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夕照

2008-4-3 11:38
强扭的瓜也会甜 上(修改出书版) BY 梨花烟雨

强扭的瓜也会甜(上)

文案

李大喜,一个憨厚纯朴、古道热肠的农家子弟,遇上了地位尊贵的风云人物——不讲理的土匪沈千里。
算他倒了八辈子的楣,居然被要挟成为压寨男妾。哼哼,好啊,他要做一个翻天的小妾,不把这个混蛋的山寨搞垮不罢休。不过,抛开该死的混蛋沈千里不说,除了每天被压在床上嘿休之外,这土匪窝还真是蛮不错的,不只衣食无忧,还有他最喜欢的猪蹄、鸡腿和肥肉鲜鱼……
沈千里,身为青山派人称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大当家,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栽到一个土包子手里,想他对李大喜是如何百般疼宠呵护,竟然全都比不上一盘刚出炉的猪蹄膀!??真是……奇耻大辱啊……
呜呜呜,难道是上天的惩罚吗??否则这样一个上了饭桌就双眼放绿光的土包子为何就会对了他的眼呢??


第一章

深秋的风卷起老树下的破败枯叶,打着旋儿落到别处,诺大的林子中,一时间北风呼啸,黄叶纷飞。
直起身子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露出一个憨厚的满足笑容,英俊纯朴的脸庞上,竟因为这抹笑而添了一抹亮色。到另一边挑起一捆柴禾,另一只手挽着柳条筐,哼着优美的乡间小调往家里走,想到表妹兰花儿一定已做好丁香喷喷的玉米饼子等着自己归来,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今年年景好,一亩地里多打了十几斤粮食,否则哪有玉米饼子吃。
三里屯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上上下下都算起来,也有一千多号人口,这屯子四面都临着碧青山,俗话说靠山吃山,加上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安,论理说这日子也该过得不错,像李大喜这样忠厚老实肯干活的人,家里本不应沦落到连点药材都买不起的地步,之所以闹到这份儿上,全是因为这碧青山里有一股凶悍的土匪。
这些土匪的老巢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有人说这群土匪在这绵延数百里的碧青山上,有着几十个庞大巢穴。村民们只知道,附近方圆两三千里的地方,没有王法朝廷,全是这股土匪说了算,每家每产都要完成土匪们给下的任务,例如一年要贡献多少粮食,多少柴炭,多少鸡鸭鹅狗等等等等。
到了每月的二十号,就把这些东西挑到指定的地点由专门下山的土匪来接收,如此一来,弄得家家苦不堪言,一方面要缴税给朝廷,一面还要孝敬这些土匪。幸而这两年朝廷见不能灭去悍匪,索性不再派兵,只减少了老百姓的赋税,方让人喘过一口气儿来,否则真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李大喜回到家里,将柴禾放到墙角,那里已经堆了小山般高的枯枝木柴,他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身后兰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也高兴笑道:「大喜哥,这些木柴足够上缴了,咱们还能剩下些自己用呢。」
李大喜点点头:「是啊,足够了。可惜大山都被封了,只有山脚下的林子让咱们去,否则哪至于就捡这么点儿呢?那群该死的土匪,要不是顾忌着你和二叔,还有村里的大伙儿,俺就去和他们拼了,也好过受他们的窝囊气。」
兰花儿来到他面前,忙捂住他的嘴巴,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大喜哥,这话在家里偷偷说说还行,千万别叫外人听到了,俺听村东头的王大娘说,胡二麻子家里这两天忙的不亦乐乎,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说是要迎接山上下来的大人物,大喜哥你想想,山上下来的人,可不就是那些土匪吗?所以你最近千万长个心眼儿,走路低头,别老拿那种仇人似的眼神去看人家,一旦碰上了他们可就惨了。」
李大喜点点头,兰花儿这才松开手,:「好了大喜哥,去吃饭吧,饼子早就呼好了,就等你呢。」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子,那个二叔正在炕上咳嗽,兰花儿道:「爹,大喜哥捡了些杨树叶子,今晚俺就给你煎水喝,看能不能有点用。」一边说一边在炕上摆下了桌子,端过饭菜,李大喜叫了一声:「啊,还有土豆条,还搁油了呢。」一边说一边吞了口唾沫,那垂涎三尺的样子把二叔和兰花儿都逗笑了。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了几天,胡二麻子家里的客人早就到了,村里人这两天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因为那几个客人里有一个少年实在太出色,那么俊俏的外表是村民们连做梦都想不出来的,不过这少年的举手投足,眉眼稍动之间都带着一股浓厚的邪气,让人不寒而栗,只想退避三舍。
即使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少年在,村中人还是希望这群瘟神早点离开村子,这几天,大家在街上连话都不敢多说,唯恐一个不慎说了什么惹祸的话,可惜那帮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嫌,还住的有滋有味。
这天李大喜照例打完柴回家,刚到了巷子口,就见一群衣衫华丽的入围成一个圈子,知道是那些土匪,心里不齿,转身就想避开他们,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他听得真切,那正是兰花儿的声音,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柴禾,拿起扁担就赶了过去。上前一看,果然,正是兰花儿被围在当中,她面前站着一个俊逸非凡的少年,汇流里流气的调笑着。李大喜气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两边膀子一用力就挤了进去,护在兰花儿身前,对那个少年怒吼道:「你干什么?赶紧给俺滚开,否则俺对你不客气。」
那个少年正得意间,冷不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李大喜一番,冷笑道:「从哪儿钻出的土包子,敢管小爷的事儿。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上去去,你赶紧给小爷滚开,留你一条命。」
兰花儿拼命扯着李大喜,悄声道:「大喜哥,别……别得罪他们……他们……是那群人……」可惜李大喜心里一股怨气已经憋了许久,哪听得进去她的话,何况这种情形,如果不想让兰花儿落入魔爪,得罪这帮龟孙子是肯定的了。
因此李大喜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瞪着那少年道:「呸,兰花儿让你看上是她的晦气才对,就算你长得好,哪个好闺女愿意给你们这帮子土匪啊?」他刚说完,少年身边跟着的那些长成歪瓜裂枣样的跟班就捋起袖子呼喝起来:「嘿,妈的,这土包子敢情不想要命了。」
「娘的,敢骂我们当家的,劈了他。」
少年一挥手,制止住手下众狗的乱吠,玩味的眸子对上李大喜燃烧着仇恨戒备不甘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暗道:「这男人长得还行,就是太土了,否则倒对我的胃口。」再望望身后兰花儿闪烁躲避的怯懦样子,兴趣就有些低落下来。
不过现在若撤了,不是明显让这小子以为自己是怕了他吗?这个面子可不能丢。不但不能丢,还要好好给这憨小子一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用这种眼神来看自己。嗯,等等,今天嘛,先到这里,以后再好好玩玩他就是了。
「哼,小子,你会为你今天的鲁莽后悔的。」少年冷笑一声,转身对他身后的众多狗腿子道:「我们走。」
「什……什么?当家的,这就放过他们?」一帮狗腿子被主子前所未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善良举动惊呆了,半天才跟上去,七嘴八舌的问。
然后就看到他们主子的嘴边露出一抹优雅冷酷邪恶的笑容:「怎么可能?放心,我有更好的法子来治他,包管几天后让他登门给我磕头道歉,呵呵。」
即便这样,深深了解主人性情的恶奴们也敏感的察觉到,主子这次的惩罚实在太轻了,竟然只要那个土包子登门磕头道歉就完事儿,如果换作平常,不把人整到生不如死,彻底崩溃,他是不会罢手的,这一次是怎么的了。不过主子的心思他们哪敢问,反正知道这一次那个小子交了好运,只登门谢罪就能逃过一劫。
这里李大喜和兰花儿看着他们走远,兰花儿方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他道:「大喜哥,俺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压不住火,咱们得罪不起他们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李大喜也生气的说:「得罪不起也得得罪,没看他们刚才那样子,俺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呢,不是告诉你这几天留在家里,别随便出来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兰花儿低了头,诺诺道:「阿五哥的娘病了,俺想去看看,谁知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他们了。」小妮子说到这里,脸上便有些儿发烧,李大喜不由得笑了,他知道兰花儿和村西头的阿五暗中相好,虽然因为两家贫穷,还未正式提亲,但是二叔和阿五的娘却都心知肚明,两个老人也喜欢这门亲事,所以都没有反对,阿五和兰花儿更是把对方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往来照顾。难怪这小妮子冒险出了屋呢,原来是阿五他娘
病了.
「那老人家有没有事儿啊?二叔今天的咳嗽强了吗?」兄妹两个边说话,边将柴禾套上扁担往回走。仿佛知道李大喜的命运从今天就要改变一般,这天的夕阳如血般艳红无比。



第二天傍晚,李大喜回到家中,却意外看见小小的屋于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村里的财主胡二麻子。他向来嫌恶这些吸人血剥人皮的豺狼,因此一声不响的就要到院子里。却被那胡二麻子叫住。笑眯眯对他道:「怎么了大喜,见着俺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以为俺又是来收税的啊?
也不打听打听,俺今儿可是来给你们家报喜的。」
李大喜心里说你这只黄鼠狼还能报喜?指不定又看上我们家什么东西了呢。但是想起二叔和兰花儿,日后还要和这豺狼应付着,只好压下怒气,勉强笑了一笑道:「啊,是吗?那真是麻烦胡老爷跑这一趟了。」
胡二麻子嘿嘿笑了一声:「大喜,你这句话可生分的紧啊,敢情你还不相信是吧?俺真的是来给你们道喜的,山上那位当家的看上了你们家兰花儿,要讨过去做妾,怎么样?这可是你们家八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啊。」说完得意喝了一口水,又接着道:「嗯,嫁妆嘛,过几天就送来,哎呀,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李大喜早听得呆了,半天才大叫一声,冲上来揪住胡二二麻子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谁看上了兰花儿?是昨天傍晚那个混蛋是不是?妈的,俺去和他拼了,他想娶兰花儿做小,等下辈子吧。」说完一手揪着胡二麻子,一手拿起放在屋角的锄头就要奔出去。他力气也大,那胡二麻子每日里养尊处优,哪是他的对手,被他拽的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才直着脖子喊道:「老……老李,你……不……管管你侄子……你们全家不想活了是不是?」
李大喜的二叔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蒙了,听见胡二麻子的喊声,才想起来,忙着急喊道:「大喜……咳咳咳……你……你给我……咳咳咳……住手……咳咳咳,大喜……」他一边说一边咳嗽,李大喜听见,心里虽愤恨难平,但到底牵挂着二叔,只好忿忿松开了胡二麻子,过来替他二叔拍背,一边气愤的道:「二叔,兰花儿不能嫁给土匪啊,别说是做小,就是做大的也不行,二叔,俺去找那个混蛋理论……」
「大喜,你住口。」李二叔猛然大喝一声,把李大喜和胡二麻子都吓了一跳,他又咳嗽了几声,平静下来方道:「当家的看上兰花儿,这是……咱们家的……福气,大喜你不许……干傻事,这事儿你也不许插手。」老人说着转过头去,显然这些话都是违心之语。
可李大喜是个实心眼儿的,还以为他二叔当真是为了钱就想把兰花儿推进火坑,脸红脖子粗的就要理论,冷不防李二叔又大喝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大喜不许多嘴,送胡老爷回去吧。」
李大喜满心的愤怒,却说不出口,瞪了他二叔半天,才一跺脚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胡二麻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道:「老李,不是俺说你,你这个侄儿着实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了,昨天傍晚儿在大街上就敢对俺们当家的大呼小叫,若不是俺们当家的心情好,当时就得把他给揍到脑袋开花,今天又对俺大打出手,哼哼,这样下去他迟早得吃大亏。」说完也悻悻去了。
来到大门口,看见李大喜狠狠的盯着自己,他气的指着李大喜数落道;「看看看看,嘿,就你这样子,怎么从来就学不会一点儿乖。我老实告诉你,若不是昨天傍晚你对俺们当家的不敬,他调戏你们兰花儿两句也就罢了,说句实在的,你以为当家的就成日里在山上转悠啊,那世面见了多了去了,就你们兰花儿这样的,虽说在村子里头数一数二,但送到山寨里,烧火的丫头也比她强,俺们当家的肯要她吗?都是你,激得当家的生了气,这才让我来提亲,嘿嘿,我跟你说小子,那兰花儿上了山,就情等着受气吧,还指望着当家的真拿她当小妾啊,说不定一高兴,赏给个别偏远地方的兄弟,这也都是有的。」
这番话只听的李大喜目眦欲裂,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捏的骨节嘎嘎作响,胡二麻子见势不好,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忙咳了一声,抬腿就走。这里李大喜大喘了几口粗气,方把火压下来,扭头回到屋里,只见兰花儿正哭得满脸是泪,对他爹说:「爹,俺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土匪头子的,爹,俺不嫁啊,呜呜呜……」
李二叔叹一口气,也哽咽着道:「孩子啊,这就是命啊,你若不去,或是去寻死,那些土匪能把咱们全村人都杀了,他们是没有良心的啊,孩子,听爹的话,就……就把眼泪吞进……肚子里吧,孩子,爹没有用,是爹没有用啊,咳咳咳……」
李大喜听到这里,方明白了二叔是为了怕连累别人,他再也听不下去,叫道:「二叔,兰花儿,你们放心吧,祸是俺闯的,俺自己去了结,哪怕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兰花儿进火坑。」说完转身就走,李二叔和兰花儿在后面一迭声的叫他,哪叫得住,等兰花儿追出来,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一路上越走越气,李大喜心里道:那个小王八羔子,看着面相到不错,谁想到心这么黑呢,就为了几句话,便要把好好一个清白闺女推进火坑里去,呸,俺要是找到他,他还不答应放过兰花儿,俺就豁出这条命去,把他脑袋砸个稀巴烂,先除了这个祸害再说。
他一边想一边走,一门心思的奔着胡二麻子家去,却没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被他称为小王八羔子的少年沈千里正悠哉悠哉倚着墙根儿站在那里,深秋的夕阳笼罩着他全身,衬的本就出色非凡的他更加耀眼。
「大喜是吧?呵呵,这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是要来找我拼命吗?」见李大喜红着眼睛从身边走过,却是看都没看这边一眼,沈千里暗笑他真是够迟钝的同时,一把拉住他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李大喜没有防备之下,险些摔了个趔趄,连忙直起身来,等看清了沈千里,满嘴中的牙齿被磨的咯咯作响:「好小子,俺就是要去找你,你倒躲在这儿。」一边说着,他抡起拳头就向沈千里砸下去。
「啧啧,还真是个爱冲动的性格。」沈千里悠然摇着头,一只形状优美的手只轻轻一挡,就将李大喜的拳头握在五指中,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武功,李大喜的拳头被他握住了便抽不回来,自然也砸不下去,他惊叫一声,大喊道:「你……你会邪术?」
沈千里握着那只拳头,也不松开,嗤笑一声道:「土包子,这是武功,什么邪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就相信鬼神邪说。」说完放开了他,冷笑道:「算了,不和你兜圈子,说,是不是为了兰花儿的事儿来找的我?你打算怎么办呢?嗯?」
话音刚落,李大喜就又虎吼一声:「呸,你个小王八羔子还敢提这事儿,你今天要是不肯放过兰花儿,俺就和你拼了。」他作势又要扑上去,却在转眼间被沈千里捏住了下巴,全身在瞬间都动弹不得,只好拿一双眼睛瞪着对方.沈千里见那双清澈倔强的眸子在这一刻转过了惊诧,恐惧,愤恨,不甘等种种表情,心里不由痒痒起来,暗道这样热烈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黯淡下来,在床上被人压着的时候能不能黯下来呢?
脑子里想到了色色的画面,那只捏住李大喜下巴的手也就不安分起来,轻轻的摩挲着,一边呵呵笑道:「呀,这里还只有微微的一点绒毛,还没长出胡子来呢,嗯,不错,还是不要长出来的好,如果长出了,就该及时的清理掉。」一番话气的李大喜晕头转向,想打掉那只手,可心有余力不足,他气的张口就要大骂,却见沈千里收7-笋.,冷冷道:「好了,不逗你这个土包子了,说,想不想救兰花儿?」
他前后不一的态度让李大喜愣了好久,半天才知道呆呆点头,但想起正是眼前这人要推兰花儿进火坑,一双眼睛又戒备的看着沈千里,心想他耍啥花样儿呢?可不能再上当了。
谁知沈千里竟然和蔼的笑了一笑:「乖,想救就好。」他绕着李大喜转了几圈,悠悠道:「其实呢,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你前天傍晚的举动实在是令我不爽,我若是不想法子惩罚你一下,以后还怎么管教手下这些弟兄,你说是不是?如今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呢,也不是实心实意的想娶那个女人,你若肯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老老实实认个错儿,这梁子咱们就算是揭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呸,你想让俺给你磕头认错,下辈子吧。」李大喜气的抄起墙根儿下的一根木棍就要砸过来,沈千里冷笑一声:「笨蛋就是笨蛋,到现在还不知道个好歹。」他也不客气。一手抄住那根木棍,腕一用力,那木棍断成了八截散在地上。另一手握成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轰在李大喜的肚子上,当即就将他打的跪倒在地,那份痛苦令的蜷起了身子,却仍是嘴硬的不肯呼痛出声。
「我没时间和你耗.你可给我想好了,是跪下认错还是把你那个妹妹推进火坑,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若还不磕头,我可就命人去送嫁妆了,到那时候,别说你跪下磕头,就是叫我爷爷祖宗。也别想我会给你机会。一……二……」
三字未等出口,就见跪在地上的李大喜猛然直起丁身子,然后「砰砰砰」对他磕了三个响头,闷声道:「沈……当家的,前天傍晚……都是……我的错,我给您……赔不是……了,求您……放过兰花儿。」



李大喜是个倔强的性格,较起真儿来连他二叔都说不动他,此时为了兰花儿,不得不向沈千里低头,心里就别提多难过了,若没有了这层要挟,那是死也不可能弯腰妥协的。
当下沈千里见他这么痛快的便磕头认错,倒是愣了一下,心道:别看这小子一根筋儿,关键时刻还懂得火候儿。因满意点头道:「嗯,这才象样,不错,你既然诚心认错,爷我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这土包子一般见识了,起来吧。」
李大喜站起身,恨恨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走,却听沈千里吼道:「给我回来。」他站住了身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火气闷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话音刚落,感觉身后一股大力将他扯的回了头,不偏不倚正对上沈千里的眼睛。
「好小子,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是不是?磕完头了还敢拿这种眼神来看我。」沈千里捏着他的下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蛮喜欢用这种近似暖昧的动作制约眼前看起来淳朴的有些笨笨的土包子:「说,以后看着爷该用什么样的目光?」
「俺不知道,俺看谁都是这样。」李大喜毫不示弱,沈千里冷笑一声:「呵呵,好小子,还会强词夺理,你看你二叔比拿这种愤恨不甘心的眼神吗?就你这直肠肚子的心思,全写在一张脸上。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倒也不逼你用那种崇拜尊敬的目光看我,你也做不出来,以后看见我,低眉顺眼着点儿知道吗?再拿这种眼光来看爷,看的我心里痒痒,让你受了欺负,后果你可得自己承担。」
「俺眉毛就长在这儿,低不下去。」李大喜不服的叫,这小王八羔子太难为人了。看见沈千里逐渐冷冽的面孔:「小子,你跟我要着玩儿是吧?」他着急的大吼:「低不下去就是低不下去,有种的你能把眉毛低到眼睛下面去,俺就跟你学。」
沈千里的眉毛跳了几跳,看看身后的狗腿子们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憋的快得内伤的表情,他磨了几下牙齿,彻底的放弃了:「算了算了,和你这上包子说不清楚,总之你以后看见我恭敬着点儿,把头低下去就行了,明白吗?否则我见你一回收拾你一回,不但你二叔家得遭殃,村子里你相熟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恶狠狠的说完,他放开李大喜,对狗腿子们潇洒的一挥手:「好了,教训完了,咱们也回去吧。」
李大喜瞪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沈千里的话,又急忙转过身去,生怕被他看见自己不服气的表情,想一想今日真是太没有骨气了,竟然给那个王八蛋卜跪磕头,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磕几个头算什么,兰花儿总算不用进火坑丁,这点才是最重要的。想到此处,又轻松起来,看看大已经黑了,二叔和兰花儿在家里该等急了吧,他连忙收拾收拾心情往回走。


第二章

回到院子里,二叔和兰花儿已经急疯了,也不顾有病在身,李二叔衣服都穿好了,一心只想去求胡二麻子,让他在沈千里面前美言几句,好歹放过李大喜。谁想忽然见他回来,这份欣喜自不必提,只是虚惊一场,二叔难免要数落他几句,李大喜——听了,然后咧嘴笑道:「二叔,那个混蛋土匪不会强娶咱们家兰花儿了。」
二叔和兰花儿骤然听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犹自不敢相信,拉着他的手问:「大喜,你……你说什么?二叔……是不是听错了?那群土匪,他们肯让到嘴的肉飞了?」
李大喜点头道:「二叔,那个混蛋本来就没看中兰花儿,只是因为前天傍晚俺想揍他,所以气不过,拿兰花儿来要挟俺,刚刚俺去找他,跟他服了个软儿,他就答应说不娶兰花儿了。」
李二叔激动的老泪纵横,连拉着他的手摇着,一边哽咽道:「好,好,好孩子,你对二叔和兰花儿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不能忘。来,快让二叔看看,他们打到你哪儿了,家里还有几个钱,让兰花儿去林大夫那里买点药酒,赶紧擦一擦,落下病根儿就不好弄了。」说完就要解开李大喜外面的袍子查看伤势。
「二叔,他们没打俺,就是让俺说了几句软话,你放心吧。」李大喜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被逼磕头的事儿,见老头还是一脸担忧,索性自己脱了衣服,露出蜜色的精瘦上身。
「你看,真的没有伤。」他认真的说,兰花儿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根本不避嫌疑,况乡下也没那么些规矩,于是赶紧移过油灯来仔细看了看,方松了口气笑道:「爹,真的没有伤,大喜哥这回运气算好的呢。」说完忽然发现他下巴似乎红了一块,忙移近油灯一照,惊叫道:「大喜哥,你下巴这儿是怎么了?怎么红通通的一片,倒像被蜜蜂儿蛰了似的?」
大喜慌忙转过了身子,掩饰道:「没,没什么,这都秋天了,哪有什么蜜蜂啊,哈哈哈,我……我刚刚走路,太高兴了,所以摔了一跤,蹭到下巴,就成这样了,没破皮,没什么事儿。」他说完,二叔和兰花儿都是半信半疑,但想一想,土匪似乎不可能放过他身上的其它地方,就打他下巴,再说,若真是人打的,哪止着红这一点儿呢,早就脱臼了,因此也就信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安无事,李大喜依然每天上山砍柴打草,成天看着自家越来越高的柴禾垛咧着嘴傻笑,心想今年冬天可以把屋子烧得暖和和的,这样二叔的气喘病大概就不会犯了,还可以卖一点柴换几个钱,好给他买药,林大夫那里治气喘的药最灵丫,吃一副就强好些,就是价钱贵点儿,不过今年年成确实好,大概能攒上几副药钱。
这天因为村子里的大牛要娶媳妇儿,李大喜一大早上山砍柴,半上午就回来了,大牛是他的好朋友,自己答应和他一起去接新媳妇,可不能食言。回来后看见炕头上放着一套崭新的灰色粗布棉衣,兰花儿和二叔早就过去帮忙了,他连忙放下柴禾,烧了一锅热水从头到尾洗了个痛快澡,换上新衣,神清气爽的走出门,直奔大牛家而去。
所谓冤家路窄,老远的就看见一群人迎面走过来,李大喜的眼神好使,认出正是沈千里等人,他咬了咬牙,还是选择避在一旁,低下头等他们过去。因此也没看见对方走过他身边时,眼神明显的一亮,犹豫了几步,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直到眼前再没有人经过,他才抬起头来,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到底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心想着不许我当面瞪你,我在背后瞪你总看不见了吧。
谁想到沈千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回身站在那里,仿佛就等着他瞪这一眼似的,嘴角边噙着一抹狐狸般的笑意。
李大喜愣在当地,听他咳了两声笑道:「笨蛋就是笨蛋,我料着你这性子,当面虽不敢对我不恭,但等我走过去后必定会狠狠看我,啧啧,果真是一猜就中。」
他轻快的向李大喜走过来,一边悠然问道:「大喜,还记得上一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否则受了欺负,你要自己承担后果。看来你是根本不知道我忍耐的有多么辛苦,算了,既然你给我机会,我没有不要的道理是不是?」
沈千里的话,李大喜有一大半没有听懂,但是从对方的眼神和气势中,他明白自己似乎是惹上大祸了,想起对方比鬼魅还要可怕的身手,他吞了两口唾液,向后退了两步,忽然一转身,撒腿就跑.沈千里没料到他会来这招,一愣之下,已让他跑出了十几步远,他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你倒是知机,明白自己有危险了。」说完蓦然出手,一道红光笔直飞过去,在李大喜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原来竟是一条泛着莹润红色光彩的长鞭,他手上一用巧力,就把人给拽了回来,然后身形一晃,李大喜已经背靠着墙被圈在他的怀里。
「你……你还想干什么?俺……俺刚才就……看了一眼,俺……俺不是看你……」不知为什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大喜这回面对沈千里渾身上下邪魅的气势,竟产生了点怯意,他垂下眼帘,艰难的说着谎话,却因为不擅撒谎而红了面颊。
「大喜,其实你很英俊,知不知道?啧啧,今天换新衣服了啊,虽然做工不怎么样,不过衬的你更好看。」沈千里抬起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四日相对,另一只手从他浓密的剑眉上掠过,然后是眼睫,鼻子,最后来到双唇处不住的磨蹭,一边有些迷乱的道:「尤其足你根本不会撒谎,为此脸红的时候就格外动人。」他说完,忽然用两只手固定住李大喜,一低头,就吻上了那两片稍微有些厚的嘴唇。
李大喜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怪袭击彻底弄懵了,直到一条舌头趁虚进入他的口中时,他才想起这好像就是平时几个哥们儿嘴里说的亲嘴。
可是……叮自己是男人啊,沈千里也是男人,他为什么要亲自己,他迷惑不解的想,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但沈千里看起来身材比自己略小一号,力气却大得出奇,任他怎么挣扎,都是纹丝不动,他心里一着急,就依照本能的反应,向口腔中那条纠缠不休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嗷」的一声狼叫,正在兴头上的沈千里狼狈带着被咬破的舌头退了出来,想想自己从小别大,除了练功吃点苦外,哪有半个人给他丁点儿苦头吃,更别说反抗了,而眼前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土包子竟然敢拒绝自己的宠爱,呸,看上了他是给他光彩,他竟然敢咬自己。
沈千里怒不可遏,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阴骘的看着李大喜,李大喜也不服输的恨恨看着他,下一刻,李大喜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差点没被打飞出去,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看见沈千里是怎么出手的。



