原帖内容
所无

2009-8-28 11:14
[VIP]小卒过河 下 附番外 BY 颜凉雨

第 28 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JJ抽了一上午。。。我明明准时写完的。。可就是更不了。。。
JJ:我抽的不是风,是寂寞。
凉:踹死你得了!
在唐家哥哥和樊家哥哥通电话的时候,小卒子已经和唐尧乘坐着宝马奔向了诡异的未知的旅途。
说实话,柯兵没打算进展这么快,他总觉得对于唐尧来讲,牵牵小手就脸红亲亲小嘴就心悸的过程多少得持续些日子。柯兵也喜欢这样,很奇妙,他光看着唐尧心情就很好,就跟暴风雨过去后的晴空,天湛蓝,云雪白。
可看着唐尧迷迷糊糊的继续把车开往回家的路,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铁齿铜牙的小卒子先生的房子在城市的另外一端,柯兵也难得的贤惠无比的窝在那儿,一声不吱。
就这样,脑袋已经一团糨糊的兔子把小狗带回了家。
直到车开进小区,唐尧熄了火。才愣愣的转过头,好像刚发现柯兵这个人。
“你别问我为什么在这儿。”小卒子先生先发制人,一副我是受害者的表情,“你开的车。”
唐尧有些窘,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车顶灯暧昧的光线里,柯兵忽然觉着呼吸困难。
“那个,反正来都来了,要不带我上去参观下?。”柯兵身体微微前倾,额头慢慢靠近唐尧,几乎要贴上的时候才停下来,眼睛眨啊眨,眨啊眨,“带我上去呗。”
唐尧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恍惚中柯兵好像化身成了大型钥匙圈,吧嗒一下自己跳到了他的裤腰带上栓了个结实,然后晃悠着身体发出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声响,带我上去吧,上去吧,上去吧……
脑袋忽然嗡嗡的响。似乎从认识柯兵的第一天开始,唐尧那可怜的脑袋瓜儿就杂音不断。
别人的蛊惑靠魅力,小卒子的蛊惑靠忽悠。而且,是兔子专用。
唐尧居住的户型不大,两室一厅。房子本身应该就是精装修过的,看得出居住者没有再给它们添加什么装饰。整个房子,简简单单,朴朴素素。
唐尧本来想换衣服,结果看见围着客厅探头探脑的柯兵,决定作罢。转身洗了两个苹果,一个给自己,一个放在桌子上留给柯兵。下面的时间,唐尧就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的摄取维生素,小卒子呢,连苹果都没顾得上吃就开始了他的观光探险。
“你厨房平时用不用啊?”这会儿,探险到厨房了。
“还好。”唐尧老实回答,“没事的时候都在家吃。”
“真的假的,灶台这么干净,不像啊。”柯兵说着,俯身仔细去看淡淡碎花瓷砖上的微尘,那架势拿个放大镜就是福尔摩斯。
唐尧翻翻白眼,想拿苹果核丢他。
结果下一秒柯兵就抛过来一句:“爱干净好,呵呵,以后向你看齐共同进步。”
心忽的就暖了起来。
以后两个字,在此时此刻似乎拥有了某种不知名的魔力,让唐尧觉得他们好像真的会一直在一起,就这么你话唠你的,我白眼我的,别别扭扭的永远下去。
似乎,也不错呢。
“咦,浴缸这么小你躺着能舒服吗?”福尔摩斯又探险到盥洗室了。
“买房子的时候带的,我也没换。平时不太用。”唐尧加大音量,生怕柯兵听不着。
“啊,这怎么有个大桶!?”
“那叫浴桶,谢谢。”
唐尧无语地望着天花板,他特意专门定的日式浴桶,结果柯兵那语气好像看见的是个酸菜缸。
“唐尧!”柯兵忽然从盥洗室探出头,大声道,“那以后浴缸归我,大桶归你。”
“可以。”唐尧点点头。觉得这个分配他很满意,反正他也几乎不用浴缸。
从亲吻之后就进入当机状态的小兔子大脑完全没有去思考,为嘛小卒子先生要在别人家用别人的浴缸洗澡且霸占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厨房看完了,浴室看完了,客厅看完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卧室。当唐尧啃完了一个苹果的时候,柯兵便把邪恶的目光投向了卧室。
“门没锁吧……”柯兵坏笑着,拧上了门把手。
“喂——”
唐尧刚来得及发出单音节,就听咣的一声。再看柯兵,唐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维持住正直有爱的严肃表情。
“我以为这边应该是个卧室。”柯兵黑着脸,咬牙切齿。
“卧室在那边,这个我一直当杂物间。”唐尧很恳切的眨眨眼。
“那么……”小卒子把扣在脑袋上的白底红花的物体拿下来,眯起眼睛,“请问为什么这里会有八十年代的洗脸盆儿?!”
唐尧终于憋不住的笑了起来,细碎的笑声让屋子瞬间升温好几度。
“去年逛古玩市场,看着挺好看,又挺有纪念意义,就淘回来了。”
柯兵撇撇嘴:“以前我姥姥家煤棚儿里全是这个。还有什么茶缸饭盒的。早知道你稀罕当年我应该都折腾出来。”
“也不是一点用没有的,”唐尧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前两天自来水管道维修,我都是拿着它到一楼接水的。”
柯兵脑袋里瞬间出现一副唐尧穿着跨栏背心儿捧着大红花的洗脸盆儿于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字一下下的变。
生活的朴素,扑面而来。
唐尧的卧室很整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小书架。木质的地板是温暖的淡色系,墙壁也好像隐隐的泛着鹅黄,书架小巧的嵌在墙壁里,如果上面不是一排排计算机领域的书籍而是几捆胡萝卜,那这里会是标准的,小白兔之家。
唐尧坐在沙发里,摆弄着给男人洗的却没被动过的苹果,看了半天,果断的啃下一大口。
柯兵,已经进入卧室很久了。唐尧怀疑他别是睡着了。
“唐尧——”
正想着,小卒子洪亮的嗓音穿过卧室冲进客厅。
“怎么了?”唐尧微微皱眉。
“你过来一下!”
“……”
唐尧疑惑的起身,慢慢的向卧室靠近。他可以百分之二百确定自己房间里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咳,除了柯兵。
果然,当唐尧走进卧室之后看到的情景,就是小卒子先生已经脱掉外套,不负众望的呈大字型仰面躺在自己床上。
唐尧有挠墙的冲动:“说实话,这个姿势很欠揍。”
柯兵仰望着唐尧,眨巴眨巴眼睛,真诚的说:“你可以把苹果放下,再仔细的感受感受。”
看着囧囧有神的小卒子,唐尧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得伸手过去拉那家伙:“行啦,赶紧起来……”
机会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儿,只有一直傻张着嘴的人才能接到。
比如小卒子。
在唐尧过来拉他的瞬间,一个借力使力,拉人者立扑。然后柯兵果断翻身把人压在下面,这还不够,又非常不厚道的捞过了对方手上的苹果。
唐尧有点慌,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也没什么反抗的动作。这种情绪体只是体现在他的眼底,那满满的几乎隐藏不住的无措,还有身体微微的僵硬。
柯兵把那个非常破坏气氛的半拉苹果用一个优雅的姿势投向垃圾桶,可怜的小东西先是撞到了桶沿儿然后才颤巍巍的跌进了篮筐。
呼,长舒一口气。终于没有再囧一次的柯兵转过头,准备以全副精力剿灭唐匪。
神情,凝视。
两个飞快运转但效率有待商榷的脑袋瓜儿。
柯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之前都好好的,他也只是想非常负责的用自己敏感的身体检测下唐尧家的床到底适不适合以后长期的夫妻生活。他发誓,他只是想做个前期勘探。可一躺下,闻着和唐尧相似的气息,他忽然就激动了。那感觉忠实的从他的大脑传递到四肢百骸最终停留在它该停留的地方。
好像一瞬间的,柯兵就患上了身体饥渴症候群。明明一年来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此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拥住那具温暖的身体,贴近,再贴近。
扑还是不扑,对于唐尧来讲是个问题。虽然他现在处于被扑的状态,但他坚信反扑也不是顶级的难度系数。只是,他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要扑?是不是可以扑?是不是今天就能够扑?扑过之后呢,就真的跟这个人好了吗?
其实,怎么扑也是个问题……——小唐一号苦恼皱眉。
咳,那个可以照猫画虎的来。——小唐二号坚定握拳。
主啊,保佑我。——小唐三号胸前画十字。
于是,扑吧。
纠缠到一起的时候,柯兵有丝讶然。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想要这个人,他承认了,虽然原因不明,但他发疯的想要这个人。
不消片刻,衣服已经被统统的丢到了床下。柯兵用力的抱着唐尧,咬着他的唇,他的脖颈,他的胸膛,所到之处,留下淡淡苹果香。
灵活的手滑到男人的身下,那里已经和自己一样精神。柯兵坏坏一笑,声音暧昧而沙哑:“放心交给我……”
唐尧剧烈的喘息,身体忽然成了被丢上岸的鱼,缺少了水氧,只能大口的汲取空气。
柯兵的手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热,唐尧觉得那里几乎要燃烧起来。和自己做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快感,让唐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
看得痴了,柯兵深深的吻上了男人的唇,辗转吸吮着,将柔嫩的唇瓣全部含进自己嘴里,上下一起的挑动着对方已经绷到了临界点的神经。
终于,在一阵紧绷的颤栗之后,唐尧的身子慢慢的瘫软下去。世界安静了,只剩下不知道谁的浓重的呼吸。
“舒服吗……”柯兵恋恋不舍的离开男人的唇,轻声的问。
唐尧没有回答。他就那么的望着柯兵,目不转睛。他嘴被啃肿了,嫣红嫣红的,他的眼睛好像也红了,一瞬间真的成了兔子。
疯狂的兔子。
被用力回吻住的时候,柯兵有些难以置信。而当唐尧的手抚上他的灼热时,柯兵彻底傻了。身体的刺激和心理的刺激一齐把他轰得渣儿都不剩。
有问题。——小卒子一号摸下巴。
大大的有问题。——小卒子二号眯眼睛。
明显不是唐尧的风格。——小卒子三号若有所思。
不管了,先舒服再说!——小卒子四号不见了。
……禽兽!——小卒子一、二、三望天。
唐尧的手很笨拙,到最后几乎是柯兵一点点带着他的。
“对……这样……嗯……”
“别说,你学习能力挺强的……呼……”
“轻一点轻一点!对对……”
“慢,慢,再快一点……”
“把这玩意儿交给你那得代表着我对你多深厚的信任啊……”
——事實證明,話嘮是不以激情為轉移的。
第 29 章
作者有话要说:热乎乎的二更,呵呵,于是,这一章可以叫做寂寞兔子和纯情兔子的H攻防战~~~
当柯兵喷涌而出的时候,唐尧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他从来不知道看起来挺简单的活儿,却有这么多的门道。但也正是这一身的汗,让他刚刚有些耗弱的体力逐渐恢复,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柯兵的身体从唐尧身上滚落到一侧,元神还在天堂里飘啊飘。小花儿是红的,小草儿是绿的,小云彩是白的,小天使是胖的。他的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很轻,胸口是热的,胳膊是酸的,腿是麻的,屁股是……疼的?!
奶奶个爪儿!柯兵总算知道唐尧刚刚为嘛那么热情了,敢情是准备先给点甜头再一鼓作气攻城略地。他还想剿灭人家呢,这一不留神险些给人家反围剿!
一把扯过唐尧的脖子,柯兵巧妙的用腿别开了男人的魔爪。暗中用力,企图挽回颓势重占上风,无奈对方怨念执着,借助地理优势使劲卡着柯兵的进攻方位。你搂着我,我捆着你,一时间真是水乳交融情意绵绵。
慢慢的眯起眼睛,柯兵看准时机一口咬在了唐尧胸口最娇嫩的地方,牙齿刚刚碰触到柔嫩的肌肤,就听见唐尧倒抽了一口凉气。柯兵忽快忽慢,忽重忽轻,时不时的还用舌尖轻轻刷过。
“呼……嗯……别、别弄了……”急促的喘息中,唐尧低声开口。
柯兵有点纠结,虽然唐尧那样子像是在呵斥。但无奈气息不稳底气不足,那音调那味道怎么听怎么像在说快、再快一点。
呃,柯兵决定相信自己。
加快攻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慢的失去了力气,柯兵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兼鲶鱼翻身,再次成功把兔子压回自己身下。同一时间,手指悄悄滑到了男人的后面。
唐尧还没从恍惚中缓过神儿,柯兵用指尖轻轻触碰了几下,那里闭得紧紧的。因为对事态的发展完全没有准确预料,所以柯兵什么都没带着。干做?柯兵估摸着唐尧能把他踹死……
先驱曾经教导我们,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就在柯兵犹豫的当口,唐尧的理智已经成功回笼。于是,兔子以牙还牙。
“咝——”柯兵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有点艰难的推拒着唐尧的脑袋,小卒子一脸痛苦,“哥哥,我没咬得这么狠吧!”
唐尧哪管这些。依着刚刚的体验,照猫画虎的对着柯兵胸前的娇嫩给予地狱般的刺激。
“别啃了,疼……含、含着就好……”柯兵哭的心都有了,哪里还记得去开拓人家的菊花。
唐尧见目的达到,也不在柯兵那可怜的已经红肿的突起上多流连,更何况小卒子先生的表情也委实让耕耘者很没成就感。
柯兵总算松了口气,可呼吸还没均匀,唐尧的薄唇已经轻轻的覆了上来。似乎掌握了方法,唐尧这一次的吻甜得能让人窒息,柯兵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温柔而诱惑得轻扯着,而对方顽皮的舌尖还时不时的进来嬉戏。
于是这一次,尝到了甜头且还没来得及回味的小卒子心甘情愿的又被人翻到了身下。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第几个来回了?没人记得。只知道在经历了无数的压制与反压制,抱团儿与被抱团儿,防守反击与反击防守以及摩擦间的第二次双双释放之后,俩脑袋都是晕的,两双眼睛都是花的,两具躯体都是虚浮的,两把子力气都是飘渺的。
不行了……我要求中场休息。——小卒子一号因心跳过速捂胸。
本来你就不该有邪念。——小唐一号翻着白眼,擦擦额头汗珠。
怎么会变成柔道呢?——小卒子二号抽泣着咬手帕。
我没经验,别问我。——小唐二号抱着胳膊,冷冷的扭过脸。
那以后咋办?叉叉圈圈不和谐很致命的说。——小卒子三号眨巴出两滴水珠。
呃,再说吧,顺其自然也蛮好。——小唐三号幽幽的眺望远方。
不行!老子要再来!——小卒子四号咬牙切齿往脑袋上绑白毛巾。
……禽兽!——小卒子一、二、三&小唐一、二、三望天。
四分之一人格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所以最终小卒子也只是动了动小手指,几乎没什么力道的轻刮着身旁男人的腰。
情事的味道渐渐散去,房间又恢复了清冷的温度。两个人,就有了些许尴尬。
沉默,一直蔓延了好几分钟。
柯兵叹口气,指望唐尧主动开口似乎不大可能了。微微起身,男人把已经在一旁东倒西歪的两个枕头合并着立起来贴在床头,然后搂过唐尧,双双靠了上去。最后,扯过被子把两个人盖了个严实。
难得的,唐尧没有任何别扭,听话的和柯兵紧挨着依靠,任由男人的胳膊环住自己。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柯兵用下巴摩挲着唐尧的头发,微妙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发丝般柔软。
“六十岁的时候,还能搂着帅哥睡觉。”唐尧的声音没有刚刚那么哑了,没好气的味道更接近于平日里的调子,却像一根儿狗尾巴草撩过柯兵的心头,弄得他直痒痒。
“为什么?”柯兵很好奇。
“直觉。”唐尧轻笑,言语间有了丝恶作剧的味道,“辅以论据就是,你一见帅哥眼睛就绿腿就软。”
“原来你观察我还挺仔细的嘛。”小卒子开始自我感觉良好了。
唐尧想踹他:“你最好检讨一下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
柯兵呵呵的笑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房梁直发颤。
乐完了,小卒子才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不一定非要帅哥,老头儿也行……”
唐尧望着天花板,问:“随便什么人都行吗?”
一瞬间,唐尧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胳膊忽然收紧了。
“寂寞,很可怕……”
唐尧在男人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伤感,但很快又不见了。他和自己说,也许是错觉。
“你家都有些什么人啊,也在这个城市吗?”柯兵忽然换了个话题。
“我家就是本地的,父母都退休了,家里还有个哥哥,公务员吃皇粮的。”
唐尧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下意识的,并没有太过深入。但对柯兵,已经足够了。
“你哥多大?”之前那次偷听他和樊若山的谈话,柯兵就知道唐尧有个哥哥。
“比我大七岁。”
“小时候肯定总欺负你。”
“你怎么知道?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不然你现在性子能这么别扭么。”
“……”
“一生气就咬人手指头这可不是好习惯。”
“……”
“我叉叉圈圈都靠这个手指头呢,咬肿了将来受罪的是你……”
“……”
“帅哥,断了。”
唐尧被彻底打败,笑容里带点无奈,又带了些包容:“你说你这贫劲儿什么时候能改呢。”
柯兵咧开嘴,使劲在唐尧脸蛋儿上啃了一口:“为嘛要改,多和谐。”
唐尧没好气的推开他的大脸:“我现在总算能体会到大话西游里观音姐姐的感受了。”
小卒子扁扁嘴:“你都不说话,人家要是也不说话,那生活哪还有滋味儿。你看生活的活字儿,那三个点儿就是口水。”
“首先,我就是我,以后禁止用‘人家’,”唐尧翻翻白眼,“其次,为什么那三个点就一定是口水,也许是泪水,雨水,汗水。”
“笨,观察事物不全面,没看见挨着舌头呢。”小卒子得意的笑,鼻子都快上天了。
明明知道是小卒子牌儿的歪理邪说,可唐尧偏偏无言以驳。于是,兔子郁闷了。
兔子表达郁闷的方法,就是抿着三瓣嘴,死活不出声。柯兵也不恼。偶尔,他也喜欢看看憋屈的兔子。别有一番味道……
咳,好吧,应该说他经常性的喜欢把兔子欺负到憋屈。
“其实你找我占大便宜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将来也不会有老头老太太闹上门来又哭又闹的,弄不好还挠你两下。你没和家里出柜吧,所以我找你这就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还是没有意外伤害险的那种……”
明明是常规性唠叨,可柯兵的声音听起来幽幽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和活力。唐尧敏锐的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关键词,忍不住问:“你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
“没有亲戚。呵呵,爹死得早,老妈呢,比老爹更早的远渡重洋了。”
唐尧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无从说起。微微抬头,他对上了柯兵的目光。男人眼里有些什么在闪烁,但唐尧看不懂。
不自觉的抬起手,唐尧忽然有种冲动,想摸摸男人的脸。
“唐尧……”柯兵忽然轻唤。
“嗯?”唐尧的呼吸窒了一下。
“你说我能活到今天且这么活泼可爱花见花开勤劳俭朴五讲四美并依旧保留着一刻火热而赤诚坚强而乐观的心是不是挺不容易,我觉着市长不颁给我一杰出青年奖都说不过去。”小卒子先生慷慨激昂一本正经。
已经抬起的手,直接转型为掐。唐尧毫不留情的狠狠的蹂躏了那张完全没显得可爱只能看见满满欠揍的脸。
没营养的折腾到大半夜,俩人才渐渐有了睡意。柯兵勤劳的把枕头重新放回床上摆好,然后招呼一旁支着身子的唐尧:“来,帅哥,睡觉觉。”
唐尧没说话,心里已经把他踹下床一百遍,一百遍。
关了灯,世界忽然就暗了。唐尧刚刚躺好,就感觉身旁的人拱了过来,然后把他抱了个满怀。
“喂……”唐尧还是有些不自在。
“帅哥,就让我这么抱着吧。”黑暗中,柯兵的声音忽然柔软起来。
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面颊,唐尧轻轻的扬起嘴角:“你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爱好。”
“不是爱好,”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的唐尧脸,“好像只适用于你……”
唐尧有些困了,眼皮渐渐发沉。
“你身上有种味道……”小卒子还在说,但声音里的睡意越来越浓。
“嗯?”额头抵在男人的颈间,唐尧的意识慢慢模糊。
“胡萝卜的……香味儿……”
“你是兔子么……”
“……”
夜,渐渐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从散落的裤子口袋里滑出来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地板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彩屏泛着冷冷的光:【您有一条新信息,From崔小鹏】。
好在,震动持续得不长。屏幕很快又暗了下去。
如水的月光里,静夜依然。
第 30 章
唐尧这一觉睡得很好。够沉,够香,够舒服。唯一的美中不足,只是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热。不知道是空调的暖风吹得太猛,还是柯兵抱得太紧。
早上睁开眼睛看到身旁有人,这感觉很奇妙。唐尧说不好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确实很新鲜。柯兵的眉毛紧紧皱着,嘴也嘟了起来,一脸五官大团结,满是包子褶。
唐尧忽然很想咬上一口。
好容易掰开了男人的爪子,唐尧才起身到盥洗室去刷牙洗脸。镜子里的自己嘴唇似乎还肿着,这个唐尧能接受。毕竟昨天晚上他俩净在这地方较劲了。可下巴那儿也青了一小块儿,不明显,但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来。唐尧就有点费解了。
“那家伙啥时候啃的……”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唐尧不满的咕哝着。
洗漱完毕,唐尧回到卧室想叫柯兵起床,结果男人已经起来了,光溜溜的靠在床头正摆低头弄着手机。
“喂,赶紧穿衣服洗脸去,再磨蹭就迟到了。”唐尧有点不太自在的把目光从柯兵精壮的身板儿上移开,弯腰收拾起地上男人的衣服,念叨着,“你这还能穿么,要不我给你找两件儿吧。”
“嗯?”柯兵好像才听见有人在说话,抬起头的眼神儿都是迟钝的,和唐尧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点头,“哦,行。”
“服你了,想啥呢。”唐尧一边嘀咕着一边到衣柜里翻衣服。
十几秒以后,柯兵好像才真正开始运转大脑。赶紧对着埋头忙碌的男人背影大声道:“别找了,你的衣服我不合适。穿上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我自己的。”
“呃……要不找点休闲装,那个码数适用范围广……”唐尧半个身子还在衣柜里锲而不舍。
“真不用了,我打车回家换身衣服就行。”
柯兵说完,利落的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把昨晚的衣服套了上去。最后又把刚丢在床上的手机揣进了口袋。
“来得及吗,别回头迟到了。”唐尧抱着胳膊,颇为怀疑。
柯兵非常自然的摸上对方的脸蛋儿,表情戚戚然:“如果不是对你太了解,我真就以为你是在为我担心了。”
“经理有义务为下属作出良好表率。”唐尧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爱我……”柯兵嘟起嘴,飘出哀怨的飞眼。
“考勤制度,一视同仁,”唐尧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补充说明一句,“老板娘也不例外。”
世界安静了。
两分钟之后,唐尧看见的是小卒子咧到后脑勺的大嘴和眯成缝的眼。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男人勾过去,湿润的吻扑面而来,带着跳动的喜悦。
一大清早就来这个,唐尧有点招架不住。好在柯兵并没有深入,几下便放开了他。然后眨着晶晶亮的眼睛一脸灿烂:“你他妈可爱死了。”
唐尧愣愣的眨了眨眼,一时无语。
他似乎,已经走上了近墨者黑的不归路。
从唐尧家出来,柯兵几乎是拦路抢劫了一辆出租车,被扒拉开的美女使劲跺着的高跟鞋,柯兵只好一个劲儿的道歉:“真有急事儿,真有急事儿。”
出租车开始行驶,柯兵才总算消停下来。距离上班高峰还有断时间,马路难得的通畅。透过车窗望了一会儿街景,柯兵又想起来了早上那条短信。摸出手机,打开收件箱,柯兵把信息又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老头老太太想你了,问你周末能不能过来吃个饭?】
凌晨发短信说崔爸崔妈想他,柯兵脑子抽了才会相信。可如果不是,那是什么呢。崔小鹏想他?操的,柯兵对这个结论不知道是爱是恨。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有快两个月没和那家伙联络。没打电话,没发短信,走大街上也没有发生过哪怕一次的偶遇。自打他明白了自己对崔小鹏的心思,就开始了循环往复的明示暗示暧昧纠葛,但闹得这么僵的,这么难收场的,还是第一次。
现在想想,柯兵觉得当时的自己还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情的。
深吸口起,柯兵把电话打了过去。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小卒子?”崔小鹏的口吻有些不确定。
“嗯嗯,总算想起来我了?”柯兵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随意,“是不是忽然看见了皎洁的明月,就想到了同样高洁的我?”
“这个你得问老头老太太。”崔小鹏逻辑严谨滴水不漏。
“切。”柯兵没趣儿的撇撇嘴,“告诉咱爸咱妈,周日我早早的就过去,要管三餐啊。”
“嗯。”崔小鹏低声应了。
没了话题,气氛忽然微妙的尴尬起来。
“咳,那没什么事儿,我挂了。”柯兵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好的,周末见。”
挂了电话,柯兵把窗户慢慢的摇了下来。他和自己说,他就是去看看崔爸崔妈,不是想去看那个王八蛋。
深秋的风,吹得人面颊生疼。难怪人人都说秋天是个容易伤感的……
“哥们儿,我这车开着暖风呢!”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关窗户。”
连偶尔小资一下的机会给被人剥夺的小卒子忽然很想哭。
——都说了,秋天是个伤感的季节。
接下来的几天,小卒子非常自觉的进入了恋爱时段。每天晚上的生活内容里增加进了重要的一项——煲电话粥。
柯兵本来以为他和唐尧那么高的起点,闪婚就是眼巴前儿的,结果在他N次企图溜进宝马偷渡未果后,才终于明白,对待兔子还得从摸耳朵来。这叫循序渐进。
“干嘛呢?”
“改程序。”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昨天没改完,今天继续。”
“那今天能改完吗?”
“看情况。”
“行,我明天改问你晚上吃什么。”
“盖浇饭,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
“没事儿了?那我……”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
恍惚中好像有个微缩版小卒子从听筒里冒出来顶着一脸哀怨捏了自己的脸,唐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蝉。
“唐尧……”
“咳,你想唠啥,我听着就是了……”
“嘿嘿。”
于是,接下来就是吧啦吧啦吧啦和嗯哦啊呵的有爱交流。
柯兵煲粥的时间段一般固定在两个小时左右,发挥欠佳的时候可能一个半就收线,但要是发挥出状态了,那就会一直持续到午夜节目。
“我说,咱俩做吧。”
——这就是节目的开场白。
第一次电话叉叉圈圈的时候,小卒子刚说到“我把你的纽扣轻柔的解开,衣服缓缓的褪下”,那边的唐尧就狠狠的挂了电话。
第二次唐尧忍耐到了“我轻轻分开你修长的腿,手指缓缓的探入”。
而第三次,当小卒子温柔的问“我可以进去么”的时候,唐尧先生的回答是“你速战速决,我好继续修代码”。
至于第四次,小卒子又重复的使用了“我轻轻分开你修长的腿”这一老套做法,于是不满他缺乏创新精神的唐尧先生送出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小卒子兴奋的“我再扑”,唐尧冷静的“我再踢”……
至此,电话叉叉圈圈终于进入了情趣万分的互动环节。
唐尧觉得每多和那家伙通话一次,他就又黑了一层。这才几天,他好像已经开始脱离地球户籍有成为火星公民的趋势。但莫名其妙的,他似乎还挺享受。只要电话里一出现那个聒噪的声音,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要不是身体机能有限,他觉得兴许自己也能咧到后脑勺去。
唐尧没谈过恋爱,不代表他迟钝。他能感觉到自己挺喜欢柯兵的。这种喜欢和对樊若山的不一样,具体什么地方不同他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见了樊若山,他就像岸边搁浅的鱼,呼吸都困难。可见了柯兵,他游得那叫一个欢,不光水量充足,似乎不知名的某地还藏着个呼呼冒泡的加氧器。
这几天,电子事业部的同仁们一致觉得经理勤劳得有点反常。以往少说也要压个把星期直到订单厚度达标才会让何筱玉送去总经办的柯兵,一反常态自己承担起了往返高层的任务。而且还特热诚,特积极,特主动,弄得全部门上下人心惶惶。别是要裁员了吧。
头痛的还有唐尧。
“没其他的事了?”
“没了。”
“……”
“……”
“那你还不回去工作?”
“再看两眼。”
“……我又跑不了!”
“谁说的,晚上你就跑了。我那破车压根追不上!”
“……”
“啊,拿手机拍个合影吧,我当壁纸用。这样见不着你的时候吧我还能……”
“我、想、把、你、碾、成、壁、纸……”
“要是贴你家的话,我认了。”
“……”
“唔……”
……
“三分钟以后我打你办公室分机,要听见你的声音。”
“向组织保证,两分钟就够!”
龙卷风,终于刮走了。
唐尧敢保证,下午那家伙还得找个借口上来。
于是,一个吻换半天的清净,到底值不值呢?
柯兵最近有些人格分裂。他觉得体内好像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和唐尧谈恋爱的自己A,一个是和崔小鹏继续较劲的自己B。他和唐尧在一起或者通话的时候,A活泼得不得了,各种闹腾各种撒欢儿,可一旦他放下电话,看着家里白白的墙壁,B就悄悄的冒了头。他能枯坐着发呆,半宿半宿的不睡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末,他去崔小鹏家。
一切都是老样子,崔爸崔妈还是那么热情,拉着他的手就不撒了,从工作问到生活,从事业问到情感,柯兵照旧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后来崔妈妈去做饭,柯兵又陪崔爸爸下了象棋。期间,崔小鹏一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从以前就是这样的模式,只要柯兵一来,崔小鹏就自动把孝子贤孙的位置贡献出来。好像他才是来做客的那个。
很快到了晚上,柯兵倒真是没亏待自己的肚子,风卷残云了一个实实在在。吃完了,又帮着收拾筷子捡碗,全做好了之后,柯兵就开口告辞。
有些东西,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起码,他没办法再和崔小鹏挤一张床。不是他没了那个心,而是他没了那个力。
老头老太太挽留了很久,柯兵还是坚持第二天要上班,不方便。最后还是崔小鹏开了口:“我送送你。”
柯兵本来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小区外面。柯兵本来以为崔小鹏会跟他说什么,结果那家伙倒好,嘴还真成了拉链,严丝合缝。
“听你的,我交新男朋友了。”
最终,还是柯兵没忍住。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柯兵怎么看都有点像外星人的轮廓。偶尔走近了,外星人们就会亲热的贴在一起。
“哦,”崔小鹏低声应着,忽然冒出来一句,“帅吗?”
柯兵使劲想了一下唐尧的五官,最后中肯的点点头:“挺帅的。”
崔小鹏莞尔:“你绝对就是外貌协会的。”
“呵呵,本性,没招了。”柯兵笑笑,忽然觉得烦躁。
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有些慌乱的点着,一连吸了好几口,才多少好受了点。
“有机会给我看看照片。”
“你认得的。”
“哦?还真是魏……”
“唐尧,”柯兵出声打断,有些神经质敲着烟灰,“是唐尧。”
灰白色的尘埃一点点洒落到地面,缓慢,无力。
好半天,柯兵才听见崔小鹏说:“哟,那我得算媒人了。”
疑惑的抬起头,对上崔小鹏跳跃着狭促光芒的眼,柯兵有一瞬间的怔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给了对方肩膀一下:“怎么着,你还想要红包啊。”
崔小鹏笑笑,弯了眼睛。
柯兵也笑笑,扬了嘴角。
那天晚上,柯兵开车连闯了两个红灯。闯完之后忽然悟了。他和崔小鹏的关系就像台海,明明内在有着不可调和的分歧,可情感上同宗同源,于是还得三通直航发展经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搁置争议,求同存异。
作者有话要说:崔小鹏又出来搅局咯~~不过也不能算搅局~~
论情感,他和小卒子其实比小唐长的,十几年啊。
不过捏,他的出现也许会破坏冰糖刚刚建立的脆弱的恋爱关系,但也可能催化……
咳,总之,这人生,就是浮云啊……
第 31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又二更了,那明天的粮怎么办……泪……T T
唐尧记得在大学选修心理学的时候老教授曾经说过,一个人的自我认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人对自己的需要。别人对你的需要感越强烈,你就会觉得自己越有价值。
“我闯了两次红灯。”这是那个周日夜晚,莫明其妙凿开他家防盗门的某人的开场白。
说这话的时候,柯兵的眼睛里闪烁着很奇异的情绪,黑亮黑亮的眸子,看得人晕眩。
“然后呢,没被逮住?”唐尧歪着头,好整以暇的问。
“没有,”柯兵使劲地晃荡着脑袋,“我跑的嗖嗖的。”
唐尧无语。好一会儿,才耐心的继续道:“所以,你跑我这儿显摆来了?”
没有回答,因为唐尧在下个瞬间忽然被男人紧紧抱住,强壮的臂膀用力搂着他的脖子,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唐尧想说话,唇却已经被人狠狠的咬住。这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带有侵略性的吻,好像急于在掠夺什么,或者渴求什么。被咬得有些痛,唐尧本想推开,可咫尺间对上男人的目光,他却忽然下不去这个手了。
那是他在这个男人眼睛里从来没有看过的情绪,脆弱。一个吻能证明什么呢?唐尧不知道。他唯一能确认的是,这对于此刻的柯兵很重要。
好容易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柯兵的胳膊还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温度烫的厉害。
唐尧不太自在的开口:“喂,先把门关上。”
柯兵没动,他说:“让我做吧。”
灼热的呼吸,凝视,近在咫尺的无声交涉。
柯兵说的是让我做,不是让我们做。差一个字,唐尧觉得他明白那里面的意思。能这么平静,唐尧自己也觉得很意外。也许是这一个礼拜,柯兵都抽得厉害。所以今天终于到了临界点,反而松了口气。
伸手把门关上,唐尧又再度把柯兵拥住,不一会儿,又轻轻放开。
小卒子歪着头,不明白女王大人的意思。直到唐尧丢来一记华丽的白眼:“先洗澡。”
眨眨眼,女王……同意了?!
一路上都五迷三道的糨糊脑袋好像此刻才终于拨云见日,柯兵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刚刚做了什么?他怎么做的?他用的什么计谋来着?神啊!他没印象了?!
唐尧已经转身去浴室放水,柯兵赶紧换鞋跟了进去。浴缸和浴桶有爱的并排放着,已经拧开的水龙头正哗哗的往浴缸里注水。
“先说好,你用木桶我用浴缸。”柯兵赶紧重申固定资产使用权。
唐尧想拿浴缸刷子丢他:“没人和你抢。”
眼看着水蔓延到浴缸的一半,柯兵赶紧从杂物间把那八十年代脸盆儿拿了过来。挽起袖子,架开膀子,就开始从浴缸里舀水往浴桶里倒。
唐尧眨眨眼,热火朝天的小卒子忽然让他想到了大生产运动。
好容易俩容器水位都达标了,柯兵第一个脱光跳了进去,热腾腾的水把他层层包围,舒适感从每个毛孔钻进来直接传递到大脑皮层最深处。唐尧就比他斯文多了,绕到木桶后面条理清晰的把自己一层层剥开,然后趁柯兵闭眼睛舒服的哼哼时飞快的翻身进桶。等柯兵察觉出来不对劲猛的睁开眼,就只来得及看桶身人面相了。
柯兵哀怨的撅起嘴:“哪有防贼似的防自己男人的。”
“还不是呢。”唐尧没好气的纠正。
“就快了,嘿嘿。”小卒子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猥琐。
唐尧望天,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喂,咱俩这得叫鸳鸯浴了吧。”小卒子一副乐陶陶的表情。
唐尧被逗得泛起了笑靥。他觉得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脑袋里会有柯兵这么多的奇思妙想,一会捅出个新名词儿,一会鼓捣个比喻句儿,还都那么贴切,那么活泛,那么让人有精神。
蒸发的水汽弥漫了整个浴室。到处都是湿润的,到处都是温暖的。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聊着聊着,唐尧就有些困了。不过无所谓。不知道是柯兵那家伙太有亲和力,还是此刻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舒服,唐尧居然没有一丝紧张,他想,反正一会儿也不用自己做什么。只要老老实实配合就好。
这么想着,他居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抱他过来的人靠在他身旁,睡得正甜。
“喂……”唐尧轻轻推了下对方。
没动静。
“喂……”再推。
哼哼了一下。
“喂!”敲脑袋。
迷茫的大眼睛镶嵌在了小卒子的脸上,可怜的娃醒了。虽然意识还在晕菜中。
“你敲我干嘛?”小卒子眼神很无辜。
唐尧的眼神更无辜:“你不是要做?”
张大嘴,柯兵彻底醒了。当一个帅哥在你熟睡的时候把你揪起来并且是为了这么销魂的目的时,不扑过去就他妈别当男人了!
一个小时前被男人无邪睡脸挑起的善良火花噗的灭了个干净,柯兵旋风般的从客厅换下的衣服里摸出来润滑剂和套套,又跳回了床上。这一次,准备充分,工具齐全。
“帅哥!我们开始吧!”
唐尧被他的架势逗得直乐,之后有些颤抖的伸手把男人搂到了自己身上。
尽管开拓的很充分,柯兵也尽可能的温柔,但进入的时候唐尧还是很不适应。一声声细碎的痛苦的呻吟,叫得柯兵又销魂又愧疚。
“很疼吗?”
“你试试……”
“放松,动动就好了。”
“你敢动!”
“亲爱的……”
“……”
“放松,放松,呼气,吸气,对,慢慢来……”
“生孩子的时候……医生对产妇都这么说……”
“但也没见哪个产妇不叫唤,是不?”
“呵,灵犀了……”
很痛,但唐尧没觉得有什么抵触。就当他这个夜晚犯晕了吧,背后的男人又话唠,又市井,又总抽风,但,够暖和。
后面,唐尧就再没什么机会用大脑了。因为柯兵激烈的动作,逐渐给他带来了疼痛之外的感觉。酥麻的,颤栗的,直至癫狂的快乐。
疯掉的还有柯兵。那个瞬间,一切的烦扰一切的混乱都不见了,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白皙的后背属于唐尧,那个他心动了喜欢了想要好好谈恋爱了的男人。和这个男人合二为一的瞬间,小卒子A与B也合一了。
喘息平稳的时候,柯兵轻轻把身下的人翻了过来。面对面,柯兵撩开男人被汗水沾湿的刘海,露出下面灿若星辰的眸子。
“第一次?”不太确定的口吻,带着一点点悸动。
“准备给精神补偿费么。”唐尧没好气的吐糟。
柯兵宠溺的捏捏他的脸:“我知道你经验少,但没想到……还疼吗?”
“我觉得你可以先把语气和表情调整统一。”
“呃……”
“来,先把咧到后脑勺的嘴闭上。”
“闭不住……我估计明儿早能合上就不错。”
唐尧想踹他都没力气了。最后莫明其妙的也跟着扬起了嘴角:“你这也算天赋了。”
睡觉的时候,唐尧又一次被柯兵搂进了怀里。唐尧这才确定,柯兵真的很喜欢拥抱。
睡觉的时候,柯兵又一次把唐尧揽进了怀里。柯兵终于确定,他要对这个男人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见到唐禹是一个月之后的立冬,纯属意外。
那天周末,刚下了一场雪,小卒子早早就到了唐尧家……的床上,把自己扒了个干净等待叉叉圈圈,结果公司刚上线的一款游戏出现了重大BUG,时间紧迫,唐尧不得不对着电脑一遍遍的修改测试再修改再测试。最后,小卒子咬碎了被单儿,发出了许多家长的呐喊——我恨网游!
唐大哥就是在这时候来的。穿着休闲夹克,围着围巾,怎么看怎么像五四运动的先锋,一脸正直的就那么打开了卧室的门,还友爱的问:“又闷屋里给自己加班儿呢?”
结果对上了小卒子囧囧的脸。
绕是身经百战的唐禹,也禁不住百年一遇的雷击。
后来唐尧就跟着他哥出去了,再回来时,只剩下唐尧一个人。看唐尧的表情,似乎没发生想象中的激烈冲突。于是柯兵试探性的问了问,男人只是说他哥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明确表示支持或反对,总之态度有点暧昧。柯兵点点头,觉得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日子好像就这么如水的过了下去。柯兵还是话唠,唐尧也还是惯性的丢白眼。但偶尔,柯兵也会文艺一下高雅一下来配合唐尧那点小资,而唐尧呢,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一两句脏话,弄得柯兵心花怒放觉得这就是革命胜利前兆。
快过年的时候,正在上班的柯兵意外的收到了樊霖的短信。
【下午三点,商业百货一层KFC,不见不散。】
柯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发错了。于是继续忙着赶他的年末总结报告。结果俩小时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距离见面还有三十分钟。二十九分钟五十九秒,二十九分钟五十八秒,二十九分钟五十七秒……】
电话那头的小崽子,化身成了人肉炸弹。
无奈之下,柯兵只能请了半天假,硬着头皮前去赴约。
几个月不见,樊霖没什么明显变化。男孩子的个头一般在初二才开始窜,所以柯兵见到的还是那个人比书包大不了多少的娃娃。
“说吧,叫我出来干啥。不会是又给你付钱吧。”柯兵摸摸冻得通红的鼻子,一脸警惕。
“这里是先付钱后给东西的。”樊霖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然后把盘子往前一推:“喏,吃薯条。”
柯兵还真的捏起一根土豆条,动作极其不熟练的蘸了点番茄酱,丢进嘴里,酸酸甜甜倒没什么特别感觉。
“好吃吗?”樊霖眨巴着眼睛,问。
诡异,极度的诡异。柯兵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孩儿,他记得那个学校周五是半天儿,OK,这次不是逃课。那么……
“叔儿……”
“咳,咳咳咳……”
“叔儿,你喝可乐。”小孩儿上赶着把杯子推到柯兵面前。
柯兵第一个反应,有毒!
