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叮当猫

2008-4-3 15:20
青鸟 后篇 附番外 BY 猊奥与冉客

青鸟 后篇 附番外 BY 猊奥与冉客

深灰

深灰的颜色,是无果的爱情所剩的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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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门窗紧闭着。
室内有弥漫的暗红色淫糜气息。
“嗯。。。啊。。。嗯。。。好。。。舒服。。。”
一个模糊的呻吟声溢出,听得人血脉贲张。
一些不言而喻的声音随即涌出,坐在显示器前的大男生们一个个屏气凝声,脸色痴红。
“哐。”
门狠狠地响了一声,男生们高昂的兴致瞬间衰了下去,惊慌失措地摁掉显示器,回头。
门开后是一个扬着浓眉嘴角噙着嘲讽的男生。
“靠。轻点不行啊。”被破坏了兴致的男生们气愤地嘀咕。“锁门。”
“这么怕阿。那我劝你们把音响开小点还现实点,我隔着两个寝室都听到了。”来人关上门,扬着嘴角往还在发出诱人声响的音像瞄了一眼,笑道,“易容一呢?”
“上面。”一个人随意答了一声后又贴向显示屏,重新回归到刚刚的激情中。
拉着窗帘的寝室很暗。
穆清皱了皱眉,往六张床铺中唯一整齐的床铺上看去。模糊的有个人躺在上面。
他走近,踩着矮凳扒上去,贴近那团人影。
床上的那个人戴着耳机,安静的仰躺着。但因为感受到因来人的重量而微微倾斜的床而缓缓睁开眼睛。
极亮的一双眼,似极了寒冷冬夜的孤星。
穆清绽出一个笑容,“嗨。我吵醒你了?”
“没。”易容一答,起身,跟本来只有一尺远的来人拉开好大一段距离,俯视,“本来就没睡着。找我有什么事?”
又是客气地疏远。穆清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想。
每次都是这样。无论自己怎么示好,这个人似乎都不领情,无情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唯一让他好受的地方就是他至少不是对自己一个人这样。
应该说,客气地说,整个校园内,鲜少有他易容一待见的人。
上课准时来,下课准时走。别说对同学,连对教授也是一幅敬而远之的表情,一天到晚挂在脸上。
自习也是规律。只是从来没见过他在课间像其他男生一样加入讨论哪个女生身材好,可以追之类的闲话。只是一个人窝在角落,不是看书,就是戴着耳机睡觉。
人缘本不是如此差的。
大一刚开始因为相貌讨人喜欢的缘故,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多是找他搭讪的人。但是多因为回应冷淡,碰了几个大钉子以后都摸着鼻子绕道而行。
本来这样名气也不会传播很远。但在随后大一的迎新会上,他被莫名其妙地拉上去当了H大第N届微笑大使。
天。他好像根本没笑过多少次好不好。
那次他气得差点吐血,脸色青得吓人。
站在台上,他一直斜侧微垂着脸,连校长过来握手都懒得伸手。
但就是因为冷,冷得有型,于是名字被高年级学姐和同级女生们传了个遍。
她们多是这么形容:易容一?对,就那张扑克脸。就是那天那个唯一穿着浅褐色毛衣和牛仔裤的微笑大使。
于是很多人,多是女生来他们班问他,偷偷地光明正大地在门口低声指指点点。
终于有一次,易容一当着全班人和来往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一个垂恋他许久的学姐的情书,扔了她做给他的便当,之后冷冷地说,“不要再来打扰我。”随即转身,进班去了,不管不顾傻愣了许久后开始嚎哭的学姐。
这一举动确实迫使许多女生不敢再扰他,当然也让他背上了一个无情称号。
别人说他的话还是一样,只是变了个形容:易容一?对,就是那张扑克脸。就是那天那个撕情书的人。
于是终于一个人。
但还是有一直不肯放弃的人。怎么打击都不肯放弃的人。例如那个学姐。
而且像穆清这么不屈不挠的男生,也是少见。
穆清本是体育系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转到易容一的系里。他是跳高特长生,关系又硬,所以才可以跳来跳去的像个蚂蚱。
最后一句是易容一的原话。蚂蚱,不是个很好的形容词,所以看得出来易容一也不待见穆清。
不过穆清不在乎。他转过来后第一个交谈的人就是易容一。只不过后者在交谈过程中多以“是”或“嗯”来回答罢了。
他居然跟他同班。这让易容一很受伤,多是头痛。
而全校唯一一个能让易容一摆好脸色对待的人,是庞笑。不过他不同易容一同系。易容一学经融贸易,他学旅游。两个院系距离不近,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一直维持很好。或许是易容一身边的人真的很少的缘故。
另外还有一个能被允许靠近易容一的人,刚好跟他相反,便是逢人便笑的颜洛。
不过颜洛不像穆清这么缠易容一,他俩的关系总是清淡的,并且都是围绕庞笑转的。
眼下穆清的到来就使易容一头上满是黑线。
穆清扫了一眼围坐在电脑屏幕周围看片的男生,站直身,抬起一边的眉毛,“上次跟你说的,你到底考虑好了没?”
“。。。我觉得这里挺好。”易容一缓缓地回答,努力不留下把柄给他。
“好什么。就这样的?”穆清扭头,嗤了一声,再转过来,轻佻地说,“跟除了看片什么都不做的人一屋你都乐意,都不愿跟我一起?”
此话一出,当即有两个人就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又马上调转回去。他清楚地看到穆清用眼神逼视了他们一眼。
易容一这才觉得这些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个片子,明明就是被人收买了。。。。
这才慢神经地想到从上个月穆清说要让他搬去他们寝室后,寝室里剩下五个男生开始天天集体看片的诡异行为。
“。。。这种行为很卑鄙。”易容一压下怒气说。
穆清佯装不知,摸摸脑门,“什么?”
“。。。”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易容一深吸了口气,忍。
“庞笑也在我们寝室。”穆清用眼角甩出一个微笑,开始利诱,“还有颜洛。”
“。。。”沉默是金。
“你搬过去就好了。我又不会吃了你,那么怕做什么。”穆清突然扬声,盖过了音响里缠缠绵绵的声音。
易容一清清楚楚看到穆清滴溜溜转动的眼珠,还有他身后的人想看却忍住不敢看的表情,闷红的颜色,像极闷在锅里的蟹子。
气急后突然间想笑,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有了想笑的心情。
却还是忍住,只是微微绽出一个上扬弧度的嘴角,对着看到自己露出这个表情而睁大了眼睛的穆清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哐。”
比刚才更响的一声。
寝室的人集体跳了起来。
一个人过去拉开门,张了口正要开骂,却被一个篮球擦着脸颊飞过。
一个超大嗓门的声音冲进所有人耳朵,“喂,你们音响就不能开小点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篮球滴溜溜在地板上转了几圈就停下来了。
易容一对来人露出一个弧度更大的微笑。“小子你来了。”
留着极短头发几乎是个光头的庞笑咧开了嘴,挥手,也不顾手上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液体到处乱飞,“嗯啊。咦,老大你也在?”
穆清点点头,眼眸沉了几分。
庞笑走近,一边脱汗湿了的T恤,“说动了没?”
穆清摇摇头,似乎突然之间就不会说话了。
“哎呀。”庞笑把脱下来的T恤揉成一团,扔上易容一的床。易容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容一搬过去和我们住呗。”他径自抓过易容一桌上的水瓶,在卫生间水龙头灌了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解了渴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寝室是四人的,朝阳性好,床铺又大,,两个卫生间。这可是老大花了不少时间才抢来的。”
“我知道。”易容一轻轻说。
他不喜欢现在这种要两个人说教一众人听的场面,感觉压抑。
眼光一扫,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只是一直没开口。
他叹了口气。
“各位,不好意思借一下你们寝室。”
门口的人碰到易容一的目光轻轻点头后,微笑着对众人说。
一众人鱼贯而出,细细低语,有几个在出门时还回过头来看了易容一一眼,嘀咕着“这么好的事还要拒绝”什么的。
他再叹口气。看来今天这几个人是要不拿到答案势不回去了。
他缓缓爬下床,把还在响的音响关掉,又一屁股坐在别人的下铺上,等,等他们三人形成包围圈。
颜洛走近站定后递个眼色给庞笑,庞笑瞪了一眼他后才对易容一一本正经地说,“阿一,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不愿和我们住?”
易容一抬起头,苦笑了一下,却没让人看见。
“我没说不愿和你们住。”
“那就行了,”庞笑嘴很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过来帮你搬行李。”
“。。再让我考虑下。。。”易容一准备用拖来解决。
“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四个都是熟人,地方又好,你到底还要考虑什么。”庞笑气道,“你想一直拖下去么?我就搞不懂了,容一你怎么上了大学性格就变得这么难捉摸了。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都说你什么。。。”
“庞笑!”“庞笑!”
两个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间房价钱我可能承受不了。”易容一咬咬嘴角,平静地望着三个人的脸,“你们都知道我家情况,我哥条件并不好,学费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在住宿和伙食上麻烦他。”
庞笑立刻露出一幅知道错了的表情。颜洛看了他一眼后拍拍他的背。
“这个学期我一直在做工,这间房虽说不贵,但加上伙食后就已经紧紧巴巴。那间房,”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穆清,低下头,“我付不起。”
“对不起。”庞笑小声说。
易容一笑,这就是他最喜欢庞笑的一点,直接。
“没关系。我应该早告诉你的,但是钱这些事,你知道,”他摸摸耳朵,有些微热,“我不好意思说。”
“房费我先帮你垫。”穆清突然出声,对上易容一望过来的目光,“房费以后你慢慢还我。不用急。不过。。。”他顿了顿,露出一抹夸张诡异的笑容,张开手掌,亮出五个手指,“我要算利息。不高,五分利。”
“靠。老大你太黑了。”庞笑一拳飞过去,笑容飞溢。
易容一表情淡淡,对着不躲不顾的穆清望过来的眼神,心思复杂。


浅蓝

浅蓝是一种欲罢不能的气息,致命,却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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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一周二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户人家的小孩做家教,教英语。余下的不上课的时间全在一家餐厅做服务生。
那是家中餐厅。生意还算不错。
老板姓金,人还满不错。做的一手漂亮的煎鱼,不过现在很少出手了。
老板娘姓钱。人利落,一人充当收银员和侍者,忙时还帮大厨一下。
夫妻俩对易容一很和气。他们知道大学出来打工的孩子不是来体验生活就是家庭条件不理想。前者顶多做个三两星期就走人了,而后者,却是靠这个吃饭,只求个稳定。
夫妻俩也是走过来的人,当时看到易容一拿着招人启事进来时脸上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忧郁却又不失傲气的神情,都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这个干净秀气的孩子。
“我需要一份工作。”
那时他坚定地用眼睛和声音说。
于是老板和老板娘就决定先让他试一个星期的工。
第一天他做的非常糟糕。
写错了三张菜单,砸了两个盘子。
但毕竟是第一次,过程不熟悉很正常,老板和老板娘只是笑笑,在放工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而易容一本人呢,却皱着眉,默然无回应。
第二天他没有来。
那天晚上老板娘摇摇头说现在的孩子都吃不了苦。而老板却没摇头,他说不一定。
第三天易容一来了。
没有为前一天的缺勤解释什么。但工作的动作明显流畅了。至少没有再写错菜单,没再砸盘子。
放工时老板娘好奇地问他今天动作这么熟是不是背了菜单。易容一怔了下后淡淡地点头。
老板娘瞪大了眼,那本菜单光菜就足足有三十来个,还有衍生的。还要加上汤水,着实难背,她自己也是凭做熟了才记得的。
于是易容一就留下来了。虽然工作有时蛮辛苦,而且一月工资也不高,但是稳定,够用。
连着暮五晚十二地做了一个月,夫妻俩渐渐心疼这个少言寡语却塌实勤快的孩子。他做的时间段通常都是人最多活最累的时候,而他却比原来那些熟手都快都好。他们硬是逼着给易容一放了星期二的假,但是带薪。
但是他还是不愿休息,又找了个补习的工作。工资稍高点,也不甚累。
可能家里有困难吧。他们只是想,却不多嘴问。肯定不好说,不然一个只是大一的孩子,为什么会是放弃同龄人痛快潇洒的时间,只是赚钱呢。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增长,他们渐渐发现,每个月中旬有那么几天,易容一会请假。来请假的时候,总是穿的相当干净整齐,问起原因,他会破天荒地摸摸耳朵,微红着脸腼腆地说要回家。
头一次老板和老板娘看到易容一露出那副表情时,才觉得,这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应有的表情。幸福的表情。
他们那天晚上没事提起这件事讨论,天马行空地胡乱猜想,性格冷淡的易容一的家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看来他们是怎么样也无法猜到,易容一的家人,对易容一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只是一个比易容一大不了几岁的美貌青年。
转眼又到月中。
易容一请了假后回家。拿钥匙开门。
“我回来了。”
“容一你回来了。”一个满脸笑容的人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哥你怎么又进厨房了。”易容一马上扔下书包,算是半拉半扯地把叶轻眠弄出厨房。“你身体不好,不要长时间站立,也最好不要进有油烟的地方。”
他小心地一脸紧张地扶着一脸不情愿的叶轻眠出来,继续絮絮叨叨,“王子让那家伙呢?怎么不见他的人。让他看好你的他怎么一下子不见了。真是,用他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用他他又跑出来。”他看看桌上半空的可乐瓶,发怒,“你怎么又喝这种东西?糖分含量这么高,对身体又没什么好处。”
“我馋了么。”叶轻眠现在不敢捋发怒的易容一的毛,只得轻轻地不着分量地辩解了一句。
“馋了也不能喝。”易容一生气地说,竖起眉毛,“你知不知道你身体现在还很弱,那个肾脏还没有完全适应你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门开了,传来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喂,轻眠,来来,热乎乎的季氏汤包啊。我好容易才抢到的。。”
坐在沙发上的叶轻眠看了一眼慢慢蹙起眉头的易容一对着门那边吐了下舌头。
兴高采烈的人拖了鞋进屋准备讨赏,没想到一探头便迎上易容一这个黑刹神,立刻把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挤出一个笑脸,“啊,容一你已经回来了啊。”
易容一一直以来在学校里保持的淡薄感情只有在回到家里才能被这两个人搅个天翻地覆。
不过他现在感到愤怒和可悲,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王子让,我让你照顾哥不是说着玩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劈手夺下王子让藏在身后的袋子,扫了眼后“啪”地狠狠甩在地上,“这种东西能吃么!他的身体承受得了!味精盐香料都那么多,还不干净,你怎么保证哥他吃了会没事!他要出了事你拿什么赔!”
其实离叶轻眠动完手术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年头了。但是叶轻眠刚好属于那种恢复体质很弱的类型,所以直到现在他的身体都有些单薄,弱不经风,遇到换季就很容易受凉感冒。
易容一一直很少发脾气。多是因为他看着那个人不忍心发脾气。
但今次他真的生气了。很生气,以至于手脚发抖,眼角有些湿润。
突然间感到委屈,他一直以来都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个人,不愿看到他半点的不舒服。就连他轻轻咳嗽一声,他的世界都在颤抖,心尖疼得什么似的。
他真的怕,再一次失去他。
他现在有时候夜间噩梦惊醒,一身冷汗,都是那个人以前躺在床上苍白无力的样子,恐怖地白花花地在眼前闪。
而现在跟他对视的这个人,却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真的想冲这个人喊叫,“如果你不在乎他,就把他还给我。”他不在乎叶轻眠身体里是不是有王子让的一个肾,如果可以,他宁愿拿他的交换。
“他若出了事,我跟他走。”
一个声音轻轻地,却坚定地说。
“子让。”
叶轻眠叫。声音感动地有些颤抖。
他若出了事,我跟他走。
易容一无力地扬了下嘴角,眼睛突然间酸涩充盈。他用力吸了下鼻子,鼻息里却满是摔破的汤包的香味。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走到凉台上,看着那由高楼分割出来的天空。
浅蓝,在城市里很少见到的浅蓝。
那么淡,怎么会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气息?
“容一。”王子让跟出来,走近他,轻轻搭上他的肩,“对不起。”
易容一不说话。
“我知道你害怕叶轻眠体内的肾运作会不稳定,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我知道你非常爱他。”
易容一听到最后一句时身体震颤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
“但是容一,我认为,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做他愿意做的,想做的事情,让他获得足够的快乐。”王子让轻笑了一下,低下头,“因为,我喜欢看到轻眠他的笑容。那让我感到温暖,和幸福。”
王子让的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却很重。像每个字都被幸福浸泡过了似的吸了水那般沉重,字字压在易容一心上,引起波波震颤。
他终于明白,他要给叶轻眠的爱,和王子让要给叶轻眠的爱,是多么多么的不同。
他终于承认,他是自私的。他宁愿委屈那个人的意愿,也要把他留下来,留在这个世上。而王子让,宁愿陪着那个人痛苦地快乐,也要他幸福。
他又输了王子让一着。
第一次,是在医院,那种割肾赎爱的勇气,让他怯气不已。
而今次,为了那个人幸福的长远考虑,他又短视自私了一次。
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掩饰地按了下眼角,阻止了一滴泪的滴下。
从今往后,他是不是该减少这种想为那个人流泪的感觉了?
“进去吧,你这个样子轻眠会内疚的。”王子让轻轻推了他一下催促道。
易容一垂着脑袋任王子让环着他走进去,走到叶轻眠跟前,轻轻张口,“哥,我,不该。。。”
叶轻眠张开手臂抱着易容一,“不关你的事,是哥错了,哥以后不再吃这些东西了。”
“哥你不用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吃的。。。”逐渐语无伦次,被这个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一如平常的温暖,还加上些微卑微的幸福。
“哈,你们兄弟俩够了,我都肉麻死了。”王子让表情夸张地抱着肩膀直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喂,容一,赶紧给我全部捡起来,我下次还要用。”
易容一松手,弯下腰捡起那袋摔得不成样子的汤包。
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后悔的神色,王子让就挥挥手笑道,“哎不用露出那副表情啦,下次再买。不过呢,为了惩罚你,快去给我们做饭,饿坏了轻眠我拿你是问。”
易容一点点头,又恢复了淡薄的神色。系起围裙后径自走进厨房。
“去帮他啦。”叶轻眠推了搂着他的人笑,“怎么,想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弟弟?”
“好啦好啦。”王子让轻笑,摇头,“就知道你从来没有疼我超过疼容一。算了,我大度,不跟他争了。”
他由着叶轻眠替他挽袖子,趁着这个当儿他微微弯腰在叶轻眠额头上烙下一吻。
易容一正好打开冰箱取蔬菜,透过落地的厨房玻璃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转开眼,取了蔬菜关上冰箱门,转身,努力无视自己心里突然酸楚后的强烈刺痛。
茶色

