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夕照

2008-4-13 20:59
君临天下之残局 上 BY 魈

魈《君临天下之残局》(上)

  引子

  前一段时间,市面上在流行改编自黄易原作的《寻秦记》,我和同宿舍的 哥们跑去买了片子看,熬了几夜消化掉那四十几集的内容后,得出了男人这辈 子最幸运的莫过于回到三妻四妾完全合法的古代,左拥右抱,醉死花间。男人嘛,做梦多少都会离不开莺莺燕燕……只是,做梦归做梦,我从来没想过 ,一个人好好地走在夜路上,手里提着满塑胶袋的啤酒往宿舍赶……前方既没有悬崖绝壁,也没有肇事车辆,更不可能在治安良好的城市发生爆炸事件。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地一脚踩空,还没来得及骂出是哪个缺乏公德心的家伙又趁夜锹井盖了……就身子一沉,堕入了仿佛无底洞般的下水道里,被一股无法抵抗的顽固吸引力,拽向了遥远的白光之中——「哇啊啊啊——」晴朗的天空瞬间开了个洞,像倾倒淤物一般把我吐了出来,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按照万有引力的法则,我像牛顿当年目击过的苹果那样,直直地摔向了青青草海。痛之前最后的记忆,是迫降处的草丛间,似乎倒卧着一具橙黄色的身体。
「哇——」不要啊!我才活了十九年!我去年才考上了明星大学!我妈刚寄来的生活费还没有彻底挥霍掉!隔壁的小王新买的A片我还没借过来欣赏——我不要死啊!我还没找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还有我目前仍未摆脱处男之身……总之!我不要——我不要死啊啊啊啊————「王爷小心——」
耳鸣目眩地匍匐在地,浑身仿佛被三辆压路机连轴碾过般散架似的痛着。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一声低沉嘶哑的喝斥声。
勉强在扑面而来的清风拂动下睁大眼,还没弄清楚遮挡在眼前的乌亮长发是怎么长在我标准的板寸头上的,我就看见一道染血的白影提剑冲了过来,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杀、杀、杀人啦——凶杀!现场直播的!我是第一目击者!
张嘴欲呼,声音却卡在咽喉处发不出来。我抖得像筛子一样,戒备地扫视着面前的现行犯,仔仔细细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若是有命逃走,自己还有义务去派出所报案呢。
「属下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因激动而潮红的俊颜渐渐随着喘息归为苍白,来者有一张绝对足以欺骗良民的脸,是那种光凭常识,你肯定不信他会作案的帅哥级人物。
浓黑的双眉,修美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唇线,光滑的皮肤,冠玉般的容颜。长及腰际的青丝略有零乱,慵懒中透出颓废的美感,一身月白色的轻料薄衫被血染红,宛如在雪原上盛开了一朵连一朵的赤色红莲!模特儿般均匀的体格,长而有型的腿,握剑的手形状完美得可以去拍广告,整个人裹在古香古色的衣饰中,简直像从八点档主妇剧场走出来的当红小生!
再帅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杀犯!?
我可是眼睁睁看他拔出捅入尸体内的剑走过来的!证据就是,他那杵向地
面支撑身体的长剑还在往下淌血——
「你……」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呼唤,估计是被对方嗜血般散发着浓浓怨恨的目光吓坏了,我那号称标准男低音的嗓子高了几度,窜入耳中变成了悦耳悠扬的男中音了。
然而,面前的帅哥丝毫没有要手起剑落杀我灭口的趋势,只是用一种嘲弄的眼神凉凉地盯了我半晌,接着力气用尽般地跌跪在地,手一松,剑一落,人斜倒在草海中,没了动静。
「喂——」呆了呆,我突然想到若是万一有人路过,看到我是全场唯一还能动的角色,肯定会顺理成章地把杀人越货的罪过扣到无辜的我头上的。这位仁兄说倒就倒,实在是栽赃嫁祸的最高手段,害人于无形……
想到这,我忘了逃跑,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赶到大概是脑子有病,居然穿戏服上街的白衣帅哥身边,准备伸手扶他起来,问清这荒郊野外哪里有医院。谁知……我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被后者骤然大睁的锐利眸子瞪僵在原地:「不准碰我——」
「你——」他妈的,睛空万里,好心被雷劈!
「……若非王爷仗势欺人,刚刚强在猎苑里要了属下……属下又怎会起不了身,延误了救驾!?」
讥讽地扯了个不善的笑容,白衣帅哥呛出了一口血沫,犹如武侠片中某某大侠强行运功,震伤五内一般,淡淡地抬。眼瞥过来:「奇怪呢,属下明明看见刺客已经六弓齐发了……王爷居然毫发未伤?真不知是翎王选刺客的眼光太差……还是天公不开眼,偏要留你这祸害荼毒天下……哈哈……咳——」
六弓齐发?什么意思?刚才有箭射过来吗?在哪?
迷惑不解地站直了身子,我本能地四下张望着,突然在自己起身的不远处看到一团灰濛濛的身影,不假思索地走前两步,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扼制了我的呼吸。
「天啊——」有没有搞错!?横倒在地上那个数箭穿身,死不瞑目的倒楣鬼……不正是穿着N大校服,半夜出门买啤酒的我吗!?我、我死了倒在那的话……那现在站在这里的又是谁啊!?镜子!哪里有镜子!?
脑中一片混乱,没头苍蝇般的抱头乱窜着,猛地,草丛中一道反光的条形物闪过,我想也不想地劈手夺过来,在白衣帅哥的闷哼声里,举起他染血的长剑,靠那狭窄的镜面反射出自己此时此刻的俊朗身影。眉,纠劲有力,双飞入鬓。
眼,炯皎如星,尾泛桃花。
鼻,形若悬胆,菱角分明。
唇,薄而色淡,略显刻薄。
映照下,一身橙黄长袍,上绣四爪腾龙的青年很英俊,很傲气,甚至很桀骜不驯,他有着让女人尖叫的倒三角体格,不输任何时装模特儿的黄金分割身段,他有保养的极好,一看就知道没经历什么风吹日晒的白皙皮肤,他有一双连写字留下的硬茧都没有的修长大手……他是个天才雕刻师刀下,巧夺天工的
完美男人——
可是……分明不该是我……

第一章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亲眼见到自己的尸体的。
所以我会如遭雷劈,僵硬原地,两眼圆瞪,张口结舌,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死也就死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没必要让我死得这么狰狞吧!?
好歹也是和我朝夕相处十九年的躯壳,是我多吃快长,奋发图强,好不容易从一个受精卵培养到一八二身高,健康茁壮的身体啊!就算比不上眼前的这具男体亮眼,但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棒……我对这具躯壳还是很有
感情的……
「王爷?这是……何人?」不知什么时候爬起身的白衣帅哥,勉强摇晃着走到我身边跌坐下来,捂着胸口一轮猛咳后,倔强地举袖拭去唇边的血渍,半是警惕并是哀悼地询问。
「这是……这是我……」颤抖着伸出手,我悲痛欲绝地抚掌合上「我」那睁大的瞳孔扩散的眼睛,混乱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顺口说出了正确答案,却在手碰触到昔日自己的眼皮时,浑身巨震,犹如被电流击过。
「呜……」哀鸣着捣住太阳穴,好多好多的画面窜入脑海,杂乱无章。恍惚中,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在快要想清楚前归于模糊。我仿佛被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扔进汪洋里的一叶孤舟,随着涛天白浪翻涌浮沉着,几乎经历了一段二十三年人生那样漫长,却又似乎仅不过是弹指间的一个瞬息。短暂的沉默后,我抽回了手,全部的前因后果,已了然胸中,原来如此啊……
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我只不过和宿舍的兄弟们闲聊时口出狂言,说什么作梦都想回到古代过过左拥右抱的日子,结果梦没有作成,人却真的掉到古代,或者说是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另一个时空。
大概是老天爷嫌弃我那爱国的外表不足以肩负三宫六院的宏愿吧,我在掉落的瞬间和本该在此时此刻死去的梵国摄政王,素有淫龙骂名的梵玖霄交换了灵魂。也就是说……我代替他坠马摔昏在草地里,他代替我挡在向前,用我的肉体,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刚刚那一记接触,属于梵玖霄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流入了我的脑中。越想越愤慨,在粗略回顾了一下这位仁兄二十三年人生的所作所为之后,身为一个有道德有良知有社会责任感的新时代好青年,我很想替天行道,一剑捅烂这具毁人不倦的罪恶躯体。
那个梵玖霄……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他身为当今幼帝的四叔,挟天子令诸侯,权倾朝野,风光嚣张。且不说他排除异己,杀人如麻,私屯军队,野心勃勃。但就他那嗜好男色,强暴无数妙龄美男的罪行,就够让我这个标准的异性恋者从今晚吐到明晨了!
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交过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号称腐女的边缘人士。只是……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我坚持认为,所谓肉体接触是要基于双方情愿的基础上的!那种不问时间场合人物心愿,下半身发情便抓过别人随意发泄的男人……再「一夜七次郎」也不叫男子汉!那个叫禽兽——隐隐约约地,我大略回忆起这具结实健壮的身体下,曾有各具风韵的男子被蹂躏过,似乎眼前的白衣帅哥……嗯,好像是叫什么刑勋的近身侍卫,也是梵玖霄胯下的辱臣之一。而且,他似乎还是梵玖霄奶娘的儿子,与梵玖霄同龄,自幼入宫作伴读,陪骑射,属于青梅竹马的玩伴。连儿时的伙伴都不肯放过……实在是人神共愤啊!
记得,梵玖霄第一次强要刑勋是在他们十四岁的那个秋天,刑勋在御花园里看到梵玖霄强奸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太监,皱着眉头上前阻止,却被一言不和的梵玖霄按倒在地,就势撕碎衣服狠狠地做到后者肛门血流如注。
本来自幼习武的刑勋有能力轻易制服逞欲的淫龙的,然而卑鄙无耻下流低贱狼心狗肺无情无德的梵玖霄,居然以杀他九族为威胁,逼迫性格执拗正直的帅哥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被他吃干抹净!
后来这些年,他又凭藉自己越来越大的权力圈禁了刑勋的族人为质,强迫后者随时随地伺候自己的兽欲。
今天风和日丽,梵玖霄临时起兴,不听刑勋等属下的劝告,执意策马到御猎圆苑散心,并在不远处的枣树林里把刑勋拽下马背,按倒在地什么准备都不做便狠狠插了进去,搞到武功高强的白衣帅哥也脸色煞白,唇失血色,几欲昏厥的地步。
泄欲完毕,他更是不念情谊,抛下被自己射在体内,半晌喘不顺气的刑勋,纵声狂笑着上马,扬鞭追逐一只冒失的母鹿而去。结果——老天有眼,让他中了翎王的埋伏。虽说排行老六,想要权力想疯了的年轻翎王也不是好东西…
…但他刺杀梵玖霄的行为,绝对算得上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只是老天爷一边想要除去梵玖霄这个失败作品,为天下男同胞减一祸害,一边又顾虑若是梵朝的摄政王,集中了大部分权力的梵玖霄倒台,会造成诸侯四起,生灵荼炭的战乱。权衡利弊之下,最后居然决定将性格阳光、四有青年的我换到梵玖霄的身体里,替他痛改前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哼哼,不愧是做老天爷的,好如意的算盘——心潮澎湃地哀叹完自己的命运,我注意到一边气息紊乱的刑勋已经因我语无伦次的回答而皱眉了,立刻言不由衷地扯开了一记苦笑,看了看躺倒在地的「我」,又垂眸看了看气宇轩昂,昂藏七尺的「自己」,我心虚地打了个哈哈,蹩脚地改口道:「这个,这个是我……我的救命恩人——」
「……」呆了呆,刑勋漂亮的眸子一黯,光看「我」被射成筛子的模样就足以打消所有的怀疑了。
见状,我更是慷慨激昂,仿佛要把横死的不满倾泄出来似的,跪倒在地,虔诚地握住「我」的手,将那渐渐冰冷的陪伴我数载的大手包裹在掌心中摩挲起来,完全不在意旁边有人看得嘴角抽动:「没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突然冲上来挡在我前面,我早就被乱箭射死了!他是我的再造恩人,他是我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是我的重生父母,他是我……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压抑的泪水冲出眼眶,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不论如何,死的都是「我」啊!我能不伤心吗?
「王爷!?你……你竟然也会为一个路人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弹了份量自然不会轻。见我流泪,刑勋的表情犹如看到了铁树开花、公鸡下蛋似的,俊颜几欲扭曲。
「什么叫路人!?」悲愤地转头一吼,我死都死得这么壮烈了,怎能再叫人侮辱!当机立断,我的脑子飞快运转着,想出了一个顺理成章为自己的身体谋福利的方法,若是运用得当,似乎还能替我挡去不少梵玖霄惹下的桃花劫。
心动不如行动——我酝酿了一下,沉声无比哀痛地嗫嚅道:「他的名字叫屠林,今年才十九岁啊,正是青春年华、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就这么为了救我魂归极乐……我、我一定要把他风光大葬,按照王侯的礼仪好好给他送行!」身体啊,跟了我十九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临了临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王爷!?请三思,此人非国戚皇亲,擅用王葬大礼,恐会落人口实。」
不屑一顾地白了我一眼,刑勋蔑视的眸中透露了很明显的讯息,那就是——连这种路边摊货色的人你都不放过!?实在是毫无节操可言啊,唉……
我承认……我身为「屠林」的那个躯体与眼前白衣染血,清俊里透着傲然的刑勋,以及黄袍加身,英姿昂然,眉目朗俊的梵玖霄相比……确实有点不上抬面。即便我在N大也算脱离了青蛙行列的端正男生了,但……不怕货不好,就怕货比货啊!
只是再烂,那也是我——「住口!」气急败坏地忘记了保持形象,反正梵玖霄也没什么温和的形象可保,我索性拿出凛冽的气势,狠狠地瞪了正直不阿的近身侍卫一眼,暗暗咒骂着咬牙切齿回答:「屠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他、他是本王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还有比「自己」和自己更朝夕相处的存在吗!?
「什么——」倒抽一口气,刑勋勉为其难地喘息着,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的俊颜立刻又归为苍白,沉默不语,用看疯子的眼神盯了我半晌后,对方终于挑了挑眉角,挤出一丝讽笑:「……属下记得,王爷的口味不是很『刁』吗?」
「……心灵美才是真的美!你以外貌取人不觉得肤浅吗!?」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恼羞成怒瞪大眼睛,不怒自威地压过前者的气势。
其实严格说来也不能怪刑勋眼光甚高,实因梵玖霄就是他口中所形容的那种败类。见到美男绝不放过,见到丑男便抓身边的美男发泄不满。记忆中,举凡被梵玖霄强迫中奖的入幕之宾,似乎都有一副上镜的好容貌。
「对不起……」刑勋不愧是正人,惊愕之下马上吸取教训,恭恭敬敬地改口,向尸体鞠躬为歉。他的诚恳反而让我红了脸,为自己身为男人还对脸争风吃醋的行为感到汗颜。可惜,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啊。
「没、没关系。」目光闪烁地瞥了他一眼,我赶紧低下头攥紧「自己」的手,声泪俱下,唱作俱佳地越描越黑道:「说起来,本王也被屠林公子舍已救人,见义勇为的高尚行为所感动,发现自己深受他的感召,决心要发扬屠林同声、不、公子伟大的精神,改过自新,积极向善,争做讲文明懂礼貌的好男人——」
「呜——」我话音刚落,刑勋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只可惜,我想通的太晚……屠公子他……再也不能回到我身边了……」
灵魂出窍应该比骨肉分离更悲惨吧?我早也刷刷,晚也刷刷,一天一洗脚,三
天一洗澡的身体啊——
「王爷……请……节哀……」抿了抿唇,又剧烈的呛咳了片刻,刑勋面容僵硬地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估计是看不出任何破绽,只好权当我是坠马
时头先着了地……
「所以,我既然生时给不了他名分,死后绝不能再亏欠他!」定了定神,也被自己的演技吓得不浅,我连忙长话短说地下了不容置疑的结论:「就按王侯的礼仪安顿他的后事!若有人不服,便说屠、屠公子是以本王终身伴侣的名义……享受这番待遇的!」噎下翻涌上来的胃酸,忍着恶心感,我艰难地把话补充完。
呼,不管怎么说,从现在开始我自由了!若是别人怀疑我怎么不爱男色,
我就推说我的一颗爱男人的心随着与屠林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一起埋葬了;若
是有人质疑我把美眉,就推说我藉此麻痹自己,来忘记失去心爱男人的痛。
嘿嘿,一石N鸟,多么完美无缺的计策!「王爷……」震撼地凝神着我,刑勋眼中浓郁的轻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以及有些微的感动:「没料到……你也会对一个人……对了真心。」你其实想说我这种人不可能有心才对吧?哼哼……别以为你咳个几声我就听不出言下之意。
「好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姻缘由天吧……谁叫我就是爱上了他!唉,我多么希望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屠林呢!」这句是真心话,说得诚挚,由不得刑勋怀疑。
「王爷……」许久,刑勋蠕动着唇,吐出一声似乎在童年时梵玖霄才可能听到的,不夹杂任何讽刺意味的呼唤,云淡风清,却又有着岁月洗涤出来的深邃内涵。是啊,若不是梵玖霄淫胆包天,他们本该是同命的朋友啊!不知现在努力还能不能挽回彼此间男人的友谊了。
由衷地感叹着,我回眸真诚地望着扑跌在地、白衣绯红的刑勋,郑重其事地将手伸向他,附带一记苦涩的浅笑,温柔得犹如冬日的阳光:「起得来吗?
我扶你。」
「……不用了,你不要碰我就好。」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扶你而已……」
「……王爷别忘了,害属下强行运功,血气不畅的罪魁祸首是谁。」
「呃,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了……我……已经因自己的错误推动了挚爱,这一生,我不会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了。对不起……我为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道歉。」
「……」
「相信我!我、我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屠林以外的男人,我抱了会恶心的!!」不好!心急口快之下说错了话,果然不出所料,刑熏的脸一阵青白交错,一阵死寂后,气氛越发尴尬……
「如此甚好。」冷冰冰地丢给我一句讽笑,刑熏抓起丢在我身边的佩剑,以佩剑抵地,撑起疲软的身体,看也不看我一眼,摇摇欲坠地吹了声响哨,招来一匹通体雪白,鬓毛飞舞的骏马,示意我把「屠林」的尸体抱上去驮着。
「刑熏,你也上马吧……」安顿好「自己」的肉身,我擦了把虚汗,回头却见早已唇紫颜白的刑熏默默不语地牵起了马缰,逞强地走在了前面。立时,一抹不悦由心头升起,我气他不爱惜自己,更气梵玖霄这只淫龙不懂分寸!
好歹,我今后要以梵玖霄的身份过活,那么他造下的孽,就由我一一补偿吧!
「……多谢王爷的美意,此马驮不了三个人重量,王爷和屠公子乘坐就好,属下在前引马。」俊眉轻皱,刑熏不着痕迹地甩脱被我抓在手里的云袖,微微侧身,淡淡地拒绝道。可惜……他了解梵玖霄,却不了解本公子我!我屠林是N大有名的牛脾气,认准的事情绝不轻易悔改。二话不说,我用力抓住刑熏的手肘,强势地把皱眉不悦的对方扯到了身前,指了指马上的「我」又指了指前面的他,坚定不移地吩咐:「你、和他乘马,我、牵缰绳!」
「……王爷,没必要……」
「我说有必要!你想要把下面再磨破吗!?上马!」
「……」豁出去地把话说白,刑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再度沉吟了一会儿,他终于在我炯炯有神的瞪视下,咬了咬下唇,纵身上马,别开头去,不再
看我……
「……」见状,我露出胜利的笑容,温柔而不带骄傲。初战告捷,看来洗脱梵玖霄过街老鼠的名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的路要走。唉……老天不公,人帅,就是占便宜啊!