不想樊霖直接吸了一大口,然后又往前推了推:“叔儿,安全的。”
小卒子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说,你别这么叫我成不。我冷……”
“叔儿……”眨巴着的眼睛,开始水汪汪了。
叹口气,柯兵把身子前倾和小孩儿平视:“说吧,想求我啥?”
“冒充我爸。”
“……”
二话不说,柯兵起身就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死崽子撕心裂肺的叫。
“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爸——”
全肯德基鄙视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可怜的小卒子身上。正在拖地的保洁员握紧了拖把,正在擦桌子的小弟抓紧了抹布,更有愤慨的群众已经把饮料杯捏变了形,里面的冰块咔咔作响。
无语望苍天,小卒子迎风流泪。
第 32 章
以飞快的速度把小孩崽子打包扛出肯德基,柯兵又第一时间在步行街上找到一处隐蔽的长凳,这才把那小王八蛋放上去,然后蹲下和樊霖平视。
“你到底想干啥?”
樊霖伸出没几两肉的小手一把捧住柯兵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小孩儿的手有点凉,没什么力气,柯兵觉得被这么弄着有点痒。
“叔儿,”小孩忽然露出特别天真的眼神,童声童气的说,“其实你挺帅的。”
柯兵眯起眼:“为什么要用‘其实’……”
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刮,人一说话就哈出阵阵白气。不一会儿,小孩儿的鼻头就给冻红了。吸溜几下鼻子,樊霖才道出实情。
“冒充你爸给你开家长会?”柯兵把眉毛皱成了柴草垛子,“你是不是在学校犯啥事儿了?”
“没有!我保证!”樊霖急忙开口,好像晚一步都不能证明他无辜似的,眼睛瞪得大大,“我这次考试进了前十的!”
成绩永远是小孩子胸前最大的那朵红花。这一刻,樊霖倒显出那么点小学生的可爱。
“那干嘛不找你爸去呢,多光荣啊。”柯兵想不通,要是他儿子这么出息,他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胸前都恨不得别个名牌儿写上“柯XX之爹”。
柯兵话音刚落,小孩儿的眼睛黯了一下,接着飞快的露出灿烂的笑脸,满面自豪:“我爸忙,忙着干大事业的。”
柯兵下意识的皱皱眉,人生还有比养儿子更大的事业么。
“那你妈呢?”柯兵想起了那个美艳的女人。
“最近都在排练,马上要有新的演出了。也没时间。”
樊霖一脸自然,愣是看不出任何难过。可柯兵就是觉着心疼。这什么破父母啊,人家爹妈恨不得把孩子当皇帝似的供起来,这俩倒好。一瞬间,柯兵忽然觉得他似乎能理解樊霖别扭的性格了。
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小孩儿,顶多一米三的个头,瘦瘦的肩膀几乎比书包还窄,小胳膊小腿儿细得像豆芽菜,好像轻轻一掰就能折断,可小身板儿却总喜欢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的姿势都带着那么一股子倔强。
叹口气,柯兵起身坐挨着樊霖坐下,然后猛的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把搂了个满怀。用细细碎碎的胡渣下巴使劲蹭人家的娃娃脸:“给我当干儿子吧。”
小孩正挣扎呢,听着这话回身就是一口,险些咬掉小卒子的鼻子。
“美死你。”
柯兵抬手冲着小脑袋就是一锤:“别得了便宜卖乖啊。不是想让我去家长会么,先叫一声听听。”
“……”
“叫啊。”
“话唠。”
“……”
“叔儿,你还活着么?”
“没看见喘出来的白气啊……”
“那家长会是这周六,别忘了。”
“我死了。”
“叔儿,你怎么三十多了还这么幼稚?”
“咱俩到底谁幼……不对!奶奶的谁说我三十多了!?”
……
家长会自然是应下了。最后柯兵熬不住那一点点爱心,又巴巴的给小孩儿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柯兵问万一被你老师识破咋办,小孩儿想也没想就说,不可能,我爸没去过学校。一句话,把柯兵这小心脏给虐的。拉着小孩儿的手更紧了。
冒充樊若山去开家长会这种雷人的事柯兵自然不能和唐尧打招呼,弄不好还以为他和樊若山有啥猫腻,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周末,小卒子难得的没排什么约会计划,本想找个好点的理由给予唐尧安慰,结果看着对方“总算能清静一天”的解脱表情,小卒子备受打击。
周六,柯兵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的洗了脸刮了胡子,又在镜子前面磨蹭了快一小时才谨慎的选定了一件比较商务的风衣。扣子随意一搭,半系不系的,领子一立,手一插兜,俨然简约而不简单的金领儿风范。
这么着,准爸爸出门了。
路上塞车,但柯兵还是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学校。进门的时候被门卫拦住,小卒子自豪的把邀请函一拍,曰,六年二班樊霖的家长,应邀来开家长会!然后大大方方的进了大门。要说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角落里瞄着他,但屡次四下看去,都没见着人影。最后柯兵只得把这个归为初为人父的悸动带来的过度敏感。
不愧是室内最好的私立学校,教学楼规整气派,而且颇有古风。虽然墙壁上的爬墙虎因为入冬已经枯萎得只剩下藤蔓,但还是有那么点欧美名校郁郁葱葱古堡巍峨的意思。学校也很贴心,在路上都立了指示牌,所以柯兵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六年二班。
门口站了个小姑娘,挂着优秀标兵的红绸缎正给进门的家长分发成绩单和一些资料。柯兵一走过去,她马上抬头特有礼貌的冲柯兵笑:“叔叔好,这是成绩单和家长手册。教室座位上有名牌儿,还是按照我们上课的位置坐。”
小姑娘长得俊,笑起来也甜。尤其是只嘴角一侧有的浅浅酒窝,能惹人怜爱到骨子里。看得柯兵一下子从严冬进入了春姑娘的怀抱,浑身扑拉扑拉的绽放开朵朵小花儿。再一想樊霖那倒霉孩子,得,这就是中超和西甲,完全不在一个比较级。
“叔叔,你怎么不进去呀?”小女孩儿仰头,有点好奇的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柯兵。
对啊,怎么不走了?——小卒子一号眨眨眼。
我动腿了啊。——小卒子二号继续原地踏步。
奇怪,我也没闲着啊。——小卒子三号皱眉。
唔,好想捏捏脸。——小卒子四号揪头发天人交战中。
……禽兽不如。——小卒子一、二、三号黑线。
就在柯兵粗糙的大手马上要碰到小女孩儿娇嫩脸蛋儿的瞬间,天外突来一掌给与柯兵重重一击。“啪”的一声,小卒子的手被人打到了一边。
“你想干嘛!”背后传来一句男人略带怒气的低喝。
小卒子转过身,刚想解释他真的不是怪叔叔只是对可爱的娃娃总是情不自禁,一抬眼却愣了。
“哥?”小卒子惊讶万分。
唐禹嘴角抽搐:“谁是你哥……”
“你怎么在这儿?”柯兵上下打量男人,一身风尘仆仆看样子也是刚刚赶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唐禹重重的皱起眉毛。自从在唐尧家看了不该看的且一辈子都不想再看的东西之后,他就找人用一个半月时间把柯兵调查了个底儿掉。前天报告才送到他的桌子上。里面应该没记载他结婚更别说有孩子的记录,那么……
柯兵脑袋一转,就知道男人误会了。赶紧澄清道:“我是帮别人个忙,过来顶一下。不是我儿子啦。”
唐禹思索两秒,这才多少柔和了些表情。然后摸摸身边小女孩儿的脑袋,颇为自豪道:“这是我女儿,唐乐乐。”
柯兵刚想赞叹下有其女应该也有其父,就听见唐禹的补充说明:“只许看,不许摸。”
小卒子委屈的扁扁嘴:“那能羡慕吗?”
“完全可以。”唐禹非常不谦虚的大大点头。
进教室找了好半天,柯兵才找到樊霖的名牌儿。虽然课桌已经被事先挪大了空隙,可小学生们的设施对于家长还是多少委屈了些,柯兵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塞进去。刚一坐定,就见唐禹直直的冲自己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自己身边儿。
同、同桌了?!
柯兵眨眨眼,有点不能消化这个事实。但唐禹似乎比他还受刺激,那样子让柯兵忽然很想唱歌——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耳朵竖得象天线~~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利的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
“你帮樊若山来开家长会?”小卒子四号正唱得欢呢,唐禹却已经出声询问。
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然后在唐禹越来越深的目光里,小卒子总算抓出的句子主干:“不算是,应该说帮樊霖来的。”
唐禹有些疑惑的歪歪头,似乎在等待柯兵近一步解释。
“生意场上和樊若山打过几次交道,也算缘分就认识樊霖了。后来阴差阳错又遇着小孩儿几次,这不他父母都忙嘛,小孩儿就拖我过来救救场。”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叙述简单明了,他记得唐禹应该是认识樊若山的,那么他不用说太多想必对方也懂。
果然,听完柯兵的叙述,唐禹的气场立刻又由黄金圣斗士变成了青铜孩子,虽然不明白男人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但显然小卒子更喜欢这个氛围。也就没多问,只是觉得男人的目光里怎么忽然多了那么一点点……同情?
家长很快来齐,老师走上讲台看了看没有空着的座位了,点点头,轻咳一声:“那么,六年二班本学期期末家长会现在正式开始。”
可爱的唐乐乐没有一起进来,应该是完成了使命光荣卸任。
小的时候,柯兵对于家长会这个神秘组织那是相当好奇,因为每一次都只有家长去参加,虽然家长们都会努力的把会议精神传达,但柯兵就是觉得这个会议特神秘特有吸引力。随着一年年的长大,这种感觉被渐渐沉寂到了心底,可今天一坐进来,开着讲台,老师,那感觉忽然就活了。于是,小卒子几乎是激动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老师的只言片语。
“本学期我们班的成绩全年级排名第一,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也和各位同学和同学家长的努力分不开的,这说明我们班有一个很好的学习氛围和学习环境,大家之间也能够相互帮忙共同进步。不过就单科而言,我们班的语文成绩要稍稍逊色一点,也可能是班级里男生比较多的原因,所以……”
十分钟之后,小卒子的元神睡着了。
别了,童年美好的臆想,憧憬……
老师还在讲,从成绩讲到学习,从学习讲到复习,从复习讲到补习,最终又由补习作用到成绩。柯兵的脑袋从仰视到平视,从平视到俯视,从俯视到不视,最后几乎趴到了桌子上。他觉得能从这个学校熬到小学六年级,樊霖还保持着那么清醒的头脑利落的反应敏捷的思维,实属不易了。咳,当然,发展成唐乐乐那样的,绝对是上天的眷顾。
正想着呢,老师就说到了唐乐乐。小姑娘俨然成了老师手里的楷模,横着比对纵着分析就差做模型活字印刷了。老师赞得滔滔不绝,唐禹听得眉开眼笑。柯兵偷偷瞄上一眼,好么,眼睛都乐没了。
略微疲惫的叹口气,柯兵是真想趴桌子上睡会儿。结果刚一低头,就不困了。深棕色的木质课桌上,大大小小的痕迹。这并不希奇,哪个学校都有课桌文化。什么留QQ交友征婚的,抄答案考试备用的,闲来无事信手涂鸦的,或者XX到此一游的等等。
可樊霖桌面上的却不是这些,那些痕迹有圆珠笔使劲写的,红的蓝的痕迹浅浅,有小刀用力刻的,微微泛出木头本来的黄白色,略显醒目。
【小心眼儿王八蛋!】
【你去死吧!】
【活该你爸不要你!】
【有人生没人养!】
【樊霖XXXXX】这一句,后面被人用刀画花了,再也无从辨认。樊字的比划那么多,却还是被执着的一笔笔刻得清清楚楚,呵,哪来那么大的仇呢。
也许在小孩子心里桌面上的这些只是一时的发泄,可刻上了就是刻上了,擦不掉的。不光桌子上的擦不掉,心里的更擦不掉。
柯兵也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是怜惜,是疼爱,是酸楚,还是生气。他也不知道他该气谁,气樊若山?郝昕晴?还是这些连是非都分不清的孩子?
从头到尾,老师都没提到樊霖。想来也是,第十名这个位置在小学实在不起眼,老师做的就是表扬前三鼓励后进,对于中间的大部分群众是不予特殊对待的。
眼看会议进入尾声,百无聊赖的柯兵总算打出了他一直想打的哈欠。之后,不经意的看看教室门口,大张的嘴险些没闭上。那个露出三分之一的黑不溜秋的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脑瓜顶吧,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樊霖的西瓜头!
家长会小孩子一般都不来的吧,除非……
“好的,那么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小朋友的家长,麻烦你们会后留一下。巩家扬,樊霖,唐乐乐……”
想唐禹会前的眼神和刚刚那三分之一的西瓜头,小卒子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家长们鱼贯而出,终于,教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妈妈俩爸。老师微笑着招呼:“来来,都往前坐,咱们开个小会。啊,还有外面的同学,都进来吧。”
老师话音刚落,三个小朋友神态各异的走了进来。有继续甜美微笑的,也有委委屈屈貌似抽抽搭搭前兆的,还有一脸便便色行走僵硬的。
伸手把便便色的小崽子揽到自己身边儿,小卒子调高了眉毛压低声音:“不说没犯事儿吗?你的保证呢?啊?”
瞬间,便便色被满满的无辜取代。小孩儿悄悄凑近几乎贴上了小卒子的脸,外人乍一看,倒还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图。而个中血泪只有小卒子知道。
那压低声音的小孩崽子咬着他耳朵说的是:“叔儿,人家是未成年人……”
……
相信小破孩儿,尤其是西瓜头小破孩儿的,都是傻子。——摘自《小卒子心语》
作者有话要说:俺知道晚了。。俺自PIA>_<
再说句,其实还是挺心疼樊小朋友的……XD
第 33 章
小孩子们能犯什么事,尤其是俩男孩子,柯兵觉得用脚想也知道,无非就是掐架。至于人家唐乐乐,那是为了留下来重点表扬的。
“这一次全市作文比赛你们家乐乐拿了个一等奖,这是证书。本来想让乐乐自己拿回去的,但我想着当面和你们家长交流交流,这样回去能更重视孩子这方面的特长培养,将来这会是人生竞争中很大的优势……”
接过证书的时候,唐禹那鼻子快上天了。剩下的一伪爸一亲妈除了拿眼睛发射嫉妒死光之外,再没第二种情绪。
表扬完唐乐乐,老师示意唐家父女可以先行回家天伦了。唐禹也不拖沓,有礼的告了别,然后带着女儿一颠儿一颠儿的离开了。
很快,教室恢复宁静。老师清了清嗓子,表情已经从欣喜安慰调整到了苦大仇深。
“今天把二位家长留下来,我主要是想谈谈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从事教育快二十年,鉴证了几代孩子的心性变化,我也知道,这孩子是一代比一代难教,一代比一代不好教导,但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您二位家这样的孩子,这才小学六年级,可回回坏事儿里都有他俩矫健的身影。什么打架之类我就不说了,那三天两头有家长来我这儿闹,前阵子我们教室里的几十张桌子一起塌了,学校吓得以为是豆腐渣工程差点去查腐败问题,结果怎么着,那螺丝都是给他俩拧松的,还有和老师对着干,气跑仨实习的,到现在还有俩正职老师死活不愿意进我们班门儿……”
柯兵愣愣的眨眨眼,他好像……猜错了。眼前俩小孩儿压根不是掐架,合着是捣蛋敢死队的攻守同盟。
老师估计是真憋着了,这苦水吐得快赶上壶口瀑布了。说到最后,已经不是倒苦水那么简单,俨然训自己学生似的。身边温婉的女人脸羞得几乎要滴出血,柯兵忽然有点同情。
二十分钟以后,老师总算捋顺的气儿,拿过茶杯喝了几大口,才冷冷的问:“所以,今天请二位家长过来看看怎么办。反正您这孩子我是教育不了了。”
“您……说完了?”柯兵问得非常友好。
老师点点头,有点奇怪:“嗯,怎么了?”
“没,您要是说完了呢,就该我说了。”柯兵笑笑,揽过西瓜头一阵揉,接着道,“我要给我儿子转学。”
刷,刷,刷,刷,四个脑袋商量好似的齐齐转向柯兵。樊霖那嘴张得能吞下个鸵鸟蛋。
“妈!你听见没,樊霖要转学!那我也转!”得,这还有帮腔的。
老师总算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又擦了擦额头:“那个,樊先生……咱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冲动呢……”
柯兵好整以暇的挑挑眉:“不是我冲动,来来来……”说着把老师从讲台上引到樊霖的位置,用指关节敲敲那桌面,也不说话,就让老师自己看。
之后,老师再没说话。讲台上换成了柯兵。
“我始终觉得,我们家长之所以敢放心的把孩子送到学校,就是因为我们相信学校会帮助我们这些为生活打拼为事业忙碌的家长教育好我们的下一代,可事实却如此的让人痛心疾首。我不能不质疑贵校的管理方式和老师的责任心……”柯兵麻利的把黑板擦干净,又用湿抹布写了大大的责任俩字。
“但家长……”
“对,我们家长是有责任,但我想问,就这课桌,您天天在眼皮子底下都不关心,我们做家长的难不成还三五天来教室实地考察?当然,孩子们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您们是灵魂的工程师,难道不应该负责让每一个幼小的灵魂都团结友爱健康成长吗……”
“可那些捣蛋的事儿……”
“华盛顿小时候就经常捣蛋,不是还砍了他家的樱桃树吗,可他长大怎么样,他成了总统了。别的不说,就这卸螺钉,你说作为我们大人,能有这毅力把全班课桌螺钉都拧松吗,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不要总说孩子们错孩子们错,而要因势利导,就像洪水,你堵能堵得住么,得挖渠引洪……”
“那……”
“那什么,我刚才看了这位小朋友……叫巩家扬对吧,这位小朋友成绩是全班第三,第三啊,可开会的时候,我咋一句表扬都没听见呢,你看这位母亲,一瞧就是聪慧温婉爱心慈母,对于这样一位女性,对于这么一个聪明的小朋友,你要先表扬再批评也行啊……”
“那个,樊先生……”
“嗯?”
“我能和巩家扬还有樊霖单独谈谈么?”
“……”
至于老师究竟和那俩孩子说了什么,到最后柯兵也不知道,俩死孩子都说要保密,嘴比封条还紧。樊霖就透露了一条,说老师让他帮着问问看柯兵有没有兴趣做家长委员会委员。柯兵乐还了花,说回头你真爸吃醋我也招架不住。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巩家扬的母亲特温柔的握住了小卒子的手,说,这是我第一回开家长会没想钻到地底下。柯兵忽然就心动了一下,女人身上带着久违的母亲的味道。很暖。
樊霖要自己回家,柯兵本来不放心,可小孩儿坚持,最后柯兵只能在校门口招了个出租车把小孩儿塞进去,一个劲儿嘱咐到家发短信报告。
车启动的时候,小孩儿把脑袋从车窗伸出来说了句,叔儿,你真他妈的帅。
等柯兵反应过来时,街道上只剩下汽车尾气。
“啧,这次说脏话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小卒子幽幽的念叨,有点像自言自语。
送走了樊霖,柯兵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子,结果刚走进去,就听见有辆黑色丰田在急促的按着喇叭。疑惑的望过去,放下的车窗里,是唐禹的侧脸。
“你在……叫我?”柯兵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别的人。那么喇叭应该是冲着他没错了。
唐禹点点头,笑得无害:“一起吃个饭。”
“你女儿呢?”柯兵似乎没看见小姑娘的影子。
“让人先送回家了。”唐禹笑笑。
那就是特意等着自己了。柯兵倒也挺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点头:“你开车带路,我在后面跟着。”
说完,柯兵进了自己的马自达。
唐禹选择的是一家海鲜酒楼,似乎早就定好了,他们一进来就被服务员带进了包房。唐禹象征性的点了俩菜,又让柯兵点,鉴于两个人能力有限,柯兵也没有追加很多。
菜陆陆续续上齐,鱼虾蟹一应俱全,还有一盘个头大大的海螺。
“吃啊,别客气。”唐禹招呼着。
柯兵点头:“都是自家人,不会给你客气的。”
两分钟,两个男人,一动不动。
“哥,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小卒子也不拐弯了,开门见山。
唐禹笑得有点僵:“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哥?”
“大、哥?”
“这没区别吧。”
“……”
“算了,最近和我弟怎么样?”
“挺好的。”
“呃,我听说你在我弟手下工作?”
“算是子公司。”
“哦,原本是独立的吧。”
柯兵愣了下,然后微微眯起眼睛,显然对方是调查过的,啧,有备而来。
“对,不过后来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就被收购了。”柯兵尽量答得谨慎。
唐禹还在笑:“那,如果我现在能帮你再回归独立,你愿意吗?”
柯兵猛的抬起头,沉默了好半晌,才问:“有条件吗?”
“别再叫我哥。”
视线交锋,两种坚定。柯兵几乎没思考多久,就开了口。
“哥~~”含糖量起码三个加号。
唐禹支着下巴的手滑了出去。
聪明人不用谈太多,看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立场。于是再也谈无可谈,那就换上满面春风开席呗。
海鲜还是很可口的,虽然柯兵好几次走神儿去想不知道海螺砸到人脑袋上会不会很痛。
晚上和唐尧做完,柯兵忍不住抽了支烟。结果刚抽到一半儿,就被人一脚踹下了床。唐尧一脸再自然不过的表情:“到阳台抽去。这开着空调呢,全是烟的辣眼睛。”
柯兵不知怎么的就来了气儿,一把掐了烟然后又死死的按进烟灰缸,几乎是吼着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劲劲儿的。累不累啊!”
唐尧愣了下,应该说对于柯兵的这句话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他一直觉得柯兵有时候好像看不上他,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看不上自己哪儿,几个月下来,今天才算明白。
不知怎么的,唐尧就有点难受。
看着兔子无辜的眼圈儿,柯兵忽然就心疼了。他想自己干的这叫啥事儿,唐禹那大瓣儿蒜弄的烂摊子,他凭什么迁怒唐尧呢。凭良心说,这几个月和唐尧一起他过得特舒坦,看着那张兔子脸舒坦,晚上吃兔肉舒坦,偶尔和兔子抢抢菜叶儿也舒坦,甚至有时候柯兵会去想,如果当时没阴差阳错头脑发热的和这只兔子栓红绳儿,那他现在的生活兴许就是一片撒哈拉。
唐尧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只留给柯兵一个后脑勺,摆明一副不准备再理人的架势。
“喂……”小卒子扒床边儿拿手指头捅捅兔子屁股,“生气了?”
唐尧哼了一声,继续趴着,装死兔子。
柯兵豁出去了,身体力行的实践了什么叫“热脸去贴冷屁股”,拿着胡渣下巴在唐尧白白的屁股蹭啊蹭,一边非常没脸没皮的勾搭:“壮士,来蹂躏我吧……”
唐尧觉得浑身汗毛刷的站立起来,在柯兵带来的又囧又微妙的感觉里,身体的热度从臀部扩散到四肢百骸。
“壮士……”柯兵还在锲而不舍。
唐尧总算有了回应:“壮士对你没兴趣。”
小卒子的大嘴终于咧开了。内容不重要,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唐尧开了口,那就是有门儿,就是彩虹前兆。
于是,重获新生的小卒子一下子起身大张四肢摆出鼯鼠滑翔的造型直直的扑到了唐尧身上:“壮士,我对你有兴趣就行——”
可怜的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伪装成村姑的淫贼再一次拿下。
尽管已经做了很多次,可唐尧还是不太能适应柯兵激烈的动作。每一次那家伙都会让他有种灵魂被抽出身体的灭顶之感,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以至于结束时总有种什么东西被抽空了的感觉,好像再也补不回来。
怎么就瞧上这么一个人了呢。唐尧至今也没搞明白。似乎就那么顺其自然的,稀里糊涂的,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然后整个大脑,就只剩下了这家伙眨巴眨巴的星星眼。
“唐尧……”
“嗯?”
“我喜欢你……”
“哦。”
“虽然你劲劲儿的,但不影响俺主流情绪……
“哼。”
“可喜欢可喜欢可喜欢了……”
“……”
“就像兔子喜欢胡萝卜狗狗喜欢肉骨头狗熊喜欢大玉米小卒子喜欢棒棒糖……”
“咳,行了。”
“嘿嘿……”
还能说啥,光这张话唠嘴就能把自己啃得死死的,甜得晕乎乎。
唐尧叹口气,然后想,喜欢和爱,应该,没有区别吧。
第 34 章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大放送,呵呵~~~六千多米俺就挤一章里咯~~
昨天晚上太亢奋写到两点,汗……结果现在才起来。。。
最后,感谢一直这么支持俺的亲,你们就是俺的动力俺的鸡血俺的心头肉~~~俺耐你们!MUA~~~
自从和唐禹谈崩之后,柯兵一直有点担心。他觉得唐禹不像个会善罢甘休的人。别看在饭桌上男人就极其隐晦的提了那么一下,可柯兵摆明了拒绝,那场饭其实应该算不欢而散的。
后来柯兵又在唐尧那儿套了套话,结果发现他对唐禹找他的事一无所知,这个不知道也就算了,让柯兵意外的是他竟然连唐禹是不是支持他喜欢男人都模棱两可。柯兵不知道该说唐禹掩饰得好还是唐尧太过迟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哥哥的神圣地位在唐尧心里不可动摇,虽然那家伙总说他大哥怎么怎么阴险怎么怎么笑里藏刀怎么怎么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可言语之间的尊敬,那是怎么都盖不住的。
就这么担心了十来天,见唐禹真的没了动静。柯兵也就渐渐释怀了。继续他那别别扭扭的恋爱。哦不,现在用别扭这个词已经不合适了。摸清唐尧的性子以后,小卒子已经游刃有余必杀技收放自如,每每能把小兔子忽悠得五迷三道束手就擒。
当然,小兔子也不是一点秘籍没有的。自打他发现柯兵对于他的白眼完全免疫但对他的笑脸却很没抵抗力之后,唐尧就改变了战术战略。凡是他想翻白眼的时候,就笑,然后小卒子自动自觉的呈痴呆状,防御全归零,这时候只要小兔子一个轻轻的物理攻击,小卒子立扑。
前天傍晚,柯兵接到了崔小鹏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近况拉了拉家常,崔小鹏的公司似乎运营相当不错,规模照比从前扩大了不只一倍,柯兵从以前就觉得那人的脑子纯粹就是做生意的料,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替他高兴。
谈到最后,崔小鹏说过阵子开春公司想组织出去旅游,问柯兵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柯兵想也没想就说了桂林,话一出口整个人就怔住了,那头的人似乎也愣了下,好半天才说,嗯,当预选方案之一,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柯兵想到的第一件东西是那个送出去又被他扯回来的太岁,可怜的小玩意儿至今还锁在他家的抽屉里,而想的到第一个人却是樊若山。
夜深人静的时候柯兵可以承认,那棵标记的树还在,虽然他已经减少了回去探望的次数,所以,他连带的也想起了唐尧的那棵树。表白的时候唐尧说过,他压根就不会离开那棵树去别的地方,但事实上他还是跟着自己走了。而且到现在,应该是从身体到心理彻彻底底的接受了自己。可,柯兵还是有点不安,应该说一想起樊若山他就不舒坦。
柯兵知道自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忘不了崔小鹏,可他却容不得唐尧忘不了樊若山。一想到唐尧有可能像他一样背着自己和樊若山打电话,小卒子就想揪自己头发。可他偏偏还不能问。那两棵树似乎是他和唐尧之间的禁忌,谁也不提,就好像压根儿没这东西。可事实上是有的,而且就横在他们中间,指不定那天来道天雷劈断一棵,他俩之间的路就不通了。
失去唐尧,好像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生平第一次,柯兵谈恋爱谈得如此具有忧患意识。
阳春三月,全腾古上下也进入了沐春风的状态,工作效率就像股市一路飘红,追其原因,无非是领导愈发的亲和有爱神采奕奕了。本来就一帅哥,再弄个这么帅的气场,没几个人扛得住。
“……所以,这个就是这周各部门的工作部署,有没有人想要补充?”公司例会,唐尧气定神闲的做了战略规划之后,问。
“有。”柯兵坚定的举起了手,“众所周之,咱公司所有产业部门都在三楼以上,只有我们电子事业部在二楼。其实我不是说那儿环境不好,呃,当然,也没有邹经理给我描述的那么烂漫美妙……”
人事姐姐望着头顶吊灯,装没听见。
小卒子继续:“但是前些天我们隔壁的人体彩绘小作坊倒闭,搬来家宠物美容院,这个就很要命了,整天鸡飞蛋打各路鹰嚎犬吠不绝于耳,已经严重干扰到了员工们的工作状态及效率,所以我想申请看看,能不能让我们搬到上面来?”
先出声的是外联帅哥:“等等,我怎么不知道搬来家宠物美容院?按理说进入我们大楼的应该都要通过我这里审批才是……”
“咳,”接茬的是财务哥哥,“那是我小舅子的女朋友的前男友的一哥们儿的未婚妻开的,所以……”
“我就帮他行了个方便。”人事姐姐说罢轻轻瞥过来一眼,似乎在说,帅哥,你有什么意见么。
事实证明,外联帅哥完全没有意见。
人事姐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之前也考虑过想让电子事业部搬家,但上面确实已经规划满了,只能等……”
“哪还能等……”
“嗯……”
柯兵和唐尧几乎同时出声,一时间,会议室一片安静,只剩下电子事业部经理和总经理大眼瞪小眼。
搬,一定得给我搬。——小卒子一号跺脚。
不是说没地方了么。——小唐一号叹气。
那人家什么小舅子的女朋友的前男友的一哥们儿的未婚妻都能走后门,我和你都啥关系了,怎么就不能走一个!——小卒子二号愤慨。
你记得还真清……咳,那关键是没地方啊,我总不能把别的部门赶下去吧。——小唐二号为难。
那我以后就得和猫猫狗狗一起同进同出的上班了。——小卒子三号哀怨对手指。
就当热爱热自然,献身环保了。——小唐三号绽开笑靥。
切,也就是为了你。换一人你看看!——唐式笑容里,小卒子四号投降。
“柯经理……?”
“总经理……?”
大家试探性的呼唤里,小卒子一拍桌子:“就这么着,我再忍忍吧,不过有了条件一定要想着我们部门啊。”
唐尧点点头:“那是一定。”
众人面面相觑,呃,这会议室里应该没安装什么脑电波传感仪吧。那么刚刚诡异而安静的三分钟,柯兵和总经理之间发生了什么……
直到会议结束,各路经理还深陷在匪夷所思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最后只能感慨,总经理的眼神果然具有秒杀功效。
会后,唐尧在MSN上收到一行字:
今天晚上要叉叉到圈圈再圈圈到叉叉才能让我的口得到口的口。
一句话,用了八个字母代码还能被公司的文字过滤系统屏蔽出来三个口,唐尧对其本来面目实在不想探究,以免办公室墙壁又遭受指甲摧残。
无奈的笑笑,唐尧正准备关了对话框继续工作,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久违的名字在屏幕上欢快的跳动,唐尧的心跳漏了一拍。
“喂?”
试探性的出声,那边很快传来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很久没见了,怎么也不见你想我。”樊若山的语气很轻松,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点调笑的意思。
可唐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怎么接,最后只能选择特傻的哦了一声。
樊若山笑得更厉害了,好半天都没说成话,唐尧有点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直到樊若山笑够了,才说:“找你是有正事儿啦,区政府想弄个电子政府系统,不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兴趣。”
“电子政府?”唐尧皱皱眉,“我们没做过。”
“可以试试嘛,如果成功可不光是酬劳那么简单,你知道和政府攀上交情的好处。”樊若山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继续道,“当然,我也只是一相情愿,毕竟有唐禹在……”
“什么时候?”唐尧几乎是在听见唐禹名字的瞬间就打断了樊若山,“我想和那边见一下详谈,你看什么时候可以。”
“呵呵,等我电话。”
挂了电话,唐尧难得的发起了呆。想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根本就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直存在却好像冷藏的东西忽然解冻了,化开的水一点点的,濡湿了情绪。
小卒子这阵子对于溜上唐尧的宝马已经驾轻就熟,基本上隔一天就溜进去一次,然后跟着宝马哥哥回家蹭吃蹭喝蹭叉圈。
但今天却失手了。停车位上空空如也,唐尧跟着他的车一起不见了。柯兵有点黯然,兴冲冲溜过来却遭遇一盆冷水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想也没想,柯兵就拨通了唐尧的手机。
“喂?”唐尧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开车。
“你在哪儿呢?”柯兵扁扁嘴,“停车场又黑又冷又没人……好可怕……”
在柯兵颤抖的尾音里,唐尧方向盘差点打滑,好容易稳住,唐尧才没好气的道:“你溜车溜习惯了是吧,那你知道每次打开车门车底下都会猛然钻出个脑袋是什么感觉吗?”
“你给我车钥匙我不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小卒子还振振有辞。
唐尧想想也有道理,刚想应下,忽然浑身一激灵,呃……相比从车底下钻出来,坐进车里才从镜子中发现背后有人好像更那个啥……
“你以后还是继续溜吧。”唐尧做总结陈词。
“等一下,好像跑题儿了……”柯兵皱眉,使劲想刚刚要问什么来着,“哦对,你咋提前下班了?”
“晚上见个重要客户,我得提前过去准备下。”
“哦,那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不知道,我估计要十二点吧……”
“那么晚啊……”
“你想干嘛?老实在自己家呆着就对了。”
“呜……遵旨。”
几乎能想象到那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的可怜相,唐尧合上电话,嘴角忍不住划出美丽的弧度。没和那家伙说要见的人里面有樊若山,因为唐尧觉得这样反而有点刻意,反正是公事,应该没问题的。
应该,没问题吧。
自从和柯兵在一起之后,这是第一次见樊若山,唐尧忽然有那么点不确定了。
到达酒店的时候,政府那边的人还没来。所以唐尧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孤零零坐在包厢沙发一角里的男人。
“你还挺早的,”樊若山露出淡淡的笑,抬手招呼唐尧过去坐,“那边的人还要等会儿呢,菜我都点好了,过来休息一会儿。”
唐尧有点无措,看见男人的瞬间,他就已经这样了。胳膊腿好像都生了锈,不知该往哪儿挪。似乎从一开始他的身体对樊若山就有了这种条件反射,直到现在依然。
有些僵硬的坐好,接下来就是几乎形式主义的拉家常。基本都是樊若山在问,唐尧在答。
“最近怎么样?”
“还行。”
“看你气色不错。”
“哦。”
“你哥最近好像有点烦心事哦。”
“是么,我不太清楚。”
“有机会可以和他聊聊,呵呵。”
“嗯,好的。”
“……”
樊若山终于觉得无趣了,结束了没话找话。唐尧倒是松了口气,和樊若山相处,他似乎更适应沉默。
很快,那边的人也到了。樊若山又挂上热情的笑容给双方引荐,然后就是上菜,上酒,吃饭,干杯。至于腾古公司到底如何,工作能力怎样,实力够不够,那都是后期考察的问题。这顿饭,就是攀个交情。唐尧也明白,所以更多的功夫都下在了酒里。
怎么样把人喝好而不喝倒,唐尧至今也不能算精通。好在有樊若山在一旁敲边鼓,一顿饭气氛还都挺热络的。到最后,政府的人动摇西晃,唐尧呢,也有点脚下不稳。
饭局还真是快十二点才散,唐尧和樊若山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上车,然后才回包厢收拾残局。账还没结呢,总不至于吃霸王餐。
坐回沙发,唐尧叫来一直负责包厢招待的女服务员:“麻烦你,我们买单。”
服务员点点头,刚要离开,却被樊若山阻止:“等一下再结吧。”
女孩儿愣了愣,然后识相的离开,并且体贴的关好门。
唐尧疑惑的歪歪头:“你还要吃吗?”
“从某个角度上,可以这么说。”樊若山笑得微妙。
唐尧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呐呐的说:“那你想吃什么,我让服务员加菜吧,这里都凉……”
“我想吃你。”
杯盘狼藉的包厢里弥漫着阵阵酒气,唐尧觉得自己肯定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听。他最近明明都没有再想过这个男人了……
温热的带着酒味的气息拂过脸颊,樊若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
男人用身体把唐尧困在了沙发和他之间,不容质疑的带有着巨大压迫性的姿势,让唐尧几乎动弹不得。唇与唇就在咫尺间,近到连呼吸都可以触碰。
“宝贝儿,你那是什么表情……”樊若山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几乎是呢喃的,“你不喜欢我吗……”
头,更晕了。唐尧知道酒劲儿正在慢慢上来,他忽然有些害怕。一切,似乎都在失控。
樊若山吃饭的时候因为热而脱掉了外套,现在身上只有件黑色T恤,这么近的距离,透过领口缝隙,唐尧可以清楚的看见男人胸膛那形状漂亮的肌肉,再往下就是……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 ,唐尧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咽了咽口水,他用力的甩甩头,可除了一个樊若山变成了两个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效果。
色狼!——小唐一号横眉冷对。
想想小卒子!——小唐二号斜眼怒视。
可,可小卒子没他好看……——小唐三号死命挠墙。
纠结间,樊若山已经贴了上来,男人的重量让唐尧一下陷进了沙发,靠背顶得身体发疼。
“樊若山……”唐尧不知道男人究竟怎么了,在他有限的大脑里这种情况是属于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范畴,哪怕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我有男朋友了……”
有些事情,逾期不候。
樊若山果然愣住了,唐尧觉得他的表情很复杂,除了意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惜他无法解读。
“有男朋友了?”似乎再确认一次似的,樊若山幽幽的问。
唐尧微微偏过头,有些尴尬:“嗯。”
樊若山并没有离开唐尧的身体,而是维持着紧密的贴合姿势,眼睛略带迷茫的道:“你很喜欢他么……比喜欢我还喜欢……”
唐尧哑然。他恨自己这个时候竟然不能非常坚决的给出肯定答案。甚至他都害怕对上樊若山的眼,怕又一次走失在那片曾经迷陷了很久很久的眼眸里。
忽然传来手机铃声,欢快的情歌在此刻显得尤其突兀。唐尧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柯兵死乞白赖要他设的小卒子专用铃儿。
一把推开樊若山,没时间惊讶怎么这么容易就摆脱了男人的钳制,唐尧飞快奔到墙角挂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喂,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小卒子无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我都在你家楼道里睡一觉了……”
唐尧黑线:“不是让你老实呆家里么。”
“想你啊……怎么着,犯法?”小卒子无赖也无赖得理直气壮。
唐尧无奈的笑出了声儿,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不知不觉染上了丝宠溺:“那你不会在车里等。”
“车里多没意思,我想你一回来,声控灯一亮,嘿,就看门口蹲个人,多有情调……”
“你就不怕把我吓着……”唐尧没好气道。
“被吓着的是我好不好,”小卒子似乎开始委屈的抽抽嗒嗒,“唐唐,你啥时候回来呀,你家楼道里好黑好暗好恐怖,我可冷可害怕可可怜了……”
“……”庐山瀑布汗。
“我这就回去,你别到处乱跑,冷就回车里呆着。”嘱咐完,唐尧不太放心的挂了电话。然后动作利落的把外套穿好,看也不看樊若山,道,“我还是去前台结账吧。你也别回去太晚。”
说完,唐尧匆匆推门而去。
会不会迷失在樊若山的眼眸里,那不是重点。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重点是他有男朋友了,甭管那个人有多囧有多抽有多话唠……他要回去。
唐尧离开不到十分钟,樊若山也收拾妥当出了酒店。回到自己车上,男人并不急着开车,眼神清明的他,也摸出了手机。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仔细听,似乎带着一点点期待。
“唉,这块地的开发权想来是跟我无缘了。”樊若山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报告大人,勾引未果。”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才道:“他能拒绝得了你?别是你没努力吧。”
“冤枉啊,我这美男计用得就差直接脱衣服献身了。”樊若山委屈的撅起嘴,“你弟有了新人忘旧人,不要我了啦……”
“开发权今天定下是你的了,跑不掉的。”那边的唐禹忽然道。
樊若山微微正色,略带警惕:“真的?”
“不会诳你。”唐禹淡淡道,“不过……”
“喂,你这是生米做成熟饭,想给我赶鸭子上架啊。”
到了这份儿上,樊若山知道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倒不是他怕唐禹或者多么多么非这个开发权不可,只是觉得人情上,唯有如此才过得去。啧,唐禹也够精明的。
可问题是……
“牛不喝水,我总不能强按头吧。”樊若山玩笑道,“难不成你想让我来强的?”
唐禹显然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口气硬邦邦的:“这头牛不喝水,我们可以换一头。”
樊若山转转眼珠,很快理解了唐禹的意思:“别说,换个角度我倒还蛮有兴趣的……”
“那就交给你了。”唐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希望会是个好消息。”
樊若山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夜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夸张的笑声让本来想收线的唐禹好奇起来。
“笑什么?”
“忽然觉得你很像一位古人。”
“哪个?”
“王婆。”
“……”
“不过人家也只是撮合西门庆和潘金莲,不像你,硬生生的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合着快成制造业了……”
“那你是西门庆还是潘金莲呢?”
