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蓝蓝天

2010-2-14 18:34
唯唯诺诺(2只大叔/别扭/弱弱) BY 伪娘

文案
《唯唯诺诺》:从小对兔爷都抱以反感的平凡大叔受VS从小对大叔受就抱有不自禁想做什麽的强而别扭的大叔攻。。。。额,就如题,2*大叔受,一只唯唯诺诺,一只喜怒无常……
内容标签: 强取豪夺
主角:柯同季宸 ┃ 配角:小奕明纯 ┃ 其它:落吧

第一章
夏雨下得猖狂,阳台上的凤仙花东倒西歪,红粉白色的花瓣碎了一地。
季宸瘫坐在咖啡色的美式沙发里,一手握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转台,状似悠然,脸上却满是欲爆不能的怒气。他容忍他的低俗品味,把那些乡野的花花草草搬进自己的阳台,容忍他四五样过夜菜扔成一锅煮的喂猪似的烹饪习惯,容忍他饥不择食一身粗俗香水味地扑到自己的怀里,容忍他每天早晨准确堪比北京时间的生物钟,容忍他半夜起床摸黑喝水撞翻东西摔倒声惊天动地的种种恶行恶迹,容忍他一再从垃圾桶里翻捡东西后忘记洗手的不洁习惯,容忍……他容忍他那么多,那么多!他现在居然还敢晚归,甚至是不归?!
看看手表,快1点了,摆明了要造反。季宸一把丢开遥控器,捡了件大衣走到玄关。正换好鞋子,斗胆造反的人就回来了。
柯同一打开门,就看到季宸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悚后,就低头开始换鞋子。
季宸的眼睛越眯越紧,直到柯同妄想无视他直接擦身走过去时,真的爆发了,“一副死人脸!!又被哪个低级货甩了吧??自己没用,冲我发脾气有个屁用!!”
柯同咬紧唇,刚在楼道里风干的脸立马又湿了,冰冷湿透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季宸分秒不闪眼地看着他,当察觉到他在发抖时,心里蓦然一软。就要出言安慰,柯同就开始压着肩膀,仰头哭喊,“是!我没用!我没用!我最没用!”抱紧头,喃喃自语,“我就是最没用的,那又能怎么办?怎么办……”抽噎声渐渐大了起来。
“又来了。”自语后,季宸叹口气,伸手要抱柯同时就被他一手打开。季宸皱着眉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一如既往地劝道,“那就好好工作啊,男人只要事业有成就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伸手又想抱他。
柯同固执地摇摇头,收住哭声,坚定地说,“我想搬出去。”眼神里却流露出怯懦。
方才还温柔的目光一下子转寒,季宸一字一顿地说,“再说一遍。”
完全的祈使句把柯同吓得腿软,他强撑起脸,底气不足地继续叫,“我说,我说我想搬出去。”目光开始飘移。
“为什么?”语气是回温了些,一张脸却愈发冷冰起来。
头越发低下去,柯同磕磕巴巴回说,“她们,她们都是一开始,看上这套房子,才,才愿意跟我交往的。就算我,我强调它不是我的,她们也不信,非到最后才说要,要分手。”说到最后,眼泪又开始往外涌,柯同连连用手抹掉,连自己都嫌丢脸。
为了女人,要跟我分居??季宸的脸彻底变黑变冷,正要发作,又想到某件事,便改口说,“那秀姨那里要怎么交待?”可不是我要留你!
所有的情绪瞬间断掉,柯同开始神经兮兮起来,“是啊是啊,妈妈那边要怎么说?可是妈妈拜托你照顾我的啊,这,这样就不好了。”淡而直的眉毛开始纠结。
季宸暗笑,挑挑眉,为难地说,“让秀姨以为自己所托非人,那该有多生气多伤心啊。其实呢,我这边怎么样都可以的,但秀姨那边……”恶作剧般,接道,“这样吧,还是实话实说好了,秀姨那样通情达理的人应该能理解的。”
“不行不行。”柯同连连摆手摇头,一脸害怕,“不行的,妈妈要知道我还是那么没用,一定会再气出病的。”咬咬唇,细声道歉,“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还是住在这里啊?”期盼的眼神。
看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做出这种表情,季宸忍俊不禁,背过身,咳声后道,“可是,你这样不是很为难吗?明明不喜欢这里,却还要每天勉强自己住在里面。”嘴角忍到抽搐。
柯同连声大叫,“不勉强不勉强,怎么会?还是……”眼神一黯,理屈,“还是你生气了?因为我刚刚那么说,你生气了?”忐忑不安。
还好,不算笨到无药可救!季宸调整好表情,转回身,难过地看着柯同,“不能说是生气,只是觉得自己的青梅竹马居然为了女人要跟自己翻、脸,心里不好受。”更凄艾的眼神。
柯同羞得满脸通红,象小时候那样,抱住季宸,“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恍惚想起小时候,季宸坚持自己是“竹马”,而他分明不是女的,却被迫顶着“青梅”之名,果然年少稚嫩啊。
“嗯。”季宸抱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男人,满脸窃喜。
“对了,东西寄过来没?”一想到小时候,就自然想到童年里的许多吃食。前天跟妈妈打电话时,她好象说已经寄出来了,近三天了,应该到了吧。
季宸还处在上个状态中,怔了怔才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封信,顺口应道,“东西没有,倒是有封信。看字迹,应该……”呃,我说什么了?连忙闭嘴。
柯同听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疑惑地抬起头,“应该什么?”
季宸“嗯”了一声,作顿悟状,“你是说老家吗?”见柯同点头后,忙接道,“老家什么都没寄过来,倒是有封信是从你毕业的那所学校寄过来的。”
柯同惊喜地小蹦了下,这才想起推开季宸,“肯定是校友会!信,信在哪?”
季宸看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怀抱,不悦道,“书桌上。不过奉劝你别高兴得太早,校友会邀请的对象一般都是很出色的人物。”很大的一桶冷水。
柯同却早蹦着去拆信了,方才因为失恋而哭得惨兮兮的模样荡然无存。
季宸站在原地,有种置身秋风刮起叶纷飞,如此这般萧索景象的错觉。再想到这半年来,柯同一无所知地在自己面前为女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寒了起来。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了?季宸开始迷惑自己还能这样形同无知地陪柯同演多久的戏。
夏雨不是总是一阵一阵的吗?今年却格外持久,势却不减往年。季宸眉头紧蹙地回头看了眼漆黑的窗外,淅沥的雨声也没来由地变得烦人起来。而柯同又是以自己最特有的小蹦小跳的方式跑到自己面前,一点三十岁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不会真是校友会的邀请吧?”季宸格外怀疑,瘫坐在沙发里,一脸的不屑。
习惯了季宸突如其来的讽刺,柯同也没什么感觉了,只仍是笑呵呵,“还以为真的是校友会呢。其实想想也是,怎么可能邀请我这样的人,什么都不行啊。”话里却带了份尴尬。
季宸还在为刚才的种种想法郁闷,也不乐意去安慰那个没用的男人。
柯同自嘲地笑笑,“只是学校现在发展好了,寄这封信,一方面是为了这个,另一方面应该也是想让有能耐的校友回去做贡献吧。”翻翻信,又尴尬地加上一句,“浪费了吧。”又是一笑。
季宸看着柯同这副一无所用的笨样子,一股怒气蓦然升起,“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啊?”声音吼开了,英俊的脸在雨夜里居然也带了几分狰狞。
柯同觉得莫名其妙,觉得满腹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小声地说,“好迟了,我先去睡觉了。”转身就要走,肩膀缩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季宸看着,怒气越高,“除了睡觉吃饭,你还能干吗?”看到柯同肩膀颤抖起来,心又开始发软,嘴上却不松口,“又不讲卫生,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想想他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可恨越大越不争气,连悟力都没有,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胡想瞎担心那么多。
柯同愕然,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尽管早就知道了季宸的喜怒无常。
“……”又是这副蠢样子!仿佛积长了的怨气已经没有空间储存了,季宸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柯同是被那声惊天动地的“碰”吓回神的,可不消一会儿,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连连灌入耳,柯同突然担心起来。这种天气,这个点,开车很危险吧?柯同慌忙往外跑,趿着双拖鞋跑到楼梯口时,只听又是一声“碰”,门被风吹上了。柯同揪着仍是湿结成团的衣摆,进退不是。
好不容易做好决定要去找门卫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柯同抬眼看着楼梯下的人,脸上不自主地泛出笑意。正要说话,季宸率先开了口,“我们还是不要勉强住在一起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额,同上篇啊~~~
有什么意见,麻烦大大们敲敲偶~~另外,偶挖滴新地,文文会爬得比较快,中意滴大大欢迎过去一坐:[url]http://www.myfreshnet.cc/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59693[/url]
第二章
第二章
天微亮,大雨早停了,打开久未开启的窗,一股尘土味随着清风迎面扑来。柯同被生生呛了口,咳嗽不止,一边捂着嘴,一边小心地爬下了窗台。
借着微弱的晨光,柯同细细地打量着那些简陋的行李,想到大半夜地搬家,突然有种被遗弃的错觉。尽管清楚知道季宸对他根本毫无责任可言。
条件是差了许多,但好歹也是呆过三年的地方,慢慢来吧,只要把以前的日子温习上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柯同断断续续地想着,开始简单地收拾起行李。
平常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可以弄清楚的东西,这次进行得很吃力。柯同心想还是等下班后把灯泡换好再收拾吧,昏暗的光线只会让人更想睡觉,特别是在昼夜未眠的情况下。于是,草草收了个尾,柯同就擦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蜷着入睡。
在公路上的喇叭声坚持不懈的轰炸下,柯同迷糊醒来,撑起上半身后,头疼得更厉害。迷惘地打量着屋子,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搬家了。软弱无力地站起身,柯同感觉头不仅疼还晕眩,忙抓住椅背又坐了回去。坐着坐着就蹦了起来,柯同很悲惨地意识到自己迟到了!从来都是烂得一塌糊涂的业绩反正强求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唯一还算优点的出勤表现怎么能毁?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连仪表都没打理就出门了。
下了车,柯同一路冲进公司,还没坐下,王主管就过来了,“小同啊,你来了?”守候多时的样子。
柯同知道王主管其实天天都在寻思着怎么把自己赶出去,但还好工作上尽管业绩不好被骂得不堪,却从未出过什么大纰漏。今天居然迟到了,应该不会草草结束吧。柯同红着脸,羞愧道,“对不起,起迟了。下回不会了。”预感却不好。
王主管皮笑肉不笑,“没事没事,你以后想多迟就多迟。”
“……”柯同张着嘴,却吐不出个半字。
“公司裁员的名单出来了,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扔下一句话一个信封,王主管乐呵呵走开了。
柯同怔了许久,在一片冷眼嘲笑中捏着薄薄的信封,走出公司。反正那张窄小的办公桌上也没有更多属于他的东西。
游走到公司附近的公园,上班时候人少得可怜。柯同独占一条长椅却蜷在一角上,恍惚感觉自己这半年来的好运都是随着季宸而来,现在连他也烦自己了,好运自然也到头了。
信封慢慢被泪打湿,再被日光晒干,柯同在炎日下渐渐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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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公司顶楼,会议室。
“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通重做!”一沓文件“啪”地被扔在桌上,季宸恼怒地加一句,“今天之内要改不出令我满意的方案,你们就全部给我卷铺盖走人!!散会!”松松领带,一口怒气还没发够。
开会的人个个满腹委屈,却又都熟知季大总裁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根本不敢出言反驳,陆续走出会议室后才敢小声抱怨一下。
季宸当然知道自己在借题发挥,而且还泱及好几池的鱼,可实在怨怒。那个没用的男人居然敢走得那么干脆,天没亮全就拖着一袋破行李往外跑,好象我季某人是叫人惟恐躲避不及的瘟神。好,非常好,一下子给了我这么多惊喜,我看你不哭着回来求我。
彻底扯掉领带,季宸心想这些天也是时候放纵一下了。
走出会议室,阴沉沉的天空落入眼帘。季宸皱起眉头,又要下雨了。几个小时前,那个笨男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走出公寓的。肩膀缩得再紧也没用,反正脸上一点留恋也没用!季宸恨恨想着,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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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同在倾盆大雨中醒来,努力地尝试着起身,可是除了嘴和眼睛可以轻微动动,其它部位丝毫动不了。无力感升起,失望的感觉就象天空的雨越来越大,柯同甚至想到会死,但是孤独的妈妈却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柯同沮丧地在大雨中呜咽,心里开始默念那个无所不能的人的名字,却忘记了幸运从他懂事起就从未眷顾过他,否则他不会窝窝囊囊地活了三十的年。
大雨不停歇,柯同闭着眼睛,脑海里渐渐出现许多熟悉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同上额~~~欢迎敲意见~~~
第三章
第三章
知了声缠绕的炎夏,小溪里尽是打闹的孩童。
柯同挤在一堆女人里,洗会儿衣服就看几眼那群打闹的孩子。旁边的女人们就三言两语地逗柯同跟着去玩,柯同傻笑几声,摇摇头继续洗衣服。女人们又取笑他象个姑娘家洗衣淘米,原本还没怎么样的柯同一听这话,脸颊马上就红了,女人们自然也笑得更欢快。
柯同窘得慌,草草地收拾了剩下的衣服就跟大家道别了。走没几步,就听到一个女人说,“家里没男人还真不行,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往外跑生计,儿子也养得不男不女的。指不定哪,这小柯儿以后也跟他那做爸的一个德性,女人不要,偏要去找个兔爷!真脏,呸!”
“我说你也积积口德吧。人家小孩子也没干什么,你犯得着这么嘴毒吗?”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回道。
“哟,云婶哪,您没看到啊?小柯儿看那些孩子的眼神,要多怪啊有多怪!您也不担心你们家宸宸。”女人鄙夷道。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想跟着玩儿也成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家那梁子也没看出有多正!”
“嘿,云婶,我可是敬您是长辈才尊称您一声,您还往我这儿摆谱?况且,我说您了吗?”
“你就是欺负他小孩子家……”
“行啦行啦,也没什么好吵的。云婶,您洗完就先回去吧,对了,帮我捎句话给我妈……”
……
柯同呆呆站在小土阶上,很认真地听着,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打出生起,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还是后来慢慢听一些人明里暗里地议论才知道些许的。大家都说爸爸貌比潘安身材高挑,还是村里最有学识的人,无论外形谈吐都不象个农村汉子。而自己却只遗传到妈妈平凡的长相,现在瘦小成这样的身材想必长大后也不会高大到哪里去吧。
越到后来,柯同听到的内容就越坏,渐渐地开始不堪入耳。他们说自己的爸爸其实根本就不爱女人,老婆漂亮与否也根本不重要,所以自己那样平凡的妈妈才会被爸爸娶进门,毕竟根本不存在看上与否的问题。再到后来,爸爸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自己在起夜时借着白亮的月光,看到他爸爸跟个美得天仙似的男人亲嘴,然后他们就一起走向村口。之后也没见他们回来,他就又回去睡觉了。
当被问起那天仙似的男人的模样时,那人也说得有谱,因为在柯爸爸上次从城里打工回来后,的确有个天仙般的男人来找过他。当时全村的人都跑来看了。于是,那人一说,大家也就相信了,秀姨没有站出来反驳什么,也便再一次坚定了大家的猜想。
尽管妈妈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事,但在人云亦云的环境下,柯同也明白了些事。比如说绝对不可能爱男人,兔爷很可耻很恶心,比如说妈妈为什么不爱笑,还总在自己入睡后偷偷哭,比如说自己怎么样都好,反正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小柯儿,怎么还没回去?”刚走上来的云婶看着呆呆站着的柯同,一阵心酸,拍拍他脑袋,“别傻站着,天都快黑了,该回家煮饭了吧?”半大不小的孩子骗也不是劝也不是,云婶正愁柯同还一副傻样儿捧着个洗衣盆,季宸就甩着湿衣服上来了。
“妈,您怎么还不回去煮饭啊?我饿了。”一手搂住矮自己半个头的柯同,“小豆芽,别扭什么啊?别动别动,我松手好吧?再动衣服就该洒了。”一边又抬头,跟云婶说,“妈,您先回去煮饭吧。啊,多煮份吧,给小豆芽。”
“是是是,人小鬼大!那我先回去了,你把小柯儿带回家,可别欺负人家。”云婶笑笑地摇摇头,就先走了。
季宸无所谓地摆摆手,就开始对付身边的小闷葫芦,“喂,每次叫你出来玩,干嘛都不理我?有事要做那就算了,没事也不理人,你看不起我啊?”龇牙咧嘴地唬人。
柯同吓得倒退一步,张着不大的单眼皮眼睛怕怕地看着小恶霸。
“干嘛?装哑巴就结了?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可不饶你!”面目开始狰狞。
柯同的眼里开始泛泪光,“没没没……”最后演化成哇哇大哭,洗衣盆也被扔到一边去了。
季宸开始后悔不应该恐吓小绵羊,这小子哭得未免也太凶了,整一个林妹妹。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柯同居然就答应了季宸的邀请,去了他家。那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聊天,共进晚餐……
现在想来,柯同认为应该是因为那天刚好妈妈去了外婆家,自己怕被饿坏,所以才会跟着那么可怕的人走。
季宸,季宸……走了啊!
柯同张开眼睛,正好看到一个长相精致的女人端着碗走向自己。
“你……”破碎而干涩的声音,柯同不习惯地咳了几声。
女人笑得甜美地看着柯同,然后放下碗,对着他比划手势。
柯同怔住: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哑巴,一阵心酸,也看不懂她的手势,想了许久,才问,“你会写字吗?”话毕,也开始比手划脚。
听到柯同的话后,女人的眼神变得黯然,在看到他也在比手划脚时,又不禁掩嘴微笑,然后指着自己的耳朵冲他点点头。
柯同尴尬地笑了笑,又问,“你,会写字吗?”
女人挤出个笑容后,摇摇头。
柯同再次惋叹,正想问她的名字,门外就有个男人在叫,“小奕,吃饭了。”
小奕冲柯同一笑就跑了出去,在他喃喃念着“小奕”时,她又回来了。看她拿起碗,作势要喂他时,柯同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自己接过来吃。
“你做的粥?很好吃啊。”柯同乐呵呵地说。
小奕害羞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作势要出去了。
柯同心想应该是吃饭吧,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烦你了。没事的,你去吃吧,我自己可以的。”
小奕听后点点头就出去了,给柯同留下一抹很可爱的背影,尽管她的身形与其它女孩比起来似乎高大了些。
多好的女孩啊。柯同赞叹一声,也不敢有更多的非份之想,只乖乖吃着自己手上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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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宸把车扔给泊弟后,一边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走进酒吧,熟门熟路地进了银座包厢。
包厢里反而比外面还热闹,沙发里男男女女地坐了七八人。季宸站在门口,很后悔居然答应明纯那种一点都不纯洁复杂得要死的人出来喝酒,还一时疏忽了那个家伙交友的混乱度。看着那些打扮得古里古怪的人,季宸真的很想冲明纯吼句,“拜托,差不多收收你的恋童癖!!”
“大家看,帅叔叔来了!”明纯很恶劣地指着季宸,用麦克风大喊道。
季宸最恨被人参观,一见七八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额上就青筋暴跳,最后毫不给面子地捡了块最旮旯的角落坐下。众人皆死,唯我独存。
明纯自知季宸的臭脾气,逞口舌之快后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某人很记仇!于是,拉了个男孩推到季宸面前,陪笑道,“喂,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一句玩笑话都开不起?安啦安啦,这个给你暖床,就当是为刚刚那句话道歉喽。”又扑到季宸身上,强贴在他耳边说,“这孩子可算得上珍品了,什么都能玩,扮女角尤其捧,床上也很放得开。一句话,包你爽得乐不思蜀啊。”
“这么快就改行做老鸨,明大集团要倒了?”说完后,季宸端过酒,开始自顾自地喝起来。
“狗咬吕洞宾!”明纯恨恨说完,把人往季宸身上一推就抿嘴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男孩趁势搂住季宸的腰,调皮笑着,“别顾着喝酒嘛!说哦,你喜欢什么调调?”你性冷感啊??
季宸任他抱着,呷了口酒后,问,“叫什么?”
“小奕!”男孩扬起精致的脸,奶声奶气道。
季宸微怔,恍惚看到一个女孩跨坐在自己腿上。“扮女角尤其捧”,这话好象是明纯刚才说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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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月华落满窗,地上立马映照出一抹花影。
只是鸡冠花,却让柯同莫名想起自己在季宸那儿种下的好几盆凤仙花,红的白的粉的,都是从家乡带来的花籽。粗看着的确很粗贱,但却耐看,并非真如季宸所说的低俗不堪。
都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挺好处挺爽快的一个人,在分离八年后居然改变得彻头彻尾,唯一不变而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大概就是易怒的性格吧。也或许是自己实在太笨了,一起住了半年多也没看他冲谁天天那么频繁地发那么大的火,自己果然是越大越没出息了。柯同越想越清醒,最后又脱节地想到那几盆凤仙花不会是死了吧,以季宸那样的脾气指不定就拿它们出气了。毕竟是从家乡带来的东西,柯同格外紧张,心下打算明天一大早出去找工作时就顺便去季宸那儿看看花儿,要还在就直接带回家好了。
混乱了一天,终于想到点儿愉快的事,柯同的心也舒服了些,脑海中也应时闪现小奕的笑脸。一阵脸红,慌忙打断,生怕再想下去就亵渎了天使般的女孩,柯同开始数起印象中的凤仙花朵数,反复数着入睡。
清晨,柯同的生物钟开始闹点。他习惯性地收拾好床铺后,走出房门,看着陌生而脏乱的客厅又习惯性开始收拾。动作放得很轻很慢,这都是在季宸那儿养成的习惯。
住在一起的时候,季宸总是因为自己早起惊动到他而大发起床气,其实柯同感觉有点委屈。首先,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种类的人,一个是举国闻名的大公司的总经理,不去上班都没问题,一个是名目无数的众中小公司里仅胜于清洁工的渺小职员,请半天假都困难重重;再来就是,柯同自问动作已经轻巧过波斯猫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在沙发里就能睡得雷打不醒的人居然在自己一脱离他的怀抱就会醒来;最后一点也是最委屈的一点,他都已经不止一次地跟季宸申请睡客厅,如果嫌买东西铺整东西他看着烦他也可以睡沙发,可是季宸却都以他已经习惯抱着他睡为天大的理由给完全否决。
一句话,柯同自认为跟季宸真的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习惯喜好思想品味,通通都是差得十万八千里的。
难怪会被讨厌。柯同停下手上的活,自嘲了一句后又开始跪坐着捡那些扔散得满地的杂志。
待回过神后,柯同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那些封面花花绿绿却千篇一律为男人的杂志,不禁疑惑。想着看看应该也不碍事,就要翻开,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却抢先夺走了手里的杂志。
有人出现,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季宸说的果然没错,自己果然迟钝得让人心寒。脑海里飞快闪过季宸曾经说过的话,柯同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挑纤细的男孩,嘴巴反复张翕数次才结巴问道,“小,小奕?你,你是男的?”
小奕把杂志随手甩到茶几上后,就重重摔身进弹簧性能极好的沙发里,不耐烦地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老男人,“去死!那是我的孪生姐姐好吧!”真倒霉,刚被那个恶劣的男人赶下床还想回来好好补一觉就遇到这个没用的老男人!
同样都是大叔级的人物,为什么可以差那么多?阿肯那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看的,居然把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光蛋的家伙带回家,还想从这种笨蛋身上榨钱?小奕越发烦躁,一个劲儿地在心里碎碎抱怨,根本没有注视到那个笨蛋在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你们长得真好看。”许久后,柯同由心开始赞叹。
看着老男人的呆样,小奕就忍不住把计划提前了,嘴角展开漂亮的弧度,冷笑,“好看有个屁用,卖起来再好价也就多个几百块!”
柯同“啊”了一声,整片心思都扑在那个“卖”字上,“卖?卖什么?”
小奕摆出慵懒的姿态,探出红滑的小舌诱惑性地舔舔唇,再妩媚一笑,“你说卖什么?”
柯同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蹬着脚倒退了数步,惊骇而结巴地问道,“你,你,你……兔爷?!”
看到柯同仿佛见到鬼的反应,小奕真的很受打击,收起惯用的伎俩,冷笑狠毒道,“哼,兔爷?!老子告诉你,这儿过个几天还有个□呢!”
柯同彻底被打蔫,抖着唇呆呆地问,“你,你是说,说小奕?”那个,天使般的女孩?
小奕再次勾起冷艳的笑,“哼,几十万的高利贷,不去卖,还能怎么还?”美眸一溜,又恨恨接上一句,“要不是那个哑巴单蠢得跟头猪一样,被个男人骗色骗财不止,还被骗得背下一大屁股债,老子犯得着好好的男人不做跑去求人上吗?”越看那老男人的反应,就越发让人想欺负他!
原来是这样!那个天使般的女孩果然是太单纯了。柯同鼻尖酸酸的,想起小奕甜美纯净的笑脸,心也跟着酸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郑重地问,“现在还剩几天的期限?”
“七天。干嘛?你要还啊?”
