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BY 于典
第一章
虽然汝雨泽不承认,但我坚信他的身上一定有某种探测器,不然为什么每次出现的时机都那么蹊跷。
比如现在,我正蹲在墙角抱怨阳光太刺眼,一大片阴影就笼罩在了我的头顶。
“学校规定不许抽烟。”
“谁抽烟了,”我抽出嘴里的棒棒糖,“要吃一口吗?”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视线在化成一个小球的糖上停留一秒,又飞快地移开。
“快上课了,别吃了。”
“不上。”
我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咔咔”两声咬碎,满脸心不甘情不愿。被他忽悠着报了个散打选修课我已经够后悔了,还巴巴着每周跑去操场晒太阳那就太傻了。
汝雨泽皱起眉头,对我伸出手。
“你该多动动。”
我深思一秒,对他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你说得对。”
他嘴角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丝笑意,深棕色的瞳仁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明亮的光彩。
我见他松懈,揪准时机,猛地起身,用力撞上他的肩膀。
“我确实该动动。”
然后反向转身,手撑在矮墙上熟练的一跃,再接一个帅气逼人的落地,往前跋足狂奔。可惜了,我扫扫刘海,心中不无遗憾,周围没有漂亮的女同学,得不到鲜花和掌声。
我估摸着应该甩了他有十万八千里,逐渐降下速度,回头一瞧,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张俊脸,吓得我脚步一错差点摔倒。
“你、你、你……”
汝雨泽紧跟在我身后,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翻墙很危险,下次别这样了。”
他是吃激素长大的吗,跑这么快。
我四下乱瞥寻找逃跑的机会,瞅到转角正在倒数的绿灯,心下一动,大吼道:“等等!”
他一愣,乖乖站定。
“怎么了?”
我说:“你看看,我是不是扭到脚了?”
他听罢,二话不说地蹲下身,关切地望向我的脚踝:“没肿,疼吗……”
我不等他说完,提脚跑向马路对面,汝雨泽反应很快,仍是慢了一拍。果然以他的好学生做派,即便没有车也不会抢红灯,只会站在路灯下干着急。
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隔着一个人行道对他喊道:“你到底要干吗?”
他也跟着提高了音量:“追你啊!”
“……”
他不自然地别开脸,咳了两下。
“追……追赶你。”
我搓搓胳膊:“好冷的笑话。”
小路口红灯的时间只有十几秒,我不跟他扯了,准备抓紧时间拉开距离,结果一转身,刚迈开脚,又听到他的声音。
“你脚扭了,不要跑。”
这下可好,我两腿一个不利索,左右互绊,当真跌在地上扭了脚。
我捂住脚踝刚抽一口冷气,另一只手便拂开我的手,在上面轻轻揉了两下。
“嘶——”
我抬起头,看着汝雨泽凝重的神情,满脑子都是出糗了好丢人,然而一张口却是:“你闯红灯了?”
他点点头:“嗯,我等会儿去自首。”
要……跟谁自首?
我正困惑着,一只手已经穿过了我的腿弯,另一只手则揽上了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抱你去医院。”
我一听,哪能答应,义正言辞地拒绝。
“不许抱,不许去医院!你扶我回宿舍就行。”
我挣扎着按住他的肩膀起身,他犟不过我,只得稳稳地托住我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我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靠着他的肩膀一蹦一跳地艰难前进。
“汝雨泽你居心叵测啊。”
“什么?”
我哼哼两声:“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
他停下脚步,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我被他看得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想想有什么可怕的,又强行挺起了胸膛。
“你想破坏我男子汉的伟岸形象,借机上位!”
让学院里暗恋我的小姑娘们知道我随随便便就崴了脚,甚至被人抱去医院,弱不禁风跟林黛玉似的。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发感到理直气壮,甚至颇为委屈。
“你一个人看我出糗还不够吗?”
他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哪里冒出来的自尊心……我还以为,算了,走吧。”
我瞧着他的样子,不是很放心:“不许跟人说啊。”
“不说。”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嗯,秘密。”
汝雨泽微微侧过头,似乎是对我笑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确认便见他飞快地绷起脸。
“走路要看路。”
啧,跟我老妈一样。
我嘀嘀咕咕地被他一路搀回学校,坐到床上的时候总觉得脚又肿了一圈。
“早知道不跑那么远了。”
“就不应该跑。”
汝雨泽找了个小塑料袋灌上凉水扎紧,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脚踝上冰敷,起身时顺手撩开了我的刘海。
“太长了,不扎眼睛吗?”
“你懂什么,这是新时尚,现在的小姑娘们就喜欢这样的。”我拍开他的手,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被冰冷指尖触碰过的额头隐隐有些发热。
“对对对,现在的小姑娘们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头子。”他没好气地说。
“你才是老头子。”我习惯性地冲他的小腿踢去。
汝雨泽神色一紧:“别动!”
晚了,在踢到他的瞬间,我“嗷”的一声抱住小腿,水袋顺势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赶紧捡起水袋,握住我的小腿,重新按上。
“笨蛋。”
我发现他的脸皱成一团,嘴里直抽冷气,看起来比我还疼,甚至凑过去吹吹我的脚踝,“嗷”着“嗷”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忘了说‘痛痛飞走了’。”
“什么?”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我大笑:“哈哈哈,你真跟我妈一样。”
他气道:“我要是你妈,天天打你屁股。”
“好哇。”
我笑嘻嘻地趴到枕头上,撅起屁股。
“想不到你有这种愿望,我今天满足你。”
汝雨泽声音冷硬地说:“别闹。”
我没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埋在枕头里笑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地拱来拱去。
“来吧,来吧。”
汝雨泽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就在我以为玩笑开过头了他生气了的时候,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扭过头,发现他已经背过身看不到表情了。
“什么啊,”我打了个呵欠,“这种程度,你天天打我也不怕。”
他身子顿了顿,摇摇头,又点点头。
下午三点的阳光非常温暖,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室内一片静谧,我蹭蹭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眯着眼,倦意一点点涌上来。
“我没事了,你不用去上课吗?”
“我跟你选的是一门课。”
“所以呢?”我瞌上沉重的眼皮。
“所以……你不在,我也没有去的理由。”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最后只记得有一只手为我撩起了碎发,发丝扫过脸颊带起丝丝痒意。
我一觉睡了四个小时,连带着下午的专业课一起翘掉了。
划拉着汝雨泽带回来的晚饭,我含糊不清地抱怨:“你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叫醒我,自己去上课都不帮我喊个到。”
他递给我一张餐巾纸:“你睡得那么沉,叫的醒吗,肯定又是抱着被子死活不挪窝。”
我擦掉嘴边的残渣,想想也是,对他嘿嘿一笑:“了解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是。”
“答得这么快,太假了。”
“……”
我拿胳膊肘捣捣他:“干嘛不高兴啊?”
汝雨泽抬起眼,眉头微微皱起,幽深的视线在我脸上打转。
“我在想,你到底能蠢到什么地步。”
我不乐意了:“你说我帅可以,但不能质疑我的智商。”
他和我对视三秒,忽然说:“你先把你嘴里的饭咽下去。”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喉咙,咽下去一口唾液。
“哇,你胆敢骗朕。”
他手掌托起下巴,嘴角隐含笑意,望着我慢悠悠地说:“确实又帅又蠢。”
我理应反驳他,可是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到什么好句子,最后索性郁闷地继续扒饭了。
汝雨泽头脑聪明长得俊俏,本来觉得是个孤高自持的家伙,结果主动跑来跟我做朋友,平时对我处处照顾,好像……没什么缺点。
我偷偷瞄向他,越看越满意,不愧是我的朋友,简直跟我一样完美。
他看着我进入扫尾工作,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屈起指节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
“我下课的时候,看到两个男生手挽着手。”
“然后呢?”
“好像是同性恋。”
“哦。”
他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我擦了擦嘴,把饭盒扔进垃圾桶。
一瞬间,我看到汝雨泽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是没什么奇怪的。”
我心头一突,以为他在赞赏我开放的态度,不由再接再厉地补充道:“我们不喜欢男的,也不妨碍别人喜欢啊。”
他的笑容僵住了:“我们不喜欢?”
“嗯,就是那个意思啦,”我抓抓头,“恋爱自由嘛,随他们便,反正不影响我们交女朋友。”
汝雨泽收起笑意,低下头:“我没有交女朋友的意愿。”
我无所谓地说:“我们这样的帅哥单身久点是好事,要让少女们有梦可做。”
他摇摇头,似乎颇为无奈:“你啊,太自恋了。”
什么自恋,明明是有自知之明。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门后贴的镜子,里面倒映着一个阳光帅气小青年,摸摸头发,唔,刘海好像是有点长。
“哎,你晚上去图书馆自习吗?”
“嗯,”他问,“又想让我帮你写作业?”
“什么叫又啊,不就那么一次。”我嘟囔。
他忽然笑了:“我们也算是学霸和学渣的标配了。”
“说我自恋,我看你才是,竟然自称学霸。”我伸手比了比,“你要是戴个眼镜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想我戴眼镜?”他有些诧异。
我坏笑一声:“当然啦,戴上更像斯文败类了。”
说完我起身就想跑,忘了脚上还负着伤,“哎哟”一下扑床板上了。
汝雨泽优哉游哉地长腿一迈,跨过我拖在地上的腿,往我背上一压。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很是识时务地认怂。
“有种再说一遍。”
他两只手在我咯吱窝乱挠,我最怕痒,笑得眼泪都迸出来。
“没、没种,哈哈哈哈哈!”
“你这样的坏小孩……”
“就该打屁股。”
我扭了扭身子,红着脸转过头,喘着粗气对他嬉皮笑脸。
“我接的对不对。”
他一愣,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松开对我的钳制,站起身。
“对。”
我在床上顺气,看他收起桌上的书,塞进书包里。
“咦,这么早你就要去图书馆了?”
“嗯。”
“叫一声学霸变勤奋了嘛。”
他看了我一眼:“想跟我一起去?”
“不了,”我抱住枕头,“等会儿有事。”
他不再多说,我瞧着他关上的大门发了好一会儿呆,摸摸脑袋咬咬牙一瘸一拐地下了地。
十分钟的路程硬是给我蹦了半小时,等我坐上皮质的椅子上时满脑门都是汗。
理发师一边摆弄我的头发一边问:“染发还是烫发?”
我说:“剪短。”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刚做的发型吧,剪了怪可惜的。”
可不是,花了我五百多呢。
我捏住刘海说:“太长了扎眼睛。”
理发师点点头:“修刘海?”
“嗯……不,”我回想汝雨泽干练清爽的短发,闭上眼睛说:“剃个板寸吧。”
理发师若有所思地拿起剪刀:“失恋了?”
“没有。”我闷闷地回答。
理发师明显不信,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坐如针毡,好容易剪完头,一出门撞上好几个同学全都问我是不是刚从劳改所出来。
懂什么叫个性吗?
我艰难万分地原路返回到宿舍,对着镜子理了半天头发,奈何一把杂毛都抓不起来,气得我把镜子从墙上扯下来扔到床底永久封印。
心不在焉地打了两局游戏,我拆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抖着腿看向时钟,汝雨泽应该快回来了吧。
心里有点忐忑是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为了他的一句话才去理发的,我只是自己想,没错,我早想理短发了。
听到打开门锁的声音,我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假装埋头打游戏,静静等待了很久我才听见汝雨泽的声音。
“你剪头发了?”
“对啊,”我冲他咧嘴一笑,“是不是更帅气了!”
他勾起唇角,深色的瞳孔闪烁着:“嗯。”
我底下脑袋:“想摸摸看吗?”
他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按了按:“像个小刺猬。”
“怎么会,”我说,“一定是你摸的方式不对,再摸摸。”
我明明是按照他的造型剪得,他的头发看起来柔柔顺顺清清爽爽,到我这就是小刺猬了,不应该啊。
汝雨泽扑哧一笑:“逗你的。”他轻声说:“很好看。”
我得意地揪了揪耳朵,揉揉脚踝,果然没有白受罪。
“你帮我把床底的镜子掏出来吧。”
他“嗯?”了一声。
我说:“刚才镜子不听话,我罚它关禁闭,现在它应该反思的差不多了,可以解封了。”
汝雨泽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我催促他:“快点,快点。”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镜子拖出来,用纸巾擦干净,挂回门上。
我坐在床上,看他做完这一些列的事之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封递给我。
“情书。”
“哪个美女送给你的?”
我伸手去接,被他一个撤手,躲开了。
“是送给你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我?”
他点头:“不是美女,是帅哥。”
我瞅瞅汝雨泽认真的脸,又瞅瞅粉红色的信封,心情非常复杂。
“我能当不知道吗?”
“不能。”
“能不看吗?”
“不能。”
“……”
他非常自然地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我念给你听。”
汝雨泽的声音很好听,读起信来轻重缓急听着深情款款,一字一句地钻进我的耳朵里,生出些许热气来。
“别念了,怪怪的。”我捏住耳垂,不自在地说。
“哪里怪?”
“好像……你在跟我表白一样。”
“是吗?”
他微微一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但到底合起了信,令我稍稍松下一口气。
“你干嘛收下啊,应该帮我拒绝。”
他把信给我:“自己去说。”
我刚才还充满好奇心,现在拿着信纸跟捧着烫手的山芋似的,对于这种事儿我既没吃过猪肉也没看过猪跑。
“要、要不就往事如烟吧?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约了明天中午图书馆二楼。”
“什么?!汝雨泽你又害朕。”我抓头。
“你不是很开放吗,”他瞥了我一眼,“恋爱自由。”
“那是别人跟别人自由啊……”
我喃喃地瞪着手中的信,什么样的男人会写给同性啊,还是粉红色的,隐隐还有一点香味?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直接拒绝,会不会碎了他的水晶少男心啊。
汝雨泽戳戳我:“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恶心。”
“有吗?”
我摸摸嘴角,好像真的翘起了一点。
“嘿嘿,想不到我魅力这么大,男女通吃。”
我勾住他的脖子,腆着脸往他身上蹭。
“你小心一点,不要被我迷倒。”
“晚了。”
“什么?”
“你再不想好怎么回绝,就晚了。”他生硬地说。
是哦,我低头看向被我揉的皱巴巴的信。
要不回一封?
我八百年没写过字了,大学作业一直是电子稿,除了我的名字“林旱”两个字写的人模人样,其他的都跟鬼画符似的。
一张信纸写完,我瞧了半天,深深地觉得,我什么都不用说,他看完我的字肯定就对我幻想破灭了。
“早知道让你代笔了。”我对汝雨泽说。
“不如恋爱也让我代谈了。”他说。
“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千万别跟我喜欢上一个人。”我说,“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会受伤害的。”
“有点难。”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问。
他指着我的鼻尖说:“因为你太自恋。”
“啊?”我摸摸鼻子,“你又讲冷笑话。”
汝雨泽哪都好就是性格有时候跟老妈子一样,有时候又像个冷气制造机,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汝雨泽说:“你看我想是爱说笑话的人吗?”
我严肃地盯着他的脸,说:“不像。”
他说:“所以我从不说笑。”
我接着说:“所以才冷。”
汝雨泽:“……”
我把信纸对折,再对折,揣在衣服兜里,满意地拍了拍。
“完事,明天见面打个招呼,从此江湖不见。”
汝雨泽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仍然答应了明天陪我一起去的要求。
第二天我站在镜子面前哼着小曲儿试衣服,他站在我身后抱着胳膊看我瞎折腾。
“你真的不是去相亲吗?”
“你不懂,要给初恋留下美好的回忆。”
“万一人家不是初恋呢?”
“第二春也一样。”
我拿起桌上的发蜡,寻思着要不要定个型,骚包一点。
他叹气:“你没救了。”
我不理他:“你这个人智商高,情商低,不懂的爱这回事。”
一时间,汝雨泽的表情颇为精彩,我透过镜子看到他一脸青红交加。
“好了,别生气,”我套上外套,“走吧。”
他扶过我的胳膊:“脚。”
我用力跺了跺地:“安心吧,睡一晚早好了。”
我对他比“OK”,他仍是不放心地蹲下身细细检查。
——老妈子。
我对着他头顶的发旋作出无声的口型。
他敏感地抬起头,我连忙裂开一个笑容,他与我对视两秒,低下头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我的脚踝上,耳根隐隐发红。
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我做贼心虚地捂住嘴,他拍拍手,站起身。
“应该没事了,不过还得注意。”
我忙不迭地点头。
正午的阳光十分炙热,照在地上明晃晃地刺目,从宿舍到图书馆短短的十分钟路走的我一脑门汗。
早知道不穿外套装酷了。
对比身边一件短袖轻装上阵的汝雨泽,我心中后悔不迭,甚至忘了有一个仰慕者在等我,只顾着斜眼偷瞧他了。
迷迷糊糊地跟着雨泽走到了二楼,我立刻被冲过来的人吓了一跳。
我本来以为会用粉红信封写情书的水晶少男应该那种瘦瘦弱弱的类型,没想到长得比我还健壮,皮肤晒得黝黑,一整个运动健将的感觉,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虎牙莫名有些可爱。
落差太大,我反而忘了说准备好的开场白,稀里糊涂的跟来人握了手,再加一个深情拥抱。
“我、我关注你很久了。”
他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泛着潮红,说起话来哆哆嗦嗦。
我心下肯定,果然是对我倾慕许久,情根深种。
想到这,我扯开嘴,对他温柔一笑。
“谢谢你的信,可惜我不能收。”
他看看我,又看看汝雨泽。
“你们……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亲眼看到没办法死心。”他沮丧地低下头,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朝汝雨泽挤眉弄眼,你说点什么啊。
他在我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
“做决定的是林旱,我不会左右他。”
这说得又是什么话?