“无所谓,只是可怜武大郎喽……”
“我这是为他好。”
“成,到时候别心疼就行。”
“不会。”
“呵呵,话别说的太满,”樊若山抬头,夜空里正好一颗流星滑过,“日子……还长着呢……”
第 35 章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些原因,今天更晚了……负荆请罪!XD
今晚努力码,希望明天开始可以恢复早班更新的好习惯,呵呵,让大家一睁眼就有热乎乎滴文~~
蹭~~~好稀罕你们>_<
自从那次楼道事件之后,柯兵得到了唐尧家的钥匙。
小兔子把钥匙丢过来的时候表情绷得紧紧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架势,可看在柯兵的眼里,却是几乎能把他淹没的柔软。于是他吻了唐尧,一个深入绵长而湿润的吻。那一刻柯兵甚至产生了几乎把对方嘴唇吃到了肚子里的错觉。
很奇怪,明明以前觉得唐尧周身的气场都像个冰山,跟纳尼亚传奇里的冰雪女王似的,有那么点高不可攀,稍微动他一下都能拿魔杖收拾你。可现在,柯兵越瞧着他越像水晶饺,女王型水晶饺,饿不饿的随时随地都想啃一口,然后满嘴留香。
作为回报,柯兵也想给唐尧自己家的钥匙,可配都配完了才发现,唐尧似乎从来没去过他家。交往这么长时间,好像都是他颠颠儿的往人家那跑。忽然就郁闷了,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柯兵就是堵得慌。
钥匙最终也没送出去,同时柯兵还刻意减少了去唐尧家的次数。每次心里想得不行的时候,小卒子就对着自己家的白墙念佛经,或者大日如来咒,然后经常念着念着就成了:“你个臭兔子、工作狂、没心肝的白眼狼儿,就不知道溜我家来蹭蹭床!哼,那么软那么大那么舒服的……”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柯兵都要消气儿了,唐尧却才终于意识到,柯兵好像在和他怄气。但怄的是啥,完全没谱。明明给他钥匙那天他还乐得像棵小白杨,拉过自己吻得差点喘不过气,可这钥匙给出来,人却反而来得不勤了。
四月中旬,绵绵细雨持续了一个星期。明明不是南方,却像进入了梅雨季节似的。空气闷得发潮,气压低得人都没什么精神。电子事业部柯兵经理,不幸偶感风寒,在医院挂了两天吊瓶无济于事之后,请假在家休息。
交往至今,唐尧第一次去柯兵的家。而且非常传统的拎了水果牛奶外带海鲜楼的水晶饺。最后这项是病号小卒子先生专门点的,在听到唐尧说要来他家看他之后,想也没想就提的要求。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唐尧坐在餐桌一边看着对面的病号大快朵颐,那姿势那气场怎么瞧着都像终于吃到了唐僧肉的妖怪,唯独表情怪怪的,耷拉着眼睛,就好像唐僧肉进了嘴里一咬,哎?怎么是注过水的?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唐尧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当心筷子再硌着牙。”
小卒子不语,那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别看嚼得欢,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吧嗒下来几瓣儿泪珠当了佐料。
唐尧叹口气,从厨房又找来一双筷子,伸进了水晶饺的盘子。然后在柯兵“你居然还敢和我抢食”的怒视里,略带讨好的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了男人嘴边。
咔嚓——
天雷来袭。小卒子一二三四号在心底满地翻滚,周身滋拉拉冒着幸福的电花儿。
筷子举了有快一分钟,柯兵那儿一点反应没有,唐尧的目光从微微的紧张变成了淡淡的黯然,敛下眸子,男人准备撤退。丢人就丢人了,大不了他自己吃。
手用了半天劲儿,唐尧才发现,好像……撤不回来了?一抬头,好么,半截筷子都看不着了,全部淹没在了柯兵的铁齿铜牙里,再看小卒子,一脸咬定青山不放松。
唐尧哭笑不得:“给你吃饺子,不是让你啃筷子。”
小卒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筷子吐出,饺子下肚。再然后,把自己的筷子丢掉,张嘴。期待的眼神眨啊眨啊眨。
唐尧歪着头,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劲儿。这自己开的头,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最后看柯兵的眼神儿实在有暴动的趋势,他只得硬着头皮喂完了剩下的。
“嘿嘿,好吃。”顶着嘴边一圈油花儿,小卒子笑得猥琐。
唐尧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不过有些勉强,最后索性不笑了。正襟危坐,看着柯兵,认真道:“你谈过几次恋爱?”
小卒子正沉浸在被人服侍的腐败幸福里,险些被这个问题弄到心肌梗塞。电光火石间大脑以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疯狂运转,才终于给出一个比较保守的答案。
“正经谈过的,算这次,一共四回。”
话一出口柯兵就后悔了,晕,什么叫正经谈过啊!
不过唐尧好像没有注意这小小的语病,得到答案后,点点头,然后说:“这是我第一次谈。”
柯兵收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安静的看着唐尧,轻声道:“嗯,我知道。”但是唐尧想说什么,他不知道。
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是唐尧紧张时候的小习惯。接着,柯兵听见男人略带局促却坚定的声音。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是应该有的反应,什么是不该有的反应,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或者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别自己闷着,我这个人很迟钝,如果你不说我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你曾经不高兴过,也别让我猜,因为我根本无从下手,而且……你的脑袋里东西太多,我就算打开盖来看,恐怕也瞧不明白……”
别扭忽然就没了。闷气儿瞬间就消了。看着唐尧微微泛红的白皙脖颈,柯兵忽然想伸手去摸一摸。想用手掌去试探下,那下面流淌的血液有多温暖,多纯净。
上一次自己这么认真的谈恋爱是什么时候,柯兵忽然记不清了。太多的人在他的生命里来去匆匆,他也习惯了在别人的生命里担任过客,哪怕那过程再快乐,再绚烂,却似乎总是很快就到了尽头。烟花消失在夜空,留下的只有火药残骸。
眼前的男人,忽然让他觉得时光慢了下来,似乎置身于泛黄的六十年代,留声机,老电影,然后他可以抱着这个男人慢悠悠的跳上一整天的贴面舞。
被抱住的时候,没有一点征兆。唐尧惊讶的睁大眼睛,下一秒,就被吻了。一个带着三鲜香味儿的吻,他觉得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掉。
一路从餐桌吻到了床上,衣服脱与被脱的抖落一地,被进入的时候唐尧还在想,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到了床上?更奇怪的是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自然,好像他就应该把自己当成水晶饺子贡献给小卒子先生吃。而且为嘛他已经以飞快的学习能力练就了一身本领却还是下面那个……
最后,善良的兔子这样宽慰自己:谁让身上那个是病号呢。而且……咳,滋味也不赖。
做完了,俩人在柯兵的大浴室真正来了回鸳鸯浴。柯兵的浴缸大得令人发指,唐尧怎么瞧着都像会所的小型洗浴池,不过后来看着满池子翻滚水花纷飞的小卒子,他就明白了。得,小了也容不下这大佛啊。再一想自己家那个,还真是委屈人家了。
后来小卒子翻滚累了,就搂着唐尧呼呼喘气。热热的温度传递到唐尧的大脑,水的温度和肌肤的温度混淆了,难以分辨。
“我家咋样?”柯兵忽然问。
“挺好啊,呃,就是有点乱。”唐尧实话实说。
“那你没事儿也试试溜我车呗。”
“……”
“很有乐趣的。”
唐尧莫明其妙,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探病的收获是一把钥匙,然后那个伪病号唱了半宿的常回家看看。
唐尧的家庭对于柯兵来说,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存在。除了知道他有一个实在不咋地的大哥,还有唐尧和家里的关系有一点点紧张外,其余了解统统为零。不过柯兵也不太好奇,他是和小兔子谈恋爱,可没准备进兔子窝,而且很可能那还不是兔子窝,万一是狐狸洞,他想全身而退就难了,万一是毒蛇窟,那么很好,他想都不用想了。
所以,当唐尧说周末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柯兵一般都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希望唐尧和家里和睦相处关系融洽,以免自己哪天被恼羞成怒的唐门杀手给结果了。
没有小兔子的周末,柯兵一般只有两个娱乐活动。在家上网,或者外出K歌。
“再一首,再一首,经理,你这歌喉简直帅呆了!”
“蒋锐柯同志,你能不能别只在要发季度奖的时候才看到我的帅?”
“经理,他净玩儿那些虚的,还是我真诚。”
“呃,孙献同志,对于连发季度奖的时候都看不见我帅的员工,我很有野蛮的冲动……”
“阿柯——”
啪!
“这种没任何余地,直接PIA飞。”
魏国栋泪眼汪汪的蜷缩到沙发一角,可怜兮兮的啃着一角西瓜,叨叨着,人家明明那么辛苦的打入财务内部……啃完西瓜,魏先生就点了首《无间道》。
无聊的摆弄着手机,柯兵想了一会儿,发了条短信给唐尧。
【家庭晚宴如何?】
不一会儿,就有了回信。
【正在吃。】
柯兵无语,又发了条:【气氛怎样?】
回曰:【还行。】
柯兵笑笑,他知道还行在唐尧这里就是难得的好现象了。赶紧回了条:【那你多吃点。】
那边没了动静。
等了五分钟,柯兵有点七上八下,刚想打电话过去,短信终于有了回复。
【又怒了。】
柯兵皱眉,赶紧发过去问:【为嘛啊?】
这次唐尧回得很快:【说我人回来了心没回来,吃饭还一个劲儿发短信。】
……
一直被囧神眷顾着的小卒子,决定出去透透气。
这家KTV是市里数得上的,隔音效果很好。每一个包厢的门只要一关上,就几乎听不见杂音。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柯兵无聊的东张西望,排列密集的包厢,一模一样的装修前卫却密不透风的门,但里面上演的戏码必定是千奇百怪的,没人知道。
忽然很想吹口哨,似乎好几年没吹过了。柯兵也不知道哪来了精神,一下子就想起了小龙人,于是就这么一路吹着,一路穿越走廊准备前往大厅。结果刚吹到副歌“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的部分,忽然被旁边包厢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扯了进去。
力量之大,动作之猛,速度之快,出手之诡异,让柯兵瞬间就吓出一身冷汗。待包厢门重新合拢,他已经在里面了。贴着门,逆着光,他看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我的妈呀,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柯兵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还是砰砰乱跳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然后白了樊若山一眼,“我这点童年美好回忆全给你毁了。”
樊若山微微调起嘴角,露出梁朝伟般的微笑,低声道:“巧啊。”
小卒子没好气儿的把男人推开,然后略微抬头眯起眼睛打量对方,道:“巧啥啊,早看见我过来了就跟这儿等着伏击我呢吧。”
樊若山不置可否的笑笑,忽然转身去点歌台:“你擅长什么歌,唱一个听听啊。”
柯兵一脑门子雾水,看看空空如也的包房,莫明其妙:“你一个人窝这VIP包唱歌?”
“不行么,多敞亮。”
“呵,呵,你真有兴致。”柯兵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要留在这里的理由,不光别的,就樊若山这歪脖子树的身份就让他心气儿不顺,为避免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摧毁树木破坏环保,柯兵决定撤。
结果手刚摸上门把,就听身后传来男人状似随意的声音。
“哦,我前两天和唐尧一起吃饭来着。”
挑衅,公然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卒也不忍了!
第 36 章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恢复豆浆油条里的早更,呵呵,希望大家一天好心情~~
“你做什么了?”放开门把手,三两步走到点歌台,柯兵一巴掌拍到屏幕上,然后眯起眼睛怒视樊若山,“又拿啥烂菜叶儿逗我家兔子了?”
樊若山本来想说我还用动手,随便几个眼神就拿下。结果被后面那个烂菜叶儿的比喻,弄得直接胎死腹中。
“喂,问你呢!”柯兵是真有点急了,抬手就想给樊若山一下。
结果胳膊刚伸出去就被人抓住手腕,男人借力使力直接把柯兵拉进了怀里,一低头,吻了个结实。
柯兵傻了。那感觉就像被电击了,被雷劈了,元神出窍了,灵魂穿越了。想知道和爬虫类接吻是什么感觉么,来找樊若山吧。在现在的柯兵眼里,樊若山就像条黑色巨蟒,冰凉的躯体滑腻的把他紧紧困住,然后咝咝吐着信子。
这是柯兵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黑暗的几秒。
没被钳制的手攥得紧紧,柯兵几乎是爆发全部小宇宙去挥拳的,可惜,男人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在拳风到来之前果断退开,灵巧的闪过这一击。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还是嗑药抽风了!”柯兵靠在点歌台怒吼,之后一个劲儿的拿手背擦嘴唇,眼看都要蹭破皮了。
樊若山的眼神慢慢黝黯下去,略带讥讽的挑起嘴角,暧昧道:“你不是问我对你家兔子做了什么吗,就是刚刚那个……”
柯兵愣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男人的言语。扶着点歌台的手扣得紧紧:“我不信。”
“呵呵,为什么不信呢?他一直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动吻的他,他接受,很正常啊。”樊若山歪着头,露出一个很有意思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把时间留给你,你自己想。
胸口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下,痛得厉害。柯兵没法思考,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尧和这个男人接吻的画面。不管是有意无意,可樊若山成功的击中了他的软肋,他想如果是崔小鹏要吻自己,那自己会拒绝么……说实话,他没那信心。所以,他格外的难受。
“想什么呢,”樊若山有趣的挑眉,道,“宝贝儿,你的脸色不太好。”
柯兵告诉自己,要冷静。一看那王八蛋的表情就知道等着自己出洋相呢。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渐渐顺畅的呼吸间,柯兵的脑袋也跟着慢慢清明了。樊若山渐渐消失,只剩下了唐尧。翻白眼的唐尧,一脸黑线的唐尧,诚恳的唐尧,青涩的唐尧,泡在浴桶里只露一个脑袋的唐尧,一口一口喂自己饺子的唐尧,那个说着“我这个人很迟钝你别让我猜”的唐尧……没错,唐尧不是他,他面对崔小鹏不见得能立场坚定,但唐尧面对樊若山,却一定能做到洁身自好。
那个男人在这份恋爱里,远远比他认真得多。
“樊若山……”柯兵忽然出声,目光冷冷的,“你很无聊。”
“啧,看样子是有结果了。”樊若山虽然嘴角扬着,可笑意却并没有传递到眼底,“说说看,我怎么无聊了。”
柯兵轻蔑的瞥了男人一眼,道:“你一点都没喜欢过唐尧是不是,就这样你愣钓了他那么长时间,除了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樊若山危险的眯起眼睛,冷森道:“很好,继续。”
柯兵深吸口气,索性放开了说:“唐尧有多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因为你压根没有想看的那颗心,你就活该一辈子都在游戏里扑腾。赚钱多怎么样,家大业大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大晚上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包厢,有这时间你就不好去看看你儿子,看看你媳妇儿,看看你爹……”
话没说完,柯兵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过去,瞬间就摔到了地上。尽管铺了地毯,可坚硬的地面还是磕得柯兵头晕眼花满世界的星星儿。没等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了自己身上。睁开眼,樊若山正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手被人紧紧按在地上,柯兵动弹不得。樊若山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柯兵就是能感觉到男人如火山般的怒气。他不知道哪句话踩了地雷,他甚至觉得今天晚上樊若山本人就是个大地雷。谁能告诉他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
“帅哥,我不大喜欢这个姿势……”柯兵试图动动手腕,男人却抓得更紧了,如果不是身子骨够结实,那么也许就咔嚓一声断掉了。
“你不是挺能说的么,来,继续。我爱听。”樊若山忽然笑了,唇边的笑意一直扩散到眼底,却让人莫名恐惧。
柯兵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后悔了。他能和正常人吵上三天三夜,但他惹不起疯子。尤其是力量型选手。现在的樊若山,安上俩牛角面包就能COS牛魔王。
“我、我能说的都说完了。你要真爱听,下回请早。”小卒子眼睛眨得很无辜。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叫得欢快。
“那个……你手机响了……”柯兵好心提醒。
樊若山淡淡的看着他,道:“这是信号。”
“什么信号?”
“说明,我现在……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柯兵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忽然被翻了过去。柯兵有预感,他真的把樊若山惹急了。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男人的举动,他、他、他娘的再扒他裤子!
“樊若山,你他妈疯了!”柯兵急了,使劲挣扎想要起来,可男人死死压在他的身上,他用尽力气却怎么掀也掀不掉。
靠!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吗!他居然被人按在KTV的VIP包房的地上猥亵!
“宝贝儿,你真不该系腰带的……”樊若山一边伸手下去艰难的解着柯兵的裤子,一边凉凉道。
“你他妈有毛病,我不系裤腰带难道绑个绳……操!不是这个问题!你他妈的给我下去!下去!下去——”柯兵总算能体会到电视剧里那句经典台词的精髓——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现在就是喊破了喉咙声音也穿不过大门!
操他爷爷祖宗八辈!哪个王八犊子把隔音弄得这么好的!
掀掀不动,翻又翻不过来,柯兵只能一点点的往前蹭,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酒瓶……他豁出去了……
事实是,可怜的小卒子还没豁出去,他的屁股先豁出去了。嗖的一阵凉风,在樊若山干净利落的动作下,柯兵雪白的屁股得以见了天日。裤子被退到了膝盖,接着男人的手掌就抚了上来,非常下流的一顿揉。
柯兵觉得头要炸开了。他连骂都懒得骂了,几乎咬碎了牙,一点点的往前蹭着,近了,更近了,就差一点……在男人的手从屁股流连到腰侧之际,柯兵终于抓到了那个可爱的啤酒瓶,想也没想,反手就往身后砸。
啪嚓——
酒瓶爆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并不刺耳,甚至还有些闷闷的。而在声响出现的瞬间,身上的重量也忽然消失了,柯兵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往前爬,而且由于动作过于迅猛,原本只是退到膝盖的裤子彻底被丢在了事发地。等柯兵爬到沙发边儿再回过身来看自己的成果时,下半身早就清洁溜溜。
樊若山坐在那儿,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情绪。只有他滴着血的胳膊,刺目的鲜艳。
柯兵咽了咽口水,生平第一次行凶,实话实说,他确实后怕了。他想这万一要不是砸到胳膊上而是砸到脑袋上,那这个算不算防卫过当?
可男人抬起脸,露出诡异的笑容时,柯兵忽然觉得哪怕判他个杀人未遂,刚刚那下也该砸在脑袋上。
似乎洞悉了柯兵的想法,樊若山竟然很配合的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脑袋,道:“可惜了,应该砸这儿呢。”
柯兵一阵恶寒,没了裤子的腿更是冷飕飕的。他忽然觉得樊若山似乎要变身,就像数码宝贝里总是有用不完的进化状态一般。
“本来以为是小狗,结果居然是狼狗……”
随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樊若山再次扑面而来。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男人又受了伤,这一次柯兵结结实实的和对方扭打成了一团。并且经过艰苦努力,小卒子终于翻身做主骑到了樊若山身上,失去裤子对他的气势完全不造成影响。
樊若山似乎也很累了,呼吸有些不稳,但躺在地上的眼神,却比之前柯兵的冷静多了。
对视间,男人忽然扬起了嘴角,兴味盎然的眼里还隐约飘着丝不解:“你说你这玩命儿的拼什么呢,挺美好一事儿啊。”
看着男人胳膊上狼藉的伤口,柯兵咬咬嘴唇,居高临下道:“樊若山,我不知道你脑袋里到底想的啥,但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想和唐尧好好处。今天要是换一个男人,甭管是做了还是被做了,回头在唐尧那可能都有转圜余地,可我要是跟你搞了,我这辈子再别想碰他一根头发。所以,我他妈豁出命来也得留着清白在人间。”
樊若山沉默半晌,忽然叹息:“弄你也是个力气活儿……”
柯兵黑线:“你说我形容得对不对,你就似乎吃饱了撑得……”不知怎么的,柯兵觉得随着这一声叹息,樊若山身上的戾气似乎也消失殆尽,又恢复了他熟悉的那个调调。
“喂……”身下的男人忽然出声。
柯兵警惕的皱眉:“干嘛?”
“我觉得你应该先把裤子穿上……”男人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紧接着又道,“不过……好像来不及了……”
柯兵还没来得及思考男人话里的意思,忽然别人抓着衣领提了起来。然后下一秒,重重的拳头就招呼到了自己脸上。踉踉跄跄撞到墙的时候,他才看清了施虐者的脸。然后,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轻叫出声。
“唐尧?”
不过没等男人反应,柯兵马上又吼了一句:“你打我干嘛!”
“你活该!”唐尧眼睛通红,明显处于已经听不进去话的状态,胸膛剧烈起伏,看得出很生气很生气。而且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参杂了惊愕不可置信和更多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柯兵觉得自己特无辜,而且这无辜被刚刚那一拳又变成了委屈,无辜加委屈搅和搅和就生出了愤怒:“我他妈的活该?我跟这儿要死要活的我他妈活该?!”
唐尧不说话,他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柯兵看着他眼里越来越复杂的情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看樊若山,刚刚的扭打间,男人的衣服已经掉了几个扣子,如今露出大片肌肤,而自己,整个下半身都是光溜溜的。什么状况?这他妈的到底什么状况?!
“我是被迫的……”柯兵只能想到这么一句。
唐尧的声音忽然冷了:“坐在别人身上,这叫被迫?”
柯兵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疯掉:“站在悬崖边就一定是自杀吗!还有可能是在吹风!”
第 37 章
作者有话要说:俺知道卡在那里不厚道。。于是。。吐血二更了。。
扭动……俺是多么善良滴人啊。。。
咳,还有,俺是亲妈>_<
唐尧觉得这辈子脑袋还没如此乱过,他不是不想相信柯兵,可一开门看见的纠缠人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啊晃,他没办法思考。樊若山说有事和他说,他以为还是那些不着调的,他本来酝酿了一肚子话准备把这棵树连根刨起,但他承认,一晚上的心里准备在这个画面前不堪一击。
他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是多么辛苦的才能拒绝樊若山,他想着自己这辈子还没真正为什么人认真到这个份儿上。可现在,一个是他曾经迷恋过的男人,一个是他选择全部相信的男人,不管他俩做了什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做,光这个局面,他就接受不了。
唐尧很难受,他想告诉柯兵,他很难受。揍那一拳根本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舒服,如果可以,他还想送过去第二拳第三拳……可他的自尊不允许。那个被柯兵非常之不待见的劲儿又冒了头,唐尧承认,他这辈子也改不掉。
柯兵看着唐尧的视线在他和樊若山之间来来回回,似乎在选择该相信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坦荡荡的迎向男人的目光,他心里没鬼,他怕啥。
终于,唐尧再次开口。
“为什么,你们两个在一起?”
柯兵眯起眼睛。问题的重点已经转移,不在他和樊若山是不是有过什么了,而在于他为什么和樊若山在一起。呵,是啊,为什么呢。
“他告诉我,前几天你们一起吃过饭,而且还发生了一些事情。”柯兵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话一出口,他就在观察唐尧的表情,果不其然,男人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
心,有点凉。
柯兵忽然就失去了继续探究的欲望,无论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樊若山说的事情,事实是,他们确实见面了,而且唐尧并没有和自己说。这就够了。他一直很担心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树,现在,终于倒了。道路不通,柯兵的心却忽然落地了。
苦笑着,柯兵开口:“你还瞒了我多少?你的认真里,有多少是真的?”
无数次,唐尧对着抽风撒娇的柯兵翻白眼,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怀念起那样的男人。起码,不会像此刻这么伤人。他的努力他的投入原来没人看得见。有多少认真?这其实是他想问柯兵的。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敢。
有些名字,他觉得是不能提的。提了百害而无一利,提了就显得矫情了。可现在,他忽然觉得无所顾忌了。
“你做 爱的时候喊着我,可你做梦的时候,每次喊的都是崔小鹏。”
近三十年人生,无论是事业不顺,家庭不和,无论是面对唐禹,还是樊若山,唐尧都尽最大可能的绷着他那根弦,有些东西是他骨子里的坚持,他一直以为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他就不会丢掉那些。可今天,此刻,他为柯兵破了例。说了这句话,就等于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不,应该说已经没有了什么姿态,它们被敲碎了,落进土里,碾成了泥。
那根刺在柯兵心里扎得太深,以至于当唐尧的心想要贴上去时,一起划出了血痕。
柯兵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唐尧没准备听取回答。他要冷静一下,柯兵说他EQ为零,他现在相信了。凄惨的笑笑,唐尧果断的转身,开门,离开。
关门的刹那,无数的水果乒乒乓乓地砸到了门上。紧接着是柯兵哑得刺耳的怒吼:“我说梦话你就叫醒我啊!打我骂我踹下床都行啊!凭什么拿我不能控制的事情堵我!凭什么啊——”
“啧,人都走了,你省省吧……”樊若山皱眉爬起,靠在沙发边缘喘气。胳膊的流血已经不那么猛了,伤口处被血小板星星点点的凝固住,只有一道比较深的伤痕,还在隐隐渗着血。这会儿没那么疯了,他才觉出疼。
柯兵像没听见似的,还在那儿喃喃自语:“有什么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樊若山觉得这孩子可能要疯了,就像刚刚的他一样。啧,本来不会上演全武行呢,天地良心来这儿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霸王硬上弓,逗人有趣儿,但暴力就没品了。可惜,柯兵踩了他的雷。那一脚才的那叫一个实在,完全引爆,漫天的蘑菇云。
终于,柯兵抬起了脑袋。看见男人视线的瞬间,樊若山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秒就看没有裤子但不缺气势的小卒子腾的一下从地上起来,大踏步往自己这边冲,刚到自己身边抬腿就是狠狠一踹。
“操!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樊若山来不及躲,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脚。但他瞬间后悔了。嗷的一声,樊先生龇牙咧嘴。小卒子这一踹深得国足精髓,要不是踹在了大腿而是踹到特定部位,那绝对可以荣登武林排行榜首位——断子绝孙脚。
眼看柯兵还是踹,樊若山赶紧手脚并用的起身躲到安全距离,才委屈道:“你这是典型的迁怒。”
柯兵瞪大眼睛:“迁怒?要没你能有今天这事儿吗!”
樊若山抬起下巴:“你梦里又没叫我。”
“……”
“喂,果盘都被你刚才糟蹋没了。”
“……”
“别找了,就那么一个酒瓶。”
“……”
“沙、沙发?行,我等着你搬起来……”
满身郁闷而无处发泄的小卒子,最后只能一脚踩在沙发上做掐腰状,仰天长啸:“樊若山——我诅咒你这辈子吃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
砰!
声嘶力竭的尾音里,包厢大门被二度踹开。仰天长啸的小卒子还来得及收回光辉伟岸的造型,就被门口更加光辉伟岸的身影给震着了。
“头儿,这还藏着俩呢!晕,还是俩男的!”
逆着光,来人的长相模糊。但那胸前的警号,正匹咔匹咔发着寒光。
紧跟着后面进来的“头儿”膀大腰圆,刚一走进屋儿,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柯兵,手指头颤巍巍的指了半天,然后挤出来一句:“操,变态啊!赶紧把裤子穿上!”
小卒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去看樊若山,结果男人比他还茫然。
头儿显然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差遣着那几个小兵儿:“等会他穿上裤子,一起带走!”说完就出去了。
几个人扯起樊若山,推搡间没收了男人的手机。然后又从柯兵的裤子里把手机摸出来,才把裤子丢给可怜的小卒子:“赶紧点,别磨蹭!”
樊若山显然没遭受过这种待遇,刚想挣扎,被人冲着脑袋就是一下。别说樊若山,刚把裤子穿上的柯兵也愣了。
“你们这是暴力执……啊!”小卒子还没控诉完,就挨了个爆栗。
打人的就是刚刚把裤子递给柯兵的警察:“你这都出来卖了,还好意思要求警民鱼水情啊。”
然后下一秒,他和樊若山就被双双拖出KTV塞进了带着铁栏杆的警用面包车后座。等待他们的,是一车的猥琐男和清凉女。小卒子总算意识到他被人闹了什么乌龙了!
瞪大眼睛望着樊若山你了半天,柯兵才好容易挤出声音:“我、我、你、你……”
樊若山冷着脸,好心帮他接话:“嗯,我嫖你。”
小卒子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紫,末了嚎得天地动容:“你他妈给我一千万敢动我一个试试——”
“喊什么喊,都给我坐好!”前面开车的警察使劲敲敲栏杆。
柯兵还没从晴天霹雳里出来,脸忽然被人扭了过去,一只白皙嫩滑的小手肆无忌惮的揩油,手的主人笑得妩媚:“哟,哥哥,看不出来啊,你这样的卖得动吗?”
柯兵给吓得头皮发麻,赶紧后退逃离魔爪,瞄了眼樊若山,男人脸色冷若冰霜,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车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颠簸的噪音。缓过神儿,柯兵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整个晚上的事情都他妈的蹊跷到家了。
樊若山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彻底凝固,此刻,男人正用手指轻轻扣着车窗,一下,一下,极其富有节奏。听得柯兵心里一慌一慌的。恍惚间,他听见男人森冷的低吟:“刘彻,最好别让我逮着你……”
“汉武帝?”小卒子下意识接茬。
樊若山冷冷瞥过来一眼:“这个玩笑很冷。”
柯兵也不甘示弱:“你试试他妈的一晚上光屁股,更冷。还他妈的被人当成那个啥……还、还居然是卖给你。神啊,我这心拔凉拔凉的……”
樊若山愣了下,估计被小卒子同学伟大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感染,脸色也柔和了点,道:“等出去了,回头我让人送你一箱锯末子。”
“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小卒子皱眉。
“磨牙。”
“……”
“好吧,我其实想说你确实话唠。”
“不用解释!”
“呃,我以为你没听懂……”
忽然一个激灵。横空划过闪电,小卒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人连累了!他就说,全市最大的KTV怎么可能一点背景没有,敢让警察过来临检,除非是专门想挑事儿,再不然,就是给谁点颜色……等一下!
“樊若山,你和这个KTV什么关系?”小卒子总算灵光了一把。
樊若山倒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才道:“算是有我一半的股……”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沾满口水的粉红色领袖被贴在了樊先生的脑门儿。眨眨眼,脑门上的东西随着樊若山的呼吸前后抖动。
施法者窝在角落,念念有词:“愿伟大的领袖带领我们消灭一切牛鬼蛇神……”
樊若山觉得自从答应了唐禹之后,自己就被衰神上了身。
小卒子觉得自从认识了樊若山后,自己就开始流年不利。
第 38 章
聚众卖淫这种事情,基本没什么审查必要。拘留一宿,找个担保人过来交个罚款,也就行了。但彻夜蹲局子这种经验,对于柯兵和樊若山,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过夜的时候,男女自然要分开。但警察瞅上柯兵,犯了愁。娃娃脸的小警察一脸为难的问队长:“头儿,他关哪儿啊?”
小卒子闻言眼睛瞪成了铜铃。出生二十九载,他第一次被人质疑纯爷们儿的身份。
队长没来的及说话,一旁蹲着的小姐们先窸窸窣窣乐了起来,顾盼间那眼神儿里小电放的,绝对大于等于三十六伏。一时间,室内男性全体外焦里嫩。虽然症状一致,但源头各有不同,具体分为电击和雷击两种。百分之九十警员加柯兵和樊若山属于后者。
娃娃脸还在等着队长说话,结果看队长脸抽得酷似中风前兆,忽然有点后悔了。正纠结之际,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攀住,一回头,就对上了小卒子水汪汪的大眼睛。
“帅哥,虐囚是不道德的……”
小警察瞬间汗毛集体起义,过电似的抖掉柯兵的胳膊,然后嚷嚷着:“男的都去那边儿!女的往这边儿来!”
等折腾完都安顿好,已经是后半夜了。冰冷的水泥地,让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嫖客们无聊,有的还互相攀谈起来,结果聊着聊着还聊出了社会关系,比如什么谁家的媳妇儿的二表姑正好是另一个丈母娘家的小嫂子等等。当然这属于经验丰富型。但凡沉默不语窝墙角,耷拉着脑袋生怕别人记住模样的,大概就是生手。头回掏钱,结果连张铺盖卷儿都没换回来。
柯兵和樊若山属于这些人里最最具有杀伤力的。柯兵的杀伤力来自于他盯着帅哥就冒绿光的眼睛,跟猫头鹰似的,逮着面相好的就不撒手了。谁都知道他是因为啥进来的,于是一堆可怜的直男抱紧膝盖就怕给人给视觉XXOO了。樊若山的杀伤力则源于他与生俱来的气场。二话不说靠在墙角,视线所及处处寒冰。方圆五米就坐着个小卒子,于是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像阎王爷和他不安分的大老婆。
干坐着的漫漫长夜实在无聊,小卒子拿脚尖儿踢踢樊若山的小腿,道:“胳膊咋样?”
樊若山瞥过来一眼,淡淡道:“废不了。”
此刻的樊若山和之前KTV里的感觉大相径庭,柯兵疑惑的皱眉,歪头盯着樊若山的脸:“你怎么跟千面娇娃似的,一会儿一个样?”
樊若山也终于回过头来,认真的看向柯兵:“麻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每次的比喻都让我想揍人?”
柯兵眨巴着诚恳的大眼睛:“文学造诣深不是我的错,但嫉妒就是你不对了。”
“……”樊先生忽然很想把自己的定位从嫖客上升到犯罪嫌疑人s。
被各色人等翻了二十多年白眼的宝贵经验让小卒子对樊若山的怒视彻底免疫。安静了一会儿,又不老实的踢踢人家脚,问:“从实招来,今天这出是不是你的烂摊子?”
“哪出?”樊若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废话,当然是扫黄啊。”柯兵用“你就不能动动脑子”的眼神瞪过去,继续道,“前面那件还用问吗,你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我不秃。”
“照你这么用脑子,迟早的事儿。”
“……”
樊先生忽然觉得体内的灵魂不再是自己,而是女变男穿越而来的窦娥。
一块破地,他还真没有多看得上。答应唐禹更多是出于好玩,就像柯兵说的,他就是吃饱了撑得。结果可好,健胃消食片没弄来,还误打误撞吞了一肚子酵母。
好么,这会儿全发成白面馒头了!
柯兵看着樊若山那表情,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悔不当初,一会儿又似乎想捶胸顿足,变化之快内容之丰富分类之细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今儿这出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其实也不是啥大问题,咳,要真是让你这么痛苦,我不问总行了吧……”
同情心泛滥的柯兵非常之懊悔,四个小卒子在心底一起掐腰怒指:杨白劳,你看你把黄世仁给逼的!
“不确定。”樊若山忽然开了口,表情也总算恢复正常,虽然隐约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冰霜,“我现在也说不准,只能是怀疑。要出去了才知道。”
柯兵受用的点点头。然后在心里翻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踹也踹了,到现在,柯兵觉得自己也没了什么火气。就像樊若山说的,梦里叫的又不是他。说到底,还是自做孽不可活。
话说回来,他真的每回做梦都叫那个王八蛋吗?问题是印象中也没梦见他多少次啊。他睡觉死,是打雷都不带醒的那种。睡眠对他而言,真的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完了。w
盘腿而坐的叹气,柯兵忽然想,如果他真的有喊崔小鹏,那么唐尧喊过樊若山么?
呃……根据他的睡眠质量,想求证该问题恐怕很有难度。
“呜呜呜,亏了……”哽咽的小卒子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画圈圈。
樊若山正低头聚精会神的做着什么,忽然被耳畔的诡异声响弄得一后背鸡皮疙瘩。
抬头四处张望,男人皱眉道:“什么叫唤?”
柯兵翻白眼:“那是心底的抽泣,灵魂的哀号。”
“你的抽风。”樊若山非常不给面子的一语切中要害。
柯兵刚想回嘴,忽然被男人手底下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玩过的,用纸折的青蛙,按住屁股轻轻一压,青蛙就能弹得好远。
“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柯兵早就忘了怎么叠,这会儿突然被勾起了儿时的回忆,按住青蛙屁股一下下玩儿得不亦乐呼。
樊若山浅浅的挑起嘴角,他的乐趣似乎只在于叠,至于成品之后,他乐于奉献。
无聊的夜,只能做些更无聊的事来打发时间。过了这一夜,出了这个门,他恐怕就要很忙很忙了。
柯兵玩儿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觉出不对劲儿:“我说,为什么青蛙肚子上有‘他老人家’?”
“不用怀疑,”樊若山露出整齐的白牙,“就是你刚刚的那张符。”
柯兵黑线,赶紧把青蛙拆开铺平又塞回口袋:“幸亏你没叠飞机。”
“本来想过,”樊若山认真道,“怕一不留神飞出窗户,你再跟着越狱就犯不上了……”
“我至于么我!”柯兵没好气撇撇嘴。
抬完了杠,俩人又原地大眼瞪小眼。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了,可柯兵一点睡意没有。再瞧樊若山,也很像刚喝完红牛。
深吸口气,柯兵幽幽的叹息:“碰见你就没好事儿,我这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樊若山的肩膀忽然抖了起来,柯兵纳闷的观察好半天,才确定,那低着头的王八蛋确实在笑。至于那笑的内容,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笑个头!你这扒裤子的凶手!”小卒子也有脸皮儿薄的时候。
樊若山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可声音里还是溢满欢快的音符:“形状色泽都挺好的,你不用自卑。”
“呸!我是怕看见的人自卑!”小卒子昂首挺胸,肯定完自己的身材之后,才闷闷道,“老子是觉着吃亏!妈的,便宜了多少双眼睛!”
樊若山抑制不住的咧开嘴角:“你就当去澡堂子呗。”
“那能一样么!”柯兵咬牙切齿,“澡堂子我能看回来!”
“……”一向以品味非凡自居的樊先生纠结了,无语的看了柯兵半晌,才终于挤出来一句,“十分钟内别和我说话。”
他要缓缓。
小卒子很听话,以“坐在高高的土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标准姿势,支着下巴,瞪大眼睛,愣是等足了十分钟。然后成功把樊若山给看毛了。
“有话你就问吧。”樊若山忽然生出种慷慨就义的悲壮。
柯兵歪着头:“你喜欢唐尧吗?”
樊若山被问住了。喜欢吗?自然是不的。但那样的话今天折腾的一气都找不出合理解释,除了他吃饱饭没事儿干闲的。
“喜欢吗?”柯兵又问了一遍,难得的没有轻佻,语气坚持。z
樊若山知道他今天是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了,否则自己能不能直着出派出所恐怕都成问题。
终于,摇了头。
然后他听见柯兵不解的苦笑:“那你折腾什么啊,是玩人有意思,还是玩自己有意思?操的……”
樊若山无言以对。他的生命里,成功来得太早,之后,就是满满的空虚。折腾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折腾,便没什么事可做了。
像是看透了樊若山的心思,柯兵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有时间你完全可以多陪陪你儿子,孩子是判给你前妻抚养,不是给她承包。”
“听说,前阵子你还冒充我去开家长会了?”樊若山忽然道。
柯兵一愣,然后大方承认:“嗯,你这有儿子的不珍惜,我这没儿子的可一直想过把当爹瘾呢。”
樊若山没好气儿的扒拉一下小卒子脑袋,然后才说:“你家长会上都干啥了,弄得人家老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非拉我进什么家长委员会。”
“那你进没?”柯兵忽然好奇起来。
“能不进吗,”樊若山一脸苦大仇深,“那四眼儿拿樊霖威胁我,说我不进很可能影响孩子成长发育。靠,这都挨得上么。”
“那你还是进了。”柯兵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小西瓜头那张笑起来跟天使似的小脸。
樊若山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低声道:“当爹,是我唯一没做成功的事。”
“也不尽然……”柯兵温柔的更正,然后在樊若山略带疑问的目光里,性感的吐出几个字,“还有叉叉圈圈我。”
“……唐尧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嫉妒还是羡慕d?”
“单纯的,不解。”
“切,我还不解他相中你哪一点呢。”柯兵撇撇嘴,“人品人品不行运气运气不好,沾谁谁倒霉到哪哪遇灾。”
樊若山嘴角抽搐,他决定把这话记下来回头馈赠给唐禹。
“呃……我最后确认一次,你别嫌我烦啊。”小卒子忽然转过身正襟危坐。
樊若山也难得的认真起来,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柯兵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道:“你真不喜欢唐尧?”
樊若山倒塌。一把推开小卒子求知欲荡漾的大脸,没好气道:“把你宝贝赶紧看牢了,别瞅谁都像贼。”
柯兵扁扁嘴,他就是担心嘛。他一没有陈道明的深邃二没有梁朝伟的忧郁三没有金城武的俊朗四没有约翰尼德普的神秘,他顶多比樊若山嘴甜点,脸皮厚点,人品好点。
看着柯兵那样儿,樊若山忽然又想逗上一逗。咳,要不说这人记吃不记打呢。
“之前我确实对唐尧没什么感觉,不过嘛,昨天他冲进来揍你那一拳倒是有点味道……啧啧,连架也会吵了,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怎么说,好像忽然够味了……”
柯兵想也没想又是一脚,冷冷道:“那是我家的。”
用受伤的手揉着受伤的腿,樊若山在心底把吃饱了撑着的自己抽打一万遍,
第二天中午,手机全数下放。樊若山对着电话那边冷冷的低语几句,就收了线。柯兵听不清他说啥,只知道寒气逼人。
转身盯着自己的手机,柯兵抿抿嘴,拨通了唐尧的电话。彩铃响起,柯兵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刚唱两句,那边就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显然,唐尧挂了他的电话。不甘心,柯兵又重复拨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刚一响就被按掉。最后一次,女声变成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射进来,照在身上。柯兵却觉得比坐了一夜的月光水泥地还凉。他忽然有些累,纷繁复杂的事情拥挤一起,搅得他头痛。
想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使劲揉揉。
想了一宿。
吸吸鼻子,有点不通气,柯兵索性改用嘴呼吸。
这一次没有彩铃,朴素而单一的嘟嘟声之后,是崔小鹏略带意外的声音。
“小卒子?”