柯同搓着手,点点头,“嗯。我在银行里还有些存款,另外还有套小公寓,虽然不好,但多少可以卖几个钱。而且也可以在指定的期限内赚点钱,前后应该也能凑个一二十万吧。”下定决心一样,柯同呵呵笑笑,看男孩没什么反应,又道,“也多亏你们救了我。那,那我先走了。”
小奕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呆呆坐在沙发里,想着男人的话,眼眶微红,嘴里低低骂道,“笨蛋。”
柯同打算好先去趟季宸的家,把凤仙花那些杂七杂八自己带过去的东西取回家去,再问问季宸有关盘卖房子的事。就算麻烦到他,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吧。之后再到处走走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先应急,如果好的话,等小奕的事情解决后自己照样可以再在这座城市呆下去,妈妈那边应该也好交待。
细细盘算着,柯同已经到了季宸所在的公寓区。冲门卫笑笑打声招呼后,他就飞快地往上跑。因为突然想起自己事先还没跟季宸打过招呼,这个点他都快出门了。
放弃人满为患的电梯,柯同气喘吁吁地跑到八楼,连连敲着楼正中的那扇门,一只手扶着门框稳住身体。
敲了许久,房间里却一点声响都没有,最后反倒是把隔壁门敲开了,“吵死了!昨晚就没人在了,现在把门敲塌了也不会有人应。”女人又嘟囔一句,“有门铃也不会按!”就把门给摔上了。
连连哈腰道歉的柯同在女人关上门后,表情开始变得落寞,因为要见到季宸的满心惧喜也都瞬间被失望替代。
在门口又坐了几分钟,见季宸实在不可能回来后,柯同就拖着沉沉的双腿离开了。担心在电梯里会遇到以前有过几面之交的人,柯同觉得会尴尬便又摸着扶手开始走楼梯。
走出豪华公寓区,柯同想到了条街,听说那儿工作最好找,好象叫“落流一条街”。以前季宸反复警告他不准去,说是消费高得惊人,但现在自己只是去找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跑到最近的公车站点,柯同眯着眼睛在站牌上仔细地找,当看到“落流一条街”五个红大异于其它地名的字时,满是欢喜,心想果然没找错。之后,他又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数到够数时便满意地站在角落里等车了。
季宸再次摸摸口袋,还是没有,烦躁得狠狠踹了门一脚。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说了,人不在人不在!!”隔壁门的女人门还没打开就开始叫嚣。
季宸皱着眉头,用喑哑却不失魄力的声音问,“什么?”昨晚那酒喝得真够闷的,居然醉了,还错把那个妖娆的MB当成那个没用的男人,纵欲过度。说出去都丢脸。鄙夷地撇撇嘴。
女人看是季宸,脸上立马堆起笑,“没说您。就是刚刚,有个衣服皱巴巴逢头垢面的男人来敲门。门铃也不知道按,整幢楼……”
果然回来求我了吧。季宸勾起笑,不耐女人的抱怨,转开头,“知道了。”一边掏出手机,命令道,“马上把钥匙送到802。”挂上电话,嘴角忍不住又泛出笑意,眼眸里却满是猎人狩猎在望的自信与得意:柯同,欢迎下次光临!
“怪人!”看得心里发悚,讨了没趣的女人再次狠狠摔上门。
第五章
第五章
落流一条街。
柯同站在街口,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满大街林林总总或大或小的招牌,再个性得古怪的造型再大胆得骇人的色彩搭配都有。根本就是个妖孽横生的乱境。可惜柯同视这些都为正常,因为他深刻地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落伍得与世界脱节的糟老头,眼前这些越是标新立异万里无一的东西,自然也就越被这点深刻的想法而正常化了。
令柯同误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的原因是,眼前色彩生动四溢的大街居然冷清萧索得还不如他家公寓后面的那条破巷子。
整条大街只零散着几片卖早点的小摊,小老板们默不吱声地忙碌着,屈指可数的几位吃客也是各自安静地享用着。尽管柯同站在街口,但轻微近视的眼睛还是可以隐约看出众人的死气沉沉,特别是那些穿得入时长得也好看很多的吃客,简直像是闭着眼睛在应付一项任务。
柯同开始迷惘,心想着早一分钟来得到工作的机会也能多份保障。妈妈以前就总说自己做事太婆婆妈妈,所以很多事才会被别人抢先。尽管现在年纪大了,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也只是象季宸所说的是自己太不如人了,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却不无道理。可现在的问题是根本没有一家店面开张,要叼虫子至少也得找得到片叶子吧。
思前想后的档间,人流却奇迹般开始多了,连带着出现了车子。虽然与其它繁华的街道相比,这里仍是显现出一片寂寥,可对于柯同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柯同没有想更多,就近进了家叫“落吧”的后门。
里面的光线昏暗得让柯同浑身难受,觉得还不如他家里的10瓦白炽灯。
一个人鬼魅般站在柯同身后,懒洋洋地问,“喂,私人地盘,干嘛?”
慵懒的口吻在柯同听来却飘渺得仿佛鬼在说话,他在那声“喂”后就被吓得腿抖。
似乎习已为常,来人念叨着,“早说过这种烂设计不合格了,死小子就是不听!”一边“啪”地打开60瓦的电灯,然后抱臂微歪着头看着柯同,“现在不怕了吧。说吧,来干嘛的?”开始出现语音语调了。
豁然明亮的环境一下子消除了柯同的恐惧,他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地把他跟季宸的样貌进行比较:眼睛很漂亮很清澈,但没季宸的狭长邪魅;鼻子很有欧洲人的感觉,却没有季宸的那样挺立标致;嘴唇挺薄的唇形也好看,但还是没有季宸的那么深刻,所以说季宸果然是个毒嘴的人。
思维不自觉地越飘越远,柯同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清澈的眼睛已经一下子眯紧,完全透露出邪恶的形状。
“看够了没?”男人微怒。
“啊?”柯同被吼回神,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红,整颗脑袋都垂了下去。
看着柯同的反应,男人笑了起来,很可爱地眨眨眼,“如果是想点MB玩,现在还不是时候哦!晚上再来吧。”
柯同不知道什么是“MB”,只当是新新人类的新玩意,便急忙说,“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来这儿只是想问问有没有招人。”
男人细细打量着柯同,努努嘴,“哦,那你想做什么?”
柯同连这家店是经营什么的都不知道,自然答不上来,挣扎了半天才说,“我,我很笨,但是我很勤快。”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加了句,“我需要钱。”
“明白,但我先声明,我这里只缺waiter。”看柯同呆呆的样子,男人又加了句,“服务生!”
柯同喜出望外,“那,那我可以吗?”落流一条街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宝地,他第一次找工作找得这么顺利,尽管对方还没答应。
男人点点头,冲里面叫道,“Charles,把……”转过头,“对了,你叫什么?不需要真名,昵称就好了。”
“小柯儿。”柯同脱口而出。
男人听到“儿”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而后点点头,继续叫,“Charles,出来。把有关薪水的事项跟小柯说一下,然后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再次回头对柯同说,“对了,我叫明纯,记住了。”
明纯,跟人一样干净美好的名字啊。柯同点点头,明纯就冲他摆摆手,从后门走出去了。
夏雨又连续轰炸了大地三天,整座城市阴沉沉得象雾都,出门带伞成了这几天里最流行的习惯。
季宸的心情坏透了,几天前因为柯同来找过自己的好心情也只维持了两天,今天算是彻底爆发了。公司上下愁云惨淡,越到高层低气压越甚,外面的天空都没这里让人窒息。
半个小时内可以连续DENY掉十几份檔,季大总裁的恶劣心境任瞎子都感觉得到。明纯却一副不谙事粗神经地冲进季大总裁的办公室,生怕没机会当炮灰。
“改食素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玩,人家小奕可想你想得紧啊。”明纯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
季宸的心里一团躁火,自动清火都来不及,自然也没功夫理那个闲人。
“喂,吱一声好吧?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装酷!”
“你又想死了是吧?”季宸凉凉地回了一句。
“阿弥陀佛,原来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啊。死呢倒没有想过,就是怕你憋成色情狂,害我以后还得到监狱里探望你。”
“又来拉皮条!要不是明大集团没倒,那就是‘落吧’快倒了。”
“狗咬吕洞宾!你盼我点好行吧?还有,我是来通知你小奕今晚扮女装公演,你就赏个脸过来看看吧,省得那孩子天天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啧啧,才两三天的功夫就不知道砸了我多少生意。”明纯一边惋叹,一边跳下桌子往外跑,剩得又被某人一顿毒舌伺侯。
季宸仍旧对着窗口,一番寻思后,终于忍不住要去找柯同了。
第六章
进“落吧”里零零散散算起来也有两三天了,柯同很兴奋地发现自己居然在知道这是个酒吧后还能坚持这么久,而且除了打碎几次杯碟点错几次单子也没捅什么大娄子。
站在吧台前等着Charles把酒调好,柯同还是如当初来时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最后咂咂嘴,感慨,“今晚的人好象特别多哦!特别是女顾客,一下子就多了好多。”
Charles白白眼前的人,真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居然招了这么只淡水鸭,连GAY啊角色扮演什么的都不懂这也算了,还不准大家跟他说不让他进包厢,生怕反倒把人给吓跑了。这个什么柯的也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大笨蛋,什么都不会观察也毫无好奇心。吧里的灯是本少爷设计的,自问实在还没朦胧到连两个男人舌吻都看不清楚,可恨眼前的人还是个大瞎子!
“小查,酒拿错了。”
对,还口拙,连外国片里泛滥成灾的名字也叫不清楚!小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小厮!Charles恨恨地把CHIVAS拿回来,换上一杯Aphrodite,感觉跟这种白痴说话连智商都会将低。
柯同总觉得Charles是个很酷的人,不爱说话酒还调得好看又好喝,因为很多人都是冲着他来的。所以,对于Charles的冷漠他一点不适也没有。象现在,端起托盘去送酒之前,还乐呵呵地赞叹道,“小查,你真的好厉害啊!”
小查?!又来了!尽管柯同叫得一点恶意也没有,而且还浑然不知地叫了两三天,可Charles的嘴角还是会时不时地抽一下。
柯同再次回到吧台,Charles拿着惯有的冷漠态度说,“可以了,你先下班吧。”
“不是才刚开始吧,为什么……”
“叫你下班你就先回去,哪那么多话。”Charles要忍不住了,最看不惯的就是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却还一脸的单蠢,又不是芳龄十八的少女。
柯同动动唇,谨慎问,“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我,我会很改的,真的……”声音小了下去。这几天除了回家睡觉,季宸小奕那儿谁的都没去,就怕事情做不好。现在……
Charles有种要抓狂的冲动,忍耐了许久才说,“不是!只是今晚人很多……”额,我在说什么?果然,跟这种人呆久了,智商多少会下降的。又改口道,“今晚会来很多人,而且都是顶级的VIP,你是新手,万一招呼不周就是自砸招牌。懂吧?”
柯同一听,乐了,点点头,“这样啊,懂的。那先回去了。”
看着柯同笑容可掬地跟自己说了再见,Charles不禁在心里大叫,老板,你要再招个这样的人进来,我就自杀!反正那样也离死不远了。
季宸在破旧的木门前等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柯同却还没出现。耐心全毁,坏心情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季宸再次踹了门两脚,然后在明纯的电话骚扰中下楼。
一如既往,把车扔给泊弟后,季宸就走进了银座包厢。明纯的聒噪一如既往地背叛了他那张纯洁的脸,左拥右抱着的稚嫩脸孔也是一如既往地叫季宸反感。
季宸冷漠地在自己旮旯的宝座上坐下,随手带过的酒杯在指间摇晃。
相互都是了解的,明纯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心情非常非常的糟糕,据十几年的老交情做参考,明纯还是决定先不去撞枪口了,何况唯一还让他看得上眼的小奕还不在场。
沉浸在恼怒中的季宸自然乐得没人理会,想象着逮到男人后要如何如何教训,酒终于变得好喝了点。
突然,Charles冲了进来,急道,“老板,小柯出事了,M座4号包厢的客人扣着人不放!”
明纯一怔,还想问问到底是小颗还是小柯儿,季宸就冲了出去。
明知道不可能会是柯同,可还是因为“小柯”两个字紧张了起来,再加上预感越来越差。季宸没再多想,一脚踹开了M座4号包厢的门。
承小颗的托,柯同没有马上离开,接过托盘就进了这个名字古怪的包厢。结果托盘还没放稳,就被一个醉得一塌糊涂力大如牛的男人扑倒在沙发里。
柯同还处在不明的状态中,就又被男人灌了杯酒。男人压在身上嘴里说着胡话,热气不断扫过自己的耳际和颈部。柯同由一开始的挣扎呼救,慢慢变为呻呤,生涩地接受着男人在颈边的抚吻。季宸踹开门后所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
怒气冲天,季宸操起个空酒瓶就要砸男人的头,却被及时赶到的明纯拦阻下来。
“我不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但现在救人要紧,看他那样肯定是被下药了。”明纯严肃说后,又冲Charles叫道,“去楼上开个房间。”
季宸扔掉酒瓶,把男人拎丢在一旁,双眼嗔红双颊紧绷,抱起SY声不断的柯同,有股捏死他的冲动。
把人放在床上后,季宸不再动作,看着柯同在床上扭成一团双手撕扯着自己的衣物,一股火自下腹升起,急热难耐。季宸饿狼般扑向柯同。
柯同脑袋糊成一团,只想着脱掉衣服就能舒服,结果反而越弄越乱。季宸看着却更急,一只手把柯同的手禁锢在头上方,一只手略微粗暴地撕开身下人的衬衫。
自由被限制的柯同很不耐,不安分地左右扭动,等到季宸的嘴开始在胸前游走时,扭动得更厉害。柯同呻呤着,身体不自住地往上顶,懵懂地接受着季宸的爱抚,贪恋的心情强烈得好象是终于在火热里觅到一块冰爽。
“乖,先别动。”忍耐不住,季宸先咬弄了眼前的红樱,只想不到这么一来要脱下身下人的裤子就更麻烦了。柯同意识不清,只想着那样会好过一点就一个劲地往上拱,加大了季宸工作的难度。
再次尝试失败,季宸实在恼了,也顾不得柯同疼不疼,狠狠就扯了下来,却不知这点疼意对yu火焚身的人而言也是种纾解。柯同的呻吟声愈发浓重,抱着季宸的双手抓得更厉害。
季宸暗骂着小妖精,咬上柯同的嘴。呻吟声止住了,欲念也可以缓解一下。季宸觉得总算没象刚刚那么急燥了,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柯同的身体,嘴再次吮咬住柯同异常红艳的唇,反复几次后开始转移阵地,细细舔咬着身下人的耳垂细颈锁骨红樱……丝毫角隅都不舍错过。
沉浸在欲念里的柯同却不能体谅了季宸的仔细小心,呻吟着咬上季宸厚实的胸膛。季宸喑呼一声,骂道,“小妖精,明天要下不了床可别怪我!”心里却明白这都是药在作祟,机会难得,待柯同清醒后肯定连拥抱也会惧怕给予。他是那么恨兔爷的人啊。
不禁黯然,可局面却扭转不了,季宸狠狠心,心下打算好索性今晚做个痛快。身动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动作也不再轻缓,充满掠夺性的吻和爱抚瞬间在柯同身上落下红印。
反复的爱抚舔咬,把柯同的yu火引燃到最高点,一张平常怎么看都只是平凡的脸孔此时居然透着媚劲。季宸感觉得到两人的YW都已是蓄势待发,便从床头柜里摸出酒吧里早早准备好的润滑剂。考虑到柯同是第一次,季宸便寄了大半瓶抹在他的小X上,食指探进慢慢在nei壁上抚摸。柯同只在被cha入的第一次感觉不耐地“呜”了一声,后面慢慢习惯了居然有种难言的舒服感,感觉整个人都漂浮在乐浪里。待季宸再加入手指时,柯同舒服得叫了起来,声音渐渐嘶哑起来,嗯嗯啊啊地把季宸的耐心都消磨干净。
抽出手指,季宸抱好柯同直接以后背位进入。原来还在为后xue的突然空虚而不满的柯同,一下子被顶得“呜呜”叫,太巨大了。季宸只好停下,抚摸起柯同的yuwang。身体本来就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状态,现在yuwang直接被抚弄,柯同坚持不到一会儿就gaochao了。季宸就抓住这个时机一插到底,然后慢慢动了起来。柯同的yuwang紧接着又站了起来,一边热情地扭腰应合着身后的人。
季宸感受着垂涎已久的□,心理上首先就达到了gaochao,紧接着几下狠力的□后,yuwang也得到了释放。热yeshe出的同时,身体异常敏感的柯同又再次得到gaochao,she在洁白的床单上。
柯同连续释放了两次,体力不支地软了下去。身后的那位却正是饥渴得如狼似虎的时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看柯同gaochao时候一脸满足的样子,季宸换了个体位继续做。药物控制下异常敏感的N壁只要有点轻微转动,就可以让柯同再次昂首挺立。
于是,这夜,最开始只是因为药物而意识模糊的柯同,到了最后转变为由于任季宸予取予求而不再清醒。
第七章
金色的阳光通过澈亮的落地窗打进来,软软地铺了一床。
柯同是被冷醒的,尽管有阳光笼罩着会有些暖意,但不眠不休的空调却抹杀了一切。
睡梦中,柯同一直追着一只巨大的绒绒熊在跑,因为它很温暖很柔软,最适合自己冰冷而硌手的身体。追啊追,拱啊拱,最后被冷醒的时,柯同就看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的下巴顶在自己的头上,只听得到重重的呼吸声。柯同愣住了,象只蚕宝宝开始蠕动。不动还好,一动,柯同就更为惊诧了。腿间有个硬硬的东西硌着!
反应了数秒缓回神,柯同不再小心翼翼,边推打着男人的胸膛边嘶哑叫道,“放手放手!你个兔爷……”
季宸梦到柯同用嘴给自己喂葡萄,正甜得发腻时,天上开始下暴雨,硕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微微作疼。最后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啊!”柯同跟季宸同时喊出声。一个疼在后,一个疼在前。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季宸揉着自己的下身,用喑哑的声音低吼道。
柯同就象见到鬼一样,用手指抖抖地指着季宸,结巴道,“你,你,你……”
季宸心虚地别开眼,一把抓开柯同的手,走下床。
没,没穿衣服??还有,那个,那个翘得老高的……柯同“啊!”地叫道,抓开身上的被子偷偷看了一眼,不禁拉高被子捂在胸前,尖叫声也相应拔高。
欲望得不到纾解已经够折磨了,再加上床上那只会乱叫却又吃不得的笨蛋,季宸真的真的很想……在大脑还幸存一丝理智之前,季宸急急躲进了浴室。
柯同见季宸进了浴室,视觉上的冲击一下子没了,大脑也有时间做出翘跑的打算。
在柯同看来,季宸会是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季宸承不承认不要紧,他自己知道了就好。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做了次兔爷,他也想着忍耐吧,而且自以为理智地做下了决定,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开,等过些时间大家都比较不尴尬的时候,再象以前那样去找他。
季宸还是会把自己骂得惨兮兮的,而他也只会乐呵呵地张只耳朵闭只耳朵。那样还会是朋友吧。柯同想得很美好,可当踩上地脚软下去时候,什么样的笑容都僵住了。
柯同张着腿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从身体里慢慢滑出来的白浊的液体。看着它们慢慢在地上聚出形状,心里凉得连最低的空调温度也比拟不上。
季宸解决好欲望后,又冲了下澡。其实是在想着要怎么跟柯同解释昨晚的情况才好,至少不能让他把对兔爷的那种痛恶情结放在自己身上。不然别说以后吃吃豆腐,估计连豆腐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发挥着商业鉅子的头脑边洗澡边思量着,觉得都差不多时,裹着条浴巾就出来了。
结果看到柯同的姿势,季宸又忍不住回去了一趟。再走出来时,控制力就见长了,他镇定地走到柯同身边。
柯同察觉到头上的人后,慌忙合上腿,过激的动作却把自己疼得“嘶嘶”叫。
季宸很是心疼,弯下身就想抱柯同,结果把人吓得更是呼痛连连。一气之下,凶凶吼道,“再乱动,我就□你!”
柯同一下子止住声,哭红的眼怨恨地瞪着季宸,颤声道,“你……原来,原来你真的……”
季宸一听到“真的”,脑袋大得一作俩儿,后悔得直想掌嘴,嘴上却仍不让步,“真什么真?你以为自己多好啊,全身上下瘦得硌人,我就是去找个老女人也比抱你强!”错,屁股倒不错!季宸在心里奸笑着补上一句。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
“那你就好好想想昨晚的事吧你!”见柯同戒心放低,季宸就趁机抱起他,“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跑到GAY吧来打工,你到底想干吗?”还有明纯,这回非整死他不可!季宸有股拆掉“落吧”的冲动。
“GAY吧??”差点蹦起来。
“是!就是兔爷吧,专门招待兔爷用的!”恶劣地说完,季宸就后悔了。这么说未免蠢了点,连自己都给骂了。
“……”柯同彻底呆住,直到温水淋在身上才后反应过来地大叫,“你,你要干吗?”
季宸很奇怪地看着柯同,“难道这样很舒服?”
明白过来季宸说的是什么后,柯同涨红了脸,推开季宸的手,“不,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你自己轻点。”季宸错失一次大吃豆腐的时机也不恼,乖乖出去了。毕竟已经暂时把柯同的防备剔除掉了,再反应过来,他聪明的大脑也筹划得过来。
手指一碰到身上的淤痕,柯同就象触到电一样收了回来。反复几次后,只能闭着眼睛乱洗一气。等到要洗那处时,柯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大骂自己胡涂后又红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心里打算好出去后再好好问清楚。
前后都想周到了,唯一失算的是等柯同出来时,季宸已经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恭敬地杵着一名酒吧客服。
柯同全身上下只腰间挂着一条浴巾,再加上之前的那种事,不禁羞红了脸,慌忙逃回浴室。倒是客服被吓得不清,站在浴室门口直问,“先生,您怎么了?还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先生,您怎么不说话啊?有难言之隐吗?”种种,不停。
第一次遇到如此热情对待自己的人,柯同本来是应该很高兴的。但只恨这个声音竟如此的熟悉,根本就是跟自己同时间进来的小颗。昨晚会发生那样的事,在平常人看来,小颗也是得负一定责任的。可柯同却完全想不到这一层,目前他只觉得千万别让小颗发现自己的窘相,全身上下那么多的印记,就是白痴也会觉得奇怪。
“先生!先生……”小颗坚持不懈地叫唤。
换作季宸,一定会把小颗骂到狗血淋头的!柯同暗叹一声,捏上鼻子哆嗦地回了句,“没事,你先出去好吗?”
“好的……对了,先生,季先生留话说,新衣服挂在衣柜里,另外他有事先回公司了,让您记得吃完早点再回去。”之后,就是轻微的关门声。
听了这番话后,柯同很奇怪地想起季宸之前说的话,什么“你以为自己多好啊,全身上下瘦得硌人,我就是去找个老女人也比抱你强”。虽然都是实话,自己也并非那么在意,但要加上季宸的突然离开,心里多少也有些难过。毕竟跟他住过大半年,对他办公事的态度怎么说也是略知一二的。
好象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积极啊!或许,只是在为难吧,毕竟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啊!长叹后,柯同边想着以后还是减少见面的次数的好,细算起来,实在是自己不对,居然一无所知地跑到这种地方打工,的确太没大脑了!今天早上还那么对季宸,刚才还妄想着去责问他……糊里胡涂地,越想越多,越多越乱,但最终还是做了个明确的决定。
以后还是少见为妙!反复对自己进行强调,柯同一边离开了房间,之后去了老板的办公室。
明纯顶着半只熊猫眼,抽了大半沓的钱塞进柯同手里,再摆出一副送佛的姿势把人请了出去。
柯同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忘记去计较这个酒吧的非常性,揣着钱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落吧”。
身后,明纯摸着熊猫眼,恨恨道,“老朋友犯错都不能打个折扣,下手不知轻重!活该老天派个这么迟钝的家伙折磨你!”关上门后,开始苦恼这些天要怎么出去见人,或者就干脆改吃素!