茶色是一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很长很长后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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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依旧是易容一洗碗。
王子让收拾桌子。叶轻眠靠在墙上,看着易容一有些消瘦的背影,轻轻地问,“钱还够用么容一?”
“够的。”易容一认真地擦干手里的碗,低着头。
叶轻眠对这个干脆异常的回答,抿了抿唇,小声地犹豫地说,“恩,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用钱的出处挺多。。。要是不够的话。。”
“真的够的。”易容一打断道,出了口才意识到刚才的口气有多凶,他讪讪地搭下手,却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敢转身。
气氛一时尴尬。
而王子让在客厅认真地和餐桌上的剩菜搏斗。
“对不起。”易容一终于转身低低地说,用眼角扫到那个人瘦弱的身影,却不敢深看。
“你生我气了么?”叶轻眠低垂着肩,眼角悲伤地低垂着。
“对不起。”易容一挪动了下脚步,下意识地往那个人身边移动了一分却又停住,飞快地给自己编造了个理由,“我学校里有些麻烦,心情有些烦躁。”
他接着看到叶轻眠的眉头立刻展开了一些,眉尖有些释然的喜悦。
突然不忍,他转过身,继续洗碗。
王子让笑笑端着盘子进来了,放入水池,易容一默默拿过来洗掉。
他从水池上面的玻璃上看到王子让环着叶轻眠出去。
那眉间眼底的疼爱,却像把利刃,直直捅入自己心里,只管搅个翻天覆地,肺凉心冰。
“我等下要回学校。”
易容一擦干灶台,解围裙时深吸了一口气,向电视面前的人说,却不敢直视,“学校还有些事等着处理。”
“啊,那么忙啊。”
叶轻眠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很晚了,要不明早再去?没有问题吧。”
“还是算了。我先走了。”易容一摆手微笑,站在门口穿鞋,捞起包,终于逃也似的拉开门走了。

到了寝室对着门上的锁,才发现因为刚搬过来还没有拿到钥匙。
他打庞笑的手机,是一个学弟接的,说他在外面场地训练,估计还要三两个小时。
他谢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庞笑在训练的话,颜洛肯定也在那边。这两个人终于又恢复了小时候焦不离孟的关系。
他看着电话簿里面庞笑硬抢过他电话输入的另一个名字,沉思了下塞入书包。剩下的那个人,他是怎么也不肯打电话叫的。
穆清。对他,易容一无不是有点犯怵的。
高中的事他已经原谅了,但是忘记,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他再怎么健忘,再怎么大度,再怎么不在乎,也会下意识地离开能给他伤害的人。
无论半年前他是以怎样的心态接近他,纠缠他,还是现在力邀他进入寝室,他都是带着浓厚的防备之心的。他甚至有私下告诉原来寝室的寝友,若能帮他留着那张床则帮他留一下。
已经做好了一切即时离开的准备。
他坐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上,靠着墙,有些狼狈地抱着膝闭上眼睛。
有些累了。这些日子以来。
梦境是深灰色的,是不可能的爱情的沉淀。
他是何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某个人?又是何时发现自己永远和他是不可能的?
自以为练就的铁面神功却在今天破碎的一塌糊涂。
容一容一。
父亲说自己要一辈子眼里只容下一个人。
是这个人呵。只是,这个人,永远无法。。。
“喂。”
一个声音在自己身边唤。
易容一睁不开眼,只是嗓子里嘟哝了一声。
自己占了别人的道么?他努力往里移动身体,却力不从心。
“喂喂。”
一个人拍他的肩膀。
有些微疼痛,他厌恶地躲了下肩膀,靠在墙上的力道一失,便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的楼梯。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他,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去,牢牢地抱住他。
他动了动,不习惯这种依靠的姿势。而那双手很紧,挣不开,他也睁不开眼。
却渐渐习惯,不再挣扎。。
是梦魇么?
一个温暖的气息从头顶透过头皮传递过来,“容一。喂容一,醒醒。”
一只手探上他的额头,温凉的体温格外亲近。
“喂,你发烧了。喂。”那个声音提高了几分,微显着急,环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傻子你怎么能睡在这儿。”
接下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喂。我找庞笑。。。。对。。。我知道他在训练。。。你废话怎么那么多,马上让他从场上下来。。。我管你们是否输球,这事比你们的狗屁球赛重要多了。。。喂,三儿?容一病了,你赶过来。恩,好,我等你们。”
说话的人挂了机,看着脸色微红躺在自己怀里双目紧闭却依旧保持一幅冷淡表情的人叹了口气。
他吸了口气,慢慢把人放在地上,松开一只手,然后打横把人抱起来。
他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轻那么多。
心里一软,又叹了口气。
开门后把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过了一会儿,才又犹豫地替易容一脱下衣裤,再重新掩上被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他走来走去,总是时不时探一下易容一的额头,时不时掩一下已经盖得很好的被角。
终于听到门响,他冲过去,却敛了刚才一脸焦急的表情,带着以往淡定的表情。
“他发烧了。不过不高。”
庞笑冲过去,掩饰不住焦急。“啊,会不会有事?我们要不要送医院?”
跟在庞笑身后的颜洛皱眉,“怎么会突然病了?”
“不知道,我回来就看到他坐在楼梯口。那里风大,可能受凉了。”穆清瞟了一眼盖着被子只露出微红脸庞的人,语调平和,“应该不要紧。不过他今晚怎么没回家?他不是月中周五周六都回家么?”
“。。。要不要送医院?!”庞笑依旧紧张地叫,有些不知所措。
颜洛捏住还在跳的庞笑的肩,冷静地说,“你小声,不要吵醒他。只是感冒而已,吃药睡一觉就好了。你现在去到隔壁要点开水,好冲温开水吃药。”
庞笑点头,忙不迭地走了。
颜洛走过去,正要伸手拉昏睡的易容一的被子,穆清赶紧阻止道,“阿,我把他衣服脱了,害怕他出汗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
颜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抿细了嘴角。
他弯腰从柜子里抽出一支体温计递给穆清。
“喏,给他测一下体温。”
穆清面色一红,却还是假装大方地接了过来。
他拿着体温计,小心地揭开易容一的被子一角,探手进去。
他的手较凉,触碰到易容一皮肤时易容一打了个哆嗦,他手紧跟着一颤,手里的体温计差点掉了。
好不容易塞在易容一腋下,他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发现颜洛带着一脸暧昧的表情看着他。
“他的皮肤很烫。”
他慌忙解释。解释完才发现不打自招。
这么多年,穆清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济和尴尬。
出去借水的庞笑还没有回来,只听到不远处大声的拍门声。
周末的寝室大概都没有人吧,庞笑那小子肯定跑了很多地方。
“老大喜欢这小子有多长时间了。”
颜洛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暧昧地翘着嘴角。
“。。。”穆清感到自己脸色突地一红,心跳加速。心下却也再问自己这个问题。
喜欢这个小子多久了。
自己也说不清楚,喜欢这家伙有多久了。
就是一看到就喜欢了。那种感觉和普通好感很容易区分的。
然后呢,然后就想一直离这小子近一点,享受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那种幸福。
这难道就是爱么?
他不明白。
“。。。有些日子了。。”他嘟嘟囔囔,完全失了平常穆清的干脆。
颜洛嘴角扬得更高,“。。谁能相信我们穆老大会暗恋一个人这么长日子。”
穆清呐呐地站在原地,傻笑。
“老大你的心情,我很能了解。”颜洛轻轻笑。
穆清抬眉,表示不明白。
突然这时门开了,庞笑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快快,给我水壶,我忘了拿。”
颜洛面带宠溺加些微责怪地递给他水壶,望着他又冲出去。
穆清突然间明白了。“难道。。。”
颜洛点点头,微笑,眼角却带着些许默然的悲哀。
穆清有些同情颜洛,却马上又开始同情自己。
他望着平静躺在床上的人俊秀的面孔,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抽出体温计。
三十八点四度。
还好。他松了口气。
站在橙黄色的灯下,他和颜洛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几近茶色。一种思念几近苦恼的颜色。
橙黄