这回沈千里是真的被惹火了,舌头上还流着血,他比顾不上处理,上前一把拽起被他打倒在地的李大喜,又将他摁到墙上,二活不说再次吻了上去。偏偏这个他眼中的土包产也被激起了血性,脸上顶着一大块淤青,疼痛入骨,他却一点比不退缩,照着那条受伤的舌头,又是狠狠的咬下去。
不过这回沈千里早有防奋,一觉出他的嘴巴动了,便退出来,因此让李大喜咬了个空。饶是这样,他气的眼睛也都红了。正好看见另一边有个废弃了的院子,打定主意又在对方肚子上狠揍了一拳,然后他连拖带拽的将李大喜弄进院子里。
狗腿子们都看呆了,如果说他们先前以为自家主子只是以欺负这个老实倔强的农民为乐而在旁边看热闹的话,这一回他们就有些慌了神,谁都看得出来,主子把李大喜拖进去无非是为了干那种事情,但是……就这农民的样子,怎么看也配不上沈千里,两人是白云和土壤的巨大区别,这,主子怎么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对这么个又笨又老的男人下手呢?传出去,他的那些贵族知己,风流明友还不得笑掉大牙。
不过却没有人敢提醒,沈千里的狠戾是出了名的,没有人想因为这事儿送死,忠心也要分时候,何况他们根本就不是沈千里身边的人,不过是些嵝哕而已,要杀他们,这个小魔王是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因此所有的狗腿子都选择默默的留在了外面,他们听着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李大喜死命的挣扎口叫喊,心里暗暗猜测主人应该不会进行到最后一步吧。
「你……你不许撕……俺的衣服,这是新做的。」李大喜着急的快哭出来,淳朴的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子里,根本不知道男人也会面临贞操的危险,不顾自己因为衣服被撕下而露出的修长脖颈和一大片蜜色肌肤,反而为自己被撕破了的新衣肝肠寸断。
其实也难怪他,这可是今年的第一件新衣,为了缝它,兰花儿织了多少日子的布,里面还有薄薄的一层棉花,穿在身上温暖无比,可是第一天就被沈千里给弄碎了。他愤怒的抬起眼来:「王八蛋,你以为俺怕了你是不是?俺和你拼了。」他拼命的蹬手又蹬脚,一身的蛮力让沈:卜里着实的忙乱了一番。
「你最好给我乖乖的躺着,否则我扭断了你的手脚,看你还怎么反抗。」沈千里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高涨着的欲火把他最后的一点耐性都磨光了,青筋中露的吼:「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你顺从了我,明天我送你十件好的。」说完随便一挥手,只见院子里一棵大腿粗的歪脖子树应声而断。
李大喜刚吼出一句:「呸,俺才不稀罕你的东西。」就看见了那棵歪脖树的下场。沈千里狞笑着问他道:「如何,我刚刚只是用了三分力气,你要是觉得自己的胳膊和腿比这棵树要结实的话,咱们还可以试试。」
他说完,满意的看到李大喜眼中露出惧意,冷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伸出食指轻轻一划,身下人儿的衣襟刷的向两旁分开,露出瘦削的胸膛,他只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份因为常年从事繁重劳动而锻炼出来的紧致富有弹性的肌肤触感就让他爱不释手。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大喜低低的吼,他不敢再高声,虽然不知道沈千里要做什么,但是直觉的就认定自己这副样子不能让人看到。而且那两只保养良好的爪子在自己的皮肤上游走,弄得他好痒痒,他扭着身子逃避那双手:妈的,这小王八羔子该不会是想冻死自己吧,这大冷的天儿,他把自己扒光了,除了想冻死自己外还能有什么目的,李大喜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咳咳」墙外的声音将陷在欲望中的沈千里拉了回来,他一皱眉头,冷厉道:「胡二麻子,你找死吗?」然后一个谄媚的声音陪笑道:「爷,不是小的胆大包天敢扰了您老人家的兴,实在是今天这北风刮的厉害,爷要尽兴也该找个暖和地方,否则大风里行事,那个穷棒子是死是活不打紧,但爷要坐下病了,可不是玩的。」
一句话提醒了沈千里,看向李大喜,只见他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嘴唇儿都有些发紫。没来由的泛上一股怜惜,他想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道:「好吧,今天暂时放过你。」说完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这里李大喜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手忙脚乱拉拢被撕开的衣服,可惜上身已经撕破了一大块,连棉絮都露出来了,且两件衣服的扣子全被划破,再也不能用.因此忙了一会儿,发现这衣服断乎是穿不得了,只心疼的险些掉下眼泪,一边喃喃骂着,赶紧又回家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出门看时,天已近午时,帮着接媳妇是不可能了,李大喜心想着大牛定然怪自己不够朋友,可也无可奈何,如此匆匆赶去,果然新媳妇刚接过来,正拜天地呢。
他混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此时早已有一帮小伙子开始起哄,不知哪个促狭的将新娘子盖头掀了起来,众人发出一片赞叹声,只因这新娘子着实漂亮,李大喜心里羡慕,暗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娶上一房媳妇儿,最好能和这新娘子一般漂亮的。
正想着,那新娘子已含羞带怯的被送进洞房里去了,大牛回身和一群好朋友打闹,忽一眼看见了他,急忙上前,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一边粗声粗气的吼道:「你小子不够意思,说好的陪俺去接媳妇儿,咋的到现在才来?」
李大喜挠挠头,心想这该怎么说好呢?总不能说被那小王八羔子给半路截住,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兰花儿也过来了,惊讶叫道:「咦,大喜哥,你脸上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一块青乌,和谁打架了?」她这么一喊,大牛也觉得奇怪:「你这小子太没有数了,这样日子,什么气不能忍一时,跑去和人家打架呢?」
李大喜支支吾吾的辩解道:「不是……不是打架,是……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对,是摔了一跤。」说完兰花儿哼了一声,撇撇嘴道:「摔了一跤?把新衣服也摔没了?我放在炕头上,你没看见吗?又穿这一套出来。」
李大喜把头低下去,悄声道:「可不是,新衣服……也……也摔碎了。」说完众人都哄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这小于肯定是看着了哪家的大姑娘,眼睛直了,所以走路不看着点儿,才会摔成这样。如此这般,总算给遮掩了过去,李大喜松了口气,寻到一个位子坐下,与几个小伙子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第三章

晚上又闹了半宿的洞房,闹完了,二十几个年轻人就胡乱在大牛家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炕一地。等到天亮,方跑回自己家收拾梳洗,忙活完了已是大天光,李大喜连饭也不及吃,揣上两只红薯就上了山。
因为入冬了,大家都忙着砍柴上贡过冬,因此一片山脚下的小林子里倒挤满了人。李大喜举目望望,心里难受,暗道自己家的柴禾也不少了,就不在这里争,倒是去别处看看吧。
这样想着,便出了小树林子,一路顺着小径往山上去,走不多远,忽然见两边的山林里有许多折断的树枝,他心中高兴,可转念一想,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腰來了,被土匪看见了不得的,只是那些大树枝又实在诱人,于是四下望望,发现巡山的土匪还没有影儿,他便一闪身猫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的大树枝确实不少,李大喜很快就捆了两堆,人性本贪,他也不例外,眼见里面还有更粗更大的枝子,便一路向里而去,不觉便到了树林深处。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当李大喜又堆了两堆柴想往回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出不去了,就连那起先堆好的两堆树枝也找不到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自己走得太深,迷路了吗?眼看着天色渐晚,他心里着急,只是没头苍蝇般乱转了几圈,却始终是绕着原地打转。
深冬酷寒,可李大喜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这种老林子一旦迷了路,几乎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尤其是像他这种总围绕着原地打转的情形,出去的机会魷更加渺茫。
一天没有吃东西,他又累又饿,不由得颓然坐倒在地上,暗自懊悔自己不该贪心,若是见好就收,何至于要被困死在这里。正想着,就听远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音非常小,但山林寂静,因此倒清清楚楚穿了过来。
李大喜大惊起身,心说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被困住的人吗?
那呻吟声又响了起来,李大喜连忙向那方向寻找而去,借着微微的暮色,总算看到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树下,有一堆一人高的叶子,仔细看去,倒像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是身子被枯叶掩埋了,所以他跑了几圈都没有看到。
赶紧上前去将那些叶子扒拉开,李大喜一边道:「看来大哥也是迷路被困在这里了,唉,也不知我们两个这一世里能不能出去了,怎么办,我身上也没有吃的东西……」不等说完,他已经扒下了那些叶子,整个人不由得都愣在了那里。
原来枯叶下不是别人,正是沈千里。更为恐怖的是,此时他身上竟然还盘踞着大约四五条黑白花纹相间的毒蛇,李大喜没看过这种蛇,但他听二叔说过,这种蛇叫做银环蛇,十分厉害,只是二叔的知识太浅,还说这种蛇只在南方有,他们北方的蛇都是没毒的,看看吧,今儿自己不就见着了吗?而且还是四五条。
见死不救不是李大喜的本性,就算对方是他恨之入骨的沈千里,也不能任由他这样的死去。李大喜想到这里,立刻七手八脚扯下沈千里身上的一条蛇,在那蛇的七寸上狠命一捏,那蛇挣了两下就不动了。
说起这捉蛇的本事,是李大喜从小就精通的,家里穷,根本沒有肉吃,上山的时候常能见到那种无毒的花蛇,起先还有些害怕,可后来饿得急了,也就不管了,一来二去,便锻炼出一手捉蛇的绝活。此时他如法炮制,将那几条银环蛇尽数捏死,一边还叹道:「沈千里啊沈千里,你说你威风一世,临了落了个这样的结局,有什么意思,可见人还是不能做恶的啊。」
一边说他一边奇怪,暗道这些蛇很笨啊,都不知道逃跑的说,等到把蛇都消灭了,他探探沈千里的鼻息,气息还很稳,有救,于是连忙蹲下身子,在那几个被蛇咬到的伤口上拼命吮吸起来,因为太专注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沈千里的眸子始终是带着清明的神色看着他的。
其实沈千里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大喜,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练功。
没错,就是练功,因为五派传人都是天资十分聪颖之人,也因此对于功夫进境要求十分严格,无论是哪种功夫都要涉猎一番,还都想练好。沈千里就是觉得自己的毒功比起菡芳仙子来相差甚远,所以从前年起就抓了几条珍稀剧毒无比的巨大银环蛇,辅以珍稀毒药喂哺,又将其圈养在这棵大树下,只待两年过后供自己练毒功。



如今下得山来无事,便想起此事,于是趁着闲暇来到这里,找到五条蛇冬眠的巢穴,这里本来就被他设成一个复杂的阵法,加上练习这份毒功的时候也随时可以应敌,所以他也没用人护法便练起来。
谁知道练着练着听见一个人走进来,细细辩了辩脚步声,他也忍不住失笑,再没料到是李大喜,暗想自己怎么倒和他有缘,这里早已是封山区了,他竟也闯进来。于是便留意起来,只见好半天后,李大喜开始绕着他转起了圈子,转了几圈后,想是看出自己出不去了,便不见了影子。
沈千里这时候功夫已经练的差不多了,索性静下心神,侧耳倾听他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对方的长吁短叹,想起他现在定是坐在那儿垂头丧气,不由觉得好笑,便故意发出一声呻吟引他前来,本意是吓李大喜一吓,任谁看见身上被四五条毒蛇缠绕咬噬恐怕都不能泰然处之吧。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李大喜看见了被毒蛇咬的自己,非但没有吓得抱头鼠窜,反而三两下子把那些刷毒的银环蛇杀了个干净,只把他心疼的,险些蹦起來。这些蛇虽然貌不惊人,可都是他亲自在南方山林里挑的那毒性最强的蛇中之王,抓来这里喂以各种珍稀毒物方在今天拿出来用,谁知这还不到两天,全死在令大喜手里了。
本来想出声制止对方,可一想到李大喜对自己该是恨之入骨的,却为自己冒险杀蛇,实在让人感叹吃惊,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看看接下来对方会怎么做,因此忍着心痛不肯出声,暗道反正就算出声,也已经死了一条,五蛇入毒的练功阵已经破去,还不如索性看到底,看他到底如何。
然而这李大喜真是个出入意料的家伙,最起码沈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看着李大喜在自己身上往外吸毒,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既然吸毒,说明李大喜知道这是毒蛇,好几个牙印啊,真等把这些毒吸出来,恐怕他自己也要中毒了,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的。
一瞬间,沈千里心中掠过千般滋味,从小就被众星拱月,被人疼被人爱他已经习惯了,长大后因为庞大的权势,被人追捧爱慕也已经习惯了,可是……可是这个李大喜,他不一样啊,他不是自己的叔叔伯伯师父师伯师叔,是因为看着自己从小到大有血缘有感情才将自己捧在手心里,也不是那些能从这里得到无限利益的人为了各种私心而来讨好爱护他,更不是那些需要依附自己才能过得舒服自在的手下,或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存在着敬仰忠心或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存在膜拜敬畏,他,他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土包子,甚至是一个受尽自己欺负恨自己入骨的土包子啊。
可他为什么会救自己,看自己被毒蛇咬死,他不是应该称心如意才对吗?再恶毒一点,他可以在自己「临死前」狠狠嘲笑咒骂一番,可他为什么却在这里为自己吸毒?冒着中毒的危险,毫不迟疑犹豫的,为自己所有的伤口吸毒。
沈千里的心中乱糟糟的,有不解有疑惑,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滋味,这个傻傻的土包子啊,为什么他想把他拥进怀中好好的揉搓一番,好好的亲吻他告诉他自己只是在练功,什么事情都没有,要他不用担心。
任思绪脱了控制般的飞驰,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李大喜的倔强而撩拨起他想占有征服对方的那股冲动,那么这股冲动现在已经在紊乱的思绪中渐渐转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到对方因为用力吮吸伤口而有些发红的两片唇,他的心里腾腾的燃烧着一把火,好想,好想就在这里要了他啊。
可是不行啊,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转化为己用,李大喜为自己吸毒已经中毒,如果再不为他解毒或者和他交合的话,他会立刻被毒死,而且天寒地冻,李大喜身子骨虽好,但在这种天气里被自己占有,难免曰后不落下什么病根儿,因此沈千里只得依依不舍收了那些心猿意马,一把抓起对方的手,不顾李大喜抬起头来惊诧的眼神,便将一粒解毒灵丹塞进他嘴里。
「你?沈千里,你没死?不对,是……你没中毒?」李大喜毫无防备之下,几乎是立刻将灵丹吞了,他惊讶的大叫,却见沈千里点头叹气道:「我当然没有中毒了,你个傻傻的土包子啊,我是在练功,这下好了,费尽心机寻来的毒蛇被你杀的一条不剩,身上好容易吸进去的一点毒素也被你吸出来大半,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难道我天生不是练毒功的命吗?」
李大喜倒吸了口冷气,拿袖子一抹嘴巴,恼怒的叫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拿毒蛇练功?你活腻了啊?再说没事儿练什么毒功?你那身邪术还不够厉害的?真是摸不透那么这种人的想法。」他一边叫一边摔开了沈千里的手,就往对木柴的方向走。
沈千里一把拉住他,含笑道:「笨蛋,跟我走,别说是你,就是十几个高手来,也休想走出我设的这生死阵,你啊你啊,封山的地方也敢乱闯,好在遇到我,否则非死在这里不可,这也真是奇怪,莫非上天注定咱们两个就有缘吗?」
「呸呸呸,谁那么倒霉要和你有缘。」李大喜向地上吐口水,可这种不恭敬的行为却没有让沈千里感到一丝不快,反而只觉得他率真可爱,不肯放开对方的手,就这样拉着他走出生死阵,让他感到好笑的是,李大喜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他那几捆木柴。
夺过两捆背在自己的背上,沈千里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只是他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却让李大喜发了一路的毛,虽然是晚上了,但月光下那两只眼睛可看的清清楚楚。
好容易到了山脚下,听到前方有村民们的声音,似乎是要进山寻找自己的,他忙从沈千里身上挑过柴禾,看也不敢看他一眼,逃也似的跑了,一边高喊道:「二叔,别担心,我在这里。」
沈千里住了脚步,看见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觉怅然若失,在这个时候,他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坚定的一遍又一遍道:「李大喜,我要你,要定你了。」



这事情过了两三天,李大喜再也没见过沈千里,他也渐渐忘了树林中发生的事情。
这一日和伙伴们一起上山,路上听人说胡二麻子家里住的那些土匪终于要走了,今天一大早看见又来了一大队人,拉着几十大车东西,不知是从哪儿抢掠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胡二麻子家里的佣人们说那些土匪一看见同伙来了,都说这乡下日子总算住满了,要回山快活去了,然后沈千里就走出来,告诉胡二麻子他在这里还有点事儿,办完了,三天后就离开。
这消息听在李大喜的耳朵里,就如同三伏天吃了一个大凉西瓜般,胸口中的闷气全部一扫而空,连干起活来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他这里精神抖擞,却不知家中又来了上次那个讨厌的胡二麻子。
彼时李二叔正在编筐,见他来了,忙笑着往屋里让,一边吩咐兰花儿倒了杯水.胡二麻子如何肯喝,也不和李二叔兜圈子,开言便直奔主题,笑呵呵道:「老李啊,你们家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就对了咱们当家的眼,这不,当家的要走了,还惦念着你这屋里的人,让我来提亲,三天后上山时要带着花轿同去呢。」
李二叔手一哆嗦,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得稀碎,他也顾不上,颤着声音问道:「胡……胡老爷,不是说当家的不娶俺家兰花儿了吗?
怎么?怎么这又改主意了?胡老爷……」不等说完就被胡二麻子打断,他摇头道:「谁说要娶你们家兰花儿了?不是我说狂话,就兰花儿那样子,上了山连烧火的差事都轮派不上她,俺们当家的……是看上你们家大喜了,虽说这事儿挺奇怪的,俺也难出口,但是当家的的话,那就是圣旨啊,俺也只得来传这个信儿,好了,俺不和你多说,家里还乱着呢,明天会有人把彩礼和新衣什么的都送来,不用你破费一点儿,你今晚把这个事儿和大喜说了就行。」说完站起身来,不管李二叔惊的目瞪口呆,抬腿就要出门。
眼看着胡二麻子快要走出大门了,李二叔才猛然回过神来,下了炕紧跑几步追上胡二麻子,他一下跪倒在地,猛磕头哀求道:「胡老爷,求您和当家的说说,别要大喜啊,俺们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指望着他延续香火,大喜要是在俺手里嫁给了一个男人,俺就是死了,也没有脸去见九泉之下俺那苦命的大哥大嫂啊,胡老爷,求求您开开恩吧。」
老人家真是被这个消息吓坏了,一张脸上老泪纵横,可惜这在胡二麻子的眼里,根本勾不起他一丁点儿的同情,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确实同情老李,也根本不敢去和沈千里说。
所以他把脸一沉,不悦道;「老李,别给脸不要脸,当家的看上你们家大喜,那是他的福气来了,下比在你们家一辈子受穷好,行了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俺劝你乖乖的听话,否则当家的性起,你敢忤逆他的话,他能把咱们全村的人都给杀了,鸡犬不留。」他做了一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吓坏了老实的李二叔。
「那……胡老爷,俺……俺宁可让兰花儿上山伺候当家的,求您给俺们李家留下大喜这点香火吧。」李二叔的心都在滴血,天下哪有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可是他没有办法:兰花儿啊,爹爹对不起你了,别……你别怪爹爹啊。
「老李,你以为这事儿是你说丁算啊,别做梦了。让你送大喜你就送大喜去,啰嗦什么,反正后天花轿来抬人。」胡二麻子不耐烦了,一脚踢开李二叔,转身就走。
到街口时,正好看见李大喜匆匆白对面而来,手里小心翼翼不知捧着什么东西,看见了他,厌恶的眼神一闪而过,却又不得不勉强的打招呼:「胡老爷。」他上下打量了这个最多能称之为英俊方正的憨厚青年,摇头道:「真不知当家的看上了你什么地方,你啊,这般的不会掩藏自己心思,小心到了山上,有你的苦头吃,山上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啊。」一边自语一边摇头去了。
这些话倒把李大喜听了个莫名其妙,他也没心思管,兴沖冲的冲进自家院子里,高喊道:「二叔,二叔,你看俺挖到什么了?」说完手里高举着一棵人参来到屋子里。
李二叔赶紧擦去眼泪,抬头去看,只见李大喜手中的人参有两指粗细,最少也是棵百年老参,这若是在平时,一家人都得高兴的蹦起来,可是如今,李大喜就算拣到一箱元宝,老人也乐不起来了。抬头看看自己的侄儿,哪里有什么出奇之处,又憨又直又倔强的性格从不会看人眼色讨人喜欢,这样的孩子,就是上了山,还不是受欺负的份儿吗?那是土匪窝啊,里面哪有好人?
可是不去……不去也不可能,全乡这么多老少孩子的性命啊,要是他们一家人跑了,姑且不说能否跑出去,只要找不到他们,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是真可能挨个村子屠杀的啊。
「大喜啊……」李二叔欲言又止,看向李大喜乐开了花的脸,他实在是不忍心现在就把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他。
「干什么二叔?」李大喜转身看他,老人叹了口气:「你回去山上吧,在外面多玩会儿。」
就让这孩子再乐呵一.天吧,等到晚上告诉他这消息,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李二叔把旱烟抽的吧嗒吧嗒响,李大喜不疑有它,连忙答应了一声,将人参放在桌上,嘱咐道:「二叔,等兰花儿回来了让她把这参好好收起,快过年的时候拿去*铺,卖的钱就够咱们采办年货了。」说完他又噔噔噔出云,继续上山砍柴了。
土匪的当家的要娶大喜的事迅速在乡里传开了,刹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男人娶男人这种事从来都是听说过没见过,比有几个到过城里见过世面的人开始在人前炫耀自己的经历,说城里有一种专门伺候男人的男孩子叫做小倌的。那是怎久怎么美,怎么怎么媚,比起女人还更要勾魂三分。说得乡里人眼睛都听直了,但仔细想想,李大喜似乎根本不符台这些条件,为什么那个潇洒帅气的当家的非要强娶他呢。
李大喜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一天内成为乡里的焦点人物,只不过在挑柴回家的时候,发觉一路上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他心里奇怪,赶着到了一个水潭边,前后左右照了照,没什么不对劲的啊,脸上也没氏花,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回到家中,就听见屋里传来兰花儿的吵声和二叔的哭声,他人惊之下刚要冲进门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猛然听见二叔拍着炕沿哑着嗓子道:「行了,别说了,土匪头子要娶大喜,你以为俺愿意吗?可是不愿意怎么办?咱们全家和全乡人的性命都捏在人家的手心里,你让俺怎么办?」
李大喜愣了,呆了,他想起早上遇见胡二麻子时那几句没听懂的话,他想起回來的路上众人看自己的眼光和指手画脚的样子,他想起大牛结婚那天沈千里对自己做的那些奇怪举动,他全都明白了,可是他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他是男人啊,是将来要娶媳妇生孩子的男人,沈千堅也是男人,也是将来要娶媳妇生孩子的男人,他们两个男人怎么能谈婚论嫁,那个混蛋他是疯子吗?
屋里兰花儿也哭了起来,一个劲儿的重复着:「爹,不能让大喜哥去,不能让他去啊,咱们李家就他一个男丁,爹,你去求求胡老爷,求求那个当家的,让他们放过大喜哥吧。」
然后是李二叔痛苦的声音:「俺怎么没去求过,可是那个少爷一样的当家的根本不理俺,他……他就像鬼一样,随手便把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给劈断了,他……他还说那种功夫劈人头更有意思,要是俺不想把全乡人部变成他的靶子的话,就不许再说废话,兰花儿,咱们……咱们惹不起他啊……」
屋子里兰花儿和二叔还在说些什么,李大喜已经听不见了,这个七尺的汉子,平生第一次无力的蹲在了墙角边:怎么办?他该怎么办?第一反应是逃,太清楚沈千里的可怕,他知道就算去和他拼命也没用,那家伙是连自杀的机会都不肯给他的,所以他只有逃,可是他逃了之后呢?乡里共十几个村子的人怎么办?他能带着大家一起逃吗?他不是神仙,根本办不到。
那么不逃的话,义正词严的拒绝,对,就在沈千里的面前,让众位乡亲给他作证,他死也不要像女人一样嫁给一个土匪,就算他当场杀了自己也不能逼他做这种事。
可是也不行,如果那些土匪拿乡亲们的命来威胁他呢?而且他如此触怒沈千里,那家伙可能根本都不用要挟,直接就吩咐人把他绑了塞进花轿里。李大喜左想右想,现在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想了半天连一个好点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难道他只能认命的嫁给那个土匪吗?这个想法闪电般在他心中掠过,却让他全身都战栗起来:「不,俺不能像女人一样嫁给他。」他抱着脑袋大吼。屋里的声音一下子停了,半天才听到李二叔颤巍巍的说了句:「大喜……」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一家人就这么屋里屋外的坐着,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呼啸着的北风卷起地面,又瞬间冲上高空,尖厉的声音仿佛几十万只鬼魂在嚎叫呜咽。李大喜冻得全身发抖,兰花儿冲了出来,将他拖进屋去,一家人在油灯下相对无言,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李大喜忽然站起身来,对李二叔说了一句:「二叔,别难过了,俺……俺嫁就是。」他说完,不忍心看二叔和兰花儿流满泪水的脸,回身进了自己睡觉的地方。一个踉跄就趴在了自己的床上。
沈千里,你这个王八蛋,俺为什么要在树林里还想救你,俺为什么不趁机给你几拳结果了你的性命,虽然你是在练功,但俺说什么也是好心啊,俺是为了救你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俺。他越想就越生气。
好,你就等着瞧吧。你想娶俺,是,俺家穷,俺也不会你的那种邪术,俺反抗不过你,俺还有全乡一千多条人命捏在你的手里,好,俺答应了,俺嫁给你,可是你就给俺等着吧,俺要把你的山寨弄得鸡飞狗跳,俺要暗中观察你们的老巢,到时候上报朝廷剿匪,俺李大喜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穷汉子,除了这条命啥都没有,俺就和你斗,输了的话大不了让你砍了脑袋,等到朝廷把你们给剿了,乡亲们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嗯,就这么办。
显然,李大喜这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其实他也只是为了能让不得不嫁给沈千里的自己心里舒服点,否则不这样想,他实在是死了的心都有,何谈什么嫁人。可是真死了,他又怕沈千里报复。