阳光充沛,“落流一条街”依旧冷清如初。
柯同盘算着还是先去小奕那里,能给多少就先给多少,口袋里的千余块解个燃眉之急或许远远不够,但也是个心意啊。想着细碎的种种,脚步已经自觉地往小奕的家走去。
兴冲冲地来到小奕家门前,柯同习惯性就开始敲门。敲了好一阵子也没人应门,柯同又改按门铃,结果还是一样。
应该没人在吧?转身正要下楼,抬腿间,柯同这才觉得身下依旧肿痛,只是之前一直忙这忙那没察觉到而已。
反正一天也去了大半,要做事也来不及,不如等等好了,也能休息一会儿。心想着,柯同就靠上了门沿,腿一直都有点酸,但站着还是比坐着舒服的。
原想应该等不久的,因为吃午饭的时间也快到了。在柯同的概念里,在家里吃饭永远都是最实惠也是最自然的。结果他错了,都到傍晚了,也没见有人回来准备晚饭,更何况吃午饭了。
饿了整整两顿的肚子开始闹饥荒,实在没力气再去想季宸啊小奕啊工作啊什么的了。柯同打算先回家下点白面条,转身要走时,又觉得都等了大半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饭可以在外面吃,但觉总不至于还特地跑宾馆里解决啊。柯同又收住脚步,可肚子闹得实在厉害。
为难间,楼下传来了脚步声,柯同的眼前跟着豁然一亮。
果然没白等啊。柯同欣喜地想着,探头往下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季宸?!他怎么会跟小奕在一起……
第八章
柯同几乎是落荒而逃,碍于身下的伤,走快时又难免显得跌跌撞撞。一边走得飞快,柯同一边觉得奇怪,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难受,好象刚刚被人剜走了一块。
想啊想,柯同终于明白了。小奕可是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里,唯一一个坦诚对待自己的女孩。她纯真漂亮,尽管彼此只相处了一天,柯同也能看出小奕异常美好的心性。她实在太完美了,所以老天才会把哑疾附加于她吧。瞬间,柯同又忍不住要怪起这过于公平的老天。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柯同已经走到了大马路上。
夏天的夜里,总有许多不知死活就顾着潇洒的年轻人在飞车。“呼哧”“呼哧”的,好象真飞起来了,只把行人吓得够呛。
柯同小时候有被摩托车刮过的恶梦经历,搞笑的是足足被刮过三次,最后一次还被刮走了一件外套。至此,柯同对摩托车是绝对勾不起好感的。
又是一阵狼狈的逃窜,柯同总算摆脱了走在大马路上的忧心忡忡。
踩上轻晃的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犹为醒耳。
“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话是妈妈说的,柯同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古楼的大院子里来了帮流浪的戏子。锣声一响,衣色朴素不施粉黛的女旦就开唱。柯同看得很仔细,连那旦角儿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也不曾错过。受蛊惑般,那旦角儿下场后,柯同的目光也追随而去。至此,后面的人唱了什么也都没注意。
戏终人散,已是深夜。柯同没了睡意,搬着小板凳端放在瓜架下仰望天空。不多时,屋里传来了妈妈的吟唱声,凄婉如那旦角儿。之后,柯同才从妈妈那里得知,这戏演得俗套,似梁祝却又比梁祝更叫人心下怆然。梁祝化蝶千古唱,也算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而这戏里讲的却是门当户对。戏里的郎君终弃了心上人,寻了位家世同样显赫的女子做得美娇妻。柯同当时就迷惘了,一时分不清这戏里要向世人道明的究竟是郎意薄妾情深,还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
柯同躲在床上,辗转难眠,重新思索起幼年里一度纠缠不明的问题。面条忘了煮,澡忘了洗。
半夜三点多,柯同被饥寒迫醒,心底突然一片清明,想到秋将近,想到自己几乎一天又三个小时没进过食,想到那无名的戏剧。或许,它要说的果然就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仿佛寻到了多日未果的宝物,柯同心情大好,打亮了10瓦白炽灯,哼着严重跑调却浑然不知的童谣,在巴掌大的屋里兜兜转转,摸了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散装面条就着自来水煮。
稀里胡噜,一阵囫囵吞枣后,柯同满足长叹,心中更加肯定了妈妈说过的古谚。再入梦时,他看到了季宸与小奕的婚礼。小奕真的好漂亮,真的。柯同乐呵呵地笑出了声。
月光下,缩在薄被单里,半边瘦削的脸孔异常清晰,连带着湿润的眼角。
折腾了大半夜,再加上昨天的劳累,柯同起床时已是临近中午。手忙脚乱地打理好自己后,他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下岗了。沮丧地坐回到床上,单薄的眼皮搭拉着,身下的肿痛感比昨天要好得多。
从装得过高的小窗户里打进的阳光里揉杂了细密的灰尘,扬扬落落。
柯同突然又想明白了,这个大城市于自己而言就象灼烈明耀的夏日,而自己于它而言却微不足得仿如一颗尘粒。是时候离开了。
两天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居然顿悟了这么多次,前所未有啊!柯同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收拾行李。
用不到一个小时,少得可怜的行李就已经打包好了。一个土气的旅行袋,两个购物时超市带的塑料袋。柯同手里攥着昨天结的工资,很有阔绰一回的冲动。
小奕有了季宸,那些债务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可是,可是那毕竟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女孩啊。双脚先于思维,等柯同决定了阔绰的方向时,人已经提着行李出了门。
装潢中档的女装店里,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倚着柜台点钱。
柯同站在橱窗外很认真地来回扫视了数遍,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抱着侥幸的心理,柯同进了店。
老板娘单看柯同的打扮后,就继续埋头点钱。
柯同干涩的喉结滑动了两下,小心地问,“请问,那条红裙子还有存货吗?”也明白自己的貌形显得有多么的低廉,柯同一边掏出那一小沓钱,继续说,“我想买。”
老板娘顿时大喜,眉目也生动了许多,上前热情地说,“您看中的是哪一款?我这儿红裙子可多着呢!是象这一条,还是这一条……”
之后,柯同说了好半天,老板娘才明白过来,那是去年的旧款,早没人要了,现在还剩两条积压在仓库里呢。再一看眼前木讷讷的男人,老板娘自然巴着不放了,开了个翻倍价,把另一条的本利也赚了回来。毫不知情的柯同,乐颠颠地拎着东西出了店门,多日来总算有件称心事了。而怀里仅剩不到两百块,只够路费,果然是阔绰了一回。
这回敲门,应门的快了许多。
小奕裸着上半身,嘴里叼着把牙刷,看清来人时,忙闪身出来,一边又掩上门,低声问,“干嘛?”
柯同尴尬地笑了笑,把服装袋拎高,恳请地问,“帮我拿给你姐好吗?”
小奕狐疑地皱起眉,拉开袋子一看,怔住。
“……季宸这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人好,有能耐会赚钱,而且什么事都能想得周到,是个好男人。你姐人又那么好,季宸肯定能对她更好……”
小奕越听头越大,终于受不了了,扯下牙刷,大叫,“停停停!!你到底想说什么?”头一低,这才发现柯同脚边大袋小包的东西,眉皱得越紧了,“你要走?走去哪儿?”
柯同还来不及回答,虚掩的门再次被拉开,季宸眉头紧蹙双眼紧眯地站在门里。他人长得极高大,往门里这么一站就把身材还算高大的小奕给比了下去。他全身上下只腰间挂了条浴巾,紧滑的白皙皮肤残留有水痕。
柯同的大脑很不争气地想着了昨夜的事,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地做了回兔爷啊。羞急得把手上的袋子往小奕手里一塞就走。
季宸夺过袋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冷笑着抖开裙子,“这种便宜货,你也好意思拿来追女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柯同才走到楼梯间,季宸的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回去辩解。他担心还来不及开口,眼泪就掉得稀里哗啦了。
“喂,你的行李……”小奕在楼上嚷得直吼吼。
柯同这才觉得手上少了点什么,踩着乱糟糟的脚步折回去。
垂头,绞手,缩肩膀……看着就让人火大!季宸一把拉过柯同就往卧室里拖。
跌跌撞撞,踢到门板,磕到桌角,撞到墙壁,柯同觉得自己就象一块破抹布,季号大型吸尘器正把自己带得满世界乱撞。
“碰!!”卧室的门被狠狠甩上。
小奕瞬间明白了什么,捡起那条俗气的大红裙子迭整齐,而后识趣地穿好裤子出了门,手里却一直捏着那条大红裙子。
又穷又笨的老男人,为什么最先遇见你的人不是我?泡沫剧般俗套的感慨反复碰撞着紧闭的门板。
第九章
刷成橘黄色的墙角,原木色的衣橱、床头柜、矮脚凳。唯一锃亮得突兀的只有床边的那条钢条靠背椅。
柯同很清楚地记得当日小奕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样子有多干净多亮眼,是整个色调暖而平和的房间里最耀眼的一份存在。跟锃亮得突兀却不别扭的钢条靠背椅很相配。
不大却带有暖意的卧室与那天相比并无多大区别,只乱了点,只靠背椅上凌乱地搭挂着小奕那天穿的粉色套裙,以及名牌西装、衬衫。
两套衣服都异常的眼熟,柯同的眼睛没来由地被刺痛了。他缩在角落里,眼睛却仍直愣愣地瞪着那条椅子。
季宸余怒未消地站在床旁,气势磅礴,身躯高大得象座山。而那个总是唯唯诺诺,一副蠢样子的男人却无视自己的存在,不大不好看的单眼皮眼睛只知道盯着一张破椅子。
“哐当”!季宸抬脚踹翻了椅子,柯同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无力感泛起,季宸突然觉得跟这种脑子不灵光还爱胡思乱想的男人计较一些粗枝末节的事,连自己都显得很傻。长叹一声,季宸无奈地在脑中组织好并不擅长的温婉措辞后,用生硬的口吻温声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没必要回乡下的。”
柯同默不吱声,连眼皮都没抬过。
季宸暗劝自己忍住,握起了拳头,继续温声劝说,“这么突然,秀姨肯定接受不了。她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大城市……”
“不行的。”柯同猛地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了下去,低语,“连工作都没有,在这儿只会活得更难看更丢人。与其这样,不如回老家好了。那儿的女人讲究的也不多,结婚……”
方才腾起的无力感统统死在“结婚”二字下,季宸发现自己跟这种人住久了,果然也变蠢了,居然会在上了柯同以后就错以为这个没用的男人是臣服于自己的。
柯同之后说了什么,季宸自然没心思跟着听下去,估计无非也就是那个笨蛋男人对平凡无奇的未来的一通愚蠢幻想。他现在烦心的只有如何让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不再去想那些见鬼的烂主意。
几乎在柯同收声的那一刻,季宸深沉地开了口,“你多久没回乡下了?”
柯同愣了一下,说,“近三年吧!”没有长暑假,双休日少得屈指可数,就连过年排班时自己也永远是头选对象,这就是最最底层的小职员,柯同的悲哀。一般小职员都能欺压射击的人肉靶子。
季宸的无力感瞬间再次腾起,果然,这个男人还真是好欺负得离奇,简直就是当今社会代罪羔羊的首席COSPLAYER。同情着的同时,季宸开始很不道德地张口就骗,“那你一定不知道,现在乡下的女人也涨价了。”信心满满地看着缩在床角里的羔羊。
柯同愕然,之后很不满地指责季宸,“她们也是人,你怎么可以把她们跟货物相提并论呢?”
一板一眼的没用男人!季宸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勉强扯开和善的笑容说,“反正呢,现在的彩礼没有个五、六万是成不了事的。”原本还想说五、六十万的,可是这样虽然可以把羔羊一时吓得知难而退,但只要稍微再一想就知道是在扯淡了。
“五、六万啊?”只是这些数目,柯同的舌头就已经开始打结了。
季宸一脸同情地点点头,又于心不忍地说,“再加上办置新房、请客、拍婚纱照什么的,十万打底是绝对要的。”
如果在平常,柯同也许还会很认真地说,他们可以不拍婚姻纱照,反正又浪费钱又不讨长辈喜欢。可单单“十万”就彻底地把柯同给吓傻了。
不大的空间里瞬间出现了寂静,一个心怀鬼胎,暗自得意,一个却是忐忑不安,愁云惨淡。
不知过了多久,季宸说话了,“我在的那家公司,最近在招人,你想不想去试试?”等会儿就打电话给人事部的人。
“我?!可以吗?真的吗?”嘴上是这么说,柯同的脸上却早已是又惊又喜又期待又惶恐。
季宸笑得极绅士,“当然。”当然,职位不能安得太高,太早攒好钱对自己可没好处。
柯同阴霾了老长一段时间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普照,暖烘烘的。在他如小时候般,抱住季宸时,柯同很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因季宸而累积得长久的怨愤已经极其势利地投降了。
季宸则再次体会到了进退维谷的苦楚,怀里的羔羊注定是还会被自己拆吃入腹的,但问题是现在还不是烹羊的时候。
于是,过了没多久,柯同又拎上行李屁颠屁颠地回了自己的蜗牛居。
微凉的清晨,异常湛蓝的天空。
柯同一大早就起了床,而后很奢侈地为自己煮了两个糖水蛋。
记得每次大考或出远门前,妈妈都会煮两个糖水蛋给自己。柯同也很出息地去答题去生活,每每的结果几乎从未辜负过那两个鸡蛋,只除了来这座大城市。
在连自己都记不清的应聘失败次数里,柯同突然醒悟过来。于是,在最后一次应聘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煮了两个糖水蛋,而后满怀期待地吃了下去。结果是一扭过往的惨败经历,柯同获得了就业的机会,之后就凄凄艾艾地做了近四年。两个鸡蛋居然买就了近四年的就业机会,柯同在感恩戴德的同时,不免有种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和惶恐感。
今天也是个伟大的转折点啊。柯同满腹感慨地捞起了凝成不规则形状的鸡蛋,而后才遗憾地发现家里的糖罐子早空了。柯同做事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这糖水蛋自然也不能少了糖。于是,他舀了两勺的清汤灌进罐子里,摇晃了两下后,再把汤倒进碗里。
这回,习惯了粗茶淡饭的舌头居然意外而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丝若有似无的甜意。柯同为此欣喜,有种大功告成的错觉。
之后,照着季宸画的路线图,柯同一路看着陌生却渐渐繁华起来的街道来到了一座大厦前。
初秋的阳光已失了夏日里的锐气,软软地铺了下来。沉立在这片轻薄的阳光下,这座高耸挺拔的大厦却依旧金光璀璨,宏伟如金字塔,却又比它热闹有人气味许多。
数番地确认了地址无误后,柯同才和着人流进了大厦,未曾见识过大世面的心脏一直激动不已,似乎连眼皮上的血管都在亢奋地爆跳着。
大厦里的辉煌自然再一次令柯同臣服,几乎让他到了有点晕头转向的地步。正在此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请问,您是柯先生吗?”
极少有人这样礼待过自己,柯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受宠若惊地说,“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中年男人眯着小眼睛,乐颠颠地说,“敝姓林名和,是后勤部的负责人。”
柯同当场就傻了,这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吗?态度居然谦和成这样?!一阵不解后,柯同又开始由衷地感激起季宸,居然给自己在这种地利人和的好地方谋了件差事。过往怨恨消散多时不说,整颗心透亮得只剩一汪感激之情。
再之后,柯同便在林和的引导下开始了自己第一天的新工作。影印文件,统计数据,整理数据,零零碎碎忙忙碌碌,跟以前的工作有几分的相似,但除去了为同事端茶送咖啡,打扫办公室的杂事。因而,做起事来,柯同并不觉得吃力,相反的,少了被人任意差谴而进行打杂的事,心里还比过去舒服许多。
每天早晨斗志昂扬地去上班,傍晚壮志已酬地回到家,柯同就连连续吃了几天的白面条也是不亦乐乎的。
一边又开始寻思要请季宸吃顿饭,至于是下馆子还是就在家里开伙,柯同想了好久。等想明白了,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季宸了。想到这些天同事在议论的大案子,似乎是跟名成集团有关的,柯同也就了然了。象季宸那样的人物,做了总经理,领着比别人高出数倍的薪水,要做的自然也比别人多。于是,柯同要请客的心也暂时淡定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柯同拎着公司发的公文包兴高采烈地出了大厦,到了公车站点。
傍晚6点多,下班高峰期,柯同习惯性地扎在人群里,被左推右搡。好不容易挨到上了车,微厚的里衣也渗了点汗,这种时候柯同就会期待冬天的到来。左加右减,天冷了人多了,这汗不出了不说,还温暖了。
想着有的没的,柯同又被挤进了最里侧,鼻子在冰冷的车窗上被压得扁扁的,显得有些滑稽。
身后又有人挤了过来,一向好脾气的柯同也不免有点火,总觉得今天异常地挤,身后的人是故意的。
难耐得想转身,却又动弹不得,柯同一时恼火得考虑起要去买辆二手自行车。
又是一阵推推搡搡后,柯同却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只祈盼快点到站。而事实是,离他到家的路程进行了还不到一半。
反正越看越郁闷,柯同沮丧地闭上了眼睛。
“唔……”突然,一双粗糙的大手伸到了柯同的前方,借着黑压压的人群作掩护,大胆地伸进了柯同的裤裆里揉捏□。xingqi上青筋贲张的声音,似乎连柯同自己也听得到。
双腿瑟瑟发抖发软,同时还得空出一只手捂紧嘴防止shenyin外逸,如此这般,柯同再无办法,身体只能依靠着身后的人。
粗心看上一眼的人,只当有人两手越过柯同的身体抓着车窗下的扶栏。柯同大抵猜得到如此,又是庆幸又是害怕。
一边惶恐不安地接受着陌生人的挑逗,一边憋红着脸努力压制自己过于舒服的生li反应,最终,柯同一xie如注,就在公交车等待红灯之时。
红烫的脸颊,急促的喘息,柯同还沉浸在gaochao的余韵中。突然,柯同只觉得后xue一紧,有个异物就着自己的体ye轻松地闯了进来。柯同的身体发僵,咬着牙在狭窄的空间里死命挣扎。身后的人恼怒地掐了一下柯同的tun瓣后,继续入侵。
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柯同加大了挣扎的幅度,又推又撞,引来了身边不少人的不满目光。
害怕事情闹大,身后的人一下收回了手。又一个站点正好也到了,柯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挤进人群,下了车。
他害怕,他居然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达到了gaochao。他迷惘,他恍惚又想起了那夜自己在季宸身xia迎合shenyin的画面。他惊怔,他此时居然只想着要去找季宸。他想跟季宸说话,就算象以前那样,被骂得一无是处狼狈不堪,他也只想跟他说话。
第十章
秋雨蒙蒙,及眼处的天空也跟着灰蒙蒙起来。柯同顶着一身的潮湿感走进了高级小区里,一边抹净脸上的雨水,一边耐心地等着电梯。
反正也好些月了,所谓的左邻右舍也应该习惯了自己一直都不在这儿的状态吧。柯同很欣慰地猜想着,可心底却莫名地觉得伤感,抬脚走进电梯时大腿内侧又被底裤里的黏湿物磨擦得难受,这才明白了那股伤感的始源地。即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经历一些倒霉的事,当事人也不可能习已为常吧,毕竟它们不是甜蜜友好的啊。
公交车上的种种影像触觉在心里颠簸得更厉害,柯同害怕地缩在角落里,苍白的下唇烙满了齿印,颤抖的身体直到出了电梯也没恢复过来,甚至是一丁点儿的缓解。唯一可以令柯同庆幸的应该是在扫视的那眼中,他发现电梯里的人并不多,这样多少也减轻了点压力。
相对于大部分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落难世界里的柯同而言,尾随而出电梯的季宸则是恨得直磨牙,居然无视我,那个笨蛋究竟在想什么?持续了半个月的好心情在柯同的“无视”中变得狰狞暴躁。
看着熟悉的门牌号,柯同又突然胆怯了。季宸这人聪明好看,为人也不坏,偏偏那张嘴一遇上自己就恶毒得不行,骂得尽兴时就象装了发条。这应该是一种习惯,他柯同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而季宸则习惯了毒舌柯同的种种,精准到一个眼神一句短话。叹叹气,柯同收回颤抖的右手,把它拽在左手里好一会儿,才再次迟疑地伸了出去。这次仍同样在半空中悬停了许久,久到季宸再也看不下去。他径直上前,还没表态,柯同就很识趣地退到一边去。季宸冷笑一声,“哼,唯唯诺诺,怕就别来。”
柯同没说话,反正季宸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也没跟往常一样急着逃开,只是呆呆站好,全身战栗得更厉害。
季宸接着冷哼一声,掏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他没锁门,到卧室里拿了睡袍和浴巾后就进了浴室,冲完澡后又把脏衣服拎到洗衣篮里。之后,他又从吧柜里拿了瓶轩尼诗,一边倒一边往门口看了看,唇角的冷笑再次浮现。这前前后后半个小时也不止吧,那个笨蛋却还傻愣愣地埋头站在门口。这门开着是干吗用的?他那脑袋又是长着干吗用的??越想越气,季宸皱着眉头,一手抱肘一手端着酒杯走了过去,然后恶狠狠地掷出一句话,“要死也别在我家门口冻死!”
瞬间,柯同倒退了一步,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儿时的好友,一脸的震惊。屋里漫延而出的白淡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惨白得象鬼。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季宸懊悔不已,开口要解释时,柯同却跑了。确切的说,他是连走带跑,脚步混乱不堪,象童年里漂满一池的浮萍。暗叫糟糕,季宸也顾不上换衣换鞋,扔开酒杯,紧追了上去。
电梯刚刚下去,柯同只能急慌慌地站在门外戳着按钮,最后变成乱无章法地用双手拍打起电梯门。无暇理会旁人的侧目,季宸一追上来就拉住柯同,“好了好了,别闹了,跟我回去。”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情绪上来了,柯同越来越失控。他一边强烈地挣扎着,一边惨兮兮地自哀自怜起来,他傻了,真傻了!那么悲惨地在公交车上被男人调戏了,之后却还巴巴地把一身狼狈的自己送到这个男人家门口让他诅咒,而这人还是自己儿时最好的朋友。看来自己不仅又傻蛋又悲惨,还是有眼无珠!
无论再柔弱的女人,挣扎起来还是挺难搞定的,何况眼下的是一个身高1.72M的男人。无奈之下,季宸只好把柯同扛上肩膀,而后穿行过暧昧的窃窃私语中。还来不及把人扔进屋里,柯同突然很悲愤地大叫起来,“你答应过我妈会照顾我的!!你骗人,骗人——————”
还没等季宸开口说什么,偷偷一路跟过来的两个女孩就发出恍然大悟的感慨声,然后在季某人的狠瞪下念叨着“强攻平凡受”、“小受这回可惨了”、“00XX”等等逃走。
等闲杂人等退尽时,柯同已经从高亢的愤懑转为低喃的抱怨,“你坏了,变坏了。小时候明明那么好的,会拉我一起吃饭一起玩儿。要有人欺负我,你还会帮我。记得吗……”
“不错,还记得啊!那你还记得你自己都怎么回报我的吗?”不等柯同唠叨完,季宸就把人扔进了沙发,一脚又踹上了门。
“那,那时候我还小啊,我……”收起眼泪,柯同无奈地想,性格从小就是这样,唯唯诺诺的,他也讨厌啊,可他又能怎么办?
“小?!你TMD还比老子大了整整两岁!”季宸彻底被气急了。从小到大,因为柯同的破性格,他平白无故地挨了多少训多少打,结果倒头来才觉悟到,这护了十几年的家伙根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
季宸爆粗口了!柯同很想声色俱厉地指出这一点,可淡色的双唇张翕了数回后还是不敢出声。这一路折腾下来,苦也没少受骂也没少挨,总不至于还去惹上几个拳头吧?!
一秒前还丰富的情绪一下子单调得只剩沉默,季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压下怒火,指着浴室下达命令,“去,收拾干净!”
“知道了。”柯同乖乖应道,垂头丧气的表相堪比街头的落水狗。
直到柯同把门关上后,季宸才就着柯同刚刚坐着的地方坐下,然后敞开腿,掏出□开始摩擦。带着水印的沙发套紧贴在□的皮肤上,凉凉的,产生一股若有似无的刺激感,就象这份潮湿感的肇事者本人,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体。
浴室里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季宸竖直了耳朵在听,关注的程度发展到最后变成,仿佛每粒水珠摔在地上的声音都是直接从心上碾过去的。血脉贲张,半个月来一直都表现得无欲无求的□在此时变得,好涨好烫,快要爆发了!季宸的喘息声越发浓重,一边愤愤暗骂着完全沉沦在性欲中而毫不受控制的身体,一边加快了右手的□速度,□上怒张的青筋似乎也在激动地突跳着。
记忆里,暧昧的灯光,雪白的肉体,纤细的腰身,诱人的双丘……一声闷哼后,季宸即感觉到手心里一片黏湿。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了,季宸挫败地躺在沙发上,绝望地想着,完了完了,这还没开始做呢,就乖乖缴枪了!这辈子可真得栽那胆小鬼手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实在是太可怕太悲观太没出息了!季宸奋力挣扎着,一心又想着反正就是不能这么轻易认栽。
胡思乱想,越想越广,身下的欲望又有了抬头迹象,季宸无奈地打住继续天马行空的思维,抹了抹脸。等气息平稳后他才起身,整理衣裤,清理手上的黏液。
浴室里,柯同裸着上半身在淋浴。刚刚裤子脱到一半时,柯同又很不幸地看到了那些白凝凝的黏块,然后飞速地提上裤子,没头没脑的那股清纯劲儿就象迷路的小萝莉。这洗到一半才发现越来越不对劲,最后,柯同觉悟了!真讨厌的话就应该把它踢出门,千里之外!于是,刚刚往身上胡乱地抹起淋浴露的双手,又急慌慌地转向去解一条又湿又重的裤子。
浴室滑,壁砖滑,手滑脚滑,这一切已经够混乱了,偏偏裤子又湿重地咬着大腿。经历了几次险些摔倒的过程,柯同才好不容易把裤子褪到了脚踝。不是很理想的环境,柯同只能继续挨着墙,一手还扶了上去,然后单脚独立,预备先脱下一个裤管。老天似乎从柯同出生后就没厚待过他,即使是这样一件小之又小的事也要让它彻底失败——
“空”!!柯同很壮烈地倒在了水声泠泠的浴室里,一身泡泡,一脚套着裤子一脚踩着裤子的裆部。模糊的意识中,最后停滞着的只有季宸的怒吼,“笨蛋!!连浴室也不放过吗??”
第十一章
浴室的门没锁,季宸一推开门,一股热腾腾的水气就迎面扑来。朦胧的视野里,男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头上是成注的水流倾涌而下。季宸不悦地皱起眉,“有谁洗澡还穿着衣服的?你有没有常识啊?”