我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因为在图书馆,所以大家的语言水平都上升到我听不懂的层次了吗。
水晶男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感动地攥住我的手:“我祝福你们,只要你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呃……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我再次求救地看向汝雨泽,我压根没看过信,哪知道他的名字。
汝雨泽淡定地对我点点头,然后对他说:“你并没有落款。”
水晶男一脸懊恼,纠结片刻,痛苦万分地说:“如果命中注定我无法介入你的世界,那么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掩面而去,堪比十年前的泡沫剧。
水晶男不愧是运动高手,一跑就没影了,我转而望向汝雨泽,他对我摊开手耸耸肩。
“真奇怪,”我说,“同性恋都这样吗?”
“不是。”他否定。
“你又没接触过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反问。
我语塞,不跟他打哑谜了。
“走吧。”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说:“你没看过信,对吧。”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都念给我听了,我还要看什么。
他笑了笑:“其实我没有念信上的内容。”
我问他难道都是你乱编的,他笑而不语。
我挠着脸颊,努力回忆他念了些什么。
哦,对了。
他说我喜欢你的缺点胜过你的优点。
简直胡说,我哪有缺点。
我以为我和水晶男真的会江湖不见,没想到再遇的比我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我在路上捡到了一本精致的笔记本,打开扉页并没有看到留名,翻开内页里面写了一些学期目标。什么四六级高分过关,班级前三,学院一等奖学金之类的……又翻了两页才看到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叶罗宇加油!!!
这个叶罗宇是在说她还是她男朋友?
我正纠结着,就看到水晶男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双眼死死盯住我手中的笔记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我瞬间了悟:“你的本子?”
他的脸红得滴血,没有马上接过我的本子,而是喃喃自语:“太丢人了。”
我安慰他:“有目标多好,像我老被说吊儿郎当,连今天礼拜几都记不得。”
话语刚落,他的身子立刻剧烈地晃了晃,羞得整个人都变成了赤色。
我怕再说两句,他便会就地昏倒了,忙转移话题。
“你叫叶罗宇?”
他小幅度点了点头,羞涩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叶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经常有人这么说。”
“感觉像小说里的大侠,”我并起两指往前戳刺,“那种咻咻咻舞剑的。”
他说:“我马上去学。”
“啊,这倒不用。”我抓抓头,脑门抵着个硬物才想起来本子还在手里,递给他说,“收好,别丢了。”
“嗯!”
他激动地揣进怀里,拼命点头。
我看话说的差不多了,准备跟他说拜拜,汝雨泽去前面行政楼取钱也不知取完了没。
叶罗宇跟我挥了挥手,犹犹豫豫地看了我半天,忽然大声问:“我能约你吃顿饭吗?”
“好啊。”
“我、我是说,那个你、你帮我了的忙,我请顿饭报答一下。”他结结巴巴地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你说好啊?”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我重复,“好啊。”
他翻开笔记本:“能留个手机号码吗?”
我看着他娟秀的字迹,再想想自己的鬼画符,果断掏出手机,说我打给你。
他红着脸说:“我没带手机,你报吧,我背的下来。”
于是,我报了一串数字,看他欢天喜地地反复念叨着。
“哎,你……”
“什么?”
“没什么,考试加油。”
我嘴巴打了个弯,到底没好意思问他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汝雨泽说他念的不是信上的内容,那也许叶罗宇写的根本不是情书呢?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细问,这事儿只能成为一个迷了。
汝雨泽回来的时候,正巧和刚离开的叶罗宇打了个照面。
他问我:“他找你?”
我说:“算是吧,我们约了明天一起吃饭,你下课别等我了。”
他说:“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吃饭的交情。”
“就刚刚,”我说,“你不在的那一小会儿,他其实蛮可爱的嘛。”
汝雨泽闻言微微眉头深锁,满是懊悔。
我瞅瞅他:“怎么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个笨蛋,没想到是个大笨蛋。”
嘿,这话说的,损我损习惯了吧。
我往后一指,大吼道:“你怎么回来了!”
汝雨泽扭头,我一个鱼跃跳他背上。
“大胆刁民,今日朕便罚你做一日马夫。”
他抓住我勒在他脖子上的手:“别闹,下来。”
“不下。”我双腿夹住他的腰,誓死捍卫立场。
“不下来,我就把你丢地上了。”他说。
“你敢!”我横眉冷对,转念一想他搞不好真敢,于是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不会真敢吧?”
“我看我是对你太好了。”
他叹气,双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腿。
“放松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就知道他嘴巴坏心软,心里窃笑,松了松胳膊,圈在他的肩上。
“重死了。”他侧过头抱怨。
“胡说,”我晃了晃脚,“我要是女的,你现在应该说我跟张纸片似的,然后在我嘴上啵一口。”
“你要是男的,我就说你重的跟泰山似的,然后……”
“然后什么?”
他停下脚步,眼角的余光望着我,嘴唇似有若无地蹭在我的脸颊上。
“然后摔死你。”
说着汝雨泽一松手,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屁股险些摔出八瓣来。
“哎哟,哎哟!”
他倒好,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陛下保重龙体。”
我指着他,颤声道:“刁民!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对我伸出一只手,五指修长有力,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起来吧。”
我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不起。”
他思忖片刻,收回手。
“那你继续坐着吧。”
说完还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眼看要到了下课的点,两侧的教学楼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来,我光辉形象不保,慌慌忙忙地站起身,追上汝雨泽的背影,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肯定青了,怪你。”
“哦,要我帮你揉揉吗?”
他幽幽斜眼过来,看得我浑身发毛,哪敢劳烦他。
回到寝室,我趴在床上养臀,越想越不对,抽出餐巾纸团成一团,砸向倚窗看书的汝雨泽。
“哎!”
“怎么了?”
我托着下巴问他:“你果然是生气了吧。”
他放下书走过来,拉着椅子坐下:“没有。”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生气。”我说。
“你的直觉。”他意义不明的一笑。
我抬起身:“你不要小瞧直男的直觉啊!”
“好吧,就当我生气了。”
果然嘛,我瞧着他罩在阳光下的侧脸,看起来温温和和的,生气也不动怒色,凭着我对他的了解,才能看出定点喜怒哀乐。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气你笨。”
我瞪眼:“你这人,怎么不领好意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揉揉我的头。
“对,因为我笨。”
我别扭地按住他的手,感觉他跟逗小狗一样。
“反正我们是朋友,一起笨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轻轻重复我的话。
“嗯,没什么不好的。”
我被他的语气酸的牙疼,吐吐舌头说:“肉麻兮兮的。”
汝雨泽伸手往我袖口里钻:“我摸摸,起鸡皮疙瘩了没。”
他体温偏低,我偏高,一接触到沁凉的掌心,我就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他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嗯,软趴趴的,缺乏锻炼。”
“谁说的,”我争辩,“这是软肌肉。”
他听了一笑,抽回手。
我老觉得他左脸写着“不信”右脸写着“不屑”,不服气地一手扒住他的裤腰,一手去掀他的衣服。
“我不信,你不软。”
“别闹。”
他按住我的手要躲,我哪给他这个机会,飞扑过去,椅子不堪重负向后一倒,砰的一声,我们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汝雨泽被我垫在下面,我一屁股坐他腿上,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腕,面上挂起淫笑。
“小妞,你今天不从也得从了。”
“别!”
他出声制止的同时,我的手已经先一步动作,上下两路全暴露在空气中。
“哇——”
霎时间,我除了长大嘴巴,别无他想。
“确实不软。”
不仅不软,还硬的很。整齐的六块腹肌和……一根擎天柱。
我咽了咽口水:“我是不是日子过得神魂颠倒了,现在其实是早晨?”
所以他才晨起了?
汝雨泽沉下脸,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森寒。
“你满意了?”
我被他的目光扎得一痛,手跟触电似的飞快松开,机械地从他身上爬下来,甚至狗腿地想帮他把衣服穿好。
“别碰我。”
他冷硬道,我委屈地缩回手。
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前晨起时,他不是还想用手帮我解决。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心虚了,跟小媳妇儿似的跪在地上,偷瞄着看他面沉如水地把衣服整理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经常锻炼,能像你一样吗?”
“哪样?”汝雨泽又恢复了常态,似乎刚才差点发怒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努努下巴说:“就一柱擎天啊。”
我回忆着方才惊鸿一瞥的尺寸,心中感慨万千,明明洗澡的时候我暗暗比过大小,没想到战斗状态还能变得那么伟岸。
他揉着额角,看起来头疼非常:“你真的是白痴吗?”
“夸你还不好。”
我来了底气,站起身道。
“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你已经做到了如我一般的境界。”
“是吗?”他抱起胳膊,“脱给我看看。”
“呃……”
他扬眉不语,我满脸纠结。
好吧,就当做是刚才的赔礼,给他看看我男人的资本。
我双手攥住衣服下摆,刚要往上抬就被按住了。
“算了,”汝雨泽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幼稚。”
“我看你是怕自惭形秽。”我松开手。
他没有搭腔。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我踌躇半天,瞅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他被我看得烦:“有话快说。”
“那我说了啊,”我指着他胯部依旧惹眼的地方说,“你要不要去厕所,还是我出去逛两圈?憋太久不好吧。”
汝雨泽的脸上青红交接,近乎窘迫,竟然瞧着有那么一丢丢小可爱。
原来一直故作沉稳淡定的人,也有这么一面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事,我习惯了。”
这事还能习惯?怎么习惯?
每回我在厕所解放自我,他就在床上感受宁静吗?
那么一个大家伙,万一坏掉了可还得了。
“你不要害羞,”我肩起好友的职责,“你帮我,我帮你。”
我心道他面皮薄没关系,我脸皮厚啊,分他一点就是。
然后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手指扯住裤腰带,利索地把外裤带着内裤剥了下来。
“葫芦娃,葫芦娃,风吹雨打都不怕。”
我“啦啦啦”着坐回床上,找好位置。
“不要紧张,来来来。”
汝雨泽两眼发愣地盯住我光溜溜的下身,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做什么。”
哎呀,他这小模样实在可爱,平时跟老妈子似的处处数落我,现在变成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我将心中那仅剩的一点羞耻心彻底抛却,对他招手。
“好朋友,一被子。”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咳了几下,背过身,耳朵通红。
“快穿上裤子。”
想不到汝雨泽是这么一个青涩BOY啊。
“青春的身体就要青春的解决,不要怕,抱紧我。”
我想去继续扒他的裤子,结果被自己褪到脚踝的裤子绊了一跤,脸着地地摔下床。
“哎哟!”
汝雨泽听到声响转过身,错愕一瞬,继而捧腹大笑。
打我认识他以来,还没见他笑得这么夸张过。
我郁闷地吐掉满口灰,撑着地摆正身子,丢人地拉上裤子,也不想什么互撸娃了。
他摇摇头,千言万语化在一句拉长了掉的“你呀”中。
我摸摸鼻子:“要不是你朋友,我才懒得费力不讨好。”
他轻轻替我擦掉脸上的脏:“我有时候,倒宁愿你不是我朋友。”
我一下子僵住了,如遭雷击。
什么,竟然有人不想当我朋友!
我英俊潇洒,为人体贴仗义,活脱脱一颗人见人爱的开心果,谁不愿意当我的朋友!
汝雨泽说出冲击力十足的话之后,竟然跟没事人一般,帮我穿好裤子系好腰带,走回窗边继续看书了。
他一页纸看了半小时,我也盯着那页纸发了半小时的呆,始终沉浸在刚才那句“我有时候,倒宁愿你不是我朋友”中。
不行,我不甘心。
我掏出手机,找出叶罗宇的来电,回了个短信过去。
——你想不想跟我做朋友?
那边几乎是立刻回复过来,激动的语气简直穿破屏幕。
——想!非常想!毕生梦想!(重要的话说三遍,希望不要嫌我烦QvQ)
我皱着眉,对着少女味十足的QvQ凝视三秒,松开了眉头。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想跟我做朋友呢?
汝雨泽一定是老憋着,憋坏了脑子。
一定是的。
我收起手机,埋进枕头里,寻思着下次早点起,来个突袭,帮他进行一次血液循环。
一次好像有点不够,以他的分量……嗯,多来几次好了。
第二章
“喂!”
我视线一暗,一只手覆上了我的眼睛。
“你笑得太变态了。”
我拍开宋岚的手:“要你管。”
宋岚揉揉手背:“视线都黏在汝雨泽身上挪不下来了,你干脆去坐他旁边好了,干嘛突然蹭到我这。”
“你不懂,”我竖起书本挡住脸,缩着脖子小声说,“我在谋划大计。”
“夜袭汝雨泽吗?”他问。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都猜得到?
他一脸受不了:“你真的变态啊。”
“去你的,我是在尽一个朋友的义务。”我摇了摇头,“像我这么仗义的朋友真的不多见了。”
宋岚搓了搓胳膊,屁股往右边平移,认真地说:“我觉得我还是跟你绝交保平安比较好。”
我抬起脚往他小腿上踹:“绝屁啦!”
他连连点头:“为了屁股必须绝交。”
“谁对你的屁股感兴趣。”我瞪他。
“是是是,你只对汝雨泽的屁股感兴趣。”
“汝雨泽,比起屁股我更在意前面……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变态!”
宋岚欠扁地晃晃食指:“少年人,你的思想很危险哦。”
我合上书:“算了,跟你聊不来。”
“别啊,”他拉住我的胳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真要夜袭汝雨泽啊?”
“夜袭算不上吧,”我想了想说,“最多晨袭。”
他竖起大拇指:“有胆量,敬你是条好汉。”
我问:“为什么?”
他说:“你不知道汝雨泽是跆拳道黑带吗?”
我还……真不知道。
宋岚继续说道:“万一他早上来个起床气什么的,把你给撅了,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
“他又不是小孩子,应该没有这玩意儿吧。”我稍显底气不足地说。
事实上我每天早上都是被汝雨泽用美味的早餐叫醒的,从没比他早起过,根本无从知晓他到底有没有起床气。
“你确定?”宋岚对我挤眉弄眼。
“不然呢,”我说,“他要有,怎么没见他发过火。”
宋岚贱兮兮地说:“当然是因为他对你的屁股也很有兴趣。”
“你好恶心。”我嫌弃地推开他。
“彼此彼此。”
我们打打闹闹,一不小心没控制好音量,引来了汝雨泽的注视,我被他的目光盯得一怵,总觉得被看穿了什么,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宋岚也不觉收敛许多,小声问:“你真要偷袭?”
我心里没底:“大概吧……所以才找你商量,你说我晚上灌两瓶咖啡,熬夜到天明怎么样?”
宋岚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我突然同情起汝雨泽了。”
“干吗?”我眼一横,“我是为他着想好吗?”
用我灵巧的五指,释放他封印的野兽。
宋岚说:“你又开始淫笑了。”
“淫你个头!”
我偷瞄一眼汝雨泽,见他重新专注于课本,才放下心来。
“你就等着看汝雨泽明天神清气爽,感激涕零的样子吧。”
“我比较想看你捂着菊花,满脸便秘的样子。”
我忽然发觉跟宋岚交流实在是个愚蠢的决定,校门口约架更适合我们。
下了自习,我夹起课本,奔向超市精心挑选了三罐苦咖啡抱回宿舍,然后趁着汝雨泽不注意先干了一罐,顿时满口苦涩味儿。
汝雨泽一开门,我皱成一团的脸首当其冲,惊得他书都没拿住。
“怎么了?”
我闭紧嘴巴摇头。
他扫过桌上的空罐子,走过来,拿起咖啡罐仔细看了看。
“你跟宋岚打赌输了?”
“没有,”我吐吐舌头,“听说喝完咖啡吃甜食会更美味。”
汝雨泽放下咖啡罐:“所以所谓的甜食呢?”
“呃……忘记买了。”我支支吾吾地说。
“笨蛋,又被宋岚耍了吧。”他皱起眉头。
对不起……兄弟,这个锅你就帮我背了吧。
他把罐子扔进垃圾桶:“喝这个,小心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最好。
我看着汝雨泽灵机一动:“我们去打球吧!”
他奇怪地问:“你不是最讨厌运动吗?”
“偶尔也要动一动,免得生锈。”
“下次吧,”汝雨泽坐到椅子上,“今晚有雨。”
“哦。”
我失望地点点头,让他疲劳入睡计划失败。
他看过来:“自习的时候,你跟宋岚到底嘀咕了些什么?”
我视线游移地说:“就一些男生的话题,你不爱听的。”
“你说说看?”
“比如屁股。”我说,“你会对屁股感兴趣吗?”
“……”
我看他不说话,摊开手,看吧就说你不爱听。
汝雨泽大概认为我们的趣味太低级,再没追问,而我对着剩下的两罐咖啡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狠狠心,到底是喝了下去。
结果是晚上我刷了三遍牙,咖啡味还在嘴里弥漫不散,我大概一个月都不想再看到任何跟咖啡有关的东西了。
汝雨泽换上睡衣,不认同地说:“叫你别喝,你睡得着吗?”
我赶紧打了个呵欠:“困死了,快睡吧。”
他半信半疑地按下灯:“晚安。”
黑暗中,我趴在床上,精神抖擞的很,偏偏不能发出声音,想玩玩手机又怕有光,只能僵着身子数羊。
真的要挺到天明吗?
有一瞬间,我对自己的伟大计划产生了动摇。
万分痛苦地躺了十几分钟尸,我实在憋不住,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走到汝雨泽的床头,小心翼翼地探过头。
平稳绵长的呼吸,应该是睡着了吧?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胯间,虽说晨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半夜似乎也不错,完事还能睡一个回笼觉。
我一面自我催眠,一面悄悄掀起了他的被子。
“汝雨泽啊,我是为你好,你要明白我的苦衷,醒来之后千万不要使用暴力。”
我小声嘀咕,犹豫半天,到底把手伸向了他的裤腰。
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触碰到柔软的布料,手腕就被人用力攥住了。
“你想做什么?”
本以为睡着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像黑暗中的两点幽光,我一惊,差点从床上滑下去。
“做、做你……不、不是……我……”
“说清楚。”
“我……”
我想到事已至此,退缩也没有用,心一横,抬腿跨坐上去,趁着他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脸上,另一只手飞快地钻进了裤衩里。
“我手上有人质,你可不能动粗,不然我就撕票了。”
黑夜中,我看不清汝雨泽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一双黑亮的眼睛,似乎翻涌着道不明的强烈情绪。
“你非要惹我生气吗?”