第二章

多亏梵玖霄的身体还记得大致的归途,几乎是按照本能,我牵着马竟然真的顺利走回了镇国王府。
驻足在「自家」朱红的大门前,茫然地望着满脸堆笑迎上来的仆从们,我下意识地往马后靠了靠,指望刑熏可以替我解释一下尸体的问题,然而,后者连多看我一眼都吝啬,回府之后翻身下马,淡淡地告了声罪,便飞快地离去。
我是能理解他急于洗澡净身的冲动,但大家难兄难弟的,你留我一个人面对死活在记忆里想不起来姓甚名谁的众仆们,也太无情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一下,我端起小说电视里王爷有的架子,沉下脸冷冷地指挥面露好奇的仆人们将「屠林」的尸体抬下来,送入临时布置起来的灵堂里安置。正说着,却见一道青蓝色的身影由九曲回廊处纵身扑了出来,只见乌丝飞舞间,来者巧笑着把自己丢入我的怀中!!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想死人了——」
「……」在来者骄憨不足,磁性有余的嗔怪声里,我僵硬原地,张口结舌,忘记了语言。唯一明确的是:贴着自己胸腹处的对方的胸膛,是平的。硬挤进我腿中鼠蹊处,鼓鼓囊囊,有着男性的基本特征。而那发声的咽喉虽然看似平滑,但仔细注意,还是不难发现小巧的喉结。综上所述,即便怀里的人青丝如云,眉若描画,眼若点睛,肤美如广告,唇红若涂脂……他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一个!
活了十九年,这还是我除打架所必须外,第一次和同性有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怀里的高挑纤影香滑柔韧,抱得人……好想吐!!
冷、冷静!站着昏倒不能解决问题的!逃避更是懦夫的作法!
拼命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翻了几次白眼,勉强压下神经性的反胃,调动英俊的五官拼凑了一个笑容给对方,从混乱的记忆里拃出后者的名字:「唐宓,你来了啊。」这个俊美中透着三分妖气七分艳色的青年正是蜀中唐门的现任少当家,年方弱冠,暗器手法无人能及,淫乱的性格连梵玖霄都甘拜下风的唐宓。唐大美人,鹤立鸡群,在芸芸被强迫的床伴中,他是极少数自愿爬上梵玖霄卧榻,颠鸾倒凤的怪人。也是……我最怕遇到的狠角色……
「住手!!」尴尬地伸手,牢牢地抓住他往我下身摸去的小狼爪,丢开他凝脂般的红酥手,我哭笑不得地推开他,摆出让后者颦眉的戒备姿势,防止他再一次偷袭。
「王爷?你在矜持个什么啊!?又不是没在回廊利做过,现在装什么君子?那个不合适你啦!哼哼――」狡猾地笑咪咪逼上来,唐宓柔若无骨地攀上我石化的双肩,在我鸡皮乍起的身上,像条准备蜕皮的蛇般蹭来蹭去的……媚眼如勾。勾勾夺魂……势要把面部僵化的我恶心到死为止。真不明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感觉!?
「唐宓,你请自重。」像是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甩开他,我顾不上认路,脚底像抹油地追着回避的仆从们冲向了里院。而后者则亦步亦随地贴上来,笑得犹如附骨之蛆,令人背后发冷。
「唷?王爷何时学会『自重』这么高深的词藻了?您要装模作样的增添情趣也无妨,但我这回来京只有这半日的空闲,春宵苦短,可不要浪费在嘴皮子功夫上!」完全没听明白我溢于言表的期待,唐宓狐狸般的眸子眨啊眨地,腰肢一拧,人后发而先至,挡在了我的前方。不等我拒绝,衣带一宽,蓝袍一振,袒露出半截藕白的窄肩,整个人倚了过来,唇间逸出的香风扑打在我颈子上:「男人试过再多,也只有王爷能彻底喂饱我……」
「你……你给我收敛一些好不好!?」有本事投胎成美女,我立刻让你见识什么叫男人的骄傲!眼下……你有的我也有,我多的你也不少……不觉得别扭吗!?
「……王爷?你怎么了?莫不是吓坏了脑子?哼……小小一个刺客,还不至于吧?」呆了片刻,唐宓终于讪讪地收回了放浪的手,冷嘲热讽地瞥了我一眼,不屑一顾地抿唇。
闻言,我忽略了询问他是怎么知道我遇刺之事的,只想快些摆脱眼前的「桃色」地狱,谎言真假混淆,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梵玖霄了!你回去吧……我决心为了所爱之人,从今天起,守身养性!」当然,此决定仅对男人成立,我可不想辜负了古代的环肥燕瘦,美女如云。
「……」大概是我的毅然决然吓到了唐宓,后者难得地沉默了一段世间,只可惜,灵慧的眼眸闪烁不定,最后归为呛笑连连:「噗哈哈哈哈哈――你,你这条淫龙会吃斋――哈哈――那和尚会嫖妓了!哈哈――」
「唐、宓!」咬牙切齿地低吼威胁,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怀疑我的性向!凭着梵玖霄威严天生的王者霸气,我亦即眼刀杀过去,成功地令玩世不恭的唐大美人笑声立消。
挫败地与我对峙了半天,后者眸子闪过一丝阴毒,笑却勾出妩媚:「唷,是什么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然能俘虏我们摄政王那颗高高在上的心啊?王爷,您可不能藏私,也让我见识见识如何?嗯?」语尾的声音一挑,仿佛能让人酥到骨子里去的咛叹声,让十九年来坚信自己是经得住风吹雨打,经得住任何考验的异性恋者的我,也略有动摇。
但是,对方提起的话题,却令我立即沉下了脸,作出哀悼的悲痛状,扼腕长吟:「那个人……为了搭救本王,以身相护,已经中箭……身亡了。」言罢,我生怕自己不够写实的眼神出卖真心,连忙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不远处粗设的灵堂。而身后的脚步声原地踟蹰了两下,随即跟上。雪白的丧帆迎风招展,往生的经文此起彼伏。
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我麻木般走到了未钉上盖的棺木前,俯视着草草打粉之后,被入殓的「自己」。生机勃勃的时候就算不上好看,死了以后一脸灰白,更是摸不到艳鬼的边。但我很自爱,很喜欢每天早晨镜子中的这张脸,鼻子像爸爸,眉目像妈……在我这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有家的温暖。寄托着血缘的羁绊。那些,都将是我再也追不回来的过往了……
屠林死了,梵玖霄还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我道是什
么美人蛊惑了王爷的浪子之心……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张……厄……朴素的脸
。」厌恶地撇了撇唇角,唐宓的红唇吐着残酷的话,可人却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哼哼,该不会是你肉食吃腻了,偶尔清粥小菜反而对胃口吧?真是,输在这么个人手里,简直糟蹋了我唐宓的名号!」
「你够了没有……」我承认对方说的句句在理,也明白做为一个男人,我十九年来免不了以貌取人,用外表将女同学分成三六九等的劣根性。可是豁然间,我在唐宓的肤浅中检讨了自己,是的,我凭什么去要求别人,既然自己都如此庸俗。但……我就是不允许唐宓继续侮辱我父母给我的这张脸,我无法允许他继续侮辱我与自己世界最后的联系:「唐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说什么!?」笑容一僵,似乎作梦也想不到我会说出绝交之词。唐宓一直以我最契合的床伴自居,配合默契的云雨生涯让他强压住呼之欲出的不快,冷冷地反问:「王爷,你要为一个死人赶我走!?」
「……糖啊蜜啊的,吃多了甜的会牙痛的!哼。」嘲弄地白了他一眼,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压抑了几分,我正想从唐宓冻结了一般的表情中推测出一丝端倪,却见一个家仆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了我
们的面面相觑――
「启、启禀王爷,画晴园那边出事了!您最宠的戏子,唱青衣的那个琉官。他、他坠楼了!」
「什么!?」大惊失色。不是为了有人坠楼的事,而是为了……梵玖霄什么时候连唱戏的也招惹了!?真是,他的记忆拥塞不堪,别人不提醒根本想不起周围的事来。琉官……琉官……好熟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来着……
「啊!?快、快起轿!随本王速往画晴园――」他妈的,我想起来了!琉官是梵玖霄在七个月前丘丞相六十大寿的宴席上看中的小倌,也就是旧社会男唱女角,类似于梅兰芳那种反串演员。模模糊糊地,我还能想出对方那张梨花带雨的秀美容颜,以及一双大而温润,比兔子还无害的柔弱双眼——宛如前女友贴了满宿舍的日本杰尼斯系,男生女相的美少年。
只是……怎么我一想起琉官,脑子里自动带出了洋洋洒洒,成堆成系列的性玩具啊?有什么玉雕男根、牛筋绳索、珊瑚内珠、梵烟线香等等……该不会……梵玖霄这个没节操的家伙在民族幼苗身上玩的是SM的摧残手段吧!?
天啊!要是琉官那么脆弱善感的美少年因此而想不开死翘翘,那我跳进黄河也挽回不了梵玖霄的禽兽骂名了!
想到这,我顾不上灵堂里的「自己」和兀立棺材边许久不语的唐宓,二话没说地冲出刚进来没多久的王府,往橙布八抬脚里一坐,迫不及待地吩咐启程,以最快的速度往城里最有名的戏苑画晴园飞奔。
天灵灵地灵灵,琉官,你才十四岁啊!千万别一点好日子都没享受过就香消玉殒,我会作恶梦的……
轿子四平八稳地停在画晴园的外面,我撩起袍摆冲下轿,揪住迎上来的戏班子头目,挑眉瞪目,不怒自威:「快说!琉官怎么样了!?他人呢!?」千万别死,千万不要死!
「王、王爷吉、吉祥——」颤抖着陪笑道,老男人还想说两句客套话,但我的白眼不给他机会:「啊啊!我说我说——琉官他、他没事……只是断了条腿,吐了几口血,估计是肋骨断了扎到了肺……」
「……」我呸!那能叫没事吗!?义愤填膺地摔掉班头儿,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轻车熟路得下人转进了画晴园,在角落里一间布置简陋的小房中见到了平躺在硬板榻上,美丽的大眼睛圆睁着,黯然无光,神色空洞的琉官。
太过分了……那个班头肯定是见美少年摔得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了一道伤痕
,便不再照顾他,把他丢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王爷——」坐在床边照顾琉官的少年见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吓得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而不自知,只是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四肢并用地爬过来,重重地给我磕起了响头:「王爷啊!你发发慈悲吧——今天琉官是真得不能伺候您了……您看他这样子……您就行行好,给他十天半个月养养伤吧……他真
的经不起折腾了啊……王爷……您就行行好……今天饶了琉官吧……他骨头都
断了,连大夫都没钱请啊……呜呜……」
「我……」尴尬地收住步势,我不知所措地立在离床两三尺远的位置上,脸青一阵黑一阵的,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唉,谁叫梵玖霄素行不良,到处留前科呢!我分明是来救人的,却被狗咬吕洞宾……
心道解释也不会有人信。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挥手招来一个下人,厉声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最好的医生、不、郎中来!对!就把宫里的御医请来!说是摄政王亲自邀请,还有这个面子吧!」
「这……小的立刻去办——」犹豫了一下,仆人被我跺脚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再不敢迟疑,飞速奔出了画晴园请御医出马。见状,拦在我前面的少年哑然了片刻,回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生若死人的琉官,又看了看「慈眉善目」犹如来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的我……权衡之下,似乎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再拦住我了,乖乖的退出了小屋,合上了柴门。
屋内只剩下望着琉官的我,以及望着屋顶,不知思绪飘到何处的对方……
叹息着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喜欢男人,可我还有一个人最起码的人道主义良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美丽的孩子从身心双方面虐待自己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温柔地,不带任何猥亵意图地,握住了琉官冰一般的柔荑,把掌心的暖分给他一份:「琉官……伤口痛不痛?你……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从楼上落了下来?」
「……」得不到回答,少年空洞无物的大眼睛依旧淡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你不要害怕……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了,等御医给你检查完,我就带你回镇国王府享福去,乖哦……」我是独生子,从小就羡慕电视片中那些做大哥的威风凛凛,眼前的琉官就像个易碎的娃娃,需要我全心全意去呵护的小弟弟。不由自主地……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值得人去疼他……
「……琉官命贱,想不起富……还请王爷放琉官一马吧……」终于,泪水盈满了眶,美少年测开头,泪珠无声地滚落在枕被上。我想伸手替他抹去,却越擦越觉得透心的凉。是啊,想必梵玖霄对待他的方式比堕楼还残忍吧,难怪这孩子敢于求死,却不敢尝试长年伺候梵玖霄的恐怖。
「你放心!我、我绝对不会动你的!」慷慨激昂地许诺道,怕琉官不信,我立刻发誓:「若是有违此言,叫老天爷罚梵玖霄万箭穿心,死于非命!」呃,反正这个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梵玖霄自己造的孽,我拿他名字发誓应该不算奸诈吧?
「王爷……」惊讶地呆了呆,琉官似乎被我的斩钉截铁所震撼,脸颊瞬时通红,不敢致信地回眸望了过来,抖动着弱不胜衣的纤细身躯,颤抖着咬唇,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又有几朵泪花破碎开:「您……您竟向我这戏子立此毒誓……我、我值得吗?」
凭良心讲,我那个誓一点都不毒……
但没料到古人把发誓看得如此重要,我温和地笑了笑,顺水推舟地捋了捋琉官长长的黑发像哄弟弟入眠般轻拍着他的手心:「别看不起自己……琉官,我从现在起,会尊重你,会听你的意见。你是自由的了,我替你赎身,以后等你伤好了,你喜欢留在王府就留下,不喜欢的话,我会出钱出力,帮你另觅归宿的。放心好了……」
「……您变了……王爷……您变得好陌生阿……」不愧是艺术表演工作者,对人性的敏感性就是非同一般。见他戒备地缩了缩,我连忙出手客气地拥住他的香肩,自从我失去了一个人后,我阔然开朗,大彻大悟了!你不用怕,安心养伤就好,我在这里陪着你等御医,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别怕啊。」
「王爷……」蠕动了一下泛紫的薄唇,小兔子两眼红红地,垂下浓密秀美的睫羽,嫩声嗫嚅着,选择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我……我今日唱戏时……
京西贩官盐的陈老爷吃荤了酒,硬是当众动手动脚,我害怕……不停地躲,惹恼了陈老爷,被他踹了一脚,站不住跌下了二楼的戏台……才、才……」
「哼!不过是个卖盐的!琉官别担心,我给你作主,叫人抄了他的家充公!」有人皮没人性的东西,横竖朝中我老大,多少要让他出点血,给琉官补补身子,嘿嘿嘿……
「王爷……别、别这样!陈老爷他也是喝高了……他……我……我掉下来
是自己不小心的……您问了我不敢隐瞒……我不是、不是要您替我报仇……我
……」果然是善良无害的小兔子啊,人家都那么欺负他了还要为对方说话,让人不心疼也难啊!微微笑着,我更加温柔地抚摸着琉官哭肿的眼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手心,哄他忘记不愉快的话题,安心等医生赶到:「算了,琉官说不抄,咱就不抄。来来,别想那个家伙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咱们开开心心地等御医来,不哭了哦——」
「呵……王爷也会讲笑话吗?」没有辜负我挤眉弄眼的苦心,琉官抿了抿唇,怯懦地笑了笑,安安静静地躺好,大眼睛感激地一眨不眨望过来,清澈地倒映着我伟岸的身姿。
「当然了!不要小看我,本王的笑话足够让你笑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耍宝地耀武扬威道,我想也不想,顺口就祭出了耳熟能详的一个笑话,只希望这边的古人还觉得新鲜就好:「嗯——比如说,有一家父子三人,每天吃饭的时候不炒菜,只在饭桌上方悬挂一条咸鱼,父亲规定家里人看一眼咸鱼吃一口饭,这样饭就有味道了。哈哈,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大儿子抬头看了咸鱼两眼,小儿子就丢下碗起身向父亲告状,父亲闻言大怒,抓起大儿子边打边说『你这个败家子』怎么如此贪嘴!‘哈哈哈——好玩吧?」
「呜……」自得其乐地说完笑话,谁知我话音刚落,美少年非但不笑,还给我当即哭了出来!?没、没搞错吧!?喜极而泣我听说过,但至于哭得花枝乱颤,险些断气吗?
「琉、琉官!?你怎么哭啊!?」
「王爷……呜……您说得不就是我家里的事吗?要不是家穷……爹也不会
把我卖给戏班子受这些活罪了……呜呜……我家里七八口人……连饭都吃不上
……何况咸鱼呢……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琉官脸一白就要昏厥过去,吓得我急忙冲到门口,忙不迭地催促:「可恶!来人啊!御医呢!?怎么还没到——」
完蛋——中国的古典笑话多如牛毛,我好死不死地干嘛偏讲这个!?勾起了琉官的伤心事,我、我这是来是救人还是来害人啊?真是笨呐!唉唉唉唉—