橙黄也许只是种些许的温暖,却也可能是种很多很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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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一那晚居然可以睡得很好很安稳。
他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对面趴在桌上的人,后背宽阔,脸庞掩埋在臂弯里,眼角下有些微暗的阴影。
易容一心里一暖,有些不知名的感情涌上来。他缓缓抬起上身,被子掉下擦过皮肤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裸着上身。
而他起身时带动了床板,嘎吱的声音使趴在桌上的人赶紧抬起脸望向他,正好看到被子从他胸前滑落的情景。
两个人竟然同时红了脸,哑然无措。
穆清努力找回自己嗓音,“你,嗯,醒了。”
“啊,嗯。”易容一努力使自己的动作大方不做作,他一边强装若无其事地拾起被子拉上胸前一边追问道,“我昨天是你送回来的?”
“嗯啊。你昨天在楼道里睡着了,感冒了。”
“哦。”易容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摸摸自己额头,“真是添麻烦了。”
看到这个动作的穆清踏上前一步,自然不过地伸手复上易容一的手,交叠着手指透过指缝感受他额头的温度,仿佛这一夜他重复了无数遍这种动作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完全没感觉到易容一微微愕然的表情,兀自皱着眉头,“嗯,还有点烧。”
易容一却因为这个动作不自然地烧红了耳根,一阵莫名的酥麻窜上脊梁。他微微侧头,想躲开穆清那只让人不适却温凉的手。
穆清也马上感受到了,他还顾不上顾及自己被嫌弃的感觉,就赶紧移开手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突然顿住。
怎么解释?有意什么?
易容一只是淡淡摇头,“没事,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昨晚估计得发烧死在那儿。”
一句话把关系拉得更远。
穆清心蓦然凉了下去,却还是强振作着微笑了一下,扭头掩饰性地抓起饭盒,“你刚醒蛮饿吧?我去食堂给你打点粥。等一下啊。”说完转身,拉开门逃似的去了。
床上的易容一望着那个人出门离开后,才拉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下床,强打着精神洗澡。
他有轻微洁癖,又加上昨晚出了汗,他实在忍受不了,就算冷水也无所谓了。
冷水打在他身上时他哆嗦了一阵,洗出来后也不感觉冷,原因是体温又上升了。
也在这时出去打粥的穆清推门回来了。
他看到赤脚站在柜子前发梢潮湿的男生,在急速心疼后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怨恨。恨他不爱惜自己,昨天晚上是这样,早上还是这样。
他“咔”地把饭盒狠狠搁在桌上,引得易容一转过头来。
易容一脸色微红,嘴唇却失色,搭在额上的头发紧贴着皮肤,显得眼睛更大更黑。
被这副表情看着,穆清突然没了勇气教训他。他慢慢走过去,想摸摸那个人的皮肤,却又不敢,只好沮丧地嘟哝着说,“你还是去躺着好不好。”
近似哀求的声音,完全失了骨气。
易容一也微微有些愣住。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软弱的穆清,他所见过的穆清一般都是耳提面命地指喝别人,语气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他愣住,思想僵住混成一团,身体却收到命令似的爬上床去。
穆清带着一丝欣喜地心情看着听话得反常的易容一,赶紧帮他盖上被子。这才发现,他还没有吃东西。
“还吃么?”他问,脑海里却同一步出现了他拿着勺子喂易容一的情景。
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嘴角还是经不住地上扬。
易容一反射性地想拒绝,却看着面前那双黝黑的眼睛中露出的友善和关心软下心来。
他点点头,起身,接过温热的粥。
他小小尝了一口,却微皱了眉。完全没有味道。
“要糖么?”穆清问,没有等的及回答就已经转身从他的桌子上翻出一小盒喝咖啡才用的方糖捏在手里,一脸温润无邪的笑容。
易容一对如此热情的穆清,无法拒绝,只好再继续点头。
穆清的喜悦更甚,他乐津津地接过饭盒,小心地捏碎了方糖混在粥里,搅匀,却在准备递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易容一皱着眉。
他赶紧解释,像小孩子淘气了后让大人检查手似的张开手掌,“我手洗过了的。”
易容一面对如此迁就自己的穆清突然觉得难过,像是看到了另一个面对叶轻眠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人病了情绪就不容易控制,鼻腔蓦然一酸,掩饰性地别开脸去。
而穆清对于这个动作却误会了,他讪讪地收了送饭盒过去的手,心里却依旧卑微地想要弥补,他低低地说,“不要紧,我再去打一碗,你等一下。”说罢作势就要转身。
“喂,不用了,我不嫌弃你的。”易容一阻止,突然对这样的穆清有了莫名的愧疚。“给我吧。”
他接过穆清手上拌了糖的粥,像为了证明真的不是嫌弃他似的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然后微笑着把空饭盒还给盯着他看的穆清。
“其实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易容一咂咂嘴,露出一个尽他所能能露出的满足的微笑表情,“会养成不好的习惯。”
我倒希望能。穆清心里木木然地想着,却只是满足于这个鲜少出现的笑容,回笑。
这时早晨的阳光透过未掩好的窗帘缝透进来,笼在地面上,罩出一片橙黄,反射在穆清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蓦然间,易容一恍惚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楚这个离自己如此近的人,是穆清,还是叶轻眠。
穆清就这么一直靠着墙站着,看着那个人安稳睡着。
他第一次有机会认认真真地望着躺在床上安静休眠的易容一。
男生中少见的浅色白皙皮肤,密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的鼻翼,苍白的嘴唇,连同眉尖的微褶,他都盯着,舍不得转开眼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走近,听着睡着的人细细的呼吸,禁不住低头颤抖着轻轻吻在易容一搭在床沿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
冰凉,却真实。
穆清抬头盯着那个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缓缓地把自己温暖的手指塞入易容一微微曲卷的手指里,另一只手则轻轻包裹住那个人的手。
随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太阳光从慵懒的橙黄,变成了炫目的金色。
常青

常青是种代表友情长存的颜色。有时,却是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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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整整一早穆清一直不离易容一左右小心看护。
原因是易容一那天早上一直低烧不退,穆清想送他去医院通知他家人,他都昏昏沉沉地摇头不肯。
庞笑穆清颜洛他们束手无策。最后没办法,只好去校医院叫了校医来。校医只在床前站了几秒,说是小感冒,刷刷写了几张药单,给了几服药,嘱咐要适时吃药就拍拍手走了。气得庞笑差点冲上去揍人。
出了几身汗后易容一全身都有些虚脱,苍白着一张脸,只张着一双深黑的眼睛,急得庞笑上窜下跳,而颜洛则忙着安抚他。穆清在一旁青着张脸,想着要不要强拖易容一去医院。
正在这时,寝室喇叭响着通知易容一的家人来了。
瞬间,易容一不能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挣起身,去够挂在床沿的衣服。无奈四肢太软,一斜,险些从床沿上翻下来。穆清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抄,搂了个满怀。
门口“扣扣”两下,只见一只脚伸进来。
易容一猛地推开穆清,扯着被子,瞪大了眼朝向门口的方向,急急叫了声“哥。”
穆清为这个动作有些伤心的感觉,却还是被易容一从来没见过的家人分散了些许。
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背厚的青年进来了,带着一脸温润的笑容。
“你哥昨天不小心感冒了,今天卧床。他让我过来。。。哎,怎么脸色这么差?”青年踏着大步过来,伸手抚上易容一额头,皱起眉头,“怎么还发烧了?”
穆清有些嫉妒地望着这一幕,却没出声,和庞笑颜洛远远站在一边。
易容一侧头抚开青年的手,口气有些急躁,“就是感冒了,睡一觉就好了。刚才你说我哥感冒了?”
“嗯。不过他不要紧。但你发烧了,你去过医院了没?”青年追问,一幅完全不赞同的表情。
看到易容一不说话,穆清在犹豫要不要说,让家人出面说服易容一可能会容易些。
“一看就知道没去。”青年抬眉,“你说说,生病从来都不去医院。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毛病。走,跟我去医院。”青年伸手扯易容一的手臂。
“别拉他。”
“别拉。”
穆清和庞笑不自觉地上前阻止。青年转过脸来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寝友。”易容一笑笑,扯开被子,穿衣,“昨天我病了都不知道,是他,”他淡淡抬头看了一眼穆清,“看到了。不然准得比现在严重。”
轻描淡写的口气,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体状况。
青年望了一眼穆清,绽开一个豪迈的笑容,“嗨,谢谢。”
“不要废话了好不?我都站不住了。”易容一下了床扶着柜子弯着腰喘气,他费力地抬眼,“喂,答应我不要告诉我哥我病了。”
“知道了。真是怪人。”青年架起苦笑了一下的易容一走向门口,突然转身,“喂,你们三个人中谁跟我去啊,不然排队没人照顾他。”
穆清正要往前一步,庞笑先他而出。“我去我去。”说着就跑到青年身边,架起易容一的另一只手臂。
穆清呆了一秒,苦笑。
说真的,他还真没资格。
颜洛冷冷看了庞笑一眼,转过头递给穆清一个复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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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打过点滴的易容一被送回来。
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但是黑色的眼睛却失了神采。他懒懒地随着他们的摆布躺在床上,细细的喘息。
“要不要我留下来。”青年不甚放心地问。
“不用,你去看我哥就好了。我这里有同学。”易容一眼睛都没睁地拒绝到,“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我走了。明天来看你。”青年挥挥手,然后对离易容一床最近的庞笑和穆清低低嘱咐道,“喂小子,等下让他吃点东西再吃药,记得,要多喝水,另外别让他下床。”
“知道了。”庞笑答道,作了个好的手势。
而穆清则是什么都没说,抿着嘴唇。
青年伸手拍拍易容一的肩,却在打开门迈出去的一瞬间回头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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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病对穆清来说也许是个好事,因为易容一不似以前那么抗拒他了。
毕竟在四个在一起住,而且穆清和他还同班,上课下课,吃饭回寝室,叫一声易容一也没多少理由拒绝。
渐渐的,易容一习惯了吃饭有人陪他打饭,自习身边有人戴着mp3翻书或者睡觉,有时还时不时问他问题的日子。
注意的人都说,易容一不似以前那么冷淡了。终于带了表情地去面对一些人,一些事。
也是因为穆清和庞笑两个白羊座的热血男生,时不时搞出一些易容一无法冷静转头离开的事,只因为他和颜洛,经常是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收拾残局的人。
易容一还是打工上学两点一线,不过因为庞笑他们,他还是被迫加入了一些活动。比如说,庞笑热衷的篮球活动。
其实易容一并不很会球类活动,生性冷淡的他,对于teamwork这个词来说,彼此都不熟悉。所以当他被庞笑因为打球赛因为缺人而从自习室拖去篮球场的时候,头上满是黑线。
不过虽然他技术不是很好,头脑还是有的。而对于篮球来说,在满场都是急躁躁乱哄哄的人来说,冷静的头脑一般都代表着胜利。而他们这个队,却同时拥有两个,他和颜洛,也就是说,他只是双保险中的一环而已。
终场时的大比分胜利,让易容一这个名字再次广为流传。原来的那个介绍,现在又变成了,“易容一?对,就是那个上场没得分却把对方玩得团团转的人。”
于是易容一难过地发现,只要以后他不工作,庞笑他们就会接到挑战,他就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拖上场。后面的日子是他最不喜欢的过程,因为他的轻微洁癖,受不了汗湿的衣服,而那时洗澡的话,学校的隔间澡堂已经关闭,只有大的开放式的公共澡堂还在营业。而他,宁愿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在寝室洗冷水澡,也不愿意去公共澡堂。
只是有一个晚上,他还硬是被庞笑他们拖去了公共澡堂。
在更衣室大家三下两下都脱干净了准备抱着洗发水沐浴露要进入澡池的时候,易容一还穿着T恤和四角裤衩站在那里。
“干嘛呢,这么慢?”庞笑催到,看着易容一微红着脸站在角落,恍然大悟后带着一丝戏谑地笑,“喂你不会是没来过吧?”
易容一脸红又深了几分,低声解释,“我从小都是在家洗,没来过公共浴室。”
“噢?那就是你从来没见过自己以外的男人的身体咯?”庞笑窃笑,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摸摸易容一的下巴,作挑逗状说,“怪不得那么害羞呢。哈。”
“。。。”易容一保持冷静,红着脸,缓缓脱下自己身上的T恤后,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要不你进去以后再脱吧。”穆清实在看不过去,解围道,“里面虽然是敞开式的,不过现在这个点,应该没多少人,除了我们。我们不会看的。”他保证道。
易容一点点头,抱着沐浴露洗发露随着他们进入,找了喷头后站定后,才犹豫着慢慢脱下裤子。然后侧头,发现三双好奇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轰地全身发烫,他本能性地转身过去,侧头斥道,“不是说过不看的么!
“原来还是挺正常的么。”颜洛冷冷地打开喷头,冲水,“我还以为有什么残缺才这么盖着掩着。”
“哗。”庞笑一声笑出来,一掌拍在颜洛赤裸的背上,很响的一声,“阎王你这句话太强了。”
易容一又气又尴尬地转过身来,正好撞进穆清探究的眼神里,两个人都突地红了脸。
“你再看我就阉掉你。”
过了好一阵易容一猛地丢出这句话,因为他发现穆清的眼神有些不正经的稍微偏下。
“哈哈。。。”
愣了许久后澡堂爆出一阵狂笑,因为从来不讲笑话的易容一好容易讲了个冷笑话。
在洗完澡舒舒服服回家的路上,已经很晚了。
夜色微醺。
同行的四个人中有两个勾肩搭背,调笑不断,而另外两个,满脸含笑地看着他们搞笑。
“喂喂,乘着我们兴致和月色都这么好,我们桃园四结义好不好?”庞笑转头,望着稍稍落后的两人说到。
“。。。哪里有月亮。。”颜洛撇眉。
“喏,那不是?”庞笑甩手指着前方。
颜洛冷汗,“。。那是路灯。”
“咦?是么?”庞笑闻言转头迷着眼看。
易容一抿着嘴角,看着颜洛习惯性地伸手勾过庞笑一顿胖揍。
于是他和穆清并排。
“真的摆把子?”穆清问到。
“。。。好。”易容一点头,一滴水滴顺着额发滑下来。没什么不好,跟他们一起。
“那就代表着是一辈子的铁兄弟。”穆清重申,像要证明什么东西似的。
“。。。恩,好。”易容一再点头,刚刚滑到发梢的水滴打下来,溅在眼里。
一根手指伸过来,及时抹去睁不开眼的难受。
睁开眼,刚好看到穆清的浅色嘴唇。
微微抬头,对上一双深色的眼睛。
“谢谢。”
“不用。”
眼前的嘴唇近了一点,却随即又远了。
易容一突然在心里有了种在前不久那场病时自己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中有种温暖的触感,一直握在手中,却在醒了后消失的失落。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两人心里疯长,两人却都没有看到。
酒红