“我是为你好,而且……”
我咽了咽口水,感受手中不寻常的鼓胀。
“你也有感觉了。”
我一碰就硬了,可见汝雨泽禁欲之久,渴求之深,我实在不明白他在矜持什么。
既然有爽到,就不要叽歪了嘛。
我仿佛受到了鼓舞,手腕自己动了起来,于此同时,那东西狠狠跳动了一下。
“够了。”
汝雨泽试图推开我的手,按理说他的气力比我大,本应是轻而易举的事,此刻却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的,连反抗都显得力不从心。
我心道这是欲拒还迎啊,趁机抽出另一只手,在他的睾丸上轻轻揉捏。
汝雨泽压抑着,发出一声短暂的呻吟,在静谧的黑暗中尤为清晰。
我老脸一红:“放轻松,以我单身二十年的手速,保管你满意。”
嘴上打着保证,我手上更加卖力。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拼的就是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千万不能半途漏气,不然我以后都没脸见他了。
一定要装作泰然自若,平常心解决一切,没错,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什么暧昧的气氛都是假象。
我积极自我催眠,左手换到右手,但光听到汝雨泽愈发粗重的喘息,完全没见爆发的迹象。
不会是堵太久坏掉了吧?
一般男生不是早该射了?
我暗示他:“你有没有特别的快感?那种想要嘘嘘的感觉。”
汝雨泽的声音听来哭笑不得:“你觉得逗弄我很有趣吗?”
不,我觉得我的手好酸。
我咬牙又坚持了一会儿,上下套弄,拇指在他的鬼头上慢慢摩挲,明显察觉到了拿东西的迫不及待,可是……
持久的太过分了吧,我忍不住弯下腰,凑过去,接着一缕月光费力观察手中粗壮的大家伙。
“你、你要做什么?”
汝雨泽的声音突然变得慌乱。
不会真的坏了吧?
我说:“你那里没有……”
正说着,掌心忽的一烫,灼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一股接一股,永无止境一般。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坐起身子,抬手摸了摸脸颊,满是粘稠的感觉。
“你没事吧!”
伴随着汝雨泽紧张的声音,寝灯“啪”的一下被打开了。
我沾着乳白液体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灯光下以及……汝雨泽的视线中。
我的气势瞬间一泻千里,甚至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愣愣地低下头,然而视线掠过,那个刚刚发泄过的地方竟然一点点地立了起来。
我近乎脱力地说:“原……原来没坏啊。”
汝雨泽拿起外套罩在身上,然后用湿纸巾温柔地替我擦去脸上的痕迹。
“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胡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拥住我的肩膀。
“你老这样,我该怎么办。”
这一晚我们都没睡好,至少我是听着厕所哗啦啦的水声睁眼到天明的。
第二天早上,我满眼红血丝地爬下床,汝雨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带了早饭回来。
我咬着筷子,观察他一如既往的神色,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感。
“你昨晚睡得好吗?”
他顿了顿:“还行。”
我接着问:“做春梦了吗?”
“……咳咳咳!”
他被嘴里的豆浆狠狠呛住了,猛捶胸口。
我看着他过激的反应,一时陷入了两难。
昨天到底是梦还是不是梦啊。
我总不能直接问他,我昨天有没有帮你撸管吧。
我只能帮他拍拍背,顺顺气,再加上一句“慢点喝”。
他擦擦嘴,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我说:“老冲冷水澡不好。”
他一噎,这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
“拜托你闭嘴吃饭,行吗?”
“行,”我说,“今天一起走吗?”
他视线闪躲地说:“你先去吧,我有点事。”
“哦。”
我精神恍惚地先汝雨泽一步飘到教室,宋岚一进门就往我这里奔。
“嘿,你的晨袭计划进展如何?”
我傻愣愣地扭过头看他:“我好像夜袭了,又好像在夜游。”
他被我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该不会被反压了吧。”
我机械地摇头。
宋岚大吼一声:“不信抬头看!”
我下意识地仰头,他一手扯开我的衣领。
“啧,竟然没有草莓印。”
他一脸失望,又吼了一句:“左边的小伙伴举起你们的双手!”
我下意识往左转了转,他立马掀开我的T恤下摆。
“啧,这里也没有抓痕……看来我只能……”
“只能什么?”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震,反射性地正襟危坐,嘴角列出一道弧。
“嗨,汝雨泽。”
宋岚干笑着放下伸向我裤管的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嗨,汝雨泽。”
汝雨泽皱了皱眉头:“你是复读机吗?”
宋岚狗腿地搓手:“是啊。”
汝雨泽放下书,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一哆嗦,双手规矩地放到膝上。
“嗨,汝雨泽。”
他头疼地揉揉额角:“想不到复读机有两个。”
宋岚看看他,再看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来来来,雨泽你坐这,我专门给你占的位。”
他起身让位,汝雨泽也没推拒,径直坐到了我旁边。
我跟他一起上过那么多节课,还从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明明是我被他射了一脸,为什么反而会有种愧疚感。
怪他的反应太淡定了,既没夸我也没打我,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我作为罪魁祸首道歉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睛往身侧瞟了瞟,我就算了,他为什么提都不提装作没发生过?
莫非……
我攥紧了拳头,心潮起伏。
这种事是心照不宣的。
他没怪我,代表默许了。
那我……今晚是不是应该再试一次?
我心里想着事,眼睛不住往他那瞄。
汝雨泽看起来在认真听课,实际上书翻的页码都不对,其实他也多少有些在意吧。
而我居然还想再来一次,真是蠢爆了,就不该去惹他,搞得我们两个现在这么尴尬。
我正抓耳挠腮,汝雨泽突然在我后背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
“啊!”
我一惊,直接蹦了起来,肚子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班的同学霎时齐刷刷地看过来,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明显不悦。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
“我……”我涨红了脸说,“我想上厕所。”
然后不等老师有所反应,挡着脸冲了出去。
糗爆了。简直是叶罗宇在图书馆的昨日重现,我当时还笑他在演八点档,自己根本没好到哪里去。
我在厕所里对着镜子深呼吸,使劲用水拍打脸颊,以图降温。
“果然很后悔啊。”我对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说,“活的潇潇洒洒不好吗,干嘛非要给自己找绊子。”
对啊,干嘛呢。
回头跟汝雨泽商量一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忘掉了那茬,大家还是好朋友。
我坚定地点两下头,左右右手互握一下,才慢吞吞地走回教室。
理所当然的,又一次受到了全体师生的注目礼。
“这位同学,你是去上厕所,还是回去洗澡啊?”
我听着坐下同学小声的偷笑,难堪地摸了摸溅湿的头发,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没事吧?”汝雨泽问。
“没事,”我说,“等会儿下课,先回宿舍吧,我有事跟你说。”
他点点头说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又被老师拖到了办公室进行批评教育,等我回到宿舍天都黑了。
开门的时候我还在想,汝雨泽不会等得不耐烦了吧。
结果一进门,我就被扑鼻的饭香震到了。
汝雨泽拉开椅子:“知道你饿了,给你从食堂打包了盒饭。”
我掀开盒盖的一瞬间,几乎要感动落泪了,多好的室友啊,多好的朋友啊,我的好丽友,好基友,我怎么能破坏我们的关系。
我握住他的手,低头忏悔:“我昨晚不该偷袭你,你那么健壮,哪会有问题,是我想多了,脑子不清醒,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他抽出手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你完全没有问题,我亲眼见证过了。”我飞快地说
汝雨泽面上飘红,掩嘴低咳两声:“那件事不用再提了。”
“不提,不提。”
我的目光掠过桌上的盒饭,潜伏在心底的愧疚感再度涌上来,我不能为他做什么事,至少……至少得扯平吧。
我在汝雨泽越发震惊的眼神里,豪迈地脱掉衣服。
他脸上的红晕更甚,慌张地别开脸,不敢望我身上看。
“你又发什么疯。”
我握住他的手,按到下面。
“你回击我一次,就不吃亏了。”
这样,我也有把柄在你手上,你以后跟我相处再也不用感到别扭。
汝雨泽的手非常漂亮,沁凉的指尖几乎立刻烧了起来,颤颤的在我的掌下不停挣动。
“不要胡闹了。”
“哎呀,你不用顾虑我的面子,我……”
“不是!”
我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怔,他借此机会抽出手,捡起地上的衣物沉默地帮我穿上。
我小心窥探他的脸色:“你想打我屁股也没关系的。”
“不是这个,”他说,“我想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做朋友。”
“我……我……唉……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我刚才好像饿的幻听了,他说没办法跟我做朋友?
汝雨泽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跟你做朋友了。”
那么清晰,我都不能假装听错了。
我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他摇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那为什么?”
“是我的问题。”
他什么都不说了,继续若无其事地依到窗边看书,丢我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努力咽下他的话。
我们这两年几乎形影不离,一个晚上的事就绝交了?
没有他,我怎么活,谁给我带饭,借我抄作业,帮我记课程表……
汝雨泽给了我一个眼神:“饭再不吃就冷了。”
我有些混乱地坐下扒饭,他老这样,扔下一句重量级的炸弹就不管了,让我独自面对。
我味同嚼蜡,都不知道怎么吃完的,又神不守舍地被宋岚叫了出去。
“汝雨泽呢?”
宋岚朝我身后东张西望,我一手撑住他的脸。
“别看了,没跟来。”
“嘁。”
“你说我痛哭流涕地求他别离开我,有没有用?”
“谁?”
“汝雨泽。”
宋岚说:“你们演八点档啊?”
我拉下脸皮:“他要跟我绝交。”
“不是吧,”宋岚终于明白了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是那个汝雨泽?”
我有气无力地趴到栏杆上:“我搞砸了。”
“是搞砸了。”宋岚拿出一个信封,“那这事也不能交给你了。”
我扭头:“什么啊?”
他说:“我家妹子看上汝雨泽了,托我帮她递封情书。”
“宋凝?”我说,“她不是上个月才被我拒绝掉吗?”
宋岚耸耸肩:“我家妹子多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的视线落到宋岚指间的信封上:“那她怎么看上汝雨泽了?”
“干吗?你嫉妒啊。”宋岚猥琐地抖了抖信封,“你是不是没收到过情书?”
“屁!我也有……吧。”
叶罗宇的到底是不是情书我越来越不能确定了,跟他接触过几次,感觉他比起爱恋,对我似乎更多的是崇拜。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说以前跟我一个高中,知道我打游戏特别厉害,甚至偷偷翘课去看我比赛。
我高中的时候沉迷电子竞技差点被老爹打断腿,到了大学时间自由了,反而没了兴趣。
说来也是因为认识了汝雨泽,他看不下去我的宅男行径,天天拉着我出门运动,健康生活……
“喂!”
“傻瓜蛋!”
“白痴林!”
宋岚张开五指在我眼前挥啊挥。
“活着吗?”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我去!”
“啥?”
“情书我送!”
说完我抽出他的情书,拔腿就往宿舍跑,任他在后面夸张地大喊“抢劫啊”。
汝雨泽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
我一路狂奔,冲进了门,对着他大喊:“别动!”
汝雨泽站在原地,不解地望向我。
我喘了两口气,直起腰,举起右手。
“情书。”
“嗯?”
“是送给你的。”
汝雨泽伸手要接,我躲开他的手,抽出信纸。
“我念给你听。”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我展开信纸,紧张地清了清喉咙。
“我喜欢你的优点胜过你的缺点。”
我对他说:
“因为你没有缺点。”
我忐忑地看向汝雨泽,他却径直取走了信纸。
“我知道了。”
我期待他能有所反应,然而他只是将纸对叠之后收进了口袋里。
他走向门口:“我会处理好的。”
我叫住他:“我们能继续做朋友吗?”
“我也想做你的朋友,但是……”他没有回头,“不能就是不能了。”
我手脚发凉,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不断迁就我。
宋岚说得一点没错,我们就是八点档,我跟个被抛弃的妻子似的,失魂落魄地买了一箱可乐,独自啜饮。
我拎着可乐,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迈着魔鬼的步伐,宋岚这种蹩脚车技完全躲不过。
我跟他撞得双双跌坐到地上,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可乐撒了一地。
宋岚“哎呦哎呦”地爬起身。
“你说要我带你兜风,我才骑着我的宝贝来了。”他瞪向我,“喝饮料都能醉,你是不是有毒。”
我抱住他的腿:“我果然应该哭着求他留下。”
“谁?”
“汝雨泽。”
宋岚说:“你们真的有毒。”
我问他:“喝可乐吗?”
宋岚面皮抖了抖,看向地上横流的黑色液体。
我知道他误会了,拇指向后指了指:“我宿舍有一箱。”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GAYGAY的。”
“啥,给给的?”我摆摆手,“烦着呢,快拉我起来。”
宋岚看了我一眼,果断投向他的宝贝自行车。
“全是灰,别摸了。”我说。
宋岚把他那只骑过两次的座驾锁在路边,跟我一起走回宿舍。
“汝雨泽不在?”
“他大约在跟辅导员提换宿舍的事。”我顿时意志消沉。
“啧啧啧。”宋岚摇头,“你太没出息了。”
我扑到枕头上:“你厉害,帮我解决啊。”
宋岚眼珠转了转:“别说哥哥不帮你,我一个电话就能叫汝雨泽赶回来,信不信?”
“嘁,不信。”
“你在这等着吧,少年。”
宋岚说着掏出手机,走到走廊,神神秘秘地捂着嘴说了几句话,末了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从窗口探过来一颗头:“哥哥给你创造的机会千万把握住,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哎?!”
我坐在床上看他嗖的一下跑远,想追上去,脚一动,怕汝雨泽真的会回来,又放了回去。
如果他回来,我二话不说地抱上去,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痛彻心扉会不会有用。
心里盘算着,我不由自主地摆好枕头,扫平床单,想想不对,赶紧从床上下来,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
汝雨泽看到我态度如此端正,一定会心软。
过了不到十分钟,我便听见门外传来焦急的跑步声。
汝雨泽几乎是破门而入的,完全失了往日的沉重冷静,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衬衫也因为激烈的运动从腰带里跑出了一角,甚至可以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
“你怎么样?”
汝雨泽的手箍在我的肩膀上,汗水从他的额头流到了眼睛里,他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宋岚说你出了小型车祸。”
确实……很小型。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对着脚尖说:“宋岚逗你的,我就是跟他的自行车撞了一下,半点事没有。”
汝雨泽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确认我话中的真假,最后脱力一般瘫在倚在上。
“那就好,那就好……”
我戳戳他的膝盖,小声说:“不好意思啦。”
他轻轻自语:“你总是吓我……”
我回嘴:“你还总是吓我呢。”
“林旱。”
“嗯?”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汝雨泽用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挡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我喜欢你。”
我无措地说:“什么?”
“所以,我们当不成朋友了。”他说。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他却已经收拾好心情,站了起来,揉揉我的刺猬头。
“我已经跟辅导员商量好了,今晚搬出去,你要是一个人不敢睡,我叫宋岚来陪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避开他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落空的手掌,神情有一瞬的落寞,接着攥紧了拳头,对我说:“我走了。”
按照计划,我现在应该抱住他的大腿痛哭,可我的脚死活迈不出去,手也跟残废似的动也动不了。
我想说的话很多,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出不来。
汝雨泽离开后的宿舍再度变得空空荡荡。
我觉得今天见过他很多次,又好像一次都没见着,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捞起床上的枕头,塞进怀里,我慢慢埋下了头。
骗子,不是说晚上才走吗?
我呆坐了不知多久,吸吸鼻子,理了理情绪,找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有空吗?请你吃饭。
半个小时后,叶罗宇局促不安地翻开菜单。
“这家店挺贵的,没关系吗?”
“买关系,你放胆吃吧。”
“是!”
叶罗宇体积大,吃得也多,吃起来倍香的样子,激的同桌的人都能很有食欲,餐厅老板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客人,可惜我今天没有心情陪他大快朵颐。
吃的差不多了,我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啊。”
“汝雨泽呢?”
“也挺喜欢。”
“果然……”
他停下刀叉:“什么?”
我摇摇头,把餐盘往前推了推:“你多吃点。”
果然脱口而出的喜欢都做不得数,汝雨泽其实是在生我的气吧。
——了解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是。
——答得这么快,太假了。
吃完饭叶罗宇约我去逛逛,我拒绝了。告别之后,我遇到了辅导员,心里明白他是要聊换宿舍的事,尽管百般不情愿我仍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老师好。”
“嗯,你好。”
辅导员亲切地揽过我的肩膀。
“我知道你和汝雨泽都是好孩子,男生有点矛盾在所难免,好好沟通一下都不是大事,你说是不是?”
“我们会和解的。”
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辅导员满意地点了两下头:“你跟汝雨泽关系最好,闹僵了我们老师也觉得惋惜。前几天我碰到你们班主任,正想让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你们院那个去瑞士的交换生名额准备给汝雨泽。”
我闻言,震惊地看着他。
我知道学院里今年有两个交换生名额,但一直觉得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撇,更不曾想过会分配给汝雨泽。
辅导员头疼地对我说:“他觉得无法适应国外的生活,婉拒了,多好的机会。”
原来拒绝了啊,那还好……
“林旱。”
“在!”
辅导员笑了:“不用紧张,你回去跟汝雨泽多说说,学校会安排好的,叫他不用担心,不过一年的时间,机会难得,趁着没上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哦哦哦。”我胡乱地应声。
辅导员在我后脑勺上一拍:“行了,走吧,老师相信你们能处理好。”
“谢谢老师。”
我心思混乱地回到宿舍,看到对面空了的床铺顿时晃,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汝雨泽你已经搬走了?”
“嗯。”
“特意挑避开我吗?”我受伤地问。
“不是,”他说的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我等了一会儿,你不在。”
“早知道我改天再请叶罗宇吃饭了。”我后悔地说。
那边沉默了一阵:“你刚才跟叶罗宇在一起?”