第三章

折腾得人仰马翻,终于迎来了御医,安顿了琉官。
回到王府,花了点功夫摸到自己的房间,我边庆幸梵玖霄的体质足够强壮,耐得住操,能挺过这一天以来的大起大落,边担忧到底这条淫龙还欠了多少糊涂帐,幸而他的兴趣只在男人身上,否则怕是抱着管我叫爹的孩子的女性
要从王府外排到城门口了……
倒在床榻上,眼睛酸了,神智却越发清醒。
我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梵玖霄是当今皇帝的四叔,当今皇
上是梵玖霄驾崩的大哥的儿子……
梵玖霄的父皇一共生养有六个儿子,大儿子梵玖廷以太子之位继承大统,治世十年,留下十二岁的儿子驾鹤西归,享年三十三,足足大了梵玖霄十二岁。他死后,梵玖霄虽然只有二十一岁,却因母亲是太皇太后,自己是先帝的同母兄弟而手握大权,被临危授命摄理朝政。太皇太后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很快,朝中的势力尽落在梵玖霄手中。
梵玖霄的二哥与五弟均年少夭折,没什么存在感……
仅剩的兄弟唯有那个处心积虑想害他的末弟,排行老六,年值双十的翎王梵玖崇,与长他四岁,年方二十七的三哥梵玖歆。不过越是努力去想关于梵玖歆的事脑子越混乱,隔着一片白雾般,我忆起三哥似乎是被梵玖霄圈禁在誉王府里,不得外出。但更多的讯息则模糊了……还想更深入地挖掘几个待徵,我刚拧起眉,就被砸门惊呼的下人打断了思绪。
「不、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哇咧?!梵玖霄还真有效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天爷啊,我确实抱怨过自己大学生涯太无聊了,可你也不要把刺激一天打包丢给我吧?!
认命地朝屋樑翻了个白眼,我懒洋洋地爬起身,还来不及问又是哪个帅哥落难、美男遭劫,就听仆人扯着嗓子喊出了让我震怒的答案:「王爷!不好了!您、您带回来的那具尸体——不、不见了!」
「唐宓……我记住你了……」背负双手,立在棺材前。我绷紧脸,握拳的手臂气到颤抖。空空如也的棺材里浮着一层恶臭的水,「屠林」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瞬间,我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武侠小说里惯用的「化尸水」,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行走江湖之必备毒药。只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对我公然宣称是自己所爱之人的「屠林」的尸体下此毒手!?
略一凝神,我得出了答案。
最后一次见到尸体时,只有唐宓和我在一起。
唐宓是唐门的少当家,唐门的毒一向与暗器一样有名。
唐宓嫉恨屠林抢了他的风头,而他在武林,梵玖霄在朝廷,两人各据一方,硬拼硬也是两败俱伤……所以,唐宓有公然踩梵玖霄逆鳞的胆量……
综上所述,唐宓就是凶手!
没错,那家伙下了手就跑路,躲进江湖里量我没时间耗费物力人力搜他出来。可他跑得了,有人却跑不了!哼哼,我不找你报仇,我找射「我」成刺猬的翎王出气总行了吧!小人得志地暗爽着,我前脚刚踏出门槛,迎面就来了手持薰香请帖的皂衣家奴:「王爷留步!三王爷有请您至誉王府一叙……」
「让他等着,本王现在有别的事要办!」冷冷地打发来使,我想转身,后者却不卑不亢地拦住了我的去路:「王爷,三王爷吩咐过了,若是您要去翎王那里兴师问罪,他就更要请您先过府喝杯茶再走了。」
「……我?」我肚子里跑走蛔虫了吗?为什么念头才成形,对方就提前嘱咐过了?这个梵玖霄刻意封锁记忆的存在,很有意思。他赢了……这个誉王爷勾起了我的兴趣。改变方向,取道誉王府,我端坐在轿中拼命与记忆的阻隔抗衡着,想多搜集一点这位三哥的资料,然而直到停轿,我印象中的誉王,还是影影绰绰,临水观月,不可琢磨……「四王爷请,三王爷在琴台恭候多时了。」据记忆所表,誉王爷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兵应该都是梵玖霄的手下,然后,越往布局清丽的王府里深入,我却越觉得寒由心生。那种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既不象恐惧,也不象敌意,更像是一种绷紧每一根神经的戒备。只是手握梵朝军政大权的梵玖霄,又怎么会去怕一个被自己圈禁了几百个日升月落的阶下囚呢?
怀着深深的不解,我跟随引路的仆人绕过了主屋,入眼一片郁郁葱葱,应是所谓的琴台了吧。果然风雅,弹个琴还要选在假山叠石,绿水绕波的好地方
……
舞台背景选得不错!古香古色,高山流水的造势堪称一绝。
解嘲地笑了笑,我强自舒怀,摒退了仆人,独自聆听着不远处悠扬的琴声向前觅去。绿柳荫荫,柔枝拂风;兰芳竹清,高风亮节;树影婆娑,光暗班驳;此曲天成,当非凡物。我一直认为,电视剧中的男主角要想摆酷扮靓,不是穿孝,就是披皂,弄得跟黑白无常似的。但眼前的飘逸身姿颠覆了我的印象。梵玖歆颀瘦的身躯裹在略显宽大的青绿色长衫内,乌黑亮丽的长发顺滑的垂在背后,用一条淡橙色的发带草草地紧着,整个人透出慵懒的味道。
他的眉形很漂亮,只是眉色偏淡,衬得肌肤愈见雪白。
长而外卷的睫羽,沉醉于曲音中,轻阖着遮挡丹凤眸。
穿梭在琴弦间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微凸,与尖削的脸形一样,大概是清腥所致。
云袖灌了两展清风,衣摆舞若素蝶,薄唇与梵玖霄相似,轻轻一抿便有浅笑逸开。梵玖歆继续着他好听却叫不出名字的乐曲,我没有打搅他,因为我觉得他虽然看似平和,但那平沙落雁的苍然气势,却不是我能介入的……
他不是被梵玖霄囚禁着吗?
为什么一个囚犯能有如此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哂然?
他端坐在琴前,自得其乐,曲高和寡……
他俊逸的容颜上,笑含三分,愁含三分,无可无不可的高深莫测占了主要
……
他拂曲,弦动时如万马奔腾,时如明月泉涌,高处如入九霄,低回如聆静夜。
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浮沉,品位着只有他自己能把握的喜怒哀乐……
我站在琴台前,束手而立,犹如一个等待王者接见的远客,除了沉默,没有选择。
梵玖歆……颜白唇淡,人瘦骨显,分明是个病夫,却好象天下也不过是他指间的琴弦,咿呀弹拨,任其纵横。
我弄懂为什么梵玖霄对他的记忆如此模糊了。
一个根本抓不到一丝确定感,每个眉动眼撩唇牵都意味深长的男人……
你要……怎么琢磨?
如同流水,可缠绵,可涛涛……谁来说,究竟它是什么样的形状?终究是怎么看也对,怎么分辨,也不尽完全……终于,在不通音律的我听到谁着前,琴声徐徐渐弱,琴弦归于平和。
清杉男子随手捋了捋零乱的乌丝,转眸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唇边的笑深了些,也更飘渺了些,清冷的嗓音犹如春风融化的第一涓细流,缓缓沁入闻者的肺腑:「你……是何人?」
「……」瞪大眼睛,我想过成千上万个开场白,但从没料到眼前这个看似工于韬光养晦的颀瘦男子,平滑如水的语调一开口就掀起巨浪涛天。尴尬地笑了笑,我故作迷惑地眨了眨眼,委屈地抗议道:「三哥你在胡说什么啊?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四弟还能是谁?哈哈——」
「……」闻言,前者眯起丹凤眸,似笑非笑,信手在琴上撩了个颤音:「玖霄……是从来不以『三哥』称呼我的,你到底是谁?」
「我——」可恶!难不成这家伙也和梵玖霄有一腿,所以那淫龙连尊称都省略了!?只是我想改口也得弄明白要叫「亲亲」、「宝贝」、「心肝」、「小歆」、「歆哥」或者什么吧?那个梵玖霄别的杂事记得一堆,偏这重要的时刻翻不出半丝信息给我!
但是没话说不怕,我有肢体语言表达——「三哥,我不久前坠马磕到了头,有些事情模模糊糊地想不真切了,你不如来亲自验证一下,面前站的是不是我梵玖霄这个人!」废话少说,我左右开弓扯开袍带,等对方从梵玖霄的身体上找出蛛丝马迹,随便什么胎记啊、伤疤啊……都好!只要能打消他那深邃若洞烛观火的目光就可!我快要被那没有温
度的火烧成了灰烬了……
「不用看了,这身体是玖霄的,我知道。」冷冷地别开了视线,对梵玖霄赤裸健康的胸膛不感兴趣,梵玖歆垂眸琢磨着古琴,修长的手指压了压琴弦,复又松开。
「我是问……这个身体里的你……是谁?」不急亦不缓,不愠不火的声音,却恰倒好处的让人脊背发寒,仿佛被从里到外窥视了个精光。我讨厌这个臭屁的男人,我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拽,我讨厌他明明在威胁别人却做出道貌岸然的卑鄙!我讨厌他!我看不透他!我怕他!我讨厌会怕一个病病殃殃的男人的
自己——
「我就是梵玖霄——」困兽一般的咆哮出声,我知道自己勉强平静的心湖乱了,我知道,在这陌生的地方,我慌乱了。当那仅有的筹码连赌的机会都没有便输掉的这一刻,我有了杀人的冲动——为了保护自己,掐死眼前这波澜不
惊、娴静优雅的男子的冲动……
甚至,我已经分不清这份本能的恐惧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梵玖霄那深埋的记忆。
「不,你不是梵玖霄……你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微笑,该死的微笑!
自信得让我自卑,所以我顾不上确认周围是否有人目击我行凶了,就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 被对方当猴子看的我呢。在反驳之前,我冲了上去,一手揽紧梵玖歆窄细欲折的腰肢,一手卡在他曲线流畅的脖颈上,一字一顿地恐吓,虎目圆瞪,气息紊乱:「我、就、是、梵、玖、霄——你要我重复几遍!这个身体可以证明不是吗?难道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连体格、伤痕都一模一样的人吗!?别开玩笑了!你血口喷人是何居心——」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我又非工科生商科生,一个连学历史都不算的德语系男生能有什么求生!?因此,我必须抓紧梵玖霄这根稻草,绝不能让渡!
「你不是他……」笑容更淡雅了,梵玖歆任由我桎梏着,泛紫的薄唇没有温度地吐出不带讽刺,如叙述般平和的答案:「你不配取代他。」
「我哪点比不上那个下半身思考的畜生——唔!」不好,理智被梵玖歆的对比法烧断了,情急之下,我吐了实话!推开笑容隐去的梵玖歆,我想捣住露陷的嘴巴,但显然为时已晚。
「没错,我四弟是个不折不扣的淫龙。」淡若花开的笑颜逐开,梵玖歆翻然落坐,手起弦噪,又是一曲,但铮铮声里,竟洩出了一丝寂寞。「他是个狂人,却是个你不可比拟的枭雄。至少,我们大梵国还需要他……」
「你……难道一个温和正直的王爷不更符合人心所向吗——」
「……你是小户出身的吧?」
「是又如何……」超温饱奔小康,我对自己的出身很满意了!
「果然,呵呵……目光短浅的人,又如何理解治国安邦的谋略。唉……」
「你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梵国现在是一片山林,子民按其本分有温顺如羊,也有狡猾如狐,更有卑鄙如豺狈的。而在这当中,梵玖霄就是兽中之王,这座山的猛虎。一山不容二虎,他的存在,杜绝了其他老虎想染指这片山林的奢望,就算不能杜绝,也起了威吓作用。
而一旦这虎变成了猫,必然会有另一只虎取代它原本的位置,甚至那些诸侯,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如此一来,山林里表面平静的生活也维持不下去了,生灵涂炭,必成灾祸……」
「……我、我可以装成是梵玖霄,那样不就好了!?」这也许就是上天让我移魂的原因了。我不喜欢战争,这段时间美伊战争的残酷让我充分意识到老
百姓的无辜……
「可惜,你……装不了他的。」
「为什么——这身体就是他的,没人会怀疑!」已经忘了去猜测这么高深的换魂事件,梵玖歆是怎么轻描淡写地接受下来的了,我只想阐明自己存在的道理。
「可惜的是,你装不了他的眼神,装不了他的气魄。呵呵,若梵玖霄是虎,你顶多是头一辈子听天由命的羔羊。如何能让一个平凡无奇、胸无点志,只求家和人通的小人物取代一个挥斥诸侯、权倾天下的枭首呢?这就比如让一个孩子玩火,他不是烧了家园,就是烧伤了自己……你,驾驭不了梵玖霄的身份。」
「我——」浑身如坠冰窖,若真如梵玖歆所言,我离开父母,离开家乡,来到这地方以为可以大展鸿图,却不过是沐猴而冠的痴人说梦了?
「你杀过人吗?」
「没有……」
「你有自信制服一群杀红了眼野兽般的兵士吗?」
「我不知道……」
「你能够牺牲无辜的人保存更大的利益吗?」
「那怎么可以——」
「你能做得到出尔反尔,害友坑亲吗?」
「我才不做那种垃圾——」
「你试过彻夜不眠、搜罗讯息、召集人马,几天之内抄灭一人九族吗?」
「我……」
「你想过没有,若非有他绝对的狠、绝、冷,梵玖霄是如何强奸侮辱了无数权臣贵子,依然能安然无恙的吗!?哈哈,你大概也知道,我这三哥,也不过是个被他圈禁在自己府中,随他兴起临幸的禁脔吧……」
「什么——」这、这样的梵玖歆会是弟弟的禁脔!?倒过来说我还信得多
些……
不过,对方确实也太瘦了,那样的病体,能成就什么?
只是前者琴声忽静,悠悠地自嘲却推翻了我的顺理成章,一句话,告诉了我:他,确实可以做很多,很多……
「早知如此,就不该怂恿六弟去刺杀玖霄。唉,本来只是看六弟最近越来越没分寸了,居然去勾搭几路诸侯,想要清君侧谋反,所以便设计他去行刺四弟,料想玖霄身边有刑勋长伴,出不了差错。正好也能让梵玖霄找到个除掉六弟的理由,省得他继续闹事……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早知会换成你……倒不如,让六弟取代梵玖霄的位置,也好过让个无用之人把持政局。唉……也罢,就放任六弟坐大,来取你摄政之职吧。」
「你——」我说不出话来,心脏和语言都被梵玖歆轻描淡写的呢喃冻结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算计的是仅有的两个弟弟?他知不知道他们的体内流着与他一样的血脉?难道他真的要杀我?!他真的要帮梵玖崇取代梵玖霄的位置!?只因……如今的梵玖霄,已不是他青睐的国主,而不过是他此时望过来的那轻蔑的眼神中的……一个不被需要的废物!?
我待不下去了,我要走,我要逃,我要离开那个刺伤我灵魂的蔑视——我不是废物!我只是个善良的小市民!本本份份、温和诚恳地做人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大人物不行啊!?我出身平凡犯法啊!?我最大的愿望只保持在找个月薪两三万的工作,有保险,有住房,再娶个漂亮老婆,孝顺二老。难道这样的我,在这里不过是个废物吗!?难道大家需要的是一条罪大恶极的淫龙,而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男人吗!?
我反驳不了他……我感觉出梵玖歆状似儿戏的叙述里透出了赤裸的杀机,所以我逃了,转身头也不回、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逃出这个病体慵懒、气度雍容的男人的视线范围。只是临跨出琴台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梵玖歆……我想知道,在你所谓的山林里……过去的梵玖霄是虎,那么……你是什么?狼吗?还是鹰?」或者说是只成精的老狐狸?苦中作乐地,我腹诽道。
然而,回答我的是悠扬而起的高山流水之琴声,以及融入其中的一丝自信傲气的答案。
淡淡地,梵玖歆操琴回我道:「我……是猎人……」第四章狼狈不堪地逃出誉王府,我什么都没说,闷头坐进了饺子,狠狠丢了句「回府」便再说不出话来。
我在颤抖,我他妈的没用的在哆嗦,在用梵玖霄这具扛得住风起云涌的身躯向一个病夫颤慄示弱。没错!我是个不被需要的废物,就算借助梵玖霄的伟岸也成不了事业,因为我是个小市民,我不配取代他君临天下——只不过就算是昔日的梵玖霄,就算是曾经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男人……
又是否真的一度,真正地掌握过苍生呢?
还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傀儡,以为自己操纵了一切,却不知……自己命运的线,被一个表面上他所圈禁亵渎的禁脔,谈笑着,玩弄在鼓掌之间……
究竟这整个梵朝,江山万里——谁,才是霸者?轿子晃晃悠悠地走在道上,我的心情也随之上下起伏,左右摇摆。
骤然间,我开始责怪,责怪老天爷为什么不把我丢到个商贾富户、小康人家;为什么不给我盖世武功,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诚然,我是个王爷,可是这个位置,却是坐在悬崖绝壁之巅,一个不小心被拉下去,便落得个尸骨无存。
就在我胡思乱想,指天骂地的空挡,突然,一串匆忙的马蹄声追了上来,正皱眉好奇时,马长嘶喷气,蹄声赶在轿旁戛然而止,轿帘掀动,冲入的是刑勋苍白焦急的俊颜。
「王爷!您怎么能孤身前往誉王府!?您又不是不清楚,我们的人马早就被三王爷暗中收买了,就算您按捺不住冲动,也请暂作克制好不好!?」压低声音,看来刑勋是真的气炸了,不久前还信誓旦旦不许我靠近,现在却为了保密,整个人伏在我的肩上,被咬得泛白的下唇凑在我耳际,咬牙切齿地叮咛。
「……」但是,暖香在抱,我一点感动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因对方冲口而出的真相坠入十八地狱、寒透了的心情。刚刚我还自以为是地腹诽,以为三王爷再潇洒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算不上威胁。如今我明白了,那只张牙舞爪的没牙虎,是梵玖霄才对……
只是,刑勋不是惨遭梵玖霄蹂躏的人吗?他初见时的眼神里明明满溢着怨恨,可此时此刻不顾下体的伤势,策马急追而来的身影,又为何如此无悔?难道梵玖歆的话是真的?就算是强迫,梵玖霄那条淫龙,也有他令人钦佩的优点?
「王爷,您有在听吗!?对付三王爷要从长计议,最好……」
「阿勳。」苦笑了片刻,我挑眉打断后者慷慨激昂的分析:「你……你为什么要来追我?你怕我出事对不对?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死?」梵玖霄,我来替你问问看吧。
「王爷,我虽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深吸了一口气,刑勋被我直白的反问噎住了,脸上涌起了过艳的血色,许久,才别开目光,磨牙轻斥:「但我承认,咱们梵国离不开你,你……也必须活着。」
是吗?因此你恨着梵玖霄,又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救他?你诅咒着将你按在树丛中强暴的他,又爬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撑起疲惫、咬紧牙关,祈祷着他的平安,仗剑而来?是吗……不为私人恩怨,只为梵玖霄是被需要的,仅此一点,就可以暂被原谅……
那么……我呢?我不是你们要的那种狠角色……
这个大梵国,这座摄政王府,还有没有属于我的位置?可恶啊啊啊啊啊—

活了十九年,虽然算不上天之骄子,但我屠林也是邻里间有口皆碑的好学生、省心的好孩子。为什么要阴错阳差地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沦为垃圾都不如的废物?凭、什、么!?不屑于阴谋诡计,不敢于杀人放火,不乐于欺压幼小——这也有错吗!?
好!你们不仁,莫怪我不义。老天爷,挑错人是你的不好,早知如此,你应该从那些肚满肠肥的高官中随便踢一个下来,而不是选中善良老实的小市民我!我不干了!管他梵玖霄是正是邪,是好是坏。我不被看好……那我罢工总行了吧?
哼!反正我没觊觎过一统天下这种夸张的愿望,我来古代,脑子里牵挂的是美味佳肴,纯酒艳妓。既然现在满足不了一个大男人的野心,我小打小闹,拿个安慰奖,按图索骥,满足一下小男人的色胆总可以了吧?不是说古代有什么四大名妓,八大花魁的吗?如今,也让我享受一下王爷的福利,抓个美女抚
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吧……
「停轿!不回王府了!」近乎含恨地瞪了刑勋一眼,我扬声,看也不看沉着俊颜还想多说两句的他,斩钉截铁地吩咐:「改去京城最红的青楼!听好了!是妓院,老子要找女人——」顾虑到梵玖霄的素行,我郁闷地补充了一句,换来的是……刑勋瞠目结舌的精彩表情。
「王爷——你说什么——」闭月羞花在左拥,落雁沉鱼为右抱,小鸟依人在我怀中依偎,七巧玲珑在香案上抚琴。
艳丽得足够让我喷完十九年份鼻血的丰满姐姐宽衣解带地跳着曼妙的舞;
娇憨袭人,青涩可口的漂亮妹妹叼着颗红透的樱桃哺入我的口中……
男人的天堂啊——可……为什么我脑子里激动得快要炸开了……身体的重
要部分还是——不、举!?
我咧,千算万算漏算了这身体跟了梵玖霄二十三年,浸淫于男色龙阳,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也就是说,就算我内心爆炸也没用,这具属于我又背叛着我的肉体,对女人的身子……就是他妈的缺乏正常反应!?
……天要亡我……「滚开!都给我滚出去——」来到古代半个月,第十五次在京城最红的青楼里大发雷霆。
若不是慑于梵玖霄的淫威,我早就被各大妓院列为头号拒绝往来客户了。但是,我就是不能甘心,又不能不甘心……试了十五次,我男性的需求居然宁愿早晨自己流出来,也不愿意见到美女们争口气!
老天爷,你踢异性恋的我到梵玖霄的变态肉体里,算不算逼良为娼啊——「王爷……」我还在屋里例行公事地砸桌摔碗,美女们尖叫着四散而逃,生怕我发飙殃及到她们身上。不是我不怜香惜玉,实在是换个脾气再好的男人遇见这种糗事,也会崩溃。何况我几日来,遇到了不下三披身手敏捷的刺客,若不是刑勋暗中伴随在身边,早就找老天爷当面理论去了。
「内忧外患」夹击之下……我小市民没见过大风大浪,抓狂也情有可原吧。「什么人——」虎目圆瞪,恶狠狠地甩头,我看清了门外瑟瑟发抖着的单薄人儿,为对方不可思议的勇气皱眉不语。
老鸨跑了,刑勋鄙视地避而不见……唯有这个风吹草动都能变成惊弓之鸟的小东西,强撑着惨白的笑脸,在伤势缓和、勉强可以行走之后,风雨无阻地跟着我一家一家妓院地跑,等到我习惯性开砸后,怯懦地探头,嗫嚅着呼唤,
试图平息我的不满……
琉官,这个做了近十年男人玩物的男人……他究竟哪来的胆量?莫非仗着我厌恶梵玖霄对他做过的伤害纵容了他多些,持宠而骄?
也不像啊……他一没要地位,二没要财宝,只挑了王府最不起眼的角落,布置了一间最朴素的卧房。
他甚至没有因为伤而白吃白住,坚持在能起身后,揽下了浇灌花卉的工作,努力地清早起床,摘朵含了露水的鲜花点缀梵玖霄的书房,忘了仇恨,日日相遇,只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昔日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
「哼,你来干什么!?」我可怜琉官,但我也讨厌他的奴性,怪不得有的男人天生只配给男人骑呢,他们自己骨子里也当自己是娘们了吧!?真是只投错娘胎的小兔子!不过也好……我的自信已经被梵玖歆的不屑与刑勋的冷漠磨光了,琉官的存在,某些意义上烘托了我的自豪感。
听到我不悦的喝问,漂亮得像是电脑特效做出来般的男孩又颤抖了。
抬起红红的大眼睛,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偷偷窥视着我,琉官试探性地蹭过来,小心翼翼抓了抓我的袖子,柔声劝求:「王爷……回府吧,好不好?
我、我知道那个哥哥的尸体被毁后,您不开心……可是您这么醉生梦死下去,那位您最爱的哥哥也不会开心啊。」
「……」什么哥哥?他该不会是在说「屠林」的尸体吧?不提醒我都忘了,自己是口不择言地宣称过,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存在……
见我没有回答,琉官悄悄叹了口气,胆子多少大了一点,拉着我的力气也紧了些许。真挚诚恳的琥珀色眸子闪的全是纯洁,亮丽得几乎碍眼:「王爷…
…回去吧,您不爱女人又何苦勉强自己呢?您的心情,我懂……」
「你懂个屁——」顾不上维持礼貌,我像被踩中尾巴的猫,挥开瘦小的琉官,锐利的目光寒如冰箭,射得扑跌在地的少年不得不抱紧双肩寻求温暖。
我不想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发火的,但千不该万不该,这个在我心中比我还不如的「小市民」不该触发我的「死穴」,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他能知道我瞬间失去了父母亲友,失去了熟悉的天地时所抱的心情吗!?
他能知道活了十九年,连抢劫也只在电视上看过,却身历其境感受被杀时的我的心情吗!?
他能知道曾经有个温暖的家,有以我为荣的爸爸妈妈,可现在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刑勋恨铁不成钢的鄙视,闭上眼只有梦里梵玖歆不屑一顾的眼神的我……那颗跌落谷底的心吗!?
他能知道从青春期开始就幻想着美女艳妹的正常男人,迫于生理,向同性恋低头认输时的无可奈何吗!?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最不配对我说「懂」这个字的人,他也不过是我良心发现,赎买的男宠!「王爷……」又哭了,琉官大滴大滴的眼泪看得我浮躁,并且,他那少年青涩的身体,男人特有的骨架,却又在刺激着梵玖霄的身体。食髓知味,梵玖霄的分身还记得少年的可口,天知道他凑都凑上来了,我又在按捺什么!?
我是个男人,我要发泄!难道让我用梵玖霄的身体三更半夜躲角落里打手枪不成!?
「别哭了!」心浮气燥地吼他一句,我凑上前蹲下身,轻推了推琉官缩成一团的身体,反手掐起他尖尖的下颌,强迫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与我对视:「再哭……我就强暴你!」我怀疑是自己的话鼓励了琉官,小兔子红眼睛,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撩人冲动。
一个血气方刚,半个月连自渎都没有的男人面对这么一张超越性别娇美欲滴的容颜会发生什么?尤其是两个人关在脂粉薰香的烟花之地,地上有地毯,
旁边有床……
答案就是,神经断线,理智靠边,本能往前看——琉官,我警告过你了,现在,是你自找的!我、我、我扑——脑子喊着停,手加快速度扯开琉官的衣服,我双眸充血,气喘如牛,下体撑在衣服里,嘴唇贴上了少年颤抖的胸膛,嘬食住他那小巧却诱人的蒂蕾——好甜,虽然不能抓到一手饱满,可是……对这样肤若凝脂,哀哀呼饶的琉官…
…梵玖霄的身体有反应了!只是我反应来得够快,有人的反应比我更快——「你这个禽兽——」
耳边刚传出琉官销魂的呻吟声,一道素白的身影就凭空而至,二话没说地冷斥一声,飞腿踢中了我的小腹,把我踹翻在三尺外,是暗中护卫的刑勋……
「反对暴力……」捂着肚子,凄凉地蜷倒在地,欲望早被这从天而降的凉水泼熄了火,我无比哀怨地白了义愤填膺的素衣帅哥一眼,有气无胆地小小声抱怨。
搞什么啊,我找女的时摆出那张全世界欠债不还的脸,我换男人做,你却摆出欠债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的表情?刑大帅哥……您太难伺候了吧……
「琉官伤还没好就忍着痛追来安慰你,你居然还要强暴于他!梵玖霄!我看错你了!以为你良心未泯,却原来只是你的又一番装腔作势!哼!」
果然,先哲们的总结是对的。千万不要轻易给人甜头吃,吃过之后,他们就不甘于受苦了。
我前段时间的良好表现似乎燃起了刑勋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火气也越大,眼看白衣帅哥俊眉一挑,君臣之谊也不顾了,抬腿又要跺我这淫龙…