“嗯,XX区派出所,过来提我吧。”
“啥?”
“记得带身份证和现金,估计这地儿没法刷卡。”
第 39 章
崔小鹏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会第二次踏进派出所。说实话,这地儿没给他留什么好印象。在他心里“这辈子再不想踏入地界排行榜”上,派出所位列第二。
第一是监狱。
“喏,在这签字,人就可以领走了。”文职小女警见崔小鹏迟迟不动,好心提醒道。
一旁的柯兵看得胆战心惊,崔小鹏哪儿是找不到签字的地儿啊,他明显是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签!看那隐忍的表情,握紧的左拳,深邃的眉间,闪着死光的眼,柯兵忽然觉得自己也许需要转身再拥抱一夜水泥地板。
终于,崔小鹏深沉的签了字。一笔一划,跟写血书似的。柯兵确定他听见了签字笔划破纸页的刺啦声。
衣领子被人狠狠提起,柯兵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拎了出去。快到大门的时候和刚刚被人保出来的樊若山打上了照面,结果男人压根儿没看他,目光全锁定在崔小鹏身上了。
“怎么每回都是你?”这是樊若山的开场白。
崔小鹏似有还无的嗯了一声,抓着柯兵领子的手更紧了,脚步没做任何停留。
出门的时候柯兵听见背后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快成提人专业户了。”
崔小鹏一个月前买了车,柯兵听说是辆标致,但一直无缘得见。今天总算开了眼,正午的阳光把车身笼得熠熠生辉,真的车如其名,标致。
崔小鹏按开车锁,打开驾驶门刚要进,见另一边的柯兵迟迟不动,冷声道:“进去啊。”
“不要。”副驾驶门前的小卒子果断的摇了头。
“理由。”
“相比阵地战,我更擅长运动战。”
崔小鹏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把胳膊搭在打开的车门顶上,好整以暇的望向柯兵:“看来你做好战斗准备了?”
“没!”柯兵赶紧举起手来做投降良民状,“我现在是十二小时没吃东西手无寸铁食不果腹的老弱病残!你怎么能忍心把我再次打击二度创伤?”
“咱俩到底谁受伤!”崔小鹏一脸黑线,“我他妈接你电话的时候正在喝水!喝水啊!你一句卖淫,我肺差点没咳出来!”
“呃,那个可以算工伤。”柯兵小心翼翼的出声。
崔小鹏瞪他:“怎么定性?说我突遭意外不幸呛死在工作岗位上?”
“我是无辜的。”小卒子委屈的扁起嘴。
崔小鹏白他:“我只知道警察和我说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某人裤子都脱完了。”
柯兵词穷,他总不能说他是被人按在地上硬扯的,屁股上现在还留着两块淤青吧。奶奶的,他丢不起这人!尤其在崔小鹏这儿。
不太甘愿的上了车。崔小鹏没再问什么。柯兵知道,崔小鹏说要揍他不过是句玩笑,以前兴许成,但自从出了社会,他俩好像还真没再打过架。再怎么红脸也顶多生几天闷气,消了也就完了。柯兵知道自己是舍不得,但崔小鹏,他至今也没揣摩明白,明明上学那会儿下手比谁都黑,还尽挑疼的地方。后来只能归结于那家伙用脑过度体力退化。至于那种天不顾地不顾的逮着地儿就挥拳,恐怕只能留在青涩的少年岁月了。
汽车攀上高架桥的时候,柯兵才想起来问去哪,崔小鹏想也没想就说吃饭。柯兵赶紧摆手,说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我想先洗个澡去去晦气。
崔小鹏没说什么,下桥就拐了弯。
气氛有些沉闷,崔小鹏拧开了广播。交通台女主持的声音圆润悦耳,在温柔的提醒着司机各交通路况。
柯兵的心情渐渐舒缓了些。拿出手机,又拨了次唐尧的电话。仍旧是提示关机。
忽然就烦了。说不清楚,那感觉来得是如此迅猛如此铺天盖地。柯兵甚至想如果他没认识唐尧就不会扯上樊若山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乌龙……那么结论是,他没认识唐尧就好了?
奶奶个爪!小卒子恨恨的念叨。不过是假设罢了,还整得心脏抽了一下子。
有些赌气般,柯兵开始编辑短信。
【昨天晚上你要是晚走十分钟,就能跟我一起体验派出所的水泥地了。挂别人电话很过瘾吧,哪天你被挂试试就知道滋味了。】
气呼呼的写完,刚想发,柯兵又迟疑了。沉默一会儿,他又把字一个个的删除,然后郁闷的吐口气。好么,跟着唐尧呆久了,他也越活越回去了。刚才那短信怎么瞧着怎么像他初恋时候干的事儿。不过……被人挂电话的滋味,真他妈难受。
抬头不经意的扫过镜子,里面的崔小鹏正往这边看。目光相对,柯兵有些窘的把手机塞回口袋,恶声恶气道:“我脸上有路标啊。”
崔小鹏耸耸肩,不置可否。
吼完了,柯兵又有点后悔。毕竟是崔小鹏把他提出来了,钱也是他给垫的,看架势也没有往回讨的意思。
摸摸鼻子,柯兵呐呐的开口:“那个,谢谢啊。”
“嗯?”崔小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这事儿。”柯兵进一步说明。
不料崔小鹏却笑了:“你看了我三年,我这才还了你一次。”
男人的视线看着前方路况,扬起嘴角的侧脸却忽然让柯兵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那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冒出胡渣。
可惜,这感觉只是瞬间。柯兵很快就意识到,他们都已经离开那个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向了全无规划的未来。进监狱的时候崔小鹏说哪怕能开上QQ也算有车一族,出狱仅一年,就已经鸟枪换炮。
柯兵想,这个人这辈子恐怕都要在自己心里了。如果刨除注定徒劳,那么他倾尽全力也顶多就是给这棵树换块地。呵,就目前情况看,还不见得能够移栽成功。
后面就没再说什么。崔小鹏把车一直开到柯兵家楼下,然后敲了下小卒子的头,催促他赶紧上楼洗澡。柯兵问要不要上来坐坐,崔小鹏摇头说还有事。然后柯兵目送他开车离去。
人走了柯兵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崔小鹏都没问他关于唐尧的事。比如你俩怎么样了,或者为什么不是他来给你交钱保释之类。好像本来就该他出马,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连带的,柯兵才恍然发现,从他第一次谈恋爱到现在,崔小鹏一次都没过问过。哪怕他主动提起,男人也就是哼哈的敷衍一下。自己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在谈恋爱,似乎在崔小鹏这里没半点意义。
那次吵架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柯兵有些记忆模糊。太岁挂件塞到哪里也给忘了。
忽然一阵寒,小卒子有了点通灵的意思。纵观近来遭遇,别是犯了太岁吧。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美美泡了个热水澡。微醺的蒸汽弥漫,柯兵险些睡着滑进水底。出浴室的时候是彻底泡过瘾了,十个指头尖都是皱皱的。就像人的心情。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领导者,柯兵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电话去部门作旷工一天的情况说明。而作为一个深入贯彻八荣八耻的男同志,小卒子觉得自己更有义务将旷工背景选择性隐去。
“……于是,就是这样……昨天晚上没和你们打招呼就走了……今天可能也过不去了……”
“经理,你最近怎么总病啊,前阵子不是刚感冒完么,咋牙又疼了?”
“呃……”
“是不是话说太多了?”
“何、筱、玉。”
“开个玩笑嘛,呵呵,经理放心,部门一切运转正常,有你没你一个样儿!”
柯兵望着天花板,挺正常的话为嘛他听着就这么别扭。
临挂电话前,柯兵又尽责的补充一句:“明天一定准时让你们看见我伟岸的身影。”
结果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道:“经理,明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我们全体同仁都希望睡到自然醒。至于您伟岸的身影,能不能推后一礼拜再说?”
“……”
合上电话,小卒子迷迷糊糊的意识到,他真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了。这是以前从没出现过的情况。过去的他,无论单身还是谈恋爱,无论如胶似漆还是濒临分手,他始终荡着双桨优哉游哉的徜徉在生命之河,心情好了多划次水,心情差了随波逐流……那么,啥时候换成了橡皮艇呢,还是激流回旋那种。一会儿跃上浪尖,一会儿跌入浪底,不小心翻了船那拼死拼活也得翻过来爬进去继续扑腾。
靠,这不魔怔了么。
傍晚,坚持不懈第N次拨电话的柯兵终于拨通了唐尧的手机,听见男人声音的时候,柯兵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在重复不断的拨打失败中已经消磨殆尽,这会儿,竟然有点无措。
唐尧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就那么安静的等着柯兵。
小卒子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怨气,一肚子的愧疚,可到了此刻,却忽然都倒不出来了。
“唐尧,我难受……”柯兵最终,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蹲了一夜的派出所不重要,唐尧没来保他也不重要,他罪有应得,他认了。但是他就是难受,难受的呼吸都疼。
唐尧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哑。
“你总说我的情商不够,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想了一天一宿,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柯兵深呼吸,别说唐尧,他和樊若山之间乱七八糟的乌龙,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但……
“如果我说我和那家伙什么关系都没有,昨天晚上完全就是一场乌龙,你信吗?”
意外的,唐尧竟然给出了肯定答案:“我信。我找不出你们俩在一起的理由,一条也没有。”
柯兵忽然觉得轻松起来:“那就结了,昨……”
“柯兵,问题不在这里。”唐尧忽然出声打断 “你曾经和我说,一棵树不行,就换一棵试试,兴许成了,就不下来了,对么?”
“……嗯。”
“所以我跟你走了,我一直往前走从没往两边看,我根本就没打算找回去的路。但结果昨天我才明白,你腰上还栓着绳呢。从一开始你就舍不得撒手,不对,应该说,你连迷路都舍不得……”唐尧的语调哀而不伤,但冷清的坚定里,仍是透出了一丝痛楚,“所以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拉上我……”
后来说的什么,柯兵没了印象。他只记得唐尧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让我再想想。唐尧能想出来什么呢,柯兵持保留意见。只是用IQ去解决EQ问题的唐尧,清醒得可怕。他承认,他招架无能。
小卒子有一个秘密,是连崔小鹏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他在特别特别难受的时候,语言能力为零。
第 40 章
【竹林森森】:在吗?
【懒散仙人】:嗯。
【竹林森森】:我难受。
【懒散仙人】:你就难受的时候想起我。
【竹林森森】:呵呵,我是野比,你是机器猫。
【懒散仙人】:离我远点,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竹林森森】:我走了……
【懒散仙人】:扯回来!说吧,又咋啦。可有日子没瞧你上线了,应该挺滋润啊。
【竹林森森】:感情危机了……
【懒散仙人】:这不是你的生活常态么。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和谁啊。
【竹林森森】:嗯?
【懒散仙人】:我问和谁感情危机了?
【竹林森森】:废话,还能有谁!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
【懒散仙人】:贼帅贼美贼别扭,贼纯贼真贼可爱?
【竹林森森】:呵呵。
【懒散仙人】:哟,这都小半年儿了,还没分啊。
【竹林森森】:你找抽……
【懒散仙人】:切,倒霉崔呢?
【竹林森森】:呃,咱能不这么叫么。
【懒散仙人】:你光给我说个姓我有啥办法,嘿嘿,要不你整个全名儿听听?
【竹林森森】:你跑题了……咳……
【懒散仙人】:他是主旋律,你可别告诉我这回危机没他什么事儿。
【竹林森森】:……有。
【懒散仙人】:那就别扯了,直接分手呗。你又不是没经验。
……
【懒散仙人】:?
【竹林森森】:我不想分!!!!!
【懒散仙人】:呃……我领会你的精神了,不用打那么多感叹号。
柯兵是七零后的尾巴,他总想着他那短命的爹和崇洋媚外的妈要是多磨蹭个几年恋爱,兴许他就能赶上八零后的首班车。但可惜,终究没赶上。所以虽然他喜欢贫喜欢闹喜欢抽风,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七十年代生人的特点。
就拿网络来讲。八零后是适应网络的一代,七零后却是追赶网络的一代。他们学习网络,使用网络,但永远没有办法在网络里生活。网络之于他们,就是一种工具,用来辅助工作,点缀生活。所以柯兵的QQ好友里,除却亲人朋友同学同事,剩下的寥寥无几。
柯兵属于万年隐身派,所以除了熟人特定查找,根本不会有陌生人加他,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加陌生人。
懒散仙人算是个例外。
当然懒散仙人原本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作为一个同志论坛的版主,他有着一个非常忧郁的雅号——高仓健。而他逢水贴必删逢广告必封逢水号必禁言的三逢法西斯政策为他的名声笼罩上一层更加冷峻的面纱。其实删帖禁言是任何一个版主都可以行使的权利,本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是,高版主麾下的版块乃灌水区。
于是,当正值失恋穷极无聊的小卒子望着荒凉的只有几块小水泊的版面时,义不容辞的担任起喷壶的角色。不一会儿,就弄了几十张帖子。第二天,小卒子兴致勃勃上论坛想收割下自己的播种成果时,被提示,您输入的用户名不存在。柯兵不信邪,又来来回回注册了好几次,可每次一播种完,第二天必定被封,连带的自己辛苦喷洒的帖子也不见了。柯兵怒了,虽然他话多,但也不能让人如此糟蹋啊。于是找到罪魁祸首,以站内信的形式洋洋洒洒一整页的控诉。对方的回复只有一句话——请看版规。
版规又是一句话:请水出风格、水出水平、水出层次、水出境界,水质不达标者删无赦。
现在柯兵回头再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昏了头,他竟然就真的把他和崔小鹏那点儿破事儿絮絮叨叨的写了个大长贴,末了还特真诚的指天发誓,如有杜撰,这辈子不举。
帖子已经发出,回复如潮。有赞他痴情的,有骂他矫情的,有说他爷们儿的,有笑他娘们儿的,自然也有那种“你直接把他办了不都得了”的禽兽类的。统统一句话,顶大天也就是两行。敢情版规只适用于主贴,而不作用于回帖。
就在柯兵几乎后悔真情表白时,刷出来的最新回帖吓了他一大跳。长度几乎可以和他的主贴媲美。至今,柯兵都记得那详细分析下的最后总结——
条件一:倒霉崔是直男还是同志的概率各50%。
条件二:倒霉崔是爱你还是不爱你的概率各50%。
条件三:倒霉崔重视你胜过其他任何非血缘关系者的概率80%。
变量一:你们从小玩到大建立起来的情感在时间长河里的风化速度。
变量二:未来可能遇见的任何足以干扰你和倒霉崔的人物或者事件。
综上三个固定条件,倒霉崔对你的心思正处于兄弟以上爱人未满,结合最后两个变量,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最后,友情赠送十字箴言: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的。
柯兵盯着发帖人的头像足有十分钟,直到用凝视三维立体画的方法在高仓健冷峻的侧脸后面看出了梵高的向日葵,才终于定下决心。之后又来来回回几封站内信,俩人算是勾搭上了。
后来论坛落末,高仓健也卸了版主之职,就成了柯兵QQ里的懒散仙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居然也聊了快三年。
懒散人如其名。从柯兵认识他开始,他好像就没什么事,只要柯兵找,此人必定在线。但对于他的身家背景,除了住在隔壁城市,其余一无所知。不是不好奇,而是没有那么那么的好奇,于是也就没问过。倒是他总会时不时的带出自己一点近况,基本上最后拼拼凑凑一个小卒子也就出来了。
柯兵在QQ里给此人的备注是,知心哥哥。顾名思义,一般有事情想不通或者有问题解决不了时,他都会来戳这家伙。聊着聊着,就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柯兵直觉此人是历经沧桑的中年同志,不然不会有那种满目的萧瑟和淡定。印象里,这个人只主动提过两次自己的事,一次是刚认得站内信的时候,他说他当时的BF刚刚结婚,他送了一台六十寸液晶电视做彩礼。小卒子的反应是四个字:暴殄天物。另一次是去年情人节,他说那个人出国了,今天刚刚去机场送行。小卒子问的第一句话是:和你送彩电的不是一个人吧。那边发了个流汗的表情,默认。于是小卒子非常厚道的说,我煮两包方便面先。
【懒散仙人】:说完了?
【竹林森森】:嗯。大师,请指点明路。
【懒散仙人】:阿弥多佛。你没诳我吧。
【竹林森森】:啊?晕,骗你有钱啊。
【懒散仙人】:你形容那只兔子纯情的不像人间种,嗯哼,疑从月里来。
【竹林森森】:是真的,呵呵,很纯情很好拐让人很想欺负。
【懒散仙人】:……
【竹林森森】:我发誓,我后来没欺负了!
【懒散仙人】:欺负也无所谓,这就叫情趣。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那么,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竹林森森】:嗯嗯。
【懒散仙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心甘情愿让你压。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早就知道你心里没放下倒霉崔却隐忍到如今才爆发。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不是直接和你分手而说他要再想想。
【竹林森森】:为什么呢?
【懒散仙人】:请不要模仿小品台词,谢谢。三个问题都指向两个原因,第一,他喜欢你。第二,你之前使用的方式方法得当。
【竹林森森】:星星眼@_@
【懒散仙人】:汗……在哪儿学的表情……
【竹林森森】:百度贴吧里的。
【懒散仙人】:……于是,你只要继续以第一条为依托,第二条为手段,分手定然遥遥无期。当然,除非你不想要他了。
【竹林森森】:我想!!!
【懒散仙人】:很好,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竹林森森】:呃……没怎么做啊,就是顺其自然的……
【懒散仙人】:囧囧有神。
【竹林森森】:……你又是哪学的词?
【懒散仙人】:天涯八卦。
【竹林森森】:……好地方。
【懒散仙人】:你要想的是,为什么你以前的不经过大脑的行为就可以把对方吃得死死的。你刚才说他IQ高EQ低对吧。
【竹林森森】:嗯。
【懒散仙人】:所以咯,答案显而易见。之前的他一直被你拐带的没时间用IQ,全部跟着EQ走了,让你弄得忽忽悠悠的用感性引导理性,初恋嘛必然傻了点。现在呢,你给了他时间和空间用IQ来思考问题,理性一旦占据主导,问题自然无所遁形。
【竹林森森】:我好像……大概明白点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把他重新引到EQ的道路上?
【懒散仙人】:孺子可教。
【竹林森森】:那大师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懒散仙人】:呃,刺激呗,让他吃醋或者别的什么,总之让他大脑完全失去理智就好拐了。你趁机扑倒,就大功告成。
【竹林森森】:吃醋啊……
【懒散仙人】:嗯,这个是最快的。
【竹林森森】:找崔?
【懒散仙人】:你就给自己刨坑挖坟吧。
【竹林森森】:呃,那找谁……
【懒散仙人】:别找太熟的,容易坏事儿,找个无关痛痒的,刺激完就跑。排在倒霉崔后面他认了,但是排在什么不认识的张三李四后面他估计想杀人。你的喜欢,他多少是感受得到的。所以我觉得按顺序,他给自己定位的应该是第二。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不用太崇拜。
【竹林森森】:星星眼@_@
【懒散仙人】:……呃,你想干嘛?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人力资源部不归我管。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晕,我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才,我的圈子比你还窄。
【竹林森森】:大师,上照片!
【懒散仙人】:……先发你的。
看着照片里身形健硕的伟岸男子,小卒子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早知道刚才就不挑造型那么文静的了,这会儿明显给人比下去了。不过人倒是比自己想的年轻点,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懒散仙人】:这个是你?
【竹林森森】:如假包换。
【懒散仙人】:哦。
【竹林森森】:咋了?
【懒散仙人】:不是我的菜。
【竹林森森】:晕,帅哥,不是给你相亲用的。
【懒散仙人】:呵呵。
【竹林森森】:帮我一次呗,行不?我觉得你肯定成,你简直就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
……
【竹林森森】:喂?
【懒散仙人】:让我再想想吧。
【竹林森森】: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想。是男人就干净利落点。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论交情那也有点深度了吧。
【懒散仙人】:晕,才认识没两年吧。还都是你在话唠。
【竹林森森】:T T
【懒散仙人】:……难为你两年多就学会这么一个哭表情。
【竹林森森】:帅哥……
【懒散仙人】:这样吧,明天不是五一么,你要是休息的话就找时间过来,报酬面议。
【竹林森森】:还要钱啊~~~~~~
【懒散仙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竹林森森】:人情淡薄啊。
【懒散仙人】:要不要?
【竹林森森】:要!我明天就过去!137XXXXXXXX,这个是我手机号,到了给你电话。
【懒散仙人】:还是短信吧。158XXXXXXXX。
【竹林森森】:切。
【懒散仙人】:OK,没事我下了。
【竹林森森】:哟,难得啊,我还以为你是万年在线呢。
【懒散仙人】:你这都要过来了,我不得准备准备。
【竹林森森】:呵呵,那要不要弄个接头暗号啊。
【懒散仙人】: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竹林森森】: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懒散仙人】:呵呵。
【竹林森森】:帅哥,最后一个问题。
【懒散仙人】:你他妈唐僧转世吧。说。
【竹林森森】:你这个方法,是不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懒散仙人】:本不在我这儿。
【竹林森森】:呃……我明白了……先把这个搂住也行。
【懒散仙人】:要我说,兴许哪一天你就自己个儿痊愈了。
【竹林森森】:能吗?
【懒散仙人】:啧,说不好。关键看你想不想。
【竹林森森】:就这个?
【懒散仙人】:还有一条我说过的。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变量二。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因为工作关系XD,明天的豆浆油条先欠一顿,找机会俺一定补回来!猛虎落地式谢罪>_<
周日上午恢复更新,MUA~。(∩_∩)。
第 41 章
光荣的劳动节,唐氏家族难得的团聚一次。唐老爷子大寿,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通通赶了过来,唐家一时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唐妈妈率领外请的两个厨师愣是给弄出了两大桌子家宴,唐老爷子落座的时候乐得都快合不拢嘴。
席间,唐家大哥的教女有方博得唐氏一族满门喝彩,有孩子的七嘴八舌的询问着经验,没孩子的就拿着小笔记本儿唰唰的记,反正有的没的日后总能用上个一两条。唐大哥可谓挣足了面子过足了瘾。唐乐乐被人夸得羞红了脸,一下子钻进唐尧怀里死活不出来。唐尧被侄女可爱的举动逗得笑了出来,纠结了多时的眉毛难得的有了舒展。
话题,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过来的。
“唐尧,你也有小三十了吧,怎么都没听过你交女朋友呢?”大姑妈一发言,全体姑妈的眼神齐刷刷射过来,跟暴雨梨花针似的。
唐尧咽了咽口水,大脑飞快转了半天,才艰难的编了一句:“呃,谈过的,但是不合适又分手了。”
话音一落,姑妈齐齐开腔。
大姑妈说:“这可不行啊,你看现在是你挑姑娘,回头年纪再大点就是人家姑娘挑你了。”
二姑妈说:“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也不能高到头顶上去啊。差不多就行了。”
三姑妈说:“我哥哥嫂子年岁也大了,这唯一挂心的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四姑妈说:“知道你忙事业,但这事业哪有个头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成家才是根本……”
嗡,嗡,嗡……
姑妈们在唠叨啥?——小唐一号迷迷糊糊的歪头。
不知道,反正挺舒服,那就听着呗。——小唐二号星星眼扬起嘴角。
一群话唠……——小唐三号搬个小板凳坐好竖起耳朵继续听。
……
“唐尧?姑妈问你话呢!”耳边忽然响起三姑妈的大嗓门。
“嗯,什么?”唐尧眨眨眼,元神归位。
三姑妈叹口气,道:“二姑妈说过阵子就给你张罗一个,看你是喜欢文静的还是喜欢活泼的。”
“姑妈们这样的……”
“……”
可怜的唐大哥刚放进嘴里一个丸子,还没嚼,直接咽了下去。拼死拼活的才抓着水杯,没等喝,又被姑妈一记羞赧的粉拳给敲得脱了手。大姑妈乐得花枝乱颤,说“哎哟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咯”的时候,唐大哥已经给噎得翻起了白眼,后来还是唐乐乐注意到了爸爸的诡异状态,体贴的递过来自己的杯子,唐大哥才终于幸免于难。
你他妈的说那小子嘴甜敲我干啥!!!——大唐一号挠墙。
家宴的整个后半段,姑妈们都在唐哥哥恶毒的诅咒般的怒视下度过的。可怜的姑妈们以为犯了什么忌讳,再没敢啰嗦相亲的事儿。
没了嗡嗡的唠叨,唐尧又丢了精气神儿,一口口的扒拉米饭跟吃猫食儿似的。
最后连唐老爷子都看不过去了,有点生气道:“多吃点,男人这么秀气像什么话!”
唐尧顿了下,然后抬头对上唐父的眼,特别听话的点头,说:“嗯,知道了,我明天会带伞的。”
……全场默然。
兔崽子哪儿学的新招儿?——太上唐一号摸下巴沉思。
之后,唐老爷子再没敢说话,生怕儿子又冒出来句什么直接诱发自己的高血压。并且决定在新的对儿斗争战术尚未成型之前,绝不再贸然出击。
晚上躺在床上,唐尧翻来覆去折腾的好久,却仍旧没有一点睡意。他有些后悔和柯兵说他要想想了,因为事实上他没什么可想的了,他能想到的都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他挂了电话才发现,他其实是想让柯兵好好想想。
举起手,摊开掌心,借着月光,唐尧看到了自己的掌纹。据说是爱情线的那条,笔直的,从头延伸到尾,连一点点枝枝桠桠都没有。
就像他对柯兵的心情,甭管深浅,起码,没有旁的路。
唐禹在他初入商海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做什么决策,有了一百分把握的时候再动手。这样也许会错过很多暴富的机会,但你永远不会倾家荡产。
他把这话一直当成了座右铭。
唐尧承认,他对柯兵的重视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很奇怪,就那么三天抽风两天囧的家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歪招儿,刚进入他心里的时候顶多算是一根儿葱,结果稍不留神,就长成了小白杨,给点微风就招展给点阳光就灿烂。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是搁那儿摇啊摇晃啊晃的得瑟。所以当柯兵第一次梦里叫崔小鹏的时候,唐尧忍住了。他没有一百分的把握柯兵会选自己,所以他不能戳破。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害怕失去那家伙。
但是后面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于是现在,他就等待着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主动权不在他手里,从来就不在。
唐尧想,如果柯兵最终选择了崔小鹏,他会如何。结论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没参与柯兵人生中最重要的二十年,没法见证小卒子是怎样炼成的,他认了。那么他彻底死心。换棵树这种事儿他做过一次,大不了再做第二次。
至于另一个可能,唐尧从不敢深想。怕想得多了,好像就真成了事实。那么泡泡破灭的时候,杀伤半径会无限扩大。
柯兵并不知道唐尧的心思,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会直接无赖状把兔子扑倒然后捏捏耳朵揉揉肚子蹭蹭毛的撒娇说管他崔大鹏崔小鹏反正我就是没你不行!说梦话?妈的,老子以后不睡觉了!而不是在不幸睡过了头大巴倒霉的坏在半道高速公路又天灾般的封闭翻修的时候还趁着夜色坐着“摩迪拉克”驰骋在郊区土路上,跟偷渡似的前往邻城。
看着快五十岁的司机师傅那技术不是盖的,左突右冲有那么点达喀尔拉力赛的意思。柯兵确信听见了自己臀部的娇喘和低泣。
“大爷,还有多久啊?”耳边呼呼的风声,柯兵一开口,就吃了满嘴的沙土。
“快了快了。”
“您一个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你火急火燎的要干啥,抱紧了!”大爷说着,手一拧,摩托车蹭的窜出去好远,耳边的风声从呼呼变成了呼——
“大、大爷,我错了!咱慢点呗,我要飞出去了……”
“这孩子,不是让你抱紧了嘛!”
“我是抱紧了,可,可我圈不拢啊!”柯兵死死搂着大爷那树桩似的腰,欲哭无泪。
同志们加把劲儿啊~~嘿咻嘿!——小卒子一号挥舞拳头。
同志们快抱紧啊~~嘿咻嘿!——小卒子二号呐喊号子。
呜呜呜,我要坚持不住了……——小卒子三号眼泪汪汪。
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小卒子四号进入了精神胜利法的无我境界。
到达汽车站旁边咖啡厅的时间是晚上二十二点二十三分,小卒子花五毛钱闪进公共厕所整理已经被自然风吹成稻草型的头发又用掉七分钟,于是,整整迟到了三个半小时。
当然,他在四个小时前刚刚搂上大爷的虎背熊腰时已经短信知会过了。懒散仙人那边倒没说什么,回复就两个字,好的。
时间已晚,咖啡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柯兵一进门儿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靠窗户的男人,和照片上的一样,身形健硕,眉宇间略带沧桑,长得不能说帅,但很有味道,即使是坐在角落,也很醒目。
柯兵忽然有点激动,一时间紧张起来。悄悄清了清嗓子,小卒子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蹭蹭蹭走过去。
“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不光坐着的男人,这一嗓子由于没控制好音量,全咖啡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卒子身上。后者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摆那个事先准备好类似黄飞鸿般澎湃的接头儿造型。
“……”男人眨眨眼。
“……”小卒子回眨两下。
“咳,那个,坐吧。”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比柯兵想象的要更低沉一些。
小卒子扁起了嘴,一边坐下一边嘟囔:“你说要对暗号的嘛……”
很奇怪,明明网上聊了快三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可见到真人,柯兵却仍然有种陌生感,忽然之间,他有点后悔来见面了。
“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程鹏。”男人友好的伸出了手。
“柯兵。”小卒子也伸出了爪子,但还附加了一句,“你是哪个朋?”
“大鹏展翅的鹏。”
“……“
原本预定的五秒钟握手被小卒子单方面的缩短为零点五秒。
“那个,我想了想,这个吃醋疗法似乎不太靠谱,别回头再给弄巧成拙了。”柯兵承认,他想打退堂鼓了,当然怕弄巧成拙只是个借口,真实的原因他也说不清,但看了程鹏,他确实有点失望。
“这样啊,那也没关系,不过你这还大老远跑过来,挺折腾的,地主之谊我总是要尽的。一会儿去吃个宵夜吧。”男人谦逊有礼道。表情则是忽然一下子轻松起来。
柯兵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这个人网上网下完全两个气场,网上的根本一大仙儿嘛,真人却跟遵纪守法五好公民似的。虽然看着倒是很像男朋友结婚了还送彩电的类型,可过了三天又让人折现退钱这种事儿,确定他能干出来?
为什么发照片的时候磨蹭了好久?为什么给了电话号码又只允许发短信?为什么……
大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小卒子再次柯南附身。真相只有一个!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直接搁电话本里翻出大仙儿拨了过去。
五秒钟之后,程鹏背后诡异的响起“昂~昂~昂~”的铃声。柯兵还没来得及分辨,铃声又戛然而止。手机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的女声。
再看程鹏,一脸紧张,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就下来了。柯兵叹口气,虽然说欺负老实人不厚道,但他们欺骗自己在先,所以小卒子完全没有一点愧疚。
“是你坦白呢,还是我再打一遍呢?”柯兵轻哼,也不知道是说给程鹏,还是说给和他背靠背坐着的那个身影。
“你再打一遍吧。”背影忽然说话了。意外的,竟然听起来很年轻。
柯兵有点迷糊了,下意识的又按了重播键。这回,总算把铃声听明白了。
“昂~昂~昂~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程鹏耸耸肩,一脸解脱般的轻松,把身子往里面挪挪,将身后的人完全展现在柯兵面前。背影站了起来,慢慢转身。然后冲柯兵伸出胳膊。
“野比,来,哥哥抱抱。”
“……”
“嗯?”
“……你重生了?”
“像么?”
“Very像。”
“我没说过我很老吧。”
“你也没说过你这么嫩。”
“我不嫩啊。”
“大几?”
“……三。”
“奶奶个爪,占了我三十四个月又二十二天的便宜!”
“看来,你是不想要你家兔子了……”
“啊,多拉A梦~~”
“来,野比,抱抱。”
“蹭~~”
……
程鹏打了个哆嗦,颤巍巍掏出张一百的拍桌子上:“那个,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俩继续,继续哈。回见!”说罢,一溜烟儿跑了。
小卒子耗时十二分钟四十六秒才接受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大男孩儿就是自己叫了快三年哥的懒散仙人。虽然形象与想象完全冲突,但实话实说,气场彻底一致。
“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阿蒙!”
“大雄!”
“来吧,等你解释呢。”
“啧……跳过不行么……”
“我打了四个小时的‘摩的’,现在这么干坐着屁股都疼。”
“企图挑起我愧疚心理的成功率……”
“嗯?”
“负值。”
“……你他妈大学专修概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俺回来鸟,蹭~~~~因为刚回来,所以今天只有一章,但补偿的那章会在近期二更滴~~~出不了几天的,呵呵~~么么~相信俺~XD
第 42 章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周六拖欠的豆浆油条,今天会变成午饭偿还滴,闪~~码字先~~。(∩_∩)。
施砚,二十二,某市美术学院大三学生,未来的人生理想——画家。柯兵叫了三年哥的网友,初次见面因为考虑到安全系数问题,找来自己已经结婚的前男友冒名顶替打头阵,后被二人雷走。除了以上这些之外,柯兵只知道他家在外地。上课时间自由不固定,整个五月上旬都没什么课。
不过知道这些足够了,既然求了人家帮忙,全然信任自是必须的,虽然直到五一结束柯兵还是没有办法长时间凝视那张嫩脸。尤其是在他又发表精辟言论的时候。
二十岁的人,二百岁的心脏,这是柯兵对施砚众多评价里他觉得最全面的。
施砚在小卒子的家里蹭吃蹭喝了一个礼拜,每天的任务除了好吃好喝好好养着,就是听柯兵全方位立体式的描述他那只宝贝兔子,施砚不烦,也从不嫌柯兵唠叨。按他的话说,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制胜。只是偶尔实在听不下去,才会提醒柯兵,麻烦你请从诗歌转回说明文。
世界上真有柯兵口中那样的人吗?在见到唐尧之前,施砚一直持保留意见。
直到五月八号,上班。
第一次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座上,感觉有点奇妙。看着施砚熟练的挂档,加速,变道,超车,在清晨上班高峰的高架桥上游刃有余的穿梭,柯兵确实有点小意外。
八点十分,车准确的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你确定他就在这个停车位?”施砚把车子熄了火,打开窗子用手指指隔壁。
柯兵点头:“这是他的习惯,每天固定八点二十抵达。前后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OK。”施砚笑笑,“一会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记得配合我。”
柯兵咽了咽口水:“不会砸吧。”
“难说。”施砚无辜的眨眨眼,“根据你前期提供的情况,成功率有八成。”
小卒子觉得头皮发麻,眯起眼睛:“那要是摊上剩下的两成呢?”
施砚耸耸肩,叹息道:“人啊,有的时候得认命。”
柯兵想也没想就掐上了对方的脖子,使劲摇晃:“你还我兔子!”
好容易才掰开魔爪,施砚一个劲儿的咳嗽:“咳,咳,拜托,还没失败呢!”晕,这要给人掐死了他冤不冤啊。
施砚的气息刚刚平稳,唐尧的宝马已经悄然驶进了停车场。似乎没有注意到柯兵的车,唐尧把车稳稳的开进了停车位。
“下车,走到我这边和他打招呼。”狗头军师发号司令了。
柯兵半信半疑的下了车,绕到施砚的窗户前,站定,然后看着一个星期以来朝思暮想的家伙从车里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柯兵呼吸忽然梗塞,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施砚的车窗,小卒子艰难开口:“早、早上好。”
唐尧眼神复杂的看了他片刻,微微别过头,关好车门,又上了电子锁,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准备直接离开。
柯兵正束手无策,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甜腻的呼唤:“兵~”然后就感觉那个脑袋死命拱开自己的身体钻了出来。
唐尧显然也听见了这声,下意识的就朝这边望过来,一下子,六目相对。柯兵清晰的看见唐尧的眼神从疑惑转到惊讶再变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复杂的墨黑色。
“兵!”施砚又叫唤了,年轻男孩儿略带娇嗔的嗓音在此刻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格外暧昧。
柯兵硬着头皮转过身,刚想瞪施砚,却忽然被男孩儿伸出车窗的手臂勾了过去,嘴唇近得不能再近,柯兵听见男孩儿无声的低语:“记得,微笑,再微笑。”
从唐尧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卒子大大的后脑勺把男孩儿的脸挡得那叫一个严实,而这个姿势,除了接吻,没有第二种可能。
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唐尧觉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在疼。如果现在车里的那个是崔小鹏,他就算把牙咬碎也认了。可现在,他只想操起一桶汽油泼过去然后让那个三心二意风流成性见到帅哥就动不了的王八蛋于烈火中永生!
施砚好容易松开了胳膊,待柯兵再转过身,只来得及看见唐尧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电梯的身影。本来准备一肚子想骂施砚的话,这会儿都顾不上了,柯兵几乎是狂奔着追过去。眼看着电梯门要缓缓合拢,小卒子瞬间侧身化作面条人,刺溜一下,才总算是挤了进去。
按下二楼,然后微妙的遮挡住按钮,柯兵听从大仙儿的建议又悄悄按了暂停键。
唐尧垂下眸子,密密的睫毛把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柯兵看不到他的情绪。只能试探性的叫了声:“唐尧?”
“滚。”
柯兵瞪大了眼睛,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字,比这更难听的他都可以做口头禅,但这个字从唐尧的嘴里出来,却瞬间把他轰得片甲不留。
脑子腾的一下就热了,什么微笑再微笑,去他奶奶个腿!他现在笑得出来才怪!想也没想,柯兵伸手就抓上了唐尧的胳膊,急切道:“你听我说……”
唐尧哪里啃听,他现在克制着没掐上柯兵的脖子就已经是秉承人道主义精神了!他忍了一个星期,他熬了一个星期,结果呢,人家压根儿滋润得要命,他还傻傻的以为就崔小鹏那么一棵树,现在才知道那姓柯的王八蛋就一园林主!
“松开!”唐尧咬牙切齿,使劲的甩着胳膊。
柯兵死活不撒手,算是较上劲了。
唐尧心一横,直接一记左勾拳正中小卒子下巴,后者提防不及手下一松,重获自由的唐尧下意识的就想离开包围圈,思考都没思考,转过身就如风一般向前疾驰。
盛怒中负值EQ重新占领高地的兔子忘记了他正在电梯里,于是——
砰!
小卒子蹭的捂上了自己额头,就跟撞得是他似的,第一时间“咝”的吸了口凉气。就这个音量,没他个一百八十迈的初速度,根本造不出来。
撞在兔头,痛在他心。力道太猛,唐尧直接就蹲了下去。揉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看得柯兵心疼得要命。
“喂,没事儿吧?”小卒子凑过去,生怕这么一下把本来就笨笨的兔子彻底撞傻。
唐尧不动,只是慢慢回过头,然后拿着泛红的眼圈儿瞪柯兵。那眼神,又生气,又愤怒,又伤心,又不甘。真的就像柯兵小时候五块钱买的那个兔子,怎么拿手扑棱拿小棍戳,都没反应。就用那红眼睛瞧着你,不声不响,但囧囧可怜。
叹口气,柯兵把手伸过去想帮给他揉揉撞红了的额头,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紧紧抓住,小卒子惊讶瞪大了的眼睛刚要泛起喜悦,下一秒就被手指头上传来的剧痛给打了迎头一棒。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么折腾小兔子都不理他了,关键是他没拿胡萝卜。
或者,相似形状的东西。
“咬吧,解气就行,不过再肿点就真成胡萝卜了。”柯兵认命的扁扁嘴,也不挣扎,任由唐尧下着死力气,“那个,一口气儿咬四根儿会不会有点多?要不,咱先松开其他一根根儿来?没人和你抢,全是你的……”
小卒子还没唠叨完,就见唐尧猛的松口起身。还没来得及反应,电光火石间就被兔子踹出了电梯门。
暂停时间已过,电梯自动开启,三楼到了。等柯兵再度扑上去,只能是挠门兴叹。
为保持身材每天都是走楼梯上班的何筱玉,假期结束伊始,俯一上班,就见自己的经理死命拿手扒着电梯门缝儿,扒不动就挠,挠不开就踹……悄悄闪进办公室,她决定提前知会同事们假期综合症临床又有新表现。
本来约定的十点通风报信,可心乱如麻的小卒子实在等不及了,一坐进办公室,关严房门,就拨通了施砚的电话。
“喂?”施砚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不是说好十点吗?”
“十点?到那时候我能不能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都是问题!”小卒子把眉毛皱成哀怨得不能再哀怨的八字状。
施砚沉默了下,倒没再调侃他,而是略微认真的问:“他有什么反应?”
“呃,生气,骂人,踹我,咬我,撞脑袋。”小卒子言简意赅。
“撞脑袋?”施砚微微疑惑道。
“嗯,我拉着他的胳膊想解释,他一门心思想甩开,就把正坐电梯这事儿给忘了。甩开直接转身就走,然后砰,哎呀不说了,一想起来我脑袋这儿都疼得慌,”柯兵有点难受的嘟囔,“声音可响了……”
施砚拿着电话呆楞了有好几秒,笑也不是,严肃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语气了。事件的发展似乎在他的预料之内,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心下一定,施砚果断道:“竹子,改变策略。”
网上的习惯,他一直管竹林森森叫竹子。
“改变策略?”柯兵的嗓门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你别和我说第一方案失败临时要用候补!我绝对会咬死你!”