“是啊。”我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辅导员,他说你要去瑞士呆一年。”
“没有的事。”汝雨泽说。
“多好的机会,你真的不想去吗?”我试探他。
他反问我:“你很希望我去?”
“当然不希望。”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里隐隐带了笑意:“那我就不去。”
我将手机拿远一些,摸了摸发热的耳根,一定是电磁辐射搞得鬼,不然为什么那么烫。
“林旱?”
“我在。”
他收敛了笑意:“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我问他,“明天上课我还能坐你旁边吗?”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听见他的回答。
“能。”
这晚我一个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用灌咖啡都能睁眼到天明,或许应该听汝雨泽的话,把宋岚拉过来陪我住一晚。
我不怕黑,也不怕鬼,但是一个人住……确实寂寞。
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汝雨泽帮我关灯,早上睁眼的时候没有汝雨泽给我带早饭。
走进教学楼的那一刻,我悲哀地发现没有汝雨泽在身边,我该去哪个教室都不知道。
走投无路的我只好求助宋岚,被他疯狂嘲笑了一番,我用两顿午餐才勉强封住他的口。
宋岚说:“幸亏汝雨泽搬出去了,不然你都要被他养废了。”
我生气地反驳:“少污蔑他。”
宋岚捏住我的脸:“你完了,你竟然第一时间帮他说话,而不是袒护自己。”
我拍开他的手:“你等会儿把宋凝的联系电话发给我。”
宋岚使劲拉扯我的面皮:“你是不是打击太大,脑子秀逗了,竟然想不开,要去找宋凝慰藉。”
“你想什么呢,”我费力挣开他,“你家妹子不是三天两头爱上别人吗,我想向她请教一下怎么喜欢上喜欢自己的人。”
汝雨泽不是说喜欢我所以不能做朋友吗,那我也喜欢他,大家平等了,不就可以继续交往了。
没错,一定可以的。
我思考了一晚上,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宋岚说:“你在说绕口令啊。”
我说:“你别管,发我就行。”
“啧啧啧,不管不管。”宋岚说,“反正你自我感觉良好的很,到时候发现是错觉,碰了一鼻子灰可别哭。”
“不是错觉。”我说。如果是的话,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宋岚托起下巴,上下打量我。
“汝雨泽跟你告白了?”
我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宋岚叹气:“你要是个GAY喜欢上汝雨泽分分钟的事,可惜是个水仙,脑子不开窍。”
“滚蛋!”我踢他小腿。
宋岚敏捷地跳开,对我的背后大喊:“汝雨泽早啊。”
我连忙收起腿,猛地回头,因为用力过猛,听到脖子“咯吱”了一声。
汝雨泽站在楼梯口,逆着光,问我:“扭到了?”
“没、没有。”我捂住脖子,心虚地干笑。
他想伸手摸摸,抬到一半,尴尬地放下了。
“以后不要再楼梯打闹。”
我傻笑:“知道了。”
以前最烦他啰嗦,怕被念翻墙跑出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一听他数落我,反而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暖意。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宋岚附到我耳旁小声说:“看吧,你废了。”
气得我又想踢他,碍于汝雨泽在场,只是横了他一眼。
我们一同走进教室,找到熟悉的座位坐下。
汝雨泽是好学生,上课必坐前三排,每回都要押着我,不然我就跑到后排跟宋岚一起呼呼大睡了。
我抬眼瞧了瞧时钟,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老师不在,教室里的同学来得也不多。
汝雨泽在我身侧说:“想找宋岚,我不拦你。”
我立马表态:“不找,不找。”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支着头看他的侧颜,非常干净利落的线条,若我是学院第一帅,那第二帅非他莫属了。
如此优秀的人,我没理由不喜欢。
他微微别过头:“看什么。”
“看你。”我实话实说。
白皙的面皮上,浮现一抹红晕。
“不要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用指尖戳戳他的胳膊:“哎,汝雨泽你搬回来吧,我也喜欢你的。”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乍起的红晕褪却了痕迹。
“林旱。”
汝雨泽揉了揉额角,语气里泛着无尽的苦涩。
“你不是喜欢,你只是……习惯了我。”
第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你只是习惯了我”,冲击力堪比他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几次三番的想找汝雨泽再谈一谈,临到了总是怯场,好不容易鼓足一次勇气,却被别人抢了先。
贝乐馨含情脉脉地望着汝雨泽,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红着脸挽起长发,对他柔柔一笑。
我愤愤不平地揪住宋岚的袖子:“他们两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宋岚说:“学院女神跟他都是学生会的精英,你觉得呢?”
“我觉得学院没有漂亮妹子了吗,贝乐馨长得也就一般好看。”我说。
“不是吧,大兄弟。”宋岚看向我,“你开学还跟人家要过电话号码,不会被拒绝之后怀恨在心吧。”
“你记错人了,我这种帅哥从来不需要主动要号码。”
“啧啧啧,你开心就好。”
我不爽道:“他们说这么久,不累吗?”
宋岚捏住嗓子,阴阳怪气地搭腔:“不累,比不上我们蹲墙角的累。”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怂了,看到有女生找汝雨泽,第一反应不是去捣乱调侃他,而是躲起来,跟个跟踪狂似的偷窥他。
宋岚还在我旁边不断煽风点火:“郎才女貌,多好的一对。”
“那也没用,汝雨泽他不喜欢这样的,他喜欢……”我。
“嗯?”
“总之,”我说,“他们没戏。”
“哦,是吗?”宋岚说,“听说这次瑞士两个交换名额,另一个就是给女神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面皮反驳他:“小道消息,不可信。”
宋岚上下打量我,良久,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郑重的交给我。
“我妹的联系方式,说不定以毒攻毒会有用。”
“你滚!”
我攥着纸条,注视着前方不远的汝雨泽,他似有所感,视线投射过来,在我的脸上一掠而过。
他轻飘飘的一看,看得我心脏骤停,呼吸不畅,脑子里不断回放他方才的表情。
完了,我大概真的需要以毒攻毒。
我问宋凝你还喜欢汝雨泽吗,她说他早不是她的菜了,我又问她那你当初为什么喜欢他。
宋凝斜眼瞧我:“问这个干什么?”
我告诉她:“因为我想喜欢他。”
宋凝吹了声口哨:“搞基啊,虽然我不是腐女,但是作为一个温柔美丽的新女性我会祝福你们。”
我红了脸:“他因为喜欢我而要跟我绝交,我思前想后,该怎么挽留他,然后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法子。”
宋凝问:“怎么挽留?”
我说:“我也喜欢他不就皆大欢喜了。”
宋凝说:“好像有点对又有点不对。”
我说:“反正你传授一下喜欢人的经验给我呗。”
宋凝说:“汝雨泽既然会喜欢你,代表他是一个很肤浅的人。”
我不服:“哪里肤浅了。”
宋凝跟我分析:“你想啊,你除了长得不错,性格勉强算是可爱,还有什么优点吗?”
呃……我摇摇头。
汝雨泽都说过他爱我的缺点胜过优点,看来我确实没什么优点。
宋凝拍掌敲定:“所以他准是爱上了你的皮囊,跟我一样肤浅。”
我瞧着宋凝浓妆艳抹的脸,心里替汝雨泽喊冤,不过是喜欢上我,就沦为了肤浅的一类人。
长得太帅,是我罪念深重。
宋凝接着说:“对付肤浅的人,必须同样肤浅,你看我见到帅哥总会情不自禁坠入爱河。”
她双手搂住肩膀,眼睛微微闭起,昂着头沉浸在幻想中,一张嘴慢慢嘟起……
“打住!”我说,“能爱我早爱了,汝雨泽说我是习惯了他。”
“唔……”宋凝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你们一直当好兄弟,感情确实容易混淆,干脆分开一段时间吧,所谓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
“分开一段时间?”我艰难地重复她的话。
想分开,我还找她干嘛。
宋凝双手捧住脸,望向天空:“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我顿时一阵恶寒,使劲搓了搓胳膊。
然而仔细想想,宋凝说的话不无道理,我和汝雨泽在一起实在太久,我接受不了他突然变成喜欢我,他也不能相信我会喜欢他。
保持距离……吗?
接下来的时间宋凝都在花痴她的新欢,冷饮店里空调吹得呼呼响,我趴在冰凉的桌子上,耳朵里窜着杂音,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面汝雨泽最终选择去留学,和他一起去的正是贝乐馨,两人在老师的祝福声中,手牵手迈上了飞机。杳无影响的一年,我等得头发都掉光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国,他的怀中赫然多了一个小婴儿。
“对不起啊,我奉子成婚了。”
面容成熟了许多的汝雨泽,歉意一笑,目光温柔地望向他的女神。
这时怀中的小婴儿对我张开了双手。
“抱抱,抱抱,爸爸……”
我无助地向后退,却是一脚踏进了深渊,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
“啊!”
“哇!”
宋凝被我吓得手一抖,勺中的雪糕尽数落在了桌子上。
“你搞什么?”
我严肃地问她:“两个月的婴儿会说话吗?”
“应该……不会吧。”宋凝嫌弃地说,“我又没生过,怎么知道。”
“不会好,不会好。”
我安抚自己的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梦实在太吓人了。
宋凝不高兴地叩叩桌子:“赔我雪糕。”
“赔赔赔。”
我看着她一口气吃了三盒冰淇淋,兀自心神不宁,恨不得飞回学校抓住汝雨泽的肩膀狂摇。
你做交换生可以,千万别搞大别人的肚子。
我以为回到学校会遇到汝雨泽,像之前的每一天,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捕捉到。
原来没有他刻意陪在我身边,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平时爱泡图书馆,我喜欢宅在宿舍看电影,他周末会去打篮球我则跑进城里买甜点。
我凝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枝叶,仿佛又见到了他看书的身影。
他看书总是非常专注的,两道剑眉微微皱起,淡色的嘴唇抿成一线,鸦羽似的眼睫遮住了他深沉的黑眸。他不喜欢白炽灯,偏爱自然光,摇晃的树影落在他的颈脖见像是偶然沾染的墨点。
喜欢上汝雨泽的皮囊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我花了两年都没有做到,他呢,这两年是抱着什么心态喜欢我的?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他的眼神,那个我一直不敢触碰的眼神,有着无奈、苦恼与温柔……他用这种眼神看了我多久?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喜欢你。
我忽然意识到,汝雨泽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冷静自持,念叨起来像老妈子的好朋友,而是一个压抑了很久的笨蛋。
他终于鼓足勇气向我流露他埋藏已久的情感,我不该也不能如此轻率地对待。
七点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深吸两口气,敲开门,装作开玩笑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嘿,乔迁宴都不请我吗?”
汝雨泽沉默了一下,说:“我吃过了。”
“这么早啊。”
“不早了,平时你老喊饿,五点钟就开始吃了。”
我干笑:“原来你的饭点比我晚啊。”
他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我干咳两声,问:“你的新室友呢?”
“回家了。”他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我走进去坐下。
我一眼瞥过,沉静的黑夜中,透明的玻璃上倒映着我们两个交叠的侧影,那么亲密。
“汝雨泽,”我说,“你去做交换生吧。”
他一下子抬起了脸,极为震惊的表情。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而且小别胜……不是,你离开一年,说不定就会发现喜欢我是种错觉。”
他直视我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窥探出什么。
“你专程来跟我说这句话?”
“是,”我努力遏制住躲闪的欲望,“你说的对,我们只是习惯了彼此。”
他长长久久地站在那里,英俊面孔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一片惨白,就在我认为他会拒绝时,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好。”
我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或者,经过离别,我会发现我喜欢上了你。
我看着这样的汝雨泽,心里感到很微妙,胸口闷闷的、沉沉的、又鼓胀着前所未有的躁动。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他苦笑:“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我说,声音大到自己都吃了一惊。“如果跟你一起去的是女生我希望你是同性恋,如果是男生我希望你不是。”
他睁开眼睛,瞳仁里满是错愕。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微微低下头,“大概是任性,占有欲,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反正……”我咬牙一股脑将担忧的话说出来,“两个人在异乡相依为命,很容易产生特别的感情。”
他的脸上终于恢复的血色,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像我们一样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大脑十分混乱。
或许我今天根本不该一时冲动地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暗自懊恼着,头上一沉。
汝雨泽揉着我的头发说:“是嫉妒。”
“啊?”
我听的不真切,想让他再说一遍,他收回手,对我说:“你再不去吃饭食堂就关门了。”
我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叫了两声。
他笑着说:“快去吧。”
我捂着肚子,有些不舍得离开。
“一顿饭,不吃死不了。”
他叹气,捞起外套:“走吧,我请客。”
我说:“你不是吃过了吗?”
“再吃一顿,撑不死。”
我们之间类似的对话发生过无数遍,他敦促我三餐正常,我犯懒宁愿饿着。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他给我带早餐,买晚餐……
我把慢嚼细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拖到食堂关灯地最后一刻,才堪堪收盘。我知道我在不舍什么了。
因为,我将失去汝雨泽。
“你跟班主任好好解释,当初拒绝他是脑子秀逗了。”
“嗯。”
“瑞士国家好啊,美女多,帅哥也多。”
“嗯。”
“你千万不能崇洋媚外,勾搭洋人。”
“嗯。”
“自己人也不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两个高材生留学天天不搞学习搞恋爱对得起学校的栽培吗?”
“林旱。”
“啊?”
“你喝可乐也会醉吗?”
“……”
嘴上说得头头是道,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我却是第一个怂了。
“喂,你不会哭了吧?”
今天是交换生去办签证的日子,学校的大巴一早便停到了宿舍门口,我看一眼都嫌堵得慌,强行跑到宋岚的宿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宋岚低下头观察我的脸:“哇靠,真哭啊你!”
我吸了吸鼻子,霸占他的床,强暴他的被子,蹂躏他的枕头。
“你懂个屁。”
我之前话说得那么满,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宋岚受不了地说:“不就是落选吗,哭什么哭。”
“谁落选啊?”我哭着打了个嗝。
宋岚懵了:“你不是为汝雨泽落选哭啊?”
“啥!”我揪住他的衣领,“汝雨泽落选什么了?”
“你冷静,冷静。”宋岚推开我的手,“瑞士啊,公告栏不是贴着告示吗?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我的大脑一瞬空白,想也不想地丢下宋岚往教学楼跑,被泪水浸泡过的视线模糊不清,我就用衣袖狠狠地擦拭眼角,直到我能看清公告栏上的字为止。
“恭喜我院李明明、赵庆英两位同学获得去瑞士比兹堡大学的交换生名额,在此……”
我喘着粗气,尚不及体味蜂拥而来的喜悦,脚步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本来该在大巴上的人,此时此刻倚在窗前,神情恬淡地翻阅一本典籍,袖口挽在手肘,露出一小截手臂,美好的如同幻影。
我站在窗外,看他推开窗,目光望过来。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你、你没走?”
“名额早确定了。”
微风拂过他的额海,他探出半边身子,向我伸出手。
“况且我不在,你饭都不会吃。”
我瞠着发热的眼眶,别开头。
“嘁,装什么酷。你以为是演言情小说啊。”
“哦?原来你平时蒙在被子里是在偷看言情小说。”
“才不是!”
我痴痴地傻笑。
我没有失去汝雨泽。
我握住他的手,任凭他轻柔地擦掉我的眼泪,又替我擤掉鼻涕。
“爱哭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什么泪,男子汉大丈夫只会流汗。”
他笑笑:“不是流血吗?”
我缩缩脖子:“流血多疼啊。”
“原来你不仅是个爱哭鬼,还是个胆小鬼。”
“汝雨泽。”我轻唤。
“嗯,在这。”他低低应道。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静谧的光阴中,对上他深棕色的瞳仁。漂亮的、清澈的,在阳光下仿佛闪着光的眼睛。
“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的,在你不喜欢我之前。”
汝雨泽依旧没有搬回宿舍,不过我觉得事情够完美的,也就不计较那许多了。
“你找我家妹子咨询恋爱问题,真的不会被她骚扰吗?”宋岚问我。
“如果你说的是每天十几通电话,微博、微信、扣扣轮番轰炸,”我严肃地对他说,“会的。”
宋岚说:“需要我替她陪你精神损失费吗?”
我意兴阑珊:“算了,我造的孽,怨不得人。”
“小伙子,你的思想真的很危险。”宋岚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喏,收好。”
我瞥了一眼:“不约。”
“鬼才约你,”宋岚说,“让你去约汝雨泽的。”
我狐疑地盯着手中的两张票:“你在搞笑?”
“精神损失费啦。”
“不需要。”
“难得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哦。”
听起来有点诱人。
我问:“汝雨泽会去吗?”
“必须会,”宋岚说,“我跟他说这是他拒绝我妹的精神损失费。”
“赔给谁?”
“当然是我。”
我输给了宋岚迷一样的逻辑,乖乖把电影票揣进兜里。
他补充道:“记得看2D的,别挑3D大片。”
“为什么?”看电影还有学问啊。
他点点下巴:“我买的是最便宜的代金券,换不了3D的票。”
“……”
我按下额角暴起的青筋,拼命忍住暴揍他一顿的欲望。
宋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哦,我跟汝雨泽约的时间快到了,你赶紧走吧。”
“……”
“只剩半小时了,估计坐车来不及,你打的说不定能赶上。”
“……”
“愣着干嘛,不走吗?”
我咬牙切齿地对他竖起中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在校门并不太远,我一溜小跑,听着风掠过耳畔的声音,抄近路穿过篮球场赶在五分钟内到达路口。公共汽车站台前,几个说说笑笑的女生正在等待公交的到来,我稳稳呼吸,从中寻了一个面善的女生。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面纸吗?”
女生的脸募得一红,从挎包里拿出一小包餐巾纸。
“给你。”
她的朋友用胳膊肘捣了捣她:“帅哥在跟你搭讪哎。”声音不大不小,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女生嘴上抱怨“别乱说”,眼睛还是暗含期待地看向我。
我装作没听见,抽出一张,将剩余的还给她。
“谢谢。”
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坐进去,摊开面纸,细细擦掉额头和颈脖的汗珠,然后一个劲儿地巴拉头顶的寸毛,惹得司机透过后视镜对我笑。
“小伙子去约会啊?”