「不要……刑大哥!你别怪王爷!我、我喜欢王爷,心疼王爷得紧……我是自愿被王爷抱的——」瞪大无辜的眼眸,扑上来衣衫不整地抱住刑勋的腿,小白兔眼泪婆娑地发话了。
「啥!?」这年头古代人比现代人还豪放?告白不能用说的吗!?大家和和气气,没必要动辄这么大动作,玩火不说,劳民伤财啊!害有前科的梵玖霄
跳进黄河也是污染水源……
「别怕!我知道,是这混蛋威胁你的对不对!?」翻了个白眼,刑勋狠狠地瞪了我片刻,走过去拿来薄被,包裹住琉官还在颤抖的躯体……「琉官,你不用怕,告诉刑大哥,刚刚一定是这淫龙强迫你屈打成招的,没错吧?」
「哼——」什么意思啊!说我屠林没梵玖霄有用那可以算事实,但好歹我也比那个只懂下半身乐趣的家伙招人喜爱吧?再说了,我也是被诱惑的胁从犯耶!
凭什么一进门,谁先哭了就是谁有理,他作受就永远是被伤害的那一个!?做上面的不是人啊……
「是真的……真的是我喜欢王爷,自动献身的……」羞红了脸垂下头,某些方面,琉官在男男情爱问题上比我们大度爽快的反而多得多。也许,他世界里没什么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满满的,全是爱一个人的单纯吧……
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却也许已是他平淡生命最绚烂的全部了。
可是……
「为什么是我?」难道这小子是被虐狂?我要是他,经历了那么些非人世所堪,肯定是不把梵玖霄剁成肉泥不泄心头之恨。
「因为王爷是我懂事之后,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
「我哪里对你好!?」怎么我想不出来?SM是爱的一种吗?
「就是、就是……王爷我不会说……我好感动你那么尊重我……就连刚刚
强暴我之前,也记得先威胁一句,给我个选择……」琉官,你这几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我发现自己真的很难了解你的思维方式。
「可是这家伙想要在这种肮脏地方强要你啊!」听不下去了的还有刑勋,他很有义气地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我吼出疑惑。
「没有关系!就算弄伤我也不怕……我只希望王爷能走出阴影振作起来…
…我、我不想再看到王爷为那位哥哥的逝去放浪形骸了!呜……」鼓起勇气一口气反驳完。琉官把自己缩成个圈儿,像极了可怜又可爱的兔子。纯洁的执著的不懂花言巧语,一门心思只想安慰主人的恋爱中的兔子。
一个纤弱美丽的少年哭着向你奉献自己,被泪浸泡得红红的大眼睛无怨无悔地凝视着你的时候,你感不感动?
就算我不是同性恋我也感动了,因为我是个人……我也希望有人对我那么地好。尤其是现在,不是对梵玖霄,而是对梵玖霄里面的我……心动。
那么,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感动到极点会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换成正牌梵玖霄会怎么做,反正我做的是……扬起琉官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琉官,你揍我吧!我真他××的不是个东西——」这回不是代梵玖霄挨打,我是在忏悔,忏悔我屠林刚刚居然一度……看不起你…

我错了,琉官。
其实,你比我勇敢。


第五章

大闹妓院的戏码就这样在琉官的绕指柔下化为了乌有……
回府的一路上,我心潮澎湃地坐在轿中,琉官推辞不掉地坐在我的怀里,刑勋扳着的俊颜依旧没有融化趋势地策马跟随在轿外,三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我不了解另外的两个人一个眼含感激、一个目露温柔,究竟在考虑些什么?我只知道……男人人生的四大乐趣——吃喝嫖赌里,有一项是与我彻底绝缘
了……
唉……
好不容易阴错阳差地回到了古代,但左也美女,右也娇娃的梦却成了痴心妄想。既不能抱得美人归,又没有本事成就千秋大业,这样的我,被老天爷踢回古代,踢到梵玖霄的身体里,大概只能算是浪费资源了吧。
不过,如果我肯放下矜持,东边不亮西边亮地尝试一下怀中俏男孩的滋味
的话……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是不会抱男人的!绝对不会——」被自己脑中涌出来的想法刺激到,我忘了自己身在轿中,琉官还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的事实,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不知道要怎么赶走盘踞心上的不良念头。
被我突然发难的样子吓到,琉官连忙伸出细瘦的双臂轻轻勾住我的头项,整个人倚到我身上压制住我的慌乱,清澈的眸子里蕴含着薄薄的一层水雾,似
怜似怨:「王爷……您这些日子只是心烦意乱……您没有真的做出对不起屠哥
哥的事啊,屠哥哥在地下有知,一定不会怪罪您的!」
「……」琉官,你错了,我现在就在思考非常对不起自己十九年异性恋生
涯的事情……
正当我皮笑肉不笑地僵硬着身躯,不知该如何处理挂在自己肩上的软香玉体时,猛地听见轿外刑勋厉声喝斥了一句什么,随即一阵晃动,行进间的轿子便硬生生停在了途中。
「怎么回事?」狼狈不堪地用左手环抱住跌进怀里的琉官,我伸出右手将厚重的轿帘拉开了些许,茫然地扫了一眼旁边如临大敌、俊颜冷傲的刑勋,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横在前方挡住去路的另一顶靛青色的纹龙八抬大轿。不好
的预感……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刑勋全神贯注的眯起眸子,冷冰冰地瞪视着前方护轿的侍卫,沉声吐出让周围空气都结冰的斥责:「此乃摄政王之轿,谁人敢拦?
还不速速让开通路!」
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梵玖霄的淫乱了?还是我屠林的命运受过诅咒?
为什么每当我开始认真动摇的时候,总会有不识相的甲乙丙丁来浇灭我刚刚冒头的欲火?
哀怨地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我哭笑不得地抱开缠在怀里的琉官,怀着不知算感激还是憎恨的复杂心绪迈步下轿,在刑勋不赞同的瞪视下走到了轿前。
记忆深处属于梵玖霄的部分提醒我,不久前刑勋义正言辞的喝骂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整个梵国谁不认识,那顶蓝缎龙纹轿是六弟翎王的招牌?不过,我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包藏祸心,觊觎高位良久,但却没想到他会明目张胆地做出当街与摄政王叫板的傻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再没用也是梵玖霄,轮不到他在面前张狂吧。
话说回来,来者不善,翎王故意选在宽敞的大路上挡中间也是有预谋的。
见我下轿,对方的轿中窸窸窣窣,布帘撩动下也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与梵玖霄有三分神似,不过五官搭配得很失败,明明是人,却隐现出豺狼的嘴脸。这大概就是著名的淫龙对眼前还算帅气的弟弟网开一面的缘故吧……唐宓说对了一点,梵玖霄的胃口还是很刁的……
怪不得没人相信他会看上十九年来稳作壁草下面泥土的我。
「听说四哥前些时候在围猎场遇了刺客?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嘛——」阴笑了两声,梵氏皇族不愧都是属禽兽的,老三像狐狸,老四像猛虎,至于老六嘛……比较类似捡腐肉吃的秃鹫。
太过形象的比喻让我不小心在脑海里浮现起眼前男子秃顶后的滑稽模样,立刻绷不住发颤的神经,当众笑场。这一笑不得了……刑勋的俊颜立刻刹白,翎王的脸也绿了几分。
「不过谣传四哥在此次遇难中痛失了爱侣,实在是令人遗憾啊……」输人不输阵地强作镇定,翎王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厉道,生怕有人看不出他是来找茬的。
张了张嘴,我皱起眉还没想好怎么圆谎,以为终于刺激到我的翎王就忽略了刑勋以眼杀人的警告,自顾自地站在原地大放厥词:「哈哈!看四哥还能畅笑就知道那是笑话,京里议论说您当日马上驮回的尸体丑陋不堪,我想四哥何许人也,怎么都不会看上那路货色嘛!哈哈哈哈——」
「……」你被箭射成刺猬后再跌进泥坑里试试看?包准丑到你妈也不忍心指认你!哼!不就是鼻子眼睛长得比别人上镜些吗!?男人的价值又不在脸上
……
「哈哈,四哥放心,小弟在朝中早已为您批驳过了。就说嘛,咱们王孙贵胄的宅子里,圈养的粗使伙夫都有两分姿色,四哥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拿那种废物塞牙缝嘛,是不是?哈哈哈哈——居然还说什么四哥要以伉俪之礼葬他?
我看丢到护城河附近喂野狗就够了……」
「你——」骂梵玖霄也就算了,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今天不教训一下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臭小子我就不姓屠!××的!我长得抱歉又怎样!?没吃你的没喝你的又不欠你,凭什么受你冷嘲热讽!?挽起袖管,挑起浓眉,瞪圆虎目。我忘记了环绕四周的王府家仆们,正准备以「男人」的方式和梵玖霄的弟弟交流交流,却见身后有道白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抢在我前面,劈手给了嚣张的梵玖崇一巴掌,虽然收敛了力道,还是让养尊处优的王爷足足退了三步才站稳——是面无表情,状似波澜不惊的刑勋。
「放肆—!四王爷的爱侣岂能容人侮辱——」
呆呆地瞪视着神色冷峻,胸膛却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白衣美男子,此时此刻,我心潮激荡,愿意收回以前对前者美貌的全部腹诽,刑勋,虽然你长得比我帅,可是你真的很够朋友!
然而接下来刀剑出鞘的鸣动却不容我们惺惺相惜了。翎王养尊处优已久,何曾受过如此的教训?只见那小子捂着红肿的脸倒退到护卫们身后,喊出了纨绔子弟冥顽不灵的抗议:「哼!什么爱侣,不过是个带不上台面的男宠罢了!
本王就是要骂,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又待如何?想来,你不也就是个让男人骑的东西,兔死狐悲,装什么忠烈!」
「我——」一口气憋在心头,刑勋再度扬起的手尴尬地僵硬在半空中。我相信他不会惧怕翎王的那群打手,可是对方一针见血的讽刺让后者找不到立场可言。确实,梵玖霄并非会替人着想的可心人,记得有一次他不顾刑勋的劝阻抗拒,硬是在御花园中强要了贴身护卫自己的刑大侍卫,还好死不死地刚巧叫路过的翎王看了个正着。
当时刑勋欲求速死的绝望目光现在还鲜明地浮现在梵玖霄的脑海里,让我恨不得手起刀落,亲自阉了这个禽兽,也算功德无量!
呃……当然,现在不是自残的时候啦!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任由翎王继续欺负我屠林认定的朋友!做为在场位高权重的人,我此时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如果我是梵玖霄那条淫龙的话,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扳着面孔横到两队人马中间,我拼命回忆着梵玖霄的日常行为规范,试图把梵国的摄政王装个八九不离十。但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
还是梵玖霄的话,根本不会给翎王惹事生非的胆量。
可恶的梵玖歆,他绝对是向翎王暗示过什么了……否则以梵玖霄的常识,翎王纵有狼子野心,也不会当街捻虎须自讨灭亡。
也就是说……今天来惹事的翎王有恃无恐,为的就是给现在的「梵玖霄」
个众目睽睽之下的下马威了?很好,冤有头、债有主,来打梵玖霄的注意我举双手赞成,可是翎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侮辱了我屠林的肉身之后,又亵渎了刑勋的风骨。
目光一凛,既然想不出梵玖霄解决问题的手段,我便用我屠林自己的方法好了!
「来人啊!」冷哼一声,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瞪到翎王咽口水之后,我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在属下们整齐化一的应诺声里,皮笑肉不笑地吩咐:「起轿,回府。」
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当对方的人马是你的四倍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好。翎王……你别以为我屠林是怕了你!有种的话,就别让我逮到你小子落单的时候!哼哼——「王爷——」失望至极地回头白了我一眼,刑勋抿了抿唇还想义正词严地说些什么,却被我冷不防地挽住胳膊拖进了轿中,塞进了琉官的旁边。
「起轿!绕行。」对不住地望了望抬轿的壮汉们,我狼狈地爬进轿中手脚并用地压制住浑身僵硬的白衣侍卫,琉官则在我的示意下知机地捂住了刑勋微张的嘴巴,在后者来得及挣扎前,宽敞的八抬大轿四平八稳地抬离了地面,绕过狂笑的翎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翎王那阴魂不散的讽笑之声,紧追其后……
「呜!你们——放开我——」好不容易,刑大护卫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上乘的内功可以在不伤害我和琉官的前提下震开我俩,但可惜他把狼狈为奸的我们甩脱之时,已经是离翎王足够远的时候了。也就是说,除了寒着一张脸恨恨地瞪着我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发泄管道了。
「王爷……我以为那位屠公子能使您痛改前非,必是您真爱之人!没想到……」沉默不语地与一脸无辜的我对视了许久,黯然地,刑勋移开目光,幽深的眸子里浮现出也许真如翎王所言,那名为兔死狐悲的哀伤:「原来如此……
呵……王爷的爱,也不过如此。」
「刑勋,你认为本王真的不生气吗?」呼吸猛地在他那琢磨不透的目光中一滞,虽说我在刚刚跑路前就做好了被刑大护卫看不起的准备,可当自己真的面对他那空洞绝望的表情时,却从胃里搅出了一丝不知名的苦楚……
被翎王那样侮辱自己的肉身,我不可能不生气。可这世上总是有太多你生气了也无力改变的事实。敌众我寡,彼强我弱……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有气势,没有力量,梵玖霄到了我屠林手中也只算是只纸老虎。就算是我死一回生,死二回熟,已经不在乎拿这条淫龙的身体去被人教训了吧,可轿里弱不胜衣的琉官呢?寡不敌众的刑勋呢?
我舍不得自己,亦舍不得在乎我的人啊……
所以我注定比较懦弱,注定是要让开路的那个人……
「刑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屠公子在本王的心中,绝对是高于一切的存在。」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回不去那个熟悉的世界了,也再也做不回那个平凡无奇的自己了。
所以我能抓住的、所能留住的,只有眼前陌生的熟人们:「只是屠公子已去……你们却还是活生生的人。刚刚的情势你也看得出,勉强动手,本王定是保你不住。为了失去的人动怒,而失去了还拥有的人……若是屠公子知道,定是会怪本王的。」
「王爷……」我的落寞是真的,悲伤的神情自然入木三分。几乎是不消一眼,刑勋便轻信了我的解释,更不说还有多愁善感的小兔子在旁边哭得双眼红肿,抽抽噎噎作伴奏来烘托气氛了。
唉,没想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平时忍着吐血的冲动陪老妈看完那些八点档的肉麻剧场也是有收获的。
比如说,此时此刻,面对已经被感动的刑勋,我就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出酸掉牙的台词:「刑勋……屠公子确实很重要,可是你们对本王来说,才是还可以去珍惜的人啊!呵,原来情关难过,爱字总是弱点……这样的本王,是懦弱了呢!你呢?是否会看不起如此的我……」
「我……属下……我……」呆呆地折服在我的甜言蜜语攻势下,再加上被梵玖霄这位俊伟男子电力十足的皓目一瞥,琉官是哭得扑上来,依在我怀里不管不顾了。而面冷心热的刑大护卫在嘴角抽搐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松懈了绷紧的肩膀,卸下了心头的防备。
「王爷您顾全大局,深谋远虑,又怎么会是懦夫呢?」眼眸轻转,淡淡一笑,刑勋突然拧腰,干脆利落地腾身跃出八抬大轿,迎风招展的白衣在阳光的照耀下洁净得有些晃眼。一瞬间,我竟分辨不出,自己和他,究竟谁才是刚刚
被征服的那个……
「属下从未看不起王爷,纵使不能赞同您的很多观点,但我敬你为主,一如初逢。」
漠然置之地轻声回复,转开头不给我看的面容。若有所失地凝视着轿外那道挺直腰背、傲如苍柏的高挑白影,我知道他是相信我了,死心塌地地信了,为我信口的一个情字。
而我不知自己是不是也信了他,信了这个恨着梵玖霄、伴着梵玖霄,也许也默默爱着梵玖霄的男人。有那么一刻,我竟不知是该以梵玖霄去感动,还是
以屠林……
刑勋啊刑勋,你的笑容你的信赖你的动心,究竟是为了哪一个「我」?