酒红是种暧昧横生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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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今天我可不可以请下假,提前下班?”
正在柜台里收帐的老板娘抬眼看了眼面带难色的易容一,又看了眼餐厅里熙熙攘攘的顾客,眨了眨眼。
今天并不是月中啊。
“有什么要紧的事么?”金老板从后面出来,抓过围裙擦擦手,问道。
易容一微微一笑,敛了唇角,“没什么打紧的事,不过是要好的朋友过生日,我要过去庆祝。”
“哦,好的呀。”金老板笑看他面露惊讶的妻子一眼,答应,“朋友过生日当然得过去。去吧去吧。”
易容一感激地看了一眼,低低说了声谢谢就去后面换衣服去了。
“这个年纪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你别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金老板端着菜从后台出来,看了眼妻子奇怪的表情,低声斥责,“别让孩子看到了,那孩子心思挺细腻的。反正正好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工作工作,闲了好久了。嘿。”
金老板笑笑,乐呵呵地去了。
易容一换了衣服从后门出来,看了眼表后急急地往外赶。
聚会的地方不远,穿过几条街道就到了。好似是穆清为了他能赶过来特意定在那里的。
易容一喘着气停下步,又看了眼表,再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大排档门口坐着的浩浩荡荡的人群,抿了抿嘴角,然后顺平了气走过去。
人群中的穆清老早就看到了。从一开始他就不时地望一下那个人该出现的地方,心总是悬着,怕那人食言不来,所以喝酒也不怎么尽心。现在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站起身兴冲冲地往来人的方向冲过去。
“终于来了啊你小子。”他拍拍易容一的肩,咧着嘴,笑得像只青蛙。“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废话。”易容一淡淡拍开压在他肩上的手,扫了一眼望过来的人脸,保持微笑,“庞笑生日我当然要赏脸。”
“喂喂,是我们两的生日好不好,不要独独撇下我。我会吃醋的。”穆清哈哈笑到,却一点都不在意地拉着易容一入座,然后递给他一个杯子。
“干吗?”易容一警惕地瞪着。
“喝酒。还干吗。”穆清瞪了一眼,“你都迟到了,罚酒。”
然后二话不说满上一杯啤酒。
易容一满脸黑线,“第一,我没有迟到;第二,我不会喝酒的。”
“没事,你不会喝我帮你喝。庆祝么,嘿嘿。”穆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庞笑在一旁凑过来笑道,已经是一口酒气。
易容一皱了皱眉,本想反驳,但看了他旁边神色依旧清明的颜洛一眼,不可置否地耸耸肩。
他不想一来就扫兴,于是站起身,勉为其难地端起手里的酒杯,看着那杯黄澄澄还冒泡的啤酒,无奈地看了一眼在旁边瞪着的穆清,终是豪气地一干而尽,嘴都没咧一下。
四周呼声四起。随之开罐声也是四起。
易容一在心里苦笑了下,自己这个少见的举动该不会是捅了蜂窝了吧。
果然,易容一饭都没吃一口就先迎来了一堆拼酒的人。
对着那些人,易容一还是冷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俊脸,摇头,谦虚地说不是自己生日,就不抢这个风头了。结果,这些酒都进了穆清和庞笑肚皮。而这两人,想埋怨都没有时间。
一时气氛活跃。易容一乐得袖手在一旁看穆清呲牙咧嘴,看庞笑渐渐大着舌头吐字不清。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提着两瓶啤酒先来到穆清身边,二话不说先塞给他一瓶,扫了一眼坐在穆清身边易容一,笑着调侃穆清,“你小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美人也不介绍一下,藏着掖着直到生日今天才肯带出来。好没义气。”
易容一对着那人笑了一笑,把这番话当作醉言一带而过,只管拣盘子里已经冷掉的白菜吃。
穆清咧嘴笑地夸张,他伸长手臂勾住易容一脖颈,环住,拉近自己身边,摇晃了一下哈哈笑道,“易容一,我的,铁,兄弟。”
然后他伸手一指,“原栖来,将来的学弟。不过没大没小的。”
易容一放下还抓在手里的筷子,艰难地把自己脖颈从穆清的手臂中放出来,然后才礼节性地起身伸手跟原栖来一握,“你好。”
原栖来侧着脑袋,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捉着易容一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易容一不着痕迹地从原栖来手里撤回自己的手掌,然后侧过头回视了一眼穆清笑意昂然的眼,微微一笑,然后坐下继续吃菜。
夜凉如水。
但这一笑却叫暗暗注视这里的人士浑身如热流涌过,纷纷睁大了眼瞅着易容一和穆清,瞬时间暧昧地弄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穆清,为了你这个吝啬的举动,把这瓶干了。”原栖来举着酒瓶,晃晃。
穆清看了眼满瓶的酒,干笑了一声,却还是举起了酒瓶凑近嘴边。
“如果实在不行了就不要逞能。”
穆清动作缓滞,他望向回首低声向大排档老板要汤的易容一。
易容一转过头来,站起身,弯腰轻轻接过穆清手里的酒瓶,对原栖来冷冷一笑,“他今天是寿星,接下回寝室还有其他活动,最后还有蛋糕要切,你还是留他清醒着会比较好。”他摇摇手上的酒瓶,抬眼,眸光尽数散落,“我不太会喝酒,但是我也知道兄弟敬的一定要喝,你看,我带他喝行不?”
原栖来本来敬酒的目的就是易容一,现在欲擒故纵的把戏终于成功,他当然乐得收场。只是,戏份还不够。
“好是好,不过,”原栖来拖长了音,邪气地笑,“带酒的规矩通常是一带三的呀。你看是不是。。。”
易容一冷得敛了眼角,看着正要起身阻止的穆清和他身边已经醉得不成人样的庞笑,暗中咬了咬牙,用经典三字真言问候了原栖来的家人后笑容依旧,干脆地说了声“好。”
这时拍档老板上来,端着碗热汤,递给穆清。然后抬头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要加酒?”
“对。”原栖来点头,“再来两瓶啤酒。”
老板搓搓手,乐呵呵地笑,“光喝啤酒有什么意思,看你们学生们这么高兴,要不给你们开瓶红酒?干红?酒劲大的那种?”
易容一一听差点喷血,这老板是嫌这里不够乱没死人还是什么的。红酒,还干红,要喝死他么?
原栖来的笑容更甚,想来老板的建议很合他心意。
“行啊,老板就开一瓶干红好了。呵呵。”他吩咐完转头,压根没给易容一机会抗拒,“干红喝半瓶就抵了剩下两瓶,怎样?”
半瓶?抵啤酒两瓶?他当他不会算数是吧。这半瓶的量够他喝十瓶八瓶啤酒了。
易容一张嘴想反驳,穆清也想起身阻止,却被原栖来一句话堵了回去。“要么你按这个带酒,要么你就叫穆清喝。”
穆清是肯定不能喝了。易容一看了一眼红着眼角的穆清,细细思量。等下还有活动,蛋糕还没切,他可不想抗个醉死的人回寝室,那里还有一大帮狼等着应付呢,他可不想独个和颜洛两人对付他们。
“怎么样?”原栖来懒懒问道,口气肯定得似乎已经拿捏好了易容一一定会带似的。
“好。我带。”易容一点头,然后仰头一口气喝了手上的那瓶啤酒。
叫好声四起。
穆清看着易容一少有的爽快身姿,心里缓缓升起一丝暖意。
干红很快拿上来了,四周本来喝酒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角落。
易容一看着桌上倒着满满红色液体的两个玻璃杯,手上突然有些发软。
那鲜艳的红色打着旋缓缓沉淀下来,有着夺目的绚丽。却也极度地暧昧。
易容一斜斜地扫了眼一脸紧张的穆清和一脸兴奋的原栖来,微微闭了闭眼,骂了句该死,伸手接过杯子。
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从他嗓子流淌而下,他从开始的微弱甘甜,渐渐尝到了苦涩,直到麻木。
墨色

墨色是黑夜的颜色,可隐藏秘密,却也可以泄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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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易容一带那两杯干红,晚上就只颜洛扛着席间唯一醉的糊涂的庞笑回了寝室。至少穆清清醒着。
伺候了庞笑吐了个干净,找了个干净地儿搁下后又迅速开展了新一轮的活动。
都年轻,开展个活动兴奋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人好容易碰着个日子凑在一起,男男女女玩个刺激一点的游戏也不会太伤大雅。
不过“传草纸”这个游戏易容一也只是听说过名字,头一次看到实景却着实让他有些胆寒。
主要在于他不习惯和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所以更别说嘴对嘴的传递草纸了。
不过,也许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也或者是跟穆清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不想让他们难堪,易容一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前几盘他身边前后多是眼熟却没多少交情的女生。
保持着一贯沉稳的微笑,对凑上前来唇边含着湿淋淋短短一截草纸的女生,易容一总是摇头又摇头。
惩罚并不重,要么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两者选其一,要么就喝酒。
两盘一罚,因为易容一性子使然,加上大冒险的活动实在让他难以接受,而他又不愿任凭别人挖掘他的真心话,所以他总是在默然摇头后自觉地喝掉多事之人早以备好的递过的满杯啤酒。
他并不是海量。只是酒量比普通人好些罢了。但这么几圈下来,加上先前喝的,头就渐渐的有些沉重了。
终于又抽签换了位子,恰巧前面是颜洛,后面是穆清。
看到这个安排,他的心微微放下一点,终是不顾形象地缩在沙发里侧眯着眼睛死命按酸涨的太阳穴,事不关己笑看着笑闹的人群。
好在老是前面的人冤冤相报,弄得老是他们开局,传到他这儿纸条总是很长,他乐得拣个便宜容易过关。
不过运气不带总是那么好的。
“你还好吧。”
几圈下来,前方的颜洛终是含着一寸见长的草纸转过来,冷冰冰的眼里含着些微关切。
“嗯。应该还行。”易容一瞥了眼兴奋的人群,还看见一只握着一杯准备递过来的啤酒的手。
他望了眼在颜洛嘴唇上那片小小的纸片,突然胃里有些翻滚。
“我已经咬断了,你只需要含过去就可以了。”颜洛嘴唇动都没动地说道,“看情况你再喝就要吐了,我可不想今天伺候你和庞笑两个人。你下面穆清应该没问题。能忍则忍吧。这应该是最后一圈了。”
易容一表情复杂地回首瞅了眼身后表情也有些复杂的穆清,想想又不是自己生日,何必老是自己喝酒受罚。再说颜洛都是很熟的人了,就算有所唐突也应该无所谓的,加上自己确实有些头晕脑胀再无力承受下杯想早早结束的。
细细想了一转,较之厉害,于是他微抬起身朝颜洛贴了过去。
大家估计是头一次看到易容一如此主动,都引颈瞪眼,都想看个分明,看看他俩到底有没有暧昧的肌肤之亲后再笑闹一番的。
只是易容一已经很轻松地从颜洛嘴唇上卷过一小截草纸,半隐半现地含在唇齿之间,但双方的嘴唇却是一点都没接触到。
众人因艳景看不到而失望,但仍免不了要叽叽喳喳一番。所以大家都没听见,他们懊恼的叹气中夹杂着的一声轻微的舒气声。
游戏继续下去。
易容一看着他后面的穆清抱歉地笑了笑,正要动手取下唇间的纸片却被他拦住了。
易容一扬眉,不是吧,他还想继续?罚杯酒不就可以了。他决计是不会跟人接吻的。
正想拒绝,却被穆清伸过的手紧紧握住了右肩。易容一愕然,抬眼撞入穆清望过来的眼睛中。
穆清的眼清亮之极,虽然眼晕下因兴奋和酒精而微微发红,唇角依旧以好看的角度扬着,在灯光下整体却带着些诡异的色彩。
人群突然间静了下来。
“我不想受罚。”穆清轻轻地说,面容无声无息地挨近,眼睛却始终盯着易容一的,“拜托。”
易容一突然有些目眩,来不及做出反应,穆清的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抚上他的面颊。
彼此间呼吸可闻。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感受到穆清手指缓缓上移缠绕颈项的冰凉,易容一隐隐抽搐的胃部奇迹般停止运作,体内升出一种未曾出现过的安心感。
终于看到易容一原本警惕的面部表情慢慢柔软,穆清感激地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侧头,然后慢慢颤抖着把自己的唇覆上那双淡薄得仿佛无色的唇。
温热的感觉瞬时从嘴唇传递到大脑皮层。就只是那种温度,却已经足以让易容一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是个永远却失温暖的人。
所以就只这么些可怜的温度,都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他意识恍惚地缓缓伸臂,环上穆清的背,捏住他的衣角,那么用力,仿佛他怀里的这个人便是他一直思慕的那个人。他想让这种卑微的温暖继续。
穆清看着易容一闭上眼睛,有些激动地感受着易容一难得的主动,他笨拙胆怯地环着易容一,生怕这只是场好梦而已。
静了好几秒,对处事之中的两人却像几个世纪般那么长远安静。
直到呼好声四起,穆清这才惊觉,他惊吓般地探出舌头,从易容一温润的舌尖上卷走了那截纸片,然后离唇松手。
易容一怀里一空,蓦地睁眼,看见对面胸膛微微起伏的穆清微红的脸,倏地也苍白了脸颊,对周围的叫好声充耳不闻。
这是跟人接吻了么?
跟他之外的人接吻了么?
“哗-”的笑闹调侃声不断,只有当事人易容一和穆清僵立在旁,似笑非笑。
颜洛冷眼看着这一幕,环着手臂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还有一个人,也似这般退在人群外,唇边满是嘲讽,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感情。
是原栖来。
“继续吧。”
有人说。
“等等。”原栖来唇角含着笑意踏进人群,眼波似水,狡黠明亮,“容一嘴里要剩的草纸拿出来看看。”
易容一愕然,穆清也是,因为他舌尖上稳稳是所有的草纸。
大家一看此景哄笑表示明白,原来还以为让易容一跑了呢,原来还是抓在这儿了。
原栖来抱着手臂,一身安闲站在一旁,“大冒险?还是真心话?要么。。。”他瞥了眼桌上已经倒好的啤酒和旁边好几个空空如也的啤酒瓶。
“他不能再喝了。”
颜洛先穆清一步掩住了杯子,目色清凛,望住了原栖来。
原栖来笑笑,探开手,“这也好,免得又醉一个。那是大冒险,还是真心话?”说罢挑衅般地抬高了眉盯着易容一。
“罚我好不。”这时穆清站出来侧身挡着面色有些难看的易容一,“是我的错,罚我好不?”
起哄声又起,原栖来富有深意地笑着,不发一言。
易容一突然伸手握住穆清的手腕,淡淡望了他一眼,轻轻喃道,“真心话吧。”
所有人再次静了下来。他们看着易容一依旧冷淡的脸,为了难。
对易容一,能问什么呢?
他们再次把头转向原栖来这个好整人专家。
原栖来眼色闪了闪,嘴唇启了又启,别人都以为是什么为难的问题以致于他不好张口,但等他终于问出后众人大失所望却也有些希冀。
“有喜欢的人么?”
性格冷淡的易容一是否有喜欢的人,这真是个问题。
其他人或许都没看清,但是离易容一极近的穆清测着头却看到他眼色在明灭了很多次后,终究还是黯淡下去。
犹豫了片刻后,易容一的头依旧是抬着的,声音似乎也很沉稳。
他说,
“有的。”
有的。
穆清感觉不到自己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有心里准备,也可能是今夜酒喝太多,心情有些麻木。但是他明明听到了说“有的”那个声音中微微的,却无懈可击的颤抖。
难道是因为害怕么?
穆清突然看不清站在明亮灯光下逆着光的那个人的眼。
大家都在对于这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愣了几秒后继续了后面的游戏。
不过易容一还是提前退场了。
他吐过之后酒气上涌,望着自己在洗手间镜子里湿淋淋的眼,心情复杂得,动动嘴皮,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
再出去就是切蛋糕了。
穆清兴致依旧的好,易容一也就晕晕地安静坐下来等待结束。
终于散场时他自觉地跟在穆清颜洛身后微笑,然后收拾残局。
和颜洛扶着嘟嘟囔囔的庞笑上了床后,他终是忍不住地端了茶杯出去去平台上吹夜风解酒。
站了一会儿待精神有所好转,便听到身后有悉悉嗦嗦的声音,易容一转头,看到穆清拎着件衣服,满眼是不屑掩饰的心疼。
他扬眉笑,“你出来了。”
“喝醉了不要用茶解酒,伤身体。”一只手从他手里夺去茶杯,另一只手拉着他躲到避风的地方坐下,披上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身上都带着酒气,反正周围气氛微醺。
易容一轻轻呵了口气,看着外面点滴星火,有些恍惚。
“叹什么气。”穆清口气轻轻地问。
“没什么。”易容一侧脸微笑,看到穆清眼光明灭,心里一动。“你,有喜欢的人么?”
穆清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就随便问问。”易容一伸长了手脚,披着的衣服掉下来。
穆清把衣服重新给他披回去,自己拿了支烟出来点上。
看着烟头红色的火光,易容一突然想起似乎很久很久前,他和穆清也这么坐着,夜色也是这么清凉。
只是那时,自己还并没有遇到那个人而已。
是劫。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去,或者是因为刻意的忘记,最近他阖上眼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面目了。
但就是越是记不清,越想回忆。一点一滴,少的可怜的自己和他的回忆。
“介意我问个问题么?”
穆清在一旁突然开口,打破了笼罩在易容一身上沉重欲滴的夜。
易容一抬眼,望见了穆清有些胆怯的眼。他微耸肩。
“你,那个喜欢的人,我们认识么?”
轻飘飘的问题撞进易容一耳朵,他扬起了脸,想了想,对着夜色微微摇头。
穆清他确实不知。他压根就没见过叶轻眠。
“那他,呃,姓什么?”穆清口气有些急,问过之后才觉得唐突了,好似刨根问底,“如果你不愿意说我没关系。”
口气里却还是有点伤心酸楚。
易容一听出来了,也许是自己醉了,也许是出于对穆清的信任和感动,他望过去,张了口,轻轻吐出一个“叶”字。
突地伤心了,低下头。
注定是场无缘的暗恋。早该结束了。
一只手臂穿过来环住他的肩,温暖异常。
气氛刚好,易容一没有拒绝,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自己可以靠,于是靠过去,闭上早已沉重不堪的酸涩的眼睛。
穆清望着臂弯里这个平日里气势强悍冰冷而今天却异常脆弱的人,心思柔软,却也隐隐混杂着一抹冲动。
他真的不愿看着这个人伤心。
他小心翼翼地把嘴唇凑过去,缓缓贴在怀里人的耳边,心潮暗涌。
“我喜欢你。”
终于低声小心翼翼说出的四个字,在两人身上引起了小小的震颤。
易容一离开那人手臂,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穆清。
穆清手足无措,却还是坚定地盯着那双让自己无可救药地陷进去的眼。
“我喜欢你。”
他又喃喃地重复一遍,望着那个半天没有反应的人,感到四肢有些冰凉,腹部空虚。他突然弄不清自己是否唐突了,他情愿静默守候,都不愿被面前的这个人厌恶。
“为什么?”易容一眼光有些散乱,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惊愕。这让穆清稍放下心。
“我回答问题而已,你刚刚的问题,”穆清轻轻地说,周围空气随着他的语调而轻轻回响,“我不愿骗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喜欢的人。
是你。
易容一愣住,然后微笑。
多好,自己终于有人肯喜欢了。
穆清对于这个微笑的含义把握不准,他急急追问,有些焦虑,“可以么?”
望着穆清热切而焦虑的脸,易容一敛了笑容,却缓缓伸展了手臂。
“谢谢。”
他说。
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人影,看不清面孔,缓缓隐去。
穆清极惊喜,有些要哭的感觉。他握住伸过来的手臂,狠狠一拽,按入怀中,如此用力,仿佛等待这个拥抱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乳白