柯同委屈地垂下头,不说话。
又来了!不会狡辩是好,可一点受教的反应也没有,看着照样让人火大。季宸重重地关上电热水器,“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对我有意见就说啊,烂在心里鬼才知道!”刚刚那副死样子,根本就是来气他的。现在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掐死算了,省得挂心。
柯同这才嗑嗑巴巴地说,“丢脸死了。被,被人摸一摸,就,就……”咬着下唇,死活都说不出“xie”那个字。
季宸听得似懂非懂,预感很差地拧起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柯同的脸都憋红了,“在公交车上……xie了。”终究还是说出口了,真羞耻啊。
“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季宸故作镇定地问,“那后面呢?”
“……有东西进去。”说到这儿,柯同突然激动地哭喊起来,“我,我不是兔爷!!你不要看不起我!!”
震惊,十足的震惊!居然有人跟他同种品味。然而最最该死的是,那人还敢对他的小绵羊下手!季宸当机立断地抱起地上的人,不顾柯同的挣扎,就把手伸到他的gu间摸索。
“你,你……”柯同泪流满面,悔得肠子都发青。不该来的,果然不该来的!这个恶劣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季宸,毒舌见长,行径怪异,强人所难……我要回家!!柯同哭得更凶。
季宸手上的动作越发下流,脸上却满是正义凛然,“你什么你!如果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拉肚子的可是你!况且,那种来路不明的人,万一有什么奇怪的病,倒霉的也是你吧?”其实在手指摸上xue口时,季宸就释然了。后xue安然无恙,顶多也就手指进去过。不过,早已xing致盎然的欲望无论如何也不会错失良机的。
柯同听了季宸的话后,原本是满怀感激地合作的,偏偏不争气的下半shen起了反应,硬硬地硌在两人的腿间,连带着季宸的xing器也站了起来。他别扭地开始挣扎,“算了,放,放我下来……”
很庆幸柯同的反应早了自己一步,前景大好,季宸的心情也大好,“不行,还没检查完。”中指越往深处探,戳到xian体时,柯同浑身一颤,嘴里叫着不要,腰却扭得厉害。
“……啊!”没多久,柯同就达到了gaochao,双颊陀红,头靠在季宸的胸膛上,微微喘息。
季宸的下she发zhang发痛,迫不及待地解着柯同的衬衫,声音喑哑,“都弄脏了,一起洗吧。”
gaochao的余韵过后,柯同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不,不用了。你先洗好了……”
季宸握着柯同的手,来到自己的跨间,“那至少得让它先解放吧?”放下柯同,理直气壮地看着柯同,浴袍里支起的帐篷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
礼尚往来的潜台词很明显,柯同再象块木疙瘩也明白。迟疑了会儿,他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到季宸的浴袍下,手刚碰到滚烫的xingqi就被吓得要逃,可光光一想季宸都愿意把手指伸进那种地方,自己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就此缩回手了。
柯同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对待起手里的欲望,技术生涩得离奇。季宸都不好说他是守身如玉的稀有品种,还是为人实在太失败,毕竟也是三十而立的大男人了。转念一想,一边暗暗埋怨柯同技术不行的自己也是有问题,既然嫌弃别人,那就拿出点行动嘛!然而,yuwang已经变得越发shuo大却是不争的事实。懊恼的情绪持续了没多久,就在gaochao中自发结束了。
一直憋红着脸的柯同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之后又体贴地把欲望塞回季宸的底裤里。半个月才偷这么一点腥,对于精力充沛的季某猫而言,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于是,行动先于大脑判断之前,他就一把抓住了柯同的肩膀,把人压制在墙上,利诱,“反正都弄脏了,我们不如做点更舒服的事吧?”
柯同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压,大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正想说做ai吧,季宸突然又想到柯同对兔爷的深恶痛绝,便厚颜无耻地威逼,“你上回欠我的,你敢不还?”
柯同很有自知之明地反问,“钱?衣服?书本……还有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很明显,话题已经被越拉越远了。然而,令季宸气愤的是,在柯同看来自己居然有那么小气!钱?!柯同要不介意,他也不介意给钱解解谗。衣服?!送出去的衣服能叫欠吗?就是还回来,他也不敢想象自己穿着小一码的衣服上街丢人现眼。书本?!这就更扯淡了,他那成堆成堆的经济类原文书,就凭柯同连CET4都是低空飞过的水平,他很怀疑他借去能干吗……一句话,柯同果然是想着什么就逮什么充数。
看着季宸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眼睛在暧昧的灯光里显得深不可测。艰难地咽咽口气,柯同识相地再度开口,“最近,最近记性不大好……”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季宸就来气。他冷笑,“喔,是吗?认识我二十几年都记不住我的生日,却牢牢记着一个才相处了半个月的女人的生日。我倒觉得你记性好得很哪!”是的,他季宸就是小鸡肚肠,就是爱记仇,就是要不得,你柯同能怎么着?很拽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人。
柯同讪讪一笑,表情却是悲伤的,“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呵呵。你倒说说,我欠你什么来着。欠你欠得多了,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又是尴尬一笑。
“没用!”季宸放开柯同,要做的xing致也给破坏掉了,不耐烦地甩了句,“快洗!洗完了就快走人!”随手摔上门。
柯同花了老久也没弄明白季宸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猜想着自己大概又碍着他什么了,不禁飞快地开始洗澡。
季宸坐在沙发里,烦躁地转着台,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象回到了当初把柯同赶出家门的时候。即使到现在他也没觉得当时的自己到底有多过分,只气柯同估计到死都会把女人的位置排在自己之前。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哪,众星捧月,人人都得巴结他,偏偏一个跟头就栽在这个没用的男人身上。又笨又直,教不懂扳不弯,可以的话,他倒宁可拿十个大CASE换这个男人的后知后觉。
狠狠灌了杯酒,季宸一把扔开遥控器,拧紧的眉头一点也不见松。恰在此时,柯同打开了浴室的门,畏畏缩缩地往外探出半个身子。
苍白的皮肤,细长的脖颈,深凹的锁骨……该死!又要起反应了。季宸狠狠掐了大腿一把,凶巴巴地问,“干吗?一大把年纪还装什么可爱。”
莫名又招惹到季宸,柯同不禁委屈地说,“里面没有衣服啊……”
季宸冷哼,“你不会想让我给你拿吧?”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的确是季宸去拿的。鉴于一种习惯,柯同默默地点了点头。
季宸冷笑,口气也刻薄起来,“别笑死人了!我借地方给你洗澡,给你提供点儿服务,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可告诉你,就是给我季某人拎鞋你也不配!”骂顺嘴了,再难听的话也收不回。季宸心里担忧着,脸上却面不改色。
柯同抓着把手的手指都捏发白了,眼眶发红地看着季宸。久到季宸以为柯同又会唯唯诺诺地应承着过去时,柯同却说了句很耐人寻味的话,“季宸,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要结交一辈子的朋友,我以前就那么认为的。”之后,便轻轻锁上了门。
朋友?!谁稀罕当你一辈子的朋友!季宸踹了踹旁边的沙发。还有那句话,“我以前就那么认为的”。这是什么意思?对他失望了?以后再不抱任何期待?连朋友的期待也……季宸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后,怒气冲冲地走到浴室前后又折回房里拿了套睡衣返回去,叩门,压着脾气,“刚刚算我不对,这里有套睡衣,是你之前的,先穿着吧。”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柯同,倔起来也委实磨人,虽然已经多年未见过了,季宸也不敢保证今天柯同一走之后还有没有那么好哄回来,毕竟骨子里带的东西不是社会磨着磨着就能磨光的,总有些残值依然故我。
久久不见浴室里有回应,季宸的耐心又快到极限了,正张口要惯性地下命令时,门却开了。柯同的眼睛红通通的,跟兔宝宝一样,鼻子也是红通通的。季宸蠢蠢欲动,满脑子都是要扑上去的念头,结果柯同一开口,他的热情就DOWN到了冰点。柯同是这么说的,“季宸,我怕死了。我以为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朋友,看吧,还是朋友!笨蛋哪,空前绝后的笨蛋哪,也不想想有什么朋友还会给自己服务到□……季宸有仰天长叹的冲动。在干出蠢事之前,他匆匆把睡衣往柯同怀里一塞,“穿上。”窝回自己的沙发里。
考虑到自己目前是□的状态,柯同只是满怀感动地深深地看了季宸一眼。幸好没被看到那眼神,不然季宸又会不小心地陷入种种臆想中。喜滋滋地关上门后,柯同换衣服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出来时,季宸却已经出门了。心想着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柯同一边却不甚在意地收拾起一地的东西,嘴里无奈笑道,“这人,还是这脾气……”
第十二章
季宸提着两个便当站在楼道里,直到被风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才反应过来。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季宸的家,犯得着自个儿在外头这么受罪吗?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便当,季宸很庆幸自己总算找到了个台阶下。
打开门时,一阵久违的饭菜香扑鼻而来。季宸很果断地把手里的便当给扔了,管它个什么鬼台阶!无赖地想了想后,他开始一边换鞋,一边高声抱怨,“都说过几次了,炒菜时把抽油烟机打开,老折腾得一屋子都是油烟味,你也不嫌呛鼻!”这种持家的勤俭度已经超过了季宸的忍耐范围。
柯同在厨房里埋头切菜,“嗒嗒”的,也不知道是没听到呢,还是故意充耳不闻。当然,季宸更愿意选择前者,不然心情只会糟糕得变本加厉。等自己换上家居服后,柯同的饭菜也做好了。
桌上的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西红柿炒蛋、香菇沫炖蛋、酸辣炒木耳,还有一锅的黄花菜蛋汤。季宸微微发怔,心里想着距离上回这样吃饭到底有多久了。柯同则以为这些菜不合季宸的胃口,张嘴就道歉,“不好意思,整个厨房找了一遍也就只有这些材料,你先将就着吃吧。”还呵呵傻笑了两声。
“你搬回来住吧。”季宸却突然这么说。
柯同呆了呆,连假笑都要挂不住了,“不好吧,你上回明明……”
季宸一挥手,口气不待商量,“上回是上回,现在叫你搬回来你就搬回来,哪那么多废话!”
“……还是,再看看吧。”柯同自认还是太了解季宸了。他那喜怒无常的性格就像是被惯坏了的小少爷,哪天要看着自己心烦了,再把自己赶出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柯同不想再丢那个人,受那份罪,更何况季宸已经有了女朋友。另外,他们还有过那样的关系,这要让小奕知道了……想想,柯同都浑身汗毛倒竖。
季宸听罢,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放,横眉竖眼,“你就偏爱跟我唱反调是吧?”
柯同赶忙摇头,“我怕妨碍你跟女朋友……”
季宸冷笑,“你这借口找得也忒烂了吧?我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柯同一听这话,也生气了,“人家小奕可是个好女孩,你不会只是玩弄人家吧?”
季宸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咬牙切齿地问,“小奕?”
柯同点头。
“那天早上见到的那个?”
柯同点了一半的头又摇了摇,“那是她弟!”
季宸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那么低级的骗术你也能上当??”
“……什么?”
季宸低吼,“那分明是同一个人,你这眼睛长脚底下啊!”
“不对,他们是龙凤胎!”柯同站起来,浑身颤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激动的。
季宸倒不在意了,只轻笑地问,“行哪。那明天约个时间,大家见个面?”
柯同突然就蔫了,垂下头,声音发闷,“……小奕说自己是哑巴……骗人的吧……”
季宸这才释怀些,口气也好了点儿,“声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伪装得自然的。”抱住柯同,细声安慰,“没事的,你也没损失什么,而且以后大家也不会有交集了。”见柯同没反应,又故意恶狠狠地补上一句,“不然这样吧,我找人教训他一顿……”
果然,柯同立马抬起头,急嚷嚷,“不行不行!虽然是他想骗钱在先,可毕竟没成功啊!如果单单因为这种小事打人,那就太过分了!更何况肤发受之于父母,你要把人给打坏了……”
季宸连连喊停,“你都不计较了,我更没得追究。快吃饭吧,不然饭菜就都凉了。”
柯同点点头,重新端起碗筷,却只是看。许久后,他突然问了句,“好好的男人却要被当成女的,很难受吧?”
季宸拧起眉,“你说小奕?”没来由的一阵火气,“我可告诉你!那种人的事,你最好少管!你也管不起!”
柯同彻底懵了,而后委屈地嘟囔,“怎么又发火了?我也就问问而已啊。”
季宸冷笑,“柯同,你这一辈子我可算看透了!没本事没脑子,偏还一心扑在女人身上,哪天摔个半死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柯同无辜的眼神渐渐变得湿润,捏着筷子的手青筋都浮了起来。许久许久后,他才苦笑着开口,“季宸,象你这种头脑好长得又好,总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知道象我这种拼了命只想过上普通人生活的人有多么的艰难。”
季宸冷哼一声,“那你知道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国外漂泊了八年又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就是那么漂泊个八十年也不比你有出息。”
季宸突然就被这句话给哽到了喉。
柯同没有注意到季宸的反应,径直往下说,“明明都是同个起点,可我就是一败涂地,从大家齐跑的那一秒起我就输了。小时候,我总在想我爸长什么样子,为了什么可以抛妻弃子,几十年里连面都可以不露一次。稍大点时,我铭记住了大人们的话,原来任何的对错都有一个标准,而我爸就是个彻头彻尾错得厉害的例子。那时候我就开始想,我这辈子没别的想法了,只要按着世俗的标准,小心翼翼地娶妻生子,小心翼翼地过一辈子,我妈高兴了,我爸犯的错兴许也就给弥补了。我不能让我妈为个男人苦了大半辈子后,还要为那个男人带来的附属物操心劳神到终老。”
印象里,这是柯同第一次一次性地说了这么多话,季宸有点不知所措,却仍是故作镇定地听着。他在心里细细咀嚼着每个字每句话,说没触动那是假的,但也仅限于心底的触动。他不会因为柯同今天的一席话就自动放弃,甚至还愚蠢地去助他早日实现所谓的“想法”。柯同兴许都不知道,他季宸对他到底有多么的了如指掌,熟悉得就象他生命里天然便带来的一部分。季宸还知道这辈子没有人能象自己这般待柯同,他凶他骂他对他又拽又抱的,再愤怒的时候都有过,可也不曾上手打过他。他恼他却也爱他,大雨天里把他捡回自己家,还得编着谎话前后打点好去哄他住了大半年。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也在潜移默化,虽然依旧恶劣得可以。
柯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察颜观色的人,自然也不明白季宸为什么突然热心地做起了沉默的听众。季宸的脾气虽然看起来一目了然,可这也不是绝对的。有些时候,柯同即使知道季宸不高兴了,可也琢磨不出原因,最后只能说着笨拙的话安慰安慰对方。看起来有点呆的表情有时候还会让人错以为自己是被宠溺的,季宸在上过几次当后也不再去稀罕了。
眯着眼看着一直埋首盯着碗的人,季宸的心底又蓦地生出一股无奈,“其实,我很羡慕你。”
柯同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季宸,脸上又挂起了苦笑,“这话说得也太勉强了吧。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怎么没有!迟钝多好哪,压不坏挤不烂的,还有什么能跟它比。”季宸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他完全不指望有人听得出那半“真”。
柯同扁扁嘴,“季宸,你这人哪……”
“怎样!快吃饭吧!”季宸破天荒地挟了一筷子菜给柯同。
柯同突然就笑了,“季宸,你就象我妈说的,‘刀子嘴豆腐心’。”
季宸心底暗笑,也只对你这样而已。
吃完饭,收拾完客厅,整理好厨房,晾好衣服……细细碎碎的事都做完了,时钟也跑过了十点。鉴于柯同难得这么坚持地要分开来睡,季宸只好把人踹到床上后,自己再抱着床被子窝进沙发里。
柯同睡得很沉,连生物钟也自动卸掉了发条,最后还是搭了季宸的顺风车才不至于迟到。
一派光鲜的男人站在一群社会精英中,依然显得鹤立鸡群,特别是不绝于耳的问好声,更是突显了季宸的显赫身分。柯同缩在电梯的角落里,几乎是用带着陌生且崇拜的目光偷偷摸摸地瞅了瞅男人的身影,而后沮丧地走出了电梯。高层人士所在的楼层高得名副其实,顶层,一个柯同连奢想都不曾有过的楼层。
后勤部的生活简单锁碎,天天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唯一还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大概就是柯同了,用季宸的话来说,就是过于安逸,胸无大志。不过在柯同的工作屡次受挫后,季宸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他已经开始改口,“工作不分等级,凡事也贵在坚持。相信我,量变的积累一定能够促成质变的飞跃。”虽然柯同为此小小地感动过一把,可迄今为止,他都还在怀疑季宸这话是抄袭了某政治类的教科书。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有份稳定收入的工作才是关键。对此,柯同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午饭的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打印机枯燥的运作声。柯同埋头仔细地收拾着复印件,早没了型的头发毛燥地翘着。
季宸在门口足足站了两分钟后,只好率先开口,“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柯同被吓了一跳,呼了口气,“他们都出去吃饭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吃饭没?”依旧埋头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刚刚批完文件,正要下去吃。”怨恨地挖了还在呆板工作的男人一眼,季宸有种砸掉打印机的冲动。
柯同这才抬起头,突然笑得腼腆地说,“其实我一直想请你吃饭呢,不过得等工资发了才行。”
季宸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得轻松,“随便。”
柯同尴尬一笑,“到时候也不会高级到哪儿去,还是先知会你一声的好。”
又来了!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已经在自己的心底变了质,高度升华到可以燃起一股欲火。季宸清清嗓门,蹙眉,“再不去吃饭,午休就要结束了。”
“啊?你在等我啊。啊,你等等啊,马上就好。”柯同开始变得手忙脚乱。
啊啊啊啊,说两句话犯得着这么多“啊”吗?季宸烦燥地扯扯领带后,实在看不下去柯同的样子,只好上前帮忙,一边仍是骂骂咧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想干吗啊?脑袋只是拿来装饰的吗……页数错了,是那张,不是这张啊,你怎么这么笨……”不知不觉中,那火就烧了上去。
直到午休结束前的五分钟才吃完午饭,季宸一边懊恼地想着下回再不等这种笨蛋一起进餐,一边却笑得满面春风。柯同自然是在季宸适时的几句抱怨声中,频频点头道歉。一句话,一顿午饭吃得跟打战似的,不过也有人甘之如饴。
分开走之前,季宸突然叫住了柯同,并叮嘱他下班后在停车场里等自己一起回去。柯同张大嘴正想说两人不同路时,就被季宸一把推出了电梯。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薄如雾气的秋雨随着风斜到一边,拂过脸蛋时,还是凉得叫人发颤。秋雨的持久力从不让人失望,直到下了班,都还一片片地挥洒着。
大厦门口围满了人,大多都是妆容精致的女职员,正在等待送伞的男友。现在的女孩都娇贵得很,特别是那些众星捧月的类型。柯同看着那些娇小的身影,心里直叹,如果自己也能有个女朋友,无论长相,只要真心对自己好,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义不容辞地做给她看。暗叹归暗叹,柯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收回视线后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走进停车场,柯同开始凭着记忆寻找季宸的车。还没找到,他就听到几步外的大方柱后有女孩嘤嘤哭泣的声音。担心大过于疑惑,柯同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结果正见一个身穿宝蓝色西装的男人正压在一个浑身颤抖的女孩身上。柯同当时就气急了,上手就要去推那男人。男人很警觉,身体也灵活,轻轻往旁边一闪,柯同就扑倒在地上了。
柯同狼狈地坐在地上,恨恨地瞪着那男人。男人微翘的薄唇轻扬,斜了柯同一眼后,又抓过女孩,一口咬上那女孩的唇,直到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边滑落。女孩一旦失去了束缚,便尖叫地往出口处跑,淡淡的白光轻轻发颤。
柯同握紧双拳,大吼,“变态!”
男人舔舔唇边的血丝,只是笑,低垂的浏海遮去了半张脸。他慢慢靠近柯同,蹲下,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柯同,就被季宸打开了。季宸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校然,你给我差不多点!”
听罢,柯同一怔,猛地大叫起来,“校,校然?!”
第十三章
对于柯同而言,校然是个仅次于那个噩梦后的可怕存在。
柯同连续参加了两年的高考,成绩都还算不错,偏偏报考学校挑专业时都是鬼使神差地差那么一两分。就在他心灰意冷地收拾好行囊要出外打工时,省里数一数二的大学却寄来了录取通知书。哲学,连常年坐在大楼门口的大妈都知道的冷门专业,老人家同情得连连骂着调剂专业的人太缺德。柯同不好替个素未谋面的人辩解什么,倒是自己的妈妈说了句实在话,“有书念总比出去打工的强,况且X大也是名声在外的好学校,再差的专业也不怕没人要”。大概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叫柯同得意于忘形的了,成天暗暗发笑,乐得能一飞冲天。
季宸也出现得及时,就象桶清清凉凉的冷水浇了柯同一头一身。柯同被打回了原形,用种凄惨的眼神悲凉地瞅紧季宸,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季宸姿势优雅地靠在柯家门上,只淡淡地吐了两个字,“学弟”,柯同就看到远空火烧云搭起的城堡坍塌成一片。
有些事真的毫无纪念意义,可问题是这种事往往一坚持起来就固执得要命。季宸就是相关记忆的那把钥匙,甭插锁眼儿里,往柯同跟前一晃,最最惨痛的记忆就铺天盖地而来。他很清楚地记起了彼此间赫然的差距。当季宸就读入市一中时,他在为再次的中考发奋图强。废寝忘食地拼搏结果还是在小自己两岁的人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如是的教训有过一次就足够回味半生了。偏偏悲剧也独好钟摆运动,晃了两下,荡去了三年,相同的局面又出现了。柯同只能拎着仅存的自尊心在季宸开口数落前落荒而逃,直到通知书送进家门的当天傍晚。
柯同缩着脑袋应了句,“学,学长。”
季宸的自大心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一把搂过柯同的肩膀,“很好。以后有我罩着,你在学校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柯同当场感动得要抹泪,也为自己的小鸡肚肠悔恨不已。等到被自己的妈妈连人带行李打包扔给季宸后,柯同才真正尝到什么才叫悔得肠子都青了。别的不说,单就季宸的社交圈就能让柯同翻数次白眼,蹬数次腿。柯同还一度把季宸恶劣得出神入化的坏脾性归咎于那些出言不逊举止大胆的男男女女,总拿副同情外加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季宸,最后在季宸咬牙切齿的一句“你恶不恶心”下弃甲而逃,躲在角落里灌着矿泉水,不时还是会不知死活地拿眼角瞟瞟季宸那伙玩疯了的人。
当然,这不是所有X大学生的夜生活。柯同也频频向往着象一般大学生那样安分坐在自习室或是图书馆里看看书本抄抄笔记,最好对座还有个可人的女孩,在自己抬头时就能看到对方清秀的眉眼。不过现实从来都是残酷的,特别是择人而欺的现实生活,柯同自搬进宿舍的当天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宿舍是标准的三人间,带有卫生间、浴室和阳台。这些条件在柯同看来,已经够得上优渥的了,舟车劳顿也随之消散。
季宸把行李拎进门后,也算仁至义尽了。他别手靠在门框上,看着柯同忙前忙后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脸上还挂着傻子般知足的笑容,火气没来由地窜升而起,“别跟乡巴佬一样傻笑!”为什么不是双人间?!真想把那个恶心的“双刀”撵出去!不过眼前全然不知却还乐呵呵的人才是最叫人生气的。似乎从初三那年开始,自己就总是陷入一个人自寻烦恼的境地。季宸多少会因此而为自己打抱不平,然后再把相关的怒火迁及柯同,趁个口舌之快。
这时的季宸的坏脾性也只才崭露头角,还处在状况外的柯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怔了数秒才收起自己的笑容,心里却委实有些不快。不过他转念又想,兴许是一路上累积下的倦意让急脾气的季宸忍不住找宣泄口。要知道,季宸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柯同又笑盈盈地开口,“你要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到点了,我再去找你一块儿吃饭。对了,你住哪儿?”
“这、里。”说完话,季宸就直接跟柯同擦肩而过,进了卫生间。
柯同难掩欣喜,“真好。”
听罢,季宸歪起了嘴角,对着镜子里笑得痞痞的人暗骂一句,笨蛋!也不知道到底在说谁。
勉强过得的氛围维持不到两分钟,就被柯同的怪叫声撕得破碎,“啊!!你,你……”
季宸拧眉,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具裸体,黄金比例,肤色雪白。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后,低吼,“校然,穿上你那该死的衣服!”
校然也黑着一张脸,拨开季宸就往卫生间里钻。关上门前,他突然探头横了一眼已经石化的柯同,“乡巴佬!”
与季宸如出一辙的口吻,令柯同恍惚,心里随之为校然贴上了“季宸第二”的标签。彼此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么糟糕而深刻地产生并烙记下的。之后,柯同才觉得那么评价校然根本就是错得彻头彻尾。季宸不知道在某些方面强出了校然多少,相对的,校然的某些方面也离谱得能叫季宸望尘莫及。不过,这个发现过程长达近一年,已经足够一个乡巴佬彻底退化成名副其实的傻子。
就在柯同继续发怔的时候,季宸突然眼睛微眯,不屑地斜了柯同一眼,“他可看不上你!”
柯同呆了呆后,面红耳赤地连声抗议,“季宸,你,你怎么乱说!”
季宸冷哼一声,“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哪有……”柯同要气死了,季宸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一激动起来就会脸红,偏偏还这么找他碴。
“是吗?猴屁股!”
猴屁股?!越说越过分了,柯同张口还要辩解,校然就出来了,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一身雪白的皮肤晃得人眼花。
柯同别扭地转开头,继续收拾东西,只是头埋得更低了。
季宸看着恨不得把人从窗口直接扔下去,“校然,收收你的曝光癖!!”