第六章

自从经历了翎王拦轿示威的变故之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王府内的气氛有了僵化的趋势。每个仆人看到我时的目光都有一丝打量的味道,这与以前他们见到梵久霄犹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的神情大相径庭。
如果不出所料……那就是三王爷梵久歆的诡计奏效了。梵久霄这条淫龙能在全朝的威信已经因为那次不战而逃的败绩而一落千丈。
虽然也为此感到遗憾,不过我更多地是在考虑万一真的摄政王的位置混不下去了要靠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养活自己。呃……也许还要连带养活琉官这只小兔子。
这感觉与高三的时候老妈在后面督促自己「万一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差不多,基本上那个时候我的答案是把笔一扔,把参考书一合,豪气干云地回吼一句:「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去推车卖红薯年纪轻轻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人不成?!」
所以现在我悠然自得地躺在王府后花园的碧水池边,一边晒着三月的骄阳,一边品着连听都没听过的名贵贡菜,望着不远凉亭里与几个行商打扮的人小声交谈的邢大帅哥,心里却在思考着实在不行就试着在古代开个炸鸡店什么的,应该也能赚些钱。不过,这个也需要成本不是吗?相信几箱金银珠宝还难不倒刮尽梵朝地皮的淫龙吧。
「王爷?您要去哪里?」见我起身,一直站在旁边替我扇凉的琉官也连忙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余光偷瞄了一眼远处面露不善的刑勋。
奇怪……看他们交换着只有我不懂的眼神,我突然发现现在我回府后颓废的那几天里,他们已经达成了我所不知道的协定。而我……似乎就是那个协定的标的物?!
「琉官,我带你去府里的宝库逛逛如何啊?」按照梵久霄的记忆,那里开个国立博物馆都绰绰有余了。到时候我一个人两只手搬不过来,叫上琉官去帮忙也好。
「属下可以问问王爷这个时候去宝库意欲为何吗?」然而回答我的却是不知何时已走到身后的刑勋。
只见对方俊挺的双眉轻蹙着,帅气的俊颜上丝毫捕捉不到笑意:「您知道吗?刚刚属下派出去的眼线回来禀报,六王爷已经派出心腹到几个掌权的大臣府里去通风了。因为他们的人的煽风点火再加上王爷您这三天都不去上朝,现在朝中上下猜忌云气,更有传言说我们四王爷府要失势了!」
「……」这个是事实,你就算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啊。
叹了口气,支开惶恐不安的小兔子,刑勋头痛地抚着头,几天下来人已经瘦了一圈:「王爷……以前不必属下插手,您就会把朝中变化掌握手中。为什么这次看热闹的人已经聚到了府门外,您却依然稳如泰山呢?若是您有良策…
…那便当是属下逾越了吧。但您再不给朝廷一个交代,属下恐怕……梵国要乱啊——」
「乱就乱吧。」反正有梵久歆坐镇、六王爷夺权,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冒牌的「梵久霄」出场。
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是梵久霄,我十九年的教育里没有所谓的帝王权术的课程。不论是比狠还是比奸诈,我都没可能玩得过深谙此道浸淫良久的梵氏子孙。勉强指挥的话,只怕是损兵折将害了许多手下的性命却依然挽回不了大江东去的趋势。
我总不能为了一试自己的本领,拿别人的性命去比拼吧。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有家有口的……
也许梵久歆说得对,我只是个小户人家出身,畏首畏尾妇人之仁的庸才。
哎……老天爷干嘛要把我丢进掌握天下兵马朝中实权的摄政王梵久霄的体内呢
?要是让我投到哪个有名无实的王孙贵胄的身体里,我保证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的本事我绝对差不到哪去——
正当我开始逃避现实地幻想起搜刮淫龙府里的金银财宝以便到江南隐姓
埋名地买宅置地花天酒地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冷嘲热讽突然由长廊那头传了过来。
「哊,我就奇怪怎么京里乱成那样,四王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感情是我们的四王爷改了口味转吃素了啊!一个下三流的货色,死就死了,至于你为他看破红尘不管不顾了吗?哼——」
「……」这群古人仗着自己有轻功每次开口前都不会打声招呼吗?吓了一跳又辨别出说话的声音恰好是我恨之入骨但又便寻不到的唐宓,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未加闪躲的衣领,「可恶!你还敢来见我!是不是你把屠林的尸身化掉的!」我脾气再好,杀「身」之仇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火的。
「省点力气吧,王爷!您都自身难保了,还和我算什么旧账啊?呵呵……」一把拍开我的手,唐宓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屑。我还来不及升起,就
被闻言冲过来的刑勋抢去了发言权:「唐少侠——难道是六王爷那边已经动手
了?!」
「还没,不过估计也快了。」不是滋味地撇了一眼刑勋激动之下忘情地握住他肩膀的双手,唐宓似乎不太愿意与刑勋大护卫冲突,回答的样子比和我说话时正经多了:「我在唐门里安插的师弟昨天飞鸽传书给我,说是几大江湖世家已经暗中表态要协助六王爷夺权,压制其他几路诸侯了。朝中的兵马分散得太乱,我料到六王爷想要成势,只能利用朝廷之外的江湖之力,不过没想到连一向不管家事的上九门派也有投诚的分支了。」
「那唐门怎么说?」焦急地打断唐宓的唠叨,刑勋的俊颜此时此刻苍白得可谓是连血色都没有了。我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里……唐门除了卑鄙之外算不上什么狠角色啊,为什么刑勋惟独忌惮唐门的厉害?个人认为,就算真要打起来,唐宓也不像是他的对手啊……
完全忽略了我还在一边的事实,两位半个月前还都被梵久霄压在身下的精彩男子将我晾在原地,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起了情报:「唐门的师弟说老祖宗已经答应了六王爷的说客,保证这回那边都不偏袒。不过以我对那个老不死的了解,她没可能不拍六王爷的马匹!哼!」
「也就是说,唐门有可能暗中帮助六王爷那边了?!」
「大概错不了,老祖宗是看不上六王爷那个毛躁肤浅的小鬼啦,不过这次去唐门的说客……却是她老人家最引以为人物的三王爷派去的。」
「又是梵久歆……」咬牙切齿地在一边含恨道。我早就知道那个看我的眼神跟看垃圾没区别的男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为了潜力的更替,他根本不惜打乱天下生灵涂炭!难道说在王者的眼里,我们这些老百姓唯一的贡献就是闷不吭声地乖乖为他们的家务事赔掉性命不成?!
没有听到我义愤填膺之下忍不住冲口而出的咒骂声,刑勋在身躯微晃后,定了定神冷下脸来瞪向唐宓,「那么……既然唐门已经倒戈,唐少侠你又是——」
「呵呵,我嘛,只要四王爷保证答应过我的事情没变,这回我就是四王爷府这边的人。之所以会冒着被老祖宗家法处置的风险来这里给你们通风报信也是这个缘故。」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唐宓转过头来对我笑得像威胁意味浓重的狐狸。
按照「梵久霄」的记忆,他好像是在云雨过后的枕头上答应过唐宓什么要利用管家的力量暗中扶持对方得到唐门实权的事情。不过,「你认为凭现在的我,还能履行那个承诺吗?」说我自身难保的人也是你吧!
「呵呵,放心放心,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呆了呆,似乎是听出我话里的不满,唐宓立刻换上讨好的媚笑,主动靠了过来,「有我在,那群家伙想要简简单单就干掉你是不可能的!不过先说好,我也就给你争取个把月的时间而已,你要打算扳回局面就趁早动手,若是还为了那个什么屠啊林的平庸货色伤春悲秋做什么情圣……那我劝你也不要浪费大家的精力了,索性拿你家邢大护卫的宝剑抹了脖子成全六王爷他们算了!哼哼!」
他话音刚落,刑勋就戒备地捂住腰间的佩剑退后三步。见状,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刚想说再来三天时间给我考虑考虑,就听长廊那端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响动,紧接着,是一声侍女尖锐地惊呼——「呀啊啊啊啊——死人啦啊啊啊啊——」
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眼,眼见两位高手施展轻功而起,谁都没有顾我一起过去的意思,无可奈何有心急如焚之下,我只得自己撩起几层布料的沉重王袍。快步冲向出事的方向。
真实的,以前在那边长到十九岁也没从电视之外的地方看到过死人,谁知来了这鬼地方之后,就像是要把十九年份的恐怖一口气补回来一般三天两头的看杀人,天知道这回倒霉的又是哪个路人甲……
「天啊!琉官——」拐过长廊的转角,在看清被刑勋扶抱在怀里的人影时,所有的抱怨都从我脑中褪得干干净净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变得苍白,只有素衣的刑勋怀里那个嘴角不断渗血的少年那残喘的身影是绯红色的。
「……」张大了嘴,我想要喊琉官的名字,出口的声音却干涸沙哑得分辨不出音节来。反倒是对方在看到我的来临时,虚弱地张开了无力的眼睛,像是和浑身的痛挣扎一般,一字一咳地仔细叮咛:「王爷……不要吃……不要……」
「琉官……别说话,你会没事的。」这句话在电视剧里应该是用烂了吧。
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也嘲笑过剧中人物自欺欺人的说词,没想到当自己真的遇到的时候……除了握紧对方冰凉的小手反复重复着苍白无机的言语之外,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琉官虚弱的生命迹象正在飞快地流逝着,而这个少年却倔强地撑起眼皮,眷恋地盯着我握着他的双手,仿佛为那施舍来的温暖而由衷地欣慰似的,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一定得说……王爷,记住……不要再轻易吃喝府里的任何东西了……已经有人潜入王府……在端给您的桂花羹里下……了毒……」
「什么——」我想起来了,是我早晨吩咐厨房做碗桂花羹来当下午茶的!
是——
「琉官!谁叫你为我试毒的?!是谁叫你这么做的?!」为什么?!你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你就得为了我死,代替我受这些折磨?!怒火冲昏了头,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揪起刑勋的衣襟,握紧拳头就要揍上对方俊美的脸,「是不是你!刑勋——是不是你逼琉官这么做的?」
「王爷……是琉官自己愿意的!不怪……咳咳——刑大哥……」
别过头去,抱着琉官的手臂紧了紧,刑勋没有辩解,也没有接受我的道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这条淫龙选择死亡呢?!为什么!你还那么小……琉官,值得吗?我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值得吗——
「王爷……琉官自己愿意的……梵国缺了一个琉官无所谓……可是……不
能缺了您这个摄政的王爷……不能缺了您啊——呜——」唐宓猛然出手,一指点昏了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的少年。之后他们手忙脚乱地做了什么已经对我没有影响了。我只记得琉官的话,我只记得那个濒死的少年用无悔的声音对我说:梵国,缺不了梵久霄这个几乎没有优点的淫龙!
那么……老天啊,为什么那一天……不干脆地死的是我……
梵久霄死了,可大家还是需要他,梵国还是离不开他。
屠林还活着,一个屠林的生命对于苍生来说,又能比一个琉官尊贵多少…

凝望着刑勋华丽琉官灰败的脸色,我的心冷了一下,又迅速地沸腾了起来。
很好……梵久歆,算你狠!为了夺权草菅人命,连下毒的三流伎俩也使得出手。
哼哼……不过也是时候该提醒你一下了——
我「梵久霄」,可还没有死!
当一个人面前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时候,他往往会犹豫不决裹足不前。
但是当他被推到只有一条路可走的境地时,却往往会当机立断勇往直前。因此,在确定了自己只有与梵久歆那只狐狸拼到底的路可走之后,我反而少了重重顾虑。所以说自古英雄都是逼出来的吗——「唐宓,你的条件我答应!」慷慨激昂地握紧拳头,我善加利用了一下梵久霄这头淫龙天生的威仪,一个眼神扫得大家热血澎湃,「不过你必须先把琉官给本王救回来!至于刑勋,你把日前朝野实力的分布情况火速汇报给我,再通知全府上下,谁要是敢把琉官中毒的消息泄露出去——杀无赦!」反正古装片里杀人和砍菜一样寻常,喊这句话准没错。
喘了口气,见刑勋对我突如其来的转变露出了怀疑的目光,我赶紧咳嗽了两声,顿了顿,换上一副痛改前非的扼腕样:「哎……其实本王在屠公子牺牲之后,对名利荣华早就淡漠了。以前他也经常劝我……做人要知足常乐…….」考上大学救六十分万岁了,与其去上课听讲不如翘课去打电玩,「劝我不要贪图权势地位这些身外之物……」而今大学生工作不好找,何必盲目追求高薪重位,有个工作混到钱拿就可以啦,「更劝我不要淫乱无度……」一夫一妻有法律保护,这几年据说婚外偷情会坐牢的,「可是……我都没有听他的建议……」
嫉妒啊,这淫龙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握的是朝中大权,抱的……抱的虽然都是美人不过倒也不值得我这个异性恋羡慕就是了。啊啊啊——反正是享福的好事全给他赶上了,他富也享够了,孽也造全了,到了现在出了问题,却全部都推到无辜的我身上来肩负!可恶——「王爷……」每次见我怀念「屠林」,刑勋的眼神就有一种令人解读不出来的复杂。叹了口气,将失去意识的琉官交给唐宓照看后,他稳步走到了我身边,第一次在殴打之外,主动碰触了我的身体。
呆呆地亡者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明明是很轻的力道,却因他泫然的表情而压得我心头有了千钧般的重量:「王爷,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了。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王爷此番出手是为了不陷我梵国江山于割据的水火,况且也是六王爷他们欺人太甚的缘故。屠公子他在天之灵,是不会怪罪您的…
…」
看来,刑勋是真的释怀了。这一刻,安慰我的他,已经彻底选择了相信「我」而原谅「梵久霄」了。
五味杂陈地凝视着他的俊颜,胸口突如其来地紧了一下……不、不是吧?!难道说因为气氛太好,对方太帅,我十九年来坚持喜欢女孩子的原则已经从基础上开始动摇了?!
上次是琉官,这次是刑勋——再照这样下去,我的精神继「梵久霄」的肉体倒戈向同性的方向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吧?!不行!我一定要把这条淫龙的人生彻底改正过来。
干脆解决了这次夺权的问题后我就离开京城到江南买个宅子,再娶个十几二十房的姨太太日夜修炼,争取回到对美女动心的正常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帅哥儿的温柔而小鹿乱撞,脸红气短……
「王爷?您还在想屠公子的事吗?」见我脸色时青时白,偶尔还红它一下,刑勋担忧地又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干笑了两声,我不着痕迹地转身移动到唐宓那边,再被刑勋这样时不时地来个俊颜近镜头放松…….我迟早就矫枉过正之前先得心力衰竭的。
「喂!唐大侠,怎么样,你是唐门的人,解个毒总难道不倒你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比起各大门派的投敌,刑勋更担心唐门的态度了。很简单,大侠小侠飞檐走壁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朝廷数十万兵马的刀山箭雨,一个人就算再有本事一口气也杀不了王府里近千余口人。但是下毒就不一样了……井里一滴毒,就可能毒得王府鸡犬不留。甚至就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投毒到食物内,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按照「梵久霄」对唐宓的「记忆」,这小子虽然淫乱无度、任性妄为,但是在使毒解毒的本领上还是有他可取之处的。念在他及时赶来救了琉官一命的份上,我决定不再计较他毁掉「自己」尸体的仇了!毕竟……活人的事要比死人重要得多。
然而,掐着琉官腕脉的唐宓这回却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无比凝重地沉默了良久后,犹如受不了气氛的压抑一般,赌气地甩开琉官的腕子,起身撩了撩乌亮的青丝,自尊心受润地撇了撇嘴:「讨厌!老祖宗竟然让人把镇帮的「断肠」都拿来下了,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帮六王毒死你这个花心的冤家啦!没办法,这毒无色无味无形无踪,不发作根本就看不出端倪,发作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补回来……全唐门包括老祖宗也解不了这个传了十几代的剧毒啦!这个小家伙——我是救不了啦!」
「什么——」
我不知道「梵久霄」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反应的,但是我听到有人将会为了自己死去是绝对不可能冷静下来的。一把揪起唐宓的衣领,我压抑不了想要咆哮的冲动:「开什么玩笑!毒是你们唐门下的你怎么会解不了——」
「放开!」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唐宓拍开我的手,怜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保养的又尖又长的指甲,媚眼一翻,勾起三分凉意,「我们唐门是使毒的,解读只是顺手的本领而已。谁规定会杀人的也得会救人了?何况老祖宗这回拿出的「断肠」是我们唐门压箱底的宝贝,轻易用不到一次,谁会苦心研究它的解法?!反正那小家伙我只能想办法再拖延他十天的寿命,到时候再找不到救星,就干脆准备后事吧!哼——」
「你——」还想要跟没有建树和态度不佳的唐宓吵下去,我却被一直思索着的刑勋打断了接下来的三字经:「对了!王爷!您忘了吗?号称阎王敌的商神医啊!有他出手,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兴奋地睁大眼睛,刑勋急切地握住我的胳膊,仿佛在眼前看到了万丈希望的光芒。然而在「梵久霄」的记忆力,闻言,我所想到的却是地狱……
江湖上喜怒无常的年轻神医商悦绵的大名在朝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梵久霄不但见过这位冷峻清丽的年轻神医……而且还上过他!
好像是那年先帝病重把商悦绵请到宫里来的时候吧……这头淫龙刚好把
刑勋玩得吐了血,懊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路过后宫时好死不死地恰好看到
正要离开的俊美神医——
欲求不满的男人遇到了适宜的猎物,接下来的情况用脚趾都能猜得出来…

这个混蛋居然当着俺么多感怒不敢言的太监宫女的面,趁着商悦绵毫无防备之时,将人直接扯下衣袋捆绑到了最近的温泉池边。之后,不顾商大审议能把活人吓死的冰冷瞪视,硬是随便抄起池边的香液凑合地润滑了几下就xxoo—

现在一闭眼,我还能想起当时满池血色,宛如凶杀的现场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商悦绵留有命在却没来报复已经是奇迹了,我自己跑去照它那不等于是横着脖子请人家砍吗?最可悲的在于,就算是让他砍了,估计他也不可能答应就「我的」琉官的。
一个朋友一条路,一个冤家一堵墙。「梵久霄」啊「梵久霄」,你每次不会抢在下半身之前先用大脑来思考思考吗?!
「王爷?您还在迟疑什么?!我们迅速带琉官去找商神医吧……」一边命人备马,刑勋一边无辜地催命道。而旁边的唐宓也不知故意还是随意地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啊是啊,有商大神医出马人是肯定死不了啦!不过商悦绵那小子的性格别扭是出了名的,我们去拜托他也不一定能成功啊。」
「能不能成功都得去。」咬了咬牙,我打断他们的话,为了怕自己半途胆寒,主动昂首阔步地走向府外:「不论如何,本王都会说服他就琉官的!绝对!」只是不知道我向商大神医解释当年强暴了他的那个「人」真不是「我」时
……他会不会信……

