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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2 21:08
利剑 上部 BY 空梦

利剑
很多年后的一天里,陈东问我:张健,如果那次我放手,我们真的余生都会至死不相往来?
我没有回答他,我忙着替我的狗洗澡,没空搭理他。

1
我小时候脾气暴躁,对什么都不耐烦,谁多说两句我就甩头走人,我妈烦我这个倔脾气,送我去书画老师那里学书法,由衷地希望我能陶冶一下情操。
花了大价钱请了城中挺有名声的一个老师,招了我,每次进门那老师都叫师母盯着我别把他的宝贝花瓶砸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我就一不小心把他漂亮的青花瓷制的烟灰缸给弄碎了。
师母是温良娴淑的那种女子,老师的话她奉若金言,果真每次打我一进门开始,漂亮的杏眼就直盯着我打转。
那时实在年小,要不,我非得误会她对我……有点意思。
陈东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叫我老师叫师兄,他父亲就是城中最有名的书画大师,名下弟子不多,但个个都是数得出来的角,晚年得了这么个儿子,自从学会在地上爬之后就成了他们那旮旯最淘气的孩子。
我趴在书桌上练鬼画符的一个月后,陈东出现,带领着他一大票尾巴虫浩浩荡荡推开了老师院子的门,脚还没进就说:“师兄,我来这边玩,给我口水喝。”他衣服上尽是泥巴,脸也黑黑的,我瞥着眼瞧了眼一群脏孩子,不耐烦了,把刚写的一页张扔了,继续下一张。
师母倒是显得很高兴,赶紧着回房子里头拿水去了。
原本在看古书的老师也一别于平时严肃的脸笑着说:“陈东,玩到这边来了。”
“嗯。”野小子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把脸:“刚忙完了打仗,渴了,跟师兄来要口水喝。”
院子里一刹那挤进了七八个捣蛋鬼,闹腾得跟装了满院子的蚱蜢一样,简直没法安静下来了。
我不耐烦,甩了手,准备下课回去。
老师被围在那群孩子中央,我也懒得过去打招呼,推开院子的门就要出去。
“喂,那个人,穿白衣服的,你干嘛去啊?”大大咧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过头,眯了眼,看着那花脸,心里头有点着怒,没人敢用这种肆无忌惮的语调跟我说话。
“师兄,你徒弟啊?”大花脸转过头,问着我老师。
老师刚点了头,他就迫不及待地转过头说:“哟,那我就是你师叔了,小子,过来,叫师叔,来磕头。”
当下,火从心底冒出,我愤怒至极,但捺于这个老师平时还不错,我按下脾气,没冲过去挥那小子一拳头。
回过头回了家,告诉我妈我不再去那个老师那里。
我妈愤怒,我更愤怒,无奈之下双方妥协,再请另外的老师继续陶冶情操。
而陈东,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跟他,水火不容。
PS:新坑。。。。写着玩儿。。。。折腾自己。。。顺便娱乐自己。。。

2
事实上,没过几天我就重新回到了前面那个老师那里上课。
原因是在拜另一个师父前的那一刻,我把他们家向我扑过来的京巴狗一脚给踢了个半死。
再多的钱,再多的礼,那老师死活都不收我,大门一关,不许我家人进。
很多人愤怒,包括我一向不容易动怒的父亲,一巴掌挥了过来,我一闪,躲过,他更愤怒:“我抽死你这个逆子。”随即过来,两手都用上,一手揪住我,一手就往我脸上狠狠地掴。
我委屈,也愤怒,但不敢回手,怎么说他也是我老子。
我妈在旁边吼:“张国华,你手轻一点,打坏了脑袋他就真成傻子了……”我妈一把过来抱住我头,哭:“本来就挺傻的,再傻成什么样了,将来讨媳妇都会讨不着了。”
我怒得根本没法言语了,只好让她没完没了的哭诉着我傻,也没辙,谁叫她是我妈,说我傻我就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爸还是挺生气,但无奈我妈护子心太切,转身就愤然离去,当晚就不许我跟他们坐一个桌子吃饭,明摆告诉我我不是他儿子。
我奶奶把饭端到面壁室里,摸了摸我的头,把鸡腿撕成条塞进我的口里,笑得很慈祥,说:“别跟你爸计较,你这脾气其实是随了他的,奶奶回头教训他去,咱们健健不生气。”
我原本没食欲,听奶奶这话一说,大嚼着鸡腿,打算原谅我爸得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说他也是我亲爸不是,他不认我我认他。
“你说你爸多狠啊,下手那么重,要是打傻了,可教奶奶怎么办啊……”我奶撕着撕着鸡腿,眼泪汪汪了。
这下,我是真傻了,原来,在我奶奶心里,其实我也是一傻子。
我咀嚼着鸡腿,回过神随便地抗议了一句:“我不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我奶奶,说我傻我就傻吧。
但显然,在我爸眼里我不是一个傻子,而且聪明得让他头疼,在我打开他的第三个保险柜把爷爷留给他的玉器掏出来时,他就恨不得把我的手给废了。
他先是嫌我脑子,这下,连我手他都看不上眼了。
在不能愤怒得灭了我的前提下,我爸只好认为我可能在中国博大精深的书画深渊里能继续修身养性陶怡情操一些,重新找上了我前面的老师,哈着腰笑:“林老师,我这逆子,还得您教,拜托您了。”
我爸怎么说也是城里一有身份的人,林老师尽管面容抽搐,无奈涵养太好推拒不过,只好又将我这祸害留了下来。
那天陈东也在,在旁可着欢地磕着瓜子听着我爸跟老师说话,拿着眼要笑不笑地斜瞥着我。
我爸一走,他在背后喊:“叔叔慢走。”
然后回过头看着我,伸着食指勾:“小子,过来,给师叔磕头。”
我当下毫不含糊,把桌上的茶杯一抓欲向他砸去……
“使不得。”惊惶失措的声音,来自师父跟师母的口里。
我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又是景德镇的青花瓷,罢了,松了手,放到了桌子上,不过,我拳头握了起来,想着握了也不能白握,遂往那个笑得两排牙都露出来了的猖狂小子走过去。

3
事实上我拳头还没揍到他身上,那小子就用腿扫了过来,害我一踉跄,吃了个狗爬屎。
我怒得在地上一跳而起打算复仇时,门外面就窜进来几条狗,纷纷狂吠:“老大,这小子就交给我们来伺候……”一顿拳脚相踢,惊得在旁的师父师母又在叫着:“使不得……”
我边打边翻白眼,身上早中了好几招,疼得很,赶回头得跟我妈说说,这年头,早就不流行文什么雅了,拳头说话比较实在,符合生存观念。
师父在旁叫:“陈东,快叫他们住手,唉呀,我的玉瓶……”
一片惊乱中就听见陈东大叫了一句:“兄弟们,收手……”
手是收了,我也给趴地上了,我尽量把眼睛睁开,看着那居高临下看着我的身影想,这个人,老子要折磨他到死。
事实上,我做到了,在很多年后。
陈东想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之那架之后我师父那院子里就常见他身影,在我身边打了几个转转,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人走是走了,但会留下的有精制的什么小木枪之类的,有时还有奇异果那时候挺稀罕的吃的东西之类的,师母笑着说是陈东在给我请罪,讨好我来着。
我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个人,我现在不想再跟他打一架什么的,自那架之后,我骨头错位,是给医院的车给拉走的。
我爸又火了,平时笑面虎的老头怒得要叫人去踏平那书画大院的门,还好,我妈给拦住了,说:“你今天踏平了他家的门,改明儿他来踏咱们家的,儿子到时候连个养伤的地方都没得了。”接着就是大哭。
然后,我奶也接着哭,埋怨那小子家怎么是跟我们家旗鼓相当的家势,要是差一点点就可以报仇过去了。
于是,基于是小孩子闹事,而陈东的家长也拖着他来陪了罪,这事只好了了。
而陈东在那之后,就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对上我的眼就是笑得露出白牙齿,就像一头凶狠的却又要向人讨好的狼,看得我一阵生寒跟厌恶。
我讨厌陈东,无庸置疑。
陈东讨不讨厌我,关我屁事。
他来我们家陪礼陪了好几次,陪得跟我奶熟了,就央求老人家说:“张健不理我,我怎么讨好都不管用,您帮我说说情去。”
他捣鼓地敲着我奶的腿,我担心他那贱手一个没落实了敲疼了我奶,冷冷地把那爪子打开,跪我奶面前,轻柔地用手抓捏着。
陈东僵了脸,揉揉手,也跟着跪下,又朝我奶谄媚地笑……
“小孩子不记隔夜仇啊。”我奶还是特慈祥,老人家记性不好,不记得前段时间暗地里拿着她的小剪刀扎着布人要帮我报仇的事了。
陈东来了几次,我特别烦,对我妈说:“他再来,轰了出去,不轰,我自己滚。”
我奶记得我是她亲孙子这事,老脸一板:“不能让他来,哼,欺负我家乖孙。”
于是,陈东在我家绝迹,这让我觉得高兴,尤其当我发现我的骨头愈合得可以跟人干架时,看见陈东稍微心情好了一点。
那时候,我连做梦都是脚踩在陈东脸上的。

4
我还是去找了陈东干了一架,以报前仇。
我躲一小巷子转弯处等陈东刚过来就踹了他一脚,玩了个阴,而陈东一跳起来,挥拳就来,看清我,收了手,但我拳头已经打在他脸上了。
于是,陈东也怒了,看我的眼睛火腾腾地还带点委屈,我权当看花了眼,一脚扫了过去,陈东没有示弱,狠命地一脚踹我肚子上,疼我一哆嗦差点倒地。
丫的,是个男的,就该这样,前段时间这白眼狼那假惺惺的模样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那架终于成功被我挑起,两人都有非常强烈的战斗气息。
那架打得天昏地暗,我又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陈东躺我隔壁房,不过只有二天就出去了。
这次我爸提了我去陪礼,陈老先生眯了眼,笑容可掬地说:“小孩子打架,没事。”估计看我比他儿子惨,也就不计较了。
我爸恨铁不成泥,如果不是我奶跟我妈护着,我也就被他逐出家门了。
陈东自这之后就不出现在老师家,这样过了一年,我爸看我那脾气还是又臭又硬,倦了,跟我妈说:“你生的这孩子……”尔后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像是“无药可救”之类的意味。
我妈瞪着眼睛:“他也是你儿子。”
不过,她也没辙,我依旧是上了课回头他们多说两句我就玩儿消失,这课我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到了最后,干脆不去了,我爸拍的板,说,省钱。
再次见到陈东是高中,分班好死不死我跟这王八蛋一个班,凑巧他还坐我后面,当时我们一打招面,我觉得我连眼睛都可以发射出冷箭,而陈东,要笑不笑地扯着嘴角,很难看。
我进的那学校是市第一重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爬进来,我成绩不上不下,我爸也是费了一翻功夫把我折腾进来,而班上第一名是陈东,于是老师说了:“你当班长。”
很好,他是班长,我已经在想回去跟我爸说我要转校会不会被他拍巴掌?还是据实以告以前我打输了两次的王八蛋跟我同学校还同一个班他还是班长铁定以后会有事没事就尽找我麻烦?而我一麻烦来了肯定不是躲而是抬头迎上然后再次进行第三次恶博事件然后以我进医院再去陪礼而告终?
我沉稳地判断出后果,也不觉得打不过陈东有什么丢脸,丫的,这小子足足高老子一个头。但是我还是没有跟我爸去进行一次“亲切的”垦谈,因为我这人比较傲,德性非常差,这次被我奶跟我妈的眼泪逼着进了这所高中后,我就跟我爸放话:“我是个男人了,我的事自己处理,以后你少来管我的事。”
所以,尽管我后悔我放话的时间早了那么一天,但这事我还是开不了口跟他说的,我的最后结论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小子再欺负老子,捅他一刀大不了去坐班房,我还未满十八岁,应该可以还减刑什么来着。
我做好打算,心安理得,第一节课就睡了下,早上我奶一大早就进我房间跟我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用以表达她对她爱孙进入高中的祝福之情,偏我还得装全神贯注以示我对她的听话,累得我一大早就没精神,乖孙不是那么好当的。
因为是第一天上课,每个老师都是走过场,我迷迷糊糊地睡着,等着那帮子喷口水的为人师表的人类走掉好回家继续睡……我正想忽略前头那个大嗓门说他是物理老师的人的声音进入第二阶段的中程序睡眠,后面有人挫我后脊梁骨,我只迷糊一秒,一想起后面那人是谁,反射性全身神经都紧绷起来了,恶狠狠地回过头大吼:“你他妈的挫老子的背心,找死……”
全班鸦雀无声,回过头,前头的秃顶老师铁青着脸满眼怒火盯着老子我。
梁子,再次义无反顾地结下,陈东,老子跟你耗上了。
那免崽子,亮晃晃的白牙闪得我眼红,我没再次回头,但我知道陈东这辈子如果不死我手里我他妈的是绝对死不瞑目的。