乳白。乳白是爱情的颜色,这种浓稠的颜色,是无论如何都化不开的温情。

早晨。
头痛欲裂的易容一睁眼便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突然心情也是白花花的。
昨天晚上的事记得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但是最后那个拥抱和那句表白,他是清楚记着的。
模模糊糊想起穆清昨晚脸上焦急的表情,易容一突然有了想笑的感觉。
很温暖。
很感激。
“你醒了?”
一个声音弱弱地插进来,打断他的回忆。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一双如黑耀石般的眼睛。
他点点头,坐起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嗓音却干涸住了。
“给你水。”一杯水递上来。还有一个羞赧的微笑。
易容一伸手接过,却因僵硬一抖,手指无意识地擦过那个人的手背。
穆清感到他指尖的凉意,深深望入那个人的眼底,便看到小心翼翼流露的谢意。
两个人愣了片刻后同时咧嘴笑了。
“喂。”本来暧昧的气氛被突然加入的另一个声音划开,“穆,给我也倒杯水。”
穆清“哦”了一声后便低头跑开倒水去了。
易容一握着杯子望着一脸狭促笑意而望过来的颜洛,和他身边依旧宿醉的庞笑,突然间赧笑了一下,低下头去。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跳动。
有些酸涩,也有些疼痛,但让他欣慰的是,其中夹杂着的,还有些微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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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蜗速般过去,但还是过去了。
考试结束,暑假来临。
学校里尽是些收拾行囊的学子们。乐冲冲的。
“你不回家?”
庞笑搁下手里的包,皱眉。
“为什么啊。你们兄弟关系不是很好么。”
易容一头低着,手上依旧忙着清理,额头眼睛下一片阴影,只看的清他弯着唇角笑了一笑。
“关系好并不一定要暑假回家啊。而且,我暑假还要打工。不顺路。”
轻飘飘的一句话,穆清捉着手里的背包,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易容一抬头望过去,眸光流转了一瞬,“。。。不要紧。”
“喂喂,你们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庞笑酸意大发地插进来,一手圈住易容一肩膀,一手指着穆清毫不客气地说,“喂,穆你别想抢我老婆啊。”
“切,”穆清挥挥手,表情混乱地转过身去继续把床单往包里装,“开玩笑。。。”
开玩笑。他是我的人,才对。。。
易容一一边面色不善地试着从庞笑的手臂下挣出来,一边看着那个人有些紧张地转过身,突然便又笑了一笑,心口微暖。
颜洛伸手,轻轻一拽便把易容一从庞笑身边解救出来。
六月,阳光很好。
一切都很好。
―――――――

最后穆清还是多陪了易容一一天。
尽管庞笑死皮赖脸地不依,但他的手段还是无法强过他青梅竹马的颜洛。
易容一和穆清看着颜洛架着喋喋不休不依不饶的庞笑离开时,两个人再也无法掩饰笑容地对视片刻。
人走的很快,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寝室楼很快便安静下来。
夜幕随即也扑下来。
两人突然发现,初夏,在寝室楼顶看着天幕上少见的星星,也是件极风雅的事。
两人的关系在撕破那层窗户纸后并没有多么突飞猛进。交往依旧清淡的。
甚至连手都没牵过。
穆清他真的很小心。
他此刻凝视着坐在他身边这个一反常态,带着一脸十足小孩子气开始辨认星座的人,心情突然很满足。
这和他听说的爱情就是占有有很大出入。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很爱这个人,所以才愿意不符自己性格地一直静静守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给他时间,等他主动。
他真的是很耐心。
很耐心地等。毕竟不是那么自信。
易容一还是感受到了对方递过来的脉脉不断的温情眼神。
他转头回视,四目相对,极近。
蓦然间,空气里夹杂了一些暧昧的气息。
两人鼻间全是对方的味道。
呼吸可闻。
这种姿势,这种时候,年轻的身体很自然地开始发热。
静了片刻,易容一微微倾身,轻轻地吻了穆清的嘴角。
他离开时,轻轻地动了动唇,几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你。
像是被鼓励了,穆清伸臂过去,环住面前还未肯离开的人,吻了下去。
先小心地在唇瓣上碾转了一番,穆清才缓缓伸出舌头挑开了易容一微咬的牙齿,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口中。
易容一口里是极清淡的牙膏的香草味。
穆清缓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却对上易容一微阖的黑亮的半点眸星。
有着媚人之极的表情。
他微愕了一下,便马上被口腔里轻轻的搅动引过去了。
像是极诱人的挑逗。
穆清脑子轰地一炸,瞬时狠狠地用舌头侵犯过去。
狠狠刷过他的牙床,攀上里面另一只舌头,狠狠缠住,用力地吻掉这个人的呼吸,甚至生命。
易容一也一反他往常清淡的性格,狠狠地热烈地伸臂攀上穆清的肩膀,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一手紧紧挽住他的脖子。
酷似落水的人好容易攀住一条枯木,死也不肯放。
周围空气都因为这个吻而热烈起来。
当他们停下来时,两人都已经因为呼吸不足而眼睛发黑了。
喘息着,环着对方终于看清对方的脸目时,又同时笑了。
“天,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穆清伸手轻抚易容一的面颊,擦过他一只眼睛,“我怕我真的控制不了。”
易容一凝视了他好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却有疲惫的笑容后,倾身趴在他肩上,额头顶着他的肩胛骨。
他说,“谢谢你。”

海蓝。是种暗流汹涌的颜色。快乐的人,看到海蓝会更快乐;而悲伤的人,则只会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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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都不知道忙些什么。各人忙各人的。偶尔打个电话,问下近况,通知下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易容一像是真的很忙很忙似的,只是抱歉地说没时间。
穆清时不时去他打工的店里看看。在忙的时候帮他一把。
如此而已。
三个星期转眼便过去了。
穆清提前回到寝室。
那天星期六。易容一休息。
在他整理完床铺后,易容一拍拍枕头,便坐在他身边。
“我今天要回家一趟。”他说。
穆清点点头,擦擦手,起身,拿钱包,“走吧,趁天还早,带点水果回去。你好久没回去了吧?”
易容一表情闪了闪,也站起身,却伸手拉住穆清,说,“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
也许这话代表了什么特别的含义,或也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穆清愣了下,心里一阵激动。他回手握住了易容一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
毕竟是第一次见易容一的家人,穆清拎着自己执意要买的水果,站在易容一身后,心情有些忐忑。
易容一似乎察觉了,他紧了一下手心里微微有些出汗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哥我回来了。”
易容一敲门,两秒钟后门便急急地打开了。
是个有着极其俊秀脸庞的青年,带着一脸笑意,“回来了容一。”在看到他身后的穆清时稍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带朋友回来啦?”
“嗯。”容一点头,侧身让穆清先进。“他叫穆清。”然后转头,对正换鞋的穆清介绍,“这是我哥。”
“你好。”穆清走进去,放下手中的水果,客气地说,“第一次来,没什么好带的,只有些水果。”
“不用客气啦。”叶轻眠笑着引他们坐下,有些埋怨地看着易容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叫朋友带东西来。下次不许了。”
“知道了。”易容一顺从地笑笑,脱下上衣。
突然听到厨房那边响动颇大,易容一问道,“他在做饭?”
“嗯。知道你回来,说是要露两手。”叶轻眠回头,微微拧了眉头,带着些无奈却又宠溺的表情,“现在看来有些玄乎。”
“穆,你在这儿跟我哥聊聊,我去厨房看看,不然我们的晚饭可能会危险。”易容一站起身,一边挽袖子一边笑说,“等我一下。”
穆清点头笑笑,望着他走进厨房。
“他真的很自立,不是么?”叶轻眠轻轻地说,转头望着穆清微笑,“比起我这个当哥哥的,容一他真的能干多了。”
穆清不好接话,只是笑笑。
“穆清是么?”叶轻眠也没在意对面的人是否接话,他望着穆清细细地看,“你似乎很面熟的样子。你和容一是高中同学么?”
“是。”穆清点头,“我和容一是一个高中的。现在一个班一个寝室。”
“穆清穆清。”叶轻眠低头细细地想,突然记起什么,睁大眼睛,“你不会就是那个在久校舍拦着容一,却被我狠狠打了一巴掌的孩子吧?”
“呃。”穆清愣了一愣,突然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原来那个精致的厉害的青年就是现在这个脸上有些病怏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好像是的。”
“呵呵,”叶轻眠轻笑,眼睛里多是希奇和谅解,“那时候我太冲动了,抱歉啊。”
“啊,不要紧,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时候我也不对。”穆清摸摸头,突然红了脸。
“哐。”
闻声,穆清和叶轻眠一愣后都不由自主地一同冲进厨房,“怎么啦?”
容一正俯身拾捡砸碎了的碗片,回头挥手,“没事没事,手一滑摔了碗,哥你们出去吧。顺便把这个厨艺不精只会熬粥煮面条的人也一同领出去,真是碍手啊。”
穆清这时才看到水池前围着围裙满脸通红的滑稽男人。正是上次容一生病送他去医院的那个人。
这会儿他正气得哇哇叫呢。
“谁说我只会煮粥煮面条啦!你会的我都会,你只不过是比我会做鱼而已!看看这些菜,那样不是我做的!你个只会抢我风头的臭小子!气死我啦!!”
叶轻眠似乎早习惯了他们两拌嘴,只是满脸笑意地轻轻把还在鼓着塞帮叫的男人拎了出去,在走过穆清身边时,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他只是在嫉妒而已。”后便转头横眉竖目地去威胁那个男人去了。
很快他便安静了。虽然带着一脸委屈的表情。
容一抿着嘴角微笑地看着那两个人,对门口的穆清笑着轻轻地解释,“那是我哥的爱人。王子让。”
穆清他看了眼还在私语的两个人,蓦然明了地转头看向易容一。
也就在那时,他在匆忙中瞥到了容一还来不及隐去的带着失落的笑容。
只是惊鸿一瞥,却好似已经看懂了些什么。

“你,喜欢的人姓什么?”
“。。。叶。”

“你哥,他叫什么?”
“。。。叶轻眠。”

易容一还在背蹲着拾取破碎的瓷片,所以没有看到穆清脸上眼底隐隐的失望。
“。。。他们很幸福,对吧?”
易容一站起身去,在吵杂的油煎声中轻轻问了一句。
那么轻,穆清却听得分明。
“对。。。很幸福。。。”他说。