第七章

硬着头皮赶了五天四夜的路,终于让我们带着气若游丝的琉官赶到了商大神医的药庐前。
本来我还以为所谓的大侠和神医都会像古装电视剧中那样居住在深山老林
或者雪域海岛之中,动辄门口还得有个什么桃花阵一类的奇门遁甲把手。
然而事实上,刑勋找到的商悦绵,非但把药庐建在了繁华的运河畔,甚至其居所还朴素到可以让人轻易穿过篱笆围绕的小药圃直走到柴门前。
可是……眼巴巴地瞪着敲了半饷也毫无动静的柴门,清晰地听着门内传出的可谓是「嚣张」的捣药声,我再次确认——指望这个商悦绵凭借救死扶伤的医者父母心是不切实际的!想要就琉官……我还得靠自己……
「放肆!王爷在此,你竟敢闭门不迎?!」我猜这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夜兼程基本上磨光了邢大侍卫的好耐醒了,证据就是「梵久霄」还没生气,他就抢先一步砸响了柴门,一副恨不得能破门而入的迫切模样。在深切地感动于他对琉官的关怀的同时,我清了清嗓子,明白自己有责任在情况陷入僵持前把商悦绵请出山救人。
只是……现在负荆请罪会不会稍嫌晚了点?
「商神医,本王知道自己对不住你。然而人命关天,请你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救这个孩子吧,他是无辜的啊!」
一般来说,文艺作品中把话说到这一步,别说是好人了,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也该动容一下是不是?可惜,即使我的声音诚恳到让唐宓嫌恶得吐舌头了,商悦绵还是一点要开门的动静也没有。
这个时候我猜切身体会到,当年语文课本上的《将相和》一文中,蔺相如是多么地宽宏大度、仁义厚道,并且,廉颇老将军是多么武艺高强、皮糙肉厚了。他那么大年级的人都能背着荆条一路登门请罪,我年纪轻轻,还仗着「梵久霄」体质,居然在阳光下背着荆条曝晒了这么几个时辰就窝得一肚子是火了
——
不是我反省得不够深刻……而是平心而论,商悦绵啊商悦绵,当初强xx你的人既不是琉官也不是「我」,有本事你把不满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去,那琉官这类老弱病残出气你算什么豪杰!
慷慨激昂地在心里把可以骂的脏话轮番骂了个痛快后,我咬了咬牙,瞥了眼脸色苍白又无计可施的刑勋一眼,心一横,索性撩起袍角,豁出去地狠狠跪倒在药庐的门前,在刑勋惊呼声中,一字一顿地对着柴门咬牙切齿到:「商悦绵,千错万错都是我梵久霄一人做错,你若要出气就尽管朝着我来吧,可是马车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请你高抬贵手……救他一命!」
「王爷——」呆呆地看着我,刑勋的嘴角颤动了几下,最有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陪着我跪在青石地上,坚定的目光望向纹丝不动的柴门:「商神医,琉官只是个孩子,他撑不了多久的。与活着的人的债还可以慢慢清算,但若死了就一切都没了啊!求您……救救他吧。」
「真是的……只是个戏子而已,居然劳驾堂堂王爷行这么大的礼,也不怕折了他的寿。」事不关己,唐宓依旧是那副冷嘲热讽的尖酸样,这回还不等我扭过头去教训他两句,药庐里便传出了吐字清晰的回答:「不论是什么人,既然选择了与四王爷在一起,就恕在下才疏学浅…..救不了他。」
「……」好话磨尽,却换来屋内人不冷不热的断然拒绝。我可以理解《三国演义》里张飞打算烧掉草庐逼出诸葛亮的心情了,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是拍拍刑勋的肩示意他起身,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自」作孽,认了——「商悦绵!本王愿在此长跪不起向你赔罪,只求你就琉官一条性命!过去我对不起你的地方,认打认罚,随你处置吧!」果断地决定道,我挺了挺背脊,用自己看得都要感动的姿态长跪在门前。
当然,如果我提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就意味着连跪三天风吹雨打的话…
…哪么在豪气干云地开口前……其实,我也是会犹豫的。
不过话说回来,三天三夜啊!
「一日夫妻」尚且有「百日恩」,商悦绵……你好狠的心呐——
哎……
以前经常看到文艺作品里为了煽情动不动就让主角跪个十天半个月的,写的人不负责任地一笔带过,看得人也是麻木地见多不怪,好像他是主角他就应该毅力非凡、耐力超群,他是主角他就应该血液不需要循环,生理不需要代谢——总之,做主角的天生就有义务潇洒地说跪就跪,不跪到对方改变心意说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他妈的——写这种剧情的烂人这辈子肯定没当过主角……
三天啊,整整三天啊——如今社会发展了人权落实了早就不实行体罚好不好?像我做屠林那会儿被罚得最狠的也不过是面壁思过三节课,那还是在小学……现在刚好,到了这边做了王爷福倒没有享受到,被人下毒误杀劳心劳力倒是一个也没躲过。话说回来,商悦绵。我都跪了这么久了你好歹也出来看看热闹好不好?!
事实上,一个人再怎么意志坚定也不可能保持一个姿势待在一个地方三天里除了就忍什么都不想,真能保持脑中空白那位仁兄不是痴呆了就是睡着了。
我担心琉官湿疹,但是我就算不停地在心里默催商神医估计对方也感觉不到。
所以,跪在药庐门口的这三天,我其实想了很多很多……
刚开始的头一天我还在埋怨老天爷不长眼,我活了十九年没招谁没惹谁干嘛世上那么多精英不挑偏拿只想平平安安老实过日子的我开到?等我发泄够不满后,第二天我开始思考梵国的命运,以及「梵久霄」今后的选择。在琉官倒下的时候我就觉悟了,即使我不去招惹任何人,有些人也是不会放过「梵久霄」的。
一直挨打不符合男人的脾气,我不知道等自己九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做到梵久歆那只老狐狸的韬光养晦,但是「我」毕竟只有十九岁,我毕竟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小人物,我毕竟比起梵国的河山更看重身边一个相熟的亲友,我毕竟只是一个……护短的人。
梵久歆——琉官这笔帐我记下来了,等解决了商悦绵我再和你算总账!
以上是我跪了两天的豪情壮志,但是跪倒第三天时,说实话,我发自内心
的只有一个想法……我真的好像去厕所啊啊啊啊啊啊——
「王爷,不要再跪了!我去把那个人抓出来好了!」义愤填膺地扫视着我扭曲的脸,沉默了片刻,刑勋以和他本性不符的焦躁向前冲去。我连忙条件反射地将他扯了回来,生怕他一个冲动我这三天的苦就白吃了。
其实,这几天刑勋一直对我好得没话说,先是偷偷减少了我背后荆条的数量,再来便是随时守在我身边,日头烈了给我挡紫外线,夜里寒了替我挡冷风。
相比邢帅哥的知冷知热,从头一天就倍感无趣跑得不见人影的唐宓则显得格外没人性了。哼,长得漂亮算什么,主动勾搭「梵久霄」的果然没好人!
不过以此类推,凡是曾经抵死不从被淫龙上了的应该都坏不到哪里去了?想到这里,我对商悦绵会被感动的最后一点信心也动摇了……
后来无数血例证明了,人在被逼到极限时不但智商会成等比级暴增,而且基本上什么都干得出来。人有三急啊——渴急了刑勋会悄悄把水递到我嘴边,
困急了刑勋会不着痕迹地站在一侧让我靠着打瞌睡……但是……那个急了总不
能就地解决吧?!在我的理智来得及阻止前,我的嘴巴做出了决定——「商悦绵!你够狠!我跪了三天你都不出来!好!那我也不客气了,你要
是再不出来我就大声地把那年在皇宫里你是怎么在我身下辗转缠绵的事全部说
出来!你要是下半辈子不想做人那就继续缩在屋里好了!要是琉官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仅把咱们的风流韵事写成书,我还找人画成春宫图散发各地!你信不信你身上的随便一个敏感处我都能淋漓尽致地形容到?」
不是我想回忆那些视觉暴力的镜头,是「梵久霄」在这方面的记性太好了,「喂!商大神医,我还记得你左边乳头很有感觉的嘛!我才舔上去你整个人就瘫了,软在我怀里跟团泥似的,是不是啊?」不理会刑勋尴尬愤怒的瞪视,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口无遮拦地说了多少,反正我就一个想法:我要去厕所—

而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一个记忆中秀发凌乱的清秀男子已经两眼赤红地捏紧拳头,浑身颤抖地站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梵久霄——你个不要脸的畜生——」
没错,梵久霄的确是个不要脸的畜生!英雄所见略同地掐近商悦绵来不及躲闪的消瘦肩膀,内急之下我也懒得客气了:「商悦绵!我带来的人中了唐门的断肠,再过两天就要毒发身亡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要他死!他要是死了,你这辈子也用不着做人了!我『梵久霄』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至于你与我的旧仇新恨……只要救活了琉官,你要怎么算就怎么算!你就是上回来我也没意见!听懂了就赶快救人!」
一口气把要说的重点吐出来后,看也不看耻于为伍的邢大帅哥,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树边深处解决民生问题去了。凭我对正常人的了解,即使「梵久霄」不要脸,其实这世上还要脸的人也还挺多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商悦绵就是其中一个。
神清气爽地走回药芦时,我欣慰地看到了商神医已经一脸阴云地替琉官掐起脉了。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消失了三天没义气的唐家少主唐宓,此时此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居然还有脸端出邀功请赏的讽笑,「没想到你真的能让恨你入骨的商神医岀屋问诊?呵呵,王爷,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好说。」其实我对自己刚刚千夫所指的卑鄙手段也要刮目相看的,没被逼急过真不知道,原来我也有如此玉石俱焚的气魄。不过,「你回来做什么?」若论脸皮厚,我相信自己和唐宓还是有一段质的差距。当初不帮忙说走就走,现在事情解决了又跑回来,他倒真好意思。
「哼哼,王爷应该问我去干了什么才对吧?」对我嘲讽的口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唐宓抱臂环胸,好好一个男人站在马车边漂亮得像朵勾魂娇媚得烂桃花...「哎,真是无情得人呐,看着我辛辛苦苦地为你带来了怎样一份厚礼吧。」言罢,他手法熟练地向马车后一扯,一个没有被五花大绑但却手脚都动弹不得的陌生女子被丢在了我面前。
「......」没可能啊,梵玖霄不会去染指女人的吧?我对那条淫龙起码还有这点信心......悲哀地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我」确实与眼前还算美丽的女子素未平生,说不清是不是遗憾,我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露出不悦的神色..「她是什么人?」
「还能是谁?」明知故问地耸了耸肩,唐宓似乎懒得解释显而易见的答案,幽艳地丢了个媚颜给商悦锦旁边的琉管,「就是那个呗。」
「是她给琉官下的断肠!?」再不明白我就真的白看十九电视了,肥皂剧熏陶也不是白受的..「你抓到再王府下毒害琉官的人了!」
「错,我抓的是那个准备下毒害你却错害成琉官的内奸。」听唐宓意思,这个挺漂亮的大姑娘应该是四王府的人。不过我和「梵玖霄」都不记得下人的脸,倒是那刑勋再皱眉辨认了片刻后,勉强认了出来..「他......好像是小厨房那边的侍女,叫什么我忘了,但是打过几次照面。」
「这样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再我们学校好歹也能算校花了,梵玖霄竟然只叫人家去刷碗淘米帮厨?不喜欢女人你也不要暴谴天物嘛,难怪人家美女要投毒了。「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问这个又什么用?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害你都不重要,关键是谁叫她来害你的!」不耐烦地白了我和刑勋一眼,唐宓居高临下地用足尖踢了地上的女子一下,我才发现原来刚刚对方都是说不出话来的。
「说,是谁叫你来害王爷的!」没有出剑,但是刑勋的手戒备地握在剑柄上,整个人轻轻一晃,白影便护在了我的前方。虽然握并非不想怜香惜玉,但她害到了琉官的事实让我的心也不由得硬了三分,抬头看了看唐宓,我把烫手的山芋丢给烤熟它的人..「既然她能用唐门的毒,那就交给唐门的少当家去审问好了。唐宓,你去问吧。」
「呵呵,我问是没问题,不过......王爷希望我问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高深莫测地冷笑了一下,唐宓若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您......希望她是谁指使的呢,王爷?」
原来如此,犯人还可以用挑的。我大概明白唐宓是在问我要把这件事当做与谁翻脸的借口,其实不用问我也猜得到十之八九是梵玖暗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三哥干的,就算不是他亲手干的也是他教唆干的......但是......「......也该让翎王知道,梵国是谁在当家了。」柿子要找软的捏,君子报仇什么时候也不晚且什么手段也不算阴险。梵玖崇,你以为拦轿羞辱「我」
和刑勋的那笔帐我忘记了嘛?哼哼,就算事实来告诉你吧,小人物......向来是很会记仇的!
「呵呵,六王爷吗?我明白了。」低头瞥了眼惊恐交加的女子,唐宓弯腰在它张嘴前又拍了拍她的身子,等我亦是到他轻描淡写的手法实在杀人时,阻
止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是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兵不刃血地杀了人,唐宓抬起头与面无表情的刑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本来还以为刑大哥一身正气是好人来着,没想到看到一个人被杀,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把尸体处理掉,我讨厌看到有人死,下次还想杀人就给我滚远点。」眼下,唯一还站在和我相似立场皱起眉头看不过眼的就只有为琉官把脉的商悦锦了。
听到他冷冰冰的喝斥,震惊过度说不出话来的我顿时委屈得像找到了组织一样向他那边靠了过去,然而我才刚走进两步,商神医就露出不亚于兄神恶煞得冷眼..「梵玖霄,你再走前一步得话,我就杀了你。」
「呃......」斜了刑勋一眼,确认对方又听清商悦锦得话并且握着剑随时做好出手救主得准备后,我大起胆子不甘心地反问到:「商悦锦,你不是说自己最讨厌看到有人死的吗?」
「哦......那你再走前一步的话,我就阎了你。」第八章以前没见过杀人不知道杀人又多恐怖,如今见多了杀人,才发现见到有人被杀后,胆战心惊会有,恶心反胃会有,免死孤悲会有,触景生情也会有,但我依然是会及时感觉到饿,感觉到累,感觉到自己折腾了三天困得现在只想去睡......梵玖霄得体质确实出类拔萃,可他毕竟司机人肉凡胎不是铜皮铁骨,在商大神医得药炉前跪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解决了琉官得问题,由身到心松懈下来后又被唐某人的当面行凶吓得魂飞魄散了一次,我会困得恨不得找到平地久倒下休息也无可厚非吧?我久不明白了......为什么刑大帅哥得出的结论却是我目前最最迫切的不是睡觉而是洗澡?
拜托,男人三天不洗澡也不会死的,可是再不休息真的会有人过劳死了耶!显然没有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唤,此时此刻,刑大帅哥正穿这他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衣,动作娴熟地指挥着殷勤的店家把笨重的圆木桶抬到天子号客房里,再看到最后一壶热水浇入桶中时,我听到了绝望的吩咐..「三日无法沐浴,王爷想必时难以忍受了。寻常客栈还请王爷将就一下,属下已命店家搬来了三个澡盆,方便王爷在此净身洁发......」
「不是吧......」洗三次!?给我个木盆让我当头浇下来或者直接提起我丢进店外的水沟里久足够了,真的!不知道时古代的帅哥们太爱洗澡还是现在的男人们太懒得洗澡了,一想到我宝贵的睡眠时间还有大半要浪费再泡水中,我就恨不得直接淹死在眼前的盆了。
现在回想起来,电视剧不欺我尔,原来帅哥和美女们比起吃饭睡觉真的更喜欢洗澡,怪不得古今中外又那么多传奇艳史都是洗澡时被人撞见给撞出来的。
带着悲愤的目光送走了非礼勿视的刑大帅哥之后,我踩着矮凳爬进设计的极为不科学的木桶里,一边缅怀着现代化的沐浴设施,一边咒骂着纠缠成结的「梵玖霄」的长发。
哎,以前洗澡时就想骂了,男人留那么长的头发做什么?越是焦急就越是缠得乱七八糟,使劲拉扯又竟是连在自己的头皮上......困得稀里糊涂,扯得呲牙咧嘴,想也不想地,己经逐渐习惯王府里有人服侍的我在察觉到不应该前扬声呼喊出口..「刑勋,还不快点进来帮忙——」
紧接着,就见估计也是推门后才感觉到自己的条件反射不合时宜的刑大帅哥骤然通红了耳根,僵立在门边,呆呆地望着「梵玖霄」赤裸的躯体,张了张口,发出了我听不见的哀鸣。
四目相对,刑勋的心情是习惯了洗学校公共澡堂的我所不能揣测的,勉强撑住被热乎乎的水蒸汽熏得上下打架得眼皮,在良久得沉默被一阵微凉得过堂风扫过后,我听见自己气急败坏得喝斥声——「还不把门关上!」会冷耶。
「啊?啊!是!」手忙脚乱地紧扣门扉,刑勋指节泛白地口紧自己得衣襟不住地深呼吸不知是酝酿什么,终于,在我快要维持着头发得动作睡死在木桶里时,后者做了一个让我立即清醒过来得动作——「刑......刑刑刑刑勋!你脱衣服做什么——」
「王爷不是要属下帮忙吗?属下明白了。」皱着眉头,明明是亲自动手宽衣解带,刑勋却露出了极其不甘得神情,平时杀人亦不见动摇得手腕碰到布扣时微微颤抖。
「你等等——」你明白了、我可还没明白好不好!?一个水桶就那么大,他总不会想挤进来一起洗吧?拼命在「梵玖霄」淫乱得回忆里搜索着刑勋究竟明白了什么......在敲开记忆厚重得门扉得同时,一丝温热冲破了我饱经摧
残得鼻膜——
原来如此......梵玖霄你个种马——我也明白了......
尴尬地看着刑大帅哥那副刺激人自卑感得美好身材随着一件件衣服得下滑
剥落出来,理智警告我要阻止他,但感情却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在饱受刺激后拒绝如此温暖的人体的安慰?基本上我永远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了,基本上我就得以梵玖霄这条淫龙的身体度过余生了,基本上梵玖霄的身子对女人是不太
可能产生激烈反应了……难道我坚守着异性恋的立场要在下半生过着和尚的生
活了不成?
这条淫龙造的孽,为什么却要我在心理上做一辈子的处男来偿还?!
「刑勋──」就在我还挣扎在向同性恋投降的边缘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水波晃动,窄小的浴盆里挤入另一具瘦削的男体。明明是男人,后者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同宿舍那群损友的浓重体味,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凭什么对方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那么地好闻?
「刑勋……你……」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自制力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当一个
面对一群美女都举不起来的悲哀异性恋发现自己紧贴着男人光滑的皮肤下体开
始膨胀的时候。
危险!我的立场,我的贞操,我的异性恋取向──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做出接纳男人的决定以前,我的胳膊就比我更有志气地选择了推开刑大帅哥。触电一般缩回推远后还粘在对方肩上的手指,把脸红的原因推给过热的洗澡水,我不敢去接触后者说不上失望还是感慨的目光,只得闷闷地吩咐:「下去吧,还有,以后伺候沐浴这种事情你也都不用做了。」
「属下明白了……难得王爷对屠公子用情如此之深,想必屠公子地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王爷为他痛改前非的变化吧。」刑勋显然一点也不明白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对不起「屠林」的事情,讪讪地起身离开浴桶,也不顾浑身还在滴水,抄起衣袍略带狼狈地披上身后,匆匆推门而去。
说不上原因,我就是觉得刑勋的离开好象和他的进入一样透着一丝淡淡的埋怨?唉,看来接触喜欢男人的男人太频繁了,我都快要忘记男人其实还是有喜欢女人的这项选择的了。
不过梵玖霄不肯婚配是因为偏好男人而且还没玩够,那刑勋又是为什么单身至今呢?我记得几个月前就向他保证过不会再强迫或干涉他的生活了啊?就像今天,刚刚他明明可以断然拒绝我要求他伺候沐浴的吩咐不是吗?就算我是王爷,上回我半夜喝醉了错爬上琉官的床时他又不是没有以下犯上地揍过我…