5
我在教室门外站到下了课,实在是困得不行站着睡了会下课铃就响了,走到教室的位置,陈东伸过手,拿出一个笔记本。
“给。”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坐下。
“这节课的笔记,刚才老师列出的第一节的重点。”
“陈东。”我回过头对他笑:“你他妈的别烦我,我跟你说一句话都嫌恶心,真的,你别恶心我好不好?”
陈东的脸绿了绿,他低下头随即抬起,很认真的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就为我打了你一次?我那么赔礼你都不饶?”
“你让我恶心。”我冷笑了声,作了陈案结词,如果有天生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在我眼里陈东必是那个人。
后面那人不说话了,下了课,我归心似箭,找我奶奶谈心,跟她说:“奶,学校不好,同学也不好,我得转学。”
我奶耳朵有点重听,把小皱巴脸伸到我面前,“啊,什么?乖孙,你要跟奶说什么?”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她一见我就会这样笑得乐呵呵。
我动了动嘴,想跟她提起陈东那王八蛋,不知怎么地,我老是不想跟他呆同一个地,呆久了就更心烦气躁,不是想抽他就是想弄死他。
“乖孙,饿不?”我奶摸着我的头,小老脸都快让她笑成一团了。
我站起身,冲着她的耳朵喊:“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我奶赶紧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喊:“孩他妈,赶快上饭,我乖孙要吃饭了。”
我无语,只好让她拖着走,那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的,尽管她会依着我,但是……我还是不让她烦心吧,免得那小老脑袋里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把自己给骇着了。
那天早上上课,陈东拦住我,趁我不备拖我到一小黑巷弄,说:“我没想过要打你的,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我是下手重了,我跟你道歉,你要真恨我,你打我一顿,我不还手。”他把手中的铁棍递我手里。
我看着那棍子,想着可行性有多少?还是这厮要陷害我?我看了看旁边……
“就我一个人。”陈东说:“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哼。”我冷哼声,想着还是不能打,我奶最近身体不好,出了事得让她烦,收拾这家伙我自个儿有的是办法,用不着他自动送上门,我很虚伪地说:“老子不恨你,真的,陈东,你他妈的只要别缠着我,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我转过身就走,陈东在后头吼:“张健,都一年了,你他妈怎么就这么小心眼。”
一年?陈东,老子告诉你,老子讨厌你,十年老子都一样恶心你。
我冷冷想着,头也不回往学校走去。

6
没过几天,我摸准了陈东的路子,趁他刚跟一伙人打完架跟他那帮哥们散了伙回去时在半路拦上他,一棍子猛打,他刚打完受了伤又没力气自然敌不过我,我一棍挥过去在他肩上,眼不眨心不跳,冷笑着用脚踹着他趴在地上的背:“龟孙子,还敢不敢惹老子?”
我知道我的行为卑鄙无耻,但我从不拿君子小人这种世俗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我只知道,谁欺我一分我必还十丈。
陈东抬起头,红了眼,不知是疼的还是怒的,他吐了口唾沫出来,我一闪,他吐的却是另一方向,唾沫里沾着血丝,我踩在他背上,“再惹老子,要你的命。”
我冷哼了声,捡起棍子往回走。
“张健。”有人在背后吼。
我没回头,他还是在吼,声音有些残破却偏偏喊得有几许狠厉味道:“你他妈的就真这么讨厌我?”
我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迟缓径直往前走,他还在前后叫:“这样我不算欠了你?”后面有脚步声跟来,我回过头,一棍子全尽全力扫过去,打中了他的腰,他飞倒在地,我眯着眼高高看着他:“别逼我弄死你。”
“你比我狠。”陈东冷了脸,抹过嘴角的血,还有力气说话:“我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呵……”我闻言冷笑了起来,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那是你瞎了眼。”
“我是瞎了眼。”陈东倒在角落还有力气笑,笑得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师兄说叫我不要撩你,我偏不信,呵呵……”
我没空陪他笑,我得赶着回去陪我奶奶吃饭,于是我蹲下身子很诚恳地跟他说:“陈东,你以后见着老子有多远闪多远,我这人阴险又小气,你也该明白了,没什么我做不出的。”我看看他腰间被血渗透的衣服,扯了下嘴角,转身离去。
背后的人伤得又有多重我懒得管,他会不会再找我麻烦我也懒得理,会不会报案我也没放在心上,事情是我的做的,有什么后果我承担得了。
转过转弯,街头的柳树垂下了几枝,我扯了片叶子下来,放在嘴里尝了尝,稍带点苦味,想起陈东刚刚脸上的笑容,再想想自己,果真觉得自己有点不饶人,但这又如何,他不该惹我,惹了我就该承担惹我的后果。
陈东一开学没多久就休学二个月,一来就是期中考,他还坐在我身后。
那天早上他一来就跳到讲台上对着热烈欢迎他的同学挥手示意作元首状,扯着大大的笑容,露出白牙,迎着惨烈的阳光折射进来的光线说:“啊,同学们辛苦了,我就知道我这一走大家都想念得我很啊……”
底下哄堂大笑伴着口哨声,班主任笑得跟花儿似的,人人都爱他,就像坐在最后面的他那个哥们叫罗八所说的。
接着迎着他的是期中考全年级的第一名,他辉煌得让全校瞩目,我坐在他的前面在心底冷笑,还好他识趣,见着我都当视而不见。
“老大,谁伤的人?你跟我们说,我们绝对让那王八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东哥,说吧,哪条道上的?你别瞒着,是死是残你一句话,我弄死他的手法多着呢……”
“陈老大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别逞什么狗屁英雄,你当我是兄弟你就开句口,我保证让那家伙从你腿下爬过去求爷爷告奶奶……”
“……”
更多的,后面的那伙人都在讨论怎么处理尸体的事情,好像“那人”俨然已经死掉,只余这个问题供他们思考。
陈东没有开口,有时听到据说是比十大酷刑还残忍的方法时哈哈大笑,我坐在他前面也无所谓地任那些话飘进我的耳朵。
“张健……”罗八拍我的肩,我一闪,冷看了他一眼。
“靠……”罗八要发火,他二五八粗一壮汉不知道吃什么长的,拳头有一般人的三个大。
“八子。”陈东开了口,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咱们的冰山少爷开过口,你别招他。”
“切……”罗八住了手,回过头对赵德行说:“他妈的真是个怪胎,你有没有见过他说过话?”
我把书塞桌子里,一抬脚就往教室外门走,一路畅通无阻,同学见了我都会让条路出来,下了楼梯,一抱书的女孩上楼梯见着我猛停了脚,躲到角落等我过去。
我们班的那个张健,看着挺帅,跟阎王殿出来的阴鬼一样阴恻恻的,你有多远躲多远,那人不好相处,所有老师都不敢叫他回答问题。
前面下楼梯的一同学拍着一同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厕所的门到了,我闪过他们走了进去,走出门时那两人还在门口没动,我眼扫过去他们的眼就盯着了地上。

7
其实这辈子,陈东最倒霉的事不是帮他哥们挡了一刀,也不是高考那段时间高烧得眼睛睁不开,更不是在以后的某个年头里把我打得半死然后把自己吓个半死。
而是他被我这种人喜欢上。
他吸引我,但我却并不待见他,谁说谁喜欢一个人就他妈的就看那个人顺眼的?
我只知道,看着陈东我就烦,打一眼开始见就烦,后来成天烦来烦去眼里只有他,我也很顺其自然承认自己喜欢他,但是,我只是跟自己死磕上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对他感兴趣,就算只是生理上的。
妈的,可笑的那个看着他体育课后赤裸上半身回去半夜想着他手淫的夏天。
这让我可笑地承认自己喜欢着他,却又无比的讨厌他。
但他最倒霉的也不是被我喜欢上,他最最倒霉的是被我喜欢上还不知危险地硬是不知明的缠上我。
陈东讲义气,他对我先是新鲜好玩,他没见过像我这种暴脾气还不理人的人,他要忤着我玩,玩得狠了伤了我那天生的侠义心肠又软了,然后作牛作马想挽回,被他这么拉拢,这要是换一般人,早被他收买,俯首甘为其小弟。
可我是谁?怪胎!打生下来除了我奶奶跟我妈妈,我谁都看不耐烦待见,连我爹有事没事都要挨我冷眼。
我喜欢他,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他,我无比讨厌他,想着那两次架的失败,看着他心里就纠得慌,纠成一团一团让我难受得喘不过气,所以就算在同一个班,我能不看他就绝不看他,绝对的同性排斥。
他妈的该死的,这王八陈东还让我知道我自己是个同性恋,教我怎么不恨他?
而像我这种阴阳怪气的家伙,陈东又怎能不会不恨我?
这一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死结,而从一开始,我们都并不知道。
我们只好在一段一段的岁月里,任自己纠伤在其中。
那带血的红得赤眼的青春,现在回想起来都被一片红激得睁不开眼。

8
“张健……张健……”背后有人在追着叫。
眼看校门就在前,我不耐烦地回过头。
女孩顿住……还退后了两步。
“张健,你值日……”那女的说。
妈的,我在心里骂了口,回过头,就往教室走。
“这小子拽得二五八万的,哼……”一躲在角落里抽烟的小子在我走过时说。
我连冷眼都懒得甩,别人看不惯我,成,有本事来跟老子打……怕死的你就躲角落里犯嘴贱吧,老子不在乎,没那份闲心多看你一眼。
我漠不在乎走进教室,有人在搬着桌子,有人还拿了扫把,扫了一眼,我把书包甩桌子,拿了扫把大半个教室扫完,扫把一扔,问:“还有事没?”
剩下那俩人齐齐摇头,没我事了,拿过书包,随便往身上一套,去赶公车。
到了站牌,眼前站了一人,视而不见,左脚换右脚,再一次觉得自己来这学校真是被逼上梁山……
陈东看了我几眼,我知道,他家离学校不远,平时骑车,今天没骑遇见他是我倒霉,但我告诉过他,有多远就滚我多远,他不会贱到我面前再找抽。
上了公车,这个时间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没座位,还有一些人站着,还好不太挤,我顺着人流往车内挤,余光瞥见他跟了我上来,我冷哼了声,我家在终点站,他顶多就两站,最好井水不范河水……
果然,他跟他的跟班上了车就站下车的门口没再移动了,离他四五个人位置的我站在车末放心地把眼睛投向窗外,压根不理解自己刚才在担心什么……还怕这厮站我旁边来不成?我暗暗为自己的下意识感到好笑,但下一刻,我就僵住了。
“张健……”又是有人在叫我,正是那欠抽的。
妈的,妈的,妈的……听见那声音我在心里狂骂,逼着自己不回头,这小子在招你呢,张健,别理他。
“张健……”那人的声音更大了,像在耳边。
该死的,你他妈的没看见老子态度吗?叫死人啊……我恨恨地回过头,冷冷地盯着他。
“这边有椅子……”他勉强一笑,朝他前面的一座位点头。
看着他那张尽力和悦却隐着点淡淡委屈的脸,我心里想,他怎么能就这么犯贱呢……他怎么就非要招我呢……

9
他们说,张健,你真贱。
我一看那张脸,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这时一个站台停车,我走向了门,陈东用手把着那临门的位置,脸色突地一喜,我跟着人群冲了下去,瞥了那张愣然的脸,冷哼了一声,向后头看去,等另外一班车。
于是,陈东的两个跟班冲了下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一个拳头,我躲开了巴掌但拳头没躲掉,抱着腰往下蹲。
这时,我听他们说,“张健,你真贱。”
我忍着牙,想冷笑,但无奈肚子太疼,旁边的人见到此况也只是纷纷躲避……
缓了下神,我站起来想反击,一抬头却看到陈东那张脸,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您满意了?”
“老大,别拦着我,这小子给脸不要脸,他妈的欠揍。”
“打他个半死,看他还作不……”那两人火气冲天,俨然我不死不足以平他们的愤怒。
警察这时远远地过来了,陈东咬了下牙,“走……”拉着两人就往旁边窜走了。
警察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我把手放两旁,平静地说:“没什么。”
车来了,我走了上去,剩下一群对我指指点点的人。
是的,陈东,我贱,但你放心,这辈子,我永不会在他面前犯贱的,我特别平静地想。
到了家里,肚子已经青了,晚饭没有胃口,我奶睁着她的老花眼,左瞧瞧我右瞧瞧我,然后说:“乖孙,多吃些,长身体呢,要吃得多才能长得高……”
“张健,听奶奶话,还不多吃点……”皇后娘娘凶狠地道,严格执行老太后的旨意。
我爸在旁吹胡子瞪眼睛,习惯性地对我荣受家里两个女人的溺爱表现不屑。
吃着吃着我就想吐,但为了不让家里出现俩女人发现情况的惊天动地,忍着把她们堆我碗里的东西吃了,一回房间,全部贡献给垃圾桶。
晚上太难受,仰着睡不碰肚子都睡不着,只好下床等所有人都睡了去偷医药箱,从里面摸出红花油,一个劲地搓,搓着搓着眼前就呈现出陈东那张脸,肚子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关于怒气的熊熊火焰在燃烧。
阳光很明媚,刺得人难受。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找了个树底,躺着,尽量不去想肚子上那些隐隐作疼。
刚眯上眼半会,就感觉上空有人,睁开眼,陈东那张欠抽的脸就又在视线里。
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闭上眼。
身边有人坐下,那厮说:“你……昨天的事对不起……”
他坐到我旁边真让我难受,没人会不厌恶一个频频让你受伤的人的,我站起来,好,他不识趣,我自己滚蛋。
把铺在地上的外套一扯,边套边往操场走……那人还跟在身后,“张健,你能不仇视我吗,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对你怎么样的……我不是都让你打了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能不能不计较了。”
我停住脚步,回头,一字一句地说:“陈,东,滚,我,远,点。”
回过头,大步向前走,那是个祸害,张健,有多远你就要离他有多远。

利剑10
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
就冲我爱陈东,这辈子却一个爱字也没对他说过,完全可以说明我是个怎样的混蛋。
BY──很久以后的张健。