第四章

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也不曾睡,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实在忍不住困乏,打了一个盹儿,说起来这李大喜到底是个心宽无比的,属于天塌了能当被子盖的那种人,不然这事儿倘在别人身上,就是喝了蒙汗药也未必睡的过去啊。
天一放亮,送彩礼和嫁衣的土匪队伍便敲响了李二叔家的大门,兰花儿开了门,不由被吓了一跳,只见长长的十几车东西,周围也不知多少村民在围观赞叹。
那些土匪招呼一声,就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有米面,各种风干新鲜的野味,果子,绫罗绸缎,银子,农家用的工具等等等等,最后,一个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的女子走上前来,指着身后两个土匪抬的一个大箱子,对兰花儿冷冷吩咐道:「这是嫁衣,公子吩咐了,让你哥哥明天穿着这个出嫁,酒席在胡二麻子家里办,我们就不多呆了,还要赶着上山,你和你爹还有胡二麻子招呼来的宾客吧。让你哥哥明天早点准备,卯时初刻花轿就会到门口,然后立刻上山。」
「这……这么快?」兰花儿心里一痛,又要流下泪来:「能不能再宽限几日,这……也太快了……大喜哥……」不等说完,女子就漠然打断她的话:「不行。」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兰花儿不甘心,追了两步求道:「俺大喜哥……」只说了四个字,就听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兰花儿,不要求她,咱们虽然是穷人,但也有穷人的骨气。」
那女子听见李大喜说话,倒是缓缓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长又弯又细的眉毛轻轻一皱:「你就是李大喜?」她有些不确定的问,在看见李大喜点头后,她的眉毛皱的更深了:「主人在干什么?你这种人带回去怎么见老太爷?他这几天是不是在乡下呆的,把品味都呆没了。」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李大喜立刻眼睛一亮,瞧瞧这女子美的就像仙女一般,而且明显在土匪窝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因为她竟然敢说沈千里的不是,说不定她就址沈千里的大老婆,嗯,最不济也是个宠妾,这机会得好好利用。俗话说狗急了也公跳墙,李大喜被逼的太狠,此时一向憨直的头脑竟也聪明起来。
他一步跨上前去,对着那女子点头道:「没错没错,姑娘,哦,不,是夫人,你们家那个小混蛋……哦,不是,是当家的,他太欺负人了,俺……俺就是看了他两眼,就非逼着俺磕头认错,后来俺都照做了,他还是不肯放过俺,夫人,你看你这么俊,仙女下凡似的,那个……当家的他太不该了,把俺娶过去,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是给夫人抹黑,你说对不对?不如夫人跟当家的说说,让他这次人人大量,放过俺吧。」
李大喜这是第二次示弱了,心里虽然憋屈的不行,但转念一想,只要沈千里不让自己以女人的身份嫁给他,再磕几个头也行啊。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忽然自嘲一笑:「你让我和他说?等我活够那天再讲吧,现在我对这世界还很留恋。还有,我不是什么夫人,我只是公子的使女,以后还要叫你一声夫人的。」她又用那种失望且不甘心的眼光看了李大喜几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去,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天,以后就要叫这样一个人为夫人吗?公子的玩笑开太大了,希望上山拜堂的时候,不会吓出几条人命。」
李大喜看着那个女子宛如轻烟一般的快速消失,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比随之畑消云散了。其它的土匪放下东西后电都退的干干净净。一时间,只剩下滿满的一院子东西,他大略看了看,心里的怒火又窜起来老高,心想这些天杀的土匪,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多东西,还不都是抢俺们老百姓的,王八蛋,混蛋土匪,呸,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他心里正骂着,那些乡亲们看见上匪走了,可全都挤进来了,羡慕的看着这些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米面粮食,绫罗绸缎,一边和失神的李二叔况「看开点儿吧,好歹挣了这许多东西」等安慰话。
李二叔凄惨一笑,道:「老天不睁眼,让俺们生在这么个没处讲理的地方,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是用俺家大喜的下半辈子换来的,要是不要这些东西就能让大喜臼由的话,俺宁可吃糠咽菜也不要它们啊,那些杀千刀的上匪。」老人捶胸顿足,李大喜看了,心里也着实难过,兰花儿勉强对众人道:「对不起乡亲们,俺们家还有事,就不虚留你们了。」说完众人见了他们这光景,也不觉唏嘘,渐渐的都离开了。
这里兰花儿和李二叔把那箱第二天要穿的新衣抬了进来,李大喜也不愿意看,只是对他二叔道:「二叔,等俺走了,院子里的东西部分给乡亲们吧,咱们穷人一年也难得吃上回米面,因为封山的缘故,野味也少。还有,二叔,如今有了银子,你的病就别老扛着,什么药好使唤让兰花儿买给你。」又对兰花儿道:「你和阿五就用这些东西成婚吧,婚后多来看看二叔,俺不在他身边了,你就得把俺那份孝心也扛起来,阿五是个好小伙子,二叔交给你们,俺……俺放心……」
说到这里,李二叔和兰花儿早已泣不成声,他自己也觉的眼睛酸涩,忙又宽慰道:不必伤心,俺和那个土匪头子打过交道,他虽然厉害,心肠也狽,但是看上去却还好说话,俺上山几年,等他新鲜劲儿过去了,看俺在山上没用,也许还能把俺送下来也说不定。」可怜李大喜还不知道自己上山到底有什么义务,只以为光着身子给沈千里看几天,和他亲亲嘴儿就行了,如此一来,那家伙总有看够亲够的一天,也许就会放了自己,他是由衷的这样希望着。
李大喜一夜不曾睡,第二天天刚亮,便听到了老远的喇叭和唢呐声,他翻了个身,心想谁家接亲这么早的。被子刚蒙上头,就被他拽了下来,这才醒觉该不会是來接自己的吧。



正疑惑着,大门便被拍的山响,他叹了口气,暗道这大门要是城门多好,自己就可以躲在里面了。没等想完,门似乎就被撞开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他起身从窗户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那是十里八村人家最讨厌的喜婆兼媒婆,这个沈千里还真不是普通的会挑人,看来他眼光有问题,李大喜是这么确信着的。
「哎呀你们家怎么还没起来啊,大当家的今天要赶回山里,一会儿就来的。」那喜婆夸张的扭着屁股进屋,让李大喜十分担心她的腰会不会扭断。他披了一件衣服下炕,那喜婆已经沖了进来,尖声道:「怎么还没换衣服?一点儿都不知道着急。」说完叫过不情不愿的兰花儿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他收拾啊。怎么这头发乱蓬蓬的,昨晚洗了吗?沐浴过了吗?」
「没有。」李大喜厌恶的答,又听到那喜婆的尖叫声:「你……你……你,哪有新娘子晚上不沐浴更衣的……」不等她叫完,李大喜就火大的吼道:「要是因为这个那小王八蛋就不会逼着俺嫁他,那俺宁愿一辈子都不洗澡。」
那喜婆见他脸上怒气密布,吓得再不敢吭声,李大喜看她怕了,就开始耍赖,心想能拖一刻是一刻,看样子那小王八蛋的山寨里有事,最好他等不及,先走了,那俺就算逃过这一劫。刚想到这卫,就听见屋內有熟悉的声音冷冷道:「如果你想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我奉劝你趁早打消。」
他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沈千里不知何时已经鬼魅一般站在屋里,单乎掐着李二叔的脖子提着,他阴着脸看向对面不肯更衣的男人:缓缓道:「我的脾气不是很好,最讨厌就是等人,如果心情糟糕的话,我通常都是杀人来平复心情。你想我给这个老东西留口气的话,最好在一刻钟内给我搞定所有的事,乖乖钻进花轿。」他说完手稍微的紧了紧,李二叔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李大喜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叫着:「你……你放了俺二叔,俺……俺这就开始收拾。」他的身子都在发抖,唯恐沈千里一个不快,真把二叔给杀了:「你……你放下他,出去等俺一下………」没等说完,觉千里便将手中的李二叔给扔在了一边,皱眉道:「你们……全都出去。」
他挥手对喜婆兰花儿示意,又指着李大喜:「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换,别给我磨蹭。」
李大喜遇上了这个残酷狠辣的魔头,就算是彻底栽了,不得不在那双紧迫盯人的眸子下换上全套干净的新衣,连害羞的功夫都没有,甚至换裤衩的时候,他能清楚感觉到后面那个小王八蛋炽热的目光,可他却连遮掩一下都不敢,唯恐耽误了时间,二叔的老命就没了。
沈千里对这样的工作效率还算基本满意,唯一有些不满的就是李大喜换裤衩的时间太快了,他以为那个家伙会有点扭捏羞涩的表现,手会颤抖几下,速度会慢下一点,这样自己就可以好好的欣赏那两辦并不漂亮但是结实的一看就是弹性十足的屁股。他之所以没出声表示不满,是因为他又有些感谢那个单纯的家伙这么快的速度,否则自己说不定会忍不住在这里就洞房,那样的话,天黑前就赶不回山寨了。
穿着一身得体的红缎子夹棉袄的李大喜整个人焕然一新,沈千里满意的看着,想起那天他也是穿着新衣在自己的面前低着头让他过去,然后在他走过后狠狠的瞪他,那真是令他心动的一刻,不过显然,今天的他比起那天,更让自己心里痒痒。果然是人靠衣装,回去后得好好打赏那个暗中观察了李大喜两天的裁缝,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缝制出如此合体的衣服。沈千里暗自想着,再想到今天晚上就可以尽情享用这个身体,他觉得自己的身子热了。
强忍着浑身窜上的热流,他看着李大喜犹豫着要不要盖盖头,心里正奇怪他怎么会要这种女人的东西,但旋即就明白过来,冷笑了一声道:「不许蒙那种劳什子,我要你给我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当着你所有的乡里乡亲的面,上我沈千里的花轿。」没错,就是这样,他绝不允许李大喜逃避他要嫁给自己的事实,他要让他在那些人鄙夷嘲笑的目光中慢慢绝望,从此断了他逃回家的念头。



一直到了去往山寨的路上,花轿里的李大喜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嫁给了一个男人,在那些围观的乡亲们惊讶不解,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走进了花轿,被不知道四个还是八个的土匪抬了就走。
他很佩服那小王八蛋的神经,为什么他还能稳稳的坐在马上不摔下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轿里坐着的是个男人啊,男人和男人要怎么成亲生娃娃,难道外面的世界就这么古怪吗?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像夫妻一样的过日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轿子停了下来,沈千里一掀轿帘,递给他一包点心道:「快吃下去吧,路上工具简陋,我们又赶着回去,不做饭了。」李大喜迟疑着不肯接那包东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混……当家的,你放了俺吧,要是因为俺对你不尊重,破坏了你练功,那也是俺瞎好心,再说之前俺也磕了头了,就算你当时不解气,现在让俺在这么多人眼前丢了丑,也该气平了,你看你这大队人马里有多少的俊闺女,不知比俺强多少倍,俺想娶一个这样的做媳妇儿那都是做梦……」
不等说完,沈千里的脸就黑了:「说什么疯话呢?你是我的媳妇了,还想着娶媳妇,以后再让我听到,就打断你的腿。」他说完,猛然想到李大喜的性格倔,这个威胁他恐怕是不怕的,于是又加了一句:「不但如此,以后被我知道你看哪个女人看呆了眼,和lu寨里的女人没事找事儿的搭话,我就把那个女人的眼睛挖出来,容貌给毁掉,扔给兄弟们轮番上她直到她死。」
这几句狠话一撂,让李大喜立刻想起了眼前这个看似帅气和善的少年的豺狼本性,一缩脖子,他不说话了。
沈千里对自己的威慑力非常满意,放下了轿帘,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回身把头探进来道:「还有,你夫君我的名字叫做沈千里,从现在起,不许在心里偷偷把我的名字和王八啊,蛋啊,混啊等字眼联系在一起,听懂了吗?以后在人前要叫我夫君,人后嘛,我特许你可以称呼我为千里。」
李大喜憋着一口气没上来,等到沈千里放下帘子,他才干呕一声,千里?让自己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男人管他叫千里和夫君?他又干呕了一声,好在昨晚因为愁闷没有吃饭,否则还不把隔夜食吐出来。暗暗的赌气道:呸,你不许俺叫俺就不叫啊,俺在心里叫你能知道?混蛋王八蛋
小王八羔子……
他正骂了个痛快,沈千里却忽然又探头进来,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得再正确不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觉得发怒,反而忽然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你啊,就是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等着吧,我会好好捉你露出的马脚的。」
李大喜真是怕了这混蛋的回马枪,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的着了道儿,人一愤怒,愁绪就消散的快,不发愁了,一天一夜没睡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他是农家孩广,从来都是干完活,吃饱了就睡,因此困劲儿上来,便倒在轿子边上,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也不知多长时间,轿子停了,李大喜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拽了起来,那份迷蒙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可爱样子,让沈千里的小腹处又是一紧,他暗暗的骂了一句:他妈的,今晚非要把这个妖精给折腾一宿不可,可憋死我了。
不等李大喜醒过神儿来,就从那高高的悬崖上垂下十几只大车,众土匪把东西都搬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刚想把李大喜也弄进去,就听沈千里冷冷道:「不用你们。」说完将李大喜打横抱起,他虽是少年,但身高比李大喜还要高半头,如今抱起对方,就好像比抱着二两棉花还要轻松随意。
李大喜先是整个人呆住,接着就挣扎起来,这种抱法亏沈千里也不嫌丢人。可是不等他扑腾几下,沈千里就沉声说了一句:「别动。」说完腾身而起,几个起落恰已经到了崖顶,竟是比那些崖车更快。
他一现身崖上,周围就响起了震天的掌声,伴着一阵欢呼:「好啊,当家的功夫是越来越漂亮了。哈哈哈,这一手啥时候能教教咱们呐。
算了吧,就你那笨熊样,一辈子也学不会。咦?寨主怀里抱着一个人呢?哪家的大姑娘能这般有福气啊?」众多的议论宛如开了锅一般。
沈千里放下已经石化了的李大喜,回身看着众人:「怎么?今儿聚的这么齐?敢情早都知道我今天要回来了是吧?好,那正好,顺便来见一下你们的新夫人,我今天才娶的媳妇吧。」这话正好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李大喜听见,只把他臊的,恨不得一头撞在石头上撞死得了。
周围的嘈杂在众人看清了李大喜的模样后嘎然而止,那些大张着的足以塞下鸡蛋的嘴巴让李大喜开始四处找石头。沈千里一把拖回他:「好了,不要闹了,在弟兄们面前别失了你押寨夫人的风范。」
说完看看那些惊骇的土匪,他嗤笑了一声:「干什么?这么惊讶?你们当中有谁没玩过兔子的?现在倒在我面前装纯洁。」亲昵的替李大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黑发,只这一个动作,就可以让他日后在山寨瑞安享太平,不会有人对他打着欺负的主意。



人群中有人说话了,是一个有着方正脸孔的高大青年:「师弟啊,我们是都玩过兔子,可您身边这位新夫人,他明显不是和兔子一个级别的啊,他……他就是…头黑熊,你们两个站在一起,会引起人家误会的嘛,这到底谁压谁呢?」他话音刚落,众多土匪就露出赞同的眼神,这也就是寨主的师兄敢问出他们心中共同的疑惑,换做他们敢问这种大不敬的问题,够死一千回了。
「沈德,你对这个问题有怀疑吗?」沈千里口气不善眼神更是不善的阴狠看着他的师兄,吓得沈德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陪笑道:「没…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这是城里哪家小倌馆调教出来的兔儿爷?我怎么也想不出……」不等说完,沈千里就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你以为那些兔子会看在我的眼里吗?他是我从山下抢的,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不过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押寨夫人了。」
「抢……抢的?」沈德的嘴角严重抽了几下筋儿。他曾经常听说土匪下山强抢民女的故事,但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不入流的土匪干的事情,想不到……想不到他心目中冷酷阴狠,无所不能,风流睿智,总之就是完美形象的师弟,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而且强抢的还不是民女,竟然是个民男。
再仔细看了看在晕倒边缘挣扎着的李大喜,他忽然恍然大悟:「师弟,怪不得每次去城里,你对那些美丽的兔子看都不看一眼,原来你喜欢的是熊啊,真是的,怎么不早说,我知道好几个……」声音终于消失在沈千里冰冷的视线中,他陪了一个笑容:「那个,那个我是说,嘿嘿,春宵苦短,这天都快黑了,师弟也该洞房花烛了。」
「弄玉,吩咐厨房准备酒宴,明晚我和夫人要给众位兄弟敬酒。」随着他的话音,一个让李大喜看呆了眼的大美人儿走了出来,喜盈盈答应了一声,又笑道:「寨主,明天老太爷就回来了,还得给他磕头,可是你知道的,他怎么会允许你娶这个人呢,菡芳仙子那里……」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沈千里已经明白,皱了一下眉头:「没关系,大喜只是我的妾,师傅不会在意的。哼哼,我既然把大喜抢了回来,师傅他就是不同意也没用。」
听他这样一说,弄玉立刻就明白了,行了个万福:「是,奴婢明白了。」说完她转身向人群中叫道:「花蕊,你别想给我躲懒,走,和我一起准备去。」
当下又让两个丫鬟带李大喜去后面的浴池里洗浴,沈千里和众匪们闲聊过几句,又问过山寨里有没有事。只要是人就能看得出来寨主此时可是十分的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掉在了李大喜身上似的,直到那两个丫头领着都走得没了影子,他那眼睛还是没收回来。



这些土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当然明白男人若是看上了一个人,在恨不得立刻将他扑到身下连骨头都啃光的时候,是没有心情去处理别的事情的。于是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山寨核心人物互相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告退,反正山寨里最近也没有别的事,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表现忠心山寨的情怀,惹急了高高在上的那头饿狼,下场可是难以预料的。
这些家伙总算还懂点进退。沈千里看着消失在大厅门口的土匪们欣慰的想,心想起李大喜此时一定是无助的坐在精美的卧房中等着自己,从大牛结婚那天一直憋到现在的欲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他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几个起落间就来到卧房门口,不动声色的向里面一望,就见那个本应焦虑坐在床上的李大喜竟然在滿地溜达,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古董架中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实在忍不住了就伸出手摸一下,然后再赶紧缩回来,配合着脸上一副小猫见了线团的好奇表情。让一向注重仪表的沈千里当场流下三尺多长的口水,他拍着额头只呻吟了一声「李大喜,你这只妖精」,便恶狠狠的向李大喜扑去。
「你干什么?王八……」惊叫声在对上沈千里恶狠狠的眼神后自动消音,李大喜的眼神在左右飘了三次后,才在被压在身上的人用力扳住下巴后不甘不愿的看向对方:「沈……沈千里,你……你想干什么?」他放低了语气,自觉这已经是非常的恭敬了。
不过沈千里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但是……算了,在这种时候追究恭敬不恭敬的问题是会惹天怒人怨的,大不了以后再好好的教教他到底该怎么称呼自己好了。他拉扯着李大喜身上的扣子,啪啪啪一阵清脆响声。
李大喜急了,拼命抓住衣襟大嚷着:「你……你又拽俺扣子,这都是新衣服,你不会慢慢的解吗?你长那俩爪子就会撕人衣服吗?这都是绸缎的,从小儿俺就只看见,连摸都没摸过啊……」说话的功夫,那一身崭新的衣裳早被撕成七八块的扔到床下了,沈千里这时候也没心思和他计较他把自己手称呼为爪子的罪过。他的眼睛发出狼的光芒,炽热盯在李大喜浅麦色的散发着干净味道的胸膛上。
李大喜还在望着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伤心呢,猛然发觉眼睛被蒙住了,一条湿湿的热热的舌头弄得他眼睛难受的睁不开,他连忙手忙脚乱的挣扎,还好,重见光明了,只是鼻子又被啃住了。
「沈千里,你……饿了吧?」他试探着问,看啃眼睛鼻子都啃的这么津津有味,应该是饿了:「其实……其实俺也饿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吧。」他眼巴巴的问。是真饿了,两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东西了,这山寨里应该能有玉米饼子吃吧。
「我现在就想吃你。」沈千里大吼,这个土包子是上天派下来折磨自己的,肯定是。他十分的确定:「想吃饭明天再吃,到时还要喝交杯酒呢。」
不管了,他忍不下去了,一把扯下李大喜身上的裤子,他发现被压在身下的这个人儿有一双诱人的腿,修长均匀,而且结实,不是那种肌肉纠结的结实,是皮肤和弹性都很好,很富有生命力的那种结实。
他再看看全身上下被他剥的只剩下一条红裤衩的爱人,可能是因为生活贫苦的关系吧,李大喜很瘦,却不是发虚的那种瘦弱,是很精韧的瘦,弹性十足的肌肤充满了生命和爆发力,只要自己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就会感到全身都为之兴奋沸腾起来。
「吃……吃俺……」李大喜终于有些害怕了,他知道沈千里不是真的想吃自己,可是……可是对方那满布着赤裸裸情欲色彩的燃烧着的眼神,让即使不懂情欲为何物的他也知道危险已经临近,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不等他说话,一只有力的手掌忽然窜进他的短裤里握住了男人最重要的那根东西以及下面的两团肉球。
有些痛,可更多的是伴随着摩擦而起的火热的异样感觉,李大喜看也不敢看一眼男人究竟在干什么,那会令他不顾后果的反抗,二叔和全乡人的命还捏在自己手里呢。只有这样想着,他才能拼命抑制住一脚把那个小混蛋给踢下床去的冲动。咬着唇别过头去,他全身因为过度的克制和羞耻而轻轻打着颤。
「食色性也,这种事,你控制不住的。」沈千里淡淡的笑,另一只手褪下那条碍眼的短裤,展现在眼前的情景香艳而又淫糜:一根粉红色的尺寸还算令人满意的五柱在他手中逐渐变得滚烫起来,下面两个可爱圆球紧紧的收缩着,随着他加快手上动作,那根玉柱倒是越来越粗大,他看见那铃口处不断的一鼓一鼓的,知道李大喜是要射出来了。
果然就听见对方闷哼了一声,全身急剧颤动了几下,紧接着一股浓浓的白液喷射出来,大多数都溅在沈千里的手心中,也有一部分溅上了他的衣服。
不过沈千里并没有多惊喜的感觉,使劲儿扳过那别过去的脑袋,不意外的发现那双让他爱惜不已的略有些厚的薄唇已经被这个倔强的家伙给咬的血迹斑斑,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大吼道:「笨蛋,这种事很正常,是男人就有需要,射出来也没什么值得羞耻的,你干什么为了这个把嘴唇咬成这样,以后和我在一起,天天晚上都得打这一关过,再让我看到你全身上下有一点地方破了皮儿,我就让你们三里屯整个变成血海,听懂了吗?人和牲畜,一个不留。让你反抗我,我让你反抗我。」他一边吼,猛然拉开李大喜的双腿,借着手上粘滑的液体,便往那掩藏在臀缝中的紧窒小穴里送进了一根手指。
李大喜痛哼一声,倔强的对着他的眼神:「呸,你除了用全乡人的性命来要挟俺,还会什么?」他喘着粗气,怎么那个地方眼前这个混蛋也不放过呢?难道洗澡的时候那些人不顾自己反抗硬是用一根管子把那里用水洗了三遍就是为了现在吗?
李大喜终于有些明白,就因为明白了,所以他的脸色发白,身上也开始哆嗦,那么一根细细的管子撑开那里都痛得他差点昏倒了,要是沈千里再放几根手指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抓着对方的胳膊,强逼自己硬着口气说道:「告诉你,你……你不能再放手指进去了……好……
好痛的,你……也……不嫌脏……」这话他本说不出来,可是为了让沈千里放弃进攻,只好硬着头皮说了。
沈千里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抽出手指一把脱了身上衣服,胯下那根昂扬着的粗大话儿已经是蓄势待发,连青筋都暴露出来,李大喜眼睛都看直了,平时和一些哥们儿洗澡上厕所的时候,大家也比划过,可是……可是沈千里的这根东西,都快有他们的两倍粗长了。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高大英俊,但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的样子啊,怎么会长出这么刚强的家伙来。李大喜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得意的人,却见他猛然将自己的双腿折到胸前,坏坏笑着道:「大喜,你实在是太单纯了,那个有潜力的地方,怎么是手指能够满足得了的呢?」将那巨物送到身下人儿粉红色的穴口处磨蹭着那些皱褶,他将手心里的白液仔细涂抹到分身上。
李大喜被彻底吓呆了,怎么……怎么可能,那连放一根手指都痛得要命的地方,怎么可能容的下这条巨物,他拼命挣扎起来,然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沈千里的力量差距实在太悬殊了,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制住自己。
他绝望的看着那个混蛋将自己射出的白液悉数抹上那根狰狞着的恐怖东西,然后只轻轻一挺,一股巨大的痛楚便潮水般袭上了他的四肢百骇。惨叫一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被撕开了,就从那个窄小的地方,自己整个人都被撕成两半了。
「放松。」沈千里也倒吸一口冷气,胯下硬如钢铁的家伙被夹的好疼,好像断了一般,他憋足一口气,契而不舍的使劲儿向里钻着,一直到整个男根都没入火热的肠道里,才喘息着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而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李大喜的惨叫声几乎没把房子给掀了。
他有些奇怪,想起自己那个朋友,据说他的新婚之夜对身为尚书大人的男妾用强时,那位美貌的大人痛得整个身子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在昏过去之前,却只用一双丹风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无论他怎么折腾,仍是半声都没有哼出来。可李大喜呢,明明也是个倔强的家伙,咋却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叫得比杀猪还惨还渗入。而且拜他那充足的中气所赐,这惨叫声真是悠长的过分,估计山上的鸟儿今晚上是别想睡了,都得出窝锻炼去。
他缓缓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破了皮出了血的肠道渐渐润滑起来,大大方便了他的进出,律动了百余下,李大喜的惨叫声变成呻吟了,整个身子也成了从水里捞出来的,沈千里怜意大盛,可那变成了呻吟的惨叫声又让他欲望也是大盛。他低头狠狠啃咬着身下人儿胸膛上那对挺立着的紫色樱果,一边喘着粗气道:「你这个妖精,我让你再勾引我,让你再勾引我。」
一边说手上也没闲着,在李大喜初识情爱滋味的玉柱上巧妙捋动着,让那可怜的东西傻乎乎射了一次又一次,看着肚子上沾满了自己JING YE的李大喜,他满意的笑了:很好,他是自己的了,他前面和后面的第一次都奉献给了自己,没有谁可以从自己的手里夺走他了。
老天爷啊,这个混蛋还讲不讲点道理。李大喜始终清醒着的头脑在听到那句妖精和勾引的话时,几乎委屈的要哭出来了:「明明是你这个混蛋一次又一次的找俺碴儿,最后还拿着俺二叔和全乡人的命逼俺嫁给你,俺什么时候勾引过你了。」他不服气的叫,因为太过激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向沈千里讨回公道,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已经#通无阻的肠道狠狠一缩,沈千里猝不及防,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全身上下窜过一阵巨大的让他脑子发蒙的快感,一直汇聚到胯下的那根东西上,然后,他射了。
与此同时,有着非凡忍耐力直到现在也没晕倒的李大喜也感觉到了后面那个羞耻地方的异样,为什么肠子里又热又痛,好象什么东西喷进去了一样,他惊讶的抬起身,第一次看向两人的结合处,再看到自己射在小腹上那一股股的白液,终于,他知道肠子里那股东西是什么了。「啊」的一声,他发出最后的惨叫,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倒回床上,就此……晕了过去。