我颇为别扭地应了声“是”。
司机不停感慨年轻人啊,一路都在跟我回忆青葱时代的爱恋故事。
我心道,我打小别说女朋友,男朋友都没一个,你在我这是找不到共鸣的。
临到了,下车的瞬间,他还对我喊了句“加油”。
我尴尬地回以一笑,迈向电影院的大门。
汝雨泽正在门口等候,手中拿着两杯冰咖啡,见到是我,眉宇间的疑惑一闪而过。
“宋凝呢?”
我挠挠脸颊,接过他的咖啡。
“有事不来了。”
汝雨泽略略点了下头:“是宋岚在捣鬼吧。”
我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那点小伎俩也只能骗骗你了。”
我表示抗议:“我们是串通一气的好吗。”
“好好好,”他迈开长腿,“我们先去换票吧。”
我偷偷往汝雨泽那瞥,只见他站得笔直,双手插在兜里,微微仰着头,注视滚动的目录条。
“巨鳄怎么样?”
“不行。”我下意识地拒绝,看到他一愣,连忙补救,“那个是3D的,票只能换2D电影。”
“嗯。”汝雨泽没有说什么,视线重新落在巨大的屏幕上。
我也跟着往上看,可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右拐,黏在汝雨泽的侧脸上拽都拽不下来。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用这种专注的目光凝望我?
平静而深邃。
我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汝雨泽已经转过了脸,他不置可否地挑起一侧的眉毛。
“你选好了?”
“呃……”
我胡乱地一瞄,把第一眼扫到的名字说出来。
“纯白年代。”
“纯白年代?”汝雨泽看来有些诧异,“你喜欢文艺片?”
“就、就偶尔看看。”我小声嘟囔。
“好吧,那就看这个了。”汝雨泽说。
其实我一换完票就后悔了,偌大的展映厅里只稀稀落落坐了不到十个人,除了我们两个全是女生。
我悄悄对汝雨泽说:“如果我睡着了,你就掐醒我,不要客气。”
他说:“你看文艺片都是用来补觉的吗?”
“我也不想的,”我摸摸鼻子,“如果电影太催眠,我没办法控制住我的眼皮。”
他低低一笑:“睡吧,我允许你靠我的肩膀,只要不打呼就行。”
我紧张了:“我睡觉打呼吗?”
他对我眨了眨眼,嘴角泛起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骗你的。”
我心头狂跳,尚未来得及品味这陌生的情绪,灯倏地灭了,屏幕亮起莹莹的光。
电影开始了。
汝雨泽的脸庞停在距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变得不那么真切。
我努力无视自胸腔传来的不正常的心跳,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
汝雨泽身子一震,接着放松下来,压低肩膀让我依靠地更舒适。
浅浅的呼吸拂过我的发髻,我听到他无奈的声音。
“不想看,何苦选它。”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莫名其妙地选了部不感兴趣的电影,又莫名其妙地感觉挺不错的。
“拿你没办法。”
微热的手心覆上我的眼睛。
“想睡就睡吧。”
我呼吸一滞,好像真的感到困倦了一般,慢慢合上了眼皮。
汝雨泽绝对不知道。
他装作淡然自若的样子,其实不经意间已泄露了心底的情绪,因为……他的指尖正微微发着颤。
紧张得如我一般。
我不拆穿他,心底甚至奇妙地浮现出一种有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的满足感。
这部电影又臭又长,到了散场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下了汝雨泽掌心的温度。
“要去电玩城吗?”
“打电动?”
“投篮。”
我抬起手,摆出投篮的姿势。
“比比谁更厉害。”
电玩城连着电影院,几乎都是刚从影院出来的小情侣,我们换了五十个币径直移动到投篮机。
我脱下外套,扭扭胳膊,撑撑腰,准备大开杀戒,让汝雨泽看看我的厉害。
他接过我的外套挂在臂弯,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投下两个币,按下开关,掂掂篮球,紧紧盯住篮筐。
很好,第一关篮筐不会动,简单。我的手感也不错,前面十来个球发发命中,分数嗖嗖地往上涨。
第二关的间隙,我得意地看向汝雨泽,他对我竖起拇指。
“果然厉害。”
我哼哼两声,再拿起球,对着左右摇摆的篮筐投过去,结果还没够到框沿,球就擦着链子掉了下去。
我紧张地瞥了一眼汝雨泽,额角开始冒汗,手腕也发着酸。明明想在他面前炫一下的,怎么中途怯场了。
接下来我的发挥都十分不稳定,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往汝雨泽那飘,根本无法集中在篮筐上。
这个时候,汝雨泽突然开口。
“不要急,还有五秒钟。”
他说不急,我心里却更着急了,手一扬,球便砸了过去。
——哐!
糟了,用力过猛。
篮球撞在金属篮筐上发出一声惊响,紧接着在反作用下直接弹飞了出去。
汝雨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外快跑两步,伸长了手向上一捞,稳稳地接住。
我呼出一口气,难为情地搔搔脸颊。
他对我一笑,原地跃起,篮球在他的手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球框内。
加三分,晋级下一关。
我把衣服从他手里取回来,退到一边。
“你来吧。”
他诧异地问我:“不打了?”
我晃晃胳膊:“手酸。”
他捏捏我的小臂,我“撕拉”一声重重吸气。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知道谁说要比投篮的。”
我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投篮的姿势帅到我了,想多看两眼。
汝雨泽投了一轮,轻轻松松破了原有的记录,转脸问我:“还来吗?”
我说:“你来,你来。”
他颇为无语:“看来你是来锻炼我的。”
“一起锻炼。”
“你锻炼了什么?”
“心脏。”
他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我。
我捂住胸口,对他说:“跟你在一起,我的心脏有点失衡。”
他握住我的手,搭到他的手腕上。
“有我失衡吗?”
手指下的脉搏,激烈地跃动着,向我毫无保留地彰显主人动荡的内心。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刚运动完。”
他收回手:“还有这么多币,去抓娃娃吗?”
“嗯。”
七八个娃娃机并排摆放在一起,我和汝雨泽找了角落一个没人的机器,我同情地看着里面丑的有些畸形的娃娃,这大概就是这台机器被冷落的原因了。
“没想到布娃娃的世界也是如此残酷,”我不由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
“对美好的事物心向往之,是人的天性。”汝雨泽不以为意地说。
对吼,我悄咪咪瞟了他一眼,他就是喜欢上我的脸的。
我隔着玻璃对里面的娃娃说:“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不进则退,你们命该如此,认命吧。”
汝雨泽低笑:“你跟布娃娃讲什么道理。”
我说:“我要先教育他们,这样等我把他们抓回家,他们才会听话。”
汝雨泽闻言,看了看娃娃机里摆放整齐的各色布偶。
“如果他们真的能听懂,那就很惊悚了。”
我想想也是,抓回来的娃娃半夜里突然有了生命,跟鬼故事似的,激的我一个激灵,脚底冒寒气,被自己给吓到了。
“还、还是赶紧抓吧。”
汝雨泽笑着看我往机器里投钱,手一拦,说:“别投了,够了。”
我低眼看到小屏幕上倒数的秒数,丢人地摇动摇杆,然后奋力一拍。
“夹住!”
两秒后,汝雨泽从垂头丧气的我手中接手摇杆。
我作为第一轮失败者,很有向他传授经验的义务,在旁边不停指点江山。
“要夹离洞口近的,这夹子可松了。”
“抓头,抓头,它头特别大!”
“哎呀,再来一次。”
汝雨泽挑眉:“要不你来?”
我不客气地拿走剩余的游戏币,拍了拍玻璃,语重心长地说:“你长得丑就不要任性了,跟我回家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扑哧。”
我扭头,瞪眼。
汝雨泽掩住嘴,挥了挥手:“抱歉,只是你说的太有说服力,我都想跟你回去了。”
“好啊。”
“啊?”
汝雨泽微微睁大眼睛,一脸讶异。
我脸上发热,低下头,盯着脚尖。
“你搬回宿舍,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汝雨泽像是定格在了那,定定地望着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林旱,你没有体验过不能明白,这不能怪你。”汝雨泽缓缓地对我说道,“跟喜欢的人做朋友,并不快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咬住下唇,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叹了口气,按住我的肩膀。
“如果你能夹到娃娃,我就搬回去。”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拧,看他的眉头倏然皱起。
“原来我不是幻听啊。”
汝雨泽失笑:“你总有办法让我变得狼狈。”
什么狼狈,他不是玉树临风地站在这儿吗,周围都有好几个小姑娘送秋波了。
我既惊又喜,游戏币被握得发烫,我合住双手,让汝雨泽往里面吹气。
他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幸运的仙气啊,”我说,“你要在心里帮我祈祷,能抓到,能抓到。”
汝雨泽头疼地敲敲脑袋,跟我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往里匆匆吹了一口气。
我搓搓手,也往里面吹了一口。
你们可千万要挣气啊,我的美好生活全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然而事与愿违,我双眼死死地盯住最后一个币,欲哭无泪。它要是会影分身之术就好了。
我郁闷地用脑袋撞娃娃机,大好机会竟然就这么从手缝里溜走了。
“别撞了,撞坏了要赔的。”汝雨泽用手捂住我的额头。
“我不管,你的仙气不管用。”我自暴自弃地耍赖皮,“不算数。”
“是吗?”汝雨泽神态轻松地耸肩。
我不甘心地瞪他:“你是不是跟娃娃机串通一气,故意耍我的。”
他说:“仙气我是没有了,仙币我倒还有一些,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满满都是游戏币,起码得有一百个吧。
我惊讶地长大了嘴:“你什么时候去换的?”
“唔……”他佯装苦恼地说,“大概是你专心致志教育布偶的时候。”
伴随着沉甸甸的游戏币,我的底气也足了,气势一下子振奋起来。
“好!”我撸起袖子,“如果以后我们两情相悦了,这个娃娃就是定情信物,如果无缘爱侣,那它就是我们友谊的见证了。”
虽然你很丑。我在心里补充道。
汝雨泽揉了揉额角:“你还真敢说。”
我嘴角偷笑,他心底的祈祷我已经听到了。
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第四章
汝雨泽一进宿舍就捏住了鼻子:“我才离开几天,你能折腾成这样。”
我尴尬地把空罐子扫到垃圾桶里:“借可乐消愁嘛。”
他说怪不得看我脸大了一圈,还以为我离了他日子过得更滋润的。
我是不服气的,胖是胖了点,哪有一圈那么夸张。
“你也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啊。”我往他腰上掐,全是精肉没一丝赘肉,忒气人。
他抓住我作怪的手:“你是嫌惹我惹得不够多吗?”
我讪讪地收回手,没收住,愣了一下,把另一只手也积极往他手里送。
“再握会儿?”
汝雨泽绷了绷面皮,没绷住,笑了。
“行了,先大扫除,不许跑。”
“喳。”
他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两个口罩,我们一人一个的戴上,撸起袖管和裤脚竟然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觉得我是个清洁工。”我拿起扫把说。
“什么像,你就是。”汝雨泽拧了拧抹布,“别偷懒。”
我心里发愁,这和我预想的欢乐大团结差距太远,没有热腾腾的火锅庆祝就算了,怎么变成了三个小时的体力劳动。
“汝雨泽我们要不要……”
“地上有水,别踩。”
“哦。”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我瞧着他满头大汗全身心投入扫除事业,那句出去唱歌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任命地拖地。
“对了,”我问,“你的新室友有没有对你的闪电搬迁发表什么看法啊?”
汝雨泽直起身,放下手中的抹布,捶了捶腰,奇怪地看着我。
“宋岚没跟你说吗?”
我迷茫地问:“又有他什么事?”
他叹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新室友就是宋岚。”
“什么?!”我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你们不在一个宿舍啊,我还去串过门。”
汝雨泽说:“隔壁宿舍的一个人搬回家了,宋岚跟他们关系好,就鸠占鹊巢了,所以我才搬到宋岚的宿舍一个人住。”
“……”
他看看我的脸色,说:“你没发现宿舍里总是没别人吗?”
我哪注意那么多啊,我只知道我又被宋岚耍了一次,气得我牙痒痒的。
“说起来,”汝雨泽说,“提议我搬过去的还是宋岚,我以为是你暗示他来游说的。”
“什么!”我蹦了起来,“子虚乌有的事!你不在我简直活不下了,死都不能放你走。”
“冷静,冷静,我不是回来了吗。”汝雨泽安抚我。
“不行,冷静不了,我要去跟宋岚真人PK!”我出离愤怒地举起拖把,雄赳赳气昂昂往屋外大迈步。
汝雨泽在后面说:“水。”
我赶紧缩回腿,小心地避开水渍。
“拖把。”
我把拖把放下来。
“没打扫完,不许走。”
我又乖乖地拿起拖把,弯下了腰。
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稀里糊涂地拖了两遍地,擦了一遍桌子,又弹了弹蚊帐上的灰,往外一看天都黑了。
“我要找宋岚算账……”
“吃饭吗?”
“先吃饭,再算账!”
我们在食堂点了两碗面,吸溜吸溜吃完,汝雨泽一抹嘴,问:“还想去真人PK吗?”
我很没出息地说:“不想了。”
明明以前都是他在迁就我,怎么他告白后却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
我直到送盘子的时候还在想这事儿,汝雨泽见我心不在焉,伸手推了推我的后背。
“走路别发呆。”
我一愣,下意识地就把餐盘反扣,结果簌簌撒了一地的剩菜。
这下我跟汝雨泽都懵住了。
我低下头瞧瞧新买的球鞋,欲哭无泪。
汝雨泽替我跟食堂阿姨道歉,找来拖把,主动善后。
“你不会还想着宋岚吧。”
“没,”我郁闷地说,“我现在只想我的鞋子还有救不。”
“鞋子有救,人没救了。”汝雨泽拉过我的手腕,“走吧,回去先洗一洗。”
我换上棉拖,搬了把小板凳,哼哧哼哧地坐在阳台搓鞋。
搓到一半,手机响了一声,我随意地擦擦湿漉漉的手,掏出手机一看,是叶罗宇的短信。
——男神,你能不能不问原因的借我两百块QAQ
“男神”两个字让我心情大好,豪放地一挥手,划拉了两百块到他支付宝上。
汝雨泽看过来:“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告诉他, “叶罗宇找我帮个小忙,已经解决了。”
“是吗。”
汝雨泽点点头,没有再问,可我总觉得他的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我坏笑一声,把脸凑过去。
“你是不是嫉妒啊。”
他面不改色地说:“是。”
“切,答得这么快,太没诚意……”
我说到一半顿住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在说冷笑话,逗我玩,从没觉得那些果断的回答里有何真意,现在却不得不多一层思量。
汝雨泽见我面露纠结,反而笑了,按住我的头揉了揉。
“鞋子要泡烂了。”
我经他提醒,低呼一声,奔回阳台拯救我的宝贝球鞋。
悲剧的是,第二天阴雨连绵,我好不容易洗干净的篮球鞋只能湿哒哒的放在阳台的一角风干。
“天有祸兮旦福,人有不测风云。”我忧郁地碎碎念。
汝雨泽听不下去,给我指派了个出门买矿泉水的任务。
我打开伞,迈进雨幕中,刚走两步就听见后方传来水渍声,我向后扭头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再走两步,水中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与我的频率不同,急促而慌乱。
我背脊不禁窜起寒气,狠狠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行至转角猛地转身。
“何方妖孽!”
对方被我的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退了两步,伞都掉到了地上。
“我……我……”
“叶罗宇?”我蹙眉,“是你啊,搞什么吓人的把戏。”
“我是有事想拜托你。”他脸红得滴血,小声说。
“什么事啊?”我问。
他忐忑地看着我:“对不起,你能不能不问原因的再借我七百块。”
我再不问原因,那不是他有麻烦,就是我有麻烦了。
我向他勾勾手指,他乖乖地往前两步,我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慌不迭地摇头。
“那是沉迷网络游戏?”
他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继续摇头。
“不是吧……”我松开手,“你被敲诈勒索了?”
他的脸霎时涨得青紫。
我掏出手机:“报警,必须报警!”
他慌张地按住我的手:“不是这样的。”
我沉默不语,直直地望着他。
他在我的视线下瑟缩地收回手,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是街头篮球。”
“啥?”
他不敢瞧我:“我前几天在社区的篮球场看热闹,没忍住,上去打了两把,谁知道……输了要罚钱的。”
我说:“罚多少?”
他咽了咽吐沫,伸出两跟手指。
“二十?”
他摇头。
“两百?”我瞪大了眼睛,“抢劫啊。”
他一脸悲愤。
我问他:“你输了几球。”
他不好意思地说:“十二球。”
“……”
亏得他长了一个运动健将的模样,居然这么菜。
叶罗宇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打不赢,是他们一直犯规。”
说着,掀起了衣摆,古铜色的肌肤上一大块乌青尤为惹眼。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街头篮球,无非是一群小混混合伙打劫。
我义愤填膺:“不能助长了恶势力的嚣张气焰,走,我替你讨礼去。”
叶罗宇为难地说:“他们有三四个人,不好对付的。”
我大义凛然道:“没事,我一挑三。”
叶罗宇欲言又止,我不耐烦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说:“今天下雨,那些人不在。”
“……你早说啊。”
我们站在大雨中,摆弄手机,查了半天天气预报,最后决定三天后的中午一同会会那群街头恶霸。
我脑子里尽是些武侠小说里大侠飞檐走壁,惩恶扬善的场景,摩拳擦掌地回了宿舍,就看到汝雨泽跟世外高人似的抱臂立于门侧。
“矿泉水呢?”
“忘……忘了。”
他的视线扫过我湿透的肩膀:“你是出去雨中漫步吗?”