施砚淡定的轻吹了声口哨,才道:“原本方案没问题,但周期会长一点。鉴于你家兔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纯情程度,方案完全可以大大简化。”
“真的?”柯兵有点怀疑。
“相信我,见了真人,那两成的失败概率也已不复存在。”
施砚这么说的时候,柯兵忽然又产生了他其实已经三十多岁的错觉。那么沉着,那么笃定,那么成竹在胸。
“不过,什么叫出乎你意料之外啊,我本来就和你说过,他贼简单贼纯情的。”柯兵淡淡的抱怨,有点不满施砚对自己的评价持有的怀疑态度。
施砚竟然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笑:“呵,我的错,当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主观美化了呢。”
“切。”小卒子哼了一声,就好像被误解的美男子是他自己。
挂了电话,施砚从后排座位上拿过画板。墨绿色的画板一直平放在那儿,和沙发套的颜色有些相近,不仔细看倒是很难发现。
画板上夹着张白纸,赫然罗列着各项充分条件,必要条件,以及推导公式,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团。拿着铅笔把纯情度50%涂黑,在旁边又写上了个95%。然后把结论那里的曲线救国成功率80%勾掉,在下面填上一行醒目的广告用艺术字体——
最优解:开诚布公。
失败率:0%。
笔尖顿了顿,施砚有片刻的怔仲,下个瞬间,他挑了纸上一块儿空白的地方,凭着记忆刷刷几笔,愣是勾勒出了唐尧的侧脸。简单的线条,却意外的神似。
把画板丢回后座,施砚扯扯嘴角:“啧,原来世界上真的还有那样的,我以为都他妈绝种了呢。”淡淡的轻嘲下,不易察觉的羡慕。
本来预定晚上接人,顺便继续刺激唐尧。现在改变了方案,自然不需要这招了。所以施砚毫不愧疚的发动汽车,离开地下停车场。至于小卒子,晚上自己搭公交喽。
——懒散仙人微妙的嫉妒心,总算有了那么点二十出头的意思。
第 43 章
作者有话要说:午饭来咯~~华丽丽二更~
呃,好像有点提前>_<
晚上七点,小卒子带着一身公交车的风尘总算赶回家中。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施砚指使着打通了唐尧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喂?”唐尧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柯兵心微微紧了一下,才道:“晚上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电话里不能说么。”唐尧的语调里没有了往日的热乎气儿。
柯兵深吸口气,特别坚持的说:“不行,一定要面对面。”
“你……想明白了?”不太确定的疑问,浅浅的颤抖。
“嗯,想明白了。”认真,而笃定。
约定在了十点,地点是唐尧家附近的咖啡店。柯兵和施砚九点半就到了那个地方,然后观察地形,以便选择事宜的作战地点。
“流程都记得了?”
“亲爱的,就俩步骤。”
“很好,我负责晓之以理,你负责动之以情。我一起身离开,你马上查缺补漏。”
“明白。”
最终,施砚为柯兵选择了一个被盆栽巧妙遮挡住的位置,而自己,则坐到了相隔不远的明显位置。
二十分钟以后,唐尧来了。
施砚微笑着摆摆手,示意男人这边。柯兵看见唐尧明显愣了一下,身子有轻微的摇晃,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回神儿,表情有些受伤,但还是慢慢的向这边走过来。
柯兵攥紧了拳头,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能压抑胸膛里如岩浆般翻滚的难受和怜惜。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该和唐尧说什么,现在却忽然就有了千言万语。
可,还是要忍。他不能贸然行动,丢掉兔子的后果他承担不来,光想一想,就难受得几乎要哭。唐尧用他的简单他的纯粹他的认真,给自己下了蛊。无药可解,哪怕用崔小鹏来以毒攻毒。
“原来是你找我,”唐尧坐定,开了口,声音沙哑而苦涩,却没有什么意外之感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施砚憨憨的笑了,表情一反往日的沉稳,跳脱或者说是恢复到了二十二岁男孩儿的稚嫩,朗声道:“你先点些喝的吧,我要说的挺多呢。”
唐尧抿抿嘴,施砚却已经把服务员叫来了,转头问唐尧:“你要什么?”
顿了下,唐尧才道:“黑咖啡。”
施砚眨眨眼,转头对服务员微笑:“那我要奶茶,谢谢。”
服务员很快把杯子端了上来,唐尧一下下拿汤匙搅着,却并不喝。而施砚呢,则是压根动都没动。好像这两杯饮品只是个道具,一个谈话可以开启的标志。
“我叫施砚,才自我介绍,好像有点晚了。呵呵。”男孩儿歪着头,友好的伸出了手。
唐尧有点晕,一头雾水的下意识也伸出了手:“呃,唐尧。”
“呵,你长得真好看。”施砚真诚的露出两排雪白牙齿。
唐尧愣了下,随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盆栽后面的可怜小卒子,忽然觉得自己被挖了社会主义墙角。
然后,谈话进入了正题。
“我和柯兵刚刚认识三天,呃,是叫柯兵没错吧。”
妈的,太能装相了!
“就五一的时候,他在网上发帖求助,说他和男朋友吵架了,想找人帮忙。”
他啥时候干了?!
“我当时就说,他这个想刺激你吃醋的方法笨到家了,而且很可能适得其反,但他求了我好久,说实话,我本来没想帮他,但你不知道他那个可怜样,好像没你就活不成了似的。”
丫……不演电影屈才了。
“我见过的男人多了,但真没见过你俩这样的。柯兵说你贼帅贼美贼别扭,贼纯贼真贼可爱,我当时就想,肯定和我吹呢。谁不把自家宝贝夸得跟朵花似的,想着等见了真人,再收拾他。结果早上一见你,我就没词儿了,我觉得我要是他,别说发帖找人演吻戏,就是刀山火海当裸替,都值。”
呸!你裸体谁看啊!
“今天其实真是他找你出来的,他说想和你解释,把心里头的话都说开。但是我觉得他肯定搞砸。他那个特点不知道你注意过没,他一委屈着急或者特难受的时候,嘴就当机了。不过也活该,谁让他没事儿吧啦吧啦那么能说,呵呵。”
叉叉你个圈圈!
“OK,我说完了。我只负责解释我的部分,我也只能说明我的部分。他和我说,其实你俩之间的那个坎儿,一直以来就那么一个,旁的再怎么折腾都无所谓,重点就在那个坎儿,你不相信他能过去,他也没信心带着你过去。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没有什么阻碍,能够抵挡住两颗真正想要相互依靠的心的力量。所以问题永远都是老掉牙的那个,你,喜欢他吗?”
“……”
“呵,很多事情处于‘不说憋屈,说了矫情’之间,但是矫情怕什么呢,不说憋着,亏的还是你自己。”
“喜欢,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
大仙!你就是神人!
欣喜若狂的小卒子把脑袋扎进了盆栽茂密的叶子里蹭啊蹭啊蹭,身体力行的传递出他现在的心境——绿洲,草原肥美溪水潺潺的绿洲!
唐尧被窸窣的声响弄得微微皱眉,左看右看不远处那盆栽都晃动得诡异。
施砚耸耸肩,表情微妙的起身,然后走到不远处把小卒子提溜起来,眼神明亮而调皮:“剩下的话,要他和你说了。估计现在他该恢复语言能力又要嗡了,准备好苍蝇拍吧。”
短暂的讶异之后,唐尧被逗得扬起了嘴角,暖了眼角的线条。
施砚什么时候走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从柯兵出现的那个瞬间,唐尧的所有心思,就都在这个人身上了。柯兵更是几乎忘记了走路的姿势,就那么同手同脚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唐尧面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施砚刚刚坐过的还热乎的椅子上。
施砚交代的两个步骤,第一,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想的怎么说;第二,审时度势,能扑倒就扑倒,帅哥想扑就躺好。
“我喜欢你,贼喜欢。”这是柯兵的开场白。
唐尧安静的听着,专注的样子异常可爱。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不知是刚刚被施砚逼着说心里话时候泛起的没来得及退下,还是又被小卒子直截了当的开场白给煞到了。
柯兵苦笑着,继续道:“我似乎总有本事把事情简单复杂化,就是本来只有一个结,结果让我一折腾,肯定成团乱麻,还全是解不开的小疙瘩。没事找事儿型,就是说我呢。”
唐尧似乎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柯兵深吸口气,施砚没来得及动的那杯奶茶,在鼻子下面散发着幽幽的香。
“我平时尖牙利齿的,看着特能说会道,结果一到动真格的就掉链子。你那天在电话里说,你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拉上你,说实话,我也想不通。好像身体比大脑早一步做出了反应,逮住你就不想撒手了……”
“所以就连忽悠带拐,跟拍花子似的,让人晕晕乎乎跟你走。”唐尧终于开了口,有那么点生气,那么点不甘,那么点后悔,和一直努力压抑着的委屈跟难受,“你明明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我却以为跟着你可以抵达金灿灿的麦田。
后半句,唐尧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不是你跟我走,”柯兵忽然出声,一字一句道,“是我跟你走。”
搅拌着汤匙的手停顿了。
柯兵继续坦白着:“我不知道你要走哪儿,只知道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跟上去,跟上去你就能找到路,就能抵达出口。”
一直捏着汤匙的手松开,慢慢的撤回了桌子底下。唐尧还在沉默,可呼吸却渐渐乱了。
“你说我连迷路都舍不得,可事实上我早就迷路了,就跟鬼打墙似的,每天都在转圈儿。有些事情,一天得不到你会想,一年得不到你会伤,十年得不到就成了障。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可我就是个凡人,我觉得要是单打独斗哪怕把血流光了,我这辈子都出不去。”
“加上我……就出得去么?”唐尧低着头,声音低得近乎呢喃。
“不知道,但胜算会大一些。”柯兵盯着唐尧低敛的眼眸,目光炯炯,“我一直都在想,你带的这条路,出口那里一定很美,很漂亮。”
微垂的睫毛抖了下,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还有,我腰上没栓绳,不管你信不信,一直都没有。”
嘀嗒。
黑咖啡杯里,溅起一下浅浅的深棕色的水花儿。
“该哭的是我,”柯兵温柔地抚上了唐尧的眼角,轻轻摩挲,“这个绝对是冤假错案……”
心,动了。
唐尧有些急切的去拿杯子,想要喝口咖啡掩饰自己的慌。杯子却在下个瞬间被人移形换影,鼻子下的淡淡苦涩,变成了丝丝奶香。
柯兵把奶茶的杯子又往唐尧跟前推了推,带着笑意的哄着:“这个,甜的。”
一语,双关。
唐尧吸了吸鼻子,总算抬起了眼,带着些许赌气和故意:“凉了。”
小卒子被那红眼圈儿勾得心头直动,拿起杯子就是一大口,下个瞬间直接把唐尧揽过来覆上了那快想疯了的唇。
牙关被人撬开,香甜的奶茶顺着纠缠的唇齿缓缓流入唐尧的口中。哺完了,意犹未尽的小卒子还迟迟不肯离开,直到把男人的嘴唇从里到外舔得干干净净。
“嘿嘿,热了吧。”小卒子露出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扁笑容。
意外的,唐尧也跟着笑了。笑意一直从嘴角延伸到眼底,漾出阵阵涟漪。
觉得有点诡异的小卒子顺着唐尧的目光,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
这次交心,是真诚的,是彻底的,是坦白的,是会影响两个男人命运的。柯兵觉得很成功——尽管整个交心过程里,他的脑袋上都顶着三片盆栽树叶儿。
第 44 章
第一步骤顺利完工,第二步骤就是扑倒。呃,或者被扑。反正先蹭回唐尧家就对了。于是乎,夜里十一点,俩人在咖啡店店员X光扫描般的视线里结账,闪人。
虽然才分开一个礼拜,可一搂住唐尧,柯兵就觉得那股热气儿在身体里直窜。什么鸳鸯浴木桶浴缸的统统玩儿去,钥匙刚一打开门,小卒子就把人扑到了墙上,然后拿脚后跟儿把防盗门一踹,正式开始“和谐奏鸣曲”。
柯兵的热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要爪子一碰上唐尧,立刻变身,圣衣也穿上了,小宇宙也燃烧了,各路招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倾巢而出。但难得的是,今天的唐尧也很热情。虽然只是在接吻时微微搂紧了柯兵的脖子,在脱衣服时从以前略带羞涩的扭捏变成了不易察觉的迎合,但,足够了。
他甚至还帮小卒子解了个扣子!
这比任何的小药丸都管用,柯兵瞬间狼化叼着兔子就滚进了床。
吻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不只是唇,柯兵小心翼翼的吻了唐尧脸上所有的地方。挺拔的鼻子,白嫩的脸颊,俊秀的眉毛,和下意识闭着的眼睛。吻上眼皮的时候,男人的睫毛不停的抖,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般从柯兵的嘴唇飞快传递到他的大脑。
下面,已经蓄势待发。可柯兵却不想这么快的冲锋陷阵,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稀世珍宝失而复得,想爱惜的不得了,却又不敢太多冲动,生怕一使劲儿,梦就碎了。
“喂,睁开眼睛,”柯兵贴着唐尧的唇,暧昧低语,“我身材没差到不忍目睹的地步吧……”
微敛的眸子慢慢张开,睫毛就像翅膀,缓缓舒展,和煦纯净。柯兵忽然觉得自己抱着的不再是凡人,而是个天使……呃,好吧,他收回。
“轻、轻点咬。”柯兵倒吸着凉气,并不是唐尧这一口有多疼,而是在这么撩拨下去,他怀疑自己马上就能缴械。
好容易才把小兔子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推开,小卒子左边的娇嫩可怜兮兮的肿了起来。
“肉多。”施暴者振振有辞。
“这叫健壮!”小卒子要为自己的身材正名。
唐尧顽皮的扬起了嘴角,眼里闪着得意,样子可爱得要命。
柯兵嗷的一声彻底没了理智,伸出胳膊就想把唐尧翻过去。不想男人似乎早有准备,一个借力使力的翻身直接把小卒子压到了下面。
“让我做一次。”小兔子提出了要求。
柯兵不甘的扁扁嘴,小兔子认真的眨眨眼,柯兵哀怨的皱皱眉,小兔子坚定的加重呼吸,柯兵张嘴刚要说话,小兔子倏地低头在他脸蛋儿上浅浅啾了一下。
瞬间,小卒子内力全消。四仰八叉的摆出大字型,作慷慨就义状:“宝贝儿,来吧!”
眼神慢慢变暗,唐尧清亮的眸子沾染上了欲望的氤氲。学着柯兵以往的样子,他先把手轻轻覆盖在了男人早已斗志昂扬的欲望上,深一下浅一下的爱抚着。
柯兵觉得身体快要爆炸。“唐尧在主动抚慰他”这一认知远比男人的手实际带来的快感要强烈得多得多,几乎没有坚持多久,柯兵就缴械投降。
“你……技术也不赖嘛……”不稳的呼吸间,柯兵还不忘调侃。
唐尧没说话,只是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安静的用指甲微微沾了些稠滑的液体,唐尧把手渐渐探向了柯兵的后面。凭着记忆,怯怯的探索。
“啊!”小卒子忽然低叫出声。
唐尧吓得指尖一抖,刚想撤退,才注意到:“那个,我还没碰着呢。”
“啊?哦,呵呵,提前演练一下。”小卒子咽了咽口水,眉宇间还是难掩紧张。
唐尧深吸口气,再度出兵。这一次好一点,起码指尖微微进去了,可惜指甲盖还没全部没入,就又听到了小卒子的鬼哭狼嚎。
“呜!疼……”
此情此境,真乃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唐尧一下子愧疚得不得了:“放松点啊,不然疼的是你。”
“我放松了啊,你没感觉到吗!”小卒子都带着哭腔了。
“完全没有。”唐尧觉得额头开始冒汗。
“呜~”
“再放松。”
“呜呜~”
“别用力啊。”
“呜呜呜~”
“你、你咋就这么笨呢!”
——在这个技术层面上,唐尧是拥有绝对发言权的。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貌似笨到家的小卒子最终又身体力行的给唐尧上了场生动的进攻教学课。用力夹得太久而微微酸痛的屁股完全没有影响到该名授课教师的发挥。
最后,小卒子凭借过人的体力把唐尧抱到浴室从里到外洗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把自己也洗刷白白,才又抱着带着橘子味儿浴液香的兔子回了被窝。
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说不出的舒服。
“睡着了吗?”
“呃,如果你不抱这么紧的话。”
“不行,撒手你该飞了。”
“晕,扑棱胳膊当翅膀啊。”
“呵呵。”
“傻吧你。”
“唐尧……”
“嗯?”
“再说一次呗。”
“什么?”
“你喜欢我。”
“……”
“怎么说呢,我是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因为从你看我的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吻我的颤抖的双唇里抱着我的温暖的胳膊里我就能……”
“喂!差不多就行了。”
“呵呵,但,今天是我第一次听你亲口说……”
矫情,就矫情吧。有些事情,线索再多,结论再明显,可缺了那句承认的话,便是自我感觉良好如小卒子,其实也未必就那么笃定。
“喜欢……贼喜欢你……”
紧紧把唐尧箍在怀里,柯兵心满意足。
那一夜,小卒子睡得很香。曼妙的梦境里,他仿佛看见自己终于告别烂软的淤泥,湍急的险滩,趟过错综复杂的支流和改道,过河了。
这一次和好,让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虽然表象不变,还是一扑一踹,但内里,却全然不同了。以前哪怕再甜蜜,也似乎是踩在云彩上,好像说不准哪一脚空了人就会摔下来。可如今,踏踏实实,双脚落地。就像柯兵那时候说的,出口一定很美。有了这个信念,两个人好像就没那么多不安了。
五一过后,腾古公司举办了“腾古首届国学论坛”,电子事业部在“三字经背诵PK赛”上包揽了前三名,得到了一面大大的团体冠军锦旗。一贯认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柯经理把它挂在了自己办公室的墙上。每天瞻仰十分钟,以便回味唐总经理给他颁奖时的帅气微笑。
生活继续,工作继续。
施砚在小卒子的家里蹭住到了五月中旬。每天几乎无所事事,柯兵多数在唐尧家过夜,但只要回自己家,必定看见仙人捧着画板端坐沙发勾勒未知事物。至今,柯兵也没见过他的作品,哪怕是一副素描。
“喂,你不是说这星期就开课了吗?”把下班路上打包的外卖在桌子上摊开,柯兵招呼施砚过来吃饭。唐尧今天又要通宵编程,他自然老实回来了。
“你这是变相逐客令?”施砚坐定,拿过筷子,微微挑眉看柯兵。
“仙人,俺家永远都将向你敞开它最温柔的怀抱。”柯兵一脸诚恳,“关键是我怕老师们的怀抱太过严酷。”
“我要是挂科了,你会怎么样?”
“良心不安而死。”
“嗯,很好。”
“你这算变相谋杀么?”
终于,施砚翻翻白眼:“放心,二十号之前回去就成。我们学校定成绩不按出勤率的。”
“那看什么?”柯兵好奇了。
“作业。”施砚浅浅的勾起嘴角,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怎么瞧都有点惟我独尊的意思,“完成的画作够棒,随便你上不上课。”
“那二十号是……”
“交作业的日子。”
为了安全起见,柯兵没有和唐尧说施砚还在他家。本来就是清白的,他觉得能不提就不提省得越抹越黑。
和施砚的伪同居,倒挺轻松。不开口的施砚,和网上相差很大,他能够抱着画板一晚上不说话,沉思的样子居然让柯兵想到了恬静。晚上一个睡主卧,一个睡客房,纯洁的战友关系。也许是相处太自然了,偶尔,柯兵甚至会忘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十七号星期五,唐尧飞去了外地出差。十八号星期六,柯兵送施砚去汽车站。
因为是周末,汽车站车多人多,交通堵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柯兵他们搭乘的出租车只能停在远一些的路口,余下的路,则要他们自己走。
“唉,今天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咯。”小卒子双手插兜,一边走,一边颇为伤感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头。
“有一种技术,叫视频。”施砚好心提醒。
“我不上镜。”
“我也没打算看你。”
“阿蒙~~”
“你瞻仰我就行了。”施砚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
一阵强风刮过,掠起阵阵尘土。
施砚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把背包卸了下来。
“怎么了?”柯兵也停下来,歪头问。
“还你钥匙。”施砚说着,拉开背包拉链,一手提包,一手在里面摸索。
柯兵豪爽的摆摆手:“还啥啊,下次你过来我还得给。留着吧。”
施砚愣了下,才道:“那我要是不过来了呢?”
“就当个纪念品呗。”柯兵说得理所当然。
施砚有片刻的怔仲,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远处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眯起眼睛,施砚下意识的就觉得那车好像是冲着他俩来的。
可惜,片刻的犹豫让他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车子以刺耳的急刹车停在了他和柯兵身边,然后电光火石之间,柯兵就被拖进了面包车。待车绝尘而去,前后不过几秒钟。
对方是老手。这是施砚的第一个反应。接着他快速环顾四周,不消片刻,目光就紧紧锁定在了停在不远处街转角的黑色丰田。在那个位置,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将一览无余。
施砚站在原地,望着丰田车的方向足有两分钟。车还稳稳的停着,说明车里人有恃无恐。
仍旧放在背包里的手,此时终于摸到了钥匙。施砚把它攥了攥,又松开了。拉上拉链,把背包重新背好。紧紧外套,施砚垂下头准备离开。
车,却在这时启动了。缓慢而优雅的开过来,最终停在了施砚的面前。
车窗缓缓放下,一张轮廓清晰的成熟男人的脸。帅气,而有味道。
“你好。”施砚伸出手。
“你好。”男人竟然也把手伸出车窗完成了这个简单的礼仪。
“我是无辜路人甲。”
“确定?”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你刚才抓人没捎上我,现在再抓就显眼了。”
“有名片么?”
“抱歉,穷学生。”
“那我要不要给你名片呢。”
“荣幸之至。”
素雅的名片,还散发着淡淡的纸香。
“唐禹?”施砚看着名片,微微歪头,稍一联想柯兵曾经唠叨过的,就大概懂了。随即,说不好是轻松还是了然的吐口气,轻嘲着,“治标不治本好像是这个城市的风气。”
“哦?”唐禹和蔼的眯起眼睛,“看起来你有高见?”
“聪明人从不会浪费时间在杯水车薪,”施砚微笑,“他们只会釜底抽薪。”
“……去哪儿,我送你。”
施砚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了进来:“麻烦你了。”
“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变卦?”
“笨蛋才会做多余的事情而不去处理主要矛盾。”
“我不像?”
“你看着挺聪明的。”
“承蒙夸奖。”
“客气。”
“我忽然很想请你吃饭哎。”
“除了印尼风味儿,谢谢。”
第 45 章
“大哥,现在怎么办?”
“等电话。”
“你说那姓唐的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也够阴。”
“政府里混的,不阴早玩完了。”
“你说,他不会让咱俩那个啥他吧,我听说这家伙好像和他弟弟正打得火热。”
“啧,都是脑子有病。”
小卒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恢复了意识,当听到最后一句评语呢,便彻底醒了。
他想说我好好走大街上一没影响市容二没破坏环保就这么被你们迷晕鼓捣到一不知名地界儿眼睛还蒙着黑布,他妈到底谁有病!
但终究只是想想。
他话唠,但他不白痴。手脚捆着,眼睛蒙着,好么,一句话说不好谁知道劈头而下的是锤子还是菜刀,他没准备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当然,前提得是这伙人确实想要他的命。
确实想要吗?柯兵觉得不像,没有人会为棒打鸳鸯做到杀人越货的地步。除非唐禹脑子被雷劈了。呃,好吧,就目前情况而言,唐禹的脑子就算没被雷劈也起码通过高压电流。
会是拍裸照威胁么?——小卒子一号冥思苦想。
也可能是找好多壮汉欺负俺。——小卒子二号泪眼汪汪。
为什么不能用金钱诱惑呢?——小卒子三号咬手帕。
去年已经用过了。——小卒子四号翻白眼。
是啊,拒绝唐禹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操,见过能忍的没见过这么能忍的。柯兵不得不佩服唐禹的耐心,蛰伏了快一年,弄得他还真以为那家伙已经默许了他和唐尧的交往。呵,估计就那傻兔子以为自个儿大哥开明得不行。几次提起唐禹都一脸敬畏和尊重。
“大哥,我刚才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真不行,我对着他硬不起来。”绑匪二号的声音再度响起,晕开瑟瑟凄凉。
“你他妈想什么有的没的呢,闲了就看电视去。”不用看,柯兵都能想到绑匪一号先生此刻一定一脸黑线。
“呃,那我上电脑里找小电影看,兴许管用。”绑匪二号的声音渐行渐远。
柯兵嘴角抽搐,妈的,这分明是相中自己了死活都要扑!
“醒了就别装了,也怪难受的。”绑匪一号忽然出声,语气平淡,连点抑扬顿挫都没有。让人也听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手腕被捆在背后,柯兵试图动动,却发现绳子系得很结实。没办法,只好使劲蹭着后背不知是柜子还是别的什么家俱,才勉强坐了起来。
“不想说点什么?”绑匪对于肉票的沉默,似乎燃起了好奇。
柯兵撇撇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言下之意,没什么可说的。
“也对,那就跟着我们一起等电话吧。”绑匪先生惬意道,听声音是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就可以听到遥控器调台的声音。
平均两秒换个台,持续了快十分钟愣是没定下来。
柯兵终于受不了了!这是变相的听觉摧残!
“我说,你就不能固定个频道。”柯兵低低的开口。
“我看着都烦,你有钟爱的?”绑匪难得好心询问。
柯兵想了想,才道:“中央十二。”
不一会儿,小卒子就听见了央视主持人那富有磁性的嗓音。
“那么,为什么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妻最终会反目成仇,甚至对簿公堂呢?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你确定要这个?”绑匪的话像是从牙根儿里蹦出来的。
“那个,换吧。”柯兵欲哭无泪。那些个什么反黑扫黄节目都哪儿去了啊!要你的时候你不来,不要你的时候天天演!
就这么的,柯兵和绑匪倒是相安无事的处了小半天儿。中午的时候还被人喂了碗泡面。虽然柯兵更喜欢二号绑匪的鲜虾鱼板味儿,但葱烧排骨也将就了。而且实话实说,绑匪一号喂饭的手艺真是既娴熟又温柔,让柯兵重温起了小时候被幼儿园阿姨照顾的感觉。
唐尧要明天才回来,柯兵想,如果他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该别是以为自己又和崔小鹏搅和上了吧……
柯兵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他和任何一个男人交往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唯独和唐尧,他甚至下意识的祈祷别遇见崔小鹏,最好就这么一直兄弟到底再别来撩拨他。他没信心在面对崔小鹏的时候还能做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但如果失去唐尧,他觉得自己肯定加入法西斯。
晚上七点钟,柯兵又被塞进了车子。依据感觉,应该还是早上那辆面包。之所以知道时间,则是因为新闻联播刚刚开了个头。三个人等了一下午的电话,在这个时候终于姗姗来迟。
绑匪只是嗯嗯了几声,弄得柯兵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毁尸灭迹还是暴尸荒野。
结果却都不是。车只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柯兵就被人解开了手腕的绳子然后一脚踹下了车。待他扯下眼罩,连根车毛儿都见不到了。
这个……他被放了?!
小卒子想仰天长叹——唐禹,你他妈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图个啥!
连滚带爬的回了家,一推门,施砚居然还在。
“你没走?”柯兵有些意外,正常人早跑了吧。
“你说了要目送我上车的。”施砚嘴巴塞得满满的,边嚼边说。
柯兵黑线:“结果成了你目送我。并且在我被绑架之后,你还有心情坐在被害人的沙发上啃被害人家的苹果!”
“我为你祈祷了,而且看起来很有效果。”施砚几口把苹果啃得只剩下核,准确的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起身拍拍衣裤,又把背包和画板挂到了身上。
“干嘛?”柯兵一脸警惕。
“回去啊。”施砚理所当然道。
“大哥,我才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
“生命在于运动。”
“……我梳梳头发先。”
“不用我提醒你脑袋上那个叫做板寸吧。”
疲惫的用手蹭蹭脸,柯兵认命的叹气:“大仙儿,咱们动身吧。”
天,已经黑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潮让夜晚看起来比白天还有熙熙攘攘的味道。这是个喧嚣的城市,浮躁的人,浮躁的事,浮躁的心。
柯兵难得文艺一下,他觉得这属于劫后症候群。
终于赶上了前往临市的最后一班大巴,上车前施砚摆弄着脖子上挂的铅笔型吊坠,和柯兵说:“你这生活太精彩了。要不是非得交作业,我还真想多跟你呆会儿。”
柯兵的回答是:“你赶紧踏着七彩祥云飘走吧。”
唐尧,准时于周一返家。迎接他的,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小卒子。别说唐尧了,就是换成狄仁杰都看不出来破绽。
柯兵没打算和唐尧说那事儿,一来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总不能说你哥请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呆了小半天吧;二来,其实这出挺恶心的,他不确保和唐尧说了会是什么效果,哪怕唐尧和他同仇敌忾,他也觉得别扭。
所以,他就当没发生过。起码,看着唐尧的时候,柯兵除了满心的稀罕,再无其他。
呃,这么说也不准确,不甘还是有的。这么多年,他身边的男人换了好几拨。似乎除了崔小鹏,别的家伙都来去自如,想走走,想留留,他顶多也就是皱下眉头。可跟唐尧,他绝对是下了死功夫,真的是把攒了多年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的折腾。结果呢,那没良心的一回来就埋进了电脑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说到底,小卒子就是跟电脑吃醋了。
手脚并用的扒上唐尧后背,小卒子拿脑袋在男人的脖子上蹭啊蹭:“都出差完了,怎么还这么多事儿啊?”
“过阵子有个政府招标,做成了,腾古市值能翻一番。”唐尧头也不回,继续劈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聚精会神的样子让柯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他就只能在人家手底下干活。
“那帅哥,你周六能做完不?”小卒子继续作背后灵状,用手指挑起唐尧的一缕头发绕着玩儿。
“现在只是前期准备,应该可以吧。怎么,有事?”唐尧简短的问,眼神都没斜一下。
工作时候的唐尧,正直严谨的让柯兵想哭。他怀疑男人鼻梁上那副眼镜有问题,不然为嘛一戴上就跟转了个人格似的。
从唐尧的背上下来,柯兵挪到男人的侧面,出其不意的摘下对方的眼镜,然后伸手捧起男人的脸温柔的扳过来。化掌为指,捏住!
魔爪下,唐尧的瓜子脸成了饼状。
“咋了?”眨眨眼,小兔子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辜。光顾着奇怪,就忘了反抗。结果就维持着很有爱的被捏状态。
“周六约会吧。”柯兵咧开嘴,露出闪亮的门牙。
“嗯,好。”唐尧愣愣的,道,“只要这个活儿完工。”
柯兵马上把手松开,把唐尧身子扳正,又摆弄成之前的造型,最后给男人戴回眼镜:“赶紧做。”
唐尧这才后知后觉,皱起眉来:“那你捏我干嘛?”
小卒子扁起嘴,对手指,呐呐道:“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没什么可说的,唐尧直接把人赶出卧室,以便净化工作环境。
周六,约会如期而至。为了这个,唐尧熬了俩通宵。柯兵感动得要命,于是独守空房似乎也就不那么难耐了。
约会的地点很有特色——本市动物园。
唐尧倒不意外。对于一个看电视酷爱“动物世界”散步瞧见人家溜狗就走不动道儿下班碰见天桥底下买小猫小狗的非要蹲着看上好久的男人,这个地点绝对在意料之中。
只是柯兵对小动物们喜爱的表达方式有些诡异,要说他具体做了什么吧也确实不好描述,反正现在小区里有好几家,一看柯兵下来立马拎着狗回家,生怕自家宝贝儿被怪叔叔拐跑,还有几户不用拎,那狗远远听见柯兵的声音就蹭的窜进楼了。
总之,唐尧无法理解该生对小动物的狂热。
“你看,那只猴子长得怎么那么傻。”猴园里,小卒子发表着很有见地的看法。
唐尧叹口气,顺着柯兵的手徒劳的观察着那只稍微挪个地方就能淹没在猴群里的家伙,虚心请教:“能介绍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这还用看?那鼻子,那眼睛,那嘴,明摆着一呆猴儿。”小卒子说得理所当然。
唐尧无语。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他甘拜下风。
从猴园出来,他们又去了猛兽馆。柯兵说这公园里唯一的狮子认得他,因为当年还在露天笼子里的时候他俩就攀过交情,柯兵还用抛投的方法喂过它两根儿火腿肠。结果雄狮在小卒子来之前还威风凛凛抖着脖子,等小卒子来之后,尾巴一甩,转身到角落里窝着去了。小卒子把这个解释为,熟人来了,不用假模假式的客套招呼,表现最真的自我。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看看听听。小卒子在每个笼子面前都有解说词。什么这个狗熊当年才那么大点儿,什么那匹狼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帅哥了。都是些碎碎念,但听着听着,唐尧就拼凑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小卒子。戳在过去的时光里,鲜活起来,熠熠生辉。
到后来,唐尧也被勾起了回忆。他给柯兵讲,当年动物园刚开,人很多,他就骑在他爸警卫员的脖子上看,那时候才七八岁,一天看下来还不过瘾,非嚷着周末还来。柯兵就说他那会儿每周都会来,总能看见很多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羡慕的要死。说完一拍脑袋,嚷着,兴许咱俩早十来年就见过呢!
明明只是个假设,却让两个人心情莫名的雀跃起来。
第 46 章
约会很成功。归来的路上,俩人肩并肩走着很舒服。要不是为了构建和谐社会,柯兵觉得他兴许会直接上演你是风儿我是沙。
“下礼拜去哪儿呢?”柯兵仰着头,努力思考,忽然灵光一闪,道,“郊区那儿是不是有个野生动物园啊?”
唐尧飞过去一个白眼:“你和动物杠上了是吧。”
柯兵傻笑,继续往前走着。他今天一天状态都很好。他觉得这辈子都按今天这个标准过,那真就成神仙的日子了。太过美好,总有点不真实,好像下一秒这一切都会消失似的。
小卒子觉得他有必要捏一下某只兔子以证明此情此境的真实度。
“乖,我这次就……”小卒子转过身还没来得及伸手,就愣在了当场。
眼前,只有流动的空气。
用力的眨眨眼,柯兵一脸茫然。不带这样的!他还没捏呢,人就没了?!
“唐尧,唐尧?唐尧!”
小卒子喊得都有点肝颤儿了,好半天才听地下传来幽幽一声回应。
“这儿呢……”
“哪儿?”小卒子原地华丽三百六十度转,却仍旧空无一物。
“往回走三步。”
小卒子听话的后退三步,低头。下一秒就想骂人。
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偷井盖儿!
只见唐尧可怜兮兮的坐在一堆烂树叶上,背靠着水泥剥落已经露出砖头红的井壁。一脸郁卒。柯兵伸手扑棱扑棱他的耳朵,然后瞪眼:“你走路都不看脚底下的!”
唐尧眯起眼睛,意为我都这样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讽刺打击?!
叹口气,柯兵目测一下枯井,顶多一米五六深浅,遂把胳膊伸出去,要拉唐尧上来。可后者胳膊是伸过来了,身子却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柯兵这才注意到男人额头的汗珠。
唐尧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低声道:“腿……”
“折了?”柯兵瞪大眼睛,下一秒撸起袖子就要跟着跳。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唐尧白了小卒子一眼,才继续道,“腿没事儿,我是想说脚可能崴了。”
柯兵常舒口气,扒着井边儿把胳膊伸到唐尧的腋下一使劲,把人架出来,唐尧只崴了一只脚,另外一只还能用,也就把小卒子当成了人型拐杖,两人折腾半天总算让唐尧重建了天日。
“妈的,谁这么缺德啊!”小卒子朝井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又有点后怕的瞪唐尧,“迷迷糊糊想啥呢,多危险!”
唐尧被说得有点窘,没好气道:“又摔不死。别说是枯的,哪怕有水顶多也就是恶心几天。”
小卒子气鼓鼓,脸就像个肉包子。可他又发作不了,总不能说是怕唐尧在井口这种穿越高发地带神隐了吧。
找来辆出租车,柯兵把唐尧和自己塞了进去。看唐尧的样子不像很严重,柯兵也就没大题小作,而是直接回了唐尧家,在小区的医务室了让医生简单的处置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扭到肿了,养几天就好。
上楼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唐尧家小区的电梯一律从四楼开始,唐尧那只脚在医务室的时候连鞋都给医生卸了,如今想自力更生的上楼明显是空谈。小卒子瞅准时机贡献出自己的后背,唐尧死活不从。声控灯在俩人窸窸窣窣的拉扯中暗了又灭,灭了又暗。
见武力不成,小卒子开始采用说服策略。事实证明这招很成功,在滔滔不绝的小卒子面前一切辩解都是纸老虎。最终唐尧别别扭扭的伏上了柯兵的后背。柯兵呢,就一手拎着唐尧的那只鞋,一手托着男人软软的屁股,亦步亦趋的上了楼梯。
贴在柯兵的后背上,唐尧有片刻的怔仲。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好像又闻到了阳朔的风。踩双人单车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后背想入非非,如今,真的靠上了。一如想象中般厚实,温暖。
六月下了几场大雨,之后天就热了起来。月底的时候,柯兵终于提着行李进入唐尧领地。二人由交往升华为同居。谁也没有刻意去想,小卒子只是在激情时分随口一提,唐尧就嗯了。于是,同居得理所当然。
柯兵从来没和人同居过,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赖在唐尧的家里,可那毕竟不一样。看着屋里一点点的染上自己的颜色,感觉很奇妙。以前都是蹭吃蹭喝蹭洗澡,现在呢,他可以大大方方开着自己的爱车尾随唐尧,回家。
乔迁新气象,两人大扫除。期间,柯兵忽然生出种想把浴缸贴上名片的冲动。上面就写,小卒子专用,生人勿近。括弧,爱啃胡萝卜的除外。
日子太舒服了,太自在了,就真的跟飞逝一般。转眼到了七月。柯兵在QQ上收到了施砚的留言——我暑期实习,你帮忙安排安排呗。末了还附加了一个眨着恳切的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猫图片。
对于这位大仙儿,别说安排实习了,哪怕是安排偷渡,小卒子都能豁出去给他找蛇头。于是柯兵找机会把这事儿和唐尧说了。
唐尧抿着嘴,皱着眉,思想斗争了估计有好几个回合,才不太乐意的说:“嗯,那就让他过来吧,回头给邹鑫说一声,安排进广告部。”
施砚在柯兵这是位天仙,在唐尧那就是个地雷。于是小卒子全副武装,搂过唐尧开始排雷了。
“对灯发誓,我和他绝对没有猫腻!”
“切。”
“他才多大啊,我怎么能把魔爪伸向祖国正绽放的花朵!”
“哼。”
“你看也能看出来啊,上次那事儿不是故意气你的嘛。”
“嗤。”
“亲爱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么精的!”
“……”
“那个,我不是说你笨……”
没用了,总之,小卒子排雷失败,不幸遇难。
施砚入职一个礼拜,柯兵居然就在每周一的例会上看见了他的身影。哦不对,确切的说是他的方案的身影。广告弟弟放着PPT讲得口若悬河,末了落座一拍柯兵肩膀,说,你介绍来的这孩子,靠,太有才了!
柯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施砚的作品,虽然只是游戏海报的概念图,但柯兵也不得不承认,那画面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蓝的天,白的云,青绿青绿的草地,袅袅炊烟的村落。施砚对色彩的运用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当天下午六点,柯兵潜入广告部逮人。
诺大的平方格里,职员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看一个小小的脑袋,埋在角落那儿奋斗。柯兵悄悄走到施砚背后,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给草图上色。
终于,柯兵出声:“行了,一个实习不用这么拼命。走,哥哥请你吃饭去。”
施砚回过头,眯起眼睛:“还记得有我这么号人啊,我以为你把我塞进来就失忆了呢。”
“咳,这不是工作忙嘛。”柯兵有点过意不去的挠挠头,总不能说是怕唐尧吃醋吧。好么,他这礼拜手指头就没消肿过。
吃饭的时候,柯兵说了和唐尧正在同居的事儿。施砚难得的表现出了一点惊奇。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叹道:“野比,你进步够快的啊。”
施砚此刻的样子倒忽然有了点小孩儿的意味,柯兵下意识的就摸了摸他的头,感慨道:“孩子,不要伤心,好男人有的是。”
施砚直接拿叉子就要扎,要不是柯兵撤的快,被兔子咬肿的手这会儿就得变成马蜂窝。
“为你伤心?没事儿吧。我是为你家兔子。”
柯兵哀怨的皱起眉:“我很差么?”
施砚喝口柠檬水,微笑:“把么和问号去掉就成了。”
柯兵被打击得够呛,最后只能一直叨咕着,你怎么到哪儿都背个画板啊……
吃完饭,施砚忽然提出要去唐尧和柯兵的小窝做客。柯兵有点为难,跟施砚吃饭这个是报备过的,但去家里就属于额外活动了。
看出柯兵的踌躇,施砚优哉的把手枕到后脑勺靠在了椅子上,叹道:“好歹我还算半个媒人呢……”
一句话,小卒子立刻乖乖给唐尧打电话去了。唐尧那边其实不太乐意,但觉得不让来显得很没气量,就同意了。
于是,柯兵带着施砚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唐尧难得没对着笔记本,而是坐在客厅看电视,衣服也没有平时那么随便,多少正式了点。看得出还是有点拘谨。见到人来了,就去厨房洗水果,末了端了满满一果盘出来招呼。
施砚也没客气,揪了几个葡萄丢进嘴里,然后一屁股坐唐尧身边儿冲着男人乐:“我就是个小孩子,干嘛防贼似的防我。”
柯兵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见这话险些立扑。施砚要是小孩儿,那世界上没妖怪了。可说也奇怪,他现在对着唐尧的这个表情这个气场这个语调,还真是活脱脱一当代有为大学生。
唐尧被施砚的直接弄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好容易找了个话题:“工作还适应吗?”