第五章

深秋里的好天气,当中午强烈的阳光射进了绝崖上这间富丽堂皇的卧房时,李大喜从昨夜的噩梦中悠悠转醒,无言看着头顶上绣着垂柳飞燕的精致床帐,感觉到锦被中自己滑溜溜的肯定是光着的身子,他痛苦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妈的,原来男人和男人做事,并不是在身上啃几下扑腾几下就算完的,还……还这样的痛。被吃干抹净的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男人间的做爱是怎么回事了。
身上十分的疼,好像不眠不休的干了十几天农活一般散了骨头架子,最可气的是被狠狠的压榨了所有精力后,无良的地主老财连口饱饭都没让他吃。
都是天杀的沈千里给害的,不过这被窝里好暖和啊,身下是软软的贴在身上好舒服的褥子,盖的也是又软又厚的被子,都是新棉花做的吧,啧啧,还是缎子面的呢,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那桃红色配着龙风呈样富贵牡丹图案的锦被,一边赞叹着。
试着挪了挪身子,虽然痛,可是清爽的很。他回忆起昨夜晕厥的原因,是因为那小王八蛋把他的东西全射进了自己的那里,又烫又痛更令他羞得无地自容,而且肚子上也全是被他强迫自己射出来的那种东西,弄得粘呼呼的惹人作呕,与现在的舒爽可是严重不符,疑惑的皱起眉毛,他不认为那个看上去就冷酷高傲的混蛋会给自己洗澡。
沈千里在大厅里和土匪们议完事,回来卧房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李大喜一只裸露的胳膊整个儿搭在被子上,被子只齐胸盖着,露出来的部分实在是让人遐思无限,他一双浓密的眉毛皱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这个神情……沈千里舔了舔嘴唇,非常非常的想再扑过去抱着他恩爱一番,可是……他黑了脸,不行啊,自己的师傅还在前厅等着徒弟媳妇敬茶呢,一想到此处,他就大逆不道的恨不得把师傅给打回他的老窝万宫山上去。
「大喜,你该不会是在思考自己的衣服在哪里吧?」强忍着欲望的折腾,沈千里悄悄走进来,冷不防忽然出声,果然就见李大喜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发现被子滑到腰上后又手忙脚乱的拾起来盖上,大概是觉得这个动作太女人化了,又赶紧把手放下来,结果就导致那被子又滑下来。他气恼的看着那床不配合的被子,忽然想想觉得不对,连忙抬起头戒备的盯着沈千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沈千里忍不住放声大笑,怜爱之情顿生,欲火倒是熄了大半。他走上前将李大喜搂在怀里,宠溺的道:「好了,别闹了,起来去拜见师傅,然后咱们吃午饭,你不是昨晚就嚷嚷着饿了吗?」
一听到吃饭,李大喜的眼睛亮了,他是个单纯的人,远没有士大夫般的贞操节烈,他只知道这事儿已经摊到自己头上了,逃也逃不了,乡里一千多口人的性命呢,不管自己能否接受得了,也只能这样和沈千里过下去了。所以他没有哭闹,也没有沉默反抗,更没有寻死觅活,而是很快的就恢复了生活中的自己,饿了想吃饭困了想睡觉的那种反应。
沈千里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暖暖的叫幸福的东西淌过,他喜欢这样单纯的,有时候倔强却又很能审时度势随遇而安的李大喜。从床头柜中拿出一套红色内衣给他换上,又给他套上一件宝蓝色的长袍,最后系了件大红色的轻罗披风,细端详了端详,他滿意的点点头:「很不错,我的宝贝儿穿什么都好行,难得那裁缝做出的每一套衣服都这么合身,赶明儿让他再照着这个尺寸多做儿套,还有冬衣和大毛衣服。」
帘子外有人轻轻答应了一声,李大喜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原来是那天那个叫弄玉的丫鬟。她身后站着十几个如花女子,都也在偷偷的好奇看着自己,他脸上一红,又缩回头来,听沈千里淡淡道:「从今天起,弄玉花蕊带着三十个丫鬟每日轮班服侍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她们说,你是她们的主子,别畏畏缩缩的还像做农民的时候儿。就是她们惹你生气打残了或者杀了,也都随你高兴。」
说到这里,看见李大喜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知道你是个老实头儿,不说了,走,到前厅去。」
想不到啊,这两个男人结婚,第二天还要去拜见公婆,沈千里说他没有爹娘,那他的师傅就应该是自己的长辈了吧。李大喜哀怨的叹息,一路上不甘不愿的被拉着,在遇到的土匪们惊讶的目光中穿过那个大大的园子来到前面议事厅,早已有许多人等在那里,偷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银,面色红润的老人端坐在正中威风的大椅子上,正好奇的看着自己,然后清了清嗓子:「千里啊,这就是你的媳妇儿?哦,是做妾的那个媳妇儿?」
「是的师傅。」不知是不是李大喜的错觉,他发现沈千里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很尊敬畏惧他的师傅。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农家的孩子要是能认个师傅学门手艺,那是相当不容易的,要孝敬师傅东西,给师傅作牛作马的干活,稍有不顺意就要挨打挨骂,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把手艺学到手呢。
他感觉沈千里实在是太嚣张了,对自己的师傅都敢用这种平淡的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话,哼哼,连他都能听得出来,可见这人是如何的不把师傅放在眼里了。
「大喜,给师傅磕头。」许久没听见声音,沈千里斜睨了一眼,就发现身边的人儿不知在想什么神游天外,他算是服了,这时候李大喜还能抽出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才让他回神,不甘不愿的咕哝了一声,具体语言没人听得清楚,不过那身子倒是挺的标枪般直。
这才新婚第一天,他就敢挑战自己的夭权了。沈千里鼻子差点没气歪,凑到他耳前小声且阴狠的道:「你二叔和全乡人的性命。」这句话果然是威力十足,李大喜二话不说跪下咚咚咚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来倔强的站到一边去。
老爷子摇了摇头:「算了,不用敬茶了。千里啊,你说你,唉……」
看了一眼李大喜,老爷子深刻感受到自己对爱徒教育的失败:「不是当师傅的说你,这人若是一个美人胚子,或是乖巧懂事,心思灵巧的也就罢了,我在你师伯师叔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可你看看他,哪里有一点让人待见的肉,是个男人,还是个年纪比你大十多岁的男人,眼神倔强,反应迟钝,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你听师傅的,赶紧把他撵回去休了,这事儿咱就当没发生过,菡芳侄女儿那里就知道了,也不会太认真计较,上次我听红衣老太婆说她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徒弟对你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我和你师伯师叔们的希望可就全在你身上了。」
老头子喝了一口茶,又接着念道:「你不是不知道,咱们青山派和其它那三家是势不两立的,为了拉拢红衣那一派,我们四家这十几年来可说是出尽了奇招妙计,好容易传人们都长大了,只要你能和菡芳仙子成婚,青山派与红衣派那自然就成了一家人,这天下武林可就全都是咱们的了,你现在为了这么个男人惹老太婆和菡芳仙子不痛快,你师伯师叔们也不会答应啊,快,听师傅的话,休了他,反正不就是个农民吗?多许他点银子就是。」
李大喜没听见别的,只听这老头说让沈千里休了自己撵回家去,他便把这位师傅当作解救他的神仙下凡,天字第一号大好人了,生怕老人反悔,为了坚定对方的决心,他连忙上前,又咚咚咚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非常诚恳的道:「青天大老爷,俺是做梦都想回家,你要给俺做主啊,俺不怪沈当家的强娶了俺,只要他能放俺回去,俺一分钱都不要,那些彩礼,只要没送人的俺都愿意退回来。大老爷,你不知道,俺斗大字不识一个,除了会干农活外什么都不会,俺都快三十岁了,再大点够给当家的做长辈了,俺长得又不好,脾气又倔……」
他滔滔不绝的叙述着自己的缺点,认定了这位师傅能够救自己脱离苦海。正说得得意,冷不防脖领子被人揪住,沈千里毫不费力的将他提起扔给一边的弄玉,上前两步冷冷对他师傅道:「我不会改变主意,你回去告诉那些老杂乇,让大喜做妾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菡芳仙子那里我会努力,若你们打什么歪主意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青山派徒弟众多,大可再找一个担此重任,我这寨子巴不能脱离了你们呢。」



此话一出,那位师傅吓得脸都白了,忙走下座位拍着心爱徒弟的肩:「好好好,都听你的,乖徒弟,师傅这不也是替你担心吗?其实这孩子说起来也不错,心眼儿实,不会动歪脑筋,只要你好好追求菡芳仙子,青山派和红衣派可以联姻,师傅和师伯师叔们还不是随你吗?」
他一脸的笑眯眯,却让一旁的李大喜瞬间惨白了脸:「大……大老爷,你……你不是小王……不是,你……你是沈当家的师傅啊。」
他惊恐的吼,下一刻,就见沈千里阴沉着一张脸走到自己面前,森森的一笑,露出里面满口锋利的白牙:「喊啊,怎么不喊了?继续让我师傅给你做主啊,也好让你认识认识,我们两个谁才是当家作主的人。」
他一把捏住李大喜的下巴:「记住,我的事,没有人可以给我做主,下次再想求救,把招子放亮些,而且先考虑考虑惹怒我的后果再行动,懂了吗?」他的眼神阴狠:「思,这一次,先让我想想该给你点什么样的处罚吧。」
「俺,俺不是存心的。」李大喜瑟缩了一下,沈千里该不会是想杀了二叔吧。
他心里后悔的要命,谁能想到竟然还有师傅要听徒弟的呢,都怪自己没弄清楚就胡乱说话:「沈,沈千里,俺真不是存心的,你……你別去杀俺二叔,俺保证,下一次绝对绝对不敢了。」
「哼,你二叔?放心,只要你别打逃跑自杀之类的主意,你二叔那儿我还懒得动手呢。」沈千里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拉起他的手出了大厅往后面走:「算了,罚你等一下吃两大碗饭,否财今天晚上你就做好准备吧。」他投说做好什么准备,但那邪邪的眼神足够让李大喜心里发毛了。
出了大厅,后面是一个人园子,借着山势建成,占地极广,内有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即便是深秋时节,也显得美轮美奂,尤其是随处可见的各色名种菊花,争芳斗斗色,各有千秋,李大喜看的眼睛都直了,一颗头四下里不停的转。
沈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拉了他道:「改日有时间,我领你慢慢的看,这园子大着呢,你如今看的,不过是山之一角罢了。」
李大喜赞叹道:「俺就像是走进了画里一样,不对,画儿也没有这地方好看,沈千里,你真是浪费,建这个园子得多少功夫啊,那些种花的地方,要是种上菜苗,够俺们全村吃好几天呢。」
沈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自己真是对牛弹琴,竟然对一个穷惯了的农民说这园子的好处。于是拉着李大喜,来到园中一所极幽静宽敞的房屋内,那里早摆上了一张大桌子,桌上已摆了几盘凉拌,细细看去,色香味一应俱全。
他点了点头,对旁边侍立的丫鬟道:「好了,吩咐他们上热菜吧。把燕窝和鸡汤先端上来。」说完看向李大喜,刚要说话,却见他眼睛几乎要掉到盘子里去,口水险些流出嘴角。他眼皮忍不住跳了几下,将李大喜摁进椅子里,悄声道:「别这么眼皮子浅,才几个菜就露出这馋样儿来。」
「这些……这些都是给……咱们吃的?」李大喜声音都变了,他一辈子也没看见过这么精致的菜肴,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大块的肥肉,不过应该知足了。他正枴危坐,拿起筷子就要开吃,却被沈千里拉住:「等一下,还有热菜没有上来,先喝碗汤再说。」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进来,在桌子正中放下一个大瓷碗,又将一个小炖盅放在李大喜眼前,沈千里替他揭开,只见里面是炖的浓浓的一碗燕窝,他点点头:「嗯,这燕窝是上等的,炖的不错,大喜,你昨天晚上耗了不少体力,把这个喝了,很滋补的。」
李大喜对面前这一小盖碗的东西根本不以为意,听沈千里的话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咂咂嘴巴,真是的,没什么味道,他眼睛盯着中间那个大碗,别欺负他刚才没看见,那是鸡汤,一整只鸡在里面呢,吞了一下口水,沈千里最起码也要分自己十只鸡腿吧。
「这鸡昨晚就炖上了,整整熬了六个多时辰,汤头浓着呢。」丫鬟开口邀功,沈千里也很满意,随口道:「不错,你们厨房里的人每人去账上领二两银子的赏。」叫边说一边盛了碗汤:「来,再把这个喝了,别看是鸡汤,里面放了三种菌类和五种55材,对你身体有好处。」他的体贴让旁边站着的所有人都差点翻白眼晕倒,什么时候看见当家的这么温柔,就那么个眼睛掉在菜盘子里的土包子,值得吗?
不过李大喜可根本不领情,他眼睛盯着那只鸡,非常不满的将汤一口气喝下味道是不错,可惜碗太小,不过瘾。他心里暗暗下了评价。仍然惦记着啥时候能把那只鸡吃到嘴里。
沈千里哪晓得他的心思,他虽然是土匪,但从小过得却是大富大贵的日子,对饮食自然讲究,那只鸡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垃圾食品,汤才是好东西。



喝了三碗汤后,李大喜终于火了:「沈千里,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俺,结果却连一只鸡腿都不舍得分给俺,你也太小气了,那是一只鸡呢,你也不怕撑死。」他心里很生气,自己被强抢了过来,昨天晚上又累又痛,被这小混蛋占了大便宜,这鸡说什么也该分自己一半,而自己只想要条鸡腿都不能满足,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围着伺候的丫鬟们起先没听明白他的话,等到明白过来,所有人都鼓着腮帮子拼命的忍着笑。沈千里脸色变成了黑炭,他彻底的服了,怎么就忘记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菡芳仙子之流,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哪懂得这吃的讲究,只怕他一年能吃一回鸡肉,也难怪他生气了。
忍着万般无奈的感觉,沈千里将一整只鸡都推到李大喜面前:「好了,你全吃了吧,我不和你抢。」虽然够无力,可是真的很有趣,沈千
里看着李大喜的神情由先
前的不满转为惊喜,不由得开怀笑了起来,他很少有真心的笑容,可是自从认识了个大喜,却一次又一次为他破例。
其它的菜也很快被端了上来,有红烧肉,东坡肘子,炒香菇等等等等,李大喜鸡吃了一半,就扔下了,欢呼着向各种肉类进攻,沈千里却皱起眉头,问身边的丫鬟道:「不是让你们蒸一条鲤鱼,煮点虾吗?还有熊掌鱼翅什么的,怎么都没有?」
丫鬓笑道:「回当家的,鲤鱼和虾暂时还没有新鲜的,四当家的下午才能带新鲜的货色回来。至于熊掌鱼翅鹿肉等山珍海味,之前您的几位师伯师叔来过,不知怎的到了厨房,大呼小叫的说你这里好东西不少,因此全刮走了,他们让你自己再去重新猎取呢。」话音刚落,沈千里就哼了一声:「那些为老不尊的东西,这点秋风都不放过。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进了他们青山派呢?」
「鱼虾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吃。」李大喜嘴里塞着满满的东坡肘子:「这些菜……就好吃的不得了,天天让我吃这些……给我皇帝我都不做。」没想到这小混蛋家的生活这么好,妈的,这都是搜刮我们百姓得来的,与其让他浪费,还不如我多吃些,好歹我也是穷人出身.这是李大喜心中的想法。
你只要天天晚上给我做就行。沈千里也很满意这么几样普通的菜肴就能打发的李大喜高高兴兴,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他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悄声吩咐道:「去给大喜盛饭,要那种大海碗,明白了吗?」丫鬃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李大喜,立刻会意点头离去。
等到眼前的人儿扒完第三大碗白饭,沈千里彻底傻眼了,他娶回来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一头猪?这是他眼下心中最疑惑的。
「还……还要吗?」沈千里的声音有点颤抖了,他……他该不会是娶回来一头饿鬼了吧?见李大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不舍的看着桌上还剩几块烧肉的盘子摇了摇头,他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总算吃完了,否则沈千里不敢保证下一刻自己会不会昏倒过去。
「真是的,早知道不该喝那些汤的。」李大喜还在叹息,如果不喝汤,这几块肉就不用浪费了,他还能再吃一碗白米饭,白米饭啊,他一两年也吃不到一回的白米饭啊。他恋恋不舍的看着丫鬟们把盛饭的大碗收走。
沈千里嘴角抽搐了几下:「大喜,你知不知道你喝的那几碗汤,够买出三桌这样的饭菜了?」爱人不是普通的不识货,枉费了他一片好心替他进补。沈千里拼命的在心里喃喃念着「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我绝对没有生气,是的,我没生气……」
「三桌?」李大喜惊讶的喊:「就……就那几碗没啥滋味的汤,够买……够买三桌?」他拿筷子敲着桌上的盘子:「你要知道,这是红烧肉,红烧肉呢,还要,这是啥名不知道,但是肘子吧,还有……」
不等说完,沈千里就叹了口气桉住他的手道:「我当然知道,大喜,你不用报菜名了。奇怪,现在四海升平,怎么你们家的日子过成了这样?你是个勤快的人,论理你们家可不该这么穷,让你连一点儿世面都没见过啊。」
李大喜哼了一声,斜睨着他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们的日子能过成这样,还不全都是拜你们这些土匪所赐?」
他见沈千里睁大了眼睛,失声叫道:「我们?我们怎么了?」
不由立刻怒从心头起,心想装什么装,敢做就要敢承认,因怒火一起,也不顾什么大小尊卑了,啐了一口叫道:「你们这些土匪把我们打的粮食全都抢走了,每年还要给你们上贡,哼哼,你们啊,就差没吸我们这些穷人的血和骨髓了!」
他越说越怒,沈千里却是越听越惊:「什么?你说寨子抢你们的粮食?让你们上那么多的贡?你说你们的穷日子都是这寨子造成的?怎么可能?」
李大喜更是火大,梗着脖子叫道:「你做的事干嘛不敢承认?杀人都不放在你眼里,抢些东西就不敢承认?」
沈千里用力一拍桌子,青筋都暴露出来几条:「废话,我做的我就承认,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他扭过头:「阿眷,让山寨里现有的头领都给我滚去大厅,我有话问他们。」说完又对李大喜道:「你吃完了就去休息,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章