我尴尬地撑开伞:“我再去一趟。”
“算了,”汝雨泽走过来,“我去吧。”
我狗腿地说:“一起去,一起去。”
他关上门,同我挤进一把伞里,我们两个人的肩膀紧紧挨在一起,我说这才像雨中漫步嘛。
他笑说:“好不浪漫的雨中漫步。”
我抓抓头:“你这句话是在说,好浪漫,还是不浪漫啊?”
他侧过头来,眼里漾着笑意:“原来是浪漫的,现在不浪漫了。”
我莫名被电到了,看到他的手微微抬起,头脑一热就握了上去。
“要、要牵手吗?”
他眨眨眼:“我是想收伞。”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原来已经到超市门口了,干咳两声,不自然地收回手,脸火烧一般滚烫。
“你说的。”
蓝色的雨伞收拢的一瞬,汝雨泽突然贴近我的耳边。
“不许反悔。”
我摸摸脸颊,更热了。
从小店里出来,我主动撑伞,右手抱住矿泉水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汝雨泽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误会了,红着脸解释:“在外面手牵手怪不好意思的,回去再……”我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去两个人执手相望才奇怪好吗!我到底在乱说些什么。
汝雨泽说:“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这么认真的考虑。”
我的脸更红了,半点没觉得如释重负,把手中的水瓶猛地塞进他怀里。
他垂了垂眼:“抱歉,惹你生气了。”
我说:“手。”
他托好瓶子:“我……”
我打断他:“不是,另一只。”
他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我。
我凶巴巴地瞪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舌头打结。
“不腾出手,怎么牵在一起。”
汝雨泽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嘴角不住地往上翘,漂亮的瞳仁在氤氲的水雾中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光彩。
“我太高兴了。”他低声说,“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被搞得愈发难为情,蚊子似的嗡嗡嗡重复了一遍。
“听见了吗?”
“再说一遍。”
又不是告白,说那么多遍。
我抬脚踢上他的小腿:“不说了。”
他也不觉得疼,哄我道:“好,不说了。”
我的脸上腾腾地冒着热气,真应该扔掉雨伞让冰凉的雨丝给我降降温。可偏偏不行……
汝雨泽的右手覆上了我撑伞的左手,指尖密密合合地扣在了一起。
“我太高兴了。”
“好了,我听见了,不用再说了。”
“太高兴了。”
我不重复了,他倒好,开始自言自语。
真那么喜欢的话,以后我多让他牵牵好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
我瞄着身侧的汝雨泽,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原来被喜欢,是如此美好的感觉。
“哎,”我对他说,“你要是早点告白,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他问。
“说不定我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哦不对,我们是基佬没有孩子,也不对,我不一定是基佬,尚待考察。”
“你真是个气氛破坏者。”
气氛又不能让直男变弯,也不能让基佬变直,要来何用。
身边的人才是实实在在的。
晚上汝雨泽“啪”的关掉电灯,我撑着眼睛面对一片漆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直到汝雨泽对我说了一声“晚安”,我才恍然大悟。
习惯啊,习惯。
汝雨泽就是那春雨,细无声的浸润到我的生活中,等我回过神来,早已离不开他了。
我蒙上被子,闷闷地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意,甚至有一丝鼻音。
“没什么。”我翻过身。
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聪明又可爱,怎么可能会被他下套呢。
不可能,不可能。
他准是在与我的相处中,深陷于我的人格魅力不能自拔,终于在痛苦的纠结中选择坦白。
我暗暗点头,对自己给出的答案十分满意,放下心来,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梦境中时间回溯,我艰难地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中爬出,迎接我的是那个酷似汝雨泽的小婴儿。
“爸爸抱……”
他依旧对我张着手,笑容灿烂。
这一次,我小心地抱起了他,心底满是柔软,全无恐惧。
“对不起啊,我奉子成婚了。”
面容成熟了许多的汝雨泽,对我歉意一笑,目光温柔地望向贝乐馨。
“因为孩子突然出生,我必须给他一个身份。”
贝乐馨也走过来逗弄孩子:“真可爱,和你们长得真像。”
“我们……”
我瞠目结舌地低下头,怀中的孩子兀自含糊不清地喊着。
“爸爸,爸爸,爸爸……”
汝雨泽揽住我的肩膀,微笑着张开了嘴。
我在他说出更惊悚的话之前,倏地坐起身,额上满是虚汗。
汝雨泽听到声响,打开灯。
“做恶梦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他:“两个月的婴儿会说话吗?”
“当然不会,”汝雨泽担忧地问,“梦到了巨婴吗?”
“不是,是很可爱,很像……”
“嗯?”
“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婴儿啦!”
我拉过被子,重新躺下身,背对他。
“睡觉了,睡觉了。”
汝雨泽关上灯:“如果害怕,跟我讲。”
黑暗中,我抓紧头发,被自己荒唐的梦境震得睡意全无。
完了,难道我潜意识里希望汝雨泽给我生孩子?我是不是真的变基佬了,还是有点变态的那种。
我为了摆脱整日的胡思乱想,决定将精力都投入到叶罗宇的事件中。
三天后我们在学校东门碰头。
叶罗宇指了指我的棒球帽,又指了指我的口罩和墨镜,最后只憋出一个字:“酷。”
我转了个身,给他欣赏我不灵不灵的亮钻外套。
“街头,不街头。”
“街街街。”
“你结巴啊?”
“街头!”
叶罗宇凑过脸仔细瞅我的衣饰,轻轻碰了一下。
“真钻吗?”
“玻璃啦,”我说,“特意跟宋岚借的,闪瞎那帮狗崽子的眼。”
叶罗宇敬佩地对我竖起大拇指:“太闪了。”
我们两个人击掌明誓,作为正义的小伙伴,踏上了惩恶扬善的征途。
“你们什么社区啊,还有黄赌毒。”公交车上我问叶罗宇。
他紧张地解释:“没黄,没赌毒。”
“嘁,”我揽住他的肩,“等会儿看我怎么把你的钱要回来。”
叶罗宇眼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我被他看得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我的迷弟,我不罩谁罩。
下了车,我老远就听到欢呼声,走近篮球场,两个人正在one on one,场边围了一堆小青年,甚至几个不明真相的老太太在乐呵呵地看热闹。
怪不得叶罗宇会被下套,乍一看多热血沸腾的健康运动啊。
我在叶罗宇的指认下,找到其中一个穿着黑背心的青年,冲他扬起下巴。
“你是他们老大?”
“怎么,你想跟我单挑?”
那人微微挑眉,脸上写满了不屑。
我脱下外套,冷哼两声。
“输了可别哭着找妈妈。”
“小子,有种。”
他吹了声口哨,球场上的两个人立刻停下动作,退了下来,场面霎时安静。
他单手抓住球,走到正中间,对我勾勾手。
“来吧,吉娃娃。”
我的斗志顿燃,吉娃娃,呵,世上有我这么帅的吉娃娃吗?
半个小时后。
我气喘吁吁地拉过叶罗宇:“都录下来了吗?”
按照计划,我上门挑衅,叶罗宇偷偷录下对方犯规勒索的视频,然后我们一起去警局报案,完美打击此次犯罪行动。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期待地问:“犯规了几次。”
他迟缓地摇了摇头。
我眼睛一亮:“次数太多,数不过来吗?”
叶罗宇为难地看着我:“他没犯规。”
“什么?”我难以置信,“我输了那么多球,他怎么可能没犯规?”
叶罗宇的眼里隐隐带了些同情:“他全凭技术赢了你十球,用不着犯规。”
“……”
“我们现在欠了三千多,怎么办?”
“傻孩子,钱财乃身外物。”我语重心长地对叶罗宇说,“唯有尊严不能丢却。”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尊严很重要,可是三千……”
“我就不信了!”我握紧拳头仰天长啸,“我一定要逼他犯规!”
“可是三千……”
“回去特训,我要让他刮目相看!”
“三千……”
我拎起叶罗宇,男儿要有志气,决不能拘泥于眼前蝇头小事。
深谙大丈夫道理的我,回到宿舍,一把抓过汝雨泽的手。
“教练,我想打篮球。”
汝雨泽毫不领情地抽回手:“又发什么疯。”
我热切地望着他:“我是认真的,请给我磨鬼的训练,让我有质的飞跃。”
他抱起双臂,斜睨我:“原因?”
我含糊地说为了强身健体。
他眉头微皱:“你今天神神秘秘地去哪了?”
“没去哪。”我干笑。
他与我对视半晌,叹了口气,我忙不迭握住他的手。
“你同意了?”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重重一点:“不同意能怎么办?”
“凉拌呗。”我心头石块落地,开始贫嘴。
汝雨泽拿我没办法,只是一再警告我不许去做危险的事。
我心道,我的钱包才是真真的危险。
不过有汝雨泽做后盾,我信心十足,不出一个礼拜准能叫那个臭老大跪在我面前双手奉上抢来的钱。
我心里得意的直哼哼,晚上却趴在床上直哼哼。
“哎哟,哎哟,轻点。”
汝雨泽给我按摩小腿肌肉,在我臀上重重拍了两下。
“平时不注意运动,这活儿肌肉酸痛了吧。”
我有点想念之前温温柔柔的老妈子了,他现在更像一个管家婆,我偏偏怕的很。
“痛苦是短暂的,等我……”
“等你什么?”
“等我练出健壮的腹肌就好了。”
我及时收口,跟他打哈哈。
我的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叶罗宇的事情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我会死的很惨。
经过一个礼拜的发愤图强,我的球技在汝雨泽的指导下突飞猛进,我自信满满地把叶罗宇约出来。
他一见我就哭丧着脸说:“三千……”
我豪放地说:“赢回来!”
“赢回来什么?”
“钱啊。”我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再叽歪了,交给我没问题。”
“是吗?”
“是啊!”
我瞪眼,叶罗宇委屈地捂住嘴。
“不是我。”
那会是谁……呢?
我紧张地咽了咽吐沫,用眼神示意叶罗宇,没想到他比我还没出息,哆哆嗦嗦地一鞠躬。
“我们真的没有黄赌毒。”
我绝望地拍住脑门,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汝雨泽抿紧双唇,幽深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打算,平日里柔和的脸庞变得凌厉而冷酷。
“我就觉得最近你不对劲,果不其然。”
我疯狂摇头:“你听我解释……”
“打住,”他转向叶罗宇,“你说。”
叶罗宇在汝雨泽强大的气压,三下五除二的就全盘拖出了,他说得越多汝雨泽的眉头拧的越紧。
“你们是白痴吗?”
叶罗宇点头,我摇头。
汝雨泽看向我:“你找我练球,是为了上赶着让人揍?”
我点点头,见他面色不善,慌忙摇头。
他沉着脸说:“我去解决,你留在这。”
“不行。”我抗议。
他说:“你去也行,乖乖站在一边,不许添乱。”
上次是两个人,这次变成了三人行,社区篮球依旧热闹非凡,打扮怪气的少年比我上次见到的还要多,看来那个老大新收了不少小弟。
我偷偷窥视汝雨泽,他始终面无表情,走到老大面前言简意赅地说:“我赢了,他们欠的钱一笔勾销。”
老大嘲笑道:“吉娃娃哭着回去找帮手了啊。”
我气得要挥拳,被汝雨泽拦下了。
到了球场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汝雨泽脚步灵敏,动作迅猛,对方引以为傲的身体优势都失去了作用,局面很快呈现出压倒性的倾斜。
我在旁边激动地呐喊:“干掉他,干掉他!”
不少人加入到我的助威中,声势愈大,老大的脸色愈难看。
这时,叶罗宇突然低叫一声:“不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见对方完全无视比赛规则,猛地撞向跃起投篮的汝雨泽。
汝雨泽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周围响起嘘声一片,我心急如焚地跑进去,拉住他的胳膊,他却甩甩头对我说:“比赛还没结束,你回去。”
他推开我之后,慢慢地站起来,用手捂住额头,有血丝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他仿佛不觉得疼痛,捡起滚到场边的篮球,只说了句“继续”。
接下来,对方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犯规,将暴力篮球发挥的淋漓尽致,汝雨泽始终沉重的应战,纵是身上青紫一片也丝毫不受影响。
“继续。”
渐渐地,嚣张暴戾的青年反而被他震住了,频频失手,惨败而归。
汝雨泽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径直走过来,小声问叶罗宇:“录下了吗?”
叶罗宇拼命点头。
汝雨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先去联系校领导处理,然后再找警方解决。”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一切,而我则沉默了一路,直至回到宿舍,被他强行掰开紧握的手指,才发掌心满是汗水。
“你是不是傻。”我闷声道。
他失笑:“这句话我说才对吧。”
“你明知我们的计划很唇,干嘛跟着做啊。”还弄得一身狼狈。
“因为这是你想做的事,”他说,“凡是你的意愿,我都会帮你完成。”
他嘴上说着深情款款的话,实际上额头渗着血,眼眶一片乌青,半点都不酷。
我按住他肿成猪头的脸,心一横,用牙齿去磕他的牙齿。
“嗷!”
“唔!”
唇瓣霎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不过我们都顾不上了,视线对上的瞬间,汝雨泽抱住了我的头。
其实……喜欢上他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后来我把这事儿跟宋岚说了,他听后神情十分古怪。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汝雨泽是黑带的事吗?”
“好像有点印象。”
“你觉得一个黑带会随随便便被人打伤吗?”
我很奇怪:“为什么不会?”黑带不是人吗?
宋岚叹气:“你啊,没救了。”
管他有救没救,至少我们开心。
第五章
朋友关系和恋爱关系绝对是不一样的心跳体验,平时不经意间的触碰,夜晚自然的晚安吻……和汝雨泽呆在封闭的空间里,我觉得我分分钟都能自燃了。
他请了两天假消肿,我也翘了两天课陪他养伤,尽管他看起来并不需要人照顾。
我笨手笨脚地削苹果,他坐在我边上,一会儿捏捏我的耳垂,一会儿摸摸我的脖子,搞得我的脸比手中的苹果还要红。
“你再这样下去,我告你性骚扰啦。”我警告他。
汝雨泽笑吟吟地从我手中取过水果刀和苹果,修长的手指也没见怎么动,一长串不间断的苹果皮就落了下来。
“吃吧。”
我傻愣愣地接过来,咬了两口才发觉不对。
“我是削给你吃的。”
“是吗?”
他的眼神暗了暗,盯着我的脸,慢慢探过身子,就着我的手在我咬过的地方又填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真甜。”
我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你……你……”
他甜甜唇,在我脸颊上印下一吻。
“谢谢你。”
我“哄——”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任他圈在怀里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地分吃了一整个苹果。
想不到汝雨泽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种类型,是我低估了他。
吃完苹果,汝雨泽抽了张纸巾亲自为我擦手,细细的拂过每一寸肌肤。
我磕磕巴巴地说:“我们是正经人,不可以调情。”
他眉毛一扬,眼里蕴着笑意:“我们有调情吗?”
“有有有!”我说。
汝雨泽伸出手,拇指按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倾过身,双唇间呵出温热的气息。
“这才叫调情。”
我浑身一震,一时间忘了闪躲,微张着双唇,任他的手指伸进来,在我的舌尖挑弄。
甜滋滋的,带着苹果的香甜……
汝雨泽幽深的视线紧锁在我的唇上,不知何时,柔软的触感代替了拇指。我在他亲密的吮吸下战栗不已,直到冰冷的指尖探入腰间,我才猛然回神,用力推开他。
“够、够了。”
“够吗?”
他反问我,嘴唇变得艳红,眼一挑竟是十足的勾人。
我捂住胸口,感受胸腔不寻常的震动,心中哀叫。
我可能真的是个变态。
两天前我没还相敬如宾,现在却那么自然的搂抱在一起,沉溺在他的亲吻中不能自拔。
我揪住他的衣领,对准令我心动不已的薄唇,一口啃上去。
是你勾引我的,休怪我不客气了。
吻着,吻着,我忽然感到不对劲,我的手被牵引着放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汝雨泽看着我涨红的脸,亲亲我的眼睛,笑道:“以前你打它的坏主意,现在给你机会,怕了?”
怕,怕死了好吗。
以前是不知者无畏,现在……我喉口咽了咽,紧张地缩回手。
“那、那什么,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看电影吧。”
汝雨泽也不为难我,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他总会有意无意的暗示我,我是懂男人的欲望,但是我脑子里老出现梦中的小婴儿和他大肚子的模样,吓得我什么也不敢做。
汝雨泽接连碰壁,看我的眼神都有点泛着绿光了。
我心中一片胆寒,在宿舍里更加小心翼翼地跟他相处了,实在受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便跑到宋岚的宿舍寻求帮助。
“我是个成年人。”我表情凝重地说,“必须对我的爱人负起成年人的责任。”
宋岚屈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想破处?”
我握住他的手:“革命军需要老百姓的帮助。”
宋岚无语:“你为什么认为我很懂?”
“你不懂?”
“……懂。”
宋岚给我找来一堆片子,里面都是两个男的,三个男的做一些无法言说的事情。
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清。
“我必须对汝雨泽那么做吗?”
宋岚说:“你叫几声。”
我:“啊——”
他表示:“不要干巴巴的,要由内而外的抒发感情。”
于是我唱了首忐忑。
“……”
宋岚得下结论,我没有天赋,只能好好研习做个技术工种。
我诚惶诚恐地借走了他的移动硬盘,临出门忍不住问他:“你平时都是看这些打手枪的?”
他恼羞成怒,给了我一个白眼加一个手刀。
我为自己窥探到好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狠狠恶寒了一下。
到了宿舍发现汝雨泽不在,很好,他应该是去给我打饭了。
我做贼心虚地拉上窗帘,关上门,将移动硬盘连上电脑,然后戴上耳机。
“我就看看有没有拷错。”
我自言自语,然而一旦打开,就被里面惊人的姿势震住了。
原来男人也能有这种柔韧度,那腿开的跟劈叉似的。
我看得愈发入神,几乎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连连发出惊叹,转动门锁的声音都没听见。
悲剧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你看他们不如看我。”
我惊慌失措地合上电脑,原来我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小电影,是炸弹。
“不、不是,你听我解释。”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解释。”他欺身压过来。
我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汝雨泽捉住我的脚踝:“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要逃,我只是……还没扩充好理论知识?”