“张健……”体委在喊:“足球队还少一个人,你来不来?”
我摇头,连眼都不想探过去看他,趴着桌子要睡。
体委不死心,冲着他体型的巨大对表示我英勇无畏,拍着我的桌子,“醒醒,这都下课了,你该醒了,班上就你还高点,来吧,就要参加运动会了,你有点荣誉感行不?”
我抬起头,对他说:“我没荣誉感,你能不能不打扰我睡觉?”
可能是体委没见过向我这样适当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人,瞠目结舌了半会,转过头,对着一大群看戏的人耸耸肩。
我继续睡觉,这个学校,老师同学不太喜欢搭理我,一是我这人不讨喜,二是因为我叔父刚好荣升为这个城市的市委副书记,前途无量,官威不可挑畔,我作为其亲属,鸡犬升天中的一员,当然没人来自讨没趣。
士可忍孰不可忍,可惜他们再难忍也得忍下去,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一看我,就知道我是瑕疵必报的小人。
“班长……”有人在喊。
有人在冷笑,有人在低声咒骂,尔后听到背后的那人说:“行了,小田,你顶上……”
“不行啊,”有个人委屈地在说:“我才1米6,这不丢人嘛……”
又是一片熙攘声,“行了,就这样。”陈东一声不耐烦的下令,全部人闭了嘴,我遂也安心地睡觉了。
放学铃声一响,我按照我的步缓拉起书包往外走,无视一片热闹的打闹声和哥俩好的热呼劲,自己一个人撺着裤兜往公车站牌走。
运动会上,据说那足球队已经赢了一球,我趁着难得的没人看管的时候从一大群人中脱身回了家睡觉,懒得为那些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
我起床下楼喝水时,我听见我叔在我奶面前说话,“妈,你得教教健健好好跟同学相处,听说他孤僻得很,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好……”
我叔跟家里原来走得不勤,他老早就在外求学,学成出来了也是在外地当官,这下子调回家乡了,家里走得密些了,倒管起我的事来了……
我奶听半天不知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没有,满是皱纹的手摸他的脸,“小儿啊,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乖孙啊……”
此话一出,我叔就闭了嘴,悻悻然地回过头,看着我,笑开了眼,“健健啊,睡饱了……”
我奶招手,“乖孙,喝牛奶……”危颤颤地起身,就要去厨房帮我弄牛奶。
我叔站起身,“您站着,我去。”
我打了个哈欠,拉着我奶的小手玩着,我叔拿来了牛奶,我接过,说了句,“谢谢,小叔。”
一口饮尽,把杯子给他,对着他动了动嘴,“我奶就我一个孙子,你别让她伤心……”我继续玩着我奶奶的手指,用她重听的耳朵听不到的声音说,“老人家眼里,是不太喜欢说她在意的人的不好的话的,您别跟她多说什么,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就好。”
我叔本来是笑眯眯的,这下脸僵了僵,拿着杯子走出去了,我继续拉我奶奶的手跟她玩对对指。
我奶有点累,玩着玩着就在躺椅上睡着了,我叔在旁轻轻说:“你啊,都给自己家人给宠坏了……”
“张健……”他严肃地说:“陈东是个好孩子,也不是池中之物,你不能跟他当朋友,也别跟他当敌人。”
我抬起眼,看他,“为什么?”
我叔瞪着眼看我半晌,最后叹气说:“他们家不是咱们家能比的,他父亲桃李满天下,关系网繁杂得很,得罪他没好处……”
他还要接着往下说,我妈刚好下班,看着我小叔跟我在说话,笑颜如花:“阿申,回来了啊,快跟健健回屋坐着聊,我就去做饭……”
我叔忙说,“不用了,嫂子,我还有事忙……”
看着我妈在换鞋,我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健健,你不笨,该知道怎么办,你奶奶,你父亲,你母亲,还有我,不是谁都能护你一辈子的。”
他走出了门,我妈看着我愣在原地,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小东西,又惹你叔惹生气了?”
我没好气地撇撇嘴,扯开她的手,往楼上走。
“你这孩子……”我妈不依地在后头说:“要吃什么?红烧排骨还是酸辣鱼?”
我走前头,有点头昏,回答说道,“随便。”
我回头到了房间,打电话给我叔,“您什么意思?”
我叔在那边沉默了两下,说道:“市委书记是陈东父亲的弟子,也是他干哥,听说他跟你关系不好,问了我两句。”
这下换我沉默了,过了会才回答他:“我知道了,叔叔。”
叔叔的仕途,这我是不能添堵的,我明白。
所以,再厌恶那人,我也必须是一个“友好”的张健。
张健,你真贱,这句话,看起来有时候倒是对的。
世事,总是不如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掐死了陈东,下一刻,他却笑嘻嘻地站起来看着我……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恐怖的梦魇。

利剑11
拉著书包埋着头走,今天运气不太好,有人走在了我的前头。
出了教学楼,他往左走,我往右走,舒了口气,一出校门,几道雷闪下,倾盆大雨相约而至,浇了大地个措手不及,我被淋了个落汤鸡,相当的不耐烦。
公车站都懒得走,拦出租车,刚钻过去,一道声音就闪过来,“等等……”
有人飞速钻进来,速度堪比原子弹。
不过来人在下一刻就僵住了,看着我,身子往外缩了缩,脚一动就要往外移。
我不耐烦地撇过头看着窗外,“坐着吧。”
司机看了看我们同样的校服,开了车。
陈东坐在那,“哥们……”二字在到车里看到我时刚吞下,嘟喃半晌,才说,“对不起。”
“没关系。”看着窗外半晌,不情愿地回了这么句。
“啊……”不用看,我也知道这蠢货肯定张开了嘴。
“张健……”他在叫着,声音有点试探。
我回过头,不耐烦地说:“你还想怎么样,坐着都坐着了,不想坐就滚下去。”
陈东闭嘴,他家不远,没十分钟就到,临下车,他给了钱,站在雨里,对着车屁股挥了挥手。
“你同学啊,挺帅气的一小伙啊,怎么的?吵架了,跟人都不说话?”司机一见人下车,立马噜嗦起来了。
敢情他以为我跟人在吵架啊?我闭上眼,看着窗外,不答话,司机看了我一眼,估计觉得我是不好相处的家伙,也不再搭理我了。
自出租车后,陈东也并不见得对我有多热络,事实上,他其实也不怎么的把我当回事,以前也只不过觉得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出我这么一不把当种的异类,他自然要收服,不过见识过我的刻薄尖酸后他也有了另外的见解,不再一股脑的拉拢我了,不过见面的时候他倒会给我他阳光帅气的笑容,以示对我的善意。
不过,我不会对此感激涕零,想必他也不会如此期望,他只不过是表个态,这学校里,连最难缠的张健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都要给他面子,可比张健拿着自己家底出来“摆谱”的人可有面子多了。
陈东在学校保持他出身的低调,成绩好,人帅,有人缘,有手腕,已经不需要另外的绵上添花。
他像个平民杰出者,在学校里风云涌动。
可惜,我视他为洪水猛兽,诚服的不是他本身具备的优秀,而是……我那倒霉的摊上我这么个侄子的叔父的仕途。
我其心叵测,他也不是好东西。
“张健……”又是一天放学下雨,他拿着女同学硬塞给他的雨伞,递给我。
“谢谢。”我皮笑肉不笑地笑笑,敬谢不敏。
“要不,一起走……”他可能误会了。
“不用了。”我抬头看雨,有点小了,再等会,就可以走人了。
“一起吧。”他大笑,拍拍我的肩,“打车回去,我也骑不了车了,刚好可以坐一辆。”
我忍耐,任他揽住我的肩往外走,他打着伞的手架在我肩上,一路跟他打招呼的人回应,嘴角带着笑,阳光灿烂,引人回目。
很快拦到车,他收着雨伞进来,“今天雨有点大……”
我把“我跟你没那么熟”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坐到车另一头,闭着嘴,希望他长眼睛识趣。
我心里暗地决定,以后,无论天晴日朗还是刮风下雨,包里一定要塞一把伞。
他手机响起,他的狗腿打电话来,问候半天,他收了手机在手里把玩,垂下的眼,很长的睫毛,还有挺鼻薄唇,年纪不大却已呈现出坚毅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脸蛋,让他妈的我明明厌恶他却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他。
如果我天生是个爱同性的同性恋,那么该死的我受到一个具有浓厚雄性味道的男性的吸引完全无可厚非。
就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我竟然看上了,果然食色性也,想到这,我嫌恶地闭上眼,“在劫难逃”这四个字在脑海闪过。
PS:
KM:张健,帮老子去跟路过的人要票……
ZJ:滚,老子懒得鸟你。
KM:老子下次玩死你……
ZJ:哼……

利剑12
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恶心自己。
我去找我母亲,跟她商量转校的事,我妈一巴掌挥过来:“蠢得啊你,多少人哭爹喊娘要进去,你倒要离开……”
我躲过,皱眉,“给我转,我当龙头……如果不转,我永远都只是个烂尾巴,你看着办吧。”
一屁股坐下拿着苹果啃,这两天太烦躁,陈东那张欠抽的脸在我梦里呈现过无数次,也让我每晚梦遗,我得离开这种生活,就算是用逃的。
我的母亲大人就着挥巴掌的姿势,瞪着我,像不明白我说啥,最后不敢置信,然后眉开眼笑,谄媚探过身来,“儿子,你说真的?”
我郁闷,但点了头。
“你自己的说的,龙头,不是那鸡尾巴?”她再三确定。
我再点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张健,离他远远的,就不会得罪他,也不会让自己受罪。
“啪……”我娘一巴掌,啪她自个儿腿上,兴高采烈,“好,就这么定了,咱们转校。”
她无比需要一个当龙头的儿子,用来作为她的炫耀资本,得知我的承诺,甩也不甩我,擒起她的小包包,赶紧着就去学校帮我办手续了,都懒得再多问我几句了。
我奶这时柱着拐柱过来,我赶紧过去扶,老人家眼睛笑得弯弯起,“你妈在高兴啥,连蹦带跳的像个小女娃……”
“她说她新上来的火龙果很新鲜,要给你去买……”我在她耳边大吼。
她听到了,笑得牙都露出来了,一脸幸福模样。
扶她坐躺椅里,她摸着我的手,喊了几声“乖孙”,又睡了过去。
老人家快近九十,身体不再像我小时候那样硬朗,但还是每天要走走,要看看我爸去上班,要找找我妈在忙什么,更多的,要多叫叫我几声“乖孙”,总嫌时间不够,迷糊的时间太长……
“奶奶……”我倚着她肩膀,把头伸到她花白头发的脑旁抵着她,我能不能告诉你,我挚爱的奶奶,你最疼爱的孙子喜欢的是同性?
不能啊……所以,我只好逃离了。
我只不过是个懦弱自私的混蛋,有些东西我永远都不要失去,就为了那些肤浅的所谓爱情。
我妈回来时,已经帮我联络到城里最好的私立高中,尽管比我现在上的这所许多人挤破头都要钻进去的学校差一点,但已比一般中学好太多,当个龙头,足够让她拉风。
她剥着新鲜的火龙果喂我笑眯眯的奶奶吃,顺便递给我一块,心情太高兴了,连带的语气都比平时涨三个调,“儿子啊,你早说你要当龙头,咱早就上这学校了,你当初怎么就不说啊……”
我懒懒地翻着杂志,嚼着甜而不腻的果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妈笑眯眯地再喂进半块火龙果进我奶的嘴里,笑得白牙尽露,“妈啊,咱们健健啊,以后可是第一喽……”
我翻翻白眼,得,瞧把这女人得瑟的。
转过眼,看着客厅中央的钟摆,一下一下转着,快五点了,要下课了吧?不能再见了是吧?这样也好,有些东西要把它永远埋在最黑暗的角落,要让它不见光,这样,我就能保护好属于我的东西。
瞥过眼前两张对着相视傻笑的笑脸,我把视线……移回到了杂志上。
有时事,是不需要思量的,它的结局就摆在那,你所能做的,就是按它最好的剧本走到结尾。