枫红

枫红。枫是一种凋零的美,色泽鲜艳华丽,似乎在倾诉一种近乎无望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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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饭还算顺利。
虽然似乎容一真的好像不喜欢王子让一样,处处刁难讽刺倍加。而叶轻眠也只是笑笑地在一旁看着,用着宠溺的眼神。
穆清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话的易容一。着实不易,也着实希奇。
看着那张有了丰富表情的脸孔,在开心之余又隐隐有点哀伤。
他是真的希望,能让易容一这么动容的人,仅是他而已。

―――

大二开始。
相对来说比大一轻松一些。多出些时间做别的事情。
易容一依旧学校餐馆的跑。经常是白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晚上快接近宵禁时才赶回来。他似乎比上学期更忙。
颜洛和庞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整整一个暑假时间呆在一起,终于厌烦了彼此对方,两人开始分单行动,并且貌似有形同陌路的趋势。
穆清倒是闲下来了。但看着寝室里他们这么没有集体观念,心似油滚。
他总不至于要易容一停止工作,要庞笑退了篮球校队,要颜洛辞了学生会副主席来增进他们在一起的感情吧。
是不是无论如何,人都不可能停留在那个最完美幸福的状态?
穆清尝试了很多方法来补救庞笑和颜洛的关系,但是这两个人似乎都不领情的样子。好在终于在穆清束手无策已经绝望的一天,易容一回来了。
那天很晚,大家都在。
庞笑一回来洗完澡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而颜洛则开着灯一直在研读一本像字典一样厚重的书。
穆清点着烟靠着墙,眼睁睁望着那两个刻意脱离关系的人。
易容一推门而入。
他惊讶地望了一眼愁容满面的穆清,却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净了手走过去,问,“怎么了?”
穆清掐了烟,扬了扬下巴,“他们两个,一个一回来就睡觉,另一个看书看了三个多小时了,却一页都没翻过。”
易容一望了眼,却没吱声。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个本子状的东西,递给穆清。
穆清接过来,却是个存折。
他疑惑地抬头,易容一弯弯唇,露出个微笑,“一直是你帮我垫寝室费。打工没怎么挣到钱,一个月才存一点,好容易今天终于把上个学期的钱集齐了,喏,收着吧。”
穆清低头,再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容一,你一直试图不想欠我什么,是吧?”
易容一微愕,随即微笑,握住穆清的手,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你还得帮我垫这个学期的呢。怎么好意思再欠着上个学期的。”
穆清再没有说话,心情却好了许多。他抿抿嘴角,慢慢地把存折收入口袋,然后抬头。
易容一面容疲惫,却还是笑容恬淡,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说,“睡吧。很晚了。”
“那他们。。”
“不用管的,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们插不了手。两人的心结,只有他们自己解的开。”
易容一声音不大,连同表情一起,都像是只说给穆清一个人听的。
而穆清却看到,灯光下颜洛放在书上的手,在这句后缓缓地蜷了起来。

―――

十月末。
学校的枫园里一片红色。
图书馆刚好在那一片火红色中泛着白色。
秋末天气正好,阳光温暖,空气干燥。
易容一和穆清刚好坐在稀少的临窗地点上,时不时抬头就可以看到窗外偶尔飘落的枫叶。
穆清无力地趴在摊开在面前的书上,却认真盯着对面读书的易容一的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谧了好一阵。
突然易容一抬眼,正直直撞入穆清沉思的眼里,便小声地笑,“喂,好歹大庭广众的,你不要这么色迷迷地盯着我好不好。”
穆清散乱的眼神这才有些收敛,他眨眨眼,却也翘了翘唇,露出一副痞痞的样子,“我这哪是色迷迷的,明明是痴情的眼神。”
易容一因为这句话这副情景,脸上薄红,转开了眼神。
“外面枫叶很漂亮呢。”他放下书,轻轻叹了口气。
穆清也转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却没说什么。
就这时,一个女生靠近,敲了敲他们的桌子。
易容一抬头,看到一张仿佛熟悉的脸,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若彤学姐?”穆清支起身问,“有什么事么?”
就是那个以前被易容一当面撕了情书却依旧不舍的学姐。
李若彤扫了穆清一眼,抿了抿嘴唇望向易容一,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有什么事么?”易容一微微皱眉,却还是温柔地开了口问道。
“我,想找你谈谈。”学姐微声道。
易容一和穆清都愣了愣,对望,却是易容一很快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去外面么?”
学姐点点头,走了出去。易容一随在身后,给了穆清一个微笑。
天色很好。风淡云轻。
穆清撑着下巴看着红色枫林里那抹身材纤细的白色影子,若有所思地微笑。
“学姐,找我有什么事么?”易容一站定后掠掠额发,慢慢地问。
李若彤对于这个称呼颤了颤,抬头苦笑,“你还是不肯接受我是不是?”
易容一面无表情,保持着淡淡微笑,“我从来没有表示过要接受谁。你可能是误会了。”
李若彤已经失色的嘴唇颤了颤,还未言语泪已落下。
易容一依旧冷淡地,看她转了头,擦掉眼泪。
李若彤强笑,“暗恋一个人真的痛苦。况且我并不是暗恋,全学校都知道,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早知道了,只是不甘心而已。”她顿了顿,盯着易容一的眼睛,“明年我就要毕业了,我知道没有丁点希望,却还是来自找其辱,只想给自己一个心安,告诉自己你易容一谁都不喜欢,并不是我一个人得不到你而已。”
易容一容色肃然,缓缓敛了笑容。
风穿过树林,翻起易容一的衣领,吹乱李若彤的头发。
“告诉我易容一,你,是不是没有喜欢过人?”
易容一垂下眼睛。
霎时间树林一片寂静,似乎都在等着这个回答。
李若彤看此情景,心下了然,惨痛一片。
她惨笑,“原来,如此。”
“对不起。”
易容一低声道。
李若彤眼角滴泪,她笑着伸手抹掉,“那个人是谁?介意告诉我么?至少让我知道我败给了谁。”
易容一露出一个为难的脸色,但看着李若彤惨淡的脸色和眼神,终不忍心,低声道,“并不是女生。”
李若彤眼底顿时一片惊异,却又瞬时收了回去,了然地笑了笑。
她望着远远的图书馆,轻声问,“是他么?”
易容一顺着她的目光望到那扇窗户,停了停。
李若彤转过头来,盯着易容一若有所思的脸,又问了一遍,“是那个人么?”
“。。。可能吧。”
几近叹息的回答,有着挣扎的痛苦。
“。。。谢谢。”
李若彤看着这个声音里充斥着微微挣扎的清秀男生,终是敛了惨白失落的脸色,对着易容一笑,伸手抚了抚头发,“谢谢你让我安心离开。”她顿了顿,然后伸手,“祝福你们。”
“。。。谢谢。”易容一平静地笑了笑,伸手,然后望着她离去。
然而,原本刻意平静下来的心,却因为这个问题,终是乱了。
穆清,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普蓝

普蓝。这种蓝是最灰暗深沉的蓝,只有几近绝望的人,才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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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过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天气眼看着一度度地冷下来。
易容一答应老板圣诞节连续加班,所以得了中旬一个星期的完全休息时间。
庞笑和颜洛依旧胶着。互相都不肯让步。本来四人的集体,变成了三人。颜洛接口学生部忙成了早出晚归的好青年。
也许因为穆清明白颜洛对于庞笑的心思,也看着那么长时间颜洛对庞笑小心翼翼的呵护,虽然不知他们究竟怎么了以致于反目成这样,他也暗暗伤着神不时旁敲侧击地提点着庞笑。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他明白,以及能体会喜欢一个人而巴巴地想小心翼翼讨好那个人的卑微心情和其中辛苦。
他和易容一还是老样子。除了偶尔的亲吻,并没有什么突出建设。
不过他最近发现易容一望着他出神的时间多了。
眼神很缥缈很深远,饱含复杂的深意。
他疑惑,却也不问,相反的,他很享受这种目光。
至少,是这个人在看他。

在离圣诞还有五天的一天中午,从食堂出来正要回寝室的易容一被人拦住了。
这个人他认识,穆清生日那天的那个原栖来。
只是他记得那天的这个男生面容俊秀为人爱笑,不似今天这般面目有些狰狞。
出于礼貌,他还是停步问了句“有什么事么?”
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却迎来一记重拳砸在腹部,痛得他顿时弯下腰去。
正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的时候,很多人都停住脚步。
而原栖来似乎已经怒极,极不解恨地冲上前想再对面前这个努力想直起身的易容一再来一下,却被人拉住了臂膀。
却是一脸怒容的庞笑。
“干什么你!”
“。。。放开!”原栖来挣,却挣不开,抖乱了一头黑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给我放开!”
而对面,易容一吃痛地捂着腹部,冷汗滴落。
这时一只手强有力地穿过他腋下把他托起来,靠着自己的肩。
他微微转头,对着一双漆黑而满是痛惜的眼。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躲开,生生受他一拳。”穆清贴着他耳朵说。
温暖的气息喷在他项上,钻进他领子里。
更温暖的,是他托在他腋下的手。滚烫的。
易容一强笑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转过眼看着被庞笑扭着手臂还使劲挣扎的原栖来。
他吸了两口气,松开穆清,往那边走了两步,拍拍庞笑示意松手,盯着直起身的原栖来冷冷地问,“要打我总得先给我个理由吧?”
原栖来盯着对面黑色恍如寒星的眼睛,本来要挥动的手臂停了下来,恨恨地咬牙,“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易容一答道,瞟到已经围成一个圈的人群中刚刚急急挤进来的一个人。那个人看到正在对峙的两人,瞬间苍白了脸色。她和易容一对视了一眼后便把目光投向原栖来,脸色着急。而且刚好,这个人易容一也恰巧相识。
原来是争风吃醋。易容一暗暗微笑。不过好像争错了对象。
“。。。是李若彤学姐。”他压着腹部的隐痛,缓缓地问。
原栖来脸色一变,随即“呸”了一声,“你没资格说她!”
“。。。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欢她。”易容一口气恬淡。
“你喜不喜欢并不重要!”原栖来恶狠狠地怒道。
“。。。可是你介意不是么?”易容一笑,“而且你很介意,不然就不会来。。。”
“闭嘴!”原栖来扬起手臂。
前面一只手挡在易容一面前。
穆清抿着嘴角暗着眼神挡在易容一面前。
“栖来!”
后面女生和庞笑一齐伸手拖住原栖来。
“你胡闹些什么!”李若彤脸色微暗,松开五指揣揣地盯了易容一一眼,然后转头低声对原栖来,“我都说了那天和他没关系。”
“我不信。”原栖来依旧执扭,脸色却微红,带着处涉恋情的大男孩的羞涩,“那天我明明看到你哭得很伤心。”
“。。。我喜欢的不是学姐,学姐也并不倾慕我。可以了么?”易容一冷笑,“这样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你该多为学姐考虑。我该解释的已经解释了。我要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大概是因为对此事有所耳闻,几分钟后颜洛也匆忙赶回来了。
好不容易凑齐的寝室四个人。
大家都不说话,却都看着躺在床上遮着眼睛忍痛的面色苍白的易容一。
缓了良久,易容一才转眼过来,露出一个忍痛的微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嘟哝出,“那小子手劲真是。。。”
穆清望着这个人的面容心里一阵阵钝痛。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刚刚易容一是靠着他才没有滑落在地的。最后上楼时他已经脱力冷汗直冒,是他抱上来的。
刚刚看的时候柔软的腹部已经青紫了一大块,疼痛度可想而知。
死要面子自尊极强的人。
“他们应该可以在一起了吧。”易容一突然轻轻叹息,“那傻小子真是没谈过恋爱。。。不要因为我就阻碍他们了呵。”
他转头,望着还是刻意站开段距离,浑身散发排斥的庞笑颜洛两人,苦笑,“喂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结束冷战了。我和穆清快受不了了。”
庞笑突地红了脸,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颜洛。
颜洛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挨了一眼,眼光直直。
易容一挣扎着起身,无奈地看着颜洛,“刚刚庞笑冲出来前我就瞟到颜洛你在人群中的影子了。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你总故意找借口说学生会忙,但我听说你在学生会的出勤率也不是特别高的。”
他转头,对着庞笑表情怜悯,“你也是,每次只要谁一提到颜洛或者跟这两个字有关的字眼,你耳朵‘突’地就长出来了,好夸张。”
“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但分明是舍不得伤害对方的,何必搞得这么僵。谁先让步会死么?”穆清也冷冷递了一句,“说句抱歉有问题么?两个平时都挺能言会道,这会儿怎么都哑巴了。”
静了良久。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你们两个私下解决吧。不过不要再让我们头疼了。”易容一撇撇嘴,复又躺了下去。
那两人表情有些僵硬,但眼神却松动了很多。
穆清看着易容一笑了一下,眨眨眼睛。
就在这时,易容一的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穆清递给他时看了一眼,是那个王子让的来电。
有些突兀的电话铃声,令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易容一接过后“喂”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脸色猛然更加苍白。
他挣扎地捂着腹部坐起来,下床穿鞋。
“怎么了?”穆清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易容一脸色惨白,嘴皮哆嗦,弯腰时汗珠从额头渗出来。“我要去医院一趟。”
他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穆清只来得及告诉庞笑他们下午上课请假便跟着出去了。
他扶着痛得掉汗的易容一到达医院的时候,正看见王子让办好住院手续。
显然王子让被易容一的这副形象吓了一跳。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我哥人呢?在哪里?”易容一急急追问。
王子让指了指后面,带着一脸疑惑,“四房第三个床。”
易容一松开穆清,急急赶去。穆清也紧尾随着,看到那个床上躺着的正沉沉昏睡的人。
易容一愣了愣,站在床前片刻,才颤抖着伸出手指挨上那个人的额头。
眼含痛惜。
看到这幕的穆清心中有些酸涩,却还是静静退在一边,刚好和后来的王子让撞在一起。
“怎么了?”他轻问。
王子让摸摸脑袋,“有点腹泻。我怕万一就送进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事儿了。刚才是通知容一一声,还没说完他就挂了。怎么你们这么快赶过来了,而且他还那副样子?出什么事了?”
穆清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握住病人的手而满脸柔情的易容一,和那个躺在床上平和安静的人,心里有什么涌上来堵住嗓子,终究没说出话来。