“什么理论知识?”
“就是对你这样那样。”
我越说越小声,他的目光简直如狼似虎。
“你不需要扩充,你只要躺好就行了。”
话虽如此……可……可是……
等我切身体验汝雨泽话中的含义时,我已经半点没有反抗的余力了,跟软脚虾似的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什么腰疼都是骗人的,屁股痛腿疼才是真的。
汝雨泽一次又一次的向我体现了他过人的精力,保持把我双腿架在肩上的姿势,整整做了半个小时!
他还不是机械的运作,是带着摇滚范的律动。
一会儿“咚咚咚!”一会儿“咚——咚——咚!”,所有抒情部分都是为了高潮时的激昂。
我放下腿的时候,两股战战,几乎要抽筋了。
幸亏他尚存半点人性,决定其他姿势留到下次再做。
汝雨泽支着头,半拥着我,说:“我们一起看?”
“不,我决定把他们人道毁灭了。”
我累瘫在床上,看着他餍足的表情,突然醒悟,懊悔不已。
什么大肚子,国外生孩子,都是假的,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
这事一旦开了头,后面的发展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汝雨泽一面亲吻我的耳根,一面胡言乱语:“你不是想要健身吗,这种运动我们可以一起做。”
不好意思,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并不想要增加床上运动。
我努力想要摆脱汝雨泽的诱惑,可惜我也是个刚破处的年轻男性,每次都把持不住,沦为盘中餐砧上鱼。
跟汝雨泽整日黏在一起,宋岚也没空找了,叶罗宇的短信也没空回了,等我虚脱地仰躺在床上,头皮发麻地仰望天花板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宝贝儿,我们能不能克制点,我是要活到百八十岁的人,不想那么早肾虚。”
“是吗?”汝雨泽挑眉,“我记得我每次都有帮你堵住,防止你早泄。”
我老脸一红:“你才早泄。”
他每次都对我的敏感部位重点进攻,待我虚软无力了才压过来,实在太狡诈了。
在双方互动的情事上,我不能再让他掌握主动权了。
我说:“我们喘口气,各退一步,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又打飞机?”
我干咳两声:“不是,马上要考试了,纵欲使人智商低下。你知道人射精的时候智商只有二吗?”我竖起两根手指,“很二的二!相当于一颗仙人掌!”
汝雨泽按下我的两根手指,反问我:“那你知道离考试还有两个月吗”
这么久?我咋舌,我以为最多两个礼拜。
汝雨泽说:“这样吧,如果我能坚持两个月,以后听我的。如果你考试排名能上升是个名次,以后听你的。”
这个主意不错,我一把握住他的手。
“说定了!”
虽然我不爱学习,但是能指派汝雨泽还是一件很诱人的事情,尤其是生活中他处处压我一筹。
我细细筛选了身边的人,宋岚跟我半斤八两没得指望,叶罗宇跟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帮不了我,其他人嘛,我作为一个有夫之夫和别的女生一对一辅导好像不是很合适……如此看来,数到头能指望的夜就剩汝雨泽了。
我不抱希望的问他,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
“明天我去图书馆,你和我一起吧。”他说,“如果有不懂的,问我。”
得到满意的答复,我踏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太阳光照进一缕柔光,我便被汝雨泽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我睡眼惺忪地抓了抓脑袋上短簇的发茬,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
“地震了吗?”
他在我背上轻轻一拍:“起来了,洗漱一下,我们去吃早饭。”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嗯?早饭,哪呢?”
“食堂呢,”他哭笑不得,“别赖床了。”
“啊——”
我打了个滚。
“你买回来了,我再起。”
他揪住我的鼻子,不让我睡回笼觉。
“懒猪,不是说去学习吗,吃完饭直接去图书馆。”
我哀嚎一声,套上卫衣,挣扎着爬下床,梦游一般迟缓地刷牙洗脸。
咕噜噜吐掉漱口水,我擦了把脸,勉强清醒了一些。
“你平时不是回来吃的嘛?”
“那是为了跟你一起吃早饭,”他替我把嘴角漏掉的泡沫抹掉,“所以来回折腾,等你吃完了再去图书馆。”
“哦,”我深情款款地望着他,“我好感动。”
汝雨泽不为所动:“眼屎弄干净了,再说感动的话。”
“……”
我精神萎靡地被他提溜出去,学习的长路第一步就走得艰难无比。
“睡不饱,是没有精力学习的。”
“吃不语。”
“哦。”
我一次见识清晨的图书馆,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座位是那么的整洁,翻开书本,内容是那么的陌生。
不懂就问,如果全都不懂怎么办?
我考试都是靠汝雨泽给我圈重点,死记硬背,强行低分略过的,提高十个名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我的屁股在板凳上规规矩矩地呆了一小时就坐不住了,起码倒了五杯水,上了三次厕所,甚至在茶水间跟打扫卫生的阿姨聊了十分钟她家孩子的青春期叛逆心理,课本三页都没翻到。
我在图书馆受了一天酷刑,整个人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汝雨泽看不过去,问我不愿意何苦受罪。
“为了尊严!”我握紧拳头。
他屈起食指在我额头上一弹:“你啊,与其赢得这样痛苦,还不如让我输来的更快。”
是哦,综合前几天的表现,让他破两个月的戒,比我学习容易的多。
我瞄了他一眼,他似乎随口一说并没有太在意,我却在心底盘算起来。
我忍住宋凝的无敌八卦神功,向她借了一根据说诱人犯罪的香烛点在宿舍里,一屋子袅袅香味飘得我想冲出门买烤全腿。
确实很诱人犯罪。
在勾引人这方面,我很是笨拙,没什么经验,好在汝雨泽这个火柴一点即燃,我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他下面就硬的不行了。
我盯着他额角的青筋,偷笑:“别憋坏了。”
他扭过头,不敢看我。
“你想清楚了?”
我扑过去:“来吧,用我一时的痛苦换我一生的快乐。”
汝雨泽根本没有抵抗能力,我不费吹灰之力地占领了他的领空,几个来回逼得他缴械投降。
我喘着粗气问他:“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他咬住我的胸口,激动得浑身都泛起了潮红。
“厉害极了。”
汝雨泽的两个月禁欲计划刚开了个头便被我强行破坏掉,后来他索性自暴自弃的恢复原先豺狼虎豹的模样。
身体上的疲劳用精神上的胜利来慰藉,我想着以后有的是日子使唤他,不在乎此刻吃点小亏,也就由着他对我上下其手了。
我得意地对他昂起下巴:“你输了。”
“嗯。”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提醒他:“以后要听我的了。”
“恐怕不行。”他依旧神态淡然。
“为什么?”我愕然,“你想反悔不成?”
“我是没坚持住,不过你的成绩也没提高,”他轻轻松松地说,“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愣愣地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
为什么我总觉得吃了大亏呢?
我日子过得甜蜜而滋润,一眨眼考试结束,离假期没剩几天了。
宋岚趴在眼栏杆上抱怨:“现在见你一面真难。”
我仰着头,望着天边的流云,无限感慨:“你不难,我才难。”
宋岚狠狠抖了一下:“请不要告诉我细节。”
我对他眨眨眼:“我发现我以前真的不了解汝雨泽,你知道他肩膀那有一块痣吗?”
宋岚面无表情地重复:“请不要告诉我细节。”
我托着下巴自言自语:“每天都有新发现的感觉好奇妙。”
宋岚转身:“再见。”
“喂,”我拉住他,“不是你叫我出来玩的吗?”
“我改变主意了,”宋岚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嫌恶,“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玩腻乎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奇奇怪怪。”我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
我为了抽空陪他出去玩,可是连汝雨泽的电影约会都拒绝了。
早知道,不急着退票了。
我碎碎念地走回宿舍,迎面撞上了一个窈窕的背影。
“自律会查卫生?”
“不是的,”背影转成正面,漂亮身形的主人对我歉意一笑,“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贝乐馨?
我说:“这是男生宿舍吧?”
她红了脸,道:“我说我来找哥哥的。”
“……”
想不到宿舍大妈竟会被美色收买,当初我晚归几分钟都被她数落了半小时。
我问她是不是来找汝雨泽的。
贝乐馨听见这个名字脸更红了,微微一点下巴,眼里像润着一层水雾迷迷蒙蒙情意绵绵。
我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大小姐你都只身闯狼窝了。
我摸摸鼻子:“抱歉啦,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贝乐馨紧张地握住垂下的一缕发尾,颤声问道:“我、我能问问是谁吗?”
“可以啊,”我食指一指,“我咯。”
她一下子愣住了,歪着头与我对视两秒,而后“噗嗤”一笑。
“哈哈哈,想不到林旱你这么有趣。”她抹了抹眼角,“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是认真的,”我告诫她,“你会受伤的。”
“嗯。”
她重重一点头,握住我的手。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我想着上演正房警告狐狸精的戏码,结果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我以后有问题可以找你吗?”狐狸精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啊……可以倒是可……”
“不可以。”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汝雨泽,不容置喙地插进我们两个人中间。
“他的时间都是我的。”
我往他肩头一捶:“你走路没声音吗?”
汝雨泽按住我的手:“是你眼里容不下其他人了吧,一条走廊的距离都不能让你看到我。”
我理亏地缩回手:“有吗?”
汝雨泽挑眉:“你说呢?”
“那个……”贝乐馨发出微弱的声音。
汝雨泽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怀里带。
“对不起,这个人已经被我提前预约了。”
说完也不管呆立在门口的学院女神,拥着我走进宿舍,毫不领情地关门落锁。
“你离她远点。”
一转脸,他就变了个表情。
“为什么啊,”我梗着脖子说,“人家是来找你的。”
他说:“我对她来找我不感兴趣,我只关心你们两个执手相握这件事。”
我说:“说得这么暧昧干嘛,她喜欢的是你。”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我提起腿,“不要脸,谁喜欢你了。”
他一动不动的让我踢:“你的胆子只有这么小吗,连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
我挺起胸膛:“怎么不敢,我就是喜欢你了,特别喜欢。”
“嗯,”他笑吟吟地说,“我听见了。”
我默默兜起外套,把脸埋进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老奸巨猾的人。
第六章
假期的第一天,汝雨泽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来找我。
我打开门,看着风尘仆仆的他,握住那冰凉的指尖很是心疼。
“你说你瞎折腾什么,直接跟我回家不就好了。”
他把行李放在玄关,自然地拉过我的手,在我的脸颊落下一吻。
“我不回家说一声,我妈会担心。”
我耳根发烫,正想跟他多温存一会儿,厨房传来我妈响亮的嗓门。
“哎呀,旱旱你同学来啦?”
我立刻推开汝雨泽,明知我妈看不见,仍是紧张地冒汗。汝雨泽淡定地拂开我的手掌,重新牵上,声音温和而有力。
“阿姨好。”
“你好,你好!”
我妈一边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一边笑眯眯地走出来。
“愣着干嘛,帮你同学搬行李啊!”
和蔼的表情仅限于转向我之前,她眼一瞪,催促道:“别抓着人家的手了,快去帮忙,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没?”说完,话锋一转,她又变回了亲爱额的模样。“同学不好意思啊,我家没有客房,你就委屈点跟旱旱挤一窝吧。”
“他才不委屈。”我嘀咕。他巴不得跟我一张床呢,搞不好这就是他颠簸五个小时的原动力。
我妈耳力好,刀子般的眼神刷刷往我身上刮。
汝雨泽不着痕迹地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我面前,对我妈微微一鞠躬。
“是我冒昧打扰,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妈双手往大腿上重重一拍,“哎哟,你看我,老糊涂了,在这儿说话,你先去坐一坐休息一下吧。”
“谢谢阿姨了。”
汝雨泽笑得我妈如沐春风,他一走,我妈就拧住我的耳朵。
“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你怎么不多学学。”
“亲妈啊,”我疼得抽气,“人家统共才说三句话,你就知道比你亲儿子好了?”
“你是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啊,”我妈松开手往我后脑勺一拍,“气质不如人一半好。”
他再好还不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当然,这句话我没办法告诉她,只能自个儿心里偷着乐。
论魅力,肯定是我更胜一筹。
我妈惦记着厨房里的煲汤,说了我两句急匆匆赶回去了,我领着汝雨泽在我房间安营扎寨。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松松软软的,我妈特意提前晒过了,有股温暖的味道。
“你喜欢睡左边还是右边?”
我拍拍了床单,忽然背后一沉,被压在了柔软的被褥上,耳垂被湿润的口腔包裹住。
“我喜欢睡你上边。”
我面红耳赤地用胳膊肘捣他:“我妈在外面呢。”
他轻笑着咬了一口,然后沿着我的耳根一路吻到肩颈。
“我关上门了。”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他明知故问,修长的手指探进我的衣服里,捏住我的乳尖缓缓揉捏。
我气道:“被她听到了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他掩住我的口,“麻烦你小点声。”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真的急了,眼睛有些发红。
“马上吃饭了,你……”
汝雨泽看到我的脸一愣,继而温柔地抱住我,不住地亲吻。
“对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
我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好玩吗?”
“不好玩,很好看。”
“我要生气了。”
“对不起……”
“算了,这次原谅你了。”
“不过……”他颇为苦恼地说,“晚上你确实得小点声。”
“什么?”我吃惊地抬起头,他竟然还不死心。
他就这么一脸严肃地站起身,像是在探讨某个学术问题一般,弯下腰,认真而有频率地推动床沿。
“太好了,晃动的声响不大。”
我忍无可忍,捞起枕头砸向这个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去死吧!”
我妈听到我的叫声,丢下炒锅,敲了敲门。
“没事吧,你在叫什么?”
我在她问出“你们为什么锁门”之前,连忙打开门。
“没事啦。”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大脑一声轰鸣,除了不自然的干咳找不到任何言语。
还是汝雨泽站出来解得围。
“我们刚才闹了一下,没控制好。”
“哦哦,你们出来洗洗手吧,饭差不多好了。”我妈说完继续哼着歌返回厨房的大业中了。
我悄悄松下一口气,侧过头对上汝雨泽的视线,刚褪下的热度又迅速涨了上来。
其实在他说要到我家之后,我是有偷偷想过,我妈在客厅看电视,我们在房间里……咳咳……血气方刚的男生总会有些不健康的幻想。
汝雨泽就像是会读心术,对我笑了笑,而后附耳过来,低声道:“晚上,我们要确实锁好门才行。”
我顿时气血翻涌,路也不会走了,由着他推到餐桌坐好,听我妈担忧地问我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啊,我的脑子可能真的烧坏了。
刚才的一瞬间,我想的不是制止他的变态行为,也不是斥责他胡言乱语,而是……如果能穿上中学的制服就更好了。
我大概无药可救了。
我爸出差在外,家里没人牵制我妈,说实话我是有点紧张的。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个劲儿朝汝雨泽碗里夹菜,我都担心汝雨泽住一个礼拜回家得胖个十斤了。
“妈,够了,他又不是猪,吃不了那么多。”我企图阻止。
“怎么说话呢,”我妈瞪了我一眼,转脸笑着对汝雨泽说,“来,同学多吃点。”
汝雨泽说:“阿姨,您叫我雨泽就好。”
我妈立刻笑成一朵花:“雨泽,多吃点。”
我心理略微感到不平衡,我都没这么亲密的叫过他,居然被我妈给捷足先登了。
我妈好不容易停下筷子,又问:“雨泽有对象没?”
我忍不住了:“妈,你能不能让人安静吃顿饭?”
我妈说:“你能不能安静吃顿饭?”
“……能。”
天大地大,老妈最大,我至少替汝雨泽反抗过了,剩下的只能看他的造化。
汝雨泽笑容不变:“有对象了。”
我妈也不觉得惊讶:“你这样的好孩子肯定很多人喜欢,不像我们家旱旱,从小就没心没肺,不招人疼。”
我敢怒不敢言,拼命扒饭,用肢体抗议。
汝雨泽说:“喜欢他的人比我多。”
“是吗,真会说话,”我妈完全不信,“长这么大也没见他有个对象。”
“他也有对象。”
“咳咳咳!”
汝雨泽刚说完,我满嘴的饭就喷了出去,被我妈一顿暴打。
“多大的人了,饭都不会吃。”
我东躲西闪地避开她的铁拳:“妈,我同学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我妈终于意识到了汝雨泽在场,收起手,恢复温良贤淑的模样。
“让你见笑了。”
他当然见笑,从进我家门起,汝雨泽脸上的笑意就没减过,也不怕面瘫了。
我一顿发吃得心惊胆战,回到房间更不能放松警惕。
汝雨泽单膝跪在床沿,修长的手臂将我禁锢在他与床栏间,缓缓俯下了身。
“别紧张,我什么都不做。”
胡说,你明明正在做。
他的手指在我背脊的凹陷轻轻抚摸,带着灼热的触感,我几乎难以抑制地仰起头贴上他的双唇好寻求一点安慰。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我妈的声音。
“这孩子,又关门,也不会透透气。”
我几乎立刻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出,幸亏我妈没有执着地找来钥匙替我打开门,否则她会看到她的宝贝儿子正被他的同学压在床上为所欲为。
汝雨泽拉开我的衣领开始用力吮吸我的胸膛,我艰难地咬住手指,才没有让难堪的呻吟从嘴角逸出去。
我妈在门口静立了两分钟,没有听见声响,咕哝了一句“睡了吗”,然后回到了主卧。
听着脚本声渐渐消失,我终于可以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而汝雨泽准确地叠上了我的唇,把这一叹息的尾声含住、吞下,只余下急促的呼吸。
“我……制……”
我微微抬起手,想指向衣柜的最低端,却被他半路拦截,十指交扣地塞进了怀里。
“睡吧。”
他亲够了,摸够了,从背后拥住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颈间。
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在他的怀抱中,激动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瞌下了眼帘。
第二天起床我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明明睡着一个被窝却要装成两个被子的样子,我一个纵跃跳上去,来回滚了三圈,抬起头看汝雨泽。
“乱吗?”