利剑13
在你成长的时候,你总是要做一些愚蠢至极的决定的,你会要一只狗,但只能得到一个玩具狗,在父母的糊弄下你觉得拥有了这个比什么都没有要该死的高兴一百倍;当你要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纯洁的女生谈恋爱时,你在得到时却发现她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谁都可以牵她的小手,她的小嘴也是可以任何一个长得帅又有点做作的小男生可以碰的,当然,前提是他得是个异性恋,如果是女的,也一样。
是的,我只是想说明成熟的过程中,你要的东西并不是你真的想要的。
那是一些无聊又幼稚却真实得可怜的梦想。
当然,我不会,因为我是张健,我知道会得到什么,另外得不到什么。
陈东是我不该触碰的一个恶心东西,家人是应该要永远爱护我也是我必须要守护的宝贝。
是的,多好,简单又干脆。
我很欣赏自己的决定,忽略心底藏在深处的那一点黯然,这又有什么了不起,谁没有个想要却不得到的东西?
再说,陈东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了并不见得好。
于是,我心安理得转校,酷酷地进入私立中学,忽视一群带着星星眼看着我的小女生,看不起那些对着我好奇又想扁我一顿的争强好胜的小男生,见情书就扔,见架就打,遇到考试答完每一个题,尽量做到成绩全校第一欠扁也是全校第一。
多么无知又热闹的年青年少,我必须得说,如果我不那么闷骚,我会说我爱死它了。
“张健,校后见,陈丽丽。”嗯,当这么个纸头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又一场无聊的戏码又要开幕了。
毫无疑问,我放学就去了校后门口,一大帮小男生见着我就撕心裂肺,估计是一个一个前来单挑让我打得够呛这下全脑残了,拿着木棍跺着脚,“跪下,要不打你个残废……”
我把书包一扔,赶着回家吃饭,不能浪费时间,冲了过去,一脚一个一踢,然后趴地下捡了根那措手不及踢翻的一个小子的木棍,抓紧就不要命地冲着一个人一棍子地打。
很快战况结束完毕,毫无意外我取胜,当然我也有点站不稳,没谁打完架不受伤,不过我要感谢我的武术老师,听说他今天晚上要来我家吃饭,我得让我奶把留给我的鸡腿让给他一个,做完这个决定,我把棍子一扔,问他们:“还打不?”
一个一个在地上趴着看着我,就像看不要命的怪物一样,我揉了揉被人打得出了血的嘴边,耸了耸肩:“不说话,那成,我走了。”
把书包挂身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妈的,把老子的腿给打了,估计肿得不像话了。
不过,还不错,一人敌七,老子没趴下没残废,可喜可贺不是?
我是个混蛋,毫无疑问;当然,当你什么都不怕的时候,谁都不是你对手,这更确凿无疑。
我一回家,爬后窗回房间,收拾整齐了才去客厅吃饭,一进去,我妈看我是看呆了,我奶戴着她那小老花眼镜仔细瞅我的嘴,碰了碰,问:“这是什么?”
我忍住疼,义正言辞地说:“被蜜蜂蛰了。”
闻言我爸脸部抽搐,我妈绝望,我那来做客的武术老师低着头闷笑,在桌下对着他自个儿的腿狂揍,我奶则是关心地仔细拿手摸着我嘴旁观察着。
“没事,我用了消炎药。”再次面无表情,瞪着我妈。
我妈愤怒,但只好捧我的场,强颜欢笑,“没事了,妈,你吃饭,男孩子这么点小伤,没关系。”
“哦……”我奶拿着老花镜再看了几眼,男孩子受伤天经地义,只要不伤筋断骨,她也就不计较了,用勺挽着我妈给她煮得易嚼的肉吃着了……
我拿起筷子,再次忽视另外三人那强忍着发飙,愤怒,好笑的情绪。
事后,我的武术老师盯着我一步一步踉跄的脚感叹,“张健,这辈子,最好谁都不要得罪你,你太狠毒也太能忍,换以前,绝对是万骨枯一将成的主。”
而我爸,又煽我了一大嘴巴,我妈掉了几滴泪,威胁我再打架就不让我习武。
就让他们这样存在吧,真实得让我烦燥却必须要这样存在的存在。

14
星期天我一般去武术馆练半天,然后回家洗澡睡觉。
这天一大早就接到老师电话,今天课不上了。
半天的时间空出来有点闲,我妈要陪我奶去医院检查身体,我爸上班,书房锁得紧紧的,我撬了门半天都没给撬开,不知道我爸又找了什么新式的锁来防我。
我其实也不想怎么的,我爷留给他的玉器传家宝,他到头来不也是要给我的,他那态度……啧,我真不喜欢,活像我偷了他宝贝要离家出走一去不返似的。
我正专心致志解决这次新的难题时,电话响了,看看客厅“铃铃”响个不停的电话,再看看刺进门内的钢丝,决定任它响着。
电话还一直响个不停,我又烦燥,手上一动,那刚好有点感觉的钢丝一偏,得,这事又干砸了。
沉着脸去接了电话,“谁?”烦躁地吹着眼前的发,想着干脆出门剪了。
“张健?”那边在问。
我一听就知道是准,马上接道:“不认识。”扔了电话,找了钱包,出门剪头发去。
他XX的,烦燥,开个锁都不让老子安生。
找了个熟悉的地方去剪,一条繁荣的步行街的一个角落,我妈有会员卡,在这里剪习惯了懒得挪别的地,可店里来剪的人太多了,主发型师给我找了个位置就忙他的去了,洗头发的肯定是新手,拉扯着我头发,活像要揭我头皮。
莫明烦燥,挥开那只手,不耐烦的说:“叫你师父来。”
后边的小女孩快要哭出来,可惜我没怜香惜玉的心情,老子爱的是男人,这招没用,我站起来,粗鲁地用凉水冲走泡沫,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甩了钱阴着脸往门外冲,冲到大街,头上的没擦干的凉水顺着脸流,一阵深秋的凉风吹来,水顺着脖子流进了只穿着单薄T恤的身体内,我恍然抬头,以为天空下雨。
为什么,我竟然爱一个男人?我问得自己都无语,倍感凄凉。
我性格不好,这点连自己都改不了,可是,老天,你有必要拿这个跟我找碴吗?想让我认栽吗?算了吧……我永远都不会承认的。
“张健……”声音阴魂不散。
我眨眨眼,闻着像在耳旁的声音内心一片怆惶,表面镇定,平静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再眨眨眼,把指甲掐进手心,确定不是做梦,我装B装平静,“有什么事?”
“我买东西……”他指指对面一个运动品牌的专卖店,然后看着我,“看到你了就打声招呼。”
他穿着薄外套,俊挺的身姿,嘴角还带着他悠然的微笑,微微偏着头看着我,就像看着久而未见的老友,熟敛又自在。
“我打了电话给你……”他说着,“不过……”他耸耸肩,“看来你转学了,性格也还是没变。”
他微微笑着,像我刚才电话里的态度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于是,我发现我更厌恶他了,就像看着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可它上的颜色却是你偏偏最厌恶的,谁都承认他的价值,可你爱它本身的完美的同时还是厌恶它那让你反胃的颜色。
有些时候,爱恨交织比单纯的爱与恨更让人刻骨铭心。
内心万般纠缠,我只是转过身,不言不语,不思不量,冷处理是最好对待你不能解决的事的方式。
“张健,你去哪?”背后他在喊,“等等我,我去结完帐,我们一起逛……”
我走得更急,急于摆脱一切。

15
“张健……”他拍了我后肩。
我站原地二秒不动,转过头,说:“我要回去了,你忙你的。”
陈东耸耸肩,摸摸鼻子不语。
我径直往前走,阳光道与独木桥,实在不是一条路,没必要走在一块,要拒绝,就要拒绝到底,对自己残忍,就一定要残忍到底。
“嗨……”他追上来,不知死活,我回过头,特别隐忍地再次看他,“我只是来说声对不起。”
“你知道的,”他说着,“以前的那些,有些是我不对,我想道歉。”
他很诚恳,是的,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所以,他这么一个其实说起来很正道的人,我没必要纠着缠着,他的光明大道在前面等着,我得饶过他。
我得做回好人了……我在心里暗嘲自己,说:“好,我接受,我是不是……”我用大么指指指我前面的转角,“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陈东撇嘴笑叹:“张健,我没见过比你更倔的人。”
这次是他转身而走,他背过身,手臂对我挥着,“你是我见过最自我的人,张健,我是真可惜你不喜欢我。”
喜欢?我暗啐,往前面走去,是的,陈东,我不喜欢你,但我爱你。
而这点,你有生之年都不会知道。
半个学期过去,市运动会开幕。
作为学校代表,我要参加一项5000米长跑,拿到名单时,我也不奇怪陈东在名单内,包括他的狐朋狗友赵雄奇和刑烈阳,其中有一个就是当年我第一个打我的狗腿子。
同校时那个刑烈阳并不在,我还以为陈东换了一班混蛋,没想到,现在又让他们胜利会师了。
刑烈阳见着我就呲牙裂嘴地笑,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眼得很,“哟,这不是张公子嘛,琴棋书画都懂,跟我们老大有得一拼……”
陈东在旁似笑非笑,拿着水喝了一口,“闭上你的嘴,做准备活动。”
对着我笑笑,“他没别的意思,你别见怪。”
我蹲着系鞋,当做没听见。
5000米不是一般人能跑的,要体力,要耐力,也要智力,你不能一股脑地跑,要不跑到半路准得歇菜,所以我一直跑在中游,然后见到陈东跑我旁边,干脆再跑慢点,吊车尾。
跑到一半,有三十个人参加的长跑只剩下不到一半,陈东那伙人依然在第一集团领跑,我一个人跑后面,落后大半圈。
到最后三圈时,全场只剩下三个人,陈东,还有另一个学校的不知名人士,我。
我加快了点速度,超过第二名一点点,陈东回过头稍看了下我,嘴角有点笑。
最后半圈,我用尽最后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往终点冲过去,在看见陈东影子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知道这次我赢了。
跑到终点,运动服已经湿透,汗冒雨淋,只剩喘气的份,累得比狗还狼狈,背后有人也在喘着气说:“没想到,你爆发力不错。”
我起身,接过旁边的人的毛巾往阶台上走去,透过广播声,我听到他在喊:“张健,运动会完了咱们去喝一杯……大门口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我看是阴魂不散,不知死活的东西。

16
在洗浴室迅速洗完澡,总觉得没好事,立马就拿起包往外走,一走路边就拦车,我可不想跟人不见不散。
一辆空车在我挥手时停下,一道人影在后面扑来,对着司机说,“先走。”回过头看着我,“嗨,陈东说要你等他……”
我眯了眯眼,派人跟着我?陈东这厮,这些流氓手段倒学得挺全……
看了看周围,公车场在边上,走过去后面还要跟着一东西现眼,我不愿意。
陈东,可是你招我的,一而再再而三招我……我掐得手心都流血了,朝阴影下的椅子下走,说:“告诉他我在这等他。”
我把手埋进裤袋里,染了一袋的血,血渗进布料,沾湿了我的大腿肌肤。
张健,他这样招你,你生吃了他都不为过,我在心里冷笑,烈日在旁边射过一道亮光,可照不到阴影里的我。
我怔怔看着在火烈的阳光,然后在那阳光下,那少年慢慢走向我,带着笑,带着惬意,还带着一点做错事的羞涩慢慢走向我……他走近我,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然后耸肩:“不这样你非得跑千里百里的……”
“我想跟你做朋友,张健。”他认真的说,“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死死盯着他,他回视着我,没有移动视线,他有种,有种得不得了,我咬牙切齿,但也平静,想着,何不一起下地狱,可是他招的你呢?
我扯着嘴角,为自己的阴暗想法微笑,“我相信你。”
他看着我,愣了愣,也笑开了,伸出手,拿了我起来,拥抱,“张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天我们是兄弟。”他大力在我背后拍了几掌,很重。
我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我的心已经拧结得胜过疼痛万倍,你所痛恨的,你所渴望的全在你面前,你已经感觉不到单纯的痛与欢喜。
“吃饭去。”他揽住我的肩,喜气洋洋。
心不顾我的意愿扑通扑通地跳,我撇过眼看他,阳光照在他那边,染黄了他的头发,上面呈现出晕光,我站在阴影里,什么也照射不到我。
饭桌上,他在对面喝着酒,我问他,“你就是这样交朋友的?”
他笑,摇头,“张健,你要相信自己,没有比你更难缠更让人难以接近的人了。”
他夹着菜往我碗里扔,说:“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脾气,没办法,一次比一次更喜欢,我对自己说过,无论如何,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不管什么代价?”我面无表情地说。
“不管什么代价。”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肯定地说。
陈东,你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我怜悯地看着他想,不过,无论如何,这可是你亲自说的。
不管什么代价,是你自己说的。
PS:
空梦:张健是个小坏蛋。
陈东:呃……
空梦:他是个混帐东西。
陈东:他是我兄弟。
空梦(冷笑):……
陈东(迷惑):……
于是,陈东被卖了,因为空梦见不得好东西。
接下来进入小高潮,不过我不得不说,张健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真纳闷你们怎么喜欢他?现在可以收回对他的喜欢了,他下面干的事可缺德了。