“人权、自由!”校然打开衣柜,头也不回地说。
季宸冷笑,“那就滚回你的美国去!”
校然回头,脸色已经不大好了,“季宸!你吃火药也别想往我这儿发飙!”
柯同见苗头不对,忙出来打圆场,结果被两人异口同声地一句“shut up”吓得直接噤声。没多会儿两人就开始勾肩搭背地乱哈拉,柯同当时就觉得自己那份热情烧多余了。倒谈不上冤,毕竟大家都是同个宿舍的,能和和睦睦当然就是最好。只是,那张“季宸第二”的标签在校然身上是贴定了。
当晚三人出去吃饭,最后是校然抢着结的账,柯同为此觉得很不好意思。季宸只是冷哼一声,无论怎么说骂人也是得花激情的,他现在可是既没心情也没力气。校然趁机开口拐柯同去酒吧,柯同见季宸没反对的意思,再转头看校然时就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尽管只是匆匆的一眼,柯同也看得心慌。皎洁的夏月,墨玉般的半长碎发,精致的五官,魅惑的笑……性别模棱两可,惊为天人哪!
对于柯同的反应,校然自然都看在眼里,淡然地看了看依然走在前面的季宸,唇边的笑意也越发鲜明。
刚踏进酒吧,柯同就打退堂鼓,不待开口就被季宸提着后领扔进了包厢。
眼前的人大都打扮夸张,举止大胆,言语火爆,柯同二十几年里第一次领教到什么叫群魔乱舞妖孽横生。扭头找季宸时,柯同彻底挫败。那个,那个扎着一堆妖男艳女里的人,他不认识。不认识啊,他柯同怎么会认识?!最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塞了瓶矿泉水给柯同。自问穿不过那道脂粉墙,柯同认命地缩进了最旮旯的角落里,然后闭着眼在嘈杂的环境下努力挽救自己鼓噪的耳膜与混乱的思维。
入学的第一个夜生活就是这么声色跃然地度过的,柯同悔不当初,同时暗下决心就把它终结在第一夜。可凡事都有意外,季宸沉默不语的威逼,校然屡试不爽的色诱都不厌其烦地延续了这份意外。每每从酒吧出来后,柯同就不禁痛恨起轻易便屈服于季宸淫威之下的自己,更何况是为校然所迷惑的自己,简直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特别是在面对明亮灯光下,脱得□的校然,平坦的胸脯,带把儿的□,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男人的躯体啊。
一边数落兼忏悔着自己的种种,一边不由自已地重复着自己所不耻的行动,柯同奇迹般地安然混过了第一个学期。
那时的柯同顶多把校然当成“季宸第二”,抑或是性别模棱两可的天人,绝对构不上潜伏在柯同心里多年的那句话的水平。他曾经很仔细地剖析了与校然有关的种种,然后自以为极犀利地定了个结论,“对于自己而言,校然是个仅次于那个噩梦后的可怕存在。”
对于柯同而言,校然是个仅次于那个噩梦后的可怕存在。季宸从来都不知道,柯同原本也不会知道,假如没有那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它们接踵而至,如同一池的葫芦水瓢儿,总按不出个所以然。
第十四章
寒假个把月不到的时间,柯同安安稳稳地过了大半。大年初二起,家家户户照往例都会开始走访亲戚,家里就留个能掌事的应付下邻里的拜访。柯同家不比别人,本身就是外姓入户,再加上家里没有男人,长年更不见有什么亲戚往来。于是,每每春节期间,柯同总是安静地坐在家里,陪妈妈招呼客人,煮水斟茶添点瓜子果糖。期间,柯同的脸上都会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却被第一次上他家拜年的季宸毫不客气地评价成店小二般痴呆的笑。至此,季宸一上他家拜年,柯同的表情就僵得不行,且是年年见长。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预算着季宸要来的当天早上,柯同就看到镜子里有张疑似面瘫的脸,一下子就懵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怕季宸怕到这么离奇的程度。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天,却也不见季宸来访,柯同的笑肌瞬间恢复热情,可心里却不免失落,想着自己白白担心了那么久。
吃过晚饭后,零星还有客人来访,多是邻村的孩子结伴来讨糖吃的。秀姨乐呵呵地招呼着,跟群小屁孩儿竟也聊得热火朝天。放往常,柯同绝对是耐性极佳的大哥哥,可今天就是跟丢了半魂儿似的,总坐不住地往外走。往年的这时候,他应该跟着季宸在一群似曾相识的脸孔里穿梭。现在少了那人,连所谓的老同学他都记不起有几个,不免心生悲凉。
送走那群孩子后,屋里一下子寂静得只剩窗外的爆竹声成串成串地窜进来。秀姨这才恍然大悟,“小同,你在等宸宸啊?”
柯同无力地点头。
秀姨欲言又止,终是开口,“大年初三的,不好道人长短。不过宸宸的事,你迟早得知道。你们放寒假的前一周,村里来了些人,直奔宸宸家说要把什么小少爷接回家,云婶当场就又哭又笑的,后来还是跟他们走了。事情闹得乱哄哄的,但没两天就平息了。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哪些是非是说不得的。”
柯同气愤不已,难怪离校时,季宸死活不跟自己一道回来,根本就是打算好偷偷溜掉!不甘心似的,一转身又往屋外跑。
“小同!!别犯倔!!”秀姨在身后紧追。
灯火万家,通明如昼,只除了那间不大的平房。柯同有种被背叛的悲凉感,以至于校然突然出现在面前邀他夜游时居然还感动巴巴地跟了去。
错杂的灯光下,校然漂亮得如妖精般的面孔令秀姨思维紊乱,仿佛看到了十数年前的某夜,一个天仙般的男人领着自己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干净利落。
待她反应过来时,柯同已经钻进了校然的车,绝尘而去。
还陷在季宸悄然离去的失落情绪中,柯同自然无暇顾及自己说完那句“妈,再见”时,自己妈妈的模样,更何况于与校然等半厮混了一学期后应该具备的戒备心理。直到下了车,被校然糊里糊涂地推进一家酒吧时,柯同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马竖起耳朵,小心拽着校然的衣角,“我,我还是回去吧?”
校然冷哼,“都到这儿了,至少也得喝杯再走吧。”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口白牙晃得自己眼疼,再加上狠劲十足的眼神……柯同不见了之前的倔劲儿,好声好气地商量,“那,那说好,喝一杯就走?”
校然再次冷哼,轻蔑地扫了柯同一眼,“跟上。”径直往酒吧深处走。
柯同不禁又念起了季宸的好,有他在时,校然至少也收敛些,不至于这么露骨地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屑。
包间给柯同的感觉,依旧是靡乱吵杂,死忠得让他心寒,几乎要巴在门上恳求校然端杯酒出来给他就好了。所幸还有自知之明,柯同识相地贴着墙根挪到了校然身后。
校然活脱脱的playboy,在群俊男美女中潇洒来去,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身后的那块木疙瘩。
心想对于大人物而已,小人物的插播了不起就是进一步陪衬了大人物的种种。于是,对现状颇为不安的柯同唯唯诺诺地提醒,“校,校然,酒……”
校然依旧谈笑风生,随后还在一双俊秀男女中间坐下,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放在了男生身后,越滑越下。
柯同当然不明大家背后的小动作,只是对于校然明显置之不理的态度尴尬万分,何况还有那么些漂亮的女孩若有似无飘来的目光。无论她们多么大胆妖冶,与自己所憧憬的差得天南地北,对于异性缘奇烂兼有所期待的柯同而言,却都是种致命的诱惑。
春宫戏越上越全,几乎从幕后转到了台前,柯同渐渐明白情况就要脱离自己熟识的世界了。大年初三的,也说不上背不背,柯同只慌乱地拿起玻璃桌上的朗姆酒一通猛灌,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微甜,带着蓝莓的香味。
众人大多仍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校然及其身边的几人注意到了。柯同贪婪地汲取完最后一滴酒后,把酒瓶往玻璃桌上“空”地一放,斜眼看了校然数秒,突然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尺度越放越大,笑容越来越蠢。
校然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后来就不乐意了,估计是被柯同笑恶心了,起身提着柯同的衣领,“喝瓶汽酒就耍疯了?”
柯同跟找着了支撑点似的,力量都往后靠,脸上的笑越来越独特,被暧昧的灯光衬得……用校然的话来说,就是猥琐!他一撒手,柯同就叉腿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校然怔了数秒,低吼,“哪个混蛋在酒里下了药??”
素以冷字出名的校美人一声崩溃似的低吼,把办事办到一半的吓得直接冲了高峰,刚进入状态的也伏了首。一下子,怨声四起。
柯同只觉得置身于一片粉红,下半身冲动得象个活物,意识模糊不清却带着股黑甜……
之后,柯同清醒后,轻信了校然的那句“什么都没发生”,还十分感谢校然收留了自己一宿。这就是柯同噩梦的开始。
新学期开始后,季宸总算露脸了。柯同天生圆滑不来,特别是在面对季宸时,简直是无时不刻地在以行动响应季宸“你是笨蛋啊”如是的评价。再加上积累了十多天的怨气后,季宸却连个解释都没有,柯同便很直接地对季宸那种疑似背叛的行为做出了反击,刻意的忽视与回避,结果却是把自己慢慢训练成了校然的小尾巴。
季宸一开始还不计前嫌地警告柯同校然的人品是有待考察的,数次后,也不见有人听进去,便不再开口了。这又把柯同给憋坏了,不上不下地卡了个把月,又赶上了学校要评估,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季宸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两人碰面的次数都大大减少。
而校然这边仍是对柯同逗小狗儿般,可坏时总比好时多,脾气一上来就拿柯同出气,数落起人的功夫令人叹为观止。总算发现了比季宸更毒舌的人了,柯同满心的复杂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图些什么,跟个这么任性的王子处一块儿。不过那种酒吧类的场所,柯同倒是鲜少踏入了,一则自己敬谢不敏的立场,二则也不知道校然是不是嫌柯同跟着丢他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让他去,而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稀罕得堪比76年才出现一次的哈雷彗星。
临近半期考时,柯同才突然发觉之前的半个学期都过得太浑浑噩噩了,特别是当下周一就要随堂考大学英语时,整个头便斗大不已。英语是柯同的死穴,讲得生动点的话,他的中考高考都会来个二次,搭拉着后腿拖在身后的就是英语成绩,那种凄惨度已经不是用心寒二字可概括了。于是,柯同在觉悟后,这才心存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的心态而开始把注意力投往大英,一没课就窝宿舍里。
这么一来,柯同跟季宸见面的次数又糊里糊涂地多了起来。柯同这才觉得早前那些小怒小怨早没了,彼此间就横着点尴尬。又想虽然头是季宸挑起来的,不过自己的确反应过度了,可能人家季宸还有难言之隐呢?于是,柯同在认真复习大英的第二天就给季宸带了中饭,茄盒子、酱排骨和一碗炖蛋,比自己吃的好了不少。
季宸放下手里的社团资料,只看了一眼摊在面前的饭菜就知道有人在讨好自己。兴许是真饿了,季宸难得没开尊口数落人,只安安静静地拿起饭菜吃了起来。柯同就一副明显等待主人嘉奖的小狗模样坐在季宸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季宸。
季宸咳了两声,把脸转到另一边,“这么盯着人瞧,还让不让人吃了?”
难得反应快,听出季宸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柯同翘起尾巴,“呵呵,好久没看你吃饭了。”
“……你有病啊!”季宸脸微红,有点挂不住了。
柯同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引人遐想,又呵呵笑了两声。
季宸低骂,“傻子!”继续吃饭。
发小的友谊就此再次延续下去,再加上穷于应付迫在眉睫的一连串考试,柯同几天下来都过得挺充实的。倒是校然,三天没见就变得阴阳怪气,也不卖季宸的账,往死里找柯同的碴,锱铢必较到柯同的吃相坐姿。
柯同满腹委屈,也不见吃了自己几次饭的季宸有所表示,心里便越发难受。照理说,以前的季宸虽然也没少骂自己揭自己的短,可别人要欺负了自己,他却是不让的。柯同寻思了好几天也得不出所以然,一边只被校然奚落得越发变本加厉。无计可施之下,柯同开始躲校然,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要实在来不及溜时就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或是卷被里,妄图淡漠自己的存在感。
恍恍惚惚地挨过了大英的考试,柯同当天回宿舍时,就被翘课的校然逮了个正着。不大的宿舍里就两个人。柯同想转身走又觉得不合适,手里捧本大英书低头站在门口,象个做错事的孩子。校然倒别着手,大大方方地看着柯同,嘴角还勾着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柯同才听到校然开柜子的声音,抬起头时,一沓照片晾在了自己面前。柯同只消看一眼就怔了,继而面红耳赤地嗑巴道,“这,这都,都什么……”
校然一张张端详,“你□的样子还是蛮有卖点的嘛!啧啧,想不到你下面还有点分量啊。这张的角度……”
“无,无耻!!”柯同羞愤难当,伸手就去抢。
校然漂亮地转身躲开,把照片抽得“吧嗒”响,“毫无顾忌地在人前做这种事的人更无耻吧?”
柯同气得不清,双手握拳,扯着嗓门,“你,你明明说,说‘什,什么都没发生’的……你明明,这么说的……”
“骗你也信!”校然冷哼,把照片扔在柯同脚下,“想要的话,还有很多,全校人手一份都没问题。”
轻描淡画的一句话更令柯同火冒三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向校然,嘴里的骂声却没停过,不过翻来覆去也就“无耻”、“下流”、“不要脸”云云。
校然把柯同压制在墙角里,不耐烦地说,“干脆点,你要想照片不外泄就老实点,我说什么你照着做就是了。”
柯同红着眼,脸上还残留有泪迹,挣扎了数下后,最后只认命地“嗯”了声。
校然蹙眉,“大点儿声。”
“……好!好还不行吗?”柯同泄气地叫着,眼里又浮现泪光。
校然得意一笑,舔唇的模样在柯同看来真真就一美人蛇,致命的成份大点。
此后,柯同正式沦为校然的奴隶,打水洗衣代课抄作业,生活学习两不误地挨操,比老黄牛还有耐力。季宸一度皱眉,见柯同连校然的床都给铺好,狗腿得叫人生恶,差点就破口大骂。柯同也在一旁期待着季宸开开金口,骂得难听点,他也好应应景深刻一下苦瓜脸,偏偏季宸空有表情却没行动,柯同又白白浪费了心情。
世界只绕着个王子般任性骄横的人物转,柯同的期中考成绩可想而知有多么惨不忍睹了。校然却无自觉,吊着个傻子依旧玩得有来有去。
飞快地,又过了个把月,学校进入了评估的第二阶段,季宸虽然名誉上身为校学生会会长,暗里却不得不再料理一些社团的事务,还要顾学习,人忙得跟只打转儿的陀螺似的,不见歇。
相同的日子,柯同逆来顺受的功夫见长,已经习惯了老黄牛的生活,对一个寒假不见已越变越陌生的季宸也越发不抱期待了。发小的友谊令人心灰意冷,再跌谷底。
兴许把人服侍好了,校然居然大发慈悲地介绍了个女孩给柯同。
柯同依稀记得那是个夏末时节,天气依旧热得慌,女孩穿了一身淡粉短裙站在郁郁葱葱的树叶下,略带羞涩地说了句,“你好,我叫思琪。”举止却大方得体。
如是的场景在柯同的脑海里上映了无数次,只是女主角的脸孔都没思琪这般清秀。柯同花了数秒才紧张地伸出手,握住了纤长白净的手,“好,好,我叫柯同。”脸红到耳根儿处。
思琪不见了方才的羞涩,开朗大笑,“校学长说得没错,你果然好可爱啊。”
第一次被异性夸奖,还是这么完美的对象,柯同脸烧得越发厉害,几乎把女孩的手捏痛了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松开。思琪了然的一笑,更是暖到了柯同的心坎儿上。
差强人意的第一次见面为日后的频繁接触打下了很好的伏笔。柯同欢欣不已,开始对校然另眼相看,鞍前马后地照料着,对校然的恶行劣迹也渐渐报以宽容之心相待。相对的,季宸呆在宿舍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些日子甚至夜不归宿。特别时期里,特别人物的举动令柯同又费解了好些天,终无果,便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在了思琪和校然身上,两头跑跑得再累也是兴高采烈。
临近期末时,思琪开始屡屡爽约,心想着金融系不比自己哲学系好混,柯同便放宽了心,还总反过来劝慰思琪别放心上,好好应付期末考。
元旦汇演当晚,柯同因为前天晚上坐在湖边等思琪着了凉便裹在被子里休息,头很沉,可总睡不着,兴许是大礼堂的音乐实在放得太大声了。朦胧间,门被一脚踹开,屋里黑不隆冬的,柯同从上铺往下看也没看出个究竟,嗓子眼又火烧火燎的,连询问也无能为力。
又一声巨响,铁架床跟着晃了两下后,柯同听到了季宸的低吼——“你到底想干吗??”下一刻,柯同就很贪婪地竖起了耳朵,一边把被子拉高。
季宸怒气不减,冷笑,“上我?校然,你TMD别是脑袋给车碾了吧……我告诉你,别跟我耍手段,老子不吃这一套!柯同?这倒说到点子上了!你丫的收收心眼儿,把那思什么的丫头趁早给我撵走……NMD!!柯同不是狗!!你以为弄个假爱情给他就得了……我跟他的事你管不着,更甭想把柯同掺和进来……NMD!!”
最后,柯同模糊间只听到手机摔地的声音,闷闷的却刺耳得很。卷在被窝里,浑身跟要着火似的,眼睛酸得厉害,脸颊上的咸涩感把肌肉绷得死紧,喉咙也烧得更厉害……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是舒坦的。所幸楼下有人喊季宸,不然柯同担心自己会失控,脑袋这么混沌,指不定就干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一考完大英,柯同就照往常跑去约思琪,结果阶教和宿舍各跑了两趟也没找着人。后来还是自己同班男生给指了明路,说有看见在舞协的练舞房里。舞协和校舞团年年都在闹,全校皆知两方的领主是谁,更何况舞协今年选出的会长还是首屈一指的大帅哥,校然。
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练舞房,柯同打开门时只看到校然抱着个女生在接吻。女生环在校然腰上的手,腕间戴着的是自己省吃俭用才买下的银镯子。柯同还清楚记得镯子上的细致花纹。
校然不满地回过头时,唇上挂着殷红的血。
以柯同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思琪的脸孔。她的双唇红润,神色媚然。
……
事情隔了近十年,柯同再度回想起来时,已没了印象中以为会刻骨铭心的恨或愤,只单纯地剩下害怕,如遇噩梦般的害怕。迄今为止,柯同兴许最想不明白的应当是,校然怎么会喜欢接吻时把人当食物啃得血淋淋的,就象刚刚瞧见的,真叫人恶寒。
叹口气再抬头时,柯同只见季宸倚着车子,神色不耐烦地盯着自己,而校然早不知去向。
“人,人呢?”
枯等着柯同回顾完往事,季宸难得没发脾气,倒还好笑地说,“我以为你一时无法接受某人的出现,就把人给撵走了……还是说,我误会了?”笑意越发浓了。
柯同连连摇头,“没,没,哪有的事。”
“那还不上车!我饿了。”
“去哪儿?”
“……吃、饭。”季宸咬牙切齿。他那句“我饿了”难道是问候语吗??
“哦。”柯同垂着耳朵,乖乖上了车。
第十五章
秋雨细蒙蒙地洒着,势头未增,却也没有停的意思。无波无澜的模样,所以季宸才会讨厌秋天。
拧起的眉松开,季宸转过头,“有想吃的吗?”
呆呆望着车窗外的柯同回过神,“啊?”
季宸的眼眯了眯,“吃火锅好了。”
“好啊。”柯同立马眉开眼笑。
季宸怔了怔,一时竟恨起柯同不是宠物,不然给点火锅料就能放家里豢养了。
柯同可媲美小M的自虐性体现在吃火锅上,这在季宸第一次请他进小肥羊时就发现了。还是在X大时候的事。
那会儿,柯同跟季宸的关系仍是不咸不淡的,发小的友谊名存实近亡地悬了一年多。当时自助式火锅还不流行,学生里也只有些家境宽裕的敢去尝尝鲜。但柯同是个例外,因为买单的人是他,季宸。
那年的秋天漫长得惊人,12月底了还飘着秋雨。季宸就是在一个秋雨蒙蒙的夜晚带着柯同进了小肥羊。他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有个笨蛋在听到邀约时一脸的诧异,以及浑身藏都藏不住的欢喜劲儿。当然,还有柯同的狼狈。
明明是个吃煎饼果子都不让刷辣酱的人,偏偏在吃鸳鸯锅时,放着自己面前的那半边汤料不动,愣是伸长筷子往另半边辣汪汪的汤料里涮肉捞菜。季宸觉得吃火锅就得辣才带劲,会点鸳鸯锅就是为了照顾彼此的口味。结果被柯同那么反常地一搅和,他倒不大吃了,就看柯同眼泪鼻涕横流着,一边还不管不顾地塞着辣口的火锅料。最开始季宸还开口劝了两句,柯同却只是抬头一笑,偶尔还会往不辣的汤料里捞些肉啊菜啊的往季宸碗里放,然后继续吸着鼻子擦着眼泪自虐式地吃下去。
这是什么状况?季宸嘴角抽搐,最后还是本着今天请客的初衷而忍下没发作,反正柯同思维脱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等到柯同开始把清啤当水猛灌时,季宸的临界点终于爆发了,“你发什么神经!”一把夺过要见底的啤酒瓶。
柯同扬着红扑扑的脸,舌头打结,“辣,辣啊……”
“活该!不会吃辣还偏来!你脑袋缺根筋啊!”季宸嘴里骂着,一边起身要去取饮料。
“你,你才缺根筋……”毫无酒量可言的柯同开始有要耍酒疯的趋势了。
才走了两步路的季宸折回来,“你说什么?”眉头已经拧紧了。
借酒长胆的场面没持续两分钟,柯同就恢复了原形,低着头小声嘟囔,“昨,昨天还含清喉片来着的,今天就,就吃麻辣火锅……”
季宸失神,索性坐回去,“那你还答应出来吃火锅?”言外之意就是这份关心不够诚意啊,可季宸不明的是心里居然就为柯同这么一句埋怨似的话而窃喜不已。
柯同的脸越发红了,憋了半天才开口,“都说好吃,就想尝尝跟小时候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季宸一时觉得嘴里发涩,许久才淡然开口,“那就多吃点。”又凶巴巴补上一句,“不准偷喝,还剩多少酒我心里有数!”转身便径直去了饮料区。
柯同嘿嘿笑着,“季宸,你果然是好人!”
季宸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一颗心越发往下沉。那个笨蛋要知道我今晚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不辞而别,不知道会不会哭?端起的一杯橙汁,却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液体,微咸涩口。
……
红绿灯处,季宸食指嗒嗒敲着方向盘,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眼身边的人。那个笨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发僵发呆,缩在副驾驶座里象只破旧的木偶。正想开口询问,车流又涌动了起来,季宸便作罢。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一家高级火锅店门前,泊弟很及时地迎上来,接过季宸的钥匙。
季宸自行绕到玻璃门里,等了会儿,也不见柯同下车。数步外,泊弟也是为难地一手搭拉着车门,一手抓着钥匙,进退不是。而尾随在后的车,也有不耐烦地摁起喇叭的。
不知道柯同在闹什么别扭,但现况已经超出了季宸的容忍范围。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拉开门,就看到柯同仍是木偶般缩在座位里,数秒后,又受了惊吓似地怯怯抬起头,“能不能不吃?”
我这还没开口呢,你倒更来劲儿了!鉴于公众场合,季宸先忍下了,只简单蹦出俩字儿,“下、车!”
柯同木头归木头,对于处了二十多年的人还是听得出情绪的,忙慌慌张张地钻出车。还没等他站稳,季宸就径直往楼上走去。
柯同看得心惊胆战,一时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那么神经兮兮的,还问什么能不能不吃,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嘛。人家季宸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空,被自己这么一搅和,肯定觉得莫名其妙,连吃饭的心情也坏了吧。亏得之前还惦念着要请季宸,现在机会真正来了,自己这儿反而出了状况。我,我果然是太没神经了。下了个总结式的定论后,柯同的头垂得越发低了。
柯同脑袋里塞些有的没的,脚上却紧跟着季宸进了间雅阁。一坐下来,他就看到对座的季宸正不满地瞪着自己,抿抿唇,刚要开口道歉,季宸就仿佛隐忍了许久般张口就骂,“你到底有没有带脑袋出门啊?就算要闹别扭,那至少也得看看场合吧?杵在别人大门口,会给人造成困扰的你不知道吗?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你这三十年都干吗去了?”隐约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可他就是停不下来。柯同一路上的神游态度已经成功让他窝了火,再加上刚刚那句明显的拒辞,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他季宸要还温声细语,无波无澜的,那未免也善良得有点白痴了吧。
柯同的内疚感更上一层楼,越发不敢说话了。
又、来、了!“别以为不吱声就没事!”
柯同立马合作起来,气势仍是弱的,“吃完火锅,你要去哪儿?”
“……什么?”