来到大厅,只见所有头领都齐聚在此,只是衣冠都不甚整齐,看得出是从住处匆忙赶来,也是,听说大首领暴怒,谁不惶恐,就连沈德都歪戴着帽子悄悄站在旁边,他虽是沈千里的师兄,但可不敢惹这个火头上的师弟,谁不知道青山派实际上的领导者就是这年纪最小心机却最老的师弟。
等到听完让沈千里怒火冲天的理由,这些土匪们也愣住了,沈德站出来道:「当家的,这事儿有些奇怪,咱们山寨的一切开销,要是都靠抢那些穷棒子一点粮食贡品,这几万人喝西北风都不够的,虽然这方圆几千里都是咱们的地头,为了显示咱们的地位,每年也让他们意思意思往山上交点东西,可绝对不会到那土包子……」
看见沈千里倏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他连忙改口:「哦,我是说绝达不到寨主夫人说得那种天怨人怒的地步啊。」妈的,这寨主夫人四个字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以后就叫他大喜哥,不用叫什么夫人。」深知李大喜的个性,沈千里淡淡的道,一只手轻轻叩着膝盖,陷入了沉思中,半天方开口道:「沈德,你负责派几个贴心的弟兄下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在利用咱们的名义横征暴敛,哼哼,我虽然不把那些穷棒子的死活放在心上,但也绝不允许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把不把我们寨子上的人放在眼里了?」
他的声音如冰般冷酷,听得底下众人一个个都打起了寒颤,心道那些暗中中饱私囊的人算是倒了大楣,这李大喜简直就是他们的灾星一样。
任务布置下去,沈千里想想快入冬了,各处的帐目都该交上来,因为生意庞大,因此又和弟兄们商量了下收缴欠帐等事,说完了,到后面看了下师傅,只见那老头正和几个伺候他的小厮玩掷骰子,看他在兴头上,他也不想进去打扰,想了想,还是回到李大喜房中来。
没等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咚咚」的声响,他探头一看,只见李大喜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地上跳来跳去,身上脸上大汗淋漓,他吓了一跳,忙问丫鬟们这是怎么回事。结果这些女孩儿全都掩嘴悄悄笑了起来。
好半晌,弄玉方收了笑容道:「当家的,您这位夫人可太有意思了。吃完午饭他说肚子疼,大概是撑着了,连觉也不睡就开始在地上蹦达,一边还抱怨我们这里没有活可干,害他浪费体力,这不,已经蹦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肚子好没好点。」她说完了,众人又开始笑。
沈千里也忍不住笑出声,这李大喜太有意思了,那么大一个人,遇到好东西就不知道饥饱了,心里又隐隐泛上股子痛,想到午饭时爱人拼命的那种架势,显然是当农民时经常挨饿,都饿得怕了,所以一看见丰盛点的饭菜,就没命的吃,到底撑着了。想到这里,他脸一沉,环视了众丫鬟一眼:「很好笑是吗?你们现在一个个的胆子都大的很了,连我的夫人都敢取笑,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丫鬟们都吓得马上收了笑容,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里抱怨道:公子不知又想起什么来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却是谁也不敢说话。偏偏李大喜在里屋听到沈千里的声音,停下了跳高运动,穿上夹棉袄出来道:「咦,你回来了?事情查出来了吗?是不是俺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沈千里点点头,看他笨拙的扣着衣服上复杂的盘扣,却半天也扣不上一个,他忙拨开李大喜的手,替他一粒粒扣上扣子,弄得李大喜怪不好意思,喃喃道:「这……这扣子真麻烦。」
他淡淡的笑一下:「嗯,我命人去查了,肯定是有入打着山寨的名义私自征敛,等我查出来,处罚了那些王八蛋,你二叔他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那你的山寨怎么办?」李大喜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没想到沈千里肯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免了乡亲们的重负。但不收东西了,这个山寨呢?沈千里会好心到为了给二叔他们好日子过而让这寨子里的人喝风吗?
「山寨?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大喜?」觉得这样的李大喜实在可爱,沈千里忍不住在那张不算光滑的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山寨在全国各地都有生意,不指望着抢来的那点东西过日子。」
「沈千里,你……你……你能不能别在人眼前就对俺毛手毛脚的。」这家伙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李大喜前一刻的感动荡然无存,他要气疯了。
「这么说,不在人眼前我就可以对你毛手毛脚的了?」论口才,十个李大喜也不是沈千里的对手,一句话说完,李大喜脸腾的一下红了,抡起拳头就揍,却被对方一闪身躲过,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屋子里充满了沈千里嚣张的大笑声。
到晚间,因为山寨里举行什么庆典活动都是在晚上,所以沈千里让李大喜穿上崭新的一袭红衣,言说要出去给众兄弟敬酒。
李大喜本是不愿意的,一个又男人穿一身红,本来就够让他别扭的了,若是以新郎的身份出现也可以,偏偏又要以新娘的身份去敬酒,想起昨日上崖时那份尴尬羞耻,他实在心有余悸,尤其自己和沈千里已经洞房花烛了,听说土匪们都是口无遮拦的,不像文人们,如果他们再起起哄,说说风凉话,那自己还不得往桌子底下钻啊。可惜在这种事情上,那个该死的混蛋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才说了一句「俺能不能不去?」他就瞪起那双豺狼眼睛,诬蔑自己是想造反,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走,身后跟着长长的丫鬟队伍。
不过这婚宴够丰盛的,一张张大桌子上流水般端上菜来,已经有十七八个了,可还有许多丫鬟络绎不绝的上菜,李大喜眼睛都看直了,心道没成想自己当新娘的婚礼,竟然比大牛当新郎的婚礼还要盛大。
「大喜,这是咱们山寨里的二当家杨绍,其它的都是寨里弟兄,你也不用一一认识,就认识了了记不住,反正他们以后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沈千里满面春风的指着第一桌人对李大喜说,却久久没等到他回应,稍稍皱了下眉毛,怎么流霜和趁月的酒还没端过来吗?流霜和趁月都是他的贴身近侍,因为有事情办,所以在三里屯的时候,他们头一回没跟在主子身边,今天早上事情办完了回到山寨,才知晓寨主抢了个夫人的事儿,还没等震惊完呢,沈千里就把敬酒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端酒的活儿交给他们俩了。
当下一回头,却见流霜和趁月两人早端着酒盘笔直的站在身后了,只不过两人的脸色有点儿惨绿,沈千里心下一沉,暗道大喜又在干什么把这两人吓着了。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他面色也绿了,只见李大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桌上那些菜肴,敬酒的事儿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种像是饿了几千年眼神儿别说流霜和趁月,就连桌子上本来在大吃大喝的内弟兄们都惊疑的一个个住了手,杨绍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个……嫂子,哦,不,是大喜哥,要不……您先来点儿?」
他迟疑着起身让了座位,既然话说出来了,就要意思意思嘛。他发誓他是绝对没想过李大喜真的会又惊又喜坐下来,还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对自己谢道:「多谢了二当家的,那我就来……」
「李大喜,你给我过来。」沈千里觉得自己的鼻子一定歪了,这家伙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本想等着他自己醒悟过来,谁知他倒坐下了,看见杨绍那吓得不轻的脸色,这下是明摆着在众兄弟面前给自己撂面子吗?
李大喜看也不看沈千里一眼:「那个……我饿了,我先吃点儿,让二当家的先和你敬酒,我一会儿就过去。」哈哈,他瞅着那只油光光的猪蹄很久了耶。
「先敬完酒再吃,你忍一下。」沈千里摁住他的筷子,在他耳边轻声劝道,天知晓他的忍耐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等等,我就吃一口,就吃……」李大喜对着那只油光光的猪蹄说,明显不把夫君放在心上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沈千里:「你二叔和全乡人的性命……」
杀手锏祭出,很好,李大喜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个……不就是敬酒吗?我和你去就是了,用得着吗?」他撇着嘴,眼光留恋的在猪蹄上扫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沈千里去了。
杨绍擦去满头的冷汗坐了下来:妈呀,这位大喜哥实在太彪悍了,竟然让自己和大当家的去敬酒,他是不是看见这满桌佳肴,把谁是新娘子都忘了。耳边听到桌边的兄弟们已经开始纷纷议论:「喂,看到了吗?当家的在寨主夫人眼里,还不如一只猪蹄。」
「就是就是,他对着猪蹄和当家的说话耶,咱们谁敢这么做啊?」
「没错没错,而且当家的竟然没有发飙,当家的娶了夫人后,脾气果然好多了呢。」
「好多了?那也是分对谁,昨儿把众位当家的弄到一起,说要查中饱私囊的事儿,你没看那脸色,要是哪个倒霉的主儿遇上了,皮能扒下来两层。」
杨绍回头望望大当家的和李大喜的背影,心中默默的祈祷:大当家的,但愿您的形象不会因为您这位夫人而变得一塌糊涂啊。
「咱们什么时候能吃饭?」敬完了三桌酒,李大喜忍不住了,悄悄问沈千里:「俺饿了。」
「你是猪吗?就知道吃。放心,回头有你吃的,先把酒给我敬完。」沈千里快要被这个只想着吃饭的土包子媳妇给气疯了,偏偏面对众兄弟,还得露出带着逼人贵气又不失亲切的笑容,这真是一项高难度的技术,比他当初练龙心大法第七层还要难得多了。
李大喜嘴里咕哝了几句,沈千里没听清,他也没力气去计较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倒是流霜和趁月都听清楚了,面面相觑了一眼:这大喜哥说什么呢?好像说早知道中午就不蹦那么长时间了,害的现在挨饿。
终于敬完酒了,沈千里皱着眉头看已经有气无力就要瘫在地上的李大喜:「好了,全部都敬完了,我们俩上最上面的那桌吃饭吧。」他说完,刚要扶起李大喜,就见对方仿佛中箭的兔子般猛然跳起,看也不看自己就飞奔上台阶,到那张最大最丰盛的桌子前坐下,一边跑一边还兴奋的大声嚷着:「太好了,终于轮到俺吃饭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千里想这句话似乎是专门为今天的自己准备的,他的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扔到了一边,自己撒开脚丫子跑到上面吃饭去了。
看着大厅里各桌呆若木鸡的兄弟,原本热闹的气氛在瞬间静的落针可闻,他真想把那个惹祸精给揪下来扭断他的脖子。
可以想象,经此一事后,他的形象,所有那些让人畏惧胆寒的冷酷形象,算是彻底的和自己说再见了。一想到此处,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杀机,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杀死这个一点规矩都没有,不对,是半点规矩都没有的男妾来稳固自己一向无情的高大形象。
「沈千里,你快上来啊,你不饿吗?磨蹭什么?」总算李大喜还记得自己是陪着沈千里敬了一路的酒,那个小王八蛋也没吃饭。他不好意思独吞这桌佳肴,不管怎样,是人家的饭菜嘛,哪有主人不吃客人就先动筷子的理。他不知道就这一句话,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
流霜和趁月恐怖的看着主子眼中满满的杀机在瞬间就转换为无尽的宠溺,他的嘴角甚至绽开了一抹笑,一抹他们两个从来没看见过的真诚的笑:「来了,你说你急什么?」主人他是这样说的吧,满含着温情的语气。流霜和趁月吓呆了:那个李大喜……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怎么……他们都没有听见。
「这就是遇上了李大喜后的主人。」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用费神猜测也知道是魅容,主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两人回过身,果然,冰山般拒人千里之外的绝色美女正恨恨的望着坐在一起的沈千里和李大喜,她正是当日去下聘礼的那位女子。
「很恨他吧?」流霜了然的笑:「如果是菡芳仙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个土的掉渣的棒槌,我们的魅容姑娘怎么能甘心?」魅容喜欢公子是全山寨人尽皆知的事情,想必公子也知道,虽然两个人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但他也十分纵容魅容,她是他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女,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点门道,本来大家都以为她迟早会是沈千里的妻或者妾,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因此流霜方有此一问。
「恨?」魅容嫌恶的笑:「他值得我恨吗?也不看看那副德性,主人不过是玩个新鲜而已。」她冷冷的说,但坚定的语气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真有这么简单吗?」趁月望着厅里都停下了筷子等着欣赏下一出好戏的兄弟和上面桌上相依而坐的两人,他不信没有人发觉这个事实:虽然李大喜的行为说活处处出人意料,但毫无疑问的,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吸引了寨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正在改变着山上平日阴郁的气氛。
「你别只顾着吃肉。」沈千里按着李大喜的筷子,他已经吃下两条鸡腿三只猪蹄一个肘子了:「说起价值,肉是最低等的……」
不等说完李大喜就扒拉开他的手,理直气壮的道:「俺是乡下人,没你那么多讲究,俺就知道肉好吃。」他看着那碗红烧肉,很好,沈千里不喜欢吃肉,这桌又没有别人,这碗大肉自己是独吞定了。
「那……鱼虾也很好吃的,你也吃一点儿啊。」沈千里将那盘清蒸大鲤鱼端到这个不识货的家伙身边,真是的,自己不是怕他吃亏吗?这个土包子就知道吃肉,真正的好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想想自己是为了谁:「看,这盘清蒸鲤鱼做的多好,鲜香四溢,汤头也浓……」
不等说完,李大喜就大叫道:「不喝汤,我可再不听你骗,告诉你,我一碗汤都不喝,你觉得汤好你喝吧。」
底下那些等待看好戏的土匪们蓦然哄堂大笑起来,谁不知道大当家的对饮食可讲究的不得了,最喜欢汤类。没想到娶个夫人竟然这么不买帐。哈哈哈哈……嘎,笑声在沈千里的冰刀眼光中嘎然而止。所有土匪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吃菜,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连操练时也没这么齐整的。
沈千里真是担心再这样气下去,自己直挺的鼻子真会歪掉,看了一眼那些虽然在吃饭但耳朵其实都在支棱着的下属们,他没好气的道:「不是让你喝汤,我让你吃鱼,吃鱼呢。」这个土包子啊,他暗暗的叹息。
「鱼?你说这是鱼?」李大喜的大叫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不敢置信的指着盘子里的鲤鱼:「沈千里,这……这怎么会是鱼呢?你别以为俺没吃过鱼,鱼是那种……嗯,小小的长长的白白的东西,味道一点儿都不好,而且吃起来都是一筷子夹十几条的,虽然俺只是小时候吃过一次,不过那个样子俺是不会忘的。」
「他说得是什么东西?」沈千里问来到身边的流霜和趁月,却见这两个人也茫然摇头,再望望底下的兄弟们,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哎,你们知道大喜哥说得是什么东西吗?猜出来的我给十文钱。」
「呸,你真小气,这么难的谜题才给十文钱,各位弟兄,有猜出来的到我这儿领十一文钱去。」
「我出二十文,答案也不要求细致,只要告诉我那个是不是鱼就行。」
沈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李大喜是有点儿本事,当初正月十五猜灯谜时也没看见众人这么踊跃的。这时候弄玉走了上来,在他身边笑道:「回当家的话,大喜说的这个的确也是鱼,分作两种,大的那一种北方人叫做面条鱼,就像是一根粗面条断成了几截的样子,所以叫的这个名字,味道倒还鲜美,但咱们山寨里没人吃过,这鱼还有一种小的,就是大喜说的了,叫做萝卜丝鱼,细小无比,十分像擦出来的萝卜丝儿,故此得名,只是味道比起面条鱼来,却差的远了。」
三里屯周围四面临山,没有什么江河湖海,只山中有几条山溪,还被封了山,他们日子又过得艰难,根本买不起鱼虾等物,故此恐怕也没有哪个贩子过去卖的,山路难行,村人们恐怕也很少出去,才让大喜连鱼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那种萝卜丝鱼,可能也只是哪个过路投亲的人带过去的,所以味道嘛,只怕连本来味道都没有了,甚至已经变质都说不准。
沈千里点点头,心想这种东西也能叫鱼?嘴上却道:「原来如此,还真有这种鱼啊。」
想起中午吃饭时李大喜说得他不爱吃鱼,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叹了口气,他对流霜道:「吩咐下去,以后专门安排几个人将连州城里的海鲜到各个和三里屯一样的闭塞村子里贩卖一些,价钱要低知道吗?」
说完亲自火起一块鱼肉,将那极细小的刺都挑了出来,然后放进李大喜碗里道:「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看见李大喜怀疑的瞪着自己的眼神,他忍不住气道:「放心,我不骗你,这么一小块,你就是吃下去也占不了多大地方,耽误不了你吃肉的。」
李大喜嘿嘿一笑:「俺没有这样想。」他说,其实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拿起那块沾着浓浓汤汁的鱼肉:嗯,这东西挺好看的,闻起来也不错,那应该会很好吃吧。一口放进嘴里,只嚼了两下,他便兴奋的把头转向沈千里,激动大叫道:「沈千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好吃?」他又转过头去,拿筷子使劲儿夹起最大的鱼头就往嘴里送。
这一句话把底下好容易憋住笑的土匪们又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沈千里没功夫理会他们,一只手忙着阻止李大喜,一边道:「我的傻媳妇儿啊,鱼不是这么吃的,这是鱼头。虽然好吃,但吃法可讲究着呢,来,你先吃块鱼肉。」说完又夹了一块下來,教他怎么剔除鱼刺,又告诉他鱼刺吃下去,一旦刺进了咽喉里,十分的难受。
如此连说带比划,李大喜一边吃他弄好的,自己也学着弄,两个人头碰着头,神态亲昵无比,大厅里又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这个与干日作风大不相同的完全可以说是亲切可人的大当家。
看李大喜吃了一面的鱼,沈千里替他翻过另一面去,又拿起一个约有二两重的大海虾剥了皮给他吃。果不其然,这土包子又跳了起来,连说好吃好吃。他无奈叹了口气,瞪了一眼底下都看笑话连饭也不吃的弟兄们,没好气的道:「看来你们都吃饱了,也好,这就把席撤下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明显不想走的该死家伙们又低头往嘴里扒饭,他气的快晕了过去,看向身边吃的津津有味的李大喜:完了,自己的形象啊,都被这个土包子给害了,现在连属下们都敢明目张胆的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这在平时,他们哪敢这么嚣张啊。
李大喜正在笨拙的剥一只海虾,动作还不熟练。沈千里这一会儿功夫连小半碗饭都没吃上,光想着照顾他了,此时见他瞪着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手上却是笨笨的动作,奋力和那紧贴着虾肉的虾皮奋斗着,他的小腹处没来由的就有一股热流窜过,觉得这样的李大喜实在太可爱了。
想在桌子底下摸一把吃口豆腐,反正有厚厚的桌巾在,就见对方终于剥好了虾皮,松了大大的一口气,抬头看着自己憨厚的笑,然后将那只虾放到他碗里去,诚恳的说道:「沈千里,你也别只顾着教俺,自己也该吃一些啊。」
二叔教过自己的,人家对你好一分,你就得对人家好十分。虽然自己恨沈千里抢自己上山,但是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今天他给了自己这么些好吃的,给人家剥一只虾也是应该的嘛。
沈千里看着那只虾,再看看热切看着自己,像个期待表扬的孩子一样的李大喜,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远在千里外那位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菡芳仙子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仔细的看看,那位仙子冷若冰霜,哪有大喜这么可爱又容易亲近,她的笑容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意味,哪有大喜这样淳朴憨直让人爱到了骨子里的笑,她眼高于顶,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得罪她,一旦被冒犯了一丁点儿,出手就要人家的性命,哪有大喜这份宽容善良,被自己抢上山来,又动不动的就拿亲人性命相胁,可他却一点儿都不记恨,还肯剥一只虾给自己,明明他还是馋的很,可是费尽力气剥好了的虾,他却给了自己。
沈千里这样痴痴的想着,有些忍不住了,他三两口将那只虾吃完,向身后的魅容吩咐了一句:「让厨房做点儿汤圆甜点做宵夜。」
说完便把李大喜给抱了起来,听他大惊挣扎着喊:「沈千里,你干什么?俺还没吃完呢。」一边拼命伸长了胳膊,到底把离他最近的一只肘子给捞了起来。
他也不顾底下弟兄们都看呆了眼,接着就爆出那些抑制不住的哄笑声,扔下一句:「你们慢慢笑吧。」便抱着心有不甘乱踢蹬的李大喜匆匆离去。


第七章

回到房里的两个人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原因是李大喜牢牢记住了沈千里午饭时说过的话,只要自己能吃完两大碗饭,晚上就不用等着了。而沈千里却坚决否认,认为自己说那句话的意思是吃不完两碗饭,晚上就要做到天亮,现在李大喜吃完了,就不用做到天亮了,并不代表就不用做。
两人意见分歧,无法统一,渐渐的诉诸武力解决,外屋伺候着的丫鬟们全部花容变色,这新婚不到两天,被强抢来的新娘就开始有造反的胆量了,而寨主竟然没干脆把他劈昏绑在床上,然后等他醒来再做某些激烈运动,还任由他一点点的蹬鼻子上脸。妈呀,世道变了。
不过最终李大喜还是被沈千里压在了床上,他很后悔自己的暴力行为激起了这头狼的血性,伴随着血性而来的也就是高涨的欲望,所以当沈千里把他压在身下冷笑着说:「这不怪我,都怪你的反抗让我热血沸腾欲罢不能时,他非常认真的反问了一句:「那是不是俺以后不动手,你就不用热血.那个啥……哦,那个沸腾了,那俺们俩就不用做……」他的话不等说完,沈千里就狂吼一声吻住了他的唇,同时利落剥下他的裤子,他没有忘记,李大喜是讨厌衣服被撕碎的。
当跳动着的火热分身蘸了油膏,拼了命的钻进那狭小通道时,沈千里觉得自己一颗心有了着落,紧紧抱着身下呜里哇啦控诉他暴行的李大喜:这个人是他的了,大喜是彻底属于他的了,绝不允许有人将他从自己手里夺走,谁都不能。这个认知让他全身发烫,刚刚尽根而入的欲望倏然就涨大了几分。
于是他听见身下人儿恐怖的大叫声:「啊啊啊啊……该死的,沈千里,你就不能不让它长大吗?它……它怎么长得这么快?啊啊啊啊……
别……唔,你……你先别动!嗯嗯嗯!啊啊啊,痛死了……沈千里……你……你这个是什么做的啊?苞米棒子在雨水最充足的时候,也没它长得快啊……啊……」
沈千里没去理会这奇怪的比喻,反正以后从李大喜嘴里听见的奇谈怪论肯定不会少。倒是门外伺候着的丫头们都好奇起来,一个个红着脸小声问弄玉:「姐姐男人的……那东西……和苞米棒子有什么关系啊?」
「姐姐,是说咱们当家的那里,和苞米一般粗吗?太吓人了吧,以前偷看的春宫图上,也无非就是杆面杖的粗细嘛……」
弄玉也红了脸,白了这些怀春少女一眼:「你们这些乱嚼舌头根子的,连羞耻都不顾了,女孩儿家竟然问这种东西,都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听圣人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说完了有个小丫鬟嘻嘻笑道:「姐姐,我们倒是不想听,可大喜哥叫得那么大声,不听也不成啊。」话音刚落肩头就挨了轻轻的一巴掌:「小蹄子你还敢说。」她嘿嘿一笑,忙跑出去了。
这里弄玉看了一眼屋里,脸也红了起来,暗道看来得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大喜:这个房事嘛,总要忍一忍的。还有当家的,你不会慢慢来吗?非得让他叫得惊天动地,人家不知道还以为山寨里宰猪呢。

到了半夜,屋里的战况胜负已定,只余下淫麋的呻吟声和喘息声.一个丫鬟进来,端着一个大食盘,对弄玉道:「姐姐,这是当家的要的宵夜,是我端进去还是姐姐您自己辛苦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望,看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弄玉就知道这丫头片子是想亲自进去满足一下好奇之心,她咳嗽了一声:「好了,你回去吧,我会端进去给他们的。」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小丫鬟的脸上就露出失望之极的神色:「哦,这样啊,那姐姐,我就先出去了。」
「咳咳,公子,我给您送宵夜未了,是现在就端到屋里还是等一下再吃?」弄玉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就听见屋里李大喜「妈呀」一声,估计是钻进被子里去了。紧接着沈千里带笑的声音响起:「端进来吧。」
她袅袅走了进去,只见沈千里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只有腰间随便盖着一条毯子,而李大喜则整个人都在被子中,只慢慢露出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这个盘子,她心下好笑:这人是饿死鬼投胎吗?
等到弄玉关上门出去了,李大喜「蹭」的一声蹿了出来,就要向盘子扑过去,沈千里忙抱住将他塞回被子里,柔声道:「小心着凉。」一边将食盘端到了床前。
李大喜不满的看着他,哼哼道:「你也太小看俺了,这屋里跟暖炉似的,哪儿就着凉了。再说你那身子骨白白嫩嫩的,明明看上去不如俺的结实,你都不怕俺怕什么?」
没错,这个混蛋无非比自己高了一点儿,他的小身子又白又嫩,哪像自己风吹日晒的练出了一副好体格啊。李大喜很得意自己终于扳回一城,男人都是愿意被大家说强壮的嘛。
沈千里冷笑一声:「没错,我是看起来没有你结实,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事实上,我的身子骨到底怎样,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他轻佻的托起李大喜的下巴:「要不然,咱们再用事实证明一次?」他揭开身上的毯子,胯下兄弟也真给他争气,早已又是雄风凛凛起来。
只吓得李大喜三缄其口,动也不敢稍动,暗恨自己不该逞口舌之快,等到看见沈千里作势又要扑上,他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不要了,俺……俺知道你身子比俺强,行了吧?」
「不行,你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轻易就将李大喜压在身下,沈千里笑得像是一只没吃饱的狼一样:「大喜,我今天要用事实教教你祸从口出的道理。」太好了,本来就绞尽脑汁的找理由想再做一次,这李大喜倒送上门来。火热的昂扬来到还不住收缩着的穴口处,借着上次精液的润泽,轻轻一捣便滑了进去。然后就听见李大喜的惨叫声:「俺不要……俺还要吃饭。俺还要吃饭。」
李大喜整个人被他顶的一颤,嘴里却不服输叫道:「俺现在就饿了,俺本来就没吃饱,俺现在就要吃……」
不解风情的人继续大煞风景。却换来了沈千里疯狂的撞击,身后被又深又沉的贯穿,「啪啪」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李大喜那几句「俺现在就要吃饭」被撞的破碎不堪,渐渐变成了软糯呻吟。
也不知被撞了几百下,两人身上俱是大汗淋漓,宛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李大喜想着我的妈呀,这头禽兽总算快完了。却见沈千里蓦然停下激烈的动作,那根硬硬的东西在他又湿又黏又滑的肠道里慢悠悠绕着圈子磨蹭起来。
李大喜心里着急,不仅为身后突然空虚下来的落差感,更为那热腾腾的宵夜着急:「沈千里,你……你快点儿……」他红着脸说。让对方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友情:「大喜,怎么?难受了?想让为夫快一点儿吗?哈哈,原来你也是个嘴馋的家伙……」沈千里深深的笑开,看来大喜已经被自己征服,深切体会到性事的乐趣,太棒了,看以后自己要做爱的时候他还嗷嗷叫着死活挣扎不?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口子里一片性福光芒闪耀,人生真是美好啊。
「俺……俺当然馋了。那碗里东西的香气一个劲儿往俺鼻子里扑,俺本来就没吃饱,你再不快点儿,就凉了。」李大喜眼巴巴看着桌上的一大碗汤圆,他要吃饭他要吃饭他要吃饭啊……
「我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觉得你可爱。」沈千里气的在李大喜体内狠狠捣了一下,因为力量太大,害的李大喜惨叫一声,肌肉不自禁的收缩,肠道内的黏膜紧紧包裹住本来就是努力控制着的火热,这下突如其来的紧让沈千里彻底破功,大叫一声使悉数射了。
「沈千里,王八蛋,你又射进去了。」李大喜气的青筋乱蹦:「你答应过俺不会弄进去的。」他愤怒的看着不守诺言的人,如果不是身上实在没了力气,看样子他会揍对方几拳来泄愤。
沈千里也自知理亏,心虚笑了几声:「知道了,等到时候我帮你洗出来。」然后他端过桌上已经变温了的汤圓,舀出一个含进嘴里,凑到李大喜嘴边,用手势示意他张嘴。
李大喜皱了皱眉头:「俺不要,都沾上你的口水了,淹自己来。」一句话气的沈千里面如锅底:反了反了,简直就是反了,这个小妾竟敢嫌弃他夫君的口水,看来是自己这一天来太宠他了,这抓着尾巴上了炕的猫已经开始蹬鼻子上脸。嚼了几下把汤圆吞进去,他擎高那只大碗:「大喜,你想吃的话,就得由我来喂你,否则连口汤你也别想喝到。」他气冲冲的说。
「俺,俺不喝汤。」李大喜渴望的望着那个大碗:「俺吃那里的汤圆就行。」这汤圆真香啊,以前在家的时候,若年景好,过年也能去胡二麻子那里换两斤面,包点饺子之余还能搓上十几个汤圆,里面用白糖做馅儿,当然了,白糖那种金贵的东西只能放在里面一点点,不到指甲盖大小,但吃起来已经是甜香满颊了。
他又吞了口口水,却听沈千里暴跳如雷的吼:「想吃汤圆,就得我喂你。」气死了,这个李大喜是不是上天专门派下来气死自己的啊,好好的一句话都能被他曲解成这个样子。他又含了一个进嘴里,示威似的瞪着李大喜,那意思很明显:想吃就张嘴,否则就别吃。
李大喜万分委屈的张开嘴:真不明白沈千里是怎么想的,他就不会做一回好人吗?不过这汤圆的滋味真好。当咬开薄薄的皮,那用花生芝麻白糖混合做成的香甜馅子流了满嘴的时候,他的不满便烟消云散了。
两眼放光的吃了几个,忽然沈千里直接舀出一个来放进他嘴里,他正高兴的想这家伙大概玩够了时,就听他用那种让自己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的低沉声音道:「大喜,这个,你来喂我。」
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李大喜怀疑的想:竟喜欢吃别人的口水,多恶心啊。但为了剩下的汤圆,他选择听话。唇舌相触,刚把汤圆渡尽沈千里的嘴里,他便压下李大喜的头深深吻了起来,两人口中尽是汤圆香甜的馅汁,纠缠了一刻钟,这个汤圆才总算吃干净了,至于究竟落下谁的肚子也不知道。
反正这一刻,沈千里感到了一份深深的满足,这辈子只要有大喜就够了。他由衷的想,并因为这个想法连眉眼都笑弯了,愣是吓得李大喜到了嘴边的骂人话语生生吞了回去。就在此时,忽听外面响起弄玉的声音:「公子,江南来信。」
沈千里愣了一下,从李大喜身上翻下来,李大喜以为他要亲自去开门看信,谁知他只是翻在自己外面躺下,淡淡道;「拿进来吧。」吓得他赶紧手忙脚乱的盖被子,只听门声响处,弄玉已经进来了,看见公子夫人两个并排躺在一起,里面的李大喜脸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暗道:这山寨上总算有点生气儿,公子也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你是来送信还是来看看我们的汤圓有没有吃完?」沈千里的问话将她从沉思中拉回。不过弄玉才不是李大喜,她眼睛都不眨,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将信递给沈千里,又向碗里看了一眼道:「也是顺便来看看这碗用不用收拾。」
话音落,被沈千里白了一眼,他哼了一声道:「行了,收下去吧。」一边说一边展开那封信。李大喜看见他在全神贯注的看信,连忙向弄玉轻轻比划,一边用嘴形说出「我还没吃饱」五个宇,他知道沈千里讨厌自己吃太多东西,可就是没吃饱嘛。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毕竟东西是人家的,留下还是拿走,可就是句话的事儿。
弄玉没看清他的嘴形,那手势是什么意思?直往嘴里送,是问明天吃饭要吃什么吗?可她也不知道啊。没办法,她又往前凑了几分,还是听不清楚,蓦然听沈千里哼了一声,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道:「他说他还没吃饱,让你把汤圆留下。」
「哦……」弄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寨主和大喜哥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说完听沈千里又哼了一声:「谁和他灵犀一点通,你也不看看他,是有灵犀的样子吗?」话音刚落李大喜就好奇问道:「灵犀是什么东西?俺应该是没有,从小到大没人说过俺有这东西。」
一句话把弄玉逗笑了,哎哟出声道:「公子,你真是娶了个开心果回来。」
沈千里又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弄玉可没忽略掉他眼中那抹满足的笑意。公子是真的变了。她很欣慰的想,虽然以前那个会笑也会发火无比邪佞的人也是公子,可那就像是无心的公子,旁人的一切都不放在他的心上,可现在的公子,他有了心,有了感情,只看山寨里一夜之间便大胆起来的兄弟们就可以知道,现在的公子,他是一个人了,不管伟大也好普通也好,最起码,他是一个人了。
「你最近似乎很爱思考问题弄玉。」沈千里将信递给她:「既然如此,去,把信拿给魅容流霜他们,和他们一起思考一下合适的行程,五大黑暗派系的传人这回可能要一起聚一聚了,勾心斗角的事儿固然不可免,这时间和住处都要安安排的恰到好处,你既然这么爱思考问题,就和魅容他们一起思考一下吧,顺便人选方面也得好好斟酌,除了他们和你还有花蕊,再安排几个得力的丫鬟,江南那里虽有几处庄子,但里面的人多不熟悉我们的脾性,用起来不顺手。」
弄玉答应着去了。这里李大喜连忙兴冲冲的凑过来:「沈千里,你要下山了?」
沈千里看了一眼他兴奋不已的表情,瞬间就猜透了他单纯心里的想法。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揽进怀里:「嗯,是啊,明年春天桃花开时就下山,江南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过年就不走了,留在山寨里和弟兄们乐和一段日子。」
他看着李大喜轻易泄露出心里所想的眼睛,忽然道:「大喜,你知道江南吗?那里一到早春二月,就是草长莺飞的美丽景象了,孟浩然的诗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还有陆游的诗说「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唐代白居易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些诗句足可见江南的美好,大喜,你不想去逛一逛吗?春天可是江南最美的季节了。」连沈千里都沉浸在自己对江南的描述中,他就不信李大喜会不动心。
「俺不想去。」李大喜想都不想就很坚定的摇头,有沈千里在身边的地方,再美能美到哪里去,还是以前自己吃饱了就睡不用被压在身下的日子最舒服:「对了,你说的那些啥代的什么人是谁?是山寨里的兄弟们吗?俺虽然不识字,也没念过书,可俺最佩服那些读书写字儿的人了,俺们村就东头算命的王瞎子会写字儿,还只会写人的生日时辰那些字儿,咱们山寨里竟然还有认字儿的弟兄,你别说沈千里,你这土匪窝还是挺了不起的嘛。」
沈千里气的倒头就躺了下去,他错了,他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大喜能知道孟浩然陆游白居易,他又一次干出对牛弹琴的傻事了:「好了,睡觉。」他一掌劈灭了蜡烛,引得旁边人儿又是一阵啧啧赞叹,然后他感觉到对方很别扭的往床里边使劲挪了挪,直到碰触不到自己了才停下来。
沈千里没有动,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就听到李大喜均匀的呼吸声,他暗暗好笑:这个实心眼儿的,以为离开自己这么点距离就安全了。他伸手将睡熟了的人搂进怀里,李大喜只是咕哝了一声,便又熟睡过去,被沈千里折腾的太厉害了,这时候困劲儿上来,被人绑了他都未必知道。
转眼间李大喜就在山上待了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里,他过得还算差强人意,而那些中饱私囊的人也查清楚了。
原来自那天沈千里的任务布置下去后,很快便有了回信,果然是底下一些不入流的凶悍土匪与地方上的土豪劣绅相互勾结,打着山寨的名义进行横征敛,弄得个个村子苦不堪言。
这信一报上来,差点没把沈千里的鼻子给气歪了,一声令下,那些中饱私囊的家伙们所有家产充公,然后发放给四周村子里的百姓,另外所有參与这件事的人,那凶狠贪婪太过的,直接处死,若还存着一点儿良心的,便赶出山寨所管辖的范围,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一通雷厉风行可让那些豺狼们倒了大楣,百姓们却都是额手称庆,对山寨也不似以往那么仇恨了。
事件平息以后,他被沈千里拿着这个恩德要挟,着实压榨的不轻。而沈千里对他的厮缠也是越来越紧,走到哪里都得要他跟着。偏偏他和那些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商量的那些事情他十句里也听不懂一句。还不得不无聊的坐在那里,他有时候看见那些桌子上的大花瓶,就会突然想到自己和这花瓶是多么的相像,都是摆设的东西,不同的是,那花瓶可比自己漂亮多了。
好容易今日沈千里的师傅又来了,说什么后山上有颗玉龙果实该成熟了,拉着他去采这据说是珍稀无比的稀罕物。李大喜这才偷得浮生半日闲,恰好今天的天气也不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他和弄玉打了个招呼,就出来四处转转,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当日沈千里带他上来的那片悬崖上,找了块晒的热乎乎的大石头,懒懒趴了上去,想起在山上过得这些日子,他就不由悲从中来。
「二叔啊,俺本来以为到山上以后,那个混蛋,啊,就是沈千里了,俺以为他很快就会厌烦俺把俺撵回去。本来嘛,俺看山寨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漂亮的跟仙女儿似的,随便伸出一个指头都比俺强啊,谁知道那个混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是缠着俺不让俺回去,呜呜呜,二叔,他每天晚上都还要做那种痛死人的事儿,虽然……虽然现在不太痛了,可……可俺是男人啊,被他天天晚上压在身下,俺都害怕再这么下去,俺是不是能生出娃娃来。现在他连商量事情都得带上俺,每当俺看到那些当家扭曲的脸,俺就觉得俺怎么这么倒霉啊,他们在那里有什么别扭的,俺才是真难受,俺的脸还没变形,他们一个个倒是鼻歪嘴斜的……」
李大喜呜咽着自语,向远在天边的他二叔报告自己在山寨中的近况,想了想说这些,害的他都想跳崖了,于是连忙改变话题:「不过二叔,他们山寨里的东西真好吃,俺吃到鱼了,不是咱们那年吃的那种腥臭的烂鱼,是那种大大的肥肥的鲤鱼,还有鲶鱼,俺才知道原来鱼是分很多种的,不过它们的样子都差不多……」
就这样自言自语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大喜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可是被太阳晒的好舒服,让他昏昏欲睡:算了,先睡一会儿,回去正好吃晚饭。他想,就在平整的大石上舒展了四肢,睡过去了。