施砚点点头,欢快道:“领导很好,同事很好,部门氛围也很好。能来这里实习,我捡着大便宜了。”
唐尧被施砚的语气感染,也不自觉放松下来,道:“今天例会上看见你的图的,挺不错的,好好努力,将来肯定有大发展。”
柯兵黑线,怎么成了领导慰问工作了。
正无语着,忽然听见施砚又说:“我对他真没兴趣,其实你可帅了。”
唐尧一下就给弄了个大红脸。
还等啥!柯兵直接一个健步过去把伪装成弱智的大仙儿拎起来丢到几米开外,然后搂着自己填补了沙发另一边的空缺。
“你小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柯兵怒斥。好么,到兔子家来挖胡萝卜,就是大仙儿,也杀无赦!
唐尧有点晕晕的,脑袋里情敌的形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小孩儿清秀的脸。敌意,不知不觉就淡得多了。
施砚摸摸鼻子,也不恼。忽然说:“我想给你画张素描,成么?”
柯兵一甩头,正想开腔,施砚指指唐尧,露出天真的微笑:“我问是那位帅哥。”
小卒子灰溜溜的缩进角落看新闻联播去了。唐尧呢,本来也是呆着,索性就维持着百无聊赖的姿势当了把人体模特。
施砚画了有二十分钟,柯兵觉得无聊,后来就去他身边站着看他画。看着自己的宝贝在另外一个人的笔下,一点点浮现,清晰。感觉有些复杂。
并且柯兵从来都不知道,从右侧45度看过去的唐尧,是如此的有风情。
施砚把画完的草稿给唐尧看,唐尧有点不好意思,说把他美化了。结果另外俩人灵犀的一起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哪有哪有。”
唐尧给逗笑了。那笑容一下子让柯兵又有点荡漾。
晚上八点,施砚识相的告别。小卒子对于此人没有半分留恋,但对他那个画夹子里的草稿恋恋不舍。就差明抢了。
施砚黑线,一本正经道:“还得回去上色呢。”
柯兵想了想效果图,觉得理由倒也充分,这才松开了爪子。结果施砚都进电梯了柯兵才想起来嘱咐:“那上完色给我送回来!”
电梯门渐渐合笼,缝隙里,柯兵发誓他看懂了施砚无声的口型——做梦。
郁闷回屋儿,就见唐尧一脸好笑。
“这叫侵犯肖像权!”小卒子愤愤不平。
唐尧乐:“侵权也是侵我的吧,你急啥。”
小卒子理所当然的抬起下巴:“你都是我的,何况肖像权?”
“……”小唐一二三号开始不安分的摩拳擦掌做扑前热身运动。
唐尧眨眨眼,他又想反攻了。咋办?
自从初次登门拜访之后,施砚成了柯兵和唐尧家里的常客。没事儿就来蹭个饭,做个客之类,久而久之,柯兵都觉得见怪不怪了。而且难得的,唐尧倒和他相处愉快。弄得小卒子倒有点眼红。
虽然施砚在唐尧面前有装相的嫌疑,但柯兵倒确实没从他身上看出多少危机感。也就随他去了。毕竟帮过自己那么大忙的。
八月底,腾古高层开了个秘密会议。自从腾古要涉足软件系统以来,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之前一直在致力于为政府开发网上办公系统,前期准备进行了好几个月,如今已经接近尾声。再过半个月就是政府公开招标的日子,弄好了,公司前途无量,弄砸了,很可能就是本公司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因为整个前提投入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项目拿不下,没有资金介入,供应链就会出现问题。唐尧这一次,就算是战前动员会。
柯兵和各部门经理,听得聚精会神。有那么点背水一战的意思。
其实就算不开这个会,柯兵也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唐尧这阵子明显见瘦,还不都是加班加点完善系统熬的。柯兵对软件设计一窍不通,但看着唐尧那么拼,他倒也真想出把力给男人分忧解难。
自从和唐尧和好后,柯兵没怎么和崔小鹏联系。就是去看了几回崔爸崔妈,然后和崔小鹏通过几次电话。跟唐尧同居的事儿,他一直没提。
崔小鹏有柯兵家的钥匙,那是柯兵在他入狱之前就给他的。崔小鹏除了自己家就没有别的房子,他又总和崔爸崔妈吵架,所以柯兵就把钥匙给他方便他不想回家的时候过来蹭住。很多次,柯兵一回家就能看到崔小鹏懒洋洋躺沙发上腐败。每到那时候,他的心就噗通噗通乱了频率。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出狱之后,崔小鹏再没擅自去过柯兵那儿。久而久之,柯兵都快忘了他手里还有把自己家的钥匙。所以当崔小鹏打电话过来说,小卒子,我都在你家住好几天了,怎么连你的影儿都没见到的时候,柯兵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小卒子?傻啦?”崔小鹏迟迟没得到回应,奇怪道。
“啊,没,在开车”柯兵把耳机戴好,握紧方向盘,觉得嗓子有点冒烟,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道,“那个,我现在和唐尧住一起。”
电话那头顿了顿,柯兵才听见崔小鹏问:“住他家?”语调波澜不惊,就好像在说今天早上的豆浆油条挺不错。
柯兵深吸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崔小鹏安静了会儿,才慢悠悠的说:“这次进展挺快的啊,认真了?”
柯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想说他每次都是认真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送不出去。
沉默了好半天,还是崔小鹏先笑了,轻松道:“那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蹭住几天咯。”
“当然没问题,”柯兵想也没想,“你别嫌脏就行,呵呵,挺长时间没收拾了。”
“拉倒,我看比你住的时候还干净点。”崔小鹏吐糟。
柯兵终于如释重负的舒口气,正想说话,又听崔小鹏说:“什么时候带我参观下你俩爱的小巢。”
“那得趁他不在。”柯兵开着玩笑。
崔小鹏接茬道:“会不会瓜田李下?”
柯兵乐出了声儿,后面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才总算挂了电话。
路上有点堵车,柯兵避开主干道绕的小路回的家,回家的时候,唐尧已经洗完澡,在对着电脑加晚班了。
“回来了?”唐尧抬头冲柯兵笑笑,才又继续埋首工作。
“嗯,路上堵车,绕小道回的。”柯兵说着换好了鞋,进了客厅。
唐尧的头发最近一直没去剪,已经有些长了。由于没太擦干,发梢正往下滴着水。柯兵忽然瞥见,顿时觉得小腹升出股热气。
到盥洗室拿过毛巾一把罩到唐尧头上,柯兵不算温柔的给男人擦着头发。
“那个,都擦过了。”唐尧不太自在的皱眉,但却乖乖的没动,任由柯兵鼓捣着。
“还往下滴水呢,你说这要淌进键盘里笔记本再短路烧了,哪多哪少。”小卒子咕哝着。
唐尧笑:“我发现你最近……”
“婆婆妈妈了。对吧。”柯兵帮着接茬,不用唐尧说,他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他整个人也跟着这日子一样,变得琐碎起来。
“加个更字儿,”唐尧纠正,“谁说你以前不婆妈了。”
柯兵俯身在唐尧脸上就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儿。末了还特委屈的眨着眼:“亲爱的,你这是不爱我了么?”
唐尧被小卒子肉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没好气的把手巾拽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卒子扁扁嘴:“你果然不爱我了。”
唐尧无力的叹气:“那你啥时候说过爱我了?”
唐尧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俩个人都愣了。柯兵沉默半晌,然后吻上了男人温热的唇。
第 47 章
柯兵以为崔小鹏所谓的参观爱巢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成想周末中午就接到了崔小鹏的电话,问今天方便么。柯兵实话实说,唐尧回家陪老爷子过周末去了。
放下电话,不到半个小时,柯兵就听见了门铃响。以前没发现崔小鹏还是个地理专家,就他那囫囵吞枣的描述,居然也能分毫不差的精准找到。
崔小鹏站在玄关,先不急着脱鞋,而是把整个客厅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淡淡道:“真是阔。”
柯兵哑然。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在男人成就感这方面,崔小鹏有着莫明其妙的自尊心,他不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他也会由衷的赞叹,可一转身,他就会拼死拼活的努力,然后让自己也成为金字塔最上面一层的人。
挺长时间没联系,他不知道崔小鹏现在的身家有多少,但起码比之他柯兵,是定然强得多了。在经商的天赋上,柯兵从来都甘拜下风。
“别傻站着,关门啊,蚊子都让你放进来了。”柯兵笑着从鞋柜里翻出来双拖鞋丢到崔小鹏脚下,“不是说参观么,我看你这姿势像瞻仰纪念堂。”
崔小鹏盯着那个小兔子拖鞋发了半天呆,后来才咬着牙根儿问柯兵:“这是你买的?”
小卒子非常光荣的点点头,末了好抱怨:“我多难得才碰见,赶紧买了,结果他还不穿。”
崔小鹏黑线:“于是就成待客用的了?”
小卒子乐得那叫一个哈皮:“怎么样,活泼吧。”
崔小鹏的回答是,把拖鞋一脚踢到犄角旮旯,然后直接穿着袜子踩地板了。
小卒子伤心的把兔子拖鞋塞回去,想着下次再撺掇施砚试试吧。
崔小鹏倒真的像模像样的参观起来,先是搁客厅转了个圈,然后浴室,书房,最后停在了卧室。
说实话,柯兵其实不太愿意他进卧室。怎么说,里面最显眼的自然就是那张床,至于平时是什么用途当然不必说,现在被崔小鹏那么盯着,柯兵就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没有原因,下意识的他就不希望崔小鹏去想他和别的男的一起那个啥。
崔小鹏什么都没说,退出卧室,又回到了客厅,然后和柯兵说:“我想吃水果。”
小卒子得令,立刻从冰箱里往外掏,能找到的品类都找齐全了,然后抱着一堆瓜果梨桃去厨房洗。
“小卒子,你还在家办公啊?”崔小鹏估计是看到唐尧的笔记本儿,吼了这么一嗓子。
“你看我是工作狂的料么,那是他的御用办公桌。”柯兵大声的应着。
崔小鹏没了声音。
柯兵也没话了。和崔小鹏提唐尧总觉得很别扭,可现在他俩都在唐尧的家,操,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乱。柯兵觉得之前答应崔小鹏过来,他不是大脑短路就是头被门挤了。一会儿出去再说什么呢,俩人都啃着水果然后相顾无言?柯兵叹口气,第一次觉得应付崔小鹏好累。
水龙头哗哗的淌着,柯兵低着头,洗得特认真。葡萄都是一粒儿一粒儿的搓,桃儿别说毛了,连皮都快洗没了。直到把橙子都在水龙头下洗了个遍,柯兵才硬着头皮端了出去。
崔小鹏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见柯兵出来了就对着他笑。柯兵不知道他洗水果的那么长时间,男人是不是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总之此情此景,无奈而搞笑。
妈的,他俩这是折腾啥呢!
崔小鹏拿过来一个苹果,狠狠的啃了一大口,末了咂咂嘴,道:“甜。看来我的待遇没变,我很欣慰。”
柯兵好气又好笑,直觉道:“在我这儿,你能腐败一辈子。”
说完,两个人都呆了一下,最后,还是柯兵笑着捶了崔小鹏肩膀一拳,说咱别张着大嘴行不,傻不傻啊。崔小鹏只是呵呵的乐。
崔小鹏是傍晚走的。柯兵虽然着急,但一直没赶人。最后还是崔小鹏说再晚点估计能来个三方会师了,柯兵才笑着接茬道,那你还不赶紧闪,免得破坏安定团结。
崔小鹏前脚走,唐尧后脚就回来了。柯兵以为他会在家里呆到宵夜时间,结果还没来得及收拾战场。茶几上,瓜果梨桃可以作写生静物了。
唐尧先是一愣,随口就问:“施砚又来了?”
柯兵动动嘴,想嗯,却怎么也嗯不出来。他觉得他要是嗯了这一声,他自己都想砍了自己。最后,索性坦白。
“哪儿啊,崔小鹏那家伙,听见我这边甜蜜新生活了,非要过来瞻仰下,以抚慰自己孤家寡人的干涸心灵。”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特欢快,特随意,特轻松,特不在乎。
“哦。”唐尧没什么表情,就应了这么一声。
话题就此打住,再没继续。
换好衣服,唐尧又埋进了电脑。虽然说他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可柯兵就是知道他不高兴了,光看着那个背影,柯兵就好像能摸着他不顺溜的心气儿。
自知理亏,柯兵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或者起码逗男人开心,可左思右想,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似乎怎么弄都有些刻意,有些假。最后,都作罢了。
只是偶尔瞄到男人的黑眼圈儿,小卒子会忽然心疼起来。
后面的时间,唐尧对着电脑,柯兵就对着电视。明明在一个客厅,却好像忽然隔了好远。晚上没有□,柯兵只是紧紧的抱着唐尧,带着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系统顺利完工,唐尧几乎是信心满满的带着标书去的招标会。柯兵亲自担任司机。招标会是下午五点开始,进不了会场,柯兵就只要在停车场候着,等待小兔子胜利归来。
招标会上碰见久违的樊若山,唐尧甚至能和对方开上一两句玩笑。男人说他最近变帅了,唐尧想起了小卒子那句经典应对,这叫底版好。弄得樊若山一愣一愣的。
直到见了崔小鹏。
柯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小经理,自然不知道崔小鹏现在的发展。可唐尧知道,哪怕没有柯兵那层关系,崔小鹏也算是这个城市商界里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的金融公司,什么赚钱投资什么,做的都是投机倒把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在吞了无数个小公司之后,俨然有了一定的大公司姿态。但唐尧从没在电子领域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要涉足这一块,所以说,他们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他却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不是女人才有第六感的,唐尧觉得和柯兵呆得久了,他也有了那么点通灵的趋势。
标书递上去了,樊若山不知用什么身份混进了政府队伍,也坐在台上,跟着一群老头子低声讨论交头接耳。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中途还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唐尧一眼。
唐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樊若山也扫了下崔小鹏。
专家们离席去研究了,唐尧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下意识的去看崔小鹏,不想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后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唐尧眯起眼,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专家归来。主抓行政的副市长宣布中标者。唐尧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揍人。很想。
“他娘的,你总算要解放了……”
“你说咱晚上庆祝是吃川菜还是吃海鲜啊……”
“我觉得海鲜好,嘿嘿,难得腐败一次……”
柯兵的唠叨还言犹在耳,唐尧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有了结果,会场渐渐散了,樊若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俩的系统出奇的相似,他给的价格便宜,自然就……”
唐尧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不是柯兵透露的,相处这么久,那家伙的心有几窍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可这事儿柯兵脱不了干系。放崔小鹏进来做客的是他,他还给人家洗水果,招待的真叫周全。结果,真是让人家满载而归。唐尧想骂人,他想揪着小卒子的领子骂你眉毛下面俩窟窿眼儿是喘气的啊!可现在,他连站起来走出去的力气都快散尽了。
手机猛烈震动起来,按下接听键,马上传来柯兵聒噪的声音:“咦,我看人家开会的都出来啦,你咋还没出来?结果怎么样?哎呀,不用问,就你这拼死拼活的努力劲儿,不中标都没天理……”
说着说着,柯兵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顿了下,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你咋不说话?”
唐尧攥紧了手机,几乎听见了电池后盖咔咔的声响,好半天,才沙哑道:“我这就出来,到车上和你说。”
柯兵有些忐忑的哦了一声,难得的乖乖挂了电话。
唐尧深吸口气,才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想他第一天和柯兵同居的时候,开心得乱七八糟,他想他第一次和柯兵一起下厨的时候是怎么祸害厨房,他想他以后应该不要在家里办公,他想他订购的超大水床还有两天就要抵达,他想……他找对了同居人吗?
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低矮阴霾,唐尧本就压抑的胸口在进入那里的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些记不清柯兵把车停到哪里了,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一片。刚想拿出手机打电话,背后却忽然有人说话。
“巧啊。”
唐尧转过身,对上崔小鹏带笑的眼睛。
脑袋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爆炸了,像酝酿多时的火山终于喷发,滚滚的岩浆湮没了一切理智。不只是系统被盗,不只是输掉了招标,他恼的恨得还有一直没赢过的,这个男人在柯兵心里的地位。那是一直埋在唐尧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刺,如今全部的不甘愤恨都化成了怒气,唐尧下个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了拳头。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狠的打过人。
崔小鹏没有设防,或者说即使意识到了却完全来不及躲避,被唐尧打个整着,直接就摔在了地上。似乎没感觉到疼,但视线却忽然模糊了,崔小鹏眨眨眼,觉得什么东西正顺着眼角往下流淌。
唐尧打红了眼,第一拳打实,他紧接着就要扑过去补第二拳。谁知还没扑到崔小鹏,他就被突然而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推开,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唐尧你干嘛呢!”柯兵挡在崔小鹏面前,气急败坏的冲他吼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柯兵真的怒了,咆哮声在封闭的地下停车场久久回荡。
握了握滚烫的手心,唐尧忽然无言以对。无数的理由,满满的正当性,在柯兵推开他那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心,一下子就空了。
崔小鹏眉骨上的伤口还在不竭的冒着血,流淌而下的血几乎把他的右眼糊住,他想拿右手去蹭,抬到一半,却忽然被柯兵抓住。顺势,柯兵把他的右胳膊搭到了自己脖子上,接着用力把人架了起来。
唐尧看着柯兵把崔小鹏塞进了他的马自达,那辆车就停在他的背后,可他刚刚却一点没看见。
把人塞进去之后,柯兵又示意唐尧上车。唐尧今天是坐柯兵的车来的,除了这个,没有其他代步工具。可男人却还是摇了头,几乎是下意识的,脚也后撤了两步,似乎在把道路让开,好让柯兵的车畅通无阻。
柯兵望着唐尧,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的来回好几次,才说:“我先把人送医院。等我,回头再和你掰扯。”
那天,唐尧自己打车回的家,然后在客厅里看了一宿的DVD。
说了让他等的人,彻夜未归。
第 48 章
柯兵从来都以为我社会安定团结和谐有爱,就算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起码也是井然有序国泰民安,那谁能告诉他,为嘛还不到午夜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里就已经铺天盖地的血流成河?!什么伤了手的,破了头的,撞了车的,跳了楼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白天的医生都下班了,就留了俩在急诊室里,这会儿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崔小鹏伤口的血已经自己糊住了,俩个人挂完了号,就在医院急诊室的走廊里等着,连椅子都被人占满了,好几个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别的什么的病人,正坐那儿挂吊瓶。
柯兵索性席地而坐,崔小鹏一开始还靠墙站着,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也挨着柯兵坐了下来。一路上柯兵都没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要是以往他能絮絮叨叨一路,可推了唐尧那一下之后,他的怒吼似乎用尽了全部内力,以至于现在,想说什么,却都提不起力气。
崔小鹏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却还有些触目惊心,肉眼都能观察到的口子,深得吓人。柯兵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咕哝一句:“靠,也太狠了,这得下多大的力气啊。”
崔小鹏苦笑,哑着嗓子道:“不是他手艺好,就是我点儿太背。监狱里我都没挂过彩。”
监狱两个字触动了柯兵的某个神经,他忽然感怀起来,月月提着东西探监的事儿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事实是,崔小鹏东山都再起了,而他和唐尧居然也有滋有味的磕磕碰碰了一年。
摊开手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唐尧的体温。操的,柯兵觉得他不是做事不经大脑,他妈的他压根儿就没脑子,那个瞬间,他怎么就把人推出了呢。阻止唐尧的方法有千百种,他可以抱住,柯兵抓住,甚至可以吻住,却偏偏不该推开。
手机被翻来覆去摆弄了好几次,机身已满是汗渍,却怎么都拨不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怎么解释?说他一看到崔小鹏的血就急眼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有些习惯是根植于每个细胞里的,它们不需要经过神经元传递到大脑然后分析判断,它们只需要每家每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条件反射就出现了,惯性,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抓心挠肝的懊悔有个屁用,时光倒流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吗?柯兵自己都不相信。
“想什么呢?”崔小鹏的声音低低的,竟然有了那么一点温柔,“话这么少,不是你的风格啊。”
柯兵别过脸,再盯着那一片血红,他觉得自己会崩溃。
“他干嘛打你?”
“我以为你不准备问了。”崔小鹏轻笑,不过他并不准备调侃柯兵,所以直接给出了答案,“竞标我赢了。”
柯兵顿了下,心底忽然涌上些许心疼。唐尧聚精会神敲打键盘的样子,哈欠连连喝咖啡熬夜的样子,一个小模块成功后喜悦的样子,跟西洋镜似的在他脑子里过。
“这个项目,他下了死功夫,确实付出很多……”说着说着,柯兵觉得眼眶发酸,他抬头深吸口气,让溢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才又呐呐道,“可这也不能打人啊。”
崔小鹏把头靠在墙上,微微仰起,幽幽的说:“萨拉热窝事件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哪个参战国是真想给遇刺的弗兰茨?斐迪南大公报仇呢?”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明亮而刺目。
柯兵默然。他知道唐尧有多喜欢他,不,应该说有多爱他,他一直知道。所以他能三番两次的把人哄回来,用三寸不烂之舌,用声东击西之计。可他每多避开一次这个最大的砍儿,唐尧心底那根刺就会又扎深几分,他没有装着不知道,他也试图用很多方法去减少那个人的疼,可就像施砚说的,治标不治本。
如今本就在身边,柯兵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二十年,就四个字,拖泥带水。再换四个,苦死活该。
唐尧那一拳忍了很久吧。柯兵想,其实该砸在自己脸上的。
排到了十二点,柯兵才终于把崔小鹏送到了医生面前。眉骨处缝了五针。崔小鹏顶着纱布出来的时候,柯兵第一反应就是问:“不会破相吧。”
崔小鹏想笑,可一下就牵动了伤口,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奇怪表情,但话还是接下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柯兵扯扯嘴角,说:“我送你回去吧。”
发动汽车的时候,柯兵忽然想到崔小鹏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家,故转头问:“去哪儿?”
崔小鹏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说你的脑袋是闪存一点都不冤枉你。”
柯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崔小鹏这阵子不就住在他家嘛。妈的,一晚上脑袋就没好使过。
午夜的街道几乎没什么车辆,柯兵驾轻就熟的把车开到了自己家楼下。崔小鹏问他不上楼瞧瞧?柯兵摇头,说总不至于把我家房盖折腾没。
回到唐尧家楼下的时候,凌晨两点。柯兵把引擎熄掉,在安静的车里坐着,迟迟没动。他想他进去先说什么,再说什么,如果唐尧生气,他要怎么哄,如果唐尧是暴怒,他要怎么劝,如果唐尧不说话,他要怎么做……
想着想着,柯兵居然睡着了。
等再醒时,太阳已经红彤彤的挂在了天上。小区的警卫过来敲车窗,说麻烦把车停到停车位。柯兵看看表,八点十分。
柯兵忽然觉得有点慌,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有些什么事情坏了。匆匆下了车,几乎是狂奔着就上了楼。到唐尧家门口的时候,柯兵有点晕,缺氧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他那个几乎和楼道一样宽的巨大无比的箱子被孤零零的立在那儿,旁边的地上,躺着那双只被崔小鹏穿过一次的小兔子脱鞋,一只正面朝上,一只鞋底朝上。
柯兵几乎可以在脑袋里模拟出原景重现。那个人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通通塞进箱子,然后打开门,丢出去,再关门。转身看见了小兔子脱鞋,拎起来,开门,丢出去,再关门。
要多么的愤怒,克制如唐尧才能干出来这事儿呢。柯兵把小兔子拖鞋捡起来,拍掉上满的灰,规规矩矩的在箱子上放好。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很安静,周末的阳光撒进来,照得一室温暖。沙发一角留着浅浅的长时间压过的痕迹,DVD机的电源还在亮着红灯。
唯独,没有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那是柯兵常抽的。平时就放在电视柜上的香烟,此刻只剩少半盒躺在茶几上,旁边的烟灰缸里,满是残骸。唐尧从来不抽烟,柯兵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抽。
终于拨通了踌躇一晚的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柯兵以为会听见“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喂。”
唐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柯兵手抖了一下,险些摔了电话。
“我说,你把我东西就那么堆门口,万一让捡破烂的收走呢。”
“折现,我赔你。”
“唐尧……”柯兵忽然有些哽咽。
“我知道咱俩闹了挺多回的,”唐尧似乎在苦笑,“你的招数都能写个攻略了。”
“昨天我……”
“分了吧,咱俩。”
酝酿了一个晚上,柯兵才发现,他给自己刨了个坟坑,选择倒是有两个,活埋,或者死埋。
“你现在在哪儿?”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
唐尧顿了下,才说:“家。”
【以后我小卒子就算在沙家浜扎下根儿了,你家就是我家,哦,不对,应该叫咱们家。】
同居第一天的宣言,还在耳畔。柯兵蹲了下来,觉得胃里翻滚的难受。
唐尧还在说,他的声音很和平,以至于有了点呢喃的味道:“柯兵,承认吧,咱俩之间那个坎儿是迈不过去了。我一直想忽略,可每当我觉得我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它们就又会出来蹦跶,我熬不住了。”
“对不起……”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柯兵再也说不出其他。胸腔憋得厉害,他无声的大口大口吸气,却还是无法缓解那种窒息的疼。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唐尧淡淡的,仿佛忽然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时候,冷清,骄傲,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你高估我了。我没法带你找到出口,我现在只希望自己能绕开一直转圈的鬼打墙……”
从落地窗往下望,小区的清洁工正在勤劳的给花坛浇水。漫天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第一次和唐尧做 爱的时候,柯兵想,要对这个给了他全部的男人负责,对他好。在大仙儿的帮助下复合的那个夜晚,柯兵想,要做一个终于过了河的小卒子,不回头。
躺在地上的电话,听筒里还锲而不舍的渗出些许忙音。柯兵握紧了拳头,第一次自己看不起自己。
从唐尧家搬出来的当天,柯兵就让人事姐姐给她安排进了公司宿舍。后勤办公室负责分房登记的女孩儿一脸惊愕,以为经理微服出巡。住进宿舍的第三天,柯兵在楼道里碰见了施砚。后者也很意外,虽然他掩饰掉了大部分。但施砚什么都没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柯兵,然后背着画板,上班。
柯兵也没有再求助于他,标治得再多也没用,不如不治。
崔小鹏是不是还住在他家,柯兵不想去求证。他现在避免一切能让他想起唐尧的人或事,这里,崔小鹏首当其冲。公司例会他也是百般推脱,能逃就逃,各种借口让他用了个遍,最后索性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就授权给了蒋锐柯。他怕看见唐尧他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挽回,他怕挽回了之后却没有信心对那个人好。
日子,竟然真的就浑浑噩噩起来。每天固定的上班,下班,公司,宿舍,乏味而木然的两点一线。
秋初,十一黄金周的第七天,紫荆堂后阁
打从第一次在柯兵的调查报告里看见崔小鹏,唐禹就觉得这个人能用。无论是明着用,还是暗着用。但他还是没想到,会如此有用。
“观察期结束,他们确实分手了。”崔小鹏坐在沙发里,悠哉的耸耸肩,“你的承诺呢?”
“放心,腾古的资金周转支持不了多久,一个月以内,我会让腾古60%的股份都在你手里。”唐禹低头抚弄着自己的结婚戒指,有些漫不经心。
“到时候我驱逐你弟弟,你不会心疼吧。”崔小鹏玩起了预防针。
唐禹抬头看向崔小鹏,几秒后,忽然笑了:“我们家饿不死他,况且那公司本来就是给他玩票的。”
崔小鹏歪着头,也笑:“你在暗示我费这么大周折得来的就是你一玩具么?”
“不,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相反,我还挺欣赏你的,”唐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崔小鹏的眉骨,“男人奋斗,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崔小鹏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谢谢。”
片刻的安静之后,唐禹再次开口。
“以下,纯属我个人好奇。”
“嗯哼。”崔小鹏点头,示意尽管问。
“你对那个柯兵……”唐禹眨眨眼,莫名的,就有了点八卦的味道,“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崔小鹏不笑了。收了嘴角,敛了眼眸,他缓缓靠进沙发。
“等我哪天想明白了,会记得回答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口水淹着了,5555~~俺不是后妈 T T
现在,进入结局前的无差别大混战时代!嘎嘎~~
第 49 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剧情俺知道都让亲们恨得牙根儿痒痒了,呵呵,好多常年潜水的亲都被俺炸出来了,悔过一下先
但是看着这么多亲关注小卒子,心疼糖糖,想杀小鹏,呵呵,作为写手,真的很幸福。我只想说,我一定会努力写文,希望小卒子也能带给大家一个圆满落幕!
啊,大混战一开始,俺也激动了。。。呵呵*_*
唐尧承认,自己还是混得太嫩。公司在招标失败后股票没跌反而涨了,他就应该有所察觉,只是这段时间脑子乱糟糟的,所以无暇顾忌。他这辈子还没有惨到过这个份儿上,输了人,输了阵。
崔小鹏坐在那里,俨然新的运筹者。他说,唐先生仍旧享有股东的权利,只是不再适合担任总经理的时候,唐尧下意识的去看柯兵,男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傻,唐尧觉得,如果他现在手里有枪,一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枪崩掉两个。
崔小鹏坐在最中央,理想和现实总的成就感似乎有着微妙的差距。他一贯的行商原则就是吃掉该吃掉的能吃掉的每家公司,但这一次他也不确定,是为了公司才这么害唐尧,还是因为小卒子。
某个角落里,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崔小鹏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从容不迫的宣读着新的规章制度,新的重组方案。
柯兵咬着牙,快把牙根咬碎了。唐尧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却好像听见了小兔子的低泣。他想把那个人搂过来,揉进自己的身体,让他打,骂,哪怕捅自己几刀,就是别这么憋着。胸口,窒息般的疼。
终于,挨到了会议结束。股东和经理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唐尧是走得最快的。柯兵想也没想起身就追了出去,终于在消防楼梯口把人追到了。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唐尧回身就是猛力一推,柯兵直接摔到了墙上。
力道之大,就像他那天推唐尧的一样。
“唐尧……”柯兵还想上前,却在下一秒止住了脚步。
第一次,他听见唐尧如此声嘶力竭的咆哮:“你他妈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拿刀捅你!”
柯兵有些发怔,一时间竟然没了言语。
唐尧还在骂,似乎这辈子积攒的愤怒都在此刻倾泻出来。
“柯兵,认识你算我倒霉!从第一次你撞了我的车我就该知道,和你就是命里犯克!你死活爱不上我,我认了,你抱着你那棵破树吊死我也不管!可为什么连公司都不给我留!你别说你不知道,你他妈就是不知道也是帮凶!我唐尧哪儿对不起你了,我敢对天发誓从头到尾我问心无愧!”
在柯兵的印象里,唐尧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激烈爆发过,就是那个分手的电话,也带着深深的克制,淡淡的冷。可这一刻,盛怒中的男人却像点燃的绚烂烟火,夺目,又摄人心魄。
“柯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唐尧的嗓子哑了,渐缓的语速里,像在压抑着某种致命的疼痛,“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柯兵靠在墙上,费力的呼吸,就好像身体里的力气被忽然抽干。冷淡的克制的清高的唐尧,愤怒的粗鲁的燃烧的唐尧,截然不同,却都戳进了他的心窝。柯兵忽然羡慕起绿野仙踪里的铁皮人,没有心,才会那么的快乐。
唐尧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柯兵回过神时,只有楼道里呼呼的风声。
保护崔小鹏是他机体的自然反应,从认识那天开始,从知晓感情那天深化,一直到现在。那么对唐尧呢?柯兵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却一无所获。似乎从逮着那只兔子开始,他想的净是怎么欺负。
呵,柯兵抬起胳膊死死抵住自己胀得发疼的眼眶。崔小鹏是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最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别人给他一刀,他能还回去十刀,哪怕别人不捅他,兴许他也要拿着凶器去害别人。只有唐尧那个单纯的白痴,才嫩得没一点防护。他把最柔软的地方都袒露出来,深信着别人也肯定一如他这般。明明,都清楚的……
“这个姿势,有点难看。”施砚凉凉的语调,此刻听来有那么点沙漠甘泉的味道。
柯兵放下胳膊,仰头深呼吸几下,才看向男孩儿:“公司重组了,你准备怎么办?”
施砚歪着头,表情波澜不惊:“实习期还没满呢,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做。”
柯兵苦涩的扯扯嘴角:“这一次,怎么不说我生活精彩了。”
施砚垂下眸子:“人多了必然闹腾,就不奇怪了。”
施砚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崔小鹏。柯兵觉得今天的人们真的很奇怪,放着好好的电梯不用,都来挤消防通道。
柯兵特意把身子挪了挪,让出条康庄大道。崔小鹏一言不发的下了楼梯。
在男人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时候,柯兵终于忍不住大声问:“为什么非要吞掉腾古?”
崔小鹏的身形顿了顿,下一秒,沉默离去。踢踏的脚步声,却衬得这个空间更加安静。
柯兵这句话,是帮唐尧问的,也是帮自己问的。唐尧问,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柯兵觉得冤,他知道自己不无辜,可那种不甘的冤枉感却怎么都抹不去。折腾得他几欲发狂。
崔小鹏当初把别人逼得跳楼,柯兵照例一月一次的去看,他从来没有自诩为道德模范,他就是护短,就是对自己人好,他不怕承认。可今天,想着唐尧为这个公司付出的心血,他却忽然很想揍崔小鹏。狠狠的,揍那个王八羔子。
别问他为什么,柯兵自己也说不清。他只是知道拳头握得太紧了,指甲把掌心划出了伤。
唐禹坐在车里很久了,以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的姿态,等待弟弟归来。这个会开得时间太长了,长到超过了唐大哥的想象。唐禹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那种把什么事情都攥在自己手心里,开头结果风险变量计算得分毫不差的滋味。可今天,眼皮却在不停的跳。他很少不安,除非是特别紧张的人或事。比如唐老爷子,比如女儿,比如弟弟。
唐尧出来了,如他想象中一般颓丧。唐禹舒口气,打开车门让弟弟坐进副驾驶。唐尧却钻进了后座。把头抵在唐禹的驾驶座背上,纵是唐禹有三头六臂,此刻却是看不见弟弟的表情。
“哥。我还真是没用到家了。”唐尧的声音闷闷的,在压抑的车里听来更觉苦涩。
这是唐禹意料之中的结果,他转过身来,像以往成长岁月里无数次一样,温柔而慈祥的摸着弟弟的头发,一下,一下,觉得心,也跟着软了。
“休养生息,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的,哥帮你。”
“不了,我可能真不是这块料。”唐尧吸了吸鼻子,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脑袋一抖一抖的摩擦着唐禹的手心,唐禹的手跟着顿了顿。
不知过了多久,唐尧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给了唐禹一个略带撒娇意味的笑:“哥,开车吧,咱们回家。”
唐禹僵硬的转过身,发动引擎。想去挂档,手却在把手上滑了一下。
柯兵翘班了。从开完会之后,他就离开了公司,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过马路的时候他想到曾经看过的科幻小说,说一个男人被车撞了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神仁慈的给予了他弥补错误的机会。柯兵很后悔平日里没有多多的烧香拜佛。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巨幅海报上是一部热映的好莱坞动画片,柯兵鬼使神差的就买了票走了进去。电影是循环场,已经演到了中间。柯兵坐进去好久,才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画面在快速多变的闪动着,梦工厂的技术总是那么绚丽的让人眼花缭乱。
由于是上班时间,偌大的电影院里,脑袋寥寥无几。柯兵悄悄瞄着四周,看了好几圈儿才终于确定,只有他和两对儿估计是吃饱了撑着实在没事干的情侣。此刻的大剧场,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眼神没有焦距的对着大屏幕,不一会儿,柯兵就开始犯困。在连打了几个呵欠之后,背后忽然传来青天白日的强光和门被开启的嘈杂声,想来是又有闲人入场了。百无聊赖的转头去看,柯兵却在下个瞬间瞪大了眼睛。
自从家长会之后,柯兵再没见过樊霖。如今,臭小子似乎长高了点,虽然在同龄人里肯定还是站排打头的那一个,但相比于他的心眼儿,柯兵觉得这身高绰绰有余。西瓜头如今变成了草寸,倒还有了那么点飒爽的意思。
但这个不是重点,问题是这小子还牵着一个。只见过一面,但柯兵一直记得唐乐乐,没其他原因,就是觉着谁家生了这样的闺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于是,眼下这俩人手牵着手摸索了进来,一样的校服,一样的红领巾,一样的……情侣书包?!如果他没记错,俩孩子应该在九月份刚刚升上初一。晕,这恋会不会忒早了点啊!
显然还没有适应剧场的黑暗,俩孩子伸着胳膊跟盲人似的挨着个的摸着最外面的一排椅子往前走,柯兵想起今天是周五,有些初中似乎只上半天课的。但甭管是不是逃课,柯兵都觉得给一段美好的初恋做电灯泡实在不太厚道。而且依照樊霖那针尖大小的心眼,回头再被阴了可真得不偿失。
于是柯兵往椅子下缩了缩,准备做一个默默奉献的贴心怪叔叔。
两个小孩儿还没找到中意的位置,剧场的门就又被打开了。柯兵下意识的皱眉,觉得游手好闲的人真的还不少。回头看去,却愣住了。转瞬即逝的太阳光,照出两张狰狞的脸。
俩男性地痞流氓携手来看动画片?!柯兵一脸黑线,忽然觉得他有必要研究下这个剧院是不是还在地球上。别是在不只不觉间被某个龙卷风给刮到火星了吧。
门很快关闭,剧场又恢复了黑暗。刚进来的男人们显然也不适应如此的黑暗,但和其他人不同,他们没有摸索着往前走,而是冷静到近乎机械的站在原地,等待眼睛适应剧院里昏暗的光线。柯兵微微眯起眼,他们……不像是来看电影的。
下个瞬间,已经适应黑暗的男人们开始四处张望,并最终锁定了正在走向角落位置的两个小孩儿。几乎是同一时间,柯兵通了灵,直觉是如此迅速的钻入大脑,以至于身体在大脑发出信号之前就做出了反应。
腾的一下起身,柯兵想也没想大声叫:“樊霖!快跑——”
乍听到有人叫自己,饶是机灵如樊霖也有些发愣,而就是这么几秒钟,两个男人已经迅速扑到了俩孩子面前,变戏法似的拿出俩……麻袋?!撑开就要往下套!
柯兵连黑线的时间都没有了,尽管他很想鄙视一下在二十一世纪还要使用麻袋这种工具绑架的颇为返璞归真的歹徒,但情况的紧急让他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照着距离最近的歹徒就是一拳。直接把人打翻在地。
柯兵还想扑过去补第二拳,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一对二。腰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整个身子扑到了有序排列的空座上。由于冲击力太大,胸口被椅子边缘硌得生疼。可他无暇顾及,抬头冲已经傻了的俩孩子怒吼:“你们他妈的赶紧跑!”
俩孩子这时才反应过来,樊霖眼神闪了一下,接着拉起唐乐乐就往外跑。刚刚中拳倒地的歹徒爬起来就追,柯兵想去阻拦,却被人扣着脖子揪过去,以极快的速度把他的脑袋狠狠的磕到了墙上。顿时,柯兵头痛欲裂。那个王八蛋松开手,跟着追了出去,柯兵站都站不稳险些瘫在了地上。
头有没有破他几乎感觉不到了,只知道以两个成年人的速度去追两个孩子,根本是手到擒来。这么想着,他不知又从哪里生出了力气,脚下一使劲,也旋风般追了出去。
剧院大厅此刻竟然无比刺眼,柯兵俯一冲出险些睁不开眼睛。用力眯着眼睛去适应明亮的光线,柯兵看见两个孩子已经跑到了正门口,而两个歹徒眼看着就要追上。柯兵想也没想几乎百米冲刺的追了过去,终于在大门口把其中一个歹徒扑倒在地。不料一抬眼,就看见另外一个歹徒已经抓住了小孩儿正往他们停在门口的桑塔纳里塞,两个小孩儿想叫,却被人不知道用什么捂了口鼻,立刻晕了过去。把小孩塞进后座,歹徒飞快的坐进驾驶座,不敢出声,就用眼神示意男人快些上车。
柯兵哪里肯放,死死的抱着歹徒的大腿,任凭他踢拉打踹就是不撒手。他们一连串的扭打已经引起了群众的注意,歹徒也急了,几乎是蹭着往车门靠近,最后见实在甩不开,索性揪起柯兵的领子把男人也拖进了桑塔纳。
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塞满了整个后座。门砰的一声关闭,车绝尘而去。
柯兵刚想起身,却不知男人从座位下面摸出了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昏迷之前,柯兵听见砸他的男人狼狈的低喊:“给刘彻打电话!妈的,要一个弄三个,这买卖亏大了!”