柯同急了,“上,上回吃完,你就不见了八年!!”几近声泪俱下。
季宸怔住,感动了,这笨男人是在担心吗?他不否认,第一次请柯同进小肥羊的初衷其实就是为了进行无声告别。那种逃避式的态度的确是自己混了,可是……一想到八年后的那个雨夜,柯同被个蹩脚的女骗子骗得一无所有,象条丧家犬般狼狈地趴在脏乱的小巷里时,季宸仅存的那点愧疚和感动全见鬼去了。
他皮笑肉不笑,“拉斯韦加斯。”为期五天的出差瞬间涨了身价。
“啊?”柯同似乎听到了玉帛撕裂的声音,半晌才抬头,“你,你现在不挺好的吗?国外又有什么好的,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落叶归根,你让云婶怎么办?她肯定呆不惯到处都是洋人的地方……”
看着柯同难得这么正经八百地劝说自己改变决定的模样,季宸倒不好开口去澄清自己故意造成的误会,干咳了几声,“我都会回去看她的。”
很自然地把这句话当成了季宸毅然的出国决定,柯同勉强笑了笑,“其实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在国外过得更好的。呵呵。”这话说得柯同自己都有点摸不着边际。
季宸不禁脸色发沉,冷哼,“你这改口改得也忒快了吧。”
柯同更小心地赔起笑,一边动手往锅里加菜,“不说了不说了,先吃东西吧,你也饿了吧?”
“哼。”季宸的眉头却也不见松。
柯同不敢多看,只盯着锅,一心就盼着东西快熟好安抚季宸。听说人在饿肚子时,脾气往往会比平常大。柯同不喜欢人云亦云些八卦,却会盲目信奉这种半路杀出的主流说法,再加上现下心里正难受得紧,更是一丝不苟地注视着一锅吃食。
这么专注对着火锅发呆的柯同,落在季宸的眼里跟傻子没两样。他突然就郁闷了,一时整不清自己请柯同出来吃饭究竟是不是只为了气死自己。
沉闷的空气维持到柯同真正放开心情大吃大喝之际。总是猫咪般吃点东西就打发好的人顷刻间狼吞虎咽起来,季宸只当柯同果然爱惨了火锅兼加没心没肺,有了吃就忘了发小,根本不晓得那是有人在发泄啊。柯同也没意识到自己体内突然爆发出的与女人如出一辙的解压表现,更甭提自我辩解了。
结账时又是一场乱。柯同老早就打算好要请季宸的,再加上这又是场饯别宴,他是拼了存折也要付账。季宸不争不抢,一直似笑非笑地别手靠在收银台旁,直到柯同被收银小姐报出的那串数字给Shock到,才施施然上前刷卡结账。
上了车后,柯同都还在咋舌,“六、六千多啊……我们都吃了些什么啊?”一边又要下车,“算错了吧,我们还是回去对对账好了。细心点好,现在好多店家都会趁着顾客不注意的时候,在账上动手脚……”
季宸冷笑,“你当所有人都是笨蛋啊?”
柯同立马收起喋喋不休的嘴,肩膀塌回车座里,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目光瞥向车窗。
木偶剧上演的次数太频繁,季宸也失了兴趣再开口数落,只闷闷地开着车。
车窗外,薄蒙蒙的秋雨仍是不知疲倦地挥洒着。柯同呆呆望了会儿,突然开口,“季宸,你是不是后悔交了个这样的朋友?”
季宸预感很差地挑眉,“你想说什么?”
“有个象我这样又没用又不知趣的朋友,你后悔了吧?”柯同不敢抬头看季宸,变个句型继续问,自己都觉得这样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你最近到底抽什么风??”也不管是不是大马路,季宸就来了个急刹车,转头嗔视着柯同,低吼,“前些天尽说些朋友不朋友的,今天又来这么一出,你到底想怎样?绝交吗?”
没想到季宸会说到“绝交”这样严重的字眼,柯同脸都吓白了,“你,你胡说些什么?”他明明只想替季宸找个宣泄口啊,反正挨骂也只是家常便饭的事。更何况,无论怎么说,能交到季宸这样的朋友,都是他赚了,对方受屈了。可是情况似乎不是按自己设想的那般往下走,它乱了,他怒了……
季宸的冷笑无限放大,“胡说?!我告诉你,老子TM才不稀罕做你什么烂朋……”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季宸浑身打个激灵,仿佛回了神,匆匆收了口,一边又掩饰般接起电话,“喂!是云妈啊……你们几点的车……到了?到哪儿了……您把电话给保安,我跟他说……她们都是我家人,你看着点……先送她们上楼……云妈,你们先上楼休息,我和小同马上就到家了……好,再见。”
一转头,季宸就对上柯同泛白的脸。没用的男人哆嗦着唇,“我,我妈也来了?”
季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心里却差点乐出声,某人这回铁定会乖乖地搬回去住了。
果然,柯同挣扎没两秒就开口了,“我……能不能先搬回去?”
“要哪天又有女人找上门来,那房子岂不害了你?”季宸充分发扬光大商人的本色精神,趁火打劫外加锱铢必较。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有人坚持要搬出去的那套说辞,“她们,她们都是一开始,看上这套房子,才,才愿意跟我交往的。就算我,我强调它不是我的,她们也不信,非到最后才说要,要分手”。每每想起来,季宸都是愤愤不已,恨不能把柯同锁在家里为已所有。
含沙射影如此之明显的话,柯同好歹也听出个七八分,当然连带着回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又是一番挣扎,终究厚着脸皮恳求,“再帮我一次吧。我妈还不知道,以后我会慢慢跟她说的。就,就住一段……”
季宸“啪”地一掌打上方向盘,喇叭声尖锐而起,“你当我那儿是什么地方,住段时间就走?”
柯同抿抿唇,头垂得要埋进大腿里。
季宸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没我的准许,住进去了就不准再搬出来!”
柯同讶然地抬起头,脸上慢慢绽成一朵花,“季宸,你果然是好人!”
“哼。”季宸故作淡然地重新启动车子,身后狼尾高扬,可落在柯同眼里的却是一只善良的……大、羚、羊!
第十六章
回去的途中,季宸叫了几样精致的菜让人先送去家里。柯同一旁看着,忍不住直夸季宸细心体贴。季宸冷哼,心里却对柯同刻意的讨好十分受用。
两人进到家门时,秀姨正搀着云婶坐下,预备用餐。
“回来的正好,洗洗手吃饭。云婶刚刚还念叨着你们怎么这么慢。”秀姨盛了碗汤给云婶,见两人还愣着,恍然失笑,“别是吃过了?那喝点汤吧,全是家里带来的食材。”
“嗯,谢谢秀姨。”季宸扫了眼餐桌,不见自己叫的菜,再加上云妈自他们进门后就不说话,大抵猜到她不高兴了。他也不点破,只乖乖接过秀姨递来的汤,坐下。
柯同却仍是愣着。他满心的不安,也不知道是时隔三年终于见上妈妈给激动的,还是心虚,生怕被聪慧的妈妈发现自己早搬离了季宸的住所。柯同对妈妈的敬畏只有可能日趋增长,绝无因长久不见就消散了的道理。
“小同?”
秀姨只再叫唤了柯同一声,他便乖而有速地坐到了餐桌上。
一个奶妈和一个妈妈能上趟城里看望孩子,这于他们所有人来说,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餐桌上的氛围却僵得可以。季宸多少有些不解,如果说云妈生性节俭不喜欢自己叫外卖,那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呕气。
这边,柯同才察觉到云婶不对劲,迟疑地叫了声,“云婶?”
云婶这才抬头,对柯同倒是和颜悦色,“这都进门多久了,才记起叫云婶。”又看了眼季宸。
“云妈。”季宸有点尴尬了。自从季家让他认祖归宗的那件事后,季宸就鲜少回乡下,而执意不肯离开旧地的云婶自然也跟着鲜少碰面。算算也是过了十多年的事了,季宸其实有点分不清自己对云妈究竟是感恩多些还是亲情多些。
云婶只淡然地应了声。
柯同还想说些什么挽救局面时,秀姨率先带离了话题,“宸宸,我们家小同多亏你照顾了,肯定没少添麻烦。”
听罢,再思量了一番,柯同实在没立场反驳,只好默然喝汤,一边竖着耳朵听季宸的回答。
摸不着秀姨说这话的用意,季宸只礼貌性地笑着,“秀姨言重了,再说,我跟小同可是发小啊。”
柯同突然就心酸了,似乎“小同”这称呼在今天才光明正大地出入在某人的嘴里,汤喝得越发起劲。
秀姨瞪了眼只埋头喝汤的儿子,越发肯定柯同在受季宸照顾的这些日子里功丰绩伟。
这时,云婶倒开了口,“小同受照顾是应该的。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性好,样子长得也好,不知道比那么些莫名其妙的人强出多少倍。”
幸好只是喝汤,不然柯同得噎死,什么叫“脾性好,样子长得也好”,他柯同又不是季宸的女朋友,虽然的确受了季宸许多厚待。正想纠正,坐在对面的妈妈却示意自己闭嘴,于是,他继续跟汤奋斗。
季宸显然对云婶为柯同打抱不平的话十分受用,脸上又不宜表露,便把重心放在了最后半句话,“云妈,您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话?”
云婶对季宸实在了解,眯眼,“别算计着去收拾人,谁都没说,我自个儿看见的。”
柯同慌忙吞下最后一口汤,为季宸叫屈,“云婶云婶,那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小奕是男……”
云婶拍案而起,“怎么,还有个叫小奕的我不知道??”
“……”柯同再不敢抬头,抱着碗,一副要吞全碗的模样。
秀姨忙出来打圆场,“云妈,您别激动,先听听宸宸怎么说。”
季宸皱眉,“除了送餐的人,还有人来过?”
云婶冷哼一声,径直进了卧室。
“哎,云妈……”秀姨追了两步又折回来,“就是送餐的,叫什么小纯纯。”这才又跟进了房里。
季宸额上青筋爆跳,挂个电话就低声斥责,“秦可世!你怎么搞的?居然就由着明纯胡闹??”
电话里,淳厚的男音惶恐回道,“季先生,明少爷执意要去,我们做下属怎么拦都没用啊。”
季宸也是急胡涂了,秦可世什么人,明纯又是什么人,他怎么本末倒置了,于是改口,“那他人呢?”
秦可世迟疑了下,才小声回道,“从刚刚回来就一直在漱口。”
“哦?”季宸预感有趣地挑了挑眉。
“他说……亲了位老太太……”
“秦可世!!我要扣你工钱!!”突然,电话里又爆出明纯的怒吼声。
季宸在秦可世凄凄艾艾的求饶声中慢条斯理地挂上了电话,而后也不管柯同询问的眼神,径直低笑起来,一边自语般说道,“明纯,你总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低头俯视着柯同。
柯同就象被蛇盯上的青蛙似的,全身发毛,抱着空空的碗,不知逃脱。
没多久,柯同又看着季宸刻意支开其它人,搀着云婶下楼遛哒。小区里路灯朦胧,柯同趴在阳台上,只看到他们进了小区的公园后就再捕捉不到人影了,不免有点遗憾。
秀姨似乎也在等着母子独处的机会,冲过澡后就在阳台的滕沙发上坐好,“小同,坐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柯同很老实地把半个屁股贴在沙发沿上,“妈,你说吧。”猜到大抵又是些训斥的话,柯同习惯了,低眉顺眼的姿态也摆习惯了。
秀姨却突然笑了,也不去劝慰柯同七上八下的心情,开口就又是一重击,“小同,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妈找个媳妇?”
柯同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啊?”
秀姨敛笑,严肃起来,“你也是三十有余的人了,也该成家立业了。”紧接着又改口,“也不求立什么大业,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柯同不禁苦笑,“妈,我,我……”
“钱不是问题,我一直都有给你攒着。”
“妈……”柯同越发尴尬。
“难道说,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小奕,柯同自然泛笑,可一想到小奕是男的,并且居心叵测,柯同又笑不出来了。
秀姨都看在眼里,突然长叹道,“算了,经过你爸的事后,我也没什么是看不开的。况且你的性子唯唯诺诺,若找不到真心待你好的,怕也是种祸事吧。”
柯同似懂非懂,听妈妈说的,这话题似乎就要告一段落了,忙连声应是。
当晚,柯同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还在苦恼怎么跟妈妈开口说明自己已经搬离季宸住所时,季宸就进来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鉴于家里有两位女长辈,季宸冲完澡后就很规矩地裹了浴袍,可仍是露出了小部分的胸膛,连带着露在外面的两节前臂和两条长腿,都是白皙好看的。所有的肌肉纹理都是漂亮的,不会过于刚硬却也不显得孱弱。
柯同看在眼里,叹在心里,暗想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就一只白斩鸡的蠢弱模样。很有自知之明,恐怕就是他柯同唯一的优点吧。
察觉到柯同不断扫视过来的目光,季宸颇为得意,一边又状似漫不经心地解开浴袍。
柯同目瞪口呆,直到季宸光溜溜地钻进自己的被窝时才晃回神,“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季宸置若罔闻,抬手关灯,而后嫌空间小般又往柯同那边挪了挪。
手臂蹭到的皮肤很光滑,这令柯同的心口一颤,稍后才想起自己的立场,“你没穿衣服!”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笨蛋!季宸差点翻白眼,一会儿才良心发现般懒懒开口,“我习惯裸睡。”
以防心口再乱颤,柯同紧贴床沿,隔着楚河汉界继续坚守立场,“你穿上衣服好不好?”气势上已是输人一截。
季宸冷哼,好笑地反问,“这是谁的家?”
柯同噤声,突然抱起枕头,“那我睡客厅好了。”
“秀姨她们会看见。”
柯同迟疑了下,“那,那我睡地板好了。”一边真要下床。
季宸一个狼扑,柯同就被压在了下面。
没有灯光或月光的辅助,柯同只能感觉到身上人的呼吸声,温暖有力,贴在自己脸颊上。柯同开始浑身泛热,一时忘了挣扎。
季宸戏谑开口,“笨蛋!现在是秋天,睡地上感冒了怎么办?”
“你,你先起来……”季宸的气息好近好熟悉,舒服得让柯同没来由的心慌。
季宸低笑,“都是男人,你怕我干吗?”
“我,我哪有……”柯同的气势越来越弱。
“喔,错了。是怕我的裸体。”季宸放慢语速,让“裸体”二字清晰无疑地传达到柯同的耳里,同时还拉着柯同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季宸在诱惑我??柯同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张口就要叫。季宸眼急手快,喔,是眼急嘴快,一口就咬上柯同的唇。
柯同失神,沉溺在季宸技巧性的深吻中,还本能地探舌去迎合。
趁着柯同迷醉的时候,季宸顺手就解了柯同的睡衣,慢慢地又再把身下人的裤子褪及脚踝处。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迅速而自然,柯同赤身裸体地躺在季宸的身下,彼此肌肤相贴也了无知觉。
季宸舔咬着柯同的喉结,手渐渐往下爱抚着,两指轻捏玩弄起柯同的乳首。
“痒……”柯同呓语般脱口而出。
季宸轻笑,受鼓励般,唇齿下移轻咬柯同的乳首,手掌继续往下游走,待到中心处,一把包裹住,很耐心地抚弄起来。
柯同的自制力仍在垂死挣扎,紧咬下唇的模样,脆弱可爱。季宸□地舔舔唇,含住柯同的□时,很满意地听到柯同满足般的呻吟。他加重口齿的□,当舌尖频频状似无意地舔及顶端时,柯同就会发出抽气般的快感声,急促的断续的。
季宸一手托着底部,轻轻捏弄,一手仍在乳首处流连,一股殷勤劲儿仿佛在昭示对某人的势在必得。
柯同的喘息声越发急促,扭着腰,“快,快点……快……”
季宸这才恢复商人本色,开始讨要好处,捏住柯同的根部,喑哑开口,“小同,让我进入,好吗?”
柯同在□顶端翻滚,很遗憾地错过了好好品析季宸的那个“好吗”的机会,便忙不迭地点头,“快……让我,我出来……快点……”
季宸低笑,恶作剧般轻咬了下柯同的顶端后,白浊的液体便随即射入季宸的口中。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季宸还是被呛到了。柯同这才清醒点,直起上半身,尴尬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
季宸倒意外地没生气,只是扬起脸,笑意盈然,“量好多。”
柯同听得窘然,更不敢看季宸,虽然根本无光看不清彼此的脸。他开始不解,或者说是忍不住猜疑。今晚的季宸实在太奇怪了,仿佛连笑里都带着勾人的劲儿。
“不准走神!”季宸再次把柯同压倒,舌尖轻舔着绕到了柯同身后的穴口。
“别!”柯同这时介意起的倒不是兔不兔爷的问题,而是……“脏……”
季宸只是轻笑,一边仍是□着穴口,湿嗒嗒的声音传入柯同的耳里,顿时羞得他连耳根都发红发热。
没有给柯同多余的时间再计较羞耻与否的问题,季宸就顶入了微微张开的穴口,温柔而不失力度。柯同被瞬间的充实感冲击着,启唇就是断断续续的呻吟。
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季宸一边律动着,一边加深了与柯同的吻。
在柯同看来,今夜的季宸是失常的,魅惑得甚至能用妖孽来形容。然而,他却不知道,今夜的自己落在季宸的眼里也是匪然的,开放得惊人,如烟火般在恣意燃放着自己。
第十七章
柯同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了。只消动动下身,昨夜的激情画面便统统在大脑里铺展开来。它们来势凶猛,柯同捧着瞬间涨大的脑袋,一度无措。
是的,昨夜无酒无灯,连颗星都没有。会跟季宸做到那份儿上,根本摊不上丁点儿第三者的责任。换作第一次,至少还能理直气壮地责问季宸一两句,虽然最后似乎还是自己错了。可眼下呢?
柯同把事情前前后后梳理了遍,也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鬼迷心窍了。回顾三十年的人生,恋爱经验趋零,性的话就更甭提了。唯一有的居然还是跟同性,那个骂起人来连眼也不眨,却又是人中龙凤的青梅竹马。想想吧,那样完美的男人搁谁面前,那可都是个宝啊。不过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有哪个正常男人会心甘情愿,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往上贴啊。难道说……他,柯同也有类似于处女般的情结?有了第一次就等于默认了那个男人……挣扎了一番,柯同还是宁可相信自己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缓慢地走出房间时,柯同才反应过来,真正悲惨的或许不是那个什么该死的××情结。几乎是落荒逃回自己的房间,反复收拾一番,确认状态至少脱离了残花败柳的形象时才再度走出房门。
“云婶早,妈早。”柯同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才惊觉现在已是中午。不知道季宸说过什么,又是怎么说的,也不晓得两位长辈会怎么想。
“早什么早,这都几点了。多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秀姨拧眉训了两句后,伸手探了探柯同的额头,“还好,这烧倒退得快!”
柯同哑然,如坠云雾。
云婶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乐呵呵,“退了就好退了就好!哎,你这孩子,别傻站着啊,快去刷牙洗脸,一会儿就开饭了!”
柯同这才反应过来,如获大赦般逃进了卫生间。身后,秀姨又忍不住摇头,“跑这么快干吗!当心摔了。这孩子啊,总这么毛毛燥燥的,宸宸可得多担待……”
只庆幸着两位长辈没发现什么异样,柯同已是心满意足,哪还有功夫去琢磨她们的话,主动发问就更是免谈了。
开饭时,季宸也没回来,柯同暗暗松了口气。跟着拿起筷子时,门却开了。
“还好赶得及啊。”季宸难得笑得这么阳光,关了门后,径直走到餐桌前。
秀姨眉开眼笑地招呼季宸吃饭,“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快快,坐下,秀姨给你盛汤。”
比起昨天,云婶的态度也慈祥许多,几乎是心疼地开口,“今早没事吧?就怕你为了赶时间,车开得太快。”
“都很好,也没迟到。”季宸挨着柯同坐了下来。
柯同不敢看季宸,头一味地往碗里压。
秀姨把汤递给季宸后,就开口半是数落半是暗示地说起柯同,“小同,还不好好谢谢宸宸。人家可是因为半夜照顾你,早上才会睡过头的。”
不待柯同回答,季宸就尴尬地咳了两声,“应该的……”
“那是当然。你跟小同可是青梅竹马,他生病了,当然得你照顾着。”云婶喜滋滋的表情似乎是在宣告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此,柯同也猜了个大概。多半是季宸跟云婶他们说自己踢被子着凉了,他本着不要轻易惊动长辈的原则,半夜给自己拧毛巾又递药送水什么的。尽管这个光辉了季宸形象的谎言让自己逃过一劫,可柯同还是忍不住白了季宸一眼。
今天的季宸倒也反常,竟然知道不好意思为何物,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柯同那记白眼。
之后的就餐氛围显然比昨天的融洽许多,唯独柯同还心存疙瘩,倒不是介意季宸的那个谎话,而是经过自己之前的那番推理后慌神了,以至现在一看到季宸脑袋里就不自觉奔出××情结四个大字,继而心慌脸红的。柯同是多么痛恨兔爷的人啊,怎么可能对这种很明显就是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现象坐视不理?!
几乎是为了响应内心的呼唤,柯同一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回卧室。不是有句话叫做眼不见心为净吗?他柯同别的本事没有,躲总会吧!不巧的是,他刚进去,季宸后脚跟也跟了进去。
柯同的脑筋直,胆子还不大,于是趁着季宸打开衣柜时,妄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房间。结果,手才搭上门把,领子就被提住了。
季宸又恢复了一贯的脸色,抑怒的,“只是为了大家好,撒个无关紧要的谎,你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柯同愣了愣,才明白季宸是误会了,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苦恼晾出来跟罪魁祸首商讨。垂首耸肩,柯同又捡回了自己唯唯诺诺的形象示人。
“为了昨晚的事?”季宸冷笑,“哼,你昨晚可清醒得很,别又当是我欺你拐你!”
“我没有!我……”柯同突然就激动了。
“哦?”季宸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就等着柯同的下文。可那个笨男人愣是收了声,抿着唇的模样倒更象是死活再不开口的架式。玩味的心态淡了下去,季宸没来由地觉得烦燥,拎起脚边的行李箱,与柯同擦肩而过。
余光瞥到季宸手里的东西,柯同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你要走?”
季宸停住脚步,许久才叹息般开口,“柯同,有时候我还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缺了根筋!”至此,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柯同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追出去,“你,你才缺根筋!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虚伪的家伙!讨厌我看不起我,就知道变着法子骂我……走啊走啊,越远越好,快走啊!”不想自己的话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季宸一下子就懵了,要说柯同禁不起自己数落才突然暴走,那过往无数的相关例子似乎就变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可要说其它的呢?季宸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回到了昨晚的事上。象柯同这种对兔爷有着恨不得统统先除后快的厌恶感的人,估计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又被当“兔爷”上了的事实吧。
同行的伙伴正好打电话过来催自己,季宸无暇再去跟柯同解释究竟何谓兔爷,也清楚想要令柯同对兔爷彻底改观,估计还得经过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走之前,他只拧着眉,沉声训道,“我季宸从不否认自己自私虚伪,那你呢?难道真就又笨又没用?”
“呯”!直到门被摔上,云婶和秀姨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云婶尴尬地拉着柯同在沙发上坐好,左右为难怎么开口。
秀姨却只是淡然地说了句,“小同,宸宸只给你请了半天假,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去上班吧!”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异常的言举都落入了两位长辈眼里,柯同只羞恨得想遁地。听到自己妈妈的话,正是求之不得,胡乱应着就跑回自己房里。
找衣服时,柯同看到之前季宸给买的衣服仍挂在老地方,眼眶蓦然一热。他越来越不懂季宸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又为什么而高兴,特别是在彼此有了那层关系后。虽然,他之前也谈不上懂与否。
家里肯定是呆不住了,柯同很早便去了公司,正赶上大家还在午休,八卦的活跃期。
邻座的女孩小钱有拜托柯同影印过几次文件,在办公室里两人算熟的。小钱一开口就是自来熟的典范,“小柯小柯!告诉你件大事哦,公司换了位总经理!”
原本想就当听八卦过过耳就好,可一联想到季宸今天离开的情形,柯同不由慌了,“那,那原来的总经理呢?”
小钱羡慕不已,“那还用说,调去美国分部啦!虽然说是分部,可拉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啊!”
“大赌城有什么好的!”路过的男同事忍不住插了嘴。
小钱杏眼圆瞪,“孤陋寡闻!拉城只是以赌最出名,其它还有……”
柯同无心听他们拌嘴,只把听来的八卦与那天季宸的话前后对比了番,整个人不禁蔫了下去,一脸苦笑。果然啊果然!只不过,季宸这回算是象话些了,至少不是跟上回那样,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八年。可是,这次会是多久?八年?抑或是更长的时间……至此,一天下来,柯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只记得失误连连。所幸大家都知道柯同才病愈,并没有怎么为难他。
下班了,柯同收拾好东西刚要走,小钱就抢先一步拦住了,“小柯,你干吗?”
“回家啊。”柯同纳闷。
“老婆在等?”
柯同尴尬一笑,“我,我还没结婚呢。”
“喔。那就是女朋友喽?”小钱不依不饶。
柯同红了脸,“我,我也没女朋友。”
小钱白眼一翻,“那今晚就去呗!”
“去哪儿?”
“敢情我今天中午讲的全是废话!”嘟嘴抱怨后,小钱又神经兮兮地说,“新来的总经理是ABC,总喜欢弄什么大聚会。这次是他刚上任,花了大手笔要请全公司的人去吃饭K歌,你不去白不去!”
经过中午那么一出,柯同也暂时不想跟两位长辈面对面,于是点点头,“好。那我先打个电话回家里。”
“既不是老婆又不是女朋友,那肯定是母亲大人了!哈哈,小柯真是个乖宝宝啊!”