难道说──
「不是吧……哪有可能……」狠狠地甩头拋开脑中吓了自己一跳的想法,刑勋怎么可能是暗自喜欢那条淫龙的人呢?先别提梵玖霄是可何惨无人道地对待他的,只要是明眼人,都不会对那条是个美男就发情的色龙坏龙花心龙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的吧?对吧?是这样的吧?没错吧?
「……洗澡,哈、哈哈,对哦,还得洗两遍才能睡呢!洗澡洗澡──」那些有的没有的等以后再去想吧。怀着逃避的念头,我很没气节地把注意力集中
在纠结的长发与变凉的洗澡水上;至于刑大帅哥的感情……不管是真有还是假
有,那都是他对「梵玖霄」而发的……与「我」无关。「王爷……您已经厌倦我的身体了吗?」呆呆地瞪着说着三流荡妇的台词、轻解罗衫扑上来的刑勋,我狼狈不堪地红着红踉跄着后退,然而没逃几步又被脱得清洁溜溜的唐宓搔首弄姿地拦住了去路:「唷,王爷,好久没做了,你的那里都不会寂寞吗?我可是按捺不住了,你看,它多想念王爷的壮硕啊──」媚笑着趴伏在地,唐宓暧昧的姿势能够刺激雄性最原始的本能,感觉热流已经滑出了鼻孔,捂着口鼻,
我在一片白茫中找不到出口……
很快,琉官也好,许多叫不上名字认不出来的面孔也好,无数的美男摆着春宫一百零八式,每一个都在呼唤「梵玖霄」,每一个都向我的意志力施予致
命的打击──
「住手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是女人!
惨叫一声由床上推被而起,满头的冷汗湿透了前襟,暗叹不妙地手伸到被下一摸,果不其然,一席春梦过后,我的下半身或者说「淫龙」的「祸根」
已经遵从自然的呼唤,流了一塌的风流……
「王爷。」就在我尴尬地爬下床,盯着客栈的被单不知道该如何销赃时,好死不死地,刑勋恰恰在此时沉着俊颜推门而入。实在不敢承认梦中的我已经对眼前这具身体缴械投降了,拉起被子盖好证据,我红着两靥,恼羞成怒地想要赶走对方:「本王刚刚清醒尚未梳洗,你先出去,有事本王自会唤你入内伺候!」对了,也许我该叫小二多送几盆洗脸水,然后用所谓的香胰子去洗床单?既然是「梵玖霄」洗个澡都要三遍,洗个五、六遍的脸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真是的,我肯定是被「梵玖霄」的记忆带怀了。在自己府中也就罢了,现在连荒郊野外的客栈也会发春梦问题就大了点。难不成……憋太久真的会有内伤吗?
理所当然猜不到我一脸凝重地在思考与国仇家恨完全无关的问题,刑勋并没有听从我的吩咐关门离去,而是叹息着上前,继狠狠地用力攥住我的肩膀,锐利的眸中闪着决绝的寒光:「王爷……来不及了!我们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上写明,六王爷他……已经发难了!」
「什么──」不是吧?我这边才打算要振作但还没想好该怎么振作,他那边就已经兵临城下了?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坏人怎么就没有这种效率,往往不等主角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众望所归前,敌人都是不会出手的……
「王爷,六王爷已伙同几位诸侯假借进贡的名义,带着大队人马押送贡品进京了!现在京郊驻扎的都是他们的人马,我们的人手大半还在边关与蛮族周旋,就算调回也要月余的时间,且兵困马乏,勉强调回来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还有二十天就是天子的寿辰了,恐怕拜寿大宴上,六王爷就要领着几位诸侯以清君侧之名弹劾王爷您了!」急切地分析着事态,刑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等待着这段日子不飞不叫的「梵玖霄」一鸣惊人一般,眼中全是期待:「王爷,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刑勋,你问我,我问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以前看EVA的时候记得还很鄙视把这句话当口头襌似的碇真嗣同学,但当自己被推到绝境时却发现,除了抱着脑袋在心里哀嚎这句话外,还真的别无他法。
早知道会被老天爷发配到古代来,我当初大一入学军训时就不该在军事理论课上睡着看小说的。以我那靠作弊还只勉勉强强考到及网格线的军事理论成绩,事到如今,就算刑大帅哥再有诚意地盯着我,我也无法无法拿出什么好计良策啊!
现在真的体会到光靠气节是吃不饱饭的,人果然是有可以做到的事,也有不可以做到的事情啊。我一个连三十六计都只记得美人记和走为上计的普通大学生,连三个故事都没看全,能背下来的也只有高考必背项目《出师表》的文科学生,我一个既没有项少龙特种兵技术支持,又没有在深山老林遇过武林高手学到绝世武功的凡夫俗子……六王爷的人都把京城包围了,你叫我还能怎么办?!但是──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满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气魄的刑大帅哥,我还没有笨到去和对方商量能不能举白旗投降……否则不用等六王爷下手,刑勋可以直接替他「清君侧」了。
「王爷,我们是否现在就起启赶回京里?」还好「梵玖霄」这家伙的面部神经还不够发达,刑勋估计没有从我板得死紧的脸上看出端详来,以为我的沉默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后者自说自话地下楼去准备马匹行装,剩我一个人晾在客栈的房间里,旁边是还等着毁尸灭迹的床单……
唉,豪言壮语这东西说出来真是容易,做起来真是困难。这大概就是伟大的人与平凡的人的别岭吧?梵玖歆那只老狐狸说的对,「梵玖霄」是老虎,我只是羔羊,一只羊就算被推上老虎的位置也是站不稳的。
不是有句俗话说:一只老虎领导的羊群可以打败一只羊领导的虎群吗?若是服从分配、完成任务的话,我还有点自信……然而让我来发号施令,我实在不适合啊!我承认我没那个本事总行了吧!
盯着床单,我开始很认真地思索将被单拴在一起顺着二楼窗户爬下去逃难的可行性有多高了。不是我想逃避,是我真的做不好啊……要怪就怪老天爷选错了人吧!
一把拽起被单,欺骗自己反正梵国有的是能人,少了现在的「梵玖霄」也无伤大雅。把琉官丢给商大神医,告诉自己凭刑大帅哥的功夫、唐宓的厚颜无耻,这两个人活到地球毁灭也用不着我去操心后,很没担当地,我拴好了床单,趁着刑勋去牵马的空隙,推开了窗户~「什么人?!」杀气这东西我没见过,但「梵玖霄」的身体却对其再熟悉不过。几乎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狠狠扣上刚拉开一半的木窗,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不用开窗确认我也能猜到,如果晚一步的话……被暗器钉成刺猬的就会是「梵玖霄」而不是无辜的木窗了。
神经质地猛往后缩,明明耳边已经听到刑勋紧张的呼唤声了,我却很没英雄气慨地膝盖发软,眼睛直楞楞地监视着窗户,嘴巴抖动了很多次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也许……只要打开窗户,我想要找老天爷理论的愿望就可以用面谈的
方式来实现了……
「王爷!有刺客!」喊那么大声好象怕客栈还有人不知道我们的身分似的,责怪地甩了一眼施展轻功飞速冲进房门的刑大帅哥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我
终于认命地向那条床单绑出的逃难绳说再见了──
没办法,如果我是一介无名小辈的话,不想争天下至少还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卖我的红薯。但很不幸,「梵玖霄」是王爷,手握大权的摄政王,这种人如果不想把位置坐稳的话,那就只剩下去找阎王喝茶这一条路了。
「王爷,刺客已经被我杀了,很遗憾情况危急没能留下活口,但从事态看来,十之八九是六王爷派来的。」焦急地催促着,虽然刑勋没有再把「如何是好」四个字挂在嘴边,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充分地表达了轮到我决定的时刻了。
此时此刻,多多少少地,我能理解哈姆雷特仁兄一天到晚吼着「to be or not to be」的心情了。然而,现在的我,真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王爷?」把我咬牙切齿的愤怒理解为对六王爷的忍无可忍,邢勋谨慎地上前一步挡在我和窗间,防范可能又漏网的刺客。而这一次,我已经没机会让
他失望了——
「邢勋,我们走,回京城!」

第九章

京城这地方,出来的时候很容易,想回去却难上加难。
和邢勋连夜兼程赶到京郊时,任性消失掉的唐宓又任性地冒了出来,这一回,照例没有带给我们任何好消息:「王爷,动作太慢了哦!六王爷和几位诸侯早就磨好了刀守在城门附近等你了,只要你想进城,就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所以,你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外出谋划策吧。呵呵——」
「多谢提醒……」嫌恶地甩开唐宓勾搭上来的胳膊,不得不承认目前他是「梵玖霄」几个入幕之宾中最妖媚诱惑的一个,正因如此,他也是我最不想靠近的一个。
邢勋果然很帅,但很矜持自守,琉官在我眼里基本还是民族幼苗摧残了会被天打五雷轰的那种,至于商神医……咳咳,他和三王爷都是想也不要想的煞星!
反观唐宓,这位唐门的少主不论季节气候能少穿绝不多加半件衣服,流畅的曲线再薄衫包裹下玲珑有致,一双勾魂的媚眼经常看得我混淆了男与女的界限。更重要的是——唐门的这个家伙漂亮的脸皮足够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攀在我身上毛手毛脚!试问一个正常男子对一个火辣熟女的定力有多差,「梵玖霄」这条淫龙的身体对唐宓的抵抗力就有多差……明知道事态严峻,他还一个劲地往下偷袭!
「唐少侠,整个京城布满的无非是他们的官兵,你是江湖人,可有入城的手段?」还是邢大帅哥有义气,面不改色地替我揭掉了趴在身上的唐美人,还能在对方令人胆寒的毒辣敌视下义正词严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唐宓也不是省油的灯:「哼哼,没错啊,我们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办法。王爷想要进城也不难,呵呵,给我点甜头尝尝,我立刻就带你混进去。只不过,王爷啊,事已至此,你现在进城又有什么用呢?总不会是要面见你那个小侄子皇帝诉苦吧?哈哈——」
「唐少侠放心,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王爷在城中还有一批死士,愿意随时为王爷尽忠,只等王爷进城会合了好共谋大事!」
邢勋反驳唐宓的话勾起了我脑中属于「梵玖霄」的那份记忆:没错,淫龙的势力遍布朝野,除了替皇帝指挥的十万御林军外,还私屯有不少家兵。在朝中也有不少靠他庇荫的王公大臣会为了他与六王爷等人拉锯拖延,只要「梵玖霄」本人不落到六王爷的手里,局势至少还有三分是掌握在我们这边的。
但三分实在是太少了啊。好像无数先贤们总结过,我和同学们上高中打群架时也验证过——不论领导者的才华如何,人多一些胜算总会多一点!当务之急,是找帮忙的!
略微思索了一下,虽然是招险棋,但我也实在想不出更高明的法子了:「唐宓,你今晚想办法帮我混进三王爷府去,我要找三王爷密谈。」
「王爷!」抬手阻止了邢大帅哥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他反对我去见梵玖歆那只老狐狸是合情合理的,但现在我必须要见那个人一面,「唐宓,办得到吧?」
「办是办得到啦,但王爷就叫我白辛苦吗?」眸子一转就知道这个一天到晚满脑袋淫秽思想的美男子又往歪处琢磨了。我就不明白,上人的都不着急,他一个被上的还这么热衷实在是太变态了!
「……不是说过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本王会助你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吗?」有了「梵玖霄」和他的这项约定这还不够吗?
「话是没错,但是王爷啊,你我约定的时候这梵国的天下至少有七成是在你掌握之中的。但现在呢?恐怕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吧?」眨了眨眼睛,唐宓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口气里却有一抹出奇认真的寒意:「我现在想抽手也还来得及呐,王爷……呵呵,您一向不是很清楚吗?让我更愿意站在您这边的理由——」
「……我明白了。」种马果然还要靠种马来驯服!说到底不就是上床吗?
反正今晚去见梵玖歆那个家伙是九死一生的赌博,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还死守着异性恋的外衣有什么意思!?心烦意乱地扯过唐宓,没立场去回应邢大帅哥不赞成的怒视了,眼角的余光瞥上驿道边某间倒霉的小店,我大力拽着讪笑不已的男美人,砸了个银元宝驱赶了里屋的店铺主人后,狠狠地将唐宓甩在硬邦邦的炕上。
「王爷!您难道忘了屠公子了吗!?」被我关在门外的邢勋沉痛的责问声令我汗颜,但就像我曾经对他和琉官说过的那样,「……邢勋,退下。记住,屠公子已经逝去了。」可你们还活着,既然你们决定要跟随我,我就有义务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地让你们好好地给我活下去!
「唐宓,记住了——」眼底发红地撕扯开衣袍,犹如摆脱桎梏彻底自由了一般,我的手在抽走唐美人衣带的瞬间,停止了颤抖:「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之前我还担心过不知道该如何上一个男人的话,那么现在可以放心了,这条淫龙的身躯完美地记住了取悦男人和被男人取悦的每一个步骤,更何况……对手还是唐宓这个只迎不拒乐此不疲的家伙!
修长的双腿自觉自发地勾住「梵玖霄」的腰,堂妹人的笑容里蕴含有连「我」的记忆也猜不透的深意,垂下头,把一切顺理成章地交给本能,我的唇摩擦着那没有梦想中丰满的胸膛,轻轻地张开嘴,叹息地含住对方与火辣女郎无法比拟的飞机场上的小小突起,而后者也以比网路小电影还要激烈的热情回应
了我——
「呵……王爷,怎么久日不做唤起了口味,这么磨磨蹭蹭可不像你哦!」
缠着我的修长美腿像是要把我的腰绞断一般用力着,唐宓话中有话地提醒着我之前的「淫魔」是没有兴致玩弄这些小电影里的把戏的。然而我就不明白了,像那个没良心的家伙那样没头没脑直捣黄龙的,必然的下场不应该是血流成河、两败俱伤吗!?难道是唐家少主武功高强铜皮铁骨不觉得痛,还是这个小妖精就喜欢玩SM那种手法?
理解不了唐宓的心理,我也懒得连做爱这个身为男性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本能都遵照「梵玖霄」的套路。我是「梵玖霄」,但在这之上,我首先是我自己。
「闭嘴!要做就乖乖地跟我做!」狠狠地喝止了唐宓的抱怨,如果「梵玖霄」的做爱犹如一团火,一定要给人以灼伤的痛与畅快的话,那么,我做爱的习惯相比之下就温吞似水了,喜欢一点点一滴滴侵入对方的四肢百汇,然后在平静之下翻涌起波涛千重。
「慢死了……王爷,你到底有没有诚意插进来啊?」别扭地摇动着腰肢,唐宓的乳蒂在我的舔舐品尝下变成了突起的硬粒,难耐地用大腿内侧摩挲着我,后者的心跳快得不得不喘息出来:「嗯……哈啊——别吸了……啊……又、又不是娘们……吸不出奶的呜嗯……」
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唐大少不是意见颇多,而是这家伙在兴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多嘴多舌起来,就像是后来我渐渐开发出来邢大帅哥兴奋的时候喜欢把嘴唇咬破露出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那样。
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懒得注意他都说了些什么了。拼命地压抑着男性可悲的冲动,我虽然没做过但「梵玖霄」的记忆做过,我知道在进去之前,如果不想见血,就必须充分地扩张那里……
真是的,我当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贞节」不但没有奉献给心目中的女神,反而沦落到一个男人的后穴里。郁闷地将手指捅进唐宓不断兴奋收缩的后穴,多亏了后者的淫乱成风,我进入他的后面并没有多么困难。换句话说,唐大少显然已经习惯了男人。
「进来……王爷……快……」媚眼如丝地催促着,唐宓弓起身子尽量分开双腿邀请着,是个男人就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场盛宴。几乎是万念俱灰地,我操着「淫龙」的凶器闯入了唐宓的身体,被包围的一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唉,我十九年的处男之身啊!我十九年的异性恋生涯啊!我那些还来不及
交的女朋友们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尴尬地别开头,趁唐宓高潮的翻起白眼时悄悄甩去眼角的英雄泪,抬头,好死不死地却被窗外不知窥视多久的邢大帅哥看个正着。
等、等等!他偷看这个干什么——这应该算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吧?就算在古代这也应该是冒犯王爷的大罪吧?喂!还有——他那一脸欣慰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喂——偏偏这边唐宓还把我吸得死紧,让我的理智和情欲混淆在一起,想要冲过去敲窗户赶走邢大帅哥,却又抽不出身来:「王爷,啊……要死了……啊啊…
…」
「……」死你个头!唐宓……我被你害得丢脸死了才对——兴致大减地匆匆结束了与唐宓的纠缠,拍了拍对方横陈在床的光洁背部,不是我无情,吃干抹净后不给人喘息的余地,实在是事态紧急,没空由着他在那里慢慢回味,「喂,现在立刻帮我混进城去见三王爷!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真是刻薄,我被你害得腿还是软的呢!呵呵——」妩媚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唐宓半趴在炕上慵懒地瞥了我一眼,嘴角的弧度像只偷腥后满足的猫:「不过,刻薄才是你的本性啊,王爷。放心,我歇一会儿,等天黑了就带你混进去。」
「那要不要我吩咐邢勋去准备夜行衣什么的?」
稍稍来了点兴趣,以前看古装电视剧或者武侠小说,一天到晚大侠和小贼们就是夜行服人皮面具什么的,如今自己居然可以亲身体验一把,多多少少,去见三王爷的抵触心情削弱了一些。
唉,看来我果然还是个不成大事的毛头小伙子,范仲淹老前辈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离我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
「你在说什么啊王爷,夜行衣那种东西都是给功夫不到家的小辈们用的。
呵呵,有我唐宓出手,包你堂堂正正地从大门一路昂首挺胸地走进去!」胸有成竹地给了我答案后,唐美人悠然地打了个哈欠,一副不值得信赖的样子倒回床上去做他的春秋大梦是也。
见他累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残忍地再把他吵醒。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不过刚刚过午,披起凌乱的衣衫,我决定推门出去找邢勋理论刚刚他偷窥的事情,真是的——男人和男人做有什么可看的,他也不怕长针眼!?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邢大帅哥的老于世故,我好不容易在驿站边的树丛中挖到了人,就被他先发制人地转移了话题:「王爷,时辰还早,既然来了,您要不要看看为屠公子修的墓呢?」
「啊?」不说我都忘了,前阵子吩咐要按照王侯之礼葬下自己的肉身,后来才知道王侯之礼麻烦得不得了,首要证据就是那个该死的墓居然一直到现在还没竣工!
幸好「我」的肉身已经拜唐宓的醋性所赐化为骨水了,否则尸体停放到墓穴完工时还不发臭了才怪。难怪帝王将相们往往要趁自己还活得好好的便大兴
土木……
猜不透眼前俊逸的没男人脑袋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从善如流地,我接受了邢勋的提议。只是,「现在到处都是六王爷的眼线,我们贸然前往陵寝那里不会打草惊蛇吗?」
「如果只远远地看一下应该不成问题。」自信地微微一笑,邢勋将马缰递上前来:「就算被发现……王爷也无需忧心。偷鸡摸狗的宵小手段属下自认不如唐少侠,但凭属下的武功,护卫王爷突围脱险还不是什么问题。
王爷,属下知道您一直心系着屠公子,形势所迫,相信有些事屠公子地下有知也不会计较的。毕竟……您对他是真心的,这便足够了。」
「呃……」说实话他不提醒我真的要把「屠林」的身后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最近的事故实在是太多了些嘛,哈哈。
干笑了几声,邢大帅哥的表情欣慰里隐含着不容置疑的肃穆,左思右想我还是觉得现在不要违背对方比较好,纵使觉得现在抛头露面是非常不智的行为,我还是跟随他上了马,去巡视「我」的坟墓。
不管是哪个季节的午后都洋溢着一种日晒下的慵懒。策马走在京郊的小路上,我一边闪避着邢大帅哥的眼神打着哈欠,一边皱眉嫉妒驿站里某人酣睡的好命。
唉,说句公道话,做上面的也是人,体力劳动那么久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应该让做下面的好好休息,做上面的就可以继续操劳呢?
哀怨地甩了邢勋一眼,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我刚想不顾「梵玖霄」的颜面勒马喊停的时候,碧草绵延的前方豁然开阔。
穿出树林,热火朝天的修墓工程展现在眼前,瞬间让我忘记了疲惫,全身心沉浸在了古人壮阔辉煌的气魄中。
没有机械,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辅助,我看见匠人们爬行在地拖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石料前进着。穴坑里,更有密密麻麻的精工巧匠在为没有人来欣赏的墓室雕刻着绚丽多彩的花饰。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木讷的,但每个人的眼神却有如此地认真。也许是「淫龙」的余威犹在吧?督工的太监们挥舞着鞭子,尖声催促着,完全一副资本主义压榨剩余劳动力的丑陋嘴脸。
以我的出身,若是生在古代,想必也不过是做着这些活计的死老百姓吧?
触景生情,我突然觉得那落地的鞭声格外地刺耳,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我想要夺去太监高扬的长鞭,却被邢勋悄无声息地拉住了袖管:「王爷可是爱屋及乌,怜悯这些为屠公子修墓的工人?」
「……算是吧。」其实我是兔死狐悲才对。
「呵,想不到王爷居然也会有同情之心……」露出一副那东西早就喂了狗的嘲讽表情,邢勋淡淡地长出了一口气,在我发飙之前,慢慢地摇了摇头:「其实王爷大可安心,知晓您有意为屠公子积阴福,各地的壮丁们多是自愿前来建墓的,四王爷府给的工钱不但按期发放,而且要高出市情许多,苦虽苦,人们还是挤破头颅蜂拥而来,至于这些皮肉之苦,想必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就算叫他们换个东家,怕是也没人愿意呢。」
「怎么会……」都是人,那皮鞭沾了水抽在身上哪有不痛的道理。但是顺着邢勋的目光看过去,那些被打被辱骂的人确实也没有露出愤慨的样子。突然间,我想起以前中学课本里鲁迅先生的感慨……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虽然我可怜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是可怜的……
「呵呵……哈哈哈哈!」猛地醒悟过来,不管邢勋惊讶的瞪视,我突然有了纵声狂笑的冲动。
真是可悲啊,我居然还在责怪他们,反过来一想,我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没错,他们出身贫贱,认为能混到修建帝王诸侯的陵寝养家糊口就是最大的福气了。是的,他们认为他们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为止了。不是老天爷偏袒,而是他们自己认定了自己……到此为止。
而我呢?我也一样。以自己是小户出身为借口而逃避者,认为自己天生不是做君临天下逐鹿四海的主儿便自暴自弃,天天怨天尤人琢磨着令谋出路。
认为自己只能安于市井便不敢幻想挥斥千军,认为万人之上是别人的事情,所以只敢在梦里自己偷偷潇洒一场。认为美女喜欢的事帅哥就不敢去追求,认为自己不够天才便根本不去贪图高分的成绩,认为自己一辈子清粥小菜,找份安稳的工作娶个老实的媳妇就是最高目标了,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走得更远,跳得更高。
是啊……梵玖歆那只老狐狸说得一点错也没有,我不是「梵玖霄」我没有他的才华他的气魄……「梵玖霄」是虎,而我只是只羔羊,连我自己都认为自己天生就是注定做羔羊的!
我居然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对他说谁也不是生来贱的……却原来从头到尾
,一开始,就是我自己作贱了自己——!
「邢勋,我们回去吧,今晚之后,还要谋划大事呢。」不会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就注定打不打都是一个输字了吗?不通天文地理,学个德语才只念到大一就证明我不是将相之才了吗?没杀过人我就一定坐不稳手握江山的高位了吗?敌众我寡就索性苟且偷生了吗?难道,我这一生就只能随波逐流,被敌人的刀尖自己人的血泪逼着做决定了吗?!
难道不是「梵玖霄」,我「屠林」就真的不行吗——?!
「今夜,王爷真的要亲身涉险三王府了吗?」不赞同地蹙起剑眉,邢大帅哥忧心忡忡的还要老生常谈:「王爷,恕属下直言,三王爷明显站在六王爷那边,现在前去是有勇有谋之举啊!还请王爷千万三思!」
「邢勋……」我已经思考得太久,也思考得太多了:「所谓谋这东西,是可以急中生智逼出来的。但是勇则不然……勇,是心中永远不可以失去的。」
这世上最可怕也最可悲的,就是认为自己不行,认为自己也就这个程度而已。
十九年来,我已经把自己看得很渺小了,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渺小下去了!
「王爷?」大概是在我的眸中读到了截然不同的气势,邢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属下明白了,那么今晚,请务必允许属下随行!」
「不必了,人多反而麻烦,唐宓既然信誓旦旦说能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三王府,那便信他一回好了。你还有其他的任务,在我回来前,你把还没有表明立场投靠老六的各大势力名册给我列出来,」
「……属下领命。」咀嚼着复杂的心情,邢勋滚鞍下马单膝点地,如此郑重其事的行礼还是头一遭:「那么……也请王爷一定要平安归来。」
「嗯,会的。」真可笑,我之前居然还没去就想着此去凶多吉少九死一生?谨慎不是错的,但太过谨慎就是怯懦了。三王爷府不是阎罗殿,梵玖歆也不是阎王爷。他能做到的,我也不一定做不到,他所求的,我也不一定满足不了!
深深地望了一眼碧丝燕草间那些辛苦劳作着的「自己」,也许以我的出身,生在古代也不过就是像他们一样的炮灰了吧。但我毕竟不是生在了这里,但我毕竟不是个死老百姓,现在的我是「梵玖霄」,这堂堂大梵国的摄政王!
这梵国的天下,本应,也不是不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
也罢,放手去做好了!
牺牲也好,痛苦也好,输的事情,就等到输了以后现去烦恼吧——话说回来,早知自己有发愤图强的这一刻,早些时候我那可怜的处男之身……一朵鲜花卷进了唐宓那根老油条的身体里,实在浪费得冤枉啊啊啊啊——