17
我独来独往,陈东一出现就是挥三带四,一找我总是一派人跟着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显然他们那帮人心胸宽广不似我小肚鸡肠,见着我也跟他们哥们一样,友好的招呼一声,也不挤兑我了。
有几个以前跟我结过仇的在一次夜宵上还挤过来碰了杯,酒干完就是空杯泯恩仇,再见面也就嘻嘻哈哈当前事没发生过。
我一直依旧冷着脸,从头至尾没暖过,陈东从开头只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拽,你们当没看见就成。”
他话一出,其他的人就当圣旨,果真不看我的脸色,该咋就咋,只是不像跟其他人一样热络。
因为陈东容忍我,所以这帮人也跟着容忍了。
寒假一放,陈东就打电话来,我妈在客厅吼,“张健,陈东电话……”
这个学期因为一来二去的时间多了,全家都知道我跟陈东关系好了,我也终于有朋友了,我奶乐呵得总露着她那无牙的嘴,我妈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着:“龙头好,当龙头好,这不,荣誉感一上来,连朋友都有了。”
我叔对我的改变乐观其成,总算觉得我他妈的识时务一些了,而我爸,盯着我好一阵子一段时日后,有次转过头,皱着眉轻声说:“这小子懂事了?”那口气活像见鬼似的。
陈东在那头问:“我们决定去长白山玩,你来一个?”
我爱理不理地甩了一句:“成。”
挂了电话,回过头,我妈就挤着她那颗漂亮的脑袋过来,“要出去玩啊,去哪啊?要准备什么不?”那眼亮得跟黑夜里的贼似的。
“长白山。”扔了话,我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上楼去自己房间。
陈东前阵子交了个女友,俩个人看着很般配,我看着他们如神雕侠侣一样站一起,心里特别平静,如死灰般平静。
他招惹我,还要找一女的在我面前显摆,陈东果然是好样的……招你不算,还要往死里招你。
还好,去长白山的只有六个人,另外四个是陈东的换贴交,洪成鹏,林子归,吴将,还有一个长得比女人还秀气拳头却比一般男人还硬气的邓晨晨。
没有那女的。
所以,有些事情,还来得及。
五个人背了包算自助游,全程七天,刚上车时他们四个就打打闹,车厢就见着他们在吵闹,我拉下帽子闭着眼睛假寐,他们都知道我德性,也不打扰我,这种时候自动忽视我。
去长白山坐汽车要一天半才到,当天晚上在下车的当地旅馆睡觉,六个人很好开房间,二人一间,陈东与我同一间。
陈东进去浴室洗澡时我已经洗完,看着电视面无表情好一阵子,直到陈东洗了出来。
他擦着头出来,上半身没穿,只系了条运动短裤,露出瘦削的修长半身很自如地问我,“呆会还夜宵不?”
夜宵是他们的习惯,白天无论吃多少,这群猪到了晚上还要吃一顿,可能因为吃得多,这群猪长得也高,营养没白流失。
陈东才高二,已经有178CM。
我晚上厌恶吃东西,吃撑了睡觉那让我难受,一般我只坐一旁喝点水看他们吃。
“猪。”我说了一字。
陈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摸了摸肚子,刚吃饭他就已经塞了二海碗,他打开门,朝着对面喊,“今天晚上不宵夜了,饿了你们自己吃去。”
“知道了……”
“不去吃了,刚吃太多了……”
“睡觉,吃个屁,这车坐得我那个昏……”
一通声音连续入耳,“砰”一声,门被关了,外边声音也隔绝于耳。
“睡觉,睡觉……”陈东打着哈欠,“我昨晚被我妈拉着整东西一晚都没睡。”
我冷哼了声,一晚没睡?还在车上闹腾一天,胡天胡地海侃口水乱飞,外带还跟那几个在车里狭窄的走廊里动手动脚,可没见这精力旺盛的猪消停过。
陈东把毛巾扔了,躺他那床上,肌肤在灯光下显出润泽的光……青春特有的气息。
我把被子掀过,盖住下半身,看着电视一动不动。
陈东揉了揉鼻子,眼睛早就闭上,翻个身,真去睡了。
我把灯关了,看着新闻台,冬天的晚上比较冷,尤其是这种小旅馆,到了晚上暖气总是不够,所以当半夜我冷醒,就直接下了自己的床,把陈东的被子掀开,自己钻了进去。
“嗯……”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冷。”我用背抵着他的背,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喔……”他翻过身,气息打在了我的脖子上,让我僵硬,“被子盖紧点。”他的手搭在我腰上,还紧了紧我的腰部。
他的呼吸又浅了起来,再度陷入沉睡,而我这时完全清醒,盯着自己的那张床,悲哀地觉察自己那慢慢硬起来的下半身,想着自作孽不可活这六个字。
但是,张健,你不可退缩。

18/
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对自己这样说。
“张健……”背后的人在喊我,声音带着浓浓睡意。
我死死盯着我的床那边的灯,看见了什么我不清楚,淡淡“嗯”了一声。
“几点了?”他把枕头挪上了点,头往上升,手不在意地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我身上拿开,“自己看。”我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让我的脸出卖我。
指针滴滴答答跟了我一晚上,红眼,还有深深疲倦,背后的温暖身躯,还有那装在里面的我所厌恶的灵魂,这一切都是我所要逃避……并且将要面对的。
“六点多……”他打了个哈欠,身子又蜷了下来,“那再睡会。”他的声音跟着埋进了枕头,低沈中带着睡意,但在那一刹那间却让人觉得性感得该死。
我翻过身,抵住他埋进了枕头里的半边脸,“陈东……”我在他脸边轻轻喊他。
“嗯?”他依旧睡意连连,不觉危险。
我想说,我想吻你,可我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把头埋进他的枕头里,鼻间抵着他的鼻间,呼进他呼出的气息,把自己给彻底埋了……
埋了,我闻着他的气息,我真把自己给埋了,他给了我理由,然后让我坦然地卑鄙……我的唇漠不在乎触过他的嘴,一片轻柔过后,我屏住了呼吸。
“张健……⒆”他睁开了眼,声音带着困意,他的眼睛却慢慢,慢慢地眨着,然后里面一片清澄。
“啊……”我打了个哈欠,把头枕他肩膀上,“怎么?”
他顿了顿,摇头,“没。”
他偏过头,看着窗帘半会,然后他转头,轻声地说:“还冷不?”
清晨的空气带着冷意,我的手臂摊在被子外头,那是我想让寒冷让自己不要理智全失,他把我的手拉回来,抱住,说:“冷,再睡吧。”
他抱住我,头偏过要睡,要把刚才当做没发生过。
在他转头时我对住他的眼,深深看进他的眼底,他眨了眨眼睛,我们的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的每根睫毛,他眼睛里的干净,他没有移开视线,对视半会,他说:“张健……”
我微微抬起头,然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隔着眼睛处的一厘米。
我听到他说:“张健……我想吻你。”
我抬起头,吻抵住他的嘴,碰上那两片微冷的轻柔,然后我听到自己说:“是这样吗?陈东……”
PS:无耻的张健,还有那永远面对比他走得要前面一步张健的陈东,欲拒还迎,只不过是一个高竿的无耻的,卑鄙的勾引者的故事,输了一切也不说任何疼痛。
我爱张健。
不过,陈东真无辜。

19
轻触即开,陈东傻傻看着我。
我翻过身,背对着他。
“张健……”他的手伸出来,在我的腰上一用力,一转身嘴被堵上了。
那是从未体会过的激情,当我们喘着气分开时,陈东说:“这不对。”他的脸是红的,可他的眼睛却是冷静的。
于是,天堂地狱不过顷刻间而已,我冷笑一声,再次背过身,把他的手拉开,“睡吧。”
再过了几秒,只听了轻轻的一叹,他也背对着我,彼此背对背,听见他说:“张健,我们是兄弟。”
是兄弟?骗鬼去吧,我把牙给咬得崩得快碎了,把变得狰狞的脸埋在枕头里,如果可以,我真想生吃了他。
“张健……”他又翻过身,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们是兄弟对不对……”他的声音里有着哀求,还有不解。
我真想怜悯他,他跟我不一样,我是变态,他不是,他顶多也是一个处在性萌动期间的热血少年,谁都可以挑逗他,可我不会怜悯他,他一而再再而三招我这变态,他要付出代价。
“是兄弟。”我平静地说,把手伸向他的底裤,握住那处温热的跳动,舔了舔他的耳垂,抬眼看他,“既然是兄弟,互帮互助应该不为过吧?”
他抖地一僵,然后反应过来就是把我压在他身下,“张健,我忍不住了……”
我们之间除了底裤,别无他物,肉体的欲望本就在蔓延,再经挑逗,又有几人能逃得过?
指尖在他的背下划下痕迹,陈东,一开始你就不能来招我,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口水顺着嘴角落到了枕头间,陈东像饥渴的兽压得我不能动弹,舌头缠绕着我,除了酥麻还有些微的疼痛。
“真滑……”他的两手都在滑动,他在骂嚷:“张健,你他妈的太招人了。”
他在我身上磨蹭,声音全是撩人的渴望,我喘着气回应着他,他话一完就又往我口里钻,口水泛滥,我轻微一咽,咽下的却是他舌头上的唾沫。
那种口水交融的亲密让我浑身发抖直冒鸡皮疙瘩,无知的陈东舌头还在我的口里,他紧抱住我,“张健,我想要。”
我狠狠揪住他的头发,他不是同性恋,对,很显然,他对这方面无知可我不,我踹开他,伸出身子,他早就被欲望折腾得没有理智,以为我要逃,在身后抱住我的腰,我没力气再踹他,只好尽力伸出手,把对床上自己的背包勾过来,拿出护手霜,才一拿到手,陈东就又把我翻过压在了我的身上。
他还伸着舌头向我的嘴钻,妈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怀疑这厮吃了十吨春药,比发情的猛兽更兽类。
把护手霜挤在他的坚挺上,揪住他的头发让他的头远离我,我的喉咙早就嘶哑,问着最后一遍:“你想要?”
他的脸因为疼痛有一点扭曲,但却毫不影响他的英俊,是的,他是个英俊少年,我他妈的爱他,就算勾引,我也让他落我手中。
“要……”他的眼神有不知所措的委屈。
我放开他的头,被扯掉的黑发无知无觉地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我翻过身,翘起屁股,头埋在枕头里。
“来吧。”我听见自己说。
PS:利剑写得很过瘾……呵呵。
还有,坑太多,不知填哪个好……所以,留言哪个更文我就看着更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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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还没V,跑啥跑,看完了H再撤也不迟)
“张健。”那没出息的声音都在发抖。
妈的,连呼吸都在说想要老子,你还给老子装,我怒从心起,老子都摆出这样屈辱的姿势了你还跟老子拿乔,回过头恶狠狠地盯住他:“你他妈的作不作,不作给我……滚。”滚字用尽了我的全身力气,动静之大连桌子上的杯子都滚了下去。
陈东扑上来,抱住我的腰,湿漉漉的那里往我的屁股处磨蹭,我听见他带着哭音喊:“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的娘,刹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回过头揣住他脖子,面目狰狞:“他你妈的再给我作试试……”
陈东红的眼,红的脸,红的嘴,他把力量都掐在我的腰上,让我动弹不得,“教我,教我……”他早就被欲望薰得没理智了。
我怒极反笑,这厮这情况还记得叫我“教他”,可真了不起……成,我成全他,不就教他吗,咬着牙,把他推倒到床上,一把握住他的那里,他立马呻吟出声。
我从没想过用“那处”解决过什么事情,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容不得我再想什么,把他的坚挺慢慢地探进里面。
“唔……”他难受地发出声音,眼睛看着我还是带着一点不知所措。
他委屈我还更委屈了,我鼻子刹那酸酸的,想着自己这才十几年,就陷入了这种怪圈,得之又不想得之,不想得之却又非得之,这陈东,完全把我想过得随心所欲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他却还不自知。
当下心上恨意丛起,往下愤力一坐,致命的疼痛让我叫出了声,那难受至极的地方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我知道我出血了,我痛苦得要命,陈东却舒服得长吟了一声,坐了起来,把我再扑倒,抬起我的脚奋力地冲刺了起来。
他完全靠着本能在动作,在愉悦时毫不掩饰地抬起脖子畅快地呼吸……然后低下头看着我,我早已泪离满面……那是给疼的,他愣了下,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张健……”
我只不过是在流泪,并不是在哭,凑过去吻他,他在我嘴上舔了舔,“咸的……”
疼到至点无非也是麻木,我调动全身神经让自己适应这种疼痛,他却低下了头,看见鲜血淋漓的床单,慌了,“张健,血……”
血什么血,我不知道是血吗?我在心里冷笑,扭过他的头,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别看……”收紧腹部一吸,他再次不知所措。
“不要了?”我看他,冷冷地笑。
他却在此刻疯狂起来,托住我的腰,让我陷入狂风暴雨。
多年后,说起此事,陈东蹲在我前面剥着桔子,把一瓣一瓣的桔红撕干了茎放在果盘里,到最后才说:“张健,你太狠了,狠得让人没法拒绝,也……”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动了动,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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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申明,尽管本专栏挂着让我都觉得雷的“VIP”,但是,此专栏只有利剑是在三万字以后是V的,其它的,都会是免费状态,放心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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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那些年,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我只知道我太疼也太伤,我把刀插进自己的身体都忘不了他。于是,我只想离开他,远远离开他,我希望我的世界没有他的存在。而他知道吗,我鲜血淋漓的青春,因为他的存在,我远离一切快乐,只有沉沦陪伴我。我悔恨一切,但我知道这只是我必须经历的,就像牵手的木偶,明知是假,我也假装那只手是愿意牵着我的。我不在乎一切,但我太爱他,也太恨他,所以,再假,我也无法否认我爱他。我那个时候,无非只是杀了自己再杀了他。但太爱,我放了他,最后,只好伤了自己。──张健。
利剑21
当醒过来时,我只是睁开眼,迷茫面对眼前的人。
他红着眼,叫着我的名字:“张健……”
真可笑,他还是显得那么不可所措,从始至终,他都那么不知所措。
我想周转我的身体,但我动弹不得,疼痛和伤处已经把知觉麻弊了,我只是张开眼睛看着他。
他显得不知所措及了,真的,他不知所措极了,像个误伤他人的小孩,无辜又无赖,“张健,对不起……”
我真想笑,笑得把心肺都给笑出来,最好死掉算了,但我没力气,我只是说:“没事,你去药店买药。”
我镇定地告诉他该买什么,然后告诉他:“你把他们打发了,说我感冒,不想见人。”我性格乖僻,不想见人确实是我干得出来的事。
他悔恨了,他的神情确实在自责,他认为上了我是错误的事,既然他认为错误,那么让它错误的又怎么了?错了就错了吧,我是张健,贱一点没所谓。
他显得那么的那么的无辜,红的眼,悔恨的表情,还有内疚的眼神,一切一切……都那么的可笑,但我的心却在动,他像罂粟,至毒但我离不开他。
我容忍他装傻,我容忍他伤害我,我容忍他藏在他的安全世界里。
他买了药来,眼红得要掉泪,我在旁冷冷地喝道:“滚出去。”
他穿着洁白T恤,蓝色的牛仔裤,一切看起来那么亮眼极了,他是英俊少年,他有好的家世,他有那么可观的诱惑力,他那么的阳光纯洁,他站在那里,悔恨地表现着他的歉意悔恨,他说:“张健,对不起你,别……”
那“对不起”三个字,敲打着我的所有神经,我差点崩溃,所有一切换来“对不起”三字,我知道自己失败了,这个人不是我所想要的,他只会在事后说“对不起”,那么,我无法牵起他的手面对未来所有种种可能,他不会陪我一辈子的……我刹那伤感得不行,不知道那一瞬间我为什么会那么脆弱,因为我想哭了,我知道我上一刻所付出的所计较的最终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哭,但不想让他看到……我输得一败涂地,我不想让那个让我输的人看到。
我假装平静,我假装冷淡,我也假装无情,我用全身的力气用冰冷的神情冰冷至底的语气:“现在,滚出去。”
“陈东,滚出去。”我知道,如果我有力气,如果有手上有凶器,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张健,对不起……”他像弱智的白痴,喃喃地说着那三个字,边说边退。
我用至冷的眼神逼退他,逼得他夺门而出,逼得“砰砰”然的关门声在我耳边如世界崩溃般在我耳边响起。
然后,
我哭了。
我哭了……我哭了,眼泪像水龙头,或许像所有天上的雨流入人间那般,我哭得撕心裂肺,我哭得窒息,然后我听见自己清楚地听见自己对自己说:张健,他不爱你。
张健,他不爱你,你要相信,真的,他不爱你。
你要相信,别再欺骗自己了,好吗?
于是,我伤心欲绝,我哭得……哭得,哭得我找不到自己。
那是怎么样的悲伤,以至于在后来的所有时光里,我永不言爱。
我哭得一塌糊涂。= =空梦。
作者最可悲的,无非是把她的主人公当现实中的人来看待。