“我,我都三十岁了!你该叫我大叔。”明知无用,还是红着脸回了句,之后,柯同才借公司座机打了电话回家。
整个公司前后算下来至少也不下百号人,柯同混在人群里突然就纳闷了,对这种闲来无事这么砸钱玩的人不禁心生好奇。说是明目张胆贿赂群众吧,可据小钱的小道消息来看,这人又是某知名企业的长公子,有才有貌,还喝过洋墨水,根本不屑以这种动机来处事。一句话,柯同的疑问越发大了,加上季宸的离开,不免有些迁怒到新总经理身上,一时也愈发迫切想见到这人。
吃过饭后再去K歌的人明显就少了,十成人抽去了六成。柯同盯着霓虹闪烁的店门,愣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一边还在自我安慰人少了要碰面的机率也便大了。他,柯同可是难得这样执著的啊。
柯同工作之后就鲜少踏入类似的娱乐场所,一来是工作上并无此需要,二来便是学生时代屈指可数的几次经历都惨痛不已,这样多少都磨损了柯同对娱乐场所的兴趣度。今天再踏进包间,当年靡乱吵杂的感觉淡却了些,柯同心想兴许是今日非同往昔,大家都已是上班族,成熟有分寸。再来,这只是KTV,不是酒吧,混乱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同个部门的人共个包间,人多的自然进的是大包间。后勤部里已婚人士居多,大半都先回家了,剩下的小部分便分到了小包间里。
扎在堆半熟悉的脸孔里听大家吼歌,柯同倒有种轻微的兴奋,眼里带着对新事物的憧憬。小钱眼尖,孩子心性般扭着柯同硬要他唱歌。不说会不会唱歌的问题,单怯弱的心性就让柯同没胆量开口。
没多久,融洽热闹的氛围便自两人开始推搡后就渐渐变了质。小钱喝了点酒,也不管不顾其他人的脸色,咬着柯同愣是不松口。柯同神志清明,自然也接收到了一些同事明显不悦的神色。左右为难之际,新总经理串到了他们包间里。大家纷纷起身打招呼,表情里更多的是惊艳。
柯同看得真切,众人的惊艳度就象自己初次端详校然面容时的反应。墨玉般的半长碎发,精致的五官,魅惑的笑……性别模棱两可,惊为天人哪!虽然眼前的人有着自己亲身领教过的恶劣秉性,可当柯同对上校然的眼睛时仍不免失神。
校然似乎很满意柯同的反应,趁人不注意时,用口型说道“又见面了”,唇角是深不可测的笑意。
柯同不瞎不傻,立马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心希冀见到新总经理的热切也被这堆鸡皮疙瘩深埋得永无出头之日。柯同几乎是张皇失措地起身,然后硬着头皮道别完,也顾不上对方的回答便匆匆离开了包间。
站在公交站牌下许久了却仍是迟迟等不到车,柯同预感很差地再次左右扫望时,便捕捉到一辆银灰色跑车的影子。它,正行如鬼魅般接近自己。
车门打开时,柯同后退了一步。
校然冷笑,“几年不见,不识好歹的功力倒见长不少!”
柯同不接话,只勉强一笑,“如果是叙旧,今天未免晚了,改……”
校然的冷笑越发明显,“不说你有没有资格跟我叙旧,单说你的提议。”脸色陡然阴沉,“改天?你以为改天季宸回来,我就不敢动你了?”
提及季宸,柯同不免落寞,“季宸,不会回来了。”
“是吗?”玩味一笑。
实在觉得眼前的人张狂得碍眼,柯同不知不觉就把情绪带到了话里,“是不是你最清楚不过!好好呆在美国不好吗?非得回来兴风作浪!”
校然一怔后,冷笑着连连叫了三声“好”后,眼神发狠,“我倒没想到你连不知死活的功力也见长了!上、车!!”
出口的话如覆水般已难收,柯同这才觉得糟糕了,逞完口舌之快相应的代价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兑现。拔腿要逃时,校然的声音又紧追上来,“我数三声,你自动上车!不然,后果自负!一!”
柯同的脚步开始发僵。
“二!”
柯同的脚尖开始转向。
“最后……”
未等校然说完话,柯同已经闪身进了跑车。
校然看着一脸狼狈的柯同,心情大好,“柯同,你知道吗?你唯唯诺诺,惟命是从的样子最叫人兴奋,简直可以点燃男人的……肆虐欲!”
最后三个字校然说得极轻极慢,柯同再次被惊出一身冷汗。一边又顾虑到言多必失,他心想着自己还是暂时先装聋作哑的好,果真不再吱声。
仿佛知道柯同的心思,校然只不屑地冷哼一声。没过多久,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掌握着方向盘,一边意有所指地开口,“你们部的小钱跟你关系不错吧?”
柯同竖起耳朵,警戒地看着校然,“人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跟我这个大叔能有什么不错的关系!”
“反应过度就是心里有鬼!”校然口气蓦然变得轻慢,“你垂涎她许久了吧?我记得你一直对女人都抱有莫大的兴趣啊!”
柯同气得耳根子都红了,“校然!!如果你只是想要中伤我或看我出丑,你已经成功了!那今天的……”
“不够!!远远不够!!”校然突然捶起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瞬间划破深秋的夜空。
柯同被校然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呆,喃喃,“校然……”
校然应声转过头来,薄唇咧开,一口白牙毕现。他笑了,意味深长,“不然,我们来做个交易?”
第十八章
校然根本就是不知何谓合作的怪物,柯同怀疑他在与人交易时是否都是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抑或是,只因为眼下的对象是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猜想着多少是有这么层关系,柯同心底开始隐隐不快。毕竟,提出交易的人并非自己啊。
最后,又因为一句“我考虑看看”就把自己扔下车,还是扔在这种根本找不着北的地方。柯同一边凄艾艾地想着,自己的确是冤了点。
绝尘而去之前,校然居然还趾高气扬地丢下一句话,“你考虑可以,但别太久。我要失了耐性,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其实校然根本没必要刻意强调,他柯同这么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眼下的事情已经是不简单了,他自然也更不想让它进一步复杂化。只是问题在于,那个校某人从头到尾都没点名是什么性质的交易,甚至在突如其来地扔出那么句话后就再未提及有关交易的丁点儿。柯同是笨是没用,可还不至于这么糊涂,事情还没个谱就傻乎乎地把自己往死里送。
长叹了口气后,柯同抬头望天。深秋的夜空清冷异常,连续飘了几天的秋雨在今天倒停了。想到前两天秋雨濛濛的时候,季宸还请自己吃火锅来着,心下不免又是一阵落寞。都这个点了,想必季宸还在忙碌吧。
在几条四通八达的冗长小巷里兜转了数圈,柯同总算走回了那条夜街。这种娱乐场所汇集的地方,总是越夜越热闹,就象之前的“落流一条街”。整条街灯红酒绿,每块霓虹闪烁的店牌下都陆续穿行有各色的人流。
走在泊满车的路中间观望两侧的夜店,柯同有种后怕的感觉。不说“落吧”居然是GAY吧,单酒吧这种地方就不是自己该去的,大半个月前居然还浑然不知地天天往“落吧”里钻。或许,或许自己真缺根筋也说不定。季宸说的话总没错的,虽然有时候确实恶毒了点。
不知不觉的,思绪又转回到了季宸的身上,柯同多少也察觉这样未免失常了些,偏偏又阻止不了一意孤行的心。半是自我催眠地念叨着季宸的特殊性——不外乎就是青梅竹马啊自己的衣食父母啊,柯同的心倒真踏实了不少,脚步也轻快了些。
经过一个巷子口时,突然冲出一个人,没头没脑地就往柯同身上撞。巷子深处有男人暴怒的咆哮声及奔跑声。
柯同被撞倒后,坐在地上,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肇事者拉着往前跑。
跑出夜街,两人就近进了KFC。
学生时代的柯同就没什么运动细胞,更何况现在已是三十岁的大叔了,被这么气不待喘地拖着跑了这么远,屁股一着座就已是半挂的状态,根本顾不上指责平白无故拉上自己逃亡的人。而对座的人只微微喘了两口气就平复好状态了,还慢条斯理地去前台点了两份套餐。
“柯同?”把托盘往桌上一放,男孩大大咧咧地坐回座位上。
“嗯。”惯性地应着,柯同一边抬起头,等看清对座的人后,不觉嗑巴起来,“你,你是……小奕?”
小奕努努嘴,笑得很可爱,“很好!居然没忘了我。”之后仿佛想到什么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之前的事,不好意思了。嘿嘿。”
柯同盯着小奕稚气未脱的脸孔,有点迷惘。记得没错的话,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是患有哑疾的甜美女孩;第二次见面时,对方是带点流气的妖媚男孩;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是急躁不耐的普通男孩。不得不说小奕是百变的,可是偏偏就是这种百变,令柯同不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顷刻又变得一脸孩子气的男孩的真伪性。
小奕勉强再挤出个笑容,“那种事,的确不是说句‘不好意思’就能解决的哦。”突然又兴奋起来,“这样吧!你要觉得怎样可以消气,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弥补你的。”
“啊?”一反应过来,柯同连连摆手,“不不,不用的。”小奕的话怎么越听越怪异了,虽然是他想骗自己在先,但事实上却的确是他救了自己。一来二去的,彼此间其实是两清了。
小奕听罢,脸一沉,“你是看不起我,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吧?”
鉴于小奕的前科及季宸的威胁在前,柯同的确不想再跟这种出入复杂场所的人有所瓜葛。不过,他从不驳人面子。一是没资格,自己平庸,也只比那些杀人放火的要知法守法点而已。二是没必要,对方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或高不可攀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妈妈时常说的。
柯同只因估量了下而没立刻回话,小奕就半是恼怒地折断了手里的烤翅,“当我没说好了。这顿我请,算赔罪。”埋头咬起烤翅的模样象只犬科动物。
柯同愣了愣,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我就想问问,刚刚怎么回事?”
小奕咂咂嘴,迟疑了会儿才换上无所谓的表情回道,“骗人呗!就这么回事。”
“你,钱还没还上?”柯同试探性地开口。
小奕歪了歪嘴角,扔开鸡骨头,抹抹嘴,“……会还上的。”
柯同隐隐觉得不该再问下去,撇开小奕负债的真伪性不谈,就算一切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他柯同再乐心助人,也找不到地方去变那么一大笔钱借小奕。此外,经过之前那么些事,现下再看小奕,其实也是个骄傲的男孩。他信不信自己是一回事,接不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柯同难得清楚地分析起一件事,也得出了只会是徒劳的结论,偏偏还管不住嘴,“还是,那个数吗?”
小奕看着柯同锁眉的表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季总应该有叮嘱在先吧?你就不怕我再骗你?”
柯同怔了怔,才明白“季总”指的是“季宸”,笑脸随即也变得勉强,“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你想他?”
柯同立马红了脸,瞪着眼睛,也不知是羞还是怒,“胡说!对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想不想的!”
小奕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又试探般语出惊人,“你该不会不知道男人也可以上男人的事吧?”我记得那天我说得挺清楚的啊,还是说,季大总裁调教得太失败了。
“当,当然知道!”柯同脸红得都抬不起来了。
小奕佯怒,“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你还知道兔爷啊。”
柯同更是窘迫得想遁地,“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之前的全是误会,误会……”
听罢,小奕拍桌,哈哈大笑起来,全然不管不顾旁人的目光。
柯同忙拉着小奕的袖子,“小声点,大家都在看。”本来店里人就少,小奕再这么来一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过来了。
小奕置若罔闻,笑趴在桌上,最后带着要哭的表情看着柯同,“明明就是我不对啊,你还跟我道歉干吗。嘿嘿,这样烂好人可不行,会被欺负死的。”吸吸鼻子,“天有点冷哦……我过两天要离开这里了,还想着要不要去见见你,结果就这么巧给遇上了。嘿嘿,算算见过的几次面里,就数今天的最狼狈了!真不知道算好还是坏。”最后一句话细如蚊声,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又是离别,柯同胸口发闷,可更为在意的还是小奕苦着一张俊秀的脸说出的那番话。他搓着双手,踌躇了会儿,“为了躲债吗?”
小奕一愣,继而又是大笑,笑得眼眶发红,“不用担心啦,我这样的人在哪儿不是活,换个地方兴许更好混的。”
果然。柯同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多会儿,不大的双人座里只剩沉默在悄然蔓延。
送小奕上车之前,柯同突然拉住他的手,“过两天才走是吗?那,走之前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小奕飞眼一笑,不觉又染上了媚意,“求之不得。”话后,伸手问司机,“师傅,有笔吧?借一下。”接过司机递来的笔,然后在柯同疑惑的眼光里,笑盈盈地把柯同的手翻过来,写了串号码,“之前的房子早退了。你有空了就打这个电话找我,我很闲的。”
柯同这才了然,借着朦胧的路灯看着手心里的一串阿拉伯数字,突然惊叫,“这,这是Charles的号码吧?”记得在“落吧”打工那会儿,明纯似乎总不大管事,琐碎的事大多找Charles。上班的第一天就记了Charles的号码,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要请假什么的。
小奕的笑容发僵,“你怎么认识他?”
“到底走不走啊?”司机却很煞风景地冒出一句。
“我有在‘落吧’打过工。别的事到时候再说,你快回去吧。”柯同匆匆关上了车门。
“嗯,再见。”小奕抿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车子启动时,柯同似乎看到了小奕眼底的泪光。不敢再往深处想,他再次入神地望着手里的那串号码,蓦然做了个决定。不能独当一面的懦弱性格,却又让柯同忍不住想找个人商量。可是,那个人却不在身边。
不在身边啊。柯同呓语般长叹一声后,这才寻思着回家的路。
夜半公交车早停了,柯同最终打算奢侈一次,乘的士回家,结果上了车掏口袋时才发现这衣服是季宸老前给买的。季宸不象自己会那么没品,把钱就这么□裸地塞兜里。无计可施之下,他又把自己的旧公文包翻了个遍,这才摸出二十来块。于是,当打表器跳过二十时,柯同就赶忙喊停车了。
所幸已经到了熟悉的路段,那自己也不至于再迷路了。柯同庆幸着往家里赶。刚没走两步,一辆跑车就自身后追了上来。
银灰色!柯同看着就头痛,委实不敢恭维这种大少爷的耐性。这前后才多久,再急躁的性格也不至于一个晚上都等不过吧。
校然可没那么好的心情去揣摩柯同现下的心理,一下车就气势汹汹,“你白痴啊!花这么长时间,死人都爬到家了,你居然还在这儿晃荡!”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农村对死人这种字眼很是忌讳的,结果校然就这么任性地脱口而出。柯同打心里反感这样的人,虽然校然也从未稀罕过给柯同留什么好印象。
校然凤眼一挑,冷笑,“很好!这不挺精神的吗?亏得季宸还千里迢迢地往家里赶。”
“他,他不是在拉城吗?”柯同激动不已。
校然厌恶地别开眼,“哼,不知道哪个笨蛋连走路都会走丢!”
柯同恍然大悟,多半是因为今天中午自己那么跟季宸吵了出,再加上今晚迟迟未归,妈妈她们担心了。在她们的认知里,联系不上自己,唯一管用的办法就是找季宸了。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了,只是他还纳闷,季宸这么紧张兮兮的,到底是顾及了青梅竹马的情份,还是迫于云婶的威力,再不然……
这边,校然慵懒地倚着跑车,不悦的神色已经一扫而光。他突然大笑起来,“柯同,我知道你总在顾虑什么。不如就接受了那个交易……”优雅地起到柯同面前,魅惑低语,“……我给你最需要的,你给我最想要的?”
柯同来不及回答,校然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的家庭,你的过去,以及你的想法。你奢求的人生,无论是平凡的还是精彩的,我都可以给你。至于我想要的,你大概也猜到了吧?那个男人我认识、肖想了十多年。你不是好人吗?你也不忍心看我到头来只是空忙了一场吧?”
柯同愕然,不单因为校然把爱情当卖品,可以论斤划价,还因为自己万万没想到傲慢如校然居然也会想博取自己的同情。
只当柯同还在摇摆不定,校然又扔下重磅筹码,“假如,再加上你的父亲呢?”
柯同脸色蓦然一变,倒退一步,“真,真的吗?”
校然只是笑得越加魅惑。远处,天空微微发亮。
第十九章
天微亮,晚秋的雾气湿重得不象话。刚刚一下飞机,单薄的衬衫就似乎半湿了,冷冷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跟贴块蛇皮没两样。季宸拧紧眉,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几乎是才在拉城里喝了杯茶就往回赶了,季宸自然不舒服,铁打的头都得发晕。可一旦坐上车,要休憩的情绪却上不来了。
不否认,下了飞机的那刻季宸就郁闷了。这样扔下一笔大单子后,就没头没脑地飞回来的自己似乎冲动得有点白痴。
那个笨男人处事乱无章法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跟自己同居那会儿不也有过几次是毫不打招呼就外宿或晚归的吗?虽然每次教训过都颇有成效,但那也只局限于在事发后的半个月里,等少根筋的男人发起神经来人家该干嘛照旧干嘛。
偏偏有时候自己还狠不下心真不管他。一想到柯同道歉时候的可怜相,除去大半不光彩的念头外,就是专署感,一种主人对待心爱宠物所特有的专署感。所以说,残也好丑也罢,就是要死,那也得圈在自己怀里后才行。
季宸当然不会把自己与柯同的未来往那样惨淡的方向想象,毕竟这是生活不是电视剧,他季宸也有的是能力让柯同舒舒服服跟自己过完这辈子。
可现在的问题是,柯同的反射弧长得可以绕地球三圈有余,真刀实枪也做了两次,有人还愣是可以把两夜情的对象当成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不摆明了要季宸憔悴抑郁大折寿吗?
眼下更好了,两尊老佛爷供家里,柯同也敢彻夜不归还不带打声招呼的。这要哪天自己又出差去个十天半个月,那笨男人指不定就给外星人拐走,连渣儿也找不着了。
烦躁地敲着车窗,季宸多少也知道自己想得严重了。两人同居的半年里虽说小吵小闹不断,惊涛骇浪的大事却都还没发生过。
季宸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因为两人有了实质性的接触吧,自己才会变得越来越失耐性。把以前认定的“迟钝点也挺可爱的”的想法也统统推翻,甚至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暴躁感。
叹口气,季宸下了车,随手示个意让司机先回去了。
只是晚秋的清晨,早起的人便比夏日里少了两倍不止。
季宸走进小区里时,只有保全坐在保安亭里托个下巴打嗑睡。他径直走了过去,经过小区花园时,眼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身坐在爬满枯藤的长椅上,佝偻着的上半身很败笔地毁了整个画面。
季宸大步上前,站在男人面前。
柯同仿佛刚睡醒般,慢吞吞地抬起头,眯着浮肿的眼睛,一脸挣扎着要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试图要心平气和地跟柯同说话地心情灰了大半,季宸冷声,“你长没长脑子?这么冷的天,要死不活地坐在这里,你是要冻死自己还是气死秀姨?”
柯同没说话,轻轻搓着手,别开了脸。
这个男人一向维持着一种唯唯诺诺的安静感。当然,这一刻依旧是安静的,可季宸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开口就高声,“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我连夜赶回来,不是为了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德性的!起来!听见没?”皱着眉踹了踹椅脚。
柯同的头垂得越低了,直磨得季宸又要开口骂人时,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昨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季宸眯眼,口气都危险起来,“你再说一遍!”
“……”
“把头给我抬起来!!看着我说!”
柯同抖着身子,终究没抬起头,“我看到床单上有血迹,小小一块的……”
“你TM给我闭嘴!!”
季宸一把抓起柯同摔在地上,连踹了两脚,“你胆儿肥了是吧?我前脚才走,你后脚就跑出去乱搞!以前也没见这样,你这是做给谁看?啊?给秀姨她们,还是我?不愿意就说啊,随随便便找个人上床,这种抗议的方法鬼才知道!”
柯同不敢还手,也没挡,坐在地上愣是挨了季宸两脚。
季宸看了更是火冒三升,不解恨地拖起柯同就往前走,“还是说,你很饥渴?”冷笑,“也对,三十多岁的人,唯一的性经验却是跟自己的好朋友,还是同性……”
“季宸!!”柯同狠狠甩开手,季宸毫无防备,落了个踉跄。
“季,季宸……”柯同后退了一步,难过地看着季宸,“我,我们本来就不该那样!”
季宸一怔,冷笑,“那是谁要求的?”嘴角发僵。
“……是,是我。我不对,一开始就不对。”柯同艰涩地张着嘴,还要说什么时,季宸转身走了,只留了句话。
他说,“哦,一开始就不对,那以后不会了。”
这样平静的季宸令柯同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心里突然紧了一下,有点痛。
他不是会多想的人,考虑事情时永远有欠缺的地方,为人处事也总在无形当中给人一种不甚牢靠的想法。当然,这样并非在指责他的人品不好或是性格太差,柯同自己也知道。
今天,柯同却破例地想得深入了。
直到回去后,面对着两位长辈的盘问时,柯同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季宸的那句话。他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季宸的那句“那以后不会了”指的到底是不是仅有性事。
不能太多,柯同丢不起,这样高贵的朋友他只有一个也只要一个,但是,只是这样会不会也还是太贪心了?
季宸这回算是铁了心肠,走了两三天连个电话也没有,云婶怨声不断,柯同向来极好的耐心也奇迹般的不再奏效。他变得怕回家,那个形式上的家。妈妈的话倒不多,却总拿种忧虑的眼神瞅自己,瞅得柯同都心虚了。
于是,素来做事就慢的柯同,这几天更是把速度磨成了乌龟,所幸倒没有人在意他。这么说来,可想而知柯同又是处在公司里多么边缘的地方,典型的成不了大器!
今天还是老样子地磨蹭到同事都几乎走光了,柯同才把些琐碎的事情做完。稍微收拾了下,他才抱着破旧的公文包下了楼。
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秋雨。柯同竖起衣领,低着头走进雨幕里,被冷得直缩脖子。
快到公车站牌时,身后响起了喇叭声。柯同识趣地往里边走,可车子的声音却没停过。他这才回过头。
嗯,银灰色的跑车,很眼熟。柯同站在原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车门打开了,他还来不及犹豫,刺耳的喇叭声又烦躁地响起了。至此,柯同也没再想什么说什么,径直上了车。
很反常的,校然今天把车开得极慢,几乎快失了跑车的原形。
柯同一声不吭地窝在副驾驶座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
车子越行越远,融在夜雨里的景象虽然朦胧不清,却清晰无疑地透着股陌生气息。柯同这才回了神,“错了,我家不在这一带。”
校然冷笑,“我有说送你回家吗?”
柯同尴尬地笑了笑,“呵呵,那麻烦你在前面的站点,放我下来。”
“你以为本少爷有心情陪你玩?”校然冷哼着斜了柯同一眼,“让你上车自然有事找你。”
柯同大概猜到什么事,张口就弱势很,“我都跟季宸说了。”生怕校然不信,又强调,“就按你说过的,只字未差。”
校然傲慢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满意之色,“很好。”话锋一转,“你不会以为那么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结了吧?”
柯同确实这么想的,更何况他并不觉那样的话是无关痛痒的,单从季宸那天的反应看就知道情节已经挺严重的了。
校然又是冷笑,“就凭那么两句话就指望他放弃,你当季宸是笨蛋啊?”
柯同彻底无语了,挣扎了会儿才说,“那你说吧,接下来要怎么做。”心里惶惶的,不知道为了个可谓素未谋面的父亲做到这份上究竟值不值得?
校然目光一紧,铿然有力地掷出俩字,“结、婚!”
柯同彻底傻眼,“我,我吗?”
“废话!”校然转过头,媚然一笑,“当然,对象的话你就别操心了,保证清白秀气贤惠……”
即使神经粗比钢条的柯同也不禁警惕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季宸的事,如果只是要我牵线搭桥的话,那倒没话说。但是除此之外,怎么又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了?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校然听时,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我终于明白季宸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总一副欲求不满的德性,十多年了,估计都还没得手过吧,哈哈哈……”
柯同听得似懂非懂,但这不是重点,真正令人头痛的是,校然之前所说的结婚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或者,只是大少爷的恶作剧。
仿佛猜得透柯同的心思,校然恢复了傲慢的神情,“无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一天不结婚你爸就不可能出现。你大可试着自己去找或是找季宸帮忙,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到时候要找不到条件可就没这么简单了。”一声蔑笑,“更何况,娶妻生子不正是你和你妈一直的心愿吗?”