第八章

李大喜在大石头上睡得正香,不知道山寨里已经因为他而开了锅。沈千里和他师傅采了那枚果子,满心欢喜的回来。这果子是五十年才能成熟的仙品,是他师傅五十年前偶然发现的,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师徒两个虽然武功不凡,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方采摘到了。
沈千里暗想自己练的龙心大法是延年益寿的功夫,就看门派里那些活了一百多岁而且看上去最起码还能再活一百多岁的师伯师叔们,便可知道这功夫的邪门,事实上,他们这在暗中掌控着整个武林的黑暗系五派,在江湖人心目中都是半神半人的形象。
可是李大喜一介凡夫俗子,怎么也不可能陪自己那么悠长的岁月,如今有了这玉龙果实,给他服下后便可驻颜长寿,反正他的师傅疼他,对他的安排向来没有二话,所以沈千里可是十分高兴的准备让李大喜吃下这颗果实。
谁知回来后,翻遍了整个山寨,连李大喜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心里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李大喜跑了。叫过弄玉和花蕊一问,这两个丫头只知道李大喜是要出去转转,根本没想过善良憨厚的大喜哥会逃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竟一个人都没有跟着他。
沈千里把两人及那些丫鬟狠狠的骂了一遍,他狠辣残酷的个性也再次显露出来,把包括弄玉和花蕊在内的三十多个丫鬟全部吊在刑台之上,言说找不回李大喜,她们一个都别想活命。就连他的师傅,从来没见过爱徒这样暴戾的模样,竟吓得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这回连山寨和后山又都翻了一遍,所有人都确定李大喜是逃走无疑了。杨绍和三当家刘进四当家山林按照沈千里的吩咐集合了一千多号土匪里的好手,站在大厅中静静等待他吩咐。
土匪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看到这样的当家的了,这三个月来,沈千里改变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他对李大喜的宠溺让他越来越像一个人,甚至有时个他会和弟兄们开个玩笑。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这段祥和的日子太过幸福,幸福到他们几乎忘了,这个大当家的本性其实有多么无情残忍。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醒悟了,看着高高座位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大当家的,底下再也不复往日的窃窃私语,整个大厅内寂静无声。良久,沈千里方负手站了起来,淡淡问道:「队伍都集合完了吗?」
「集合完了。」杨绍上前报告,想了想仍是大着胆子问道:「当家的,我们这是要去那里?如今天已经黑了……」
不等说完,就被沈千里挥手打断,他面上露出寒冰一样的笑容:「去哪里?当然是去三里屯。」
他冷厉宛如修罗的笑容让杨绍的身子不自禁就颤抖了一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当家的,就算去找大喜,似乎也不用带这么多人,三里屯不过一千多户人家,十几个村落……」
「如果去找他,当然不用这些人。」沈千里再次不耐烦的打断杨绍的话,他眼里露出浓重的杀机:「不过我们这次去,不但要找他,还要……屠村。」
他从牙缝里挤出「屠村」两个字,没错,是屠村。从一开始他就告诉过李大喜,如果他敢逃跑,他会杀光三里屯所有的人,连鸡鸭都不会放过。如今他果然逃跑了,那他就要做好承受自己怒气的准备。
杨绍吓了一跳,他们虽然是土匪,沈千里的个性虽然也残酷,但对于这些如蝼蚁般生活着的老百姓,他们向來是不屑一顾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老百姓的事情,可沈千里这一回竟要屠光整个三里屯,那是几千条性命啊。他有些不忍,可看到沈千里云淡风清的神色,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恭敬退下。一千多土匪在沈千里的一声号令下,整齐的分成十个大队,跟着他走出大厅。
「当家的,这些女人怎么办?」负责看守邢台的土匪见沈千里出来了,连忙走上前询问,如今已是隆冬时节,这些女子在这里吊一夜的话,除了弄玉和花蕊两个有功夫的或许还能活命外,其它的全部都要冻死。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婷婷女儿,他实在于心不忍,之所以询问一下也只是想提醒沈千里,让他放了这些女子。
谁知沈千里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冷冷道:「她们犯有失职之罪,就在这里吊着吧,明日卯时放下来,有活着的就继续留在山寨里,死了的都扔进后山喂狼。」总算他对弄玉和花蕊这两个心腹还有一丁点儿的感情,留下她们活命的可能,否则依他的心思,是要立刻处死这些该死的连大喜都看不住的蠢材的。
女孩儿们放声大哭求饶。只有弄玉和花蕊,悲哀的看着沈千里,看着那个又恢复了没有一丝生气的公子,她们知道明天早上,这山里将多出三十多具尸体,而地们两个的功夫,是否能熬过一夜的严寒还不可知,望了望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难道连它们也不忍心看这幕人间惨剧吗?
「沈千里……」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嚏……阿嚏……哎呀,幸亏你点了这么多火把,要不然俺连山寨都找不着了。」深沉的暮色里,李大喜深一脚浅一啣的磕磕绊绊往这边赶:「阿嚏……你……你……阿嚏,你啥时候回来的?俺以为你得明天才能回来呢,哎哟……」
后面的呼痛声是因为他被台阶绊了一跤。
沈千里的身子一颤,然后飞一般奔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紧张的察看他有没有被摔坏。李大喜拍了拍衣襟,嘿嘿笑道:「没事儿,不过绊了一跤,别把俺看成大姑娘似的。」他看着沈千里:「你们点这么多火把干什么?在远处看像是山寨起火了似的,把俺急得直往回赶,来到台阶下才看清,原来是火把。」
「你到哪儿去了?」沈千里没有答他,将李大喜紧紧搂在怀里,他厉声的问,又怕吓着他,连忙放柔了语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到哪儿去了?」刚才的冲天杀气早就抛到爪哇国了。
谎言,绝对是谎言,寨主这个大骗子。所有人都在心中不服的大叫:什么担心,明明就是认定人家逃跑了,刚才又要抓人又要屠村的不知道是谁,亏他还有脸说是担心大喜哥。真不愧是大当家的,最起码脸皮的厚度就有够惊人。
「我看你出去了,太阳又好,就到上次我们上来的悬崖上去待了会儿,那里有块大白石,我第一次来时就看到了,哇,躺在上面好舒服呢,嘿嘿,因为太舒服,就忍不住睡着了……阿嚏……那个等醒了,就觉得身上发冷,而且天也黑了,我正不知该怎么回来,就看见山寨方向有了光亮,还以为是起火呢,便顺着方向回来了……阿嚏……」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千里身后的队伍:「咦,你集合了这么多人,要干啥啊?话音刚落,忽听另一边响起了众多哭泣求救声:「大喜哥,你快救救我们啊,当家的以为你跑了,要冻死我们啊……呜呜呜……」
李大喜豁然转身,果然借着夜色,身后几十个恍惚被吊起来的人,都在拼命动着挣扎着,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立刻就认出弄玉花蕊和寒香等丫头。他一股气蹭的就蹿上了脑门,回头看着面不改色的沈千里:「沈千里,这是怎么回事?」
震天的吼声让沈千里身后的众土匪们心肝儿都颤了几下:乖乖,大喜哥他到底搞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啊,消失了半下午不见人影,当家的没怪他就该烧高香,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和当家的说话。
「没什么,这些丫头们竟然连你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害我以为你逃跑了她们这种失职罪责若不惩处……」话没说完李大喜就红了眼睛,抱住他的脖子一头就撞了过来,两人额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山上没有任何声音,土匪们的魂魄差不多都飞出去了,他们几乎已经为下一刻沈千里下令杀人做好了准备,虽然他们都很喜欢大喜哥,可没办法,当家的命令是不允许违背的。而在他们呆愣的功夫,李大喜已经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解下了十几个丫头的绳索,嘴里还喃喃抱怨着:「妈的,那混蛋是石头望蹦出来的吗?阿嚏……比……阿嚏,比石头还硬……」
沈千里狂怒了,这李大喜太过分,先是当众对自己大吼大叫,然后竟敢撞自己,最后还骂自己是混蛋,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可以肯定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属下是一定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这简直是反了,才上山不到半年,他已经不把自己这个夫君放在眼里了,甚至还敢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令沈千里忍无可忍。
他沉着脸跨前一步,一把拽下李大喜忙着解绳子的手,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你给我听清楚了……」
他一字字的说,话音未落就看见对方的额头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倒吸了一口冷气:「笨蛋,以后生气可以拿木棒什么的打我,千万别拿自己的头来撞,我浑身上下是刀枪不入的啊,你这个笨蛋……」他轻轻替李大喜揉着额头,真是心疼死了。
「咕咚咕咚咕咚」身后奇异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估计一干弟兄还能保持站立的应该不到一半了。沈千里暗暗撇撇嘴:这帮没有定力的家伙。忽听身旁响起杨昭颤抖着的声音:「当……当家的,您要大喜哥听清楚的……就是这件事吗?」在没有确认之前,他不能失了二当家的身份。
「没错,就是这个,还会有别的吗?」沈千里在那片红肿的额上轻轻吹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着谎,说完了,身边「咕咚」一声,杨绍经过确认后,终于也倒下了。
那些看守刑台的土匪看见事情急转直下,当家的对李大喜简直就是纵容到了天上,哪还有不明白谁说了算的道理,于是立刻开始解剩下那些被吊着的丫鬟们。沈千里看了一眼,心中长叹一声:自己的形象啊。
没等感叹完,忽听李大喜呜咽着道:「沈千里,你不是人,你也不找找就说俺逃跑。你就俺逃跑也就算了,俺逃俺的,干俺的丫鬟们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冻死她们?你就去抓了俺,是杀是剐俺没有怨言,为啥要牵连俺的丫鬟们?她们每天里辛苦照顾俺,多不容易,你为啥对她们说杀就杀,她们不也是你的丫鬟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说着说着,想到一旦自己今夜迷了路回不来,这些温柔可爱的丫鬟们就都要死掉,不由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弄玉心里暗道:大喜哥啊,你真的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和当家的一比,就像最单纯的兔子和最狡猾残忍的豺狼一般,都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他本来就没有良心的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物降一物,似乎在你面前,他还有了些人味儿。
她这里想着,那边花蕊见主人轻轻揽着李大喜替他拭泪,一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她们,从此后我再不对她们下手了,你放心吧。」
她心里不由得一热,脱口而出道:「大喜哥,我们死了有什么,你们三里屯一千多口人的性命都没有了,我们才三十多条性命……」
一语未完,李大喜的身子颤抖了几下,不敢置信的看向沈千里:「你……你把乡亲们……都杀了?」他的声音都哆嗦了,吓得沈千里心跳都漏了几拍,连忙就要解释,却见李大喜没命的扑了上来:「王八蛋,魔鬼,你杀了俺全屯子的人,俺和你拼了……俺宰了你,俺也不活了…
…啊啊啊啊啊啊……」
沈千里一把抱住心爱的人,一迭声的道:「没有没有,大喜,你听我说……」可惜他怎么解释也没用,李大喜用尽了所有力气挣扎着:「俺不听,俺不听,花蕊说一千多口人的性命都没有了,你还说啥子……」他眼睛里淌布着血丝,一幅誓要和沈千里血拼到底的架势。
「花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蹄子,妈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你还不给我说清楚了,少说两个字你会死啊。」沈千里一边忙着摁住爱人,一边破口大骂,花蕊醒悟过来,连忙喊道:「大喜哥,别急,没死,你的乡亲们都没死。」她看李大喜停下了挣扎,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我刚刚没说清楚,你的乡亲们都好好的呢,不过如果你晚来一步,他们现在就确实没命了。」
「我作证,当家的还没来得及去屠村,大喜哥你就回来了。」杨绍颤巍巍的举手:「我以我山寨二当家的名义作证,虽然当家的确实杀气腾腾要去屠村,但大喜哥你及时的回来了,阻止了这一血腥事件的发生。」
沈千里一脚把杨绍踢到一边:「妈的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他现在很郁闷,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认定他要被李大喜降住了,连说话都不会说了,左一句要屠村右一句要屠村。他们看自己被李大喜整的扎手扎脚很有趣是不是?
他冷冷看了杨绍和花蕊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大喜虽然是我的罩门,但你们可不是,咱们走着瞧吧,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收拾你们。
杨绍和花蕊一哆嗦,不自禁的都往李大喜身边靠了靠。而李大喜听说自己屯子里的人还活着,情绪也就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他倔强的看着沈千里:「你为啥要去屠村?为啥不好好找找俺。因为当初你跟俺说过如果俺敢跑,你就把俺全屯子的人都杀光,就因为这个,俺不管怎么的不愿意,还是在山上待了下来,现在你怎么可以因为俺不在房中就去屠村,俺又不是猪,非得在圈里好好待着。」
沈千里见他这个样子,又爱又怜简直到了骨子里,他攥着李大喜冰冷的手给他暖着,一边道:「我不是没找你,这山上我翻了两遍,哪里想到你跑到悬崖那儿去了,那是绝壁,又是我们来时的路,也没甚么景致和好玩儿的东西。」
话音刚落,李大喜就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那儿是绝壁啊,弄玉说,你这山寨四面都是天险,你想俺一个老百姓,又不像你有会飞的功夫,俺就是想跑,能跑得掉吗?你平日里那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就这般笨了?」
沈千里苦笑道:「关心则乱,我一想到你可能跑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好好好,这回是我的错,下次保证不这样武断了好不好?」他说完见李大喜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忙搂着他道:「好了,山上风大,冷的很,我们回房间去好不好?」有些后悔自己没穿件披风轻裘之类的出来,否则现在就可以给宝贝穿上了。
沈千里恼火的看着躺了一地的弟兄们:「怎么?你们还没躺够吗?那好,今晚就都在这里睡吧,反正寒冷的环境对你们的武功进境也有好处。」一语完,所有人都闪电般爬了起来,嘿嘿嘿尴尬笑着。弄玉早已经回房拿了件大毛衣服给李大喜披上了。
待回到房间,沈千里立刻就吩咐找大大来给李大喜诊脉,不一刻山上大夫来了,看视了片刻笑说没有妨碍,只是偶尔感了点风寒,开几剂药疏散一下也就行了。谁知沈千里听到风寒二字,立刻慌了,对着弄玉吼道:「去,把老五给我揪来,让他好好给大喜看看,风寒这东西可不能小看,闹大了不是玩的。」
一番话说得那大夫张口结舌,心道小小一个风寒连我都看不在眼里,竟然还要劳动五当家的,他日被五当家的问我,说怎么连个风寒都治不好,我这半辈子的老脸可往哪儿搁啊。想归想,他可不敢惹这时候的沈千里,果然,弄玉去了不一刻,便带着一个俊俏无双的年轻人进了屋里。
原来这五当家的名叫凤羽,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采那珍稀药物,然后年关将近方才回来,他也是青山派弟子,医术制药均高明无比,故坐上了山寨的第五把交椅,只是于人情世故都不感兴趣,所以从不参与山寨内事务,大伙儿没事也就都不去烦他,除非寨里有人受了实在治不好的重伤,只是这山寨上的十几个大夫个个都也算是高明之辈,所以极少有麻烦到他的伤势,如今沈千里把李大喜捧在手心里一样的疼着宠着,一点儿小病也不敢怠慢,否则恐怕要在过年的团圆饭桌上,李大喜才会看见这个山寨中隐匿最深的五当家的了。
当下凤羽一听说大嫂「重病」,连忙风风火火的赶来,他早听山寨中的人说嫂夫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土的掉渣的男人,因此见了李大喜也不惊奇,只是把了把脉象后,凤羽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眼看着自己那个一向冷酷无情的大哥竟然还紧张的凑近自己连问:「怎么样怎么样」,他一肚子的气也没处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事儿,他比老虎还壮呢,饮食清淡一些,饿他两顿就好了。」
说完站起身离去,一边恶狠狠的想:看来我得把山上这些偷懒的大夫一个个好好收拾一遍了,这么个破风寒还用的着我。
沈千里这才放了心,又让弄玉把上个大夫开的疏散方子拿来,看了看命花蕊去拿药。



接下来的日子里忙的昏天暗地,连晚上都是和几个当家的掌柜的睡在书房里,因为年关将至,各项要忙的事情实在多得很,如此忙了三天三夜,其间仍不忘派流霜或趁月去探看李大喜,得知他已经没事方放下心来。
如此直到第三天傍晚,各项事情方大致有了头绪,他想李大喜也已经到了极限,于是留下杨绍等人继续在书房拼命,他则要回后面去睡。
不过杨绍他们的胆子已经大了起来,此起彼伏的抱怨,沈千里眼睛一瞪:「等你们有了媳妇,也有这个特权。」一句话把二三四当家的都打发了。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正无聊数着帐子上有多少朵梅花的李大喜一看见他来了,竟然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双眼闪闪发光的迎了过来。沈千里忙一把搂住了,薄瞠道:「才好点儿又不管不顾了,穿着夹衣就下床。」
其实这屋里温暖如春,哪有半丝儿寒气。李大喜嘿嘿笑着,攀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松,让他不禁心花怒放,暗道我三日没见大喜,他就想我想成这样,可见是对我生了情意,想起他每次听到自己调笑时又羞又气绯红的脸孔,不由得心里痒痒,故意逗他道:「怎么?才三天没见着为夫,就害起相思病了吗?」
李大喜一怔:「啥叫相思病?」然后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病,俺已经全好了,沈千里,俺现在一点儿病都没有,不信你看啊,能蹦能跳的……」他在沈千里怀中挣着向上蹦了几蹦。
沈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了,我知道你没病,相思病的意思就是我问你想不想我?」话音刚落,就听李大喜大声的道:「想,沈千里,俺都想死你了,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啊。」
这个回答倒让沈千里彻底的愣住了,心想什么时候大喜这么大胆了,他以前从不肯说这种露骨字眼的,正心里窃喜,却又听李大喜接着委屈的道:「她们都不肯给俺肉吃,每顿还只有一碗稀饭,俺要肉和白米饭吃,她们就说是你的命令,养病期间饮食要淡,不许吃饱,还说要你过来亲自看了俺的情况,解除禁令俺才可以吃肉。俺这两天是天天的盼着你过来,可你却没了影子。」
他抬起头认真的问沈千里:「你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7」
沈千里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李大喜,你就是因为要吃肉,吃白米饭,所以盼着我,想着我早点过来是不是?你……你就没有点别的原因吗?例如,你看不见我,心里就觉得难受?」
话没说完李大喜就抢着猛点头道:「是啊是啊,俺一边想着你,就觉得肚子格外难受,饿得一直咕咕叫,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俺终于可以吃饱,终于有五花肉大蹄膀吃了。」
「你上辈子一定是猪,而且是头被饿死的猪。」沈千里无力的大吼,叫过弄玉来:「他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
弄玉拼命的忍着笑:「嗯,别的我不知道,吵着要肉吃要吃饱的时候,倒的确是中气十足的。」她说完,看见李大喜感激的看着自己:「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奴婢还是建议公子请大夫来看看,不用五当家的,上回的蒋大夫也算是医中圣手了。」
她好笑的看着那感激眼神立刻充满了哀怨,这个李大喜啊,还真是有趣,明明是比自己和公子年龄都大的人,为何却有这般单纯的心思,连隐藏自己的心意都不会,他好在是一个农民,若是读书人进了官场,只怕此刻早已尸骨无存了。
「嗯,好,那就请大夫过来吧。」沈千里点点头,淡淡吩咐,又想起一事:「对了,大喜过年的衣服做了吗?别的都还好,我去年打下的那两张白狐狸皮一定要给他做件裘衣,这山上下雪时,好带着他一起去赏雪景。」
弄玉答应下来,不一会儿大夫进来,诊了脉后笑道:「当家的,已经不碍事了,药可以不吃,饮食也可恢复正常,大喜的身子骨虽然瘦,可结实着呢。」
说完沈千里笑道:「如此就好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馋也要馋出病来。」言罢吩咐弄玉带着大夫下去领赏,又让花蕊去厨房传吃的东西,待午饭上来,李大喜一见到鱼肉,立时就把他想了三天的沈千里给丢到了脑后。
沈千里看他吃的香,心里也舒坦。弄玉走进来,悄悄拉了拉他,两人走出内房,弄玉便道:「公子,你若真心喜欢大喜哥,也该为他着想,这几日年关近了,我冷眼行着,他似乎颇为想家,你就不陪他回去,也该当着他的面儿给他叔叔捎些年货过去,今年的年货又丰盛……」
一语未完,沈千里已拍着额头道:「是了,我想起来了,亏得你提醒,先前只道查出了那些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的大老鼠,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便是了了他的心愿,怎的就忘了他的二叔,那也算是我半个丈人了。」因连忙叫流霜趁月准备了一车东西,进来时李大喜已经吃完了,因为三天没见荤腥,又吃撑着了,在那里蹦呢。
沈千里便笑道:「大喜,我给二叔家准备了一些年货,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上的,还有,你写一封信,我明天让流霜趁月一并捎回家里。让老人家也放心,省得天天担忧我给你气受呢。」
说完了李大喜早蹦了好几圈儿,激动的大嚷大叫道:「俺要回家,俺要跟车回家去过年,沈千里,你放俺回家好不好?年一过俺就回来。」
「别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你给我乖乖写信,年是要在山上过的。」沈千里沉着脸,这时候千万不能对李大喜露出任何笑容,否则最后败北的一定是自己。果然,李大喜见软磨硬缠都没有效果后,只好乖乖的坐到桌前,他不会写字,但他也有一套写信的办法。
弄玉端来笔墨纸砚,看他选了一张最好的宣纸,毛笔蘸饱了墨汁,先在纸上画了个小老头儿,然后在下面又画了个年轻带着笑容的小人儿,小人儿底下又画了一颗心,接着画了个笼子,又画了一朵低着头的小花儿,花心里还是个小人,接着是好几个空筐,然后是一座山,最后是同样几个装得满满的筐,她看的奇怪,沈千里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由得笑问道:「你这叫什么信?都写的什么意思啊?你二叔能看懂吗?」
李大喜白了他一眼,哼声道:「不懂拉倒,我二叔保准懂就行了。」说完把信一折,交到流霜手里。