22
眼泪收拾得及时,替自己上了药之后就止住了,不到十秒,冷水扑在脸上我又恢复了平时的苍白冷漠,或许这个时候,还多有一点阴郁。
床单,被子,还有床垫上都是血,整张床算是毁了,打开门时,陈东蹲在门口,正抬起眼睛看着我。
那双眼亮得像在发光的眼睛从他的手臂处看向我,他像条做错了事的狗,想用无辜来换取原谅。
你情我愿的,没什么不好原谅的,这不是他的错,只是你自己的错,我说服完自己,对他说:“你去找老板过来。”
陈东猛地站起往内看了一下,满是鲜血的床单跟被子被我扔到了地上,还有那染色的床……他倒吸了一口气。
他想来碰我,我闪了一下,他说:“你进去休息……我去找老板。”
“你知道怎么说吗?”我冷冷地说。
“知道。”他咬咬牙,走了,那不像以后灵活跳跃的背影,我无言地笑了,心里满是嘲讽,他真的不错,只是,他这样的不错不是我所想要的。
不知陈东撒了什么样的谎,我们并没有去赶今天去长白山的车,下午的时候他们出去玩了,我躺着的时候知道自己高烧,吃了药没用,爬起来找了个小诊所去打消炎的点滴,等到半夜时七瓶药水才把高烧压下去。
半夜回去的时候,脚步还很踉跄,后面的疼痛牵引着肢体的动作,步步艰难,走到旅馆的时候我已出了一大身汗,冷风一吹,冷得我把衣服情不自禁裹紧了点。
刚到门口,就见邓晨晨急速向我跑过来,离我十步远站定,回头大吼:“陈东,在这……”
一道黑影从暗处飞过来,接着一下刻,我被人打飞了在地,我听到一个暴怒的声音在吼:“你他妈的到哪里去了。”
我趴在地上,鼻子里的血不小心在飘起来溅入了我的眼中,我只看到赤红赤红的一片,然后我看见自己的心,心如死灰。
北风吹来,没有先前那样冷了,我甚至感到它有暖意,因为我的心比任何寒风都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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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张健。”他又在鬼吼鬼叫,撕心裂肺,过来拉我。
我感到可笑,事实上我也笑出来了,“叭”我用尽我最后全身的力气抽了他一耳光,冷喝:“滚。”
他摸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跟随来的五个人看都看着我,像盯着平地上来的外星人,惊讶得眼珠子都快崩了出来。
我冷冷地笑,从地上爬起来,把血擦掉,一步一踉跄地回到房间。
在洗手间里吐了个天翻地覆,外边拍门的声音惊天动地,我当没听见。
吐完镇定了点,拍门的声音不见了,门被打开了。
陈东的声音在跟老板说了什么,然后那个大汉不悦地说了句:“注意点。”
然后脚步声轻声地在我背后出现,我趴在床上,懒得回头,身心俱疲,连掀眼皮都觉得无力。
“对不起。”又是那弱智的三个字。
“张健……”他蹲在床前,牙牙学语般叫着我的名字,伸出手要摸我的脸。
“别碰我。”我疲惫地说,太累了,从未觉得这么累过,真累,累得我想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些愚蠢的,悲哀的破事全都没发生过。
“我……”他狠狠的抽了下自己的脸,“我混蛋。”
这人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用这么次的招?肥皂剧男主角的招竟然也用上了,真真可笑极了……我爬起来,面对他,我总是要透支我意志,坚难地往外走。
“你去哪?”他真的慌了,伸出手挡在了我的面前,英俊的脸上慌乱一片。
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笑,“你不滚,我滚。”
挥开他的手往外走。
“我滚……我滚还不成吗?”他在背后说,极低的声音,“张健,我滚,真的,我滚。”他踏出了门,关上门时回头说:“你好好休息。”
我只是看着他,用最后的温度目送他,真的,陈东,我们间,不管可悲不可悲,我们这次是最后的交集了。
从此后,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关。
他像是知道什么,关上门又打开,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好漂亮,但是现在看在我眼里却是好悲哀,他不是我的,原来我讨厌他,我也喜爱他,可是,对他的喜爱就要抹杀了,只剩厌恶,人生第一次爱情,就这样荒唐得没有一点美感,一丝回忆的残念都不留。
“你病了,”他在门边颤抖地说,“你在发高烧……”
我讥诮地看着他,那又怎样?话没说出口,我只是冷笑。
“我是个混蛋是不是?”他深吸了口气,“我什么都不清楚,只懂伤害你,从开始到现在都这样是不是?所以你不喜欢我。”
我伸出手,指着门,我懒得再对他说一个字。
他转过身,发白的指尖在门上划过,轻微地一响,门被关上。
再也睡不着,我从沾了血的外套里拿出止痛药,用水送下,我的手在发抖,收拾东西的时候衣服好几次从手里掉了下去,弯下腰捡,后背的神经抽痛得一直到达头部,这就是我的代价,张健,任何事都是需要代价,现在的下场,你活该。
放在一起不到一天的牙刷收进去了,放在蓝色毛巾旁边的黑色毛巾收进去,还有,那放在一起的一次拖鞋扔进垃圾筒,整个房间里,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消失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属于过我的痕迹。
这一天间,就这么过去了,在把一切毁了之后。
拎起包,我打开门,越过在门边抱膝坐着的他,往大门走去。
“张健,你去哪?”他在背后喊。
我只是往前走,往前走,走出这段自找的错误。
“张健,你他妈的去哪?”那声音带着哭音。
可是我却不想回头。

利剑24
搭了车回去,下了车时全身衣服已经湿透,我知道已经撑不了太久。
坐了出租车直奔医院,打了电话叫我叔来交钱,最后放心昏倒。
在医院躺了三天,出院时我叔在车里扇了我一耳光,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你是你奶奶的心肝,你作贱自己就是作贱她。”
任何话都比不上这句,我已经知道,我必须放下个人的所谓爱恨与厌恶。
所以,陈东,我连恨你的力量也是缺乏的。
回到家,我奶戴着她的小老花镜,小皱脸满脸心疼,“乖孙,瘦了……”
我妈在旁边嚷嚷,“你跟陈东怎么了?又得罪人了,我说你怎么的还是这么古怪,人家多好一小孩找你找疯了,你疯跑什么。”
然后拎着我耳朵:“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我奶在旁边摇着小手,“轻点,轻点……哎哟,疼得很呐……”
我妈对我奶笑笑,“妈,别管,这小畜牲得教,无法无天了……”
一阵打打骂骂,最后我奶怒得跺着她的小脚抗议,我妈才饶了我。
“乖孙,不疼哦……”我跪在我奶面前,她抱我的头放到她的膝上。
我心绪其实很平静,只是靠着她老人家,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怕被她看见,只好埋在她的膝盖内。
“乖孙,奶奶疼你,不怕不怕,谁都不能欺负你……”我奶只是摸着我的头,一下一下温柔至极,用尽她所有的疼爱。
“奶奶。”我叫着她。
“乖孙……”我奶也回叫着我。
“奶奶。”我一声一声地叫着她,她回应我的是一声一声的乖孙,从小大到,她给了我所有的疼爱,如果她有生之年我让她有一丝难过,那么我就是真连畜牲都不如了。
“奶奶,我听你话。”我对她这么说,我这辈子,其实也就对她一人说过这话。
“真乖……”她笑着露出无齿的牙,小皱脸高兴得很漂亮。
不能伤她啊……不能伤她们啊……这些女人,奶奶与母亲,都为了你一个人在转悠着生活,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也可以对不起自己,但不能对不起她们。
“起来,起来……”我妈在旁边不耐烦地叫,“这么大孩子了还爱撒娇,你说你怎么这么怪啊,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了,到头来还是这臭德性……”
我抱着我奶的腰不撒手,我奶笑眯眯的,“孩子妈妈,让我乖孙呆会,你别骂他了,多不好……”
“妈,你别惯他,去,去,赶紧去,陈东电话,我说你这孩子人家怎么得罪你了,怎么就自己跑了。”
我被拉了起来,被我妈推了出去,我奶还在背后叫,“孩子妈妈,娃不想接你别叫她接……”她声音有点焦急了。
我定定了神,回过头,走回去,在老人家头上亲亲,“没事,那王八蛋欺负了我,瞧我报复回去……”
我奶眨眨小眼,摸着我的脸,慈祥地说:“乖孙,不哭。”
我笑了,这世上也就她能不看见我也知道我在哭,小老太太一手把你带大,你沉沉嘴角她都知道你不高兴,她这么心疼你,张健,你那些破事要是不处理好,你不是人。
我要是让她一点不开心,我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我爸恰时下了班,进屋跟我奶问好,在门口跟我错身而过,擦肩而过时他习惯性地说了句,“回来了……”
我心刹那一片平静。
“陈东……”我对着电话叫着他。
“张……张健。”那边有人在紧张地呼吸。
“忘了吧,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非常平静地说着,“我们还是朋友。”
“还是朋友?”
“是的,还是朋友。”

利剑25
过两天就是春节,陈东上门时家里只剩我跟正在休息的小老太太。
没必要避而不见,我把陈东领我房间,关上门,免得谈话时有个什么“意外”吓醒了那路都不太走得稳的小老太太。
我让他坐,他笑笑,站窗口,闭着嘴一个字都不吭。
我挑眉,哟,赶上门来玩沉默是金?
“张健……”他看着我,一愣一愣。
我耸耸肩,坐下,翘着腿,把房间里音响打开,一派“我等着听你说,我不急。”
他可能想过我暴跳如雷,想过我会一刀一刀把他给剥了晒人干吃了,可能没想过我首先会如此轻松,吓得不轻,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在心里冷笑,陈东这种人,再混十年也不是老子对手,他知道怎么折磨人么?不,他什么都不懂,他热血少年哪有我这么阴险无耻?
“我来道歉,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他站我面前,凝重地说。
“如果我要你死,怎么样?”我无所谓地说着,像开玩笑。
他顿了顿,看向我在探试真假,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眉头皱着,站在那里有点沉郁,不再像平时的阳光。
我冷下了脸,把水果刀抽出,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说:“要不,杀了我自己,免得你总是没完没了的缠着我,死都不放过我。”
他咬了牙,眯着眼睛看我,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倔强,他咬着牙看着我像在苛责我,下一刻,“张健,你要我死可以,把刀给我。”他一步一步走近,像在害怕我真会那样干。
他那见鬼的神情让我把刀一扔,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这么大笑出口,吓得陈东后退了两步,眼睛寸刻没离我脸庞。
我笑得捧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笑够了,把眼边笑出来的眼泪给擦了,看着他:“陈东,我跟你说过的,我们还是朋友。”
陈东蠕动着嘴,又发愣,他这纯粹是来发愣的,他有那时间我可没,我是真恶心他了,所以,跟他呆一空间呼吸同一空气我受不住。
我问他:“还有事吗?”我冷冰冰地看着他,像看着一条毒蛇,厌恶,憎恨。
可能太过于吓着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哆嗦着嘴,想靠近我,却走不过,最后他打开门,然后我听到一阵劈里啪啦的下楼声,脚步渐行渐远,他走了,怆惶而逃。
我想再笑,可惜嘴边再也牵扯不出那个弧度。
冬落的腐烂叶子从叶下掉了下来,一片颓败景象。
陈东,你怕了我这个疯子没有,还想来纠缠我吗?
或者,陈东,此刻你是否心如刀割?
我站在窗口冷笑,盯着危颤颤被关上的大门,那道人影穿过大院,那条满是冬落的叶子铺陈的小径,我看着他跑着跑着慢了下来,跪到了地上,那么长的距离我听到了他的嘶吼声,他捧着头跪在那里,无助极了……
那道人影越来越低,他的腰完全弯了下去,像自舔伤口的野兽那样蜷缩?你受伤了?哦,不,多可怜,你就像个孩子,伤害别人可以,别人伤害你一点就觉得疼得不行。
我怎可爱上这样的你?我都同情我自己。
你让我厌恶你,也厌恶自己。
可是,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朋友。
我见着你会微笑,见着你会哥们般搭肩,我甚至会跟你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不拒绝你每次见面每次邀约,我们会表面和平得跟那纯白的鸽子一样美好纯洁,但是,内心如何那又怎样?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
你想玩,我陪你玩,按你所想要的方式,但愿你能玩过我。
知道真正的残酷吗?不是对别人残忍,而是对自己残忍。
“张健,如果离开会让你好过,我会不出现在你面前。”──陈东。
三十大夜那晚,我收到了这封信,我微笑了起来,他选择了离开,我不知道这好不好,他把所有罪孽留下让我来背,也给了我一开始要的自由,我不知在现在是否该感激他,给了我一段那么难堪的过往。
在他招引了我伤了我然后又再度离去名其名曰让我好过后,我拿着信纸边烧边笑,可能笑容太过难看,吓跑了一只跑上阳台的野猫。
它那诡异的黑色妖瞳里,印照的我的脸,竟如此狰狞。
“喵呜……”那只野猫见鬼似的跑了下去,路途绊倒了几盆盆栽,引得一阵偌大的声响,我母亲在底下喊:“哪来的野猫?”
我叔则在楼底喊,“张健,快下来,到点了。”
我穿着厚厚的外套,在镜子里微笑起来,这时显得俊美多了,我甚至弄了弄头发,家里的车子都准备好了,我妈又在底下喊了:“快点……”
我们很快就又要见面了,陈东,这可由不得你。
你竟可这样伤害我……