汝雨泽对我的劳动成果竖起了大拇指:“一片狼藉。”
我满意地跳下床,我老妈看到了肯定眼角直抽。
果然,我跟汝雨泽在厕所洗漱,我妈就隔着门板对我吼。
“吃完饭把你的狗……”她及时想起不是我一个人睡的,强行把“狗窝”两字咽了下去,并且声音低了两个八度,制造出问声细语的假象。“把你房间好好收拾一下,等会儿茵茵要来,那孩子听说你回家,迫不及待了都。”
说起我的宝贝儿妹妹茵茵,我就无限感慨,她开学应该要升初中了,可我总觉得她还是那个黏在我身后的小鼻涕虫。
我妈出门买菜,志得意满地准备做一桌满汉全席,留下我们看家。
我怪不好意思的,所谓看家,其实是做苦力打扫卫生,汝雨泽手脚麻利地铺床扫地,我反而成了碍事的那个。
“抱歉啊,让你来做事。”
他给了我一个“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自己人,客气什么。”
“自己人”三个字仿若长了小翅膀一般在我的耳边飞舞盘旋,引得我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对对对,自己人。”
我傻笑着靠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啵~”了一下。
他愣愣地摸摸脸,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染了艳红,然后……
“啵!”
我们你一口,我一口,沉迷在这新奇而又无聊的游戏中不可自拔,甚至忘却了身处何地。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我理应中午才出现的小妹妹,此时此刻仰着头,睁着她那纯真的大眼睛望着我们,满脸疑惑。
“你们在亲亲吗?”
我们骤然分开,犹如两枚同性的磁铁,彼此排斥。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结结巴巴地问,几乎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茵茵说:“我遇见了姑姑,她给我钥匙的。”
“哦,哦,是哦。”我僵硬地点头,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哥哥好久没见你了,我们聊聊天。”
我领着她进了房间,没等我开口,她倒先说了。
“我不会告诉姑姑的。”茵茵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说,“我会替你守住秘密的。”
看来我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我松了一口气,对她笑笑:“对,我们的秘密。”
她咬住下唇,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扑进我怀里,抱住我的腰。
“哥哥,我把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你去治病吧。”
我瞬间僵住了,反手抱住她,讷讷地问:“你说什么?”
她的小脸埋在我的肚子上,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细小而委屈。
“我知道的,有次我和妈妈去超市看到那样的人亲亲了。旁边的老奶奶老爷爷冲他们吐口水,说他们晦气。你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好不好?”
她不知道“那样的人”是好还是坏,她只是说他们很可怜。
在单纯的孩子世界里,大概被辱骂已经是天大的痛苦了,朋友之间说话稍微重一点都能难过很多天。
我蹲下身,与我的小妹妹视线平齐。
“你放心,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真的吗?”她吸了吸鼻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真的,”我微笑着说,“我不是变成那样的人,我本身就是那样的人。”
她显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伸出小手指。
“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能比我先说出去哦。”
她的小指跟我扣在一起,用力地上下摇动小脑袋,漂亮的蝴蝶发钗晃动的仿佛要飞出去一般。
“老爷爷,老奶奶的一千个吐沫,也抵不过我万分之一的快乐,”我说,“所以放心好了。”
我哄着她去看电视,汝雨泽则始终安静地站在门口。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听见了?”
汝雨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伸出手轻轻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林旱,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
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们之间的暖意,已经足够了。
“宋凝问过我,当初选择绝交是不是想给你选择的机会,”他在我耳边柔声说道,“她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高尚,我的理由卑劣极了。我只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继续‘朋友’的游戏,我控制不住想要触碰你,拥有你。我不会放你组建家庭过所谓的更加幸福、圆满的人生,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汝雨泽从未和我谈起过这些,我相信比起我的苦恼,他肯定想得更多,挣扎的更多。
我摸摸他的头:“完了,你爱惨我了。”
回应我的是一声轻笑。
“自恋狂。”
在决定远离我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办法抗拒我的接近,更何况现在他与我是那么的贴近,相互依偎。
“你的爱我全盘接收了,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在我的脖子上一咬,喉咙里发出闷笑。
“如果你在床上这么说,我会更高兴。”
我抖了抖:“成年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贫嘴。”
他松开我,理了理我们弄乱的衣领。
“走吧,陪你可爱的妹妹看电视去。”
我拉住他的手:“你记得跟她说少看点喜羊羊,多看点蜡笔小新,以后碰到喜欢的男孩子会耍流氓总比当灰太狼好。”
他看了我一眼:“你是她哥哥吧。”
我揉揉鼻子:“你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
他抱起胳膊:“我觉得你应该教育她不要早恋,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去骚扰别人。”
“糟糕。”我惨叫。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夸张地抓头:“还没结婚呢,我们的教育方式就出现了分歧。”
他被我逗乐了,在我后脑勺不轻不重地一拍。
“傻瓜。”
起初茵茵看到汝雨泽是有些别扭的,后来没多久便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了,现在正坐在我们两个中间晃荡着小短腿。
“我哥哥是土,你是水,你们混在一起岂不是要发芽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汝雨泽拧拧她的小鼻子说,“所以我平时一直努力浇灌他。”
我听了连连咳嗽,脸上青红交织,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一本正经地当着小朋友的面说黄段子。
幸亏我家茵茵没有那么早熟,乖巧可爱,毫不知情地对着我们咯咯笑。
我妈买完菜回来,问茵茵有没有被欺负。
茵茵第一时间维护我,说哥哥对我可好了,末了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回以一笑,这种小动作不可能瞒过我妈的眼睛,她当做没看见,低头对茵茵说如果哥哥敢欺负她就帮她打屁股。
茵茵大笑着问:“打哪个哥哥呀?”
我妈说:“坏哥哥,笨哥哥。”
“嘘——,”茵茵踮起脚尖捂住她的嘴,“林旱哥哥要伤心了。”
“……”
敢情她们两个表演了一出双簧来埋汰我。
汝雨泽小声说:“我也想打你屁股。”
我的脸顿时火烧起来,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用力揉搓臀部时带来的灼热感。
我妈看着我的脸说:“哟,我儿子终于有羞耻心了。”
我的头埋的更低了,耳边是汝雨泽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吃完饭,汝雨泽自告奋勇地揽下了洗碗的工作,我本来坐在沙发上舒服地陪茵茵看电视,被我妈一个眼神给赶去了厨房。
“我一定不是亲生的,”被迫劳动的我对汝雨泽说,“一点都不心疼她的宝贝儿子。”
汝雨泽帮我把袖子卷高,用手掌擦掉我小臂上溅到的水珠。
“这叫助攻。”
“哈?”
“感谢岳母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屁咧,”我说,“她要知道我们的事,保不准……”
汝雨泽问:“保不准什么?”
“保不准打死我,”我不由拉下脸,“还会骂我勾引良家少年。”
他低笑道:“也不全错。”
我沮丧地说:“我可不是说笑,以我妈的性格很有可能。果然我不是亲生的吧。”
他说:“没关系,我会帮你拦着点。”
我拿胳膊肘捣他:“刚夸你用情深,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哦。”
他笑着躲开:“再不快点洗碗,你妈妈又要来查岗了。”
我瘪瘪嘴,不情不愿地给他打下手。
做完活,汝雨泽习惯性地抽出两张餐巾纸替我擦手,被等不及跑过来找我玩的茵茵看到了。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边,注视着我们良久,而后转身探了探头,发现我妈不在,才蹬蹬蹬跑进来,拉住汝雨泽的衣角。
“雨泽哥哥。”
汝雨泽弯下腰:“我在呢。”
茵茵踮起脚尖,手撑在嘴边,小声说:“你不要太宠哥哥了,姑姑说他越来越娇气了。”
汝雨泽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她:“好,不宠了。”
我别过脸,哼着歌,装作没听见,其实心里很是委屈。
明明是他每天晚上禽兽完了,我没有半点气力,只能由着他善后,养成他帮我擦身体的习惯,怎么就变成宠我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趁着茵茵不注意,愤愤地瞪向汝雨泽。
他轻轻巧巧一笑,拉住我的手:“以后换你宠我好不好?”
我掩饰性的咳嗽两声,勉强答应他:“看在你可怜的份上。”
一周的时间过去的很快,我妈都以为他是我们家正式一员了,他却要拖着行李回自己的家中。
我妈握住他的手,再三叮嘱以后要多来玩。
我送他去车站,在候车室,不舍地说:“明年假期我去你家玩。”
“嗯,一年一家,很公平。”
他抵住我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
我面上发红,由衷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动。
第七章
假期中我和汝雨泽基本靠短信联系,很少电话或者视频,不知为什么面对面的时候什么过分的事都做了,分开后反而有些羞赧。
我趴在床上翘着脚玩手机:你在干嘛呢?
——收拾东西。
——啊,快开学了,你还出去玩啊?
——我后天回学校。
——那么早?下礼拜才开学,你又被老师捉回去整理档案啊?
他过了五分钟,回了我一串“……”,无语而尴尬的气息顿时透过屏幕直冲我的面门。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大概。。。
然后下一秒,我的手机就掉到了床上,我一个翻滚抱住枕头使劲蹭上去。
他说:我想早点见到你。
我这个笨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提前两天去学校,见一见思念了一整个假期的人。
我对着毛绒绒的枕面傻笑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回短信,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啪啪啪打字。
——我明天就回去!
他回了我两个字:笨蛋。
我丢下手机哼着歌去收拾行李,我知道明天在学校门口我一定能准时见到他。
之前剪短的毛茬长了不少,我举着剃刀犹豫半天还是没下去手,只是舍不得而已,才不是想着什么“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在黑色的发丝间”这种乱七八糟的黄段子。
我就像初次约会的毛头小子,坐在返校的大巴上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紧张而期待。
路上接到了叶罗宇的电话,我告诉他我已经快到学校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跟我说他被老师捉回来接新生,正愁没人陪。
我说别做梦了,我到学校也没空陪你。
他立刻沮丧起来,我压抑住内心的恻隐之心,果断挂掉电话。
怪不得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外地的车,原来是新生开学啊,想想我都是大三的老咸肉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下了车,发短信给汝雨泽,他说他半小时以后到。
半小时啊……
早知道不急着买早班车了。
我把行李送回宿舍,下楼去超市买点零食,学校有不少提前来熟悉环境的新生向我问路。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
索性去校门口,站在我们学院的牌子那迎接新生。
有个小学妹拖了三箱行李,我帮她一路拎到宿舍楼,她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我,红着脸说:“擦擦汗。”
我不在意地用袖子随便抹了一下头:“没事。”
汝雨泽不在,我没必要这么在意仪表。
小学妹瞄了我一眼,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可是,学长你的脸都黑了。”
我跑到厕所一看,尴尬地掬起一捧水,洗掉脸颊上的三根黑手印。
甩干净手的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明明以前我最爱在女生面前耍帅,臭美又臭屁,可是现在我却只要汝雨泽一个人懂得我的好就够了。
咦,是我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吗?
我摇着头走出来,发现小学妹在门口偷看我,我问她怎么了。
她脸一红:“谢谢学长帮忙,我晚上请你吃饭可以吗?”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当初叶罗宇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我说:“不用了,一个学院的相互照应应该的。”
“那我能要你的手机号码吗,”她飞快地说,“以后如果遇到问题了可以请教你。”
我没想太多,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掏出手机。
“可以啊。”
她小小的欢呼了一声,两只大眼睛笑成了月牙。
“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幸运日?”
“星座、占卜啦之类的,学长不会感兴趣的。”
“是哦。”
我看了看手机,汝雨泽差不多该到了,跟她聊了两句后挥手道别。
上午的阳光不是很热烈,我眯着眼睛,看到姗姗来迟的人时,差点没扑到他身上。
“累不累,我来帮你背包。”
“这么好?”
汝雨泽笑着卸下书包。
我挺起胸膛:“当然,你不知道我今天简直活雷锋。”
他扫一扫四周的新鲜面孔,瞬间明白过来,拍拍我的胳膊。
“看来我不能指望你给宿舍扫灰了。”
“嘿嘿。”
我们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回宿舍。
“叶罗宇那小子想约我,被我拒绝了,我很忙的。”
“刚才帮一个学妹拎东西,她像请我吃饭,跟叶罗宇一个样。”
“哎呀,学妹到底比学弟可爱。”
汝雨泽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听我讲话,是不是应上两声,到了后面不知为何沉下脸,闷不做声地收拾宿舍。
等我呱啦呱啦讲得口干舌燥,发现不对时,屋子里的气氛已然十分冷峻了。
“看来你半小时过得挺充实。”
“还好吧……”我小心翼翼地看他,“咋啦,突然不高兴。”
汝雨泽沉沉地望了我半晌,突然丢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跨过来,按住我的头给了我一个深吻。
湿热,粗糙,带着一点不安与探寻的意味。
我被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有点懵,晕乎乎地被推到了墙角,而后脱下了外套。
“等等,脏。”
灼热的气息落在我的颈间,我难耐地躲了躲,努力寻回理智。
“不脏。”
他拉开我的衣领,点燃我的肌肤,在我的胸膛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迹。
“我刚出了汗,怎么会……”
探进我身下的手,夺取了我全部的意识,我终于无暇顾及其他,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
趴在床上我揉着酸软的腰,想不通是我的哪一个动作勾起了他的小野兽,还是他憋太久,没了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我瞅了瞅背着我洗床单的汝雨泽,发短信给我的狗头军师。
——白痴啊你,又是学没又是学弟,我以为你故意要让汝雨泽嫉妒的,原来是我高估了你。
嫉妒?
宋岚的意思是,汝雨泽在嫉妒我?
不对,他嫉妒的不是我,而是……
我想起来我以为他会跟贝乐馨出国时作出的反常举动,那个时候,汝雨泽对我说过,我是“嫉妒”。
所以,他如同那时的我一般,在害怕吗?
什么嫉妒啊,根本是吃醋。
“你笑什么?”
汝雨泽直起身,奇怪地看向我。
我握住他的手,摊开他的手掌,细细摩挲交缠的掌纹。
“笑你啊。”
说我是笨蛋,其实自己也一样。
为了奖励他的这份心意,晚上我主动做了一些特别的事。
汝雨泽大为震惊,脸涨得通红,结束之后,双手仍激动地在我身上来回抚摸。
“你从哪学的这些,小坏蛋。”
“宋岚那……”
腰上的手一紧。
“借的光盘。”
他亲亲我的脸颊:“我不是扔了吗?”
“有一些我塞在床底了,”我捏捏耳朵小声说,“因为太劲爆了,当时不敢看。”
他眼里的情绪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不停亲吻我的耳根。
“为什么现在又敢了?”
我不说话,抿起嘴抱住他的胳膊,我想这就是喜欢,忍不住想要讨他的欢心,做让他开心的事。
看着他心满意足的表情,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应该说你在想我。”
“我在想你。”
“太敷衍了。”
我趴到汝雨泽的身上,从他手中抽出淡蓝色的宣传单。
“两天一夜短期旅行……你想出去玩吗?”
他反问我:“你想吗?”
“唔,”我思考两秒,“也不错。”
他感慨:“我们要是异性情侣就方便多了。”
“才不要,”我说,“如果我是女的,有了正门还被天天走后门,岂不是更惨。”
汝雨泽听完我的话,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
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我说错了吗?”
“没有,”他侧过头亲亲我的嘴角,“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
“那必须的,”我骄傲地说,“谁不喜欢我。”
他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把我拥进怀里,手掌在我的后脑勺来回轻抚。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万人迷。”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我不自在地蹭着他的脸颊,藏起红透的脸。
“知道就行,说出来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两个都没有在说话,享受平静午后带来的甜蜜时光。
过了良久,我偏过头,搔搔脸颊。
“去不去啊?”
他低笑:“你竟然没睡着。”
我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猪。”
虽然是有点困没错啦,都怪他的怀抱太舒服。
汝雨泽拍拍我的肩膀,坐起身。
“想去哪?”
我盘起腿,冥思苦想:“去哪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该带些什么东西。”
“哦?”他挑眉。
“你想啊,这种活动肯定参加的情侣最多。我们是不是也得买两件情侣衫,免得被比下去了。”我说。
他摇头:“你以为是蜜月旅行吗?”
“差不多,我们不是在热恋期吗?”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
“我们在热恋期吗?”
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干咳两声。
“不许突然对我放电。”
长长的睫毛搔了搔我的掌心,弄得我的心跟着发痒。
汝雨泽的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都听你的。”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很是奇怪,如此熟悉的脸庞,我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的线条,如今突然多出了名为“性感”的魅力。
于是,我被他诱惑着,不由自主地探过身,吻住那微翘的唇角。
谢谢你喜欢我。
我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周六一大早,我和他整装待发地站在食堂门口。
“失策啊。”
我余光扫过,拖着行李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兴奋地彼此交流,几乎都是朋友组团出行,小情侣没见到几对。
亏我选了一天战服,失去了敌人比战败更加有挫败感。
“早说了,不是蜜月旅行。”
汝雨泽用手替我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喃喃道:“又长了。”
我心道他根本不知道头发长点的好处。
洗完澡帮对方吹干湿发,起床后抚平翘起的乱发,不经意间从耳后垂下的一缕发丝……
总之……
我郑重其事地宣布:“之前我配合你剪发,现在你得配合我留长。”
他哭笑不得,显然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不急着解释,等他得了好处,自然会对我感激涕零,膜拜我的英明神武。
我得意地哼哼两声,看向缓缓驶来的旅游大巴,提起了行李箱。
“等等,”他握住我的手,“我们将会去很多地方,走很多路,翻山越岭……”
我打断他:“你在作诗吗?”
他失笑:“我在说我们一起……”
“够了,”我说,“有这几个字就够了。”
汝雨泽的嘴唇微微翕动,望着我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深色的瞳孔像我看过无数次的那般,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他对我低声诉说:“我们一起。”
“一起”就够了。
只要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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