一番话说下来,恩威并施,柯同突然就信服了。但鉴于大学那会儿的教训,柯同还是轻率不得,“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想娶的是个真正能爱我的人,长得难看点不要紧,脾气好不嫌弃我穷肯孝敬老人就好。不过对我而言,这样的条件似乎也还是高了点吧。呵呵。”
见苗头对了,校然就忍耐着听完了没用男人的一番丧气话。对于柯同的顾虑,他自然心知肚明,“以前的事,是我不对。”难得地低了次头后,口气又冷硬了起来,“但是我刚才也跟你保证过了,这次的对象可是清白贤惠的。算是本少爷最雷的类型,自然不会去染指,对此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染指”二字时,柯同不免别扭了下,踌躇了下才点了点头。
有人说过柯同是执拗的,犯起倔来也是个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的主儿。柯同从自己的妈妈口中也隐约知道些,他想他这回又犯倔了吧。
他是铁了心要见那个经别人口中才拼凑出模样的男人,只想问他一句话,为了什么可以抛妻弃子,几十年里连面都可以不露一次。
柯同甚至可以想象到妈妈在看到那个男人后的表情,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可以解开她的心结。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为数不多的深夜里,妈妈只身坐在窗前低声吟唱的那段有关“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的戏词。
“锣正欢,红帐尚新千金不换,玛瑙杯尽鸳鸯抱团。十里月光,照人家落红乱。人面黄,三载相诺远。豪门尽欢,穷人泪断。”
第二十章
说完要说的,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校然施恩般准许了柯同要下车的请求。
站在陌生的街口,柯同目送银灰色的跑车欢脱般转眼就开得没了影踪。有点郁闷,但更多的是自嘲。偶尔想显摆显摆下骨气,结果不合时宜,又给卸在了找不着北的地方。还顺带附赠了片雨蒙蒙的天空。
即使视野雨水朦胧,但仍能看出四周延伸出去的街道是宽阔整洁的,就连两旁的绿化带也做得比一般小区要好。柯同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误扔在什么高级区了。仔细看了看附近的建筑物后,他这才彻底木了。
是高级区,还是非一般的高级区,一片典型的别墅区。融在雨幕里的环境仍是美好的,就差天晴了回春了,再来副鸟语花香的祥和光景。柯同撑着把黑乎乎的伞,迟疑会儿才颤巍巍地定了主意往左走。
与令人惬意的环境相反,一路走来,柯同并没看到哪几幢偌大的别墅里是亮起灯的,黑黢黢的地静置在雨里,仿佛一只只战乏的巨兽。路灯也不见得比一般小区或街道的要亮,只外观好看了些,更为寂静的别墅区添了份华贵的寂寞。
柯同走得心惊胆战,这种四下都似乎潜伏了妖魔鬼怪的感觉很差,脚步一急就乱。还有更让人头疼的是,那种怎么走都走不到头的错觉。柯同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往回走。
柯同只发了下呆,往前几米处的别墅就施了魔法般亮起灯,通明如昼。
随即,疑似枪声的声音响起,短促而尖锐,飞速地消逝在雨夜里,却仍给柯同造成不小的杀伤力。他本能地尖叫出来,黑伞落在了脚下,晃了两下。
极限处收了声,眼前也多了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柯同知道这种人都惹不得,混的黑道吃的黑钱,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可偏偏动不了也再叫不出声,就一颗心狂跳不止。
“下手干净些。”冷漠的声音。
柯同艰难地抬起头。
几步外,一把黑伞下站着两个人。撑伞的男人要高些,也是一身的黑西装。另一个披着黑大衣,身板儿要纤细些,刚刚开口的人就是他。
离得虽不远,却隔着片雨,柯同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单凭不灵光的脑袋也想得明白这人不好惹。应该离得越远越好的,即使跑不了也得意思意思,毕竟那是人的求生本能。但柯同一旦反应了过来后,却是往前走。
两个打手被吓了跳,没见过这么赶着找死的,迟疑了下才伸手去抓人。
“放,放手……”柯同的挣扎一向微弱不堪,今天却卯上了吃奶的劲儿。他一心只想往前走,走到那伞下看看那人的模样。那是一种蛮不讲理的直觉,无所谓结果如何。
伞下的人嘴角勾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柯同,甚至示意手下放手。
阻碍全无时,柯同却不敢上前了,僵在原地,“你认识我?”
“这话该是我问的吧?”
柯同哑然,感觉是熟悉的,事实却是漠然不识。这种存有天差地别之异的认知不仅令人颓然,还叫人疑惑。
诡异的静寂漫延了数秒后,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别墅的大门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小奕扯着嗓子哭喊着,“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
被小奕这么一哭一喊,柯同再多的心思都给吓跑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伞下的人连冷笑都省去了,冷漠地砸下话,“他的为人怎么样,你可比我清楚。你尽管在外面乱跑,到时要死的可不仅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话后,也不看小奕,径直坐进路旁停着的黑色轿车里。
车子行远了,小奕也哭瘫在了地上。柯同这才伸开发僵的手脚,走过去,扶起小奕。
“昨天……你不是昨天就走了吗?”柯同的嗓子眼儿发颤,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害怕来自与那人的熟悉感。突然只怕它成了真。
小奕面色发僵,猛地冷笑地推开柯同,“哼,你故意不来见我,季宸都跟你说了吧。我就知道。”
柯同被小奕的那句“我就知道”说得心底发痛,看小奕使了好几把劲却仍坐在地上,忍不住又伸出手,“季宸去拉城三天了,还没回。我,我也不是故意不去见你……”
小奕这才伸出手。
柯同接着说,语调一如既往的软弱,“……最近也遇上点事……”
“啪”!眼看就拉住手了,小奕却甩手打开了柯同,“随便吧,反正都不重要了。以后,谁都不认识谁。”说完这句话,倒生了力气,小奕勉强站了起来。
“……因为刚刚那个人?”柯同虽谈不上聪明,却也绝非白痴。那人走前的那些话,分明是在警告小奕,他也听出来了。
“是!季宸都忌他三分,小心点吧。”小奕拖着腿往别墅里走,叹息般,“明天……非走不可了。”
柯同急慌慌地跟上前,抖着嗓子,“等,等一下。”挡在小奕面前,努力辩驳着,“说,说什么以后谁都不认识谁,太耍赖了。更,更何况,之前明明说过要请你吃饭的,无论怎么说,这话还是得算数。我柯同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对待朋友却是……”
“进去吧。”小奕声音发涩。
柯同满肚子搜刮词句要证实自己的诚意,不想小奕就突兀地来了那么三个字,一下子就懵了。
“房子里有现成的食材,你做给我吃。”
季宸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啊,是宸宸啊。”秀姨原本兴奋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失落无奈之色。
“秀姨……”季宸警觉地皱起眉,“他还没回来?”看表,都快十一点了,眉头拧得更紧。
秀姨叹了口气,径直往里走,“原本这两天就要跟你妈回乡下的,可看小同的脸色总觉得不对劲,也没敢放心走。你看,今天又这么迟,要问起来只会说加班忙的。也不想想就他那么点小心思……”
季宸显然也明白“那么点小心思”指的是什么,更何况自己还清楚明确地叮嘱过下面的人要照顾柯同。他就不相信自己堂堂一大总裁的表达能力,还能让那个高层把“照顾”理解成“加班”。
秀姨还坐在沙发里长吁短叹着,形象倒跟自己的奶妈贴近了不少,再不象那个精明能干独撑起一个家的女人。季宸看着心里不舒服,“您先去睡吧,我去公司看看。”
秀姨看看墙上的时钟,却没说话。
季宸突然就明白柯同的倔劲儿象的是谁了,正想进里屋让云婶出来劝,秀姨叫住了自己。
“宸宸,秀姨今天问你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气氛一下子庄重起来,季宸忙在秀姨身旁坐下,“您说。”
秀姨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你喜欢小同?”
季宸怔了怔,笑了起来,刚想打哈哈,忙收起笑改了口,“是,您更想问的是爱吧?”
秀姨的反应没有季宸想象中的暴怒,甚至是丁点儿不快。她也只是愣了下,“真能象现在这样疼他一辈子吗?”
季宸二话没说便点了头,“不过,他不知道。”
秀姨听完,倒笑了起来,“这你可放心好了。小同这孩子虽然脑筋转得慢点,却也不傻,知道谁对自己好。”
这般顺利,甚至很明显的,秀姨要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一个男人……多少令季宸不解,不说那些所谓的道德风化问题,单当年柯同他爸跟男人跑了这事就不象是可以只字片语就可以抹去的。
但,季宸聪明。他不会主动开口问,因为没把握。他不会也不能光凭好奇心,就把未来岳母娘主动摊摆出来的善意给磨掉了。
“宸宸哪,你这孩子太狡猾了。要真不是看着你长大,我还真不敢把小同交给你。”秀姨半是调笑完季宸,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带点哀伤,“小同的生父不是那个男人,当年是我看着他走的。”
季宸震惊,却未显露于色。他识趣地等着身旁的女人,把过往温习一遍。
再看秀姨的脸上,连起初的那点哀伤也消逝了。她轻描淡写地,“那个男人救了我。半个月后,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只皱着眉说,那我娶你好了,反正我不能爱女人。结果半个月不到,我们就真的结婚了。”
季宸突然害怕起这个真相,“那小同的生父是谁?”
秀姨揪着胸口,“不知道,一个□犯谁会知道。”正色,“可我不恨小同,我很爱他,就象那个男人对我说的。他说,即使我这个样子也不曾恨过我的父母,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季宸竟莫名感激起,那个素未谋面却同样在意过的男人,“那个男人叫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人一旦提到柯同的生父总有“那种人”、“兔爷”、“不要脸的”等类似的词以代名。
“柯卿。”
所有的情绪最后终结在这两个字里,秀姨淡然地起身进了卧室。
季宸迟迟未起身。他惊呆了,这个名字实在让人陌生不起来。
这几天在拉城里签的大单子委实磨人,原想还得再打上两天的持久战,对方却松了口,还是大老板亲身登门拜访。那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却不媚,单从外形判断顶多也就三十出头,怎么也猜不对对方已是近五十岁的人。
男人态度平淡却不冷漠,习惯了直来直往地说话,“小犬正巧在季总所管辖的地方上找人,我想麻烦季总帮忙挡挡。当然,倘若人已经让小犬找到了,那就更有劳季总帮忙看着点,别把事情闹大了。”
最后在道别之前,男人才淡然地报上自己的名字,“鄙姓柯单字卿。”
至此,季宸心里的担忧不禁疯长。听柯卿的口吻,柯家公子必是来者不善。再结合今晚秀姨所说的,柯家公子要找的人不会就是……柯同?!
第二十一章
窗外的雨不见停,灰般轻飘飘地将玻璃覆盖个严实。
柯同端着炒饭出来时,正见小奕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发呆地望着玻璃上轻轻滚落下的水珠。
“等急了吧?”柯同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上,歉然地傻笑了两声,“厨房里的东西都太好了,用不惯呢。”
小奕回过神,没接话,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后,接过柯同递来的勺子就往嘴里扒饭。
柯同见他饿得慌也没好再问什么,只对着房子上下打量起来。
这个别墅大得有点没天理,奢华程度更是柯同这种小市民所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与其拿大把钱砸在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上,不如统统存银行里还能派生些利息。尚有自知之明的一点是,柯同深知国家的内需是不能指望如自己般的小市民来拉动的。
“如果恨一个人,应该怎么做?”
“啊?”柯同收回巡视的目光,不解地转过身子。
已经放下勺子的小奕懒懒地坐在沙发里,过于柔和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表情。见柯同还犯愣,小奕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我怎么给忘了!我们可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啊!”
带了沧桑意味的小奕是陌生的,甚至,在柯同看来,那两个字根本不适合百变般活泼的小奕!他踌躇着要怎么去化解小奕已经倾向负面的情绪,终究却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虽然胆小,但,也是有恨过人的……”
小奕有了兴趣,“这倒看不出来!不会就是那种小孩子被抢了糖之后的恨吧?”
“怎么可能!”柯同也是有点脾气的,对于小奕如此明显的调侃还是有些不满的。可也仅止于一句提高声调的反问,之后又温顺了,“我从小就总被嘲笑有个……兔爷一样的父亲,最厉害的一次是在初二,被一群高年级生堵在厕所里。他们说的话很难听,有个很胖的学长还压在我身上,要剥我的裤子。我当时吓傻了,一个劲地哭也不敢还手,最后……光着身子被反锁在厕格里。那时候是夏天,天黑得晚,厕所里总有人。我不敢出声,就抱着胳膊蹲在角落里,一边小声地哭一边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倒霉,从小到大都好象是活该被欺负的。想啊想,突然就恨了起来,总觉得自己生得多余。要不是我的话,我妈或许可以换个地方,再找户好人家,根本不需要明里暗地地遭那么多白眼……”柯同哽咽着,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擦擦吧。”小奕递过张面巾纸,看着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的人叹了口气,“把所有的错都揽自己身上……这算哪门子的恨哪!”似乎为了改善柯同的情绪,他又随口问道,“听说季总跟你是一起长大的,这种事,他不管吗?”
柯同这才恢复了些,直点头,“管,都管!打小有人欺负我,都是他出的头!那天他家正好出了点事,就先回去了,我这才被那些人逮到。之后,也是季宸摸黑到学校,把我背了回去……”说到这儿,他脸红着小声解释,“蹲太久,腿都麻了……”
小奕了然一笑,再联想到自己有过的遭遇,竟然莫名地羡慕起柯同。只要有把保护伞,伞架脆弱点又何妨?人活在世上,不就图个有个能相互扶持的人吗?偏偏自己好不容易要相信的时候,才知道那伞是早有记名的,再过十辈子也不该是自己的……
柯同一向不善于揣摩人心,见小奕沉默了,也不敢再贸然开口,挪了两步,贴着落地窗往外看。
雨还在下,轻飘飘的,毫不妨碍出行的那种。柯同虽然一方面还在担心小奕,另一方面也不想回家面对两位长辈,但实在找不到留宿的借口,只得支支吾吾地说明该回家了。小奕晃过神,也没再说什么,径直把柯同送到了别墅的大铁门前。转身的时候,柯同还瞥到了那盘只扒拉了一半的炒饭,不然他会洗完盘子再走的。
隔着扇大铁门,小奕突然叫住了柯同。
路灯还是一样的昏暗,隔着片细雨,朦胧感更甚。柯同转过身,只见小奕的脸被铁门投下的条影分割得明暗不一,没来由地就怕了,紧张地盯着小奕。
他却只说了句,“季宸人不错,好好跟他过吧。”之后,转身离开,没入夜色。
柯同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埋头就往前走。再次走到十字路口时,他再次迷惘,眼眶再次发红。最后,他几乎就是自暴自弃地站在了原地。周遭样式或新潮或古朴的别墅,依旧有大半没在夜色之中。
当柯同站得双腿开始发麻时,一辆黑色的小车驶入眼帘,直直打来的灯光刺得他张不开眼。柯同闭着眼,突然就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是他,他就认了……
季宸没有说话,一下车就急吼吼地把人拥在怀里。
柯同扔开黑伞,反抱紧眼前的人就放声大哭起来。
没有季宸,他,柯同或许直到最后都只能傻傻地站在某个十字路口,蹲在某个角落里,躺在某条巷里……
季宸说过他太笨太没用,十次出门去陌生的地方,九次不能按时回家,因为单找到路就能耗去大半天的时间;谈个恋爱也不让人省心,不是被骗钱就是被骗情,到了最后也只能窝在他怀里哭;上学也好工作也罢,总有那么些不和谐的因素活跃在自己身边,为此他柯同不知道犯多少错挨多少欺负,季宸都得跟在身后买单,尽管嘴里总骂骂咧咧的。
再联想到跟校然的交易,柯同不禁害怕得瑟瑟发抖,大起胆子要坦白时,季宸却打横将人抱进了车里。
“季,季宸,我,我……”
季宸无视柯同的挣扎,皱着眉一边吩咐司机打开暖气,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将人强硬地裹在怀里。
习惯了他的强势,柯同反而安静了,只剩紧贴着季宸胸膛的脸一阵阵地发烫。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后,疲惫的意识也慢慢扩散开来。
季宸看着怀里已经入睡的人,眉头这才微微舒展。
这个笨男人,果然是离了自己一步都不行!要不是校然那家伙松了口,指不定这个笨男人真得在那儿站到天亮!想到校然,季宸的脸色又开始发沉了。虽然不知道校然这次回来具体是想做什么,但多少还是贼心不死吧。再加上柯同那唯唯诺诺的性格,被欺负是小,两人的距离因此再被拉大才是麻烦。还有那个半路杀回来的柯家公子也是个问题……
“老李,明天去查查那个柯少淮,特别是他这次回国的目的,再派个机灵点的人跟着他。”
司机毕恭毕敬地回了句,“是。”
季宸亲了亲柯同的额头后,又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投向前方。
第二十二章 END
柯同醒来时,眼皮很沉,有股热气一直往脸上冲。好不容易睁开眼后,他又费了会儿功夫才看清了坐在旁边椅子上小憩的人。其实单看个模糊的轮廓也该知道是季宸的,可柯同总还是不放心。要起身时,他才发觉连头也沉得不得了。再打量四周白茫茫的环境,加上闻到的也是一股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柯同毫无疑问自己是进了医院。那天季宸跟两位长辈撒的谎言,居然在今天兑现了。
季宸一向浅眠,柯同一起身他就睁开了眼,“感觉好些没?”
柯同老实地汇报,“头有些晕,眼睛热热的泛酸,其它都还好。你,一夜都在这儿?”
季宸随意“嗯”了声后,给柯同掖好被角,口气严肃了起来,“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秀姨很不安,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柯同心虚地别开眼,嘴里吭哧了好一会儿也没句完整的话。
季宸又习惯性地皱起眉,“校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那种人无论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但照柯同的脾性,似乎这种要求都还是过高了。
柯同立时慌了神,忙要坐起来强调什么时,季宸的眼神已经凶狠起来,“果然是那家伙说了什么!”起身就要往外走。
柯同哪还顾得头不头晕,一把拖住季宸,“别,别……”等到季宸一记杀人的眼神落下,柯同这边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了个底朝天。
原本是指望季宸听完会平息些怒气,结果却截然相反。直到季宸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柯同都还在为他之前的那句,“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份量吗”而纠结不已。
有点狗血的一句话,柯同却知道季宸是真的生气了。一向毒舌,看似并不在乎自己感受的人,在自己面前也只会数落这数落那,有时候甚至看不出哪些才是真心话,但今天的一句质问却或多或少地道出了季宸的情绪。柯同设身处地一想,不心寒都不行,昨晚的顾忌果然是对的!任谁都无法被自己在乎的人当成交易的筹码来买卖,柯同颤巍巍地自问,这跟出卖有什么区别?懊悔得几乎想一头撞死。
季宸一路杀到公司里,老远就看到老总脸色不善的下属们都远远避开了,以免当炮灰。
昨晚季宸打电话来要人时,校然就有设想到东窗事发的情形,但万万没料到某人这么速度就跑来兴师问罪了。校然玩性一向重,只除了在对待季宸的这件事上,已经执著得背离了自己的孩子心性。虽然从“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的角度上看,他依旧是未脱离孩子心性。只是无论哪个孩子都不可能对个得不到的玩具牵肠挂肚了近十年,这只适合一个苍老的孩子。
季宸摔上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门时,校然还窝在自家的沙发里,一边喝酒一边继续为“爱或放手”的单项选择题挣扎不已,眼睛发红,看着其实有那么点可怜。
忿忿将车开到校然公寓楼下时,季宸突然又掏出手机,“老李,把电话给柯同……小同……我知道你在听……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柯同还停留在上个情绪中,惶惶然,“我,我不知道。小时候,你比我更象哥哥,我被人欺负被人打时,是你帮我出头,讨回公道。到了这个城市后,我被骗得一无所有也是你把我带回家,还答应我妈好好地照顾我。工作的事,也是托了你的福……”
季宸咬牙切齿,“我打这通电话不是为了听你对我歌功颂德!”泄气般,“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根本没去想过?”
柯同却沉默了,在季宸心灰意冷地要挂上电话时,才哽咽着开口,“我,我是想去想啊,只,只是我不敢爱……也不能去爱……我妈太苦了,太苦了……”
“我不能让我妈为个男人苦了大半辈子后,还要为那个男人带来的附属物操心劳神到终老。”
没记错的话,这话是柯同之前说过的,再联想到昨天与秀姨的那席话,季宸突然就笑了。原来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毫不存在的理由拒于千里之外。窃喜地回神时,他正好听到电话那头的柯同一句仿佛要炸开闷锅的话。
柯同一手还拿着电话,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突然就出现的人,有种被揭了老底的窘然与不安,“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来的?”
仅止于此,季宸便吃了定心丸般泰然地收起手机。眼下,主观方面的阻碍都一扫而光了,那些路人问题要解决起来绝对是轻而易举。
门一开,季宸就看到个精神萎靡不振的落魄王子。不等校然开口,他嘴角一勾冷笑,“挣扎了一晚上,有结果没?”
校然冷哼,“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活得太惬意?”
季宸双眼一眯,一拳打趴校然,冷酷无情,“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我的意思早在八年前就表达清楚了吧,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大家朋友一场,你别总尝试着挑战我的底线!”
两个人也认识了十多年,都不是省事的主,大打出手的时候也不少,但校然从未见过季宸的表情象今天这般阴冷,甚至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步。校然舔去嘴角的血,笑得不怀好意,“想清算啊?很简单!你让老子上一次,怎么样?”
“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季宸再不客气,痛下杀心又招呼了校然一拳,两人便打开了。
最后,苦于各自都已经折腾了一晚而精力不足,只打了个大概便各据屋子一角休息了。
鼻青脸肿的,校然却开怀大笑起来,之后舔着自己手上的血,舒服地眯着眼,活象只餍足的野兽。
受不了校然的变态行径,季宸皱着眉转开头。
校然闭着眼也能猜测到季宸的反应,好笑地张开眼,开始卖关子,“那个叫什么小奕的真正算来是柯卿的养子,也就当年带走柯卿的男人,秦天的儿子。”
季宸的眉头拧得愈紧,“然后?”
校然阴笑的表情更甚,“柯少淮爱上了小奕,也就是自己的养兄弟,或者……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不为过。”
“一次性说完!”季宸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啧啧,好歹有个求人的态度吧!”校然转念一想,这些话似乎又全是自己一厢情愿才说的,便没劲地把之后的事全铺展了个彻底,“柯少淮是秦天和柯卿的儿子!”叹口气,他就着手边的酒继续喝起来,“咱们感情两清之前,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一次吧!这朋友呢……”
“还是朋友!”季宸干脆地接过话茬,起身离开了。
坐在车里,季宸没有急着发动引擎。他还是无法把数天前跟自己谈判生意的男人与“双性人”这样的字眼相联系起来,这个世界,果然是太出乎人的意外了!不过,好在这个意外却不是自己最关心的。
柯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咽了几次口水,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妈,季,季宸是男的……”
秀姨给了个“废话”的白眼,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的孩子,真是笨到只有季宸敢领养了。
“我,我也是……”深知自己又要遭白眼了,柯同忙补救性地加上一句,“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比你早就对了。”知子莫若母,秀姨不禁感慨起季宸奇好的耐性,感情的长征也不过如此了吧。
柯同彻底呆了,“那,那,那……”
秀姨这才长叹一声,“妈不介意的,包括你爸当年离开的事。妈这辈子已经别无所求了,只要你能过得好。”给儿子掖好被角,她站起身,“家里的事还搁了不少,我跟云婶打算今天就回去。你跟宸宸好好过,他是妈看着长大的,嘴巴是坏了点,性格也鬼,但待你却是不错。”
柯同不禁哽咽起来,起身就拖住秀姨的手,“妈……”
秀姨皱眉,“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看向门口,“宸宸,你进来吧!”
季宸这才侧身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乖笑,“秀姨,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要紧,我跟云婶有伴,坐班车回去就好了。”秀姨一边拉过季宸的手交到柯同手上,“宸宸,小同的性格过于胆小怯懦,别说在你们面前,就是放我跟前也是唯唯诺诺的。以后,要遇到什么事,你都多担待些。”
柯同却红了脸,小声抗议,“妈,不……”
季宸捏捏柯同的手心,宠溺地低笑,“您尽管放心,小同的脾性我也适应了二十多年了,哪能真跟他计较什么。”
“那就好。”秀姨笑着点点头,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手还被季宸捏在掌心里,柯同别扭地要抽回来,“你,你还是帮我送送她们吧?”
季宸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象你?早就吩咐过老李去送了。”把手攥得愈紧。
柯同飞快地瞥了眼季宸陡然就转变得很不屑的表情,突然就感觉憋屈了,抿着嘴直想把手抽回来。
“再动?”季宸又是冷哼。
柯同一松劲,也不再挣扎,撇着嘴就嚷,“你,你骗人!”生病的人最该哄着供着,不带给人这么左哼一声右哼一声的。
这话倒提醒了季宸,他扳过柯同的脸,居高临下,“那天谁还跟女人过夜来着?还嚷嚷着要结婚的。嗯?”
重重的一声鼻音,吓得柯同眼泪都往回收了,“再,再不敢了。那时候,那时候……”
季宸却是放松了表情,抱住人狠狠地往嘴上一咬,低笑,“笨蛋!”
柯同自知理亏,什么意见也不敢发表,任季某人为所欲为。
只一瞬间,柯同突然又弄明白了一件事:他爸当年会跟那个男人一起离开自己的妻儿,兴许就好比现在的自己也会愿意跟随着季宸远走高飞一样。都是,那么简单,那么不可理喻,那么的义无反顾……
——END——
作者有话要说:好口水的两章T T各位童鞋,原谅新年想开新坑的某伪吧…
于是…
新年新气象!!祝所有的童鞋虎年生威!!天天开心!!万事如意!!
某伪开新坑去了…欢脱地说一句,咱毕业了,以后坑品应该会长进些,窘…某人还是很了解自己算不得好的RP的,泪…
P.S.:看官们给点意见吧,这篇要加番外么?或者已经没人带见两只大叔了,窘…其实我喜欢虐文的,只是不会写,不然还能把这个坑再拖些时日,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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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4 大魔王 2010-2-14 20:16 辛苦了,虎年快乐^^好好休假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