第二日,流霜和趁月在路上把这信打开,两人一直研究到三里屯,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及至来到李大喜二叔的家里,老人家和兰花儿正在剥玉米,看见他们来,听说是山上当家的贴身随从,不由得又惊又惧,忙让进屋里,流霜便把信拿出来给他看了,老人家一边看一边抹着老泪,最后才笑开了,对两人道:「没想到当家的对大喜这么好,这俺就放心了。」
流霜和趁月对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不由问道:「老人家,你能看懂大喜哥的信吗?」见李二叔咧着嘴猛点头,两人越发奇怪:「他就画了这么几样东西,你就能看懂?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二叔一听就乐了:「是了,看你们俩的模样儿就知道是识文断字儿的,哪能看懂大喜的信呢。」
他指着最开始的那个老头儿说:「这是说二叔,底下笑着的小人儿是说他现在过得很好,底下的这颗心是让我放下心来,画了个笼子是说他还得在山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过年也不行,所以这朵低头的小花是让兰花儿替他给俺磕头,这空筐是说要是俺和乡亲们缺什么东西,就让俺们去山上找他要,山上要是有的话,他就能帮俺们弄到这些东西。」
流霜和趁月两个舒了口气,同时笑出声来,一边摇头道:「大喜哥真是绝了,虽然不会写字儿,但这画成的信,该说的他可一样没落下。」笑完了,流霜便问李二叔道:「怎么着?他还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敢情他还想着要回来呢?」
言罢李二叔忙小心陪笑道:「依二位爷看,这大喜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等到明年过年吧?嘿嘿,虽说他是被当家的娶了去,不过这被休也是迟早的事儿,就他那直肠性子。」
流霜和趁月又都笑了起来。趁月道:「大叔,怎么你也觉着大喜哥能回来吗?」
李二叔正色道:「那是当然,本来俺担心大喜说话直,脾气也倔,惹了当家的不高兴会被当家的给杀了或者打的遍体鳞伤的,现在看来,当家的对他还不错,想必不至于对他下这重手,觉着大喜不合心了,大概会休了他撵回来,本来么,就算大喜不惹当家的生气,这世上的俊闺女还不多了去,找一个女孩儿成家生孩子才是正经的事,俺现在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当家的能放大喜回来。」
他一边说,流霜和趁月就一边笑,最后站起身道:「大叔,我们两个山上还有事情。就不多耽搁了。劝您老人家趁早儿死了这条心,大喜哥是不能回来给你娶媳妇生孩子了,不过将来若是当家的高兴,和他一起回来探探亲,应该还是不难的。」说完了,两人也不管李二叔目瞪口呆的脸,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第九章

回到山上,把李大喜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沈千里等人,大家也忍不住一通狂笑,此时天色已晚,沈千里心里又痒痒起来,装模作样的站起身,咳嗽了两声道:「那个,杨绍,你带着大家今晚把这些尾帐清一清,明日就是腊八了,该发的红利等都发下去,让大家伙过一个丰丰盛盛的新年。
杨绍忙凑过来问出关键问题:「当家的,我们在这儿清帐,你要去哪儿?你不会又想扔下我们自己去风流快活吧?」话音刚落就被沈千里瞪了一眼:「怎么?看来你有很大的意见啊。」
「没有没有,嘿嘿,当家的新婚不到半年,是应该多陪陪大喜哥的。」杨绍一脸狗腿笑容的看着沈千里竖起的食指,开玩笑,他可不想被老大凌厉的指风在身体上任何部位开洞。
垂头丧气的目送着沈千里满面笑容的离开,他回过身来看着和他一样垂头丧气的弟兄们:「好了好了,都打起精神来,这就是为人属下知道吗?谁让人家是老大呢?你们累了一肚子气,大可以回去拿自己的下属们撒气,现在都乖乖的给我干活吧。」
很快的,新年就到了,按照山上的旧例,除夕这天的中午饭是要和那几百名来自各地的掌柜的一块儿吃,晚上才是和山上的弟兄们一起狂欢庆祝,为了不让李大喜再在饭桌上闹鱼非鱼的笑话,弄玉和花蕊从二十七就开始教他团圆饭的各种菜色,可惜李大喜只知道花肉鱼虾,其它那些记了几遍也记不住,沈千里看他每天辛苦照着那些画纸死记硬背,十分的心疼,怪弄玉等太过小心,又对李大喜道:「不必背,那天你就负责吃饭,看见什么喜欢的告诉我,有不懂的也悄声问我就行。」
如此这般,总算把除夕给闹过去了,虽没闹甚大的笑话,不过底下那些掌柜的未免奇怪,私下里都传说当家的男妾是饿死鬼投胎,不过这些传言很快就被沈千思用高压政策给镇压了下去。
新年里自然热闹,每天歌舞丝竹的,一直到过了元宵节,山上张灯结彩,又欢腾了几日,二月二过后,这年就算过完了。
山上那些向阳的地方,草根儿都开始泛绿。李大喜也空前兴奋起来,每日里都往后山上跑,沈千里和流霜趁月,弄玉花蕊忙着准备南下的事情,恰逢青山派有几位师伯师叔又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打秋风,因此也就没功夫理会他,反正每天看他高兴的很,就随他去吧,只要不把山给翻个个儿,沈千里也不忍心拘束他。



转眼间到了三月,这日沈千里和弄玉花蕊等定下了南下的日子,弄玉花蕊便回去准备东西了。到得晌午,李大喜方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进门就兴奋的对两人道:「弄玉,花蕊,你们去看看,俺在后山上开出好大一片荒地来呢,哈哈哈,今年打春早,二月二过了没几日就化冻了,俺早就看中后山那一大片荒地,又平又整,那泥土都是黑色的,总有一百多亩吧,哈哈,这么肥的地俺还没见过呢,只可惜俺才一个人,紧跟紧的干了这二十多天,才开出十几亩的荒地来,要是多几个人,开它几十亩,种上玉米,大豆,白菜,萝卜,啊啊啊啊,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弄玉和花蕊听得懵了:「等等等等,大喜哥,你说你这些天不见人影,是因为去开荒了?谁……谁让你去做这种粗活的?天啊,这下反了他们吗?让公子知道,他们是要死还是要活?」
李大喜正大口喝水,一听见这话,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一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替他拍着背。
他急忙道:「没人让俺干活,是俺自己看中了后山那块荒地,你们不知道,俺在山下的时候,地都是租胡二二麻子家的,一户人家只能租几亩地,打的粮食交了租子后。就剩不下多少来给自己吃了,所以俺看见这一大片地,真是高兴,俺准备问问山上的人,要是有人肯和俺一起种,那最好不过,实在不行,俺就自己种,再把打下的粮食蔬菜卖给你们,哈哈哈,这样俺就可以自己挣钱了,嗯,后山上的树也多,木柴山多,砍柴也不错。对了,这都快下种子了,俺得托山林去买种子,钱先让沈千里给俺垫上……」
花蕊和弄玉看着他在地上团团转着,嘴里念念有词,两人惊讶对看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拉着他到饭桌前坐下:「大喜哥,怎么,听着你的意思,你还想在山上种地?」
见李大喜猛点着头:「是啊是啊,这都快清明了,眼瞅着就要播种了呢,俺们农家人一过清明,就要忙起来了,要一直到冬天,粮食什么的都收了,才能闲下来。」
他一边说着,午膳早就端了上来,问过沈千里不过来吃饭后,李大喜很高兴,快乐的端起一大碗白饭,泡上肉汤就着扣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和沈千里在一起,他总是逼自己喝这个汤那个汤的,一向讲究务实的李大喜是最讨厌那些好看却不顶饿的汤品的。
「大喜哥,你知道公子马上就要南下了吧?今儿上午日子已经定了出来,就在后天清早启程。」弄玉试探着问,她十分担忧这个凡事一根筋儿的主子,到了江南后,不说别人,就是那位菡芳仙子,清高冷傲的外表下就不知藏了多少花花肠子,人又狠毒,大喜哥这性子,不遇上她还好,遇上她还不知得多少亏吃呢,如果公子再因为青山派和红衣派的联烟而处处迁就那位仙子,弄玉不敢再想下去,看来到时候为了护住李大喜,自己和花蕊可能要拼上性命了。
「俺知道啊。」李大喜一边扒饭一边点头:「他走了正好,没人天天盯着俺喝汤。那些鸟汤一点都不捱饿,晚上俺也可以好好睡觉,第二天就有精神起来干活了。」
沈千里不在的日子,呵呵,想一想就让他心里乐开了花,李大喜连眉眼都笑开了。却听花蕊悠悠叹了口气道:「怎么样弄玉,我就猜着大喜哥还在这儿做梦呢。」
她看向李大喜:「不过大喜哥,我真是很奇怪,公子一日也离不得你,这事儿山上没有人不知道,你是凭什么就认定了他会把你留在山上,单独去江南的?」
「凭什么?」李大喜愣了一下:「这是他自己今儿说的啊,他不是年前收到信,说要去那个啥南的吗?那天晚上他和俺说了一大堆,然后问俺去不去,俺说俺不去,然后他也没说什么,这不是说明他不反对俺留在山上吗?他……他没说非要俺跟去啊。」不是吧,沈千里这个王八蛋不会骗自己吧,他……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李大喜紧张起来,连嘴巴里香甜的饭菜也忽然间没了滋味。
弄玉同情的看着他:「大喜哥,虽然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不过你显然是没有弄清楚公子的意思,事实上,在他接到信的当时,他就说要我和花蕊准备了,还要多带几个伺候的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带上几个让你用的人手的人,公子身边有流霜趁月和魅容手下的几个丫头就够了,带我们去则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也就是说,他在看完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带你一同走,今天日子定了下来,后天一大早,大喜哥你就要和我们一起下山了,所以,你今年开出的那片地恐怕要继续荒下去了。」
李大喜「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那个啥……他……他怎么会这样干?他没说让俺去啊,俺的地……」李大喜的心里在淌血,他的地啊,十几亩肥的流油的土地啊,种下去玉米大豆高梁,秋天就能有个好收成的土地。
「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俺现在就去找他。」沈千里你太不讲究,怎么能让俺空欢喜一场,这几个月里,俺该忍的忍了,不该忍的也忍了,甚至你晚上做到那么晚,俺再困再累都没说什么,俺就是因为等着这一天,该啊,现在你心满意足了,竟然连这短短的时间也不肯放过俺,不行,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行。
「大喜哥,你等等,这事儿已经定了,你去找公子也没用。」弄玉紧跟在李大喜的后头喊,不过因为极度失望而导致怒火冲天的李大喜根本就听不进去。一路百米冲刺来到了大厅,守卫们见是他,谁敢拦着,李大喜一头撞进去,沈千里正在分配工作呢,四当家山林和师兄沈德留守山上,带着弟兄们镇守山寨,杨绍和凤羽还有刘进都要跟着他下山,凤羽跟着自己,其它两人到时候有别的任务要给他们。
刚分配完,李大喜就进来了,劈头就问:「沈千里,去那个啥南的地方,听说你要带上俺?」
杨绍等一看见这架势,纷纷寻了个角落的地方,三五成群扎成一堆,门外几个知机的丫鬟见状连忙奉上瓜子茶水,顺便也借机留了下来,这样的好戏不看太可惜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沈千里已经学会对属下们宛如造反的看戏举动视而不见了,他站起身将面前的茶杯倒满水,看也不看李大喜一眼,淡淡道:「是啊,怎么了?」
十分清楚李大喜此来的目的,也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他,而无数事实证明,当你绝不可能满足他的要求时,就一定要面无表情,决不可以给对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否则胜负殊难预料,就算自己郎心如铁,最后很可能也要化作铁汉柔情。
「俺不去,你答应过俺俺不用去的。」果然,看到沈千里的罗刹面孔,李大喜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不过还是表达了自己不肯下山的坚定决心。话音刚落就听到沈千里干净利落的回答:「不行。」
「为什么?」矮下去的气焰顿时回升,李大喜就差没有跳起来狂吼了:「你年前问俺的时候,俺说俺不去,你明明也没有反对,你咋能反悔呢?俺后山才开出一片荒地,俺还要下种,下了种后事儿多着呢,俺没有功夫陪你去那个啥南的,你自己去咋就不行了?又不是小孩子大姑娘,还得人领着。」
「我是没有反对,不过我也没答应,我只是什么都没有说,而什么都不说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我说了算,没有你置喙的余地。」沈千里喝了一口茶,看向紧跟着李大喜而来的弄玉,皱起眉头道:「那个,他说的荒地是怎么一回事?」
「啊,是这样的,大喜哥这些天一直都在后山亡开垦荒田。据他说已经弄出十几亩地来了,他本来还要四当家的去给他买种子,不过今天中午听我和花蕊说他也要下江南,所以就发飙了,我和花蕊也拉不住。」
说完了,沈千里摇摇头道:「真是本性难移,都嫁过来这么些日子了,还是不改这土包子的性儿。」
「沈千里,你听没听到,俺不去,俺绝对不去。」李大喜使劲儿的拍桌子,他不能丢下那么肥沃的土地,会遭天打雷劈的。
沈千里面不改色:「弄玉,告诉流霜趁月,去三里屯把他二叔和表妹弄来,咱们下江南的时候,就把他们绑在车后边拖着走,只给吃饭不给喝水,要……」不等说完就听李大喜大吼道:「好了,俺去成了吧,王八蛋,你就只会用这一招来威胁俺。」
「嗯,你刚才叫我什么?」沈千里眼睛一眯,让李大喜心里「咯蹬」一下:「俺,俺没有……俺什么也没说。」坏了,他怎么忘了这个茬儿,每次自己一忘情只顾着让嘴痛快后,迎接他的都是一夜的激烈运动,沈千里不把他做昏过去是不会罢休的。李大喜觉得腿有点儿打颤,一步步往后退着,不甘不愿的说:「那个,你先忙吧,俺回屋去了。」
「等等。」沈千里喊住他:「说,应该叫我什么?」这些天来实在是太纵容李大喜了,竟然敢在弟兄们面前公然向自己叫嚣,沈千里决定晚上要用身体好好的教训越来越大胆的爱人。
「俺……俺真的什么也没说……」李大喜退到门口,转身就要往外跑,却听身后传来风声,然后就看见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钉在自己脚前,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令人胆颤的寒光,同时,沈千里阴恻恻的声音从后面传釆:「说,应该叫我什么?」
「沈千里。」李大喜转回身子,低着头,十分不情愿的回答,听到各个角落里响起的窃笑声,他连脖子都红了,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前掐死沈千里,不过形势比人强啊,自己也没这种把飞刀甩在人家脚前的功夫,所以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嗯?」沈千里拖长了声音:「洞房花烛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想装糊涂吗?」下马威一定要彻底,这是经验之谈。
「夫……夫君。」李大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个王八蛋,他是不是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啊,洞房花烛这种字眼,竟也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气狠狠的看着沈千里,从眼神里表达出心中的愤怒不甘。
又来了。沈千里几乎要笑出声来:就是这种眼神,改变了他本可以平平顺顺过完的一生,结果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有学乖。
「好了,下江南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弄玉,和大喜一起回去吧,记住,多给他准备几套衣服,江南的天气阴暗难定,你要考虑的周到一些。」沈千里说完,就转回身去,摆明了不给李大喜再开口的机会。



马车疾驰在宽敞的官道上,前面是几匹神骏非凡的名驹。已近扬州地界,早春三月的天气暖洋洋的,道路两旁遍生绿草野花,杨柳也已经长出了细嫩的叶子,偶尔有黄莺在呜叫,声音清脆悦耳,好一派生机盎然的绮丽春光。
「大喜哥,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就要到扬州了啊,你不打起精神来,怎么能好好欣赏美丽的江南春光呢?」马车里,弄玉和花蕊不无担忧的看着如霜打的茄子般垮着脑袋坐在角落里的李大喜,一边在心里拼命搜刮着能引起他兴趣的话题。
「有什么好欣赏的。再好看的春光有啥用,俺的地啊,这时候种子种下去都该发芽了。」李大喜继续的蔫头垮脑,自从在山上最后两个夜晚因为那句「王八蛋」而被天杀的沈千里疯狂压榨了两个夜晚,导致他在马车上睡了两日后,他就是这副样子了,倒不是说身体没有力气,事实上,他早就没事儿了,可一想起那片被扔下的荒地,他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大喜哥,你知道吗?从古至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咏江南的诗句更多更美了,江南是每一个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小桥流水,千里荷塘,大喜哥,你没去过江南,是没法想象出那里的景致的。」想起以前听到魅容和流霜他们这样描绘江南时,每次都惹得自己悠然神往,恨不得插翅飞到江南来,推己及彼,大喜哥应该也不会例外。弄玉非常自信的想。
「是啊是啊,杏花烟雨江南,大喜哥。只这一句话,你难道不觉得向往吗?」花蕊也在一边帮腔。李大喜无精打采的看了她们…眼,又往榻上缩了缩身子:「俺要睡觉,也许做梦还能梦到俺那片地里长满了玉米棒子。」
「大喜哥,你不是才醒吗?别睡这么多,看睡出病来。」弄玉急着拉起他倒下去的身子,忽觉马车停了下来,接着门帘一挑,沈千里矮身钻进来,看着李大喜笑道:「怎么?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吗?」
他挨着对方坐下:「好了,都已经到扬州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老想着你那些不可能长出来的苞米棒子,扬州可是有许多好吃的食物哦,例如得意楼的菜肉包子和蟹黄包子,春江月的东坡肘子和西湖醋鱼,还有诗雨轩的松树鳜鱼,叫化鸡等等等等,哦,这些都是酒楼的招牌菜,扬州的民间还有许多让人垂涎三尺的小吃呢,你要是老这副样子,我可就不带你去吃了。」
沈千里不愧是沈千里呢,就见这几句话一说完,李大喜就宛如在岸上晒了半个时辰已经奄奄一息的鱼蓦然又回到水里一般,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连黯淡的双眸都发出闪闪的光芒:「沈千里,你说的是真的?扬州咋会有这么多好吃的?还有你说的那什么东坡肘子菜肉包子啥的,能比咱们山上鲁师傅做的好吃吗?」
弄玉和花蕊都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家主子,太厉害了,一下就命中要害,难怪公子平时虽然都被大喜哥吃的死死的,但一到关键时刻不能妥协的时候,总是可以反败为胜,这大喜哥的罩门完全就是落在人家手里了嘛。



扬州城里有一处穷尽人工之力建成的宛若天然的大园子叫做杏花林的,占地约五百多亩,其间多是奇花异树,怪石假山,更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如此大的地方却只有几十户人家居住,大多是巨富豪贵。稍不入流者也不能入这园子。
据说这园子是在一百多年前由武林中几个神秘的人物斥鉅资建成,只是建成后,他们却并不住在这里,连几十所美轮美奂的房舍中,到底哪一所是他们的别院众人也不知晓。
其实这园子当初就是由青山,绿水,红衣,白雪,紫霞五派的掌门亲自建的,他们五派虽然自建派开始就势如水火,彼此暗斗,但是武林中一旦有大事发生。或是有别的势力威胁到五派中任何一派,五派必定联合起来群起攻之,这是当初五派创始人立下的严训,也因此,几百年来五派的地位高低虽然是不断变换,但他们却始终是武林暗中的掌权者。
沈千里的「芳草别院」就处于这杏花林的东边。由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或豪华或精致或清幽的院落组成。其它四派的庄园也分别占据了园子的南北西中四面,本来自三年前各派都将派中事务或明或暗的传给下一任当家的传人之后,这五位传人除菡芳仙子因为是其它四人追求的对象而时常与他们见面外,其余四人还是极少见面的,不过他们都是自小就进入各自的派系,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练功,勾心斗角直至长大,彼此间倒都是十分熟悉的。
沈千里很少来芳草别院居住,除非是五派要聚在一起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次之所以和流霜趁月杨绍等商量了许久方决定来这儿,是因为两年后五派当家人的比武就要开始,他要想办法探察其余四人的实力,又要想办法躲避其它四人的探察,于是想了一想,干脆也不隐藏行踪了,就到芳草别院来,摆出正大光明朗高姿态,给那四人来一个疑兵之计。
谁想到半路上就得知,其它四人也分别去了杏花林,他不由得失笑,看来这回不但用不成疑兵之计,四个男人间还要好好的周旋一番了。
来到别院门前,一阵食物的香气猛然扑鼻而来,李大喜鼻子灵,立刻一高儿跳下车,亏得沈千里眼尖,在马上及时捞住了,方不致摔倒。
他下得马来,对李大喜沉声道:「你想吃东西,进了院子随便你,这些东西却不能吃。」
话音刚落,李大喜已经叫了起来:「为啥不能吃?你看不是好多男男女女都在那里买吗?」他这一嗓子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
沈千里觉得头开始疼了,他知道李大喜的脾气,什么都好,就是对吃的怀着一份异乎寻常的执著与热情,或许是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吃饱过,吃的东西也少的可怜的缘故。所以沈千里疼他,也都是由着他的性子来。但这次可不一样,偏偏他还不能告诉李大喜,那些卖东西的都是其余三派派来侦察己方动静的探子,而那些买东西的,也都是自己院子里进行反侦察的人员。
这些事实大家全都是心知肚明,偏偏还不能说出来,端看谁的手段高明罢了。
「沈千里,你说过要让俺吃的。」李大喜挣脱了沈千里,飞也似跑到一个炸油饼的摊子前:「老板,来两张油饼,要炸的起酥一些哦。」
那位被叫做老板的人呆呆看着李大喜,又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无奈跟着的沈千里。眼睛都有些发直,直到李大喜喊他:「老板,你没看过美男子吗?其实这人不能看外表的,你看那入长得多俊俏,可心肠黑着呢。」
他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人到底是谁,胆子可够大,谁不知道青山派传人沈公子心肠黑啊,可除了和主子同级的这几个人,谁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嗯,这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很重要,要好好的探听清楚。
他面上带笑,飞快的炸好了两张油饼包给李大喜,却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老板?你是家里忽然遭灾不得已才来卖油饼的吧?」
「没有啊,我都卖了二十多年的油饼了。」
老板也疑惑的回答。这个神秘人物怎么会忽然这么问,紧接着就听到李大喜放肆的大笑声:「哈哈哈,你吹牛吧,卖了二二十多年油饼,你的皮肤比俺还白,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这哪是卖油饼,说你是卖脸油的还差不多,哈哈哈。」
他回头拉着沈千里:「江南的人都喜欢吹牛吗?还是说江南的太阳不是照我们的那个,所以一点儿也不晒。」
这李大喜倒是个侦察的好料子。沈千里脸色黑了一半,改日让他在别院里扫一下,看看能不能捉出几个奸细。
而那个卖油饼的中年大叔则羞愧的低下头去,一脸冷汗顺着额头滴下:公子啊,我对不起你啊,不是……不是我对不起你,是这一回青山派不讲规矩,在各个院子前侦察情况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谁都明白可是谁都不讲出来,怎么这回沈公子却弄了这么个人来揭穿我,啊啊啊啊,太不地道了啊。
「嗯,江南的天气好,水也好,养人,所以这里人的皮肤都很好。」沈千里淡淡替那探子找了个理由,真是窝囊,自己还得替别人家的奸细说话,不行,得把这一根筋儿的大喜带走才行。刚想到这里,还不等付诸行动,李大喜就又跑到一个卖汤圆的摊子前,指着那人说道:「你胡说,他的脸怎么就又黑又糙像锅底似的?」
「李大喜,想买什么就赶快买了进去吃。」服了服了,谁知道这家伙不但对吃的感兴趣,对卖吃食的人也研究的如此透彻,沈千里一把捞起爱人:「流霜,弄玉,把这里所有吃的东西都买上两份带进来。」他说完拎着大喊大叫的李大喜进了芳草別院。
可以想象,其它那三个混蛋得到关于李大喜的密报会惊讶成什么样子,因为菡芳仙子的缘故,自己娶了李大喜的事情只限于山寨中的兄弟们,没有刻意让其它人知道。很好,就让他们去猜吧。最好把心机都给费尽了,那对自己可就是大大的有利了。



斜阳别院一一
江百川看着手上探子的密报,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紧紧的蹙起:李大喜?这人是谁?不可能是青山派中的人,那些老头和自家的老头们一样,对名字讲究着呢,不可能给徒弟起这种土的掉渣的名儿。
可是看属下的报告,沈千里对他似乎很好的样子,能让那个狠辣的小狐狸如此对待的人,除了菡芳仙子外不应该有第二个才对,只不过这样一个土气蠢笨,样子也普通的土包子,怎会得到沈千里的眷宠照顾,甚至让他住进芳草别院。
精明的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李大喜到底何许人也,就如沈千里所希望的那样,他的头倒是渐渐的疼了,最后干脆把那张报告一扔,冷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我需要和那小狐狸见一面,当面探探虚实了。」
关山别院一一
聂十方看着手上探子的密报,一向深不可测的双眸瞪得宛如铜铃般大:「怎么可能?沈千里这家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一个土包子,还是一个直肠子的土包子,不对,这其中肯定是大有文章,到底是什么缘故呢?无论什么原因,那个比我还讲究的家伙都不应该能忍受得了这种人啊。」
他摇着头自言自语,身边的心腹属下连忙凑上前来,看完信沉思道:「主子,瞅着这情景,倒像是沈公子的心上人似的,宠成……」
一语未完,就被聂十方斥道:「不许胡说,不可能是他的心上人,沈千里要是能娶这样的人,我就去娶一头猪,嗯,这个人一定是他的一招暗棋,没错,他就准备用这个棋子故布疑阵,转移我们三人的注意力,哼哼,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他冷笑一声,顺手将那张报告给扔掉:「算了,还是明天亲自走一趟,从他那里探虚实才是上策。」
明月别院一一
凤九天看着手上探子的密报,从看完密报起,他的嘴就没有合上,身边的小丫鬟正好剥了一个煮鸡蛋要喂他,见状和另一个丫鬟对看一眼,悄悄将一整个鸡蛋塞进他的嘴里,竟然还有余空,两人偷偷的笑了起来,方把凤九天惊醒。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好几圈的步子,一边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说什么都不对,李大喜是谁?这一听就是个农夫的名儿,土的要命,沈千里怎么会对他好,他连对菡芳仙子都没有什么真心的笑,怎么可能对这个土包子露出宠爱表情,不对,肯定不是他喜欢的人,他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人。就算被猪油蒙了心,真的喜欢上这种土包子,也不可能带到这里来,让菡芳仙子知道了,他还怎么去追求她啊,嗯,到底这个李大喜是谁呢?啊,是了……」
他忽然做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于:「对了,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沈千里从小失散的哥哥,嗯,现在找到了,没错,传奇小说什么的都是这样写的,啊,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沈千里,我真替你高兴啊,你放心,我明天会去祝贺你的,嗯,就不知道你哥哥会喜欢什么礼物。」
他夸张的举动让身边的丫鬟们全部翻了个白眼:「拜托公子,你那份感动也太假了吧,还有你那传奇小说也看的太多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认定了人家两个的兄弟关系,这可不应该是你会做出的判断啊。」