等叶轻眠睁眼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睁眼就看到床前三双眼睛盯着他。他眨眨眼,反射性地笑了一下。
王子让舒了口气,转头说,“看吧,我说他只是困了在睡觉而已。”
叶轻眠笑笑,望着旁边满脸忧色的男生,宠爱地叫了一声,“容一。”
易容一脸部肌肉动了动,仿佛一个饱受惊吓的孩子,这一刻终于放下心来,红了眼圈,委委屈屈的声音,“哥。”
王子让伸伸懒腰,起身,“饿了吧,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穆清这时也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易容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又很快转了回去。
穆清心微微一沉,他是连一点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肯分给他的呵。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慢慢地划开了胸口的刺痛。
鹅黄。绚丽过后的温暖色,只是,太过于柔软,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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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让白天还得工作。
易容一执意请了三天假来照顾叶轻眠。
王子让和叶轻眠反对无效后也只好顺从了。
易容一执扭起来,态度不是普通的强硬。
穆清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说了句“好好注意身体,笔记我会做好的”就离开了。
冬天里温暖的病房里有斜射进来的阳光。
叶轻眠微笑地看着少年认真垂首削苹果皮的样子。
阳光打在他身后,被染成了淡褐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他额上颈上,平和得像个天使。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对这个少年有种惊艳的感觉,不觉地会多看他两眼。
叶轻眠接过他削成小块的苹果后咬了一口,放下。“我等下吃。”
易容一点点头。
“容一,”叶轻眠伸手摸摸少年,顿了顿,轻声问道,“最近,有没有去看爸爸?”
易容一擦刀的手停了停,随即点头轻声答,“有,上个星期去了。”
“爸爸说什么了么?”
易容一抬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爸爸说他很好,要我们不要太牵挂他。”
“嗯。”叶轻眠转开眼睛,微微伸长了身体,“这就好。”
易容一看着闭上眼睛的那个人,脑中慢慢浮现父亲前几天跟他说的话。
“。。。容一,你瘦了。”
“。。。你受累了,容一。”
“。。。容一,你,你哥哥他好不好?”
“。。。要照顾好他,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爸爸。
容一,此生容一。
那是父亲告诉他的话。他一直牢牢记得。只是他有些模糊,当时父亲在说完这句话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他现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他听到这句话时脑子里浮现的只是哥的样子。
可能从那时起,他就认定了他今生要牢牢守护的人,此生容一的人,只是他。
可惜他只能远远的看着。看着这个人幸福。而给他幸福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无声地叹息,给似乎已经睡着的人拉过被子盖上。
他侧了侧身,阳光透过他笼罩在床上的人脸上,安详,漂亮。
午后的房间安静如水。
没有人往来。偌大的屋子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他心里一动,便俯下身去颤抖地轻轻压上那个人的嘴角。
温暖的触感,令他感动地仿佛要落泪。
似乎哪个人的唇,也有着如此温暖安心的温度。
小心的,又仿佛享受般的,他闭上眼在那张思念了很久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
等他终于睁眼,却看到一双淡黑色的眸子,以及里面沉淀出的复杂的感情。
易容一惊吓地起身,慌张无措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叶轻眠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一下子长大的孩子。
“对不起,我,只是。。。”他怕,真的怕这个人会讨厌他,所以越说越慌乱,越解释越显得无头无尾,“我。。以为你睡着了。。一下子。。。”声音慢慢淡了下去,他垂下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叶轻眠望着一脸为难焦急的少年,突然伸手搂过他,把他压在肩头,“傻孩子。傻孩子。。。”
易容一不敢伸手也不敢动,讪讪地搭在他肩头。
“容一,你,一直在喜欢我对不对?”
空气突然裂开了。易容一脱开身看着眼前的叶轻眠,茫然无措。
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得让人心疼的人的面孔,有种卑微的渴望,从心底升上来。
他张了张口,真的很想说是,但是就是有股力量拉着他,让他无法轻易开口。

“我喜欢你。”

无故地,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这个人,也是如自己这般卑微地呵护着他喜欢的人。
影像模糊着,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心底锐痛。像背叛了一个不应背叛的人一样。
“容一。”眼前的人面容清楚,笑容祥和,“你看,你无法回答,你在犹豫。”
叶轻眠轻笑,坐起身,“你心里的人不是我。难道你现在还没有发觉?”
易容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搞不清他对穆清以及对叶轻眠的感情到底谁重谁轻。或许,隐隐约约地,已经有一方偏重了。
但是。。。
“这不一样,”他终于哑声,“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因为,你待我,和你待他,已经不一样了。”
易容一望着坐在床上笑地温柔的人愣了,他何时看出来的?
“那天你带他回家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叶轻眠伸手拨弄他的头发,一脸宠爱,“你从不轻易带人回家的。傻孩子,我好歹是你哥哥,我了解你的眼神,容一。”
他愣住。
“你还没有明白么?你对我的感情,和对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也许你很久很久以前是喜欢过我,但是,你现在喜欢的人,定不是我。你只是舍不得罢了。”
是吗?是吗?
清朗如易容一,在一时间,竟糊涂了。
―――――――――

你只是舍不得罢了。
那天叶轻眠说的,对易容一来说,犹在耳畔。
但他无法那么快的冷静下来,所以他只好躲了。
反正王子让晚上会来照顾,他在不在也无所谓。
但他现在却无法回到寝室去。
穆清。
他拼命地想着这个人平日里的一举一动,拼命地否决自己对他的感情,但越是深思,就越是发觉他对自己隐隐的爱惜。
明明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却在他面前半句硬话都没说过。
半句都没有。永远是低眉顺目的宠溺。
挣扎,易容一却还是在晚自习结束前终于走回去了。
打开门,关门。
很黑,寝室里没有人。
他走到自己桌前,开灯,习惯性地朝自己桌面上看了一眼,有本厚重的教材,似乎其中还夹着什么东西。
翻开,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姓名那栏用挺拔的字体写着,“易,容一。”
捏着那本笔记,易容一想了一路紧了一路的心,瞬时又拧了起来。
他转身往对面铺位看了一眼,却突然间不会呼吸了。
竟是空荡荡的床板。下面是空荡荡的桌子。
书桌旁的衣柜半开着,却隐隐约约也是空荡荡的。
易容一站在那里,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人声慢慢涌过来。
“哐啷”一声推门而入的声音。
“容一?”
庞笑的声音。“你怎么。。。”声音却停住了,没有再问。
易容一转头,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眼神却没笑。
颜洛顺着他刚转过的眼神扫了一眼,关上门。
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说明白,大家这时都默默地选择了沈默。
易容一低头捏着那个笔记,努力让自己仿佛停止了的呼吸顺畅起来。
抬头。
“他走了?”
很淡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心情。
庞笑张了张嘴,但看着易容一清明犀利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颜洛后还是闭上了。
“他说他自己会告诉你。”
颜洛最终沉闷地回答。虽然答非所问。
易容一扬起嘴角,“显然他没说。”
顿了一下,口气依旧淡淡,“去哪儿了?”
“澳大利亚。挺好的机会,整个学校就三个名额。”
庞笑抢了进来,口气很急,怕易容一会怪穆清似的解释。
然而易容一只是笑了一下,口气甚至有点羡慕,“是吗,真好。”
“通知两个星期前就贴在行政楼下的通告牌上了。”颜洛突然有些不忿,“我们都以为你知道。”
易容一闻言,眼光直直看了过去。
颜洛却感觉被射穿了一般,感觉那束目光有些冰冷。
他和庞笑望着依旧保持微笑的易容一,静默无声。
两个星期前。
易容一脑子里一直转动着这个时间概念。
那是多远。
那时他和他还应该泡图书馆里,一泡就一下午。因为他说他喜欢看他沐浴在阳光下的额头。
那时他还是不管不顾死乞白赖地要去接晚上收工回寝的他。因为他说那段路上晚上不安全。
那时他会趁人少或者黑夜的时候,偷偷吻啄一下他的嘴角。然后绽出一个憨傻却调皮的笑容。
。。。。。。
易容一嘴角弯曲的弧度更大,他眨了一下眼。
两个星期前的事似乎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
那么远。如此远。
颜洛微微挪动了一下,望着眼前那个眼神依旧深沉,笑容依旧温润的人。
他突然明白他透过自己在看谁。
他突然察觉那束冰冷的目光里微微夹杂着的不容察觉的刺骨的哀伤。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些残忍。也突然觉得,那个人所做的,或许更残忍。
“容一。”
紧绷的空气被庞笑这一声叫炸开。
庞笑他有点怕了。他怕这样站着微笑却好似面无表情的易容一。
易容一眼珠动了动,敛了笑点了点头后转了过去。
这时他才记起,松了松因用力过度而僵直的手指。那本笔记“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从里面飘落一个轻小的红色本子。
存折。原来他给穆清的那个存折。
他翻了翻,果然一张两指宽的纸条显露出来。
上面用和笔记皮子上“易,容一”一样的字体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易容一笑了笑,手指一点一点捏了那张纸,拳在手心,汗津津的。
“他明天飞机。还赶的上。”
一直盯着看的颜洛终不忍心,提醒了一句。
他借着桌上台灯微弱的光,似乎看到易容一眼神亮了一下。却只有一下。
等了良久,易容一终于开口说了知道穆清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走就走吧。”
“嘣”的一声。
易容一心里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无色之原。顾名思义,色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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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了一人的寝室很快就又搬进来个新人。叫杨小道。
很奇怪的名字。
和他们同级的小道却显得毫无半点心机。但他为人开朗随和热情,最大的特点是脸上总带着笑,连同嘴角边一颗浅浅的酒窝。
易容一和他相处的还不错。总是看着他对着那个带着强烈孩子气的小道温柔却又无奈地微笑,甚至极为耐心地让他左右缠着。
旁观的颜洛,甚至是迟钝的庞笑都发觉了那种笑容后的隐讳。
小道身上洒脱爽利的气质,跟原来那个离开了的人,仿若相同。
但每次看到易容一平淡微笑着的眉眼,颜洛感到恻隐。
―――
就这么着,三年也就过了。
穆清一直没有再跟易容一联系。
唯一有牵扯的就是每个学期穆清总会往那个存折里打3000块钱。
易容一明白,那是帮他交寝租的钱。
但他没用过。只是每次都在存折机上打出来而已。
一共五次。15000块。
再加上原来里面他还的3000,共18000块。
最后一次从银行出来,易容一觉得手上沉甸甸的。
钱都这么多,何况感情。
他对着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的街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没人注意到他片刻的失落。
―――
毕业后易容一凭着坚实的成绩和面试时良好的谈吐去了一家外资企业当销售助理。
而颜洛则带着庞笑四海云游去了。
易容一听到后笑了一笑,玩笑似地感叹家境好的孩子真是不一样。
杨小道出了国,说要先走上万里路实践下孔圣人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名言,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
而他们中最早出国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或许有,只是颜洛和庞笑怕他难过瞒着他罢了。
他也不强求,他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得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日子天天过。
怎么过都是过。所以何必为过去的事折磨自己。
他是新人,他有很多事要忙,很多环节要熟悉。他关心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努力不给自己闲下来的时间想别的有的没的事情。
但易容一的运数一直旺,特别是桃花运。
公司里有好几个女同事都明明暗暗地示意过易容一。他只是装傻不理。
对他这种令人眼红的垂青,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碍于脸面,不好表现。
背后那么多对他青眼有加的女同事,易容一他却也有着不用亲切客套疏远着的,肯说话的女性朋友。这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企划部的孙丽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公司里的红人易容一搭上话的。她只是在第一眼直觉上觉得这个有着温润微笑眉目清秀的新助理很孤单,背影很寂寥。所以就怜悯地发挥了她光辉伟大的母性胸怀,早上给其他人带咖啡时顺便随手给他打了一份而已。
后来她也问起过的。
易容一想了一想,老老实实说因为看见她感觉很亲切,有姐姐般的气息。
当时孙丽就咧着嘴哈哈笑了,被一个如此俊秀的年轻人说像姐姐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说其实她没那么贤淑啦,其实她也很三八的。
孙丽在公司算是元老级的了。所以大家也卖她面子没再怎么折腾易容一,虽然因为她跟易容一走得近这事没少惹其他女性嫉妒。
孙丽也因为此事私下里问过易容一,说这么多美人才女在旁他怎么能视若无睹,难道心里有人了?
易容一愣了愣神,却低下头去没说什么。
孙丽识趣也就没再接着问,因为她看到易容一微微黯淡下去的眼神。看来这是这个性格清冷有些孤僻的年轻人的禁忌。
但她是个活跃开朗的人。
想着也许是因为性格关系易容一才如此疏远人群,或许玩多了他就自然熟起来了。所以她一有空就叫公司同事出去吃饭唱歌喝酒,作陪的定有易容一。
易容一推了一两次也就推不了了。只好跟上。
而每次他只缩在小角落里,看着别人笑闹快乐,自己时不时跟着笑一下,但快乐持续得很短暂。
半年也就平静地流过去了。
易容一从每月一封信的走南闯北的颜洛和庞笑那里听来似乎不属于他的世界之外的消息和趣闻。
他看着杨小道寄来的他在纽约时代广场上被冷风吹得变色扭曲的脸的特写照片。
他们寄来的都是信,因为他们了解,易容一需要的是真实的存在感。那种可以捏在手里的触觉。
易容一把信整好,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摸了一下床头柜上另一边一个薄薄的本子。
本子上有着他的名字,却不是他写的。
本子里面有个存折,存折上有18000块钱。
存折里面有张纸条,皱皱巴巴字迹模糊,显然是被捏了汗湿后舍不得丢掉又展开的。
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后面清楚地记着一个日子。
一个人离开的日子。
易容一对着那个本子出了一会儿神。
三年了。
那天他在把那张舍不得扔掉的那张纸展开存好后就意识到,他会一直就这么等下去。
不管他会不会回来。
―――
星期五是孙丽定的外出日。
其实好几天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说是下班后大家吃完饭就去唱歌。
易容一被带出来了,也随着他们胡闹惯了,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饭大家直奔KTV包房。
各自就座。
易容一依旧找了个僻静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要了杯红茶,慢慢地啜,面带微笑地听其他人鬼哭狼嚎。
嚎完一曲下来毫无形象可言的孙丽猫着腰钻到易容一附近。
“怎么了?”易容一问。这个典型的麦霸要不是有事是绝对不会松麦的。
孙丽笑地夸张,贴近他耳边,“我告诉你个内幕啊,今天有个新人要加入我们。”
“哦?”易容一笑笑,“哪个人这么可怜,特地来听你们专业级哭丧队的表演?”
“切。”孙丽推了他一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听还是不听?”
“听。听。”易容一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部要来个高级助理吧。”孙丽眨眨眼,眼泛桃花,“今天来的,长得那叫个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啊。”
易容一又笑了一下,孙丽口里的“玉树临风”,还是不要想像比较好。
见没反应,孙丽推了一把易容一,“哎我说你怎么不妒忌一下啊。你在公司里崇高的地位,就要动摇了。”
易容一再笑,垂下眼睛看他手里的茶。
“喂,没反应不好玩啊。”
易容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笑,“我没兴趣啊。怎么,你要追么?要我帮你?”
“切。”孙丽碎了一口,笑了,抛了个媚眼,“追什么追,姐姐我有你就够了。”
易容一笑着摇头。
“今天我问他我们有活动他要不要来,他居然答应了。嘿嘿。这下,”她眨眨眼,“俩帅哥都集聚一堂了。你们好好斗一场给我看看啊。”
易容一继续微笑,“他好歹是新人啊,我怎么好欺负。”
孙丽正准备贫两句,包厢门开了。
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说曹操曹操到。”孙丽起身,热情地挥挥手,“哎这边这边。”
男人朝这边看过来。对孙丽绅士地微笑了一下后,目光转向孙丽旁边的易容一。
易容一望过去的目光在触到那个人的面孔后僵了一瞬,便又赶紧转了开去。
好在男人的目光在易容一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又转开了,他一边熟捻又礼貌地跟其他人打招呼,一边往孙丽这里挤过来。
易容一发现自己突然不会笑了,嘴唇微颤,连那种最平常的客套的微笑都挤不出来。握着杯子的手也微微有些哆嗦。
在他感到来人带着陌生的气息站在他身边时,他不自觉地往墙里瑟缩了一下。
他真的想恢复平常的冷淡疏远,抬起眼来静静地打个招呼。却怎么也力不从心。
三年多了。
他想。
却在他最没准备,最不适宜的时刻,见到了那个人。
男人立在易容一身边,绅士地跟孙丽客套,“真麻烦孙小姐告诉我地址。”
孙丽完全没看出易容一的失态,笑呵呵地,“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么。出来聚会常有的。人多也好玩。你也时时来参加啊。”说罢看到一旁垂着脑袋缩在一起完全不打算引人注目的易容一,她伸手。
“对了,这个是我朋友,易容一。”
男人微笑点头,盯着听到这声缩了下肩膀却依旧没抬头的人。
“喂喂,你好歹起来打个招呼。”孙丽拿脚尖踹了一脚那个人嘶声道,“怎么这害羞啊。”
对于这个举动,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却忍住没说话。
易容一终于起身,微抬头对上那双深色的眼睛,伸手,面无表情,“你好。”
男人微微扬了扬嘴角,肆无忌惮地望入易容一眼睛深处,“你好。我叫穆清。”
穆清。
他如此语气清淡地说起这个他至今无法轻易碰触的名字。
好像突然间内心里深埋的伤口被人毫不在意地掘开了,胸口一片撕痛。
“你好。”易容一又呢呐地重复了一遍,默默抽回手。
穆清望着复又坐下面无表情的那个人,心里刚刚因为见到那个人涌上的欣喜突然淡了下去。
他当年确实是为了让他忘记自己才选择离开的。隔了三年多才见到的这个人,却正如他所愿的淡忘了他。他是否该感到高兴?或者,悲哀?
他说不出来,只是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紧紧而又贪婪地盯着这个人削瘦的侧影。
那时他冲动而又单纯地以为,只要他舍得离开,易容一就可以继续单纯地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而他自己则也可以在远方继续默默地维持那份卑微的幸福。
只要他舍得离开。
所以他离开了。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声。他怕他说了,他就永远无法离开。
三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感情就像一个一直充气的氢气球。
站在异乡的土地上,他努力下去的唯一希冀就是对易容一渺茫的感情。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一点对于回忆的珍惜,那种煎心熬肺的想念终于一点一点集聚起来,成了勇气,迫使他转了回来,希望能看到奇迹。
穆清苦笑了一下,果然只是奇迹。
包厢里那两个男人各怀心思沉默着。
沉默是可以漫延的。终于慢慢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俩的沉默而沉默下来。
易容一最先反应过来,他望了一眼望着他们微皱眉头的孙丽,心头一沉,却装作不知地傻笑,“怎么不唱了?唱啊。”
他起身,身边的穆清抬眼看他。他也扫了一眼,眼神纠在一起。
气氛突兀地尴尬。
“我去洗手间。”他逃似地赶出去。
捧了捧凉水洒在脸上。抬头。
相当惨白的一张脸。
易容一呵呵地笑了,笑声低沉凄凉。
他闭上眼,看到穆清那双黑亮的眸子晃动。脑子里尽是他的声音,多少年拼命回忆都想不起来却刻骨熟悉的声音,“容一。容一。”
他忍了三年多的泪终于从紧闭的指缝滴落下来。
他一直等着他回来。
他一直等着他回来告诉他,他也是喜欢他的。
他一直等着他回来告诉他,他要跟他在一起。
。。。。。。
但现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终于回来了,只是,变了。
他可以若无其事地笑着对他说,你好,我叫穆清。
这意味着重新开始么?还是舍弃一切?
洗手间没有人。只有一个耷着肩捂着脸站在镜前的男人。
无声推门进来的男人突然立住了。
他望着镜前捂着脸的人,绷紧了下颚肌肉。
他无声地又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易容一身后,表情复杂。
良久。
“容一。”他终于开口柔声唤道。
镜前的人惊吓般地回过身来,扫了一眼身后一脸痛苦的人,又飞快转了回去。
他打开水龙头,径自把脸放在水里。
身后的人一把拉起他,扳过来,狠狠把他按在肩上。
易容一挣扎,却在感到抱着他的人双手虽然使劲,但是是无可遏制的颤抖,便停止挣扎。
水哗哗地淌。
“对不起。”
穆清埋在易容一颈项里,声音模糊而又低沉。
易容一感到颈子上一阵温热。他本来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悬在眼眶里。他望着天花板,慢慢伸手使劲环住那个人的后背。
天花板上的灯光很晃人眼。
易容一用力地望着,心脏不管不顾地痉挛着。他听到怀里人沉重而清晰的心脏跳动声。慢慢的,混合起来。
一切都模糊起来。
包括这个人的如何的介入自己生命,又如何义无反顾地离开,又如何突然地回来,似乎都不重要了。
“不要,再错过了。”
他嚅动嘴唇,轻轻地说,说给穆清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闭上眼睛,终于看到一片无色之原。