利剑26
这是一个市政府的守岁晚宴。
父亲母亲跟叔叔早就上前跟一大堆人打交道去了,我跟了半小时,找了个借口退了下。
宴花繁花绵束,暗香溢流,从某个吧台顺手牵来包烟,打起火我站在花园的暗角里盯着熟悉的身影。
他在跟人交谈,嘴角时不时扬起明亮的笑,眼睛闪闪发光却看不出情绪。
我打量着他,站在暗处,他永远都不知道我会怎么办,他就像在悠哉游哉的老虎,以为自己是王占据所有力量,却不知道暗中的猎人给他致命一击他就永世不得超生。
他在转身,笑容暗了下来,垂着眸想着什么,别人一拍肩,他回过头就是明亮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跟人交谈,跟人拍肩握手交拳。
花藤太过茂密,他看不到我,不过就他那点智商,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岂又能看明白我?
真是两个完全南辕北辙的人呐,怎会有交集?我以前太过天真。
“陈东。”我面无表情跟他打了声招呼,错过他,去找寻我父母。
他愣了下,随后追在我的身后。
“妈妈,我有点累……先回去了,奶奶还在家,我怕她醒来找不着我。”找着跟人在寒暄的父母,我说道。
“啊,陈东……”母亲看着身后的人,露出美丽的笑容,“过年好啊,有时间来阿姨家玩啊。”
“好的,谢谢阿姨,我明天就来跟你拜年。”后面的人说。
“妈,我先走了。”我道完别,转过身,在大人们的面前,我还对陈东笑了笑才走。
等到屋外,叔叔的司机接到通知去停车场开车过来,我站在市政府大厅外冒着寒风等车开过来。
“张健。”他在背后叫了声就闭了嘴,不走也不说话。
我回过头,淡淡告诉他:“陈东,那纸头我收到了,如果你不想见就别见,这并不代表我想躲着你,或者怪你,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不愿意我无所谓。”说罢回过头,天太冷了,我把烟拿出来,躲在暗角抽上。
“你抽烟?”他又一愣。
“嗯。”我耸了下肩,把烟盒给他:“抽吗?”
他沉默地拿过烟,伸手往身上拍了拍,没找着火,我笑,伸向他,他迟疑,弯下头,就着烟头点起。
烟雾慢慢地飘出,我闻着那有一点呛人的烟草的味道,苦涩在嘴边泛滥却离奇地让人心里塌实,我对他说:“陈东,就当那是次错误,我们原谅了它,它就没什么关系了。”
“呵呵。”半分钟后,他苦笑了起来,“我以为依你的脾气,不捅我几刀让我见血不会解恨。”他自我解嘲地说,想起了什么,又低着头用脚磨蹭着地板。
“我想过。”我相当的平静,淡然,“但是,我们不再是小孩了,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这不,先前我都说过要杀了你,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可不愿意为这个去坐牢。”
“我不是疯子。”冷冷的风吹来,我把头缩了缩,向天吐了口气,“所以,你没必要非躲着我。”
“我没……”他大声地吼道,下一刻可能知道自己的失控,抿紧了嘴,烦燥地扯了扯头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他妈的我不是人……”他蹲下了地。
车子慢慢开了过来,司机打着灯在找我,不再理他,走出暗角向明亮的光线走去,微微地笑了起来。
陈东,你的命运里,暂时摆脱不了我。
“张健……”他在背后叫我。
“我明天去你家,可以吗?”他在说。
我命令自己回头,看着他,“可以。”
关车门的时候声音大了点,还好,烟花突然的爆发掩盖了一切,天空一片绚烂,印照出了不远处黑暗角落里的他,那少年如火焰般耀眼的脸上有着违和的淡愁。
“陈东,陈东老大……”不远处,有大叫轻快的声音叫着他,那是他的明途,只见他回过头,笑容露出来,再复耀眼。
烟花沈了下来,一切终于又再度归于黑夜,绚烂与黑夜,就算有交集,那也只是短暂的妄想,无须遗憾。
猎物上钩了,猎人,你要好好的,安静地握着你手里的剑,这样就可以在恰当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了。
P.S:如题,如果真的觉得不过瘾,会客室留言超三条我会二更的,谢谢大家支持,趴谢之……

利剑27
鞭炮劈里啪啦响着,一大清早邻居带着孩子来拜年,奶奶跟母亲都给了他红包,回过头来那挺清秀的孩子吸着被冻得出来的鼻涕,指着墙上我写的那几笔字扯着他妈的衣角:“王羲之写的,妈妈值好多钱,张大伯家真有钱……”
五岁的小孩屁都不懂能懂看字?可他这话一出,我妈立马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在我奶奶没听见的耳朵旁大声重复了一句,于是,这俩女人都露着有齿的没齿的牙齿笑,我妈狂抱着人家小孩亲,又愣是多给了几个红包。
我在心里叹气,坐不远处老神在在看杂志的父亲都装作不经意往墙上瞥,可能看得多了人也糊涂了觉得人家小孩说的话也有道理,竟然皱着眉微笑点头,一看我看他,立马敛了笑容,咳了一声。
你就装吧,老爷子……我剥着桔子,完了递他面前,“爸……”
父亲哼哼两声,大过年也就不跟我计较了,接了我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我一转过身,他连手中杂志都放了,一瓣一瓣地倍儿认真地撕开吃。
我在心底笑自己,张健,你这阴阳怪气的人,能碰上这么好的家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叔从楼下走下来,“哥,拜年去……”
我父亲站起来了身,走了两步,回过头就走我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子,说:“今年初一,讨个吉祥。”咳了两声,才走了。
打开盒子,竟是我觑瑜已久的蓝田玉玉雕,这是祖传之宝,儿子传儿子,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拿着盒子的手抖了一下,咬了牙装进衣服里,不远处,我奶跟我妈趁人走了连忙把字拿下来细细打量,可能觉得那挂上面都二年了的字是她们以前没看出门道来,如今经“人”一点醒,如获至宝……我不忍提醒那人其实才五岁,连个颜色都分不清,只懂乱写看不懂的字那就是大书法家搞的。
下午时陈东来了,跪我奶奶面前拜了年,老人家只懂慈详地捏着人手摸着人头猛夸:“乖,真乖……”
陈东起身了要去落坐时她不放人手,还说:“乖孩子,不欺负我家乖孙,我家健健很乖的,你要帮他,不欺负他喔……”
陈东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我,我对着他笑笑,坐椅子里好整以瑕地看着他。
完了他拎着我妈打发他的东西,送他出门。
我家是独立门宅,很大的院子,然后有很长的路径,走过那曾经有人在鬼吼鬼叫过的地点时,陈东停了下,然后大步往前走,我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路快分岔了,然后就是公路,我送也就送到这。
“这给你。”陈东在掏东西。
一块在阳光下闪着白灿灿光芒的玉在我面前摇晃着……我看着他,不发一语。
“我听说你喜欢玉。”他笑了一笑,“我昨天得了一块,觉得适合你。”他把东西给我手里塞。
今天什么日子?都要给我玉?可惜……不是谁给的我都能受,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笑,“谢谢,我就送到这了。”
回过头走,阳光拖住身影老长老长,手插进裤兜里,我慢悠悠地往回头走,人生路啊,有些人是所爱的所厌恶的也是你所报复的,可是,这些都可以,再深的交集就没必要了。
转过弯,我站在院子的榕叶下,一片腐朽的叶子落下,我想我就跟这枯叶一样,腐烂得不行,却想等待着来年的重生,为的是不想辜负那养育我的大树。
我摸向自己的脸,没有眼泪,我想我连悲哀的感觉都麻木了……芬芳青春,我觉得我已度过人生太长时光了。
如果还有爱?那是关于谁的,关上窗户,远处的人影还在站着,我却无力再想,他是怎么想的。
他断了我那可怜的下意识的关于他的妄想。
毁了一切,他无知无觉。
PS:你们所想像的张健是什么样子的???

利剑28
“张健……”同桌苏小明在叫我。
数学课上的老师头上只有几根毛了,摸着脑袋在黑板上计算着公式,精力全注意在这两方面倒也不再看台下了。
胆子挺大不怎么惧怕我的同桌是跟我坐得最长一段时间的人了,冲着这份勇气,我看了他一眼。
“嘿嘿……”他诡笑着,“你从一中来的,听说你认识陈东?”
我“嗯”了一声,翻过课本一页,计算下一题。
“你都学到这了……”他探过头喃喃自语,然后又说:“他跟你一样都是天才……”说完他就傻笑了起来,看着我的手,就算那是金子铸的,就差没留口水。
“张健,你跟陈东感情肯定好吧,我听我一中的哥们说了,你在一中的时候跟陈东一个班,听说你跟谁都不好就跟他好来着。”
他哪只耳朵听到的?我懒得辩驳,不想废话。
“陈东这次是全省的书画大赛特等奖你知道吧?听说他都不用高考,就可以直接保送了……”苏小明一脸艳羡。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跟我说出个什么鸟来,计算着公式,上课不浪费时间就是你想学什么赶紧学,听不懂就听老师废话,听得懂就自己学下去,全校第一,你得走人家前面,要不还真以为别人的脑袋是拿来吃素的就你天才。
“陈东……”苏小明依旧贼兮兮的不放弃嘀咕。
我放下笔,结束了这节课我给自己安排的任务,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看他:“你想说什么?”
“嘿嘿……”他干笑,“听说陈东他们那些人,就那些高材生,每周都有聚会的,你去过没有?”
“去过。”我回答,确实去过,去年参加过几次,所谓高材生确实是高材生,人人都聪明,吃的玩的疯的比一般人是高一竿,可那又怎样?不过是提前透支人生需要感受的。
“啊……”他激动得脸都红了,音贝都提前一个阶,恰好铃声响了,他更激动,无视拿著书本还没离开的老师,摇着我胳膊:“那你这次去不?能不能带我去?”
我冷眼看他,甩开了他,他没吓倒,更加热情似火,“张健,我们是好同学,是不是?这样的场合你就带我去见识见识吧……求求你了。”
过去,我确实去过,可惜我现在不去了,陈东自开学开始打电话给我五次,我每次都用非常礼貌周到的理由拒绝了。
好同学,哪门子的好同学来着?苏小明不怕我,这倒是真的,他像另一个小太阳,追逐所有新鲜,更向往靠近本市学生暗底下传得邪乎的那个所谓高材生聚会,这些都让他像蟑螂一样向我挥舞着哀求的旗帜。
老师走了,这是最后一堂课,我收拾着东西,对他说:“我好久没去过了。”背著书包走出了门,苏小明跟在屁股后面,还不断的追问跟叽叽喳喳,无视我冷得比僵尸还冰冷的脸。
“啊,听说陈东身手不错,能文能武,人也很义气,长得又帅,一中女生都视他为那骑着白马的王子,是不是真的……嘎……?”苏小明跟着我终于在校门口转角处人不多的地方顿住了声音闭紧了嘴,
“我送你回去。”陈东骑着单车在我面前,笑得帅气得很器张。
“陈……陈东老大……”苏小明在磕磕碰碰。
“是,你是?”陈大微笑,伸出了手。
“苏……我姓苏,苏小明。”苏小明赶紧回握。
“张健朋友?”他问。
“不,同学。”苏小明连连摇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呵呵……”他哥们式的拍了拍苏小明肩膀,“我来接张健,先回去了,改明儿再聊……”他那种纯熟的打招呼的方式让苏小明笑傻了脸,连连点头,“好,好,改明儿聊,回见。”
他就是能让一个第一次跟他见面的人对他挖心掏肺,陈东站在明处像亮眼的光,所有小余光都向他奔去,难怪他……不能理解阴晦的世界。
“坐稳了。”陈东说。
我坐在后驾,揪着他的白衬衫。
“这两个月我爸逼着我参加个书画比赛,都没时间来找你。”他踏着单车,半回过头对我说,“呃,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问他。
“我没时间来找你。”他飞快地踩着单车,我们都在迎着风,他说话很轻快,“我是想来找你的,可是要练习,休假也只有半天,也只限于家里,我爸拿着铁棍子不许我乱跑,我刚跑出门半米,就被师兄们抓回来,我脱了衣服他抓着我在院子里拿着铁棍子就打,差点把我骨头都打碎。”他回过头,皱皱眉说道。
我伸出手,在他后背摸,“这里也打了?”
“打了,肿了一个星期……”他在前头不在乎地说道,“可惜没一次逃出来,这不,拿了奖,老头才放我自由。”
他在跟我说着话,那像交待的话如果换以前来听,我会问:“你把我当什么?”
可是现在,我只是笑笑,我们是朋友,还用得着问了吗?
我伸出手探向他的衬衫内,陈东傻了,单车停了下来。
他慢慢地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淡淡回视过去,没有丝毫回避,“疼吗?”
他摇摇头,呼吸有点重。
他深吸了口气,回过头就要再要骑车,我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是朋友也可以上床的,你不知道吗?”
据说,男人是对性可以食髓知味的,我冷眼看着慢慢回过头去装作面无表情的陈东,等着下一步,我的路会走到何方。