「大喜,你看这个,这是汉朝时的玉佩,晶莹剔透,水涧无比,且是块暖玉,极是难得的,你戴在身上,可以趋吉避凶。」典型带着江南精致秀雅特点的小屋里,四面的窗户都开着,曳地的轻柔白纱被微风吹得飘荡不定,更为屋子中增添了几许诗情画意般的浪漫气息。
「俺不要,这都快夏天了,俺本来就怕热,还弄块什么暖玉在身上,那还不烤死俺啊。」李大喜摇摇头。一番话逗的弄玉等都笑起来,他却指着桌上的一幅牡丹富贵图对沈千里说:「你这里的好东西多,但俺可不识货,你就把那副画儿给俺吧。」
沈千里替他把玉带上,一边道:「放心,不烤人的。」然后来到画前笑道:「大喜,你还说自己不识货,你挑的这副画儿,可是绝品啊,奇怪,你一向对这些字画古董不感兴趣,怎么这次一下子就相中了它呢?」言罢拿起那副画吩咐弄玉卷上,这是他的心头爱,若非是李大喜,别人断要不去的,就连师门中人和菡芳仙子,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如今李大喜喜欢,沈千里便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对方的笑容才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李大喜欢欢喜喜的接过那副画:「俺,哪知道什么好坏的,俺就是看着这副画喜倾,都是大朵大朵的牡丹,俺家以前过年的时候,也贴过画着牡丹的年画,比这可差远了,俺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把它贴在墙上,多漂亮啊。」
一番话让沈千里黑了脸:「弄玉,把那副画给我,什么啊,这可是南唐徐熙德的真迹绝品,世上再难找出一幅来,年画?这种东西能当年画贴吗?」
弄玉看见李大喜失望的脸色,不由笑道:「公子放心吧,我和花蕊也不能让大喜哥把这副画糟蹋了,回到山上后我们会小心裱好挂在墙上的,不也和贴年画差不多吗?」说完见沈千里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既如此,那就交给你们了,难得他喜欢我的东西,也不能让他失望。」
言罢抬头,见李大喜又笑开了,他不自觉的也露出一抹笑容:「好了,你们陪他在这园子里逛一会儿,他吃了许多小吃,别窝在心里,昨天江百川聂十方凤九天都递了帖子说今天要来,想必快到了,我得去应付一下。」
弄玉和花蕊对视了一眼,都呵呵笑道:「公子,大喜哥的面子可够大啊,能让三大派的首领齐聚芳草别院,多长时间没有这种事了。」
说完沈千里也笑了:「是啊,我现在还没想好该不该对他们说出大喜的真正身份,还有,你们说是否应该让大喜见他们一面,那都是其余三派的掌权者,和他们见了面,大喜的身份就确定下来了,青山派的那些老家伙们想不承认也不行。」
花蕊道:「确定身份我倒是同意,就是怕那几位公子见你娶了一位大叔,会齐齐吓昏过去,到时派中那些长老不说他们的宝贝徒弟不经吓,反诬陷说是我们使了手脚,那就麻烦了。」
说完又吃吃笑起来,忽听一边的李大喜道:「俺长得有那么客碜吗?什么有名的人,俺才不去见呢。」
沈千里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在这里玩吧。」说完来到前厅,彼时他等的人还没有来,过了一小会儿,院子中便传来了几个熟悉的客气声音,他站起身,看向身边的流霜道:「这几个家伙倒凑在一处了,有点意思,你听听,这几年没见,他们那言不由衷口蜜腹剑打机锋唱官腔的本事又高明了不少啊。」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院子里没动静了,他才对流霜道:「走吧,轮到我们上场了。」
几句「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等客气话说完,四人一幅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亲热样子来到前厅,魅容带几个丫头奉上茶来,四人又假惺惺的说了几句客套话,江百川沉吟了一下,终于直奔主题道:「哦,听说千里你这回带了一个农民样的人来别院,不知这人是谁?怎能得向来眼高于顶的你的青睐呢?」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人报道:「回当家的话,菡芳仙子来访。」
那三人彼此诧异看了一眼,沈千里便淡笑道:「今日人倒聚的齐了,还不快请进来。」
说完转头看向其它人,只见他们目中都露出一丝兴奋神色,显是要在这里显手段讨好一下那个高傲的女人,微微一笑,他和那三人一齐站起身来,脑海里却想到李大喜的样子,如果可能的话,他是真想退出这场为争夺美人和权力而起的明争暗斗啊。



菡芳仙子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这点谁也不能否认,如果她不覆盖面纱而走在大街上的话,估计不知要晃晕多少男人。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年轻女子,又有着深厚的背景和势力,从小受到最高等的教育和熏陶也让她身上处处透出一股优雅淡定从容的气质,加上她总是清清冷冷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让其余四派的传人甘心为她明争暗斗也是正常的。
最起码现在除了沈千里外,其余三人虽然都知道自己不爱她,但是却都觉得娶了她绝不是一件吃亏的事,因而即使这菡芳仙子再高傲,三个男人仍然甘心为地付出,甚至有时不惜放下面子与傲气去讨好她。
此时这位美人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款款而来,进了大厅,先是伸出纤纤玉手轻摘下那覆面的白纱,然后秋水般的妙目在室内流转了一圈,方浅笑吟吟道:「今儿倒像是下帖子请来的,因何如此齐全?」一边说一边在聂十方的身旁坐了,眼睛却是望着沈千里。
沈千里微笑道:「仙子大驾光临,真令寒舍蓬荜生辉,没看见三位当家的眼睛已经掉在芳驾身上了吗?这爱美之心,固然人皆有之,不过也要适当,可不要唐突佳人的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着实犹豫,有心暗示自己退出争夺美人的战斗吧,可青山派里的那些老家伙们必然不答应,何况自己对五派盟主的位子也还是很感兴趣的。
因此思量再三,方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登时招来了江百川聂十方凤九天的白眼,这三人也同时在想:李大喜肯定不是他喜欢的入了,否则不能还对菡芳仙子表现出追求的态度,就不知道那个土包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刚要接着探听李大喜的身份,却见一个清秀的小丫鬟进来给菡芳仙子奉茶,不知是因为心情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刚来到她的面前就被裙角绊了一下,一杯茶全溅在那条美丽的红色百褶裙上。
这下子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她可没忘记三年前一个喜欢爷的丫鬟在给这位仙子献茶时因为嫉妒她的美貌,故意将那茶打翻,本想看她被烫到惨叫来出一口气,结果爷眉头一皱,便将那个丫鬟交给她处置,偏偏这位美若天仙的仙子却巧笑嫣然的让爷处死那丫鬟,这回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腰间的红色软鞭一甩,就将那个丫鬟勒死了。
小丫鬟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肯定也难逃一死,一个身子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菡芳仙子看着那个卑微跪在自己脚下直磕头的女孩儿,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沈公子这里的丫鬟似乎对我颇有成见,看来公子的魅力实在很大啊。」她抬头看向沈千里,目中满是冷若冰霜般的笑意。
沈千里犹豫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一个丫鬟,实在不值得什么,何必为她得罪菡芳,因也笑道:「下人们笨手笨脚,惹仙子笑话了,若仙子有兴趣,不妨替在下管教一下。」
说完呷了一口茶,果然听菡芳仙子笑道:「既然沈公子舍得,我也就不客气了,最近日子闲来无事,我倒是创了一招花式。等一下就借这个丫鬟的头给大家见识见识,也好请几位大行家帮我品评品评,只不过要累你们等到午时,这招式在午时的阳光下是最好看的。」
没有人提出异议,看着那个丫鬟哭叫着被拖了出去,凤九天聂十方江百川无不是一脸的平静,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实在和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就连沈千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与不滿,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而已,能打点的这女人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第十章

弄玉和花蕊正在房间内绣花,李大喜自己在那里跳绳,虽然沈千里让他们去逛园子,但李大喜不愿意,说看见园子就想起自己在山上的地,心疼的要滴血,所以她们也只好陪着留在房里了。忽然只见魅容急急闯了进来,见到李大喜,又连忙恢复了一脸高傲的表情,却是一步步迈进屋来,皱着眉头不肯说话。
弄玉花蕊情知有异,忙问端的。魅容又看了李大喜一眼,似乎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他也从来不肯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遇上了,打个招呼就跑,如今见她进屋来,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跳自己的绳子去了。这样最好,省得让他看出自己是来求他的。
魅容心想,开口对弄玉道:「小兰刚刚去给菡芳仙子献茶,不小心跌倒,将茶洒在了那位姑奶奶的裙子上。」她此话一出,弄玉花蕊还有房内其它的几个丫鬟都齐齐惊叫了一声。
李大喜被她们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却听弄玉急急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爷杀了她吗?三年前小霞不就是因为献茶时烫了菡芳仙子,就被爷勒死了吗?」他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弄玉,只因为洒了茶就被勒死,他不敢相信这是沈千里会做出的事情,虽然他平时里挺冷淡的,但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他,怎么可能是这么残忍的人呢?
魅容点头道:「没错,不过这回那个女人说要练什么招式,让人把小兰捆在那里,只等午时就要用她的头喂招,你们想想,这女人毒辣无比,小兰哪还有活路?因此我来找你们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救她。」
话音刚落,花蕊就看向李大喜道:「让大喜哥去求公子吧,我们就去一百个也是枉然的。」
「不行。」却不料弄玉断然拒绝,这回连魅容都吃惊了:「弄玉,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这些还不太懂事的小女孩一个个死在那女人手里吗?」
她疑惑的问,却见弄玉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不要忘了,当初公子在在他师傅面前是怎么说的,他说大喜哥只是他的妾,他仍会追求菡芳仙子为妻的,何况仙子能够给公子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公子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宠爱纵容大喜哥,却绝对不会容许大喜哥去冒犯菡芳仙子的,孰重孰轻他心里最有数了,你们让大喜哥去求公子放了小兰,说得好,只是将他撵回来,可大喜哥那性子,一言不合,让公子在其它三位公子面前下不来台,或是得罪了菡芳仙子,公子狠下心来,未必就不会牺牲他,你们这不是害大喜哥吗?」
这番话一说完,花蕊也不吭声了。魅容心里着急,却也知弄玉的话有道理。
正没主意时,忽听李大喜沉声道:「俺去,弄玉,他若因为俺的最了那个狠毒的女人就要杀俺,那就由着他杀好了,俺是人,与其陪着一条狼睡觉,还不如死了呢。」说完他放了绳子就要出去。
弄玉一把拉住他,跺脚道:「大喜哥你先别冲动,你这样去了,不是摆明要和公子对着干吗?」奈何李大喜挣扎着一定要去,她实在无奈了,只得道:「大喜哥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没办法,只是这事儿必须要听我的,否则不但小兰救不出来,你可能也要搭进去,我有个主意,虽然荒唐,但定能救下小兰,至于事情过去,公子会怎么样,实在殊难预料,也只得慢慢哄着,争取将损失减到最低了。」
魅容忙问什么主意,弄玉犹豫了一会儿方道:「让大喜哥扮成女人,还要扮成怀孕的女人,就说小兰是他的丫鬟,这样公子还能顾忌一些,也许当时不会下毒手,在其它三位公子面前也不至于太没面子,谁都知道怀孕的女人是有些脾气的,菡芳仙子虽然毒辣,但却不是泼妇,她顾忌身份风度,也不好和公子已经怀了身孕的妾氏争一时长短。」
她话音刚落,花蕊和魅容就倒吸了口气,蹬蹬蹬退出三步去,花蕊心肠直,失声道:「弄玉,你这主意不错,只是让大喜哥扮成女人?」
她瞄了瞄李大喜方正英俊的浅麦色脸庞,终于呻吟出声道:「大喜哥扮成女人,还能看吗?」
弄玉不以为然道:「为什么不能看?怀孕的女人皮肤变粗变黑是常有的事情,除非依我这个主意,否则我即使死,也要拦住大喜哥,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他白白去送死。」
她说完,李大喜就断然道:「好,就这么办吧,俺虽然不想扮女人,但是小兰的命不能不救,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沈千里硬娶俺上山更糟糕的呢?」他说完,壮士断腕般往椅子上一坐:「好了,弄玉,你来吧。」
前厅里,眼看午时将到,沈千里和聂十方凤九天等的机锋也打的差不多了。他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李大喜是自己的妾氏,说是一时玩玩。
自己的地位在此,注定菡芳仙子是不能独占君宠的,她也不会在乎这么一个土包子的妾,相反,如果李大喜出身高贵,相貌出众。只怕这女人就要不愉快了,当然。前提是她喜欢的人是自己。
而聂十方等人就不同,越是自己说出的答案他们就越不会相信,这样子他们又要费心神去猜测李大喜的身份了。
「好了,午时将到,不如我们喝完这杯茶,就移步出去,看看仙子的高招如何?最上等的雨前龙井,不喝完总是可惜一些的。」聂十方微笑着提议,其余四人也纷纷附和,举起茶杯刚喝了一口茶,忽听门外响起了一个像是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沈千里,俺的丫鬟小兰呢?你借用了这半天,怎么还不还给俺。」随着话音,一个高大丑陋并且明显是怀着身孕的「女人」旋风般冲进了屋子。
「噗」的一声,沈千里聂十方凤九天江百川的茶全喷了出来,菡芳仙子总算还想着自己是闺阁女儿,喷茶这种举动实在太有失淑女风范,勉强咽了下去,却被噎的不轻,直翻着白眼,一时间,「咳咳咳咳」的声音大作,五位天之骄子从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
「咳咳,大……大……」总算沈千里脑子转的快,心想这「大喜」二字一叫出来,他假扮的女人身份也就必然暴露无遗,既然一向倔强的他肯委屈的扮成女人,一定是有他的深意,何况弄玉花蕊在他身边,不会让他乱来的,因硬生生将那个喜字给咽了下去,站起来惊讶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俺来要回小兰。」李大喜直视着沈千里,双目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沈千里心中「咯噔」一声,他怎么忘了李大喜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他最爱惜丫头们性命的,可恨是谁走漏了风声。不知为什么,明明那边就是其它四人不敢置信的目光,自己是应该狠狠给李大喜一个耳光让他赶紧滚蛋以维护自己的面子的,本来么,这种情况下不杀他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弄玉花蕊究竟在搞什么,让大喜扮成这个样子来和自己顶牛,以为「怀孕的妾」就能让自己有所顾忌吗?可是一接触到宝贝大喜的目光,沈千里就没来由的觉得心虚。
「那个……伺候你的丫鬟不是已经够多了吗?不差这一个,她得罪了仙子,是该受些惩罚的。」沈千里耐心的劝说着,希望李大喜能够知难而退,不过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李大喜几乎跳了起来,愤愤道:「她是俺的丫鬟,你既然借去,用完了就该好好的还给俺,管她得罪了谁,该打该罚也是俺说了算,你把她绑在那日头底下算怎么回事?难道你借了别人的东西,就因为用着不顺手,便特意打碎了再还给人家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沈千里几乎都不敢去看对手们张成圆形的嘴,可让他动用武力惩罚李大喜来彰显自己的威严,他是万万舍不得的。正想叫流霜趁月等将他带走,忽听菡芳仙子冷笑道:「这人是谁?在公子面前竟敢如此撒泼无礼,公子别怪我多嘴,这样的妾氏,即使有身孕,也是该好好教训教训的。」
这种失身份的话本不应该出自她的口中,但她眼看着沈千里竟纵容这个明显是男人假扮的妾氏到这个地步,心中不由警觉,暗想自己若想嫁给沈千里,必须铲除这个看起来在他心中占有着重要地位的男人。
她没有料到的是,李大喜本来就对她一肚子气,一听这话,立时转过头去对她吼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多嘴就把嘴闭上,一个女孩儿,本应温柔善良,才能显出她的可爱漂亮,像俺家的兰花儿,没有穿的没有戴的,但论长相,也不算太俊俏,可阿五就是看中了她,她心灵手巧还在其次,就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孝顺老人,所以阿五就对她好。像你这样的女人,就因为一杯茶便要杀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和那索命的黑白无常又有什么两样……」
「大喜……」沈千里轻轻的喝他,一时间也忘了掩饰他的身份,却见李大喜又转过头来,青筋暴露的吼道:「你叫俺干什么?俺说得不对吗?俺当着你这些朋友给你下不来台了是不是?你也可以杀俺啊,反正对你来说,杀人和杀鸡杀鸭是一样的不是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俺的,你说过你以后会心疼丫鬟们,不会动不动就对她们喊打喊杀的,可你现在呢?你答应俺的根本都做不到,你还算什么大丈夫?」
他越说越气,早把弄玉说得要适可而止给忘到了脑袋后面,竟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你是不是认为俺太放肆,对你大吼大叫的,或者又要拿俺的乡亲们来要挟俺,沈千里,你除了杀人,还能不能有一点让俺佩服你喜欢你的地方。」
他又转向聂十方凤九天和江百川:「还有你们,你们也都认为小兰因为一杯茶被处死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根本已经忘记了她是一个人,是和你们一样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们身边的丫鬟,是不是也稍有不顺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你们杀她们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她们给你们做饭,洗衣,铺床,一心一意的伺候着你们吗?就算是一匹马,骑的久了也会有感情吧。
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地位是高高在上,俺们穷人都是活该被侮辱被践踏的,可要没有俺们,你们吃什么穿什么?没有俺们,你们有再高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哼哼,你们现在风光无限,伤天害理,小心老天爷报应在你们身上,几十年后,几百年后,甚至就在你们这一代,就敢保证自己一直会这么高高在上吗?就没有落魄的时候?你们都轻折腾点儿吧。」
他一口气说完,江百川和聂十方凤九天都瞪大了眼睛,这些天之骄子做梦也没想到竟会有一天,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痛骂,而且一骂就骂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他们杀死。
沈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嘛,李大喜不发飙则已,一发飙算是把这些人都得罪了。可是由这番话,也能窥见他现在内心的悲愤,他叫过趁月,沉声吩咐道:「去把小兰解开,让大喜带回去吧。」无视菡芳仙子不满而阴冷的目光,他又拍了拍李大喜:「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她们,带她回去吧。」
李大喜愣住了,他以为自己这一番痛骂,就算不死也要被沈千里揍一顿了,他可没忘记当初刚认识他时这小王八蛋的厉害手段,谁料到他却放了小兰,还让自己回去。他眼圈一红,垂下头低声道:「你……你可以因为俺今天对你不恭敬杀了俺。可……可你不能杀小兰,不能杀她。」
沈千里点头:「好,我知道了,行了,回去吧,看弄玉给你打扮成了什么样子,我这心脏都要停摆了。」说完趁月回来,说已经放了小兰,李大喜这才放心的跟着他离去。
这里沈千里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叹息了一声,回过头来还没等说话,菡芳仙子已经霍然站起,冷着脸道:「沈公子家务事繁忙,还有爱妾等待安慰,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拂袖而去。
沈千里便让流霜送她出去,他明白经此一事,这个女人是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了,出奇的,心里没有失落,相反的反倒松了口气,还有一丝窃喜,仿佛是放下了一个千斤重的包袱一般。忽听凤九天嘿嘿笑道:「喂,你不去追吗?如果去追上了,好好的赔一番不是,或许还会有机会哦。」
沈千里转回身看着他:「怎么?被大喜骂傻了?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好心的提醒我?我退出战斗对你们来说可是大大的有利,所以好好把握机会吧。」算了,不就是五派的盟主吗?大喜说得对,自己要做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存着靠女人夺得权利的想法呢。
「没想到,那个李大喜,真是你的爱人。」聂十方忽然开口。沈千里苦笑道;「是啊,没错,我本来还想用他给你们来招疑兵之计呢,这下子全被打乱了。」他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看来你很在乎他,竟任由他对你大吼大叫的。」江百川低沉着声音道,嘴角边却弯着一丝笑意。
沈千里放下茶杯,点点头认真道:「没错,实话告诉你们,我是真的栽在他手里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性子倔,心肠直,是我把他强娶上山的,我原先想,不过就是图新鲜,喜欢看他那倔强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等玩够了,仍把他送回去。谁想到从娶了他的那一刻开始,这心也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跟着他转了,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只要看见他就觉得满心欢喜。
唉,没有爱过的人是不知道这情爱的真正滋味的,我从你们看菡芳仙子的睏神中就可以知道,你们三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爱着她的,也不知道你们这辈子会不会遇上让自己倾心爱恋着的人,如果能遇上,你们便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良久,江百川忽然笑道:「千里,我们有多久不曾坐在一起,这么剖心剖肺的坦诚以待了?」
「啊?」沈千里茫然,随即了然,摇摇头叹道:「有多久?我都忘记了呢,好象从五岁起,大家便都明白菡芳对于我们的意义了,然后也都会藏着心机为讨她的欢心和自己一派的壮大而勾心斗角了。」
凤九天也感慨接口道:「没错,还记得我们三四岁的时候,打起架来是一点不保留的,高兴了大家聚在一起偷师傅们的酒喝,生气了找上你们,然后一起向天狂吼几声,受欺负了大家一起去帮着讨公道,有时候都能把师伯们打的直告饶呢。」他的语调黯淡下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我们……本应该是最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朋友的啊。」
聂十方忽然站起身来,沉声笑道:「好一个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朋友,九天,从现在起也不算晚啊,毕竟我们还这么年轻,总比等到白发苍苍才明白悔悟要好的多。」
他又看向沈千里:「我仍会追求菡芳仙子,为了绿水派的壮大和坐上盟主之位与你们竞争,不过,从此后我会光明正大的和你们竞争,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凤九天也站起身:「十方说得好,我赞成。」他又看着沈千里:「好了,你现在一定是急着去看那个叫李大喜的人,我们也不耽误你了,省得招你恨……」
他忽然又笑出声来:「说真的沈千里,你以后千万不要让他扮女人,会出人命的,哈哈哈哈,一个手脚粗大,嗓门高亢的怀孕女人,妈呀,这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恐怖的一件事情了。」他说完,其它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江百川收了笑容,又换上一幅正经表情:「不过我觉得你娶了他,实在是不亏。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觉到早已被自己丢掉的良心似乎回来了一点儿,或许我们拥有的太多,所以麻木了,而他虽然是一个穷惯了的土包子,但他比我们更懂得珍惜。千里,别改变他,我但愿他能永远保持着这份赤子之心。」
沈千里苦笑一声:「改变他?你们不了解他,比十头牛加起来还倔,要改变也是我改变,想改变他?算了,这种没不可能的事情我才不会去费心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送走了三个人,然后心急如焚的向后院走去,李大喜这一气,还不知怎么样呢。



意外的,来到后院中,弄玉和花蕊等人都在院子里,那个被放了的小兰赫然也在。沈千里身子一僵,不悦道:「你们不在屋里伺候,都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大喜呢?他怎么样?」
话音刚落,花蕊就连忙摆手,示意他别出声。弄玉走上前来,悄悄说道:「大喜哥不知怎么了,明明救回了小兰,公子也没把他怎么样,可他进了屋子后就开始痛哭。我们还从来没看见过他这副样子,若说害怕,也不像,可问他什么也不说,这会儿哭声刚刚歇了下来,我们想着还是等他平静一会儿再进去吧。」
沈千里哪能等到那时候,连忙一推门,弄玉替他打起帘子,随后几个丫鬟都悄悄跟在他的后面探听动静。却见公子忽然向后一挥手,她们心里明白,便连忙都停下来,在外面仔细听着里面的情况。
意外的,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沈千里来到床边,却见李大喜正在那里望着窗外出神,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男人装扮,却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那眼神中也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淡漠之意。
沈千里莫明的就有些慌,只得陪笑着道:「这脸上泪痕还没干呢,怎么了?哭得那样伤心,小兰我不是已经放回来了吗?」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拭去满脸的泪痕。却见他只是淡淡的瞅了自己一眼,既没拍开也没大吼大叫屋外有人看着等话。不由得越发心惊,暗道弄玉说得没错,大喜是个性子直的人,这样的他委实没见到过。
「怎么?还生我的气呢?」沈千里挨着李大喜坐下来:「不是说了嘛,小兰都放回来了,而且在那四个人面前,你落我的面子还不够?现在还要我向你认错吗?我可是从未跟人认过错儿的。」他见李大喜不应声,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道:「好,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过分,可这么多年,我一直就是这么过的,哪能说改就改过来呢,你说是不是?大喜,你总得给我时间慢慢来啊。」
对于沈千里来说,这番话已经是他服软的极限了,他认为李大喜也应该懂得适可而止,可很显然的,对方并不打。算就此收乎,仍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棚顶的帐子。
沈千里哼了一声,霍然站起身,想了想,终于是拂袖而去;这李大喜是不能再宠了,再宠就上天了,没想到一个老实人,竟也懂得恃宠而骄的道理。他愤愤的想,來到书房坐了一下午,拿着一本书装了两个多时辰,却在傍晚时,仍是忍不住过来这边。面对着对他不理不睬的李大喜,勉强用了晚膳。
等到晚上时,本想用房中之事打动对方,谁料想红烛微弱的光下,李大喜直挺挺躺在床上,对他百般挑逗竟是不避不躲,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眼中那份倔强神色也被一份淡漠取代,让沈千里登时失了所有的兴趣。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以为我没你就不行吗?」他恶狠狠的叫,在屋里狂砸了一顿东西,又指着李大喜的鼻子道:「好,你不用这么一幅清高样子,没了你我照样活,你放心,等回到山上,我就送你回去三里屯,呸,一个土包子,我不过纵了你点儿,就真把自己当成圣母娘娘了。」
他恨恨的一跺脚,转身出去吩咐弄玉道:「从今天起,不用派人伺候他了,给他在园子里找份差事,妈的,我花了那么多的钱,总不能娶个摆设回来吧。」一边说一边恨恨的去了,只把弄玉等人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进去数落李大喜。
本来嘛,这些日子以来,谁都可以看出沈千里对他的好,今天这件事一开始错在沈千里,可后来便是李大喜有些不对了。谁知任他们怎么说怎么劝,对方就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也不肯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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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大魔王 2008-4-3 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