青鸟,一般都飞地很高。就像幸福,轻易无法获得。
一些人一直追,直到竭力。
一些人只是看,默默叹息。
其实,只要伸手,它就能落下,落在指尖。
其实,幸福只要坚持。
番外之谁上谁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上下下,才是真享受。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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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回来了。

颜洛和庞笑得知消息后就立时赶了回来。

他们顺着穆清给的地址,到了一座普通的公寓的房门前。

颜洛摁了门铃后很快有了回应。

但不是房主开的门,而是易容一。

颜洛和庞笑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明白。

房子很小,只有一间主卧和一间侧卧,一间客厅兼饭厅,一间厕所,一间厨房,外加一个两平米的凉台。

屋子收拾地很干净。客厅里那张有些陈旧的圆形大理石桌上铺着干净的餐布,上面圆盘里扣着几个瓷杯,颜色清淡舒适。

易容一随手拿了两个,进了厨房泡了茶端出来。

颜洛和庞笑也就不大生疏和见外地找了个地儿坐了。

易容一开了电视。但都没人在看。

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里有了熙熙攘攘的声音。热闹了些。

易容一依旧微笑温润,还是轻声细语,看的出来比起以前,真的是幸福安宁很多。

琐琐碎碎地唠着。若有若无地问着。

“穆清还没下班?”颜洛瞟了眼开着的卧房的门,问。

“没,因为今天你们来,我就翘了个班先走了。他事多,没办法。”

易容一削着梨子,宽容地笑。

“他还对你好吧?”

庞笑犹豫了半天终于突然问。这问题憋他可好久了。

颜洛微微瞪了他一眼,庞笑坐立不安地斥道,“为什么不让问。你不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又好了么?”

颜洛忽地为这个从来不会说话的青梅竹马红了脸,却还是故作镇定地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了。却心里也巴巴地等着回答。

易容一也微红了脸,削梨的手却还没停下,嘴角却溢出些满足的笑容。

“穆清他对我挺好的。”他默默地说。

“他一回来就来找我了。以前我们都错过了,现在谁都舍不得再错过。”

“他回来租了房子,我老住我哥那里也不方便,他也没来得及找同住,所以我就搬过来了。这屋子两个人住房租合算些,也方便。”

看似很简单朴实的回答。隐晦的,却也真实。

颜洛笑了笑,明白地点点头,“两个在一起就好了。”

庞笑想了想,却总是对这个暧昧不清的答案不满足,“不对,那是你住主卧还是他住?”

易容一手里的刀锋微微顿了一下,却马上又调整过来。

颜洛又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庞笑。

庞笑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呃,你们今天来了我和他睡侧卧。”

易容一放下刀,微笑地递给庞笑手里削好的梨子。

庞笑接过去咬了一口,嘴里嘟嘟囔囔。

正在这时门开了。

易容一站起来望过去,眸光如水,“回来了。”

穆清弯腰脱鞋,先抬头给了易容一一个幸福满满的笑,然后才脱下外套对着颜洛和庞笑点头示意。

真是,亲疏分得真清楚啊。

颜洛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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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俩整了几个颇为像样的菜色,看的那个天天不愿下厨但是还很挑剔颜洛厨艺的庞笑食指大动。

一时间屋子里尽是他埋头咀嚼食物的声音。

颜洛颇尴尬地歉意地笑着,却又宠溺地把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京酱肉丝挑过去,把他碗里扒到一边的青椒和葱叶拣过来吃掉。

易容一和穆清动容地看着,又互看了一眼,明白地笑了笑。

好容易等那个像好久都没有进食的饕餮从碗里抬起头来,另外三个人都笑了。

颜洛微笑着拧着眉摇头,伸手擦掉粘在他嘴边的好几粒米。

庞笑也习惯地让他宠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刚好看到穆清有些揶揄的笑容。

好像才发现自己被某人惯了很久的毛病,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瞪过去,“穆你笑什么笑?”

穆清赶紧敛了笑容,但眼神依旧揶揄,“没,我在想你怎么像受了虐待似的,饿成这样。”

好像终于有人发现自己的苦楚,庞笑眨眨眼经,装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埋怨,“你们是都不知道啊,颜洛他的厨艺,真是难吃的紧啊。像这么一顿饭,我应该是上辈子才吃过的。”

颜洛在一边苦笑,耸耸肩,心想自己做的没那么难吃吧。不然他每顿都吃光,还吵着要添饭。

夫夫俩对视了一眼,笑着没有答话。

得不到安慰的庞笑只好泄气般地瞪了眼无辜的颜洛,加以谴责。

饭后是易容一负责刷碗。

庞笑看到,语气十足地责备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的穆清,“你怎么让他刷碗?你又不做饭又不刷碗,真是懒上天了你。去洗碗。”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是个翻版。

穆清被庞笑弄得没办法,只好进入厨房,易容一正围着围裙两手湿淋淋的擦碗。

“我被赶进来了。”穆清无奈地笑。

易容一了解地回笑,“庞笑是那个样子啦。颜洛真有的受。”

穆清拿过抹布,“我帮你擦吧,不然等下庞笑进来监工,看我空手站在这里,一定又好一顿臭训。”

易容一侧身让个位子。

客厅里全是庞笑爆炸的的声音。听不清颜洛说了什么,引来庞笑好一顿抢白。

易容一听见,赧然地笑,洗碗最后一个盘子递给穆清,然后湿着手解围裙带子。

不小心扯成了死结,怎么也打不开。

“我来吧。”穆清伸手过去,易容一停下来。

他背对着,比他微高半个头的人呼吸全喷在他垂下的颈项里。

呼吸有些滞怠。

本来在腰间活动的手突然慢慢爬上来,攀住他的肩膀,微微施力把他转了过来。

抬眼,正对着一双淡色的唇,和上面眸色漆黑深沉的眼。

他看着那双眼睛和嘴唇缓缓压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里漫延开来,“好像今天我还没有吻你。”

温凉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持续了一会儿,没有深入便慢慢转开,到脸颊,再到眼睛,再到额头,再到鼻梁,再到脸颊,再到耳垂,再到颈项。

热度慢慢散开。

易容一小心翼翼地回吻着,闭着眼抱住他。

那双唇在流连够了又回到起始地,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吻啄着,然后慢慢把湿润的舌尖刷过他的牙齿,探入他的口腔里。

这时易容一睁开眼,水雾顿起的眸子盯着上方那张令自己在深夜转醒后,只是望着便安心的脸。

穆清对着这种目光,后背猛蹿升上一股燥热。

舌更激烈地深入,怀里的人也回应着,脸上燥红。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从门那儿窜进来。

两人蓦地分开。气息却未来得及调平。

“穆清,我叫你进来洗碗,不是来性骚扰。”庞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他走过来,学着泼妇,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了穆清一眼,然后望着不争气的易容一,“他要亲你你就乖乖站在那里让他亲啊,你白痴啊。要学我,你敢亲我我就咬你。像刚刚我就狠狠把颜洛他。。。”

突然意识到好像脱口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庞笑嘿嘿笑了几声,赶紧转身出去了。

穆清和易容一站在原地,为庞笑终于被颜洛吃了这件事好笑。

客厅又传来庞笑大骂颜洛的声音,现在也捎带了问候穆清。

“走吧。”穆清听着自己名字伴着三字真言,苦笑。“我看再不出去,我怕我祖宗都让他招出来。”

易容一点头笑,扯下围裙。

他窝在穆清怀里,凑近他耳朵,先亲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你别以为刚刚吻我我就忘了哦。今天轮到我在上面。”

穆清看着怀里人调笑的眼神,愣住,眸色渐渐转深,扫了眼动静颇大的客厅,迅速低头吻住怀里人有些微红却依旧湿润的嘴唇。

“知道了,今天让你。”他说。“不过明天我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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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珍珠果 2008-4-3 1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