第十章

当晚——
没错,我是有打算要振作精神发愤图强,但是不代表我有了觉悟要从此杀人放火草菅人命好不好!?好不容易把懒洋洋的唐宓从床上挖起来,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可以帮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三王府呢,没想到……他所谓的本领就是电视剧里被无数坏人们用烂的那招——死人是绝对安静且不会挡路的。
「住手——」我是来代替「梵玖霄」争天下的,不是来代替他做坏蛋的!
心惊肉跳地攥住唐宓的手腕,望着已经倒卧在地生死不知的下人们,还好,我的愤怒掩饰了我的畏惧:「唐宓,不许伤及人命!我可不想与三哥撕破了脸从此势不两立呢!」他以为我千辛万苦要混进这里是为了什么?行刺吗……
「真是麻烦,救人可比杀人困难得多……」厌恶地甩开手,唐宓从怀里不甘不愿地掏出了个青瓷小瓶,虚张声势地拔开瓶塞在空气中晃动了几下,也没闻出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就听他催促:「好了,我把毒性缓和了不少,他们顶多睡三五个时辰醒来后头痛个把个月罢了。这总行了吧?赶快找你的三王爷去吧!哼哼——」
「等等?你不和我一起去吗?」被唐宓大少从背后推了一把,我趋前几步,回头望着文丝不动的唐宓渐渐生出不祥的预感。
「呵呵,我记得只有答应帮王爷混进三王府而已,可没有答应再带人混出去哦——」
狡猾地眯着猫一样贪婪的眼眸,唐宓悠然自得地摆了摆手,纵身抛下我独自跃上了高墙,「虽然像王爷这么贴心的枕边人可遇而不可求,而且今天您的表现我也满意得很。但是……」
「什么但是!?」
气急败坏地追到墙根下,这个家伙……该不是想要进府时收一次辛苦费,出府时再讹诈来一度春宵吧?他也不怕年经时候太放纵老来肾功能提前衰竭—

不过,这一次,是我小看了唐宓了……
唐家的少主确实很看中淫龙的技巧,但是身为一门少主,他更明白什么东西是可以忍痛割爱的:「王爷啊,其实我也很赞同邢小哥的话,这个时候执意进三王府无异于自投罗网。不过,既然王爷坚持,我倒也很好奇您到三王府后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呵呵……只不过,进归进,能不能出就要靠王爷自己的本事了。」
眼神一凛,无端地,我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了一抹令人心寒的决然:「如果连今夜的三王府都不能活着出来,我看这梵国的天下王爷也就没必要再试图争什么了,呵呵……」
「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知道能和这条淫龙相处融洽的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看样子,唐宓是打算一旦「梵玖霄」失势就舍弃这个盟友了……果然是树倒猢狲散的狐朋狗友啊。
人品的高下不愧要经历考验才能体现出来,别看平时邢大帅哥对着我总喜欢板起脸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但我就是相信,在这种时候,对方绝对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和我一起奋战到底的!
前提是……我今夜来之前记得叫上他一起的话……
被唐宓无情地丢弃在三王府里,无路可退的情况下也只有破斧沉舟继续向前了。还好「梵玖霄」的记忆没有也舍我而去,隐隐约约回想起三王府的地形,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倒在地上的下人们,顺着青石小路一直向花园的方向摸索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前面不远处,还真叫我捕捉到了上次听过的那阵熟悉的琴
声……
一样的曲径通幽,一样的琴声悠扬,竹路尽处,梵玖歆素手抚琴一派悠然自得混然入景的闲淡,叶眉舒展,凤眼轻瞌,唇边还剪着似有若无的嘲弄弧度,彷彿毫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又彷彿早已清楚了外面的每一阵风吹草动。
虽然弦音沉寂下来之后他只是随意瞥过来一眼,虽然那一眼只在我僵硬的脸上停留了蜻蜓点水的一个瞬间,可是我就是有一种错觉油然而生——似乎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俗务都逃不过那双法眼,似乎我的努力、所有人的付出在那双无情淡漠的眼眸深处,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儿戏罢了。似乎在那双眼的洞悉下,一切的策略计谋只是班门弄斧,似乎在那双眼的审视之下……我从介入纷争的那一刻起,早就已是注定下场的角色……
所以说……我讨厌梵玖歆的那双眼睛,那两汪黑色太深沉,让浸在其中的人不由得感到渺小。只可惜我调动不出「梵玖霄」关于这三王府的记忆,否则我真要比较比较,那位声名狼藉的淫龙在他这位韬光养晦的三哥面前,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感到畏缩难前?
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梵玖霄」,那么梵玖歆瀰漫在空气中的轻蔑意味是不是就会少点?
如果此时此刻要和他理论谈判的是「梵玖霄」,那么梵玖歆的态度会不会至少认真一些抬头正眼看过来?
如果此时此刻身在咫尺之处随手就能掐死对方的是「梵玖霄」,而不是看见别人杀只鸡都腿肚子打颤的良民我……那么,梵玖歆古井不波超然物外的俊颜上是不是至少能闪过一丝彷徨不安的神色?
我知道梵玖歆看不起我,但是要知道,在「梵玖霄」和「屠林」之间,老
天爷选择的都是我——
「喂,要不要和我赌上一把?」站着看别人风雅是很累人的,反正箭已出弦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吧,撩开袍角坐上园中石凳,我没有直视梵玖歆的双眸,既是因为些许心虚,亦是因为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对方的傲慢。
夜风拂过,庭院安静得仿佛在琴声停歇后没有人曾经言语过那般。
提心吊胆地等待了犹豫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终于等来了身后一声轻描淡写的蛮笑:「哦?你想和我赌什么?你又……拿什么来和我赌呢?」
只要梵玖歆肯开口事情就算还有转机,我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再次捏着把汗证明谈判不是人干的,外交官看似表面光鲜但却绝对不是吃闲饭的,我发挥文科生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把没有说成有把别人的硬掰成自己的手段,一边打从心眼里感激逼着我们大一新生代表系里报名参加吃力不讨好的全校辩论大会的学长学姐们,一边谨慎措词尽可能绕开问题实质地和梵国的伪狐狸真猎人展开唇枪舌剑:「要赌,就赌这梵国的江山不会落在老六的手里如何?」
「怎么?你想和老六争?」梵玖歆像鄙视冒牌货一般甩了我一眼,似乎他并不意外我深思熟虑后会做出这项伟大的决定,但同时,也不看好我的结局:「呵……确实,对一般人来讲,这江山的诱惑未免太大了些。」
「所以,你以为我是利令智昏不自量力,想做皇帝想疯了在痴人说梦了?」不用点头,光冯那阵暧昧的沉默我就知道自己说准了对方的心思。说实话,平心而论我也认为自己是有点被环境逼疯了,不过,「其实,我做不做皇帝都无所谓,但是,我也不会让梵玖崇坐上那个位置。」
「你认为现在的『你』还有筹码去和六弟抗衡吗?呵呵。」
「……只要你答应不插手拉偏架,我就有信心弄到筹码。」冷下脸来打断梵玖歆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的讽笑,情绪紧张之下,我顺手狠狠地掐住了面前清男子细瘦的膝盖,很难想像,握在手里孱弱会是属于暗箱操纵着整个梵国命运
的这个男人……
「如果要这天下的人是你梵玖歆的话,我没有意见,要我立刻投降回去找块地种安分守已一辈子我也甘心。但是你要把梵国给的是老六那个虎狼之徒,我不能眼看百姓陷于水火而不顾!」
用不着搜索「梵玖霄」的记忆,冯籍寥寥无几的接触我也能分析出那个睚此必报软的欺负硬的怕的梵玖崇不会是个好东西。只是个王爷,出个门却排场大得胜过天王老子,足见这家伙穷奢极欲好大喜功,让他得了势绝对是老百姓的恶梦,更何况,那家伙记仇的本领丝毫不输给他那卑鄙的行径,要是一旦由他做了主子,别说是刑勋那些四王府的「旧部」了,恐怕过河拆桥,到时候连梵玖歆也要遭殃。
对方是个明白人,个中的利害相信也轮不到我来替他分析。只是,「如果你不打算自己亲自出马的话,这个梵国的江山……给我会比给他强得多!你…
…要不要试下?」
「不错。话是说得很漂亮,不过,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论这梵国的归属呢?你……又不是我的四弟,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呵呵——」梵玖歆就是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击毁我的自制力和理性。被他那不屑一顾的眼神扫过来,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就免不了大脑短暂缺氧四肢间歇性失调。
「你——」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自觉自发地掐在了后者细瘦见骨的脖颈上,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个梵国的猎人就可以变成死人了。
「怎么?恼羞成怒想要杀我灭口吗?呵……咳咳——」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真的有把握死不了,梵玖歆依然是天塌下来砸不着自己的气定神闲,只除了在我松手的刹那歪侧着头有些狼狈地咳嗽了半响。
「我很想知道,那个淫……呃、那个梵玖霄是不是也有过想要杀了你的冲动」咬碎银牙地克制住把故意杀人罪从未遂升格到既成事实的欲望,瞪着半伏在琴上喘息的男子,突然间,我发现原来梵玖歆的病弱中隐含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力。如同此时的人,乌黑的发凌乱在肩,锐利的眸子因痛苦的氤氲而显得无助,平日淡薄着血色的唇因剧烈的喘息而绯红,衫得那受惊后的皮肤更是白
皙如玉吹水欲碎——
以我对「梵玖霄」的了解,那条下半身从来不知道还有「节操」二字存在的淫龙是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是有血缘的亲哥而放开狼爪的。像是要肯定我的推测那般,半倚瑶琴的病美人缓过一口气来,举臂整理了一下青丝,回眸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凉笑:「也许吧……不过,区别在于,他想杀我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床上吧。呵……」
「……」男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生理构造完全相同的同性同类产生欲望呢?望着眼前貌似无心却处处有意的梵玖歆,再加上之前唐宓的献身式教育……
我想,我就是块石头也已经开窍了。
其实,一味地指责上人的那一方不公平的。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诱惑人的人好歹在法律上也得沦为个教唆,是吧?
当然,上述言论只适用于被唐宓逼奸被梵玖歆迷惑的我,对于「梵玖霄」
这类没品格没良知没道德的人间凶器社会败类男性杀手花心淫龙毫无关系,
后面那种完全依照动物本性发情的禽兽正是应该被全人民唾弃、被社会的兴论
批判、被法律的剪刀去势的头号公敌!哈,骂得真痛快……
不过现在不是在心里咒骂那条淫龙的时候,我不清楚梵玖歆提到床是要警告我还是要暗示我,但是我很清楚这条淫龙的身体目前因为前者的一句话产生着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证据就是,上一秒还伏琴淡笑的梵玖歆下一秒已经被我压倒在琴侧。
「你——」明明是我压倒对方,但不知为什么却也是我在怒火中烧。梵玖歆还是他那副该死的云淡风清,好像推倒他的人换作是我就什么也不会更不敢对他做。这家伙,在「梵玖霄」面前是禁在我面前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吗!?
「怎么?」无辜地眨着眼睛,梵玖歆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个受害者,「你说你也要去争?那么,你想得到的又是什么呢?我四弟在梵国曾经拥有的地位?
还是重复他曾经在其他人身上做过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取代他吗?」也许他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拿出来刺激我,那就是,你配取代那个人吗?
深吸了一口气,我承认,「梵玖霄」不是个东西却真正在梵国是个人物。
他在梵国上过的男人我一个也惹不起,他在梵国高高在上的威严也被我祸害得所剩无几了……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取代他,我没有想过能超越他甚至哪怕是赶上他的水平,我不想做他……他很辉煌很嚣张很够资格成为广大男同胞们的偶像,但那是他的人生,不是我的。
无奈地叹息,维持着压住梵玖歆双臂俯视对方的姿势,至少我这么谈话时。
他得正眼看人:「很遗憾,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入你四弟的身体收拾他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
「我也并不好奇你是怎么占据了玖霄的身躯的。」眯起眸子,懒洋洋地用一种看妖魔鬼怪的目光瞥过来,不知道梵玖歆的好奇心太弱还是古代人的想像力过分丰富,做为唯一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人的人,梵玖歆居然从来没有像小说
电视剧里那样掐着我脖子质问你是谁你是不是害死了我家谁谁强佔了他的肉身
你等着我要找和尚道士把你打得灰飞烟一灭!
……果然是这条淫龙不得人心啊!
「你听着,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小户出身,小偷小摸都没有过更别提杀人放火了。我也不想要你们梵国的天下,我也压根就不喜欢男人!」唐宓那个不算,「我也很想安分守已地过一辈子,我顶着梵玖霄的模样做个老百姓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但是,宁做太平狗不当乱世人,一旦让你六弟掌握了大权,恐怕全梵国的老百姓都过不上多好的日子。如果我现在不是梵玖霄我可以忍、只能忍,可现在我有能力、有可能阻止你六弟去鱼肉百姓,那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做!没有能力阻止是一种悲哀,有能力不去阻止则是一种纵容!」那么算起来,对于淫龙的靡烂生活梵玖歆这个做人家三哥的又是什么立场呢?我有点佩服自己在关键时刻思考开小差的本事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小学老师在家长联系簿上点出的毛病还真没冤枉我。
不知道我是在天马行空的回忆学生时代,梵玖歆八成把我的沉默看成了沉痛的控诉。挑了挑眉,他终于愿意把脸转向我,将温暖的鼻融进彼此的呼吸中去:「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让你这个外人去和我的亲六弟争霸了吗?梵国的天可以知,但必须乱在姓梵的人手里。」
……和着折腾了半天,古人就是古人,迂腐的还是血统。
「你放心,我说过,我在乎的不是这天下,而是这天下在谁的掌握之中。
况且,这个身体是你四弟的,更何况我不认为自己有留下子嗣的可能……」那条淫龙对传宗接代有没有兴致我不清楚,不过这具身体倒是彻底断绝了我对女人超过精神之上的接触可能。
唉,我以前只是个普普能能的小异性恋,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圣人,年轻力壮的……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向女人表达,久而久之我会越看男人越有感觉那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人若是改变不了环境,就只剩下被环境改造的这个下场了。
「一面之词,你认为我会信?」狐狸就是狐狸,我再诚恳他都要怀疑。
「信不信由你,所以才问你要不要赌。」放开梵玖歆是需要很大定力的,但我不是淫龙,我还控制得住兽性:「梵玖崇的缺点有多少你很清楚,但我的优点在哪里你还没机会知道。所以要不要赌赌看?如果你坚持要躲在暗处,
那么一个身分不明的『假王爷』可比一个野心勃勃追名逐利的真王爷要好控制
得多,不是吗?」
「你觉得我会赌这种没什么把握的局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梵玖歆维持着仰倒的姿势,目光飘向星罗棋布的夜空,连带的声线也显得有些缥缈。
「你会赌的。」这一刻,我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的自信是装出来迷惑对方的还是确确实实存在于内心深处的:「因为……在这梵国里,你渴望赢得的…
…从来都是最大的那份利。」
「……」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把那些搜刮肚肠凑出来的慷慨激昂的词藻用得一干二净了。站直身拍了拍袍角,有些遗憾地最后留恋了对方那夜色中更见素雅的俊颜一眼,我潇洒地大步迈出,却在走近石路时惊愕地发现刚刚那些被唐宓「毒」倒、根本看不出不久前还是一群横躺在地生死不知的倒楣鬼。
……冷汗顺着脖子淌进背脊,现在,我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三王府是龙潭虎穴闯不得的道理。
「喂,你知道吗?」梵玖歆没有体谅我目前恨不能插翅立刻飞出三王府的迫切心情,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出声攀谈起来,而且内容还是足够我把体内已经流得差不多的水份再蒸发出来一批的震撼:「其实,四弟的……第一个男人…
…是我……那年,也是我勾引的他……」
「……」拜托,这种事我还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你说得没错……」他既然没有看我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依然仰面躺在琴侧,青丝铺散,衣摆袂袂,枕着大地,望着远天:「四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啊,可是我现在……居然会有点想他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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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2 大魔王 2008-4-13 21:12 谢谢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