柯兵做了个梦,梦里唐尧变成了超人先生,披着帅气的红色斗篷从天而降单手按住了绑匪的车,迎风呐喊说要锄强扶弱,结果等开了车门见到和绑匪扭打成一团的小卒子,超人先生又帅气的把门关了回去,关上不算,还补踹了一脚。然后一伸胳膊,喊着SUPER MAN飞走了。留下个大坑的车门就此彻底打不开,而风里还回响着唐超人的临别赠言——坏蛋们的内部矛盾不归我管。
柯兵是疼醒的,哪儿都疼。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他只能半眯着看人。
对待一个身受重伤并且已经陷入昏迷的可怜人还要拿脚踹来踹去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尤其是在踹的时候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念叨:“这么大个看着像谁儿子?嗯?”
“滚你妈的。”这是柯兵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嗓子似乎干得发音困难,所以这句话柯兵明明是吼的,却只有干巴巴叙述的效果。
口舌之快的代价,是心窝上狠狠的一脚。
什么心痛到极致了就不会再觉得痛都他妈的是狗屁!柯兵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心也痛身也痛从内到外疼得销魂刻骨。
坏人,都是坏人!嗷呜!————小卒子一号捂着胸口哭。
就说了今年犯太岁!————小卒子二号揉着额头掉眼泪。
我想家,想兔子……————小卒子三号憋红了眼眶。
报应。——小卒子四号仰头吐出了颓废的烟圈。
屋子里除了两个还在昏迷的孩子和他自己,就只有三个人。柯兵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汉武帝。剑眉,星眸,硬朗的五官,匀称而精壮的身体。如果不是刚刚踹上自己心窝的那一脚,柯兵会很客观的给予他人如其名的评价。
人的机遇真的很奇妙。柯兵想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己就因为他,第一次蹲了局子,第二次惨遭暴力绑票。
妈的,人生哪来那么多浮云呢。所以小卒子觉得要不是前世他偷了刘彻妈种在乡间地头里的大白菜,就是上辈子刘彻踩了他爹放在深山老林里的捕兽夹。
第 50 章
刘彻到底和樊若山有什么恩怨柯兵不知道,只是从他们的交谈里大概明白了,刘彻伙同俩亡命之徒的目标就是樊霖,结果死小子搞早恋连累了人家唐乐乐,又搭上了自己。
刘彻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这种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中就能略见一二,但说实话,柯兵还是忽略了人心的残忍,就因为唐乐乐一直在哭,那王八蛋居然在打了孩子两巴掌之后又把她的嘴用胶布沾上了,柯兵当下就想跟丫拼命,结果被一脚狠狠的踢倒了脑袋上,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
不过三个人都很烦躁,所以柯兵安静了,他们倒也不理了。只是刘彻在一个劲儿的看表,再看表,似乎在等待某一时间。
脑袋的剧痛渐渐过去,柯兵开始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很像一个废旧的工厂,他和孩子被反手绑在了一个机器上,看着像是报废的切割或者打磨机,空旷的厂房内还能看到零星的流水线的影子。这种工厂只出现在郊区,柯兵飞快的转着脑子,想着他们生还的几率。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绑架他们的两个匪徒渐渐消除了烦躁,竟然开始喝起啤酒吃起小菜,都是一些真空包装的熟食,应该是早就储备上的。相比刘彻,他们更像是惯犯。刘彻靠在远一些的窗户边,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暮色里的侧脸,居然还有了丝英俊的味道。
花痴!——小卒子一号掐腰。
没立场!——小卒子二号瞪眼。
看见帅哥就荡漾!——小卒子三号横眉。
我、我看西瓜太郎总行了吧。——小卒子四号委屈的对手指。
没等柯兵把脑袋转向樊霖,忽然觉得腰上传来些许重量。一低头,是唐乐乐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手被绑着动不了,柯兵只能把身子往前蹭蹭让小姑娘靠得更舒服,然后轻声问:“疼不?”
唐乐乐抿着嘴,不敢出声,就见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脸蛋红红的,看得柯兵心里抽抽的心疼。抬眼看樊霖,小孩儿咬着嘴唇,目光倒还镇定,只是闪烁大眼睛里还是少了平日孩子气的嚣张,多了几分慌。
叹口气,柯兵用脚轻轻碰了碰樊霖:“过来靠着叔儿。”
樊霖眨眨眼,慢慢的靠了过来。却没有直接倚在柯兵身上,反而低下身子拿脸蹭了蹭唐乐乐有点红肿的面颊。然后轻轻说:“对不起,都怪我。”
唐乐乐愣了下,竟然止住了眼泪,虽然鼻头还红红的,可脸上除了刚刚被恶人弄出的红肿外,还平添了几许红晕。
柯兵瞪大眼睛张大嘴,娘啊,这不就是未来的情圣冉冉升起的妖孽嘛!还真是什龙生龙凤生凤老樊的儿子会打洞。神奇的基因效应。
樊霖见安抚成功,起身,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头枕在了柯兵的腿上。柯兵嘴角抽搐,牙根儿这叫一个痒痒:“喂,我也是被连累的好不好。”
樊霖动都没动,只是微微的向上一翻眼皮,从下往上倒着瞟了瞟柯兵的脸,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在电影院?”
柯兵被问得一愣,和一个小孩儿解释他纠结的情感世界且还是男男纠葛好像不太合适。想了半天,最后只得避重就轻道:“巧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儿逛到那里。”
樊霖眨眨充满童真的大眼睛:“看,这就是命。”
柯兵忽然觉得他不用等绑匪撕票这么麻烦了,直接给樊霖气死更方便。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刘彻终于有了行动。他拿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接来的座机拨通了樊若山的电话。因为是按的免提,所以柯兵听见那边响了不到半声就被人快速的接起。
“是刘彻吗?”柯兵从来没有听到过樊若山这样的声音,带着紧张,焦急,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彻冷笑着,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就是想在走以前捞一笔钱,你知道的。”
“多少钱我都给你,但我要我儿子安安全全的回来!”樊若山特意在安安全全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樊若山,你似乎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刘彻一把揪住樊霖的红领巾,冷森道,“叫。”
樊霖死死咬着嘴唇,居然不出声。刘彻急了,抬手就要抽过去,危机时刻柯兵急中生智大叫:“樊若山你这爹是当摆设用的啊!樊霖和唐乐乐现在都很安全,你他妈的赶紧拿钱赎人!”
柯兵这一嗓子一方面是希望樊若山放心冷静,孩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更重要的是让他知道被绑架的倒霉蛋儿有仨,可不只他儿子一个。而且牵扯上有政府背景的唐禹,对救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柯兵这声嚎叫估计把樊若山雷住了,也不怪樊先生懵,这情况就是把爱因斯坦叫来也得分析上一阵子。不过刘彻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耐性,眼看着就要超过警方追踪的安全时间,刘彻恶狠狠的挂了电话。
这只是第一轮,柯兵知道,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敲定赎金的额度,送钱的地点和其他等等。嗯,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并且没有歹徒会真心想要归还肉票,九成九的人选择撕掉,虽然其中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属于撕票未遂。柯兵希望自己能占住这百分之八十的幸运。
果不其然,之后刘彻又打了几个电话,逐一确定了金额,地点,和拿钱方式。最后一个电话,柯兵似乎听见了唐禹的声音,他不确定是不是听清了,因为很快刘彻就以“敢报警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的经典语句做了结束。
不知已是午夜几点,总之歹徒和人质都疲惫到了极点。刘彻和两个绑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褥子做成了简易铺盖,在重新紧完柯兵和俩孩子手上的绳子之后,终于安心睡去。
两个孩子靠在柯兵身上,小脸儿都难受的皱着,却也呼呼的睡得香香。柯兵看着他们,想着这不是自己家孩子他都心疼成这样,那这会儿樊若山和唐禹肯定心急如焚。
妈的,肯定是那俩妖怪平日里做的坏事太多,结果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柯兵胡思乱想着,至于他自己,倒是不太冤。估计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在帮兔子复仇。
手机已经被收走,此刻成为了一堆金属残骸。樊霖和唐乐乐的书包也被丢在地上,里面的书和文具盒都散落了出来,那是歹徒在搜俩孩子手机的时候干的。不害怕吗?呵,这个时候说不害怕纯属他妈的扯淡!柯兵害怕,而且怕得要命。怕到不敢去看刘彻的眼睛,生怕哪个眼神不对勾起了对方的杀机。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错没去弥补,好多乱麻没有解开,他真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都说人死了要是心愿未了,就会化作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可当他飘回小兔子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再怎么唠叨对方都听不见,再怎么蹦跶对方都看不着,再怎么欺负对方也不会再飞来可爱的白眼……光这么想想,柯兵就觉得眼眶发酸,心里针扎的疼。
忽然,柯兵瞄见了一样东西,那是从樊霖文具盒里掉出来的美工刀,是折叠式的,只有手指那么长,在一堆文具里被凌乱的笔盖着,很不显眼。但柯兵此刻看着它,却觉得它的周身都笼罩着金灿灿的光。
伸出脚,柯兵想去把刀勾过来,可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柯兵再伸,再用力,腿都快抽筋儿了却还是没辙。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躺。
“叔儿……”樊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朦胧的瞪着柯兵。
“怎么醒了?”柯兵压着嗓子,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樊霖皱眉:“枕头一直在动。”
柯兵怀疑自己可能会先于绑匪把樊霖撕票了。死孩子,把大腿贡献给你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嫌东嫌西?!
“有得睡就不错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晚上的月亮。”
樊霖的眼睛,在听见这话之后,明显的黯了下来。柯兵忽然有些不忍,甭管能不能逃出去,他总该给孩子们以希望。不,虽然小孩儿死憋着没说,可柯兵看得出来,他们把他当成了最大的希望。从绑架开始,臭小子一直在叫他“叔儿”。
不知怎么的,柯兵忽然燃起了一种使命感。
见樊霖又要睡去,柯兵动了动腿,然后用下巴指了指美工刀的方向。不愧是心眼儿和个头成比例的娃,樊霖瞬间就明白了柯兵的意思。他比柯兵绑得稍稍靠前了一点。并且角度也比柯兵的好,努力伸直了腿几乎能触碰到刀的边缘。可想要弄回来,还是要下一番功夫。
柯兵就看着小孩儿来来回回试了N种方法,什么趴着着,仰着的,蹬着的,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小孩儿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
柯兵有些丧气:“喂,算了。”
小孩儿的回应,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樊氏白眼。然后下个瞬间,柯兵就看见小孩用两只脚蹭着脱掉了旅游鞋,又蹭掉了袜子,然后用脚趾好容易夹住了一支距离比较近的铅笔,接着,就用脚操作着这支铅笔去勾美工刀。
柯兵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他记得自己初一的时候还在家院门口和小姑娘跳皮筋儿,并且由于跳得太烂哪一伙都不爱要他……你说说,都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孩子,这脑袋瓜的差距咋就这么大?!
原本只差一点点,有了铅笔的帮忙,这一次异常顺利。把美工刀勾到眼皮子底下之后,小孩儿弯下腰,用嘴把刀叼了起来。然后努力伸长脖子递到了柯兵被反绑于身后的手里。末了,用带着点得意又带着点邀功的眼神望着柯兵。
柯兵心头一暖,想也没想低头在小孩儿的脸蛋上就是一口。安全起见柯兵没敢弄出太大的声音,但亲得绝对实实在在。
樊霖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说实话,柯兵还没见过臭小子脸红得这么可爱过,本来还想补上第二口,可小孩儿快一步低头躺了回去。枕着柯兵的大腿,一动不动。
要总是这么可爱多好,小卒子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刀看起来很新,却不如柯兵想象中的锋利。绑匪捆麻绳的方法是先把他们的手捆好,然后用剩余出来的绳子栓在了机器上。柯兵割的,就是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几圈,只有割了这个,才有用。可他几乎是一直不停歇的割到了月落日升,手上的血泡出了又破,直到歹徒睡醒,他也只割断了三分之二。
没敢再动,柯兵悄悄把刀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
外面开始下雨。从刘彻挂了最后一个电话开始。电闪雷鸣,瓢泼倾斜。柯兵不知道这是祥还是不详。挂电话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彻悠哉的走到他们面前站在,居高临下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话说,我该怎么弄死你们呢?”
两个小孩儿抖了起来。几乎是停不住的,瑟瑟发抖。柯兵的大脑也是轰的一下炸开,预感到要被撕票和被告知一定会被撕票是有质的差距的,柯兵不是革命战士,虽然他剽窃了人家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可归到骨子里,他不过是奉公守法勤劳朴实的小市民,他想好好活着,并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都会成为奢望。
这一刻,他在心里把最恶毒的诅咒献给了刘彻。发挥他极限的话唠功底,循环往复的诅咒一遍又一遍。
光顾着诅咒刘彻,柯兵忘记了还有两个歹徒。失忆的下场就是被人从后面用不知道喷洒了什么的湿布掩了口鼻,可怜的小卒子直接没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今天俺努力二更~~总要让小卒子逃出虎口!XD
呃,虽然好多亲希望他就此葬身T T
第 51 章
“哥,他妈的姓刘的去取钱,却让咱们弟兄处理这些个麻烦!”
“少说多做,做完了还怕没钱吗?”
“那姓刘的要是卷钱跑了怎么办?”
“哼,他要真有那个胆子,咱哥儿俩就捎带手也帮他把尸收了。”
“哥,干嘛非得拼死拼活跑山上来,直接在下面把他们解决了不就行吗?”
“说你没脑子,越晚发现尸体,咱们脱身的几率越大。”
“对对,让那帮子蠢蛋光顾着找孩子了!”
“嘿嘿……”
有什么液体进了鼻子,呛水般的难受。柯兵想打喷嚏,可憋了半天喷嚏没打出来,人却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已经被雨水浇成烂泥的野地上,豆大的雨珠把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层氤氲,看不清,只依稀觉得应该是在山上。不远处,两个绑匪正拿着铁锹刨地,显然不是在干农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正准备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和他和俩孩子清洁溜溜。
费力的眯起眼睛,柯兵悄悄的动着头,幸亏雨声很大,遮住了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变态的绑匪终于如愿,俩孩子变成了俩麻袋,口扎得那叫一个严实,在柯兵的身边,一动不动。柯兵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和自己说要活埋肯定是活埋仨不会先对小孩儿动刀子的,一连说了好几遍,才终于有力气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后面的口袋……刀还在!
手上在前夜磨出的伤,此刻被雨水螫得生疼。可求生的意念太强烈,以至于柯兵脑袋里除了拼命的割,再割,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原本被割段三分之二的绳子看起来没有被绑匪发现不妥,顺着前夜割出的成果,柯兵下了死力气。
快了,快了,更快了……
割开绳子的刹那,柯兵把所有能想到的神仙统统膜拜了一遍,末了,又幻想式的在脑袋里把兔子搂过来,狠狠啃了一大口。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想到眼睛酸痛,想到脑瓜仁儿都疼。
悄悄动动彻底获得自由的手腕,再动动脚,很好,没有抽筋前兆。匪徒已经跳进了大坑,在里面挖得热火朝天。那样子就像终于找到了劳动的乐趣,开始重温我抗战时期地道战的热忱。
说时迟那时快,柯兵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拎起俩麻袋就是蹭蹭的狂奔。跑出好远时才听见歹徒怪叫一声,接着就是刺耳的“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站住?开银河系玩笑呢吧!柯兵脚下生风,真的是忽然间就来了那么一股子神力,别说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这时候要真是身后再来个胖娃娃他小卒子也照样能迎着暴风雨冲刺!想当年历史课学习西安事变时,他还曾经赞叹过蒋介石以四十九岁高龄一口气狂奔至骊山半山腰的勇猛,这会儿,却和蒋先生超越时空接了轨。
雨越下越大,茂密的植物加氤氲的水汽,使得能见度很低很低,眼前迷茫一片,柯兵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是没头没脑的往前跑。眼里压根儿就没了路,确切的说已经进入了处处都是路的境界。小卒子化成了铁人柯,负重一百五十斤于土山上风中追风踏雪寻梅。
慌不择路中,柯兵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歹徒的怒吼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耳边只剩下茫茫的落雨声。一旦松懈下来,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柯兵连忙把麻袋解开,樊霖已经醒了,小脸儿惨白,唐乐乐还在昏迷中。柯兵赶紧给小孩儿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抱起唐乐乐掐人中。终于,小姑娘也醒了。似乎连怎么哭都忘记了,只是楚楚可怜的看着柯兵。
“现在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山了,他们随时能找过来,我们必须要找个地方躲着。”柯兵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气喘吁吁的和小孩儿严肃的说。
樊霖紧紧拉着唐乐乐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柯兵,就像一头小狼。
不知怎么的,柯兵以前净觉着樊霖气死人不偿命了,俨然披着未成年人外皮的冷面杀手顶着西瓜头伪装的黑山老妖。这会儿,却对小孩儿多出几分喜爱。弯腰牵住樊霖的另外一只手,柯兵哄着:“别害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现在,叔儿带你们找棵树避避雨。”
“会被雷劈的。”
“……”
刚才哪个脑子进水说死孩子可爱的!他就知道,红孩儿挥上牛鞭也成不了王二小!
柯兵始终觉得,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就必定会为你开一扇窗。他把你折腾进了深山老林,就定然会给你一个小小的山洞容身。虽然这个山洞又黑又冷又狭窄。
“要进去?”樊霖有点迟疑。
柯兵瞪过去:“就是有狗熊我也认了,大不了搏斗。我这腿是真跑没劲儿了,两膀子兴许还成。”
樊霖扁扁嘴,一行三人总算逃离了滂沱大雨。坐在山洞的地上,柯兵才觉出冷。秋末的雨凉得刺骨,虽然还没到晚上,可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把天笼罩的没有一丝光亮。
“叔叔,我难受……”
唐乐乐哆嗦着靠了过来,一边的樊霖也有了牙齿打颤的声音,柯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底子好,还能负重狂奔,可俩孩子怕是折腾得够呛。
湿衣服沾在身上很冷,柯兵分别让俩孩子把衣服脱了,然后用力拧它们,虽谈不上干爽,但小卒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它们由湿转潮。之后又使劲抖落几下,才重新颤巍巍的让俩孩子穿上。至于他自己的,拧干了之后没有着急穿,而是盖住了缩在他怀里的两个小天使。
柯兵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他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叔儿,咱们会死吗?”樊霖抬头,问得特别认真。
柯兵觉得鼻子发酸,但他不能哭,这么窝囊不是老爷们儿干的事儿。
“语文课没学过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现在这状况就表示老天爷相中你做伟人了,偷着乐去吧。”柯兵把小孩儿又往怀里紧了紧。
他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容易么!
唐乐乐忽然伸出冰凉的小手,柯兵以为她想要什么东西,结果那小手攀上了自己的脸。轻轻的,就像羽毛在刮。
“怎么了,”柯兵咧开嘴,“看叔儿太帅了吧。”
唐乐乐收回胳膊,小手上一片被雨水稀释过的淡淡殷红。柯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大大的嗯了一声。柯兵吸吸鼻子,这才觉出来额头的疼。
粗略的算一算,他这脑袋也真可谓千锤百炼了。挨了几个回旋踢已经没了印象,反正又和墙壁亲密接触了好几次,而刚刚疯狂逃亡的时候,估计被小白杨们的枝枝蔓蔓没少刮拉。
忽然想到了血滴子……小卒子让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柯兵觉得好像已经到了晚上。龙王没有收手的趋势,拿着大喷壶还在不停的浇。柯兵有些晕,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双影,这不是个好兆头,可他无能为力。
低下头,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儿,睡得都不安稳。唐乐乐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很乱,樊霖嘴唇没了血色,还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正看着,樊霖忽然动了动,接着柯兵感到抱着自己大腿的力道更紧了。梦中的小孩儿就像溺水者,而自己的腿便是他的浮木。
“臭小子,梦见了什么呢……”柯兵哑着嗓子,苦笑。
“爸……”樊霖蹭着,及不可闻的呢喃。
呼吸窒住了,柯兵眨眨眼,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在这样的雨夜,那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光明。
疲惫感更浓了,柯兵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许睡,睡了你就再也吃不着肉,喝不着酒,玩不着扫雷,摸不着兔子了……
那就想吧。柯兵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混沌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过去三十年的种种,此刻在柯兵的脑袋里剪辑成了一部纪录片,黑白色的,吱吱呀呀的放。先是他爸妈吵嘴,他和班级里的坏孩子打架,接着他偷亲了崔小鹏,事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厮混,再然后他撞了唐尧的宝马,连哄带骗压根就没付多少赔偿金,接着他连哄带骗的把兔子拐到了自己手里,再然后又是崔小鹏,又是樊若山,又是唐禹,又是施砚……自从认识了唐尧,他好像就陷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各路人等三教九流齐齐登场舞动长袖。车上下走,炮来回轰,马四处踹,象疯狂飞。他这辈子最讨厌麻烦,却偏偏在这盘棋里不想被吃掉,哪怕只是一个小卒子,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越过楚河汉界,让所有人看看,小卒过河就是车。
又想唐尧了。柯兵苦笑,似乎这两天他脑袋里就没别人,全是那家伙的模样。怒发冲冠的,横眉冷对的,纯情羞赧的,伤心痛楚的,每一个都那么生动,好像就在自己眼前。
柯兵第一次去思考,他对唐尧和崔小鹏的差别待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见了崔小鹏就想护着,见了兔子就想欺负。
靠,这是什么心理呢!
所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出手收拾他了。柯兵胡思乱想着,如果他就这么挂了,天堂肯定是没份儿,那要到了地府,阎王问他为什么下来啊,他一定要老实回答: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
“叔儿?”樊霖动了动,似乎醒了。迷迷糊糊仰起头看柯兵,“你的表情好像在和耶稣作临别赠言。”
柯兵嘴角抽搐,抬手点着樊霖的脑门儿,一下又一下:“臭小子,听叔儿的话,以后再也不能欺负老实人!”
“啊?”小孩儿瞪大迷茫的眼睛。
柯兵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会有报应的。”
樊霖囧:“你在恐吓我么。”
柯兵眯起眼:“这是诅咒。”
樊霖打了个哆嗦,嘟囔着“明明就是封建迷信”之类的话,蜷紧身体又睡了过去。
真的,到极限了……因为柯兵居然看见了大大的壁炉,金黄浓香的火鸡,温暖的烛光,繁复而华丽的刀叉餐具,总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看见啥了他就看见啥了,梦幻而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在身边喊,大声的喊,像是哭诉,又像是呼唤。柯兵睁不开眼睛,只能伸长了耳朵去听。怀里的孩子好像被谁给抱走了,隐约分辨,那嘶哑的叫这樊霖的声音好像是樊若山那老妖怪,颤抖的喊着乐乐的指定是唐禹那只笑面虎。好,真好,孩子的亲爹来了,他这个临时的就可以退场了。只是,地面真的好冷……
谁?谁把他搂进了怀里?谁在捏他的脸,揪他的头发,咬他的手指头?
呵呵,管他谁呢,只要温暖就好,他冷怕了。勤劳的龙王还没回家么,怎么喷壶仍在洒?不过好奇怪,雨,热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虎口脱险!撒花~~(*^__^*)
第 52 章
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美。梦境里一会儿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一会儿是荷兰的向日葵,一片片的花海,随风摇曳。小卒子抖落着白纱巾,迎着风跟仙女儿似的奔跑,时不时回头调情的轻唤“来追我呀追我呀”,没等他看清身后追逐自己的帅哥究竟眉眼如何,就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然后吧唧,倒地。并且不幸的,脸朝下。
“小卒子,你醒了吗?”
是谁在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么热,那么厚实,那么粗糙。
“唔……”
“小卒子!小卒子!”声音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医生!医生,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抓着那只手,柯兵用干涸沙哑的声音执拗的重复着:“镜子……”
“镜子?”
“嗯……刚刚脸朝下……摔地上了……”
“医生,你不是说他脑子没事儿么?”
柯兵刚想出声反驳,眼睛却忽然让人扒开了,手电筒的强光刺得眼球好痛。奶奶个爪,这都是给抢救无效的人用的招数吧!
不一会儿,就听一个温润的男生轻松道:“确实醒了,多掐他两下试试。”
腾的一下,柯兵把眼珠子不仅张开,而且瞪得老大。颇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映入眼帘的就一白大褂,方方正正的镜片反射着寒光,遮住了后面更没有爱心的眼睛。
“我就说吧,你看,多精神。”白色恶魔推推眼镜,转身走了。
柯兵眨了好几下眼,才渐渐找到了焦距。左手在挂着吊瓶,他猛的去看右手,此刻正攥着另外一只,沿着手掌往上,修长的胳膊,匀称的臂膀,白皙的脖颈……没有唐尧的瓜子脸那么精致,崔小鹏的脸轮廓更分明一些。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崔小鹏的眼睛里闪烁的是诚恳的关心。
柯兵下意识的抽回了手,崔小鹏一愣。柯兵马上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突兀,连忙伸出胳膊去拿床边柜子上的水杯做掩饰,崔小鹏没说什么,反而帮他把水杯递到了手里。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润进心肺,柯兵才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勾勾嘴角,又扯出了小卒子的御用傻笑:“大难不死,我小卒子必有后福啊。”
崔小鹏微笑的揉揉他的头,和平日里相比,几乎没什么力道:“你就折腾吧,别人没经历的你全经历了,要不是动用全市警力去搜山,你以为你还能躺这儿?”
“呵呵,当化肥也挺好啊,然后明年我葬身之处的小花儿就开得可鲜艳可娇美了。”柯兵摇头晃脑的开起了玩笑。这一晃不要紧,又晃出来一片片星星儿。
崔小鹏见状赶紧出声:“你轻点。医生说了,除了皮外伤,你还断了根肋骨,同时伴有轻微脑震荡。”
“断、断了根肋骨?!”柯兵瞪大眼睛,瞬间化作西班牙斗牛,“那帮孙子呢!老子和他拼了!”
“得得得,您老赶紧消气儿,”崔小鹏牢牢的按住柯兵扎着吊瓶的那只手,险些给吓出一身冷汗,“有俩孩子爸在那儿监督,那仨人估计现在都后悔来世上走一遭了。”
“都抓住了?”柯兵咬牙切齿。
“嗯,刘彻提钱的时候就给摁了,剩下那俩也在山上给逮了。都是小半天儿的事,后面听说就是满山遍野找孩子了。”崔小鹏据实相告。
“听说?”柯兵沉吟片刻,轻声问,“你没去?”
“当然,绑匪又没给我打电话,”崔小鹏没好气的笑,“难道我还未卜先知不成。”
柯兵垂下眼睛,那个温暖的拥抱,是不是真如他所想呢。
“我睡了几天啊。”
“三天,哦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要找镜子。”崔小鹏说着在桌子上摸索,很快就摸着个小镜子塞进了柯兵手里。
“哦,不用,就是刚刚做梦……啊!崔小鹏!你们给我整容了?!”柯兵盯着自己被纱布打了N块补丁的脸,忽然觉得这还不如脸先着地的摔跤呢!
“医生说都没缝针,所以不会留疤,过两天纱布就拆了。”崔小鹏受不了的翻白眼。
柯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拿他小时候照片比比,他三十年长成这样容易么他!
“对了,俩孩子怎么样?”柯兵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樊霖没什么事,昨天就出院了。唐乐乐发高烧险些转成肺炎,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估计再住个几天就能出院。”
“哦。安全就好。”柯兵长舒口气。
“你这模样我会以为那俩是你私生子。”崔小鹏开着玩笑。
不想柯兵竟然带着点艳羡的口吻道:“要真是就好咯,呵呵,你不知道当爸那感觉,啧,美死了。”
崔小鹏没接话。柯兵是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对劲儿,抬头,男人盯着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里,忽然生出了几丝落寞。
“怎么了?”柯兵疑惑道。
“呃,”崔小鹏抬头,略带迟疑的对上柯兵的眼,“我以为你醒了看见我,第一件事就是打我。”
“为嘛?”柯兵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吞了腾古那件事啊,怎么说,我真挺想打你的,这事你做的不地道,但差点死一回,可能就燃不起那心气儿了。”
“小卒子,我估计我这辈子人品都这样了。”
“没指望你改,当然了,升华一下更好。”
“呵,估计有难度。”
“那就算了。”柯兵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男人,“崔小鹏,这和人品没关系,你就是一杀人犯,咱俩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这是什么都砸不断的,你明白吧。”
崔小鹏抿了抿嘴,低低的问:“那唐尧呢?在你这儿,他是个什么位置?”
柯兵愣了下,他觉得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在崔小鹏问出的刹那就有无数的答案在脑子里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可答案太多,却又都堵在那儿,乱成了一团。找不到脉络,理不出头绪。
“小卒子?”崔小鹏疑惑的轻唤一声。
“最想疼的人吧,”柯兵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仰头看着天花板,幽幽道,“看他蹦跶就想欺负他,可看他委屈了,又想去抱抱他,摸摸他的头,揉揉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
“如果,”崔小鹏忽然出声,打断柯兵的排比句式,“我和他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柯兵眨眨眼,额头忽然泛起黑线:“大哥,你这个问题既惊悚又琼瑶。”
“答案。”
“你呗,”柯兵不太自在的含糊道,“你个笨蛋估计这辈子也学不会游泳了。”。
崔小鹏歪头:“那他会么?”
柯兵一愣:“应该吧。”说实话,他和唐尧还真没一起游过泳。
“那如果他也不会呢?”崔小鹏执拗的莫名其妙。
柯兵觉得脑袋又疼了:“一定要回答吗?”
“一定要回答。”
柯兵讨厌这样的问题,很讨厌。因为这种非一即二的选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第一,崔小鹏和唐尧一起掉进河里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第二,就算都掉进去了就一定要救一个丢一个么,那要武警战士干啥的,要人民解放军干啥的!
最后,柯兵几乎是有点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能救得了谁救谁吧。”随后,扯过被子把头蒙上了。
崔小鹏动动嘴,想要说什么,末了却只吐出句:“公司还有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从外面关上病房的门,崔小鹏有些黯然。不经意的抬眼,走廊前方转角闪过的人影很像唐尧,可惜离开的太快,他来不及确定。
住院楼东侧小树林绿化带
“看见他了吗?”
“嗯。”
“怎么样?”
“挺好的。”
“就这样,他没再说什么?”
“……”
“唐尧?”
“我累了。”
唐尧看向施砚,眼神就像是希望得到某种如抚慰般的倾听。这个从竞标失败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逮着机会就安慰自己的孩子,唐尧觉得在他的身上,才能看到某种他希望看到的纯净。
施砚陪着唐尧蹲了下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坎,我信心满满的想和他跨过去。第一次摔我认了,准备不足,第二次摔我也认了,经验不够,可三番五次的摔,而且每一次都是我认为我们已经翻过去了,可风一刮又落回了原地,我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动。我之前一直和自己说,对于脑袋里装着泡沫塑料的家伙,你不能指望他的行动经过大脑,很可能他已经做出了反应了大脑还没意识到,可这种自我催眠用得多了,就不管用了……”
“我帮他劝你那次,也算么?”施砚淡淡的问。
“算,那是最成功的一次,”唐尧苦笑,然后轻轻叹息,“也是最后一次。”
尾字的语音还没散尽,唐尧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些温热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嘴上。男孩儿的动作青涩却不笨拙,带着一丝丝微妙。唐尧眨眨眼,居然忘记了去拒绝。
突如其来的吻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男孩儿松开扣着唐尧后脑的手,改为轻揽着男人的颈,呼吸微乱但却认真道:“我喜欢你,就从那一次开始。”
唐尧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有些惊讶,有些突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只是觉得施砚的目光很温暖,沐浴在这样的凝视里很心安。
“现在我实习期也满了,工作也找好了,就准备搁这儿扎根了。”施砚露出孩子气的微笑,眼神却是全所未有的认真,以及唐尧一直想要却在某人那里求而不得的,坚定,“别把我当小孩儿。”
唐尧这才注意到,与半年前刚来的时候相比,或者说与更早他帮着柯兵劝自己的时候相比,男孩儿确实长高了一些,也壮了不少。唐尧似乎有些神游,他胡乱的想着,虽说二十三窜一窜,可也不至于有这么明显的变化,除非,男孩儿有刻意练的或者用了别的什么方法……
施砚知道唐尧走神儿了,可他也不急。伸出胳膊,轻轻把男人圈了起来,施砚几乎带着点诱惑意味的呢喃着:“让我陪你吧,我这人心眼小,就容得下一个……”
崔小鹏走后,柯兵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刚刚的俗套问题雷得渣都不剩,不过为了给唐尧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小卒子还是强打了精神,让目光看起来有那么点炯炯的意味。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医院的广播里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可小卒子还是没有等来唐尧。
他以为自己醒了,那个男人会第一时间奔过来的。明明那么紧张的抱着他,明明哭了的……不是么?柯兵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自信了,抑或把小兔子想得太心软了。他试图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他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得出了不来探望自己才是正常的理性结论。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
柯兵盯着吊瓶里,一滴滴往下坠落的药液,忽然觉得嗓子眼往外泛苦水。他飞快的在床侧俯下身子,止不住的干呕。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可压根没吃饭的身子最终也没吐出什么,只有些许胆汁。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咳,还在混战中……望天……
第 53 章
晚上,柯兵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别这么看着我笑,我冷。”小卒子裹紧被子,把一只手放在紧急电铃上,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唐禹站在床边,抱着胳膊好笑道:“你是怕我拔了你的氧气管呢还是砸了你的输液瓶?”
“都有可能,”小卒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半天,“话说,你没带什么凶器吧,还是你想用塑料袋闷死我?”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唐禹摸着下巴,竟然真的思考起来。
柯兵嘴角抽搐:“我好歹也救了你的宝贝闺女吧,你怎么好意思在我大病未愈的时候就来恐吓我!好歹,好歹……”
“好歹也等你病好之后有了自卫反击能力是吧。”唐禹勾起嘴角,跟在自家客厅似的拉过来张椅子,坐到了柯兵床边,温柔的问,“花,还喜欢么?”
这是,什么状况?——小卒子一号歪头。
可能爱女被绑受刺激太大。——小卒子二号揣测。
那他下一秒要是牵住我的手咋办?——小卒子三号咬嘴唇。
你想太多了。——小卒子四号一脸黑线。
唐禹这么一问,柯兵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难怪他梦里全是花儿,合着他还真的被花海给包围了。偌大的单人病房百分之六十的空间都摆满了鲜花。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梦中的花海姹紫嫣红好不美丽,现实的花海……满目惨白好不吉利。
“这些都是你送的?”柯兵开始磨牙。
“不全是,”唐禹抬手指了指,“百合和马蹄莲是樊若山的心意。”
小卒子了然的点头:“果然白菊花是你。”
唐禹笑得怡然自得,那架势挥上把蒲扇就是汉钟离,端上把折扇就是乾隆帝,摇上把团扇就是王熙凤,捻开把檀木扇就是男慈禧。
“喂,小姑娘怎么样?”柯兵总算想起来问个有意义的问题。
“炎症都消了,挺好的,刚睡下。”唐禹敛了笑容,倒还真有了点慈父的样子,“嚷着要看你,明天带她过来。”
柯兵点点头。一时间没了话题,气氛有些沉闷,唐禹耸耸肩,起身:“看样子你是死不了了,恭喜。”
柯兵一脑门子黑线:“麻烦你用与之相匹配的表情行么。”
奶奶个腿的,有用一脸遗憾说恭喜的吗!
第二天,唐禹还真的带着唐乐乐过来了,小姑娘一进门就扑在了柯兵的怀里,一口一个叔儿叫得小卒子浑身酥麻心头暖暖。而唐禹当时那表情,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绝对的点睛之笔。看得小卒子蚀骨销魂飘飘欲仙,过瘾之感实乃语言无法形容。
之后,樊若山又带着樊霖过来几次,樊霖已经能和爸爸牵上手了,看得小卒子一阵欣慰。结果说话的时候小孩儿出其不意啄了他一下,于是孰亲孰疏立竿见影,最终,可怜的小樊同学是被老樊同志一脸大便色生拉硬拽拖走的。按照老樊同志的说法,再呆下去谁是你爹都忘了。
再之后,来的,只有崔小鹏。基本上两天一次,就像柯兵当年的探监,规律而稳定。
住院到一个月的时候,柯兵再也没忍住,拿医院的公用电话拨了唐尧的手机。可能号码过于陌生,那边迟疑了一下,才接听。
“喂?哪位?”
久违的声音,让柯兵差点哽咽。嘴张了又合,竟然说不出话。
那边似乎感应到什么,半晌,不太肯定的轻唤:“柯兵?”
再也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柯兵这辈子都没这么娘们儿过,连险些被人活埋,他都能囧囧有神的铁人附体勇攀高峰,可现在,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就像小时候受了父母冤枉,就像上学时候被同伴排挤,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却是顶天的委屈。
“兔子,我想你……”这不是柯兵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却绝对是他最用力,最用心的一次。他在山顶想了一宿,住院又想了三十天,他想得快魔怔了。
“我听我哥说你现在能跑能跳蹦跶得欢实啊,”唐尧平静的声音下面,还是难掩担忧,“怎么声音怪怪的?”
“造谣,我断了一根肋骨啊,脑震荡也是个长期活儿,”柯兵吸吸鼻子,“我现在喘气就胸口疼,点头就脑袋疼,吃饭就牙疼,蹲厕所就腿疼。”
圈圈你个叉叉!小卒子决定回头就找广告公司做个唐禹肖像大型喷绘挂病房里练飞刀!
“都疼?”唐尧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嗯!老疼了!”柯兵使劲点头,被它形容成点一下就疼的脑袋这会跟小鸡啄米似的。
“呵呵,这不挺有精神的么。”唐尧淡淡的笑。
男人的声音太轻,笑意在传递到柯兵耳边之前,就不见了踪影。以至于柯兵有些恍惚,他不确定唐尧是不是真的笑了。
因为他挺精神的,因为他身子骨好的快,所以,就不用过来探望了吗。柯兵想骂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可握着电话的手都因为剧烈起伏的心情而开始发抖,小卒子的铁嘴,却还是没张开。
“好好养着,希望你早日出院。”
这是唐尧的最后一句话。而挂了电话,小卒子便身体力行的让它成为了现实。
“大夫!大夫呢!我他妈的全好了!我要出院——”
柯兵豁出去了,他还没和崔小鹏之外的男的这么抽风似的折腾过。不,就连他和崔小鹏也没折腾到这个份儿上。按照施砚的说法,他妈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啊。可他离了唐尧就是不行!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抗议,都在想兔子。想他的别扭样,想他的毒舌,想他的可爱白眼,反正都想。没得到崔小鹏的二十年他也都活得好好的,可没了唐尧,他缺氧得喘不过气。
当小卒子气势汹汹的去唐尧家堵人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施砚。柯兵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门牌号是兔子家的,防盗门是兔子家的,施砚围的那个围裙……也是兔子家的。柯兵觉得头嗡嗡的响,看,有一个他没说瞎话,脑震荡真的没好利索。
“唐尧不在,你要进来坐吗?”施砚靠在门框上,一派悠然。
柯兵眯起眼睛,直接提着施砚的衣领把人拎了出来:“你俩好上了?!”
施砚想耸肩,无奈被小卒子揪得呼吸困难,只得作罢,凉凉道:“要相信自己看着的。”
一个月来的种种,有了答案。合情合理,但柯兵接受不了。唐尧说自己在他的心里埋了根刺,时不时的就扎得他生疼。可现在他的兔子拿起了电钻,钻得他心窝血肉模糊。
“你他妈的……”柯兵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一拳扫着施砚颊边重重的打在了墙上。
施砚扯扯嘴角,弄开柯兵的手,好整以暇的站定:“你自己拖泥带水,怨谁?”
“我他妈的想明白了!”柯兵大声吼着。
“切,谁等你想明白啊。”施砚温柔的笑,“我能和他说我心里就他一个,我能说我遇事第一个想到他,我能说他的好我都知道而且我一定珍惜,我能说的多了去了,你行吗?”
柯兵觉得施砚真的很狠,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和倒霉崔和唐尧的一团混乱,所以句句话都戳进他的死穴。施砚说的所有,他从前保证不了,现在也许可以保证,但就像施砚说的,谁等你呢。
“别在我家门口哭啊,弄得我欺负你似的。”施砚把围裙拍平整,然后摸摸柯兵的头,“三十岁的人,十三岁的心脏。”
柯兵有气无力的打开施砚的手,游魂般离开了唐尧的家。施砚对待唐尧,就像他对待崔小鹏的翻版,所以,这个一定是报应。
过马路的时候柯兵有些晃神儿,他抬头去看刺眼的大太阳,阳光很亮,他就用手去挡,才发现手指骨上都是擦伤。日光下,渗着血丝的伤口仿佛镶上了金边儿,晶莹剔透。
耳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柯兵想躲,可下个瞬间一个念头涌进他的脑袋,如果老天还没为唐尧出够气,那么一根肋骨不够,他再来三五根的都成。只要……
“叔儿,你挡路中间做什么呢?”唐乐乐甜甜的声音传了过来,柯兵一回头,就见黑着脸的唐禹握着方向盘瞪他。
“想自杀还是想害我啊。”唐禹没好气的又按了几下喇叭,然后从窗户探出来,“有时间没,那之后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柯兵思量半天,觉得被毒死比被撞死舒服的多,如果效果一样,他不介意敲唐禹一顿。
看样子唐禹是来接女儿放学,唐乐乐穿着校服抱着书包,样子可乖可乖。见着柯兵,就一个劲儿的给他讲学校的事儿,然后说,叔儿,我都想你了。给小卒子灰色的心情带来抹亮色。
唐禹没有直接把车开到饭店,而是先把唐乐乐送到了钢琴学习班,目送着小姑娘进了练琴房,才安心的回到了车里。
“你说你上辈子得做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摊上这么个女儿啊。”小卒子由衷的嫉妒。
唐禹乐开了花儿,他很少乐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看着就少了几分阴险,多了几分傻气。弄得柯兵一时间还很难适应。
“你还是板着脸吧。”小卒子实话实说。
唐禹白他一眼,没再说话。直接把车开进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小卒子的“人家不喜欢吃生肉”,被唐先生直接当成了耳边的微风。
把清酒斟满,唐禹颇为衷心的敬了柯兵一杯:“这个,就算是谢谢你救了乐乐。”
柯兵没说话,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明明叫清酒,却刺激得喉咙难受。
“谁家女儿我都会救,也是碰巧赶上了。”
唐禹闻言轻笑出声,似乎一路上,男人都心情很好。
柯兵撅起嘴,怒视笑面虎:“我和唐尧分手,你是不是特高兴?”
唐禹惊讶的挑眉:“分了?”
柯兵想一掌拍死他:“你的演技流于表面,太过浮夸。”
“呃,你刚去我弟那儿了吧。”唐禹浅浅的勾起嘴角。
柯兵下意识的就去看四周:“你监视我?”
唐禹没好气的丢出唐氏白眼:“我的脑子不是摆设。”
柯兵想抗议,他都这么可怜这么悲惨了怎么还能迂回暗讽指桑骂槐。可看着唐禹的眼睛,他忽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能再白我一眼不?”
唐禹刚夹起一生鱼片,瞬间滑落。
“我对男人没兴趣。”唐先生郑重声明。
“我要是看上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小卒子起了毒誓。
“咳,”唐禹莫名其妙有了些许被打击感“那你要干嘛?”
柯兵举起一只手挡住在他和唐禹之间,这样从他的角度就只能看见唐禹的一双眼睛。
“维持这个姿势,再白我一眼呗,”柯兵深吸口气,慢慢敛了不正经的笑,“你俩的眼睛,一模一样。”
唐禹觉得心头有点什么东西在翻滚,刚想说话,又给小卒子下句话给整得完全没了情绪。
“你俩这翻白眼得是唐门独有秘籍吧。”
唐大哥现在只想拿把菜刀把眼前的家伙做成小卒子刺身。还是极薄极薄的那种片片。
柯兵见唐禹没配合,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然后一下下扒拉着米饭。直到把每个米粒都扒拉到了,才抬头看向唐禹,带着点赌气意味的说:“他是和我分了,可他现在还是和男的在一起,同性恋不是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想纠正,那就是白费力气。”
唐禹没说话,若有所思。
柯兵盯着淡翠色的酒盅,黯然的呢喃:“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一想他胸口就疼,比刘彻踹我心窝上那脚还疼。”
唐禹又斟过来一杯酒,然后不等柯兵,自己喝了个干干净净。
柯兵深呼吸好几下,才抬起头,问唐禹:“那天在山洞里找到我们的时候,唐尧在不在?”
唐禹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般的轻呼吸,不一会儿,把目光重新投到柯兵异常执着的脸上,勾起浅浅微笑:“手指头肿了吧。”
柯兵愣了下,自从医院苏醒他总觉得心里头的那片天还在下雨,触目所及都是雾蒙蒙的,路从不清晰。可这个瞬间,奇异的,云收雨住,阳光普照。
有些什么力量又回到了身体,就像缺水多日的骆驼终于又把驼峰储满了水,吃了俩月肉罐头的大力水手终于重新嚼到了菠菜。唐尧都能冲着那个坎冲锋一次又一次,没道理他拎着俩沙包深山狂奔的柯铁人被打击个几回就没了力气。
唐禹皱皱眉,怀疑生鱼片不干净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瞧着桌对面的家伙好像突然窜到了半空中然后咔咔的套上了圣衣?
“哥~”
呃,绝对是幻听了。
“哥~~~”
脊背发凉的唐大哥决定闪人。
“唐禹,别逼我抱你大腿!”
唐大哥望天花板,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为嘛自己弟弟和这个囧人过不下去了。
“唐禹,你欠我一条命。”
“呃,柯兵同志,请不要夸大其词。”
“那半条总有了吧。”
唐禹抿抿嘴,微微点头表示接受。
柯兵认真的凝视着唐禹,缓缓开口:“唐尧很尊敬你,也很重视你。从交往一开始,他只要讲到你唐禹,连眼睛都是放着光的。什么你又有能力,又有手段,又会学习,又会做人,靠,要不是见过你,我还以为他这个大哥是杜撰的。当然,这和杜撰也差不多了……”
“柯、兵。”
“好啦,我讲重点。”柯兵深吸口气,继续道,“所以你暗地里使的那些手段,我一次也没和他说,因为你最终也没有真把我怎么样,而且,怎么说呢,我是独生子,特羡慕上面能有个十项全能的大哥。一看见唐尧那样儿,我就觉得让他这么幸福下去挺好。”
“你这是,向我邀功么。”唐禹淡淡挑眉。
“就算是,不行么。”柯兵觉得眼眶又有热气冒了上来,上次搂着唐尧是什么时候,他都忘了。只觉得好像已经很遥远,很遥远,“我没脑子我知道,可再没脑子也有想明白的时候。”
“现在想明白了?”唐禹饶有兴味的挑眉,“看你这架势是想让我帮你?”
“反正唐尧同定了,那你与其把弟弟给别人不如给我,你心里也舒坦点,而且你脑子灵转得快,又了解唐尧,更重要的是你还欠我……”
“账单就不用重复了。”唐禹翻翻白眼。然后,男人望着小卒子沉吟了好半晌,才受不了的耸耸肩,“找我帮你……呵,以后别总说我弟弟傻,你俩压根就是半斤八两。”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目前情况比较混乱,特作以下说明。汗。。
首先,柯兵并不知道腾古被吞并是因为崔小鹏偷了唐尧的系统,更不知道这个是唐禹的幕后策划。在他这里,只是觉得崔小鹏的正常商业吞并不厚道。
第二,唐大哥虽然做了好多坏事,但在柯兵这里,目前只体现为先用金钱诱惑了一下,又莫明其妙的绑架了一小次。仅此而已,所以说,在隐约觉得唐大哥已经对纠正弟弟绝望之后呢,小卒子凭借恩人身份求助于有巨大威慑力的唐哥哥,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三,小卒子其实想明白了,在做选择题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的用到了兄弟和爱人……咳,这个,姨妈们就原谅他吧T T
于是,继续战斗……望天……
第 54 章
柯兵成长的三十年,遇到过大大小小很多坎,有些他自己能过,摸爬滚打的就过去了,有些他自己不能过,就会找人帮忙,兴许帮得上,兴许帮不上,但就这么着,总算平安活到现在。柯兵一直坚信,每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都是出于善意的,也许这么想有点白目,但这是他的坚持。怀疑精神也许更有用,但不适合他,他也做不来。
所以那时候施砚过来帮他时,他照着指示做了,而现在唐禹答应了帮他,他就信了。他也许脑子不够,也许分析问题总是肤浅的离谱,可他相信一旦他决定后的认真,无人克敌。
“哥,你这块寿司都嚼了五分钟了。”柯兵心焦的挠着筷子,“我的明路在哪里?”
唐禹停止了咀嚼,又喝了小口酒,这才露出舒坦的神色,不疾不徐道:“你俩分手,是因为我弟把姓崔的打了这事儿吧。”
柯兵觉得嘴里发苦,也跟着喝口酒压了压,唐禹说得没错,虽然个中原因复杂,可归根结底,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所以,小卒子点了点头。
“嗯,那你就先去找我弟,”唐禹又夹起一块寿司,搁进嘴里,“他怎么打崔小鹏的,你就怎么打他。”
“哥,你没发烧吧。”柯兵大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伸手就贴上了唐禹的脑门儿,“打他?我现在恨不得拿着他的手抽我自己!”
“要是怀疑你可以不去做。”唐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柯兵纠结了,揪了半天头发,才闷闷的看着唐禹:“你不是想害我吧。”
“害你?图什么?”唐禹挑眉。
“拆散我们啊。”
“容我提醒,你们已经散了。”
“哦,也对。”
柯兵豁出去了,腾的一下,起身就要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去?”唐禹连忙出声。
“揍人啊。”柯兵想也没想回道。
唐禹翻翻白眼:“明天晚上再去。这种事儿不兴撞日的,只能拣日。”
柯兵鼓起腮帮子思考半天,说:“行,那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这也用准备?”唐禹哑然失笑。
“当然,”小卒子十分认真,“唐尧那一拳让崔小鹏眉骨缝了好几针,我不练练怎么能照着还回去?”
“……”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那么狠么,就算你不心疼弟弟我还心……”
“敢见血我让你和刘彻作伴去。”
唐哥哥怒了,小卒子眼见着浓浓乌云在乐乐爸脑袋顶上翻滚,并不时伴有大风闪电。
“你说他怎么打崔小鹏的我就怎么打他啊。”小卒子满肚子委屈。
唐禹算明白了,跟某些脑袋里面是塑料泡沫的家伙就不能用比喻句:“就是差不多打一拳就行,最主要的是把憋着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后面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柯兵眨巴着勤学好问的大眼睛:“您老还是说吧,我资质驽钝。”
“床是干嘛用的。”唐禹拿起味僧汤,优雅的喝了起来。
小卒子悟了,非常受教的用力点点头:“沙发也行是吧。”
出了料理店,正值傍晚。太阳下到了半山腰,昏黄的光辉把路上的每个行人都映得闪闪发光。小卒子伸出胳膊吸了一大口空气,之后仰天长啸:“从这一刻起,老子登陆了!”
小卒过河,不回头。
次日晚上八点,柯兵又摸到了唐尧家门口。悄悄拿着钥匙拧了门锁,一开门,唐尧立于玄关似乎正准备出去,四目相对,两相愕然。
“要出去?”
“呃,哦。”
“干嘛?”
“买盐。”
“哦,早说我顺路就给你带来了。”
“也没多远。”
拳头,就是在这么和谐友好的气氛中挥出去的,柯兵已然酝酿了很久,以至于光想着怎么既有效果又不会太有杀伤力,而忽略了不合时宜。
唐尧直接被打懵了,一屁股跌坐在玄关,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冲柯兵喊:“你他妈有毛病啊!没事儿专程跑我家来揍我?!”
柯兵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架起人一路拖着丢到了沙发上,然后自己站在唐尧面前居高临下的吼:“你当初揍崔小鹏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我是不是说让你等着!合着你当老板当惯了是吧,你说打人就能打,说分手就分了?!”吼着吼着,柯兵忽然在这样的气场中找到了情绪的契合点,以至于话到最后,都成了真情实感。
唐尧气得胸口都疼,眼圈直接就红了:“我他妈等了一夜!”
“那你跑什么啊!”柯兵又气又心疼,“你一大老爷们儿不能有事儿说事儿!”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每次就是狡辩狡辩再狡辩,把人绕晕乎为止!”唐尧怒极攻心,腾的站起来冲着小卒子就是一记左勾拳,“说的比唱得都好听,最后还是他妈的原地踏步!”
柯兵被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也来了火:“那你倒是说啊!就那么把箱子往门口一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气什么,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说到最后,小卒子喊得破了声。
“我不要你?!”唐尧被柯兵明显的贼喊捉贼给气得肺要炸了。
“对,就是!你还找了一个相好的!”柯兵说着使劲四处寻么,“人呢,有能耐都给我出来!”
唐尧想也没想拿起烟灰缸就丢了过去,幸亏小卒子闪得快,不然缝针一事很可能重演。烟灰缸落地的闷响还没散尽,他就听见唐尧变了调的怒吼。
“你他妈的是没找,你满心满眼的就一个崔小鹏!”
柯兵急促的呼吸,要把眼睛瞪出了血:“我谈了多少了男人,随便哪个散了我都不在乎。就他妈的和你杠上以后,我这又是绑架又是……我他妈的为了啥啊,心里没你我折腾个屁,我有病么我!”
没等唐尧回应,柯兵直接扑了过去。什么事先想好的套路通通丢到了脑后,他现在就是想使劲咬上那张嘴,让它再不能说那些个伤人的话。他给唐尧心上的是刺,可唐尧直接拿了电锯就来,他受不住了。
唐尧竭尽全力的反抗,在柯兵百折不挠的亲吻中,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彼此的身体都冷得太久了,以至于受不了一点点燥热。柯兵紧紧把头埋在唐尧的颈项,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忽然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值了。断的肋骨,挨的回旋踢,一整个月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此时通通成了肥皂泡,啪的一声破掉,连水渍都被阳光瞬间蒸发。
“别像扔东西似的丢我,我妈这样,我爸这样,我被丢怕了……”柯兵抵着男人的脖子,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
唐尧觉得他又要心软了,身体好像分裂成了好几个,吵得不可开交。吵得他脑袋就要爆炸。
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只不过这一次,唐尧在上面的要求得到了小卒子充分的配合。唐尧有些欣喜,有些狂乱,有些矛盾,却又有些痛快。柯兵被顶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从始至终没喊疼,只是再也说不出调节气氛的囧囧话语。
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消停,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双双沉沉睡去。
早上,柯兵先醒的。说实话,他是疼醒的。可他一点不后悔,怀里是热乎乎的小兔子,别说被压,就是被生吞活剥了,他也乐意。只要给他留口气儿就行。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呵呵,还怕没机会讨债?
龇牙咧嘴的从床上悄悄下来,柯兵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觉得稍微舒服点。一瘸一拐的走到浴室,柯兵把身体简单的冲洗干净。没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洗那个地方,最终只是草草的冲了冲,好在伤得不厉害,也没什么明显的痕迹,只是丝丝的疼。
冲完凉,柯兵留了张字条放到床边,然后贤惠的去菜市场买早餐了。只有在早餐上,唐尧才有了那么点朴实意味,他喜欢豆浆油条,尤其是现磨的鲜豆浆,刚出锅的脆油条。
敲门声,是在柯兵走后十分钟响起的。唐尧还在睡,硬是被吵了起来。大脑混混沌沌,他只是下意识的记得要罩上睡袍,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去开了门,连是谁都没问。
施砚惨白着脸,嘴角的淤青明显可见,更惨的是右手,肿得像个小馒头。
唐尧一下子就清醒了,这阵子施砚一直在他这里借住,昨天被柯兵搅和的一团乱,他居然忘记了小孩儿一夜没回。此刻,施砚的样子让唐尧心里抖了起来。
“手怎么了?”唐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施砚不语,只是惨然的扯了扯嘴角。
右手对于施砚的意义唐尧再清楚不过,他觉得嗓子发干:“谁干的?”
施砚没说话,而是缓缓搂住了唐尧的脖子,靠了过去:“为了你,都值。”
柯兵是哼着小曲儿疾驰回来的。和炸油条的大婶聊了十分钟的结果就是零头没要还多饶了他两根油条,豆浆也是冒着气的,光是想想唐尧喝得嘴边儿都是一圈白,柯兵就觉得喉咙发干。
把豆浆和油条都挪到一只手里,柯兵用剩下的手开门。门一开,正对面的沙发里坐着施砚。豆浆油条险些脱手,柯兵有些怔仲。
而当唐尧拎着菜刀冲过来的时候,跑,是柯兵的唯一反应。他不知道哪个地方错了,明明一切都很好不是么。怎么买个油条,就风云变色了呢。就算唐尧不知道他把自己弄得多惨,起码,也得给他说话的机会。
坐上出租车逃命的时候,柯兵觉得后面好像又出血了。钻心的疼。
又见唐禹是第二天的晚上,柯兵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男人。然后男人笑了。柯兵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表情,杀我的心都有。我明明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预料之中,”唐禹给了柯兵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悠然的点了根烟,深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坐,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儿。”
柯兵疑惑的看着唐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妖在听唐圣僧讲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小卒过河预计28号完结收工,呵呵~~~俺耐你们~~MUA~~
PS.忽然发现这文成悬疑剧了= =
俺的错。。猛虎落地式谢罪!
第 55 章
唐禹吧啦吧啦了很久,柯兵就像听天书一样,唐禹的每个字他都明白,可拼凑在一起就模糊了意思。听到中途的时候柯兵烦躁的摸出了烟,听到最后的时候,尚未熄灭的第N支被他碾碎在手里。
“你、丫、就、一、变、态。”这是柯兵搜肠刮肚所能想到的,最精湛的形容。每年愚人节柯兵都会傻头傻脑的逐一跳进同事们的陷阱,他知道那是善意的,所以他不计较。可唐禹这个,他接受无能。一直以来,他都相信眼见为实,可现在才知道,巨大的冰山还隐匿在幽暗的海底,他看见的,不过是一角,“把人像提线木偶似的摆弄,很有成就感么?”
“还行,”唐禹似笑非笑,下意识的摆弄着结婚戒指,颇为幽默道,“偶尔把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进行高度统一,也挺有趣的。”
柯兵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像胸腔要爆炸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哑着嗓子道:“我就问你一句,从始至终,每一环的结果都是你计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
摆弄戒指的手顿了下,好半天,唐禹才耸耸肩:“百分之九十吧。”
“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柯兵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还要追问,可能潜意识里总是秉着人本善,所以他执拗的一定要在蛛丝马迹中找出点什么,才不至信念崩溃。
“弄垮腾古,这个步骤是计算里的,”唐禹望着天花板,轻轻的呼气,“结果,是计算外的。”
唐尧那一天的样子涌进脑海,柯兵心脏毫无预警的疼了一下,看着唐禹,柯兵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
估计柯兵的表情太滑稽,唐禹忽然笑了:“别指望给我进行大脑分析,你还差得远呢。现在你要想的,是后面怎么办?”
柯兵抿抿嘴:“你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现在倒不反对我们俩了?”
唐禹暧昧的扯起嘴角:“你信不信呢?”
背后忽然一阵凉风,柯兵顶着发麻的头皮拍案而起:“我管你他妈的反对还是支持,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我都扛过来了,还怕你再放几次冷枪!”
唐禹非常配合的鼓鼓掌,然后很是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哦,忘了说,施砚那手的事儿也推你身上了,回头去医院解释的时候别忘了这茬。”
柯兵脑溢血了,思维彻底当机,四下寻么可手的凶器。
唐禹不紧不慢的又点了根烟,幽幽道:“我要是挨了揍,你这辈子和我弟都没戏。”
柯兵瞪着唐禹,恨不得把男人烧出俩窟窿。他不指望人人都是实心萝卜,可怎么就有人那心眼又黑又多成了蜂窝煤呢!
“还有,”唐禹忽然撤下烟,敛了笑容,冷森道,“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柯兵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不要告诉唐尧么?”
唐禹忽然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不靠说的,靠做的。”
柯兵垂下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认真的看着唐禹:“我会保密的,不是怕你对我做什么,而是怕我家兔子伤心。你这个大哥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你认为的,重得多得多。”
说完,柯兵不发一言的转身往外走。
“哟,这一次不用我支招了?”唐禹在后面调侃。
柯兵摔上了大门:“自己的爱情我自己来,自己的兔子我自己逮!”悟这个道理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但总算,明白了。
大门关上两分钟以后,又被人踹开了。
唐禹看着去而复返迎风伫立的小卒子,有片刻的疑惑。可惜“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唐大哥就遭遇了一记小宇宙无限级的庐山升龙霸。跌落在地的时候,五迷三道的唐大哥总算听清了施暴者的理由。
“有没有戏我说了算!蜂窝煤就该在煤堆里老实呆着,别他妈来实心大萝卜筐里搅和!”
离开了唐禹,柯兵没有立刻去医院。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有个血块堵在胸口,卡得他难受。站在腾古楼下,他拨通了崔小鹏的手机。号码很久没打,居然有些生疏了。
“喂?”崔小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柯兵平复几次呼吸,开了口:“我有事和你说,我现在公司楼下。”
崔小鹏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上来吧。”
“不,还是你下来吧,”柯兵微微仰头,高耸的建筑让他晕眩,“我不想进。”
崔小鹏很快出现在了门口,柯兵看着他站在红灯前等了两分钟,才匆匆穿过斑马线,可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呼吸还是不稳。
“跑得很急嘛,看来知道我想问什么。”柯兵一瞬不动的盯着崔小鹏,盯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十多年的男人。
不想崔小鹏居然摇头:“我不知道。”说完,男人定了定神,迎上柯兵的目光,“但只要是你有事找我,永远都排第一位。”
柯兵觉得嗓子眼有些苦,他咽了好几下唾沫,可发出的声音还是暗哑难听:“是不是你偷了唐尧的系统,才竞标成功?”
崔小鹏惊讶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柯兵看来,已经足够明显。
沉默,像潮水一样蔓延。柯兵忽然觉得他和崔小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罩了起来,于是水越涨越高,两个人都濒临窒息。
“崔小鹏,是男人就别那么怂,你连大狱都蹲过,敢做就要敢认。”
“没错,”崔小鹏抬起了头,“我做了。”
柯兵点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很好,然后下一秒,就在大街上,当着路人,当着偷懒摸鱼的公司职员,当着二百米外执勤的交警,当着明亮的光天化日,把崔小鹏揍了。不是一拳,不是一脚,不是象征性的几巴掌,是真的下死手把人揍了。就像小学崔小鹏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小卒子帮他报仇的那个时候,没有章法,没有路数,就坐在那个王八蛋身上狠命的揍。柯兵这才发现,哪怕过了二十多年,哪怕他学了搏击散打跆拳道,可真到怒极攻心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鼻涕邋遢的孩子,还是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表达他的愤怒,和伤心。
崔小鹏没有还手,任由柯兵打到没有力气,打到没有火气,打到从他身上滚落到一边。
“崔小鹏,我从小大在你这吃的亏不算少,可那些都是我乐意,我上赶着,我不怨你。可这事儿不同,这一次,你过底线了。”
柯兵仰起头,湛蓝湛蓝的天,万里无云。
“这一顿是你替唐尧打的?”
“不全是,还替我自己。”
“那就行,你要不要再来?”
柯兵收回目光,看向崔小鹏,这才发现男人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忽然间,就觉得好累。
柯兵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转身想把男人弄起来,却发现崔小鹏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并在下个瞬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
柯兵有片刻的恍惚。太岁仍旧那么威严,在崔小鹏的手心里,泛着银光。
“去你家借住的时候摸出来的,”崔小鹏那开了油彩铺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我再问一次,是给我的吗?”
柯兵有些哽咽,想起折腾的这些年,五味掺杂:“你喜欢就好。”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不能回头。
柯兵转身离开的时候,崔小鹏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柯兵的背影,颤巍巍地把那个据说法力无边的本命太岁重新挂在了自己脖子。
虔诚的,亦如初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字数有点少,呵呵,但总觉得应该停在这里,就当给崔小鹏这个人,一些纪念吧。XD
另,JJ最近抽得厉害,有好多回帖我还没来得及看就给吞了,再加上要完结了,全力码字,所以可能有些亲的回帖俺米有回复。但你们对凉凉的支持,和对小卒子滴爱,俺都有感受到滴,不然哪来那么多鸡血二更呢。呵呵,抱大家~~~
七夕快乐!
第 56 章
小卒子近来成了医院的常客,从崔小鹏被打到他被绑架再到施砚的手受伤,从急诊室到外科再到骨科。他熟门熟路,沿途还有好几个小护士冲他飞眼。
找到施砚的时候,唐尧不在,死孩子手上打着石膏,靠在床榻上拿着画板,用左手不知涂鸦着什么。那架势纯净的,柯兵就是拿着飞镖都不忍心撇举个皮鞭都不好意思抽握着手枪那扳机都难扣抬个石头那胳膊都没法往下砸。
发现了柯兵的到来,施砚把画板扣到了一边,表情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了然。
“手怎么样了?”柯兵站在房间中央,不太自在的开了口。
“骨裂。”施砚淡然的笑笑。
“会影响画画吗?”柯兵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关心。奶奶个爪的!
施砚歪着头,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看愈合情况。”
柯兵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然后依着窗棂点了一支烟。混合着有害颗粒的白雾顺着风,慢慢飘散。
“医院禁止吸烟。尤其是病房。”施砚不怎么认真的提醒着。
柯兵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才转头道:“我总得拿个东西冷静冷静,不然你打石膏的可能就不只右手了。”
不想施砚扬起了嘴角:“来吧野比,我巴不得你动手呢。”
小卒子被彻底打败。掐灭了烟,柯兵恨恨的盯着施砚:“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是谁动得手,为什么非要往我身上推?”
施砚低头,垂下的睫毛把眼睛笼罩上一层阴影:“竹子,我不是总和你说么,既然该付出的都付出了,就要收到效果。”
“什么效果?得到唐尧?”柯兵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我他妈的还真是引狼入室,亏我把你当朋友!”
施砚抬起眼,目光像微风吹过的水波,恬然,悠远:“这样的人不好找。你让我帮你气他的时候我就想,活到三十岁还能这么嫩这么纯的,打着灯笼挑都没了。”
“再好也是我挑着灯笼跋山涉水好容易找见的,凭什么最后便宜你!”
施砚眨眨眼,用二十岁的脸孔叙述着二百岁的老练:“这和打麻将一样,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
柯兵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顺着施砚惊愕的目光,柯兵回头看见了唐尧的脸,而他身后还跟进了一个人,唐禹。
时间仿佛停滞了,无论是进来的人,还在原本就在的人。有些什么东西在四个人之间流转,莫名的微妙。
最后,还是小卒子打破了寂静。他说:“唐尧,我今天才发现,我他妈就一傻X。”
唐尧似乎被男人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苦涩绊住了,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柯兵继续着,好像科学家终于研究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理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找人倾吐。
“腾古的事我知道了,崔小鹏怎么偷的系统,怎么赢的招标,我都知道了。但是为什么不是你和我说呢?你付出的辛苦付出的努力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我不是诸葛亮,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我他妈的脑子可能还在大众平均值以下,我猜不出来的。我光看着你难受,我以为光是因为失去公司,我他妈上哪之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说到最后,柯兵重重的一拳砸在饮水机上,满着水的塑料桶在巨大的冲击下却也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响。
唐尧抿抿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都过去了。”
“过不去!”柯兵说着走过去取下男人手中的保温壶在桌子上放好,然后把他拉到施砚的病床面前,指着施砚的手,“我柯兵做人可能拖泥带水,可能瞻前顾后,但绝对坦坦荡荡。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我这里只有一句话,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就问你,信不信?”
柯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尧,而唐尧的视线却在他和施砚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了施砚脸上。后者垂下了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里,竟然透出些许无辜的味道。
柯兵扳过唐尧的脸,声音满是痛楚:“我他妈都少根肋骨了,你居然冲我拿菜刀。”
唐尧忽然就心疼了,这感觉比愧疚来得还要猛烈,几乎让他哽咽:“我那是怒极了……”
柯兵觉得眼眶胀得发疼,委屈是一种比愤怒比生气比伤心都要来的憋闷的一种情绪,爆发不出,却钻心的难受:“我还颠颠的去弄豆浆油条,豆浆非要人家给我当场磨,油条非要最新一锅,我走路的时候那里还疼呢,一下一下针扎似的……”
“咳。”唐禹轻咳一声,然后把俩精神年龄等于初中生的孩子推出病房门,颇有大家长风范的道,“有什么内部矛盾就在门口解决,走廊现在没人,通风又好。”
语毕,男人从里面关上了门。留俩孩子在外头PK。
走廊真的像唐禹说的那样,清新,透亮,豁然开朗。
柯兵抹了把脸,倒不是又娘们儿的掉了泪瓣儿,而是抹掉林黛玉的哀怨,换上武则天的铁腕。掰扯过去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儿,像他这种被现实灌了N瓶脑白金的,再学不会往前看,就他妈白遭罪了。
一把握住唐尧的肩膀,柯兵认真的说:“公司没了咱可以再弄,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你那么大,但白手起家个小公司不成问题,弄他十来个员工,咱们一块做老板,咱俩一起过日子。”
唐尧看着柯兵,他不怀疑男人话里的认真,但他确实折腾怕了。柯兵说的这些,就像一个美丽得不行的梦。而梦想越美,破的时候越伤。
“再给我次机会行么,”柯兵的声音哑了,“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想,我可不能死了,我还没把自己的感情捋顺呢,我连他妈的自己到底爱谁都不知道,死了多冤。”
“你这辈子都捋不顺,”唐尧终于出声,低低的,涩涩的,“你脑袋里就一堆塑料泡沫。”
“塑料泡沫也有成型的一天,横是不能总乱着。”柯兵温柔的抚摸着唐尧的头发,久违的柔软让他激动得想哭,“崔小鹏是我兄弟,漫长的历史注定了他在我这的特殊位置,我没辙。但现在,我想要在一起的是你。冷了可以抱抱,想了可以亲亲,心动了可以捏捏脸,高兴了可以摸摸毛……”
有些什么,松掉了。
“……如果崔小鹏找了个伴儿,我会难受死。兴许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下去饭。但你要是找了别人,我就先去把那人弄死,回头再自首……我他妈,爱惨你了……”
结,开了。
原来没有系死,原来不是无望,它只是在等着足够勇敢足够坚定的一双手,来让它解放,然后乘着和煦的风,羽化成阳光下一抹晶莹剔透的彩丝。
“说你笨一点都不冤枉你,你都进去了,我不会再找一个?”唐尧莞尔,嘴角终于绽开了小花儿。
柯兵眯起眼:“那我越狱!”
唐尧有爱的歪着头:“纹个地图先。”
小卒子砸吧嘴:“哟,我发现你口才见长啊。”
“距离某人还有差……”
直接堵了唐尧的唇。饥渴,而深情。
——小卒子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坚定不移的贯彻一个话唠政策,说白了,就是把某只兔子的话唠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听完了?”唐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派悠哉。
“嗯,已经进入了可疑的拟声阶段。”施砚轻嘲的勾了勾嘴角,把耳塞扯了下来,“窃听器什么时候放的?”
“进门之前。”唐禹大方告知。
“在唐尧身上?”施砚皱眉,“我以为你会放竹子身上。”
“NO,我贴在了走廊墙上,”唐禹伸出食指摇了几下,似乎心情大好,于是声音也开朗起来,“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来,前辈给你说个经验,但凡变量大于等于二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因为没把握,懂么?”
施砚几乎是带着些许怒气的看着唐禹:“于是,这个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经验二,别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你的情绪。”唐禹淡淡的说着,拿过柜子上的粥,小心翼翼的倒出一小碗,递给施砚,见后者不要,就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在我弟身边这么久也该看清楚了吧,他最在乎的到底是谁。我承诺给你半年的时候让我弟爱上你,从实习到现在,似乎超时了呢。可惜你还是没办到,那么就该乖乖撒手咯。”
“要是,撒不开呢。”施砚盯着床边的画板,几乎是呢喃了。
“如果是真的骨裂,恐怕怎么养都不太能继续画画了吧。”唐禹把粥放到一边,似笑非笑道,“我不介意帮你试试。”
摩挲着画板,施砚沉默半晌。然后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算了,坚持不等于执念。人要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唐禹忽然感慨,由衷的。
施砚不以为意,漠然道:“留学地点我选好了,法国。”
“成,等我消息,会给你选个好学校的,我答应过你。”
“谢谢。”
“那你要做的呢?”
“知道,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解开鸟~~各位亲不迷糊了吧,么么~~呵呵~
回头还有唐大哥的番外,进行二次补充说明,嘎嘎~~
这阵子把亲们折磨惨了,其实俺也很煎熬,终于晴天咯~~呵呵
第 57 章
施砚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柯兵正和唐尧挤在一个小厨房里做饭。电话是唐尧接的,听到一半,被柯兵按了扩音器。毫不客气的光明正大窃听电话不说,并且小孩儿话音刚落,小卒子同志就给予了热烈回应。
“放心吧,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就等你过来拿呢!”
多嘴的下场,是胸口挨了一记唐门肘击。
挂上电话,小卒子委屈死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难道勤劳也有错吗?”
唐尧无语望天,那也不用早俩星期就给人家收拾好,过后一天检查一遍有没有漏网之鱼吧。好么,比疫区消毒还都彻底。
“喂,他没用我浴缸吧。”小卒子忽然想到。
唐尧白他一眼:“没。”
“难道是用你的浴桶?”这更是晴天霹雳!
唐尧咔咔几刀把黄瓜切成蓑衣状,然后拎起来在小卒子眼前晃荡:“第一,他洗淋浴。第二,你要是还杵在这里嗡嗡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黄瓜为什么这么绿。”
“嘿嘿,你刀工挺好的,这黄瓜现在多修长……”
“我还会拍黄瓜。”
“啊,要下雨了,我收衣服去。”
小卒子一溜烟的背影里,阳光满室。唐尧没好气的乐,然后拿起菜刀继续搁可怜的黄瓜身上练功。
送施砚去机场,是唐尧开的车。对于这个陪自己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的孩子,唐尧多少还是有些感激。而且被一个人那么认真的说喜欢,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虽然无法回应,但真到要分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伤感。
“喂,你会法语么,到那儿别被人欺负了。”
“哦不怕,虽然语言不通,大脑构造全球都一样的,估计你吃不了亏。”
“切,最后也没说给我画个肖像啥的。”
“手真好啦?你这愈合能力也挺惊人啊。”
“我说,好歹我都这么上赶着了,大仙儿您就不能回句话?”
“呃……你他妈啥时候拿棉花球塞的耳朵!?”
一路上就听小卒子蹦跶,可也幸亏有了他的蹦跶,才多少冲淡了一些伤感。到机场的时候小卒子和施砚已经在后座开始上演中国的泼墨山水画——牧童与牛。唐尧采取了观望措施,一直在观望,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赶紧飞吧你!”
“啧,票可以退的。”
“你敢?!”
“我好怕怕。”
“妈的臭小子,我咬死你得了!”
唐尧终于赶在柯兵重新扑过去之前,把俩人都揪出了车。然后一手一个拎进了机场大厅。
唐尧和柯兵一直把施砚送到安检口。不等保安出手,柯兵先把施砚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然后点点头:“嗯,挺好,估计一会儿金属探测器不会响,记着,孩子你大胆的往前走,千万莫回头。”
施砚眨眨眼,忽然伸出胳膊,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嫩声嫩气的唤着:“来,野比,抱抱。”
心蓦地软了一下。柯兵叹口气,把小孩儿拥进了怀里:“我他妈的上辈子肯定做了好些对不起你的事儿。”
结束了和柯兵的拥抱,施砚又走到唐尧面前,然后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踮起脚尖在唐尧脸颊上亲了一下。趁小卒子的天马回旋碎击拳到达之前,利落的进了安检。
“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小卒子咬牙切齿,吼出典型的学龄前威胁。
走出机场还没上车,唐尧就收到了小孩儿的短信。其实不应该叫短信了,更像封信笺。
【我和竹子认识的比你早得多,那时候在网上他就一白痴,我一直以为是零零后伪装的呢,等后来真正认识了,也没发现多聪明。不过他虽然单纯,虽然纠结起来能拖沓得人神共愤唠叨起来能逼得唐僧拿禅杖捅人,可一旦他纠结明白了,那就真的没了一点含糊。他前半辈子一直在水里,这是他说的,什么东一脚泥西一脚沙弄不好冬天冰封还给冻中间儿了,不过这种人一旦上岸,那句话怎么说的,小卒过河不回头,认准你就是你了。对于已经贴上小卒子标签儿的,他是能怎么维护就怎么维护,管你是欺负小孩儿还是恐吓小贩儿,你就是反党反人民了他也能指天发誓说你这叫无间道。经可靠数据研究表明,过河卒子的不安定率为0%。所以,我祝福你。】
“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柯兵嘟囔着,夺过手机摆弄着,把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渐渐的,生出那么点心疼和怜……
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补充说明,记得要经常翻翻身。】
黑着脸删掉新短信,柯兵若无其事的把手机还给了唐尧。然后诚恳的望着蓝天白云,咕哝着:“怎么不刮龙卷风呢……”
小卒子不靠谱的奢望自然没有实现。施砚靠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建筑越来越小,城市越来越模糊,直到满目云层。
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这个还真不好说。施砚随性的想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唐禹的杀手锏,可到了后面似乎好像就成了试金石?或者过度梯。也许唐禹是希望用自己让那两个单纯的白痴散了,但如果不散,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加结实?似乎哪一个结果对于唐大哥来说,都没差。
喝了口美丽的空中小姐送过来的橙汁,舌尖几乎为那诱人的酸甜舞动,忽然间,施砚似乎悟出了什么,望着杯子里轻轻晃动的橘黄液面,小孩儿轻轻叹着:“再修炼几年吧,起码,得学着那妖怪去喝龙井茶……”
年底,柯兵选了个飘雪的美丽清晨,拨通了前男友的电话。
“阿柯?”魏国栋的语气里满是迷茫,估计从肉体到精神还处于睡眠状态。
“阿柯?你他妈背着我找女人?”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第二男音。
“嗯?晕,不是,是我上一个,就是你前辈。”
“阿呸!你不说早分了嘛!”
“是早分了啊,我怀疑他拨错电话了……”
柯兵把手机调成扩音器状态摆在桌子旁边,正悠哉的啃着油条,一听这话连忙申明道:“我没拨错,不过我不急啦,你们继续。”
“你看,奸夫都承认了!”
“什么承认啊!疯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是不!”
“要不要剖开看看,妈的全是你!”
“呃,那我收回,就不是豆腐渣了。”
“还不如装豆腐渣呢!”
柯兵推开窗户去看雪花儿,觉得生活真好,如此的有活力。
“说吧,你到底有啥事儿?”等魏国栋能正常接听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可怜的娃语气蔫蔫的,估计刚被武力镇压得比较凄惨。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鹏程虽然被腾古招安了,但也是独立团。如果哪天真的又想独立了,那随便弄点资金就能在财务上把它划出去,直接从子公司变成独立产业单位对吧。”柯兵依旧立在窗口,说话间,呼出阵阵白气。
魏国栋有些感慨:“阿柯,你总是喜欢闲了就去翻翻记忆的历史长河么,晕死,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怎么着,三个月病假没休完就想东想西了?”
“你还说,你就是插在敌人胸口的一把尖刀,扎在敌人后背的一支冷箭,磕在敌人脑门上的一块砖头,嵌在敌人骨头缝里的一枚钢针……”
“喂,除了尖刀,其余都是你给润色上去的吧。”
“呵呵,”柯兵轻笑,随即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那么,现在还做不做数?”
魏国栋沉默的片刻,然后乐了:“你说呢。”
前男友魏先生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财务上的事柯兵不懂,只知道年还没过,电子事业部就独立了出来,表面上是腾古旗下的独立产业单位,已然沿用腾古的名牌,但实际从运营到盈亏利润计算都是自己做,从法律上讲,这个拥有十几个兵的电子事业部已经成为了独立的法人。而唐尧手中40%的腾古股权也变卖成了100%的“唐兵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册资本和运营资金。
“于是,我们现在是唐家军了?”蒋锐柯摆弄着刚印好的厚厚一盒名片,觉得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跟了柯兵这么一个老板,他这么踏实的小伙儿愣是名义上跳了好几回槽,这回头简历上一写,他的口碑啊,渣儿都没了。
“哇,昔日的总裁现在成了我的直属上司,我要每天给他倒七次水擦十遍桌!”何筱玉眼镜都跟着激动颤抖,什么叫人生,人生就是神奇而又无常的命运啊!
“咳,这活我来就行了。”柯兵没好气的白了想挖墙角的女人一眼,然后道,“明天大老板就要过来办公,你们都给我机灵点,知道不?”
“遵旨。”红男绿女们异口同声。
“经理啊,我怎么看你那么像大内总管了呢?”孙献说着,摸摸下巴。
柯兵也跟着摸啊摸,当然是摸自己的,末了作了总结:“应该叫老板娘更贴切。”
魏国栋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了,想也没想就朝身旁的盆栽伸出了魔爪,揪了朵小花儿二话不说就插到了柯兵头发里,然后啧啧有声:“嗯,这么着就像了。”
柯兵没急着去扑棱脑袋,反而因为想到了前一晚唐尧拿着那印着唐兵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新名片时候红了的眼圈儿,走了神儿。
魏国栋叹口气:“阿柯,你现在的表情就像只正在思念胡萝卜的兔子。”
关于分裂独立这事儿,虽然主因是魏国栋的手脚干净利落,但如果腾古真正想阻止,也不会这么一帆风顺。所以当魏国栋嘟囔着这事儿顺当的有些超乎他想象时,柯兵暗暗决定,大年初二,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去崔家看看。那是他心里最初的也会是永远的一个家,有他的爸,他的妈,他的兄弟。
晚上,唐尧过了八点还没回。柯兵有点着急,结果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太上唐难得高兴,非要弄个宵夜。孝子们只好继续陪着。
“所以,可能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唐尧说着。
小卒子一个劲儿点头:“难得老爷子高兴,是该住家里的。不过,你有没有帮我给咱爸咱妈咱哥带好啊,尤其是咱大哥,记得,要和他说小卒子特想他特想他想得夜不能寐想得心潮起伏……”
“那个,要不让我大哥来听电话?”
“啊,我手机要没电了,宵夜愉快,啵儿~”
挂了电话,唐尧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但就是心情很好,站在阳台上,冬日的夜空,星星璀璨而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正文完结~~撒花~~(因为知道没人给俺洒,所以先自己洒- -)
不过就小卒子一文而言,番外其实也应该是整体的一部分,没有补充,正文就不能算完整。
所以,敬请期待余后的三篇超级番外~嘎嘎~~
怎么觉得像打广告,抱头,逃走>_<

[ 本帖最后由 所无 于 2009-8-29 11: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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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大魔王 2009-8-30 1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