利剑29
他骑着单车一路猛冲,在红灯时停了下来,绿灯时他放慢了速度骑着,我把头抵着他的背,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嚓……”一阵急刹车的声音,他回过头来,满头大汗,倔强的嘴咬了一半,又是显出几许不知所措。
我面无表情回视他,拍拍他,“骑。”身边的车流已经发出了刺耳的叫唤声了。
“你……”他想说话,但说不出,闷着脸回过头继续骑着。
骑到一半,他停了下,回过头说:“要不要去喝点什么?”
我没回答,他见我没拒绝,问:“去哪家?”
常去的就是他大师兄的儿子开的休闲吧,还有他三师兄的酒店的餐厅,还有一个他舅舅家的酒楼……我看向他,“你决定就好。”
骑过主道,单车转向了楼盘中的小道,去的不是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在一家比较幽暗的打着沈暗色招牌的咖啡休闲吧停下,他锁了车,咬了下牙,说:“我新发现的,这里的咖啡奶茶挺好喝的。”
“嗯。”我站一旁,看了看周围,“我去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我这有。”他连忙拿出手机出来。
跟家里说着话,跟在了他的身后,他跟侍者要了最角落的一个隐秘的位置,后面是墙壁,右边临窗,周围被花卉跟树藤包围了住,如果没人走过来,基本上这个角落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我挂了电话,看到那个绝“佳”的位置,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你看看。”他把谱子递给我。
“咖啡奶茶。”我把书包扔座位里,一屁股坐下去,眼也没抬说道。
“一样,再加……”他看我。
我拿出烟,对上他的眼,扬眉。
“喝酒吗?”
“喝。”我找着了火,打上。
“一瓶干红。”他说道。
“抽吗?”我把烟盒往他那边推了点,他摇头,我望着窗外,不再懒他。
东西很快就送了上,我回过头时他正在看我,俩人眼睛对上,他不躲不闪,坚定地回视着。
两个人斗鸡眼半晌,我率先收回眼神,座位空间对两个人来说不大不小,我伸长了腰,探过去对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不对?”我故意把气息吐在他的嘴里。
如果他逃走,那么我会冷笑,如果他拒绝,我会觉得他有种,但如果他附和?呵呵,那可有趣了……
他下意识地退了下,然后恢复姿态,眨眨眼,有点困惑地说:“张健,你喜欢我吗?”
我想过各种可能,但没想过从他口里说出这话……我看着他,笑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撑着头闷笑不已,天呐,陈东啊陈东,这个时候,你敏锐个什么尽?该清楚时不清楚,该糊涂时不糊涂,你这辈子啊,没救了。
“你笑什么?”他是真困惑。
“没。”我抬起脸,已经恢复了冷淡,随意地把烟头掐了,“把酒开了吧。”
他把红酒开了,倒上,我润着口里的酒,看着窗外,路上行人匆匆啊……天暗了,要下雨了。
他在旁边看着我,像要打量陌生人,像想看明白我在想什么。
你喜欢我吗?
真是如雷贯耳啊。
“张健。”他叫我。
我回过头看着他,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我听到他说:“我想吻你。”
我看着他半晌,俯过身,把口里的酒渡过去放到他嘴里,吻着让他吞下,在他嘴上轻柔地转,然后在他唇间,我轻声地问:“像这样吗?”
“嘎……”他吞着口水,喉咙在抖动,亮眼的眸藏着看不清的水雾,显得迷濛。
“那这样……”我细细地吻着他,含着他的舌尖慢慢地吸吮。
他轻声地喘着气,抓住了我的脖子。
他想更进一步,湿润的唇急切地想要更多……却不得章法,眼睁睁地看着我动作。
我扯开他时,他反应不及向我的方向倒了一下,有点意犹未尽地看着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像才刚的反应过来,匆匆地撇过头,看着窗外。
“请问需要点晚餐吗?这是我们今天主厨的推荐,请俩位看一下……”服务生轻声客气地询问。
雨滴越来越大了,那个人的脖子全红了,我把餐谱打开,点了今天的……主厨推荐。

利剑30
安静地吃完饭,外面现在还在下着雨,不能骑车,不远处有酒店的招牌光在闪着闪着……陈东看着流着雨水的街道,抬头吸了口气,“雨挺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他的手机响了,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妈,嗯,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嗯,知道,知道,好……对了,妈,我今晚……今晚不回去了,知道……知道,我不会惹事,你跟爸说一下,好……好……”他挂了手机,看向了我。
我没看他的脸,伸手拿过手机,背对着他打电话给我家里,我妈接着电话,我说:“今晚不回去了。”
“在陈东家睡?”我妈问。
“……”我没发声,只是说:“奶奶睡着了没?”
“没,等你回来呢,硬撑着。”我妈在说。
“……”我沉默,突然想回去,把一切了断,可是,那晚的血,那晚的巴掌……在雨夜里让我的内心一片鲜血淋漓看不清前路,我不想回去,暂时不想,我要得到我必须要得到的。
我硬下心,我会回到他们身边的,只是不是现在。
“帮我跟她说,先让她睡,我明早会早点回来的。”我躲进巷子里,离陈东远一些,让他听不到我所说的。
“好,”我妈对于我的外宿,因为对象是陈东,显得没有丝毫担心,“你早点回来,陪她吃早点。”
“好。”我挂了手机,转过弯,看着陈东亮着眼睛在看着我。
开了房间,都有淋雨,俩人都湿了。
我无视陈东,把衣服都脱在了地上,走进了浴室,洗了出来,发现陈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湿衣服还穿在身上。
我懒得看他,自己先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喝水不?”陈东在浴室门口问,手停在衬衫扣子那里。
我摇摇头,没开口。
他上床的时候速度有点慢,腰间的欲巾围得很结实,很工整……他躺在我身边,不看我。
我也没理他,躺在一边的位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张健。”他叫我。
我没应声。
“对不起。”他说道。
我没有说话,让一切沉默。
他也不再说什么,耳边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彼此轻轻的呼吸声。
“对不起有什么用,事情都过去了。”我打破沉静,冷冷地说。
“我打了你……”他说,他坐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带了鞘的刀子,坐到我面前,递给我:“你可以插我一刀。”
“然后一刀两断?”我嘲笑地问他:“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不,我打了你……”他只是重复着。
“你不信我能原谅你?”但愿我嘴边的笑容不会显得很讽刺。
“不信。”他也淡淡地说着。
我冷哼了一声,把刀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扔到地上,“我有更好的报复方式。”
我吻上他的颈,注意到他的颤抖,“怕吗?陈东……”
他的喉咙在动,他问:“张健,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这次我听到自己清楚地对他这么说,“但是我想跟你上床。”
他看着我,亮眼的眼睛探入深底,想看明白我,我淡淡地回视着他……他欺近我,说:“张健,你知道的,我拒绝不了你。”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声,但却只看到他慢慢地压了我下来。
我不喜欢这种姿态,想翻过身覆过他。
“张健,这次我不会让你痛……”他的话说我停下了动作,不再动弹,我冷笑着,等着他怎么让我不再痛。
他吻着我的嘴,学着我先前对待他那样……慢慢吻了下去,颈项,琐骨,胸膛……他按着中间的凹陷吻下去,到了胯部……他停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我咬着嘴看他,他伸出手把浴布撕开,一把扔到了地上,头埋进了两腿间。
“呃……”我控制着自己,咬着嘴不想有太大动静。
湿润的嘴包裹住那里,毫不犹豫地挺立了起来……我哑笑,不再让我痛就是这样?陈东倒是真做足了功课。
“呜……”他含得深了,有点忍不住,我终于叫出了声。
那条舌头在舔着,如果可以,我真想问,陈东,这样做你恶不恶心,还是在赎罪?我一把推开了他……坐到他身上,吻上他的嘴。
他轻微地撇了下头躲闪,我只是坚定地扭过他的头,直直地吻了下去,纠缠着他的舌头……他先是有点抵抗,后来同流合污,凶猛绝不逊于我。
在他沉醉时我离开了他的唇,从他的上面吻到下面,也把他的那根含进了嘴里,他纠住了我的头发。
我边含着他的抽抽出出,然后看着他……他只看了眼我,红了脸闭了眼。
“想要吗?”在他硬得不能再硬时我俯上身对他说。
他咬着嘴,睁开了眼,迅速地压下了我,把我翻过去,背对着他。
他在背上吻着,狂烈似火,那热度烫得让我有点难以忍受,他的舌头伸进了后面时,我突然僵倒,回过头死命地盯他。
“不……”他舔着那里。
“住手……”我向前爬了一步,被他定住了身体。
我手软脚软现在不是他对手,他的舌头伸了进去,引起一阵骚动。
“陈东……”冷汗滴落了枕头里。
他还在坚持着他的动作,我趴着看着床头,那日光灯的光线刹那在我面前变得模糊一片……“啊……”我把声音埋进了枕头里。
他慢慢地挺进了去,嘴在我耳边喷着热气,“张健,疼吗?”
他停了下,然后用手在那里摸着,“没出血。”
我咬住了牙,不想跟他废话。
他全根埋进时,倒在我背上呼吸,吻着我的背,只停了不到十秒,然后他像上次一样……再次冲刺了起来,他把我的腰抱起点,把枕头放在下面,边冲着边胡乱地吻着,我忍着忍着到最后不再顾忌,发出了喘息声,尔后他抱得更紧。
“张健,张健,我拒绝不了你。”朦胧间,我听到他带着哭音对我说。
外面的雨还在下,人们都隔着玻璃,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我们的心藏在谁也看不清的角落。

利剑31
“我们学校开运动会,你来好不好?”他在我耳边说着话,手还摸着我的腰。
我笑了一下,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看着他,问他:“陈东……我是谁?”
他笑了,有点傻,“你,张健。”
“哼哼……”我笑了两声。
“怎么?”他说:“你认为我会认错人?”
我伸直腰,忽略掉疼着的腰跟屁股,站了起来,穿着裤子,“我不是女的。”
把裤子钮扣扣上,转过身对着他:“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脸暗了暗,却又笑了,他说:“张健,我知道我跟你在上床,这点你可以不用怀疑。”
我没再说话,把外套拿起,穿上。
他躺在床上问:“你要走?”他看了看表,“六点,还早。”
“我要回去陪我奶奶吃饭。”我说着。
“运动会?”他再问。
我不想问他,他把我当什么?我点了点头。
我要拉门时,他说:“张健,我们是朋友?”
“是。”我回头看他。
“我……我有女朋友。”他说。
我笑了,说:“我知道。”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对话往往是在最平常的话里出现的,所以我对陈东的陈述没有丝毫疑义。
“张健,我错了吗?”他还在问。
“没错,我们都没错。”我竟然还在笑,我还问他:“你认为我错了吗?”
他摇头,说:“你没错,你总是懂很多。”
他像个误入不是他的世界的聪明男孩,他说:“你懂太多,我跟不上你……”他继续说着,用最不关己事的态度说着最关己事的话:“我信任你。”
我低头笑着,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我的脸,我却知道自己笑了,然后还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的残忍,他只是无知。
那是一个还没开放的年代,他的反应并不奇怪,他像一个聪明的孩子,接受一切,却不知道他接受一切的涵义,他索取他所要的,一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费煞一切能不能得到其实压抑过后的那一丁点所想得到的?
哦,不,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得到,至少目前不能,我打开门,对着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陈东,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朋友,并且,我想跟你上床,我们都不需要多想。”
“嗯。”他看着我,多英俊的脸,多好看的眼睛,他说“嗯”,然后再次确定,“张健,运动会?”
“给我电话,我一定到。”
“手机……”他伸到旁边,把手机给我,“这给你……新出来的,我挺喜欢,给你,家里有师兄另送我的一个。”
他多慨慷,要知道那时候的手机还是稀罕物,并不便宜,我笑,却摇摇头,“你打电话给我……”我关了门,“砰”的一声,我心里弦本就快要摇摇欲坠,这次,算是彻底断干净了。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伤心,没有很伤心,只有最伤心。
我在清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笑了……我笑得哭了,掉念自己以前可悲的妄想。
奶奶吃饭时,摸着我的手,说:“乖孙,你怎么了?”
我摇头,还笑了一笑。
“乖孙,想哭,你就哭,奶奶在这。”她抱着我的头,我哭了,最后一次,为他所哭。
那天边的云,悄悄地飘过来,多么平静。
PS:这其实是一个虐文。
有人说现实生活比小说更残忍。
而我所想做的,就是想让小说跟现实一样残忍。
当然,我们活着时尽量忽视苦痛。
只是,夜深人静时,千万别醒来,因为,那是个我们最脆弱最痛的时候,醉过去都不要醒来。

利剑32
运动会那天,陈东是篮球队前锋,到了时已经开赛,他在底下对着看台上的我挥手,我坐着看着篮框,想着最好能进几个球,别无聊到让我提早离场。
“张健……”挺甜美的声音在叫我。
转过头,一头长发,尽管年龄小但举手投足皆得宜的小美女微微笑地亭亭玉立在面前。
“嗯。”我只是冷冷淡淡打了声招呼,陈东的小女朋友,全市最美的小美人,品行好,才能突出,性格也挺不错,十全十美。
她习惯了我的冷淡,抿嘴一笑,坐了在我面前,“陈东说你要来,我半天找不着你,没想到你坐后排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球场不再说话。
一场球下来,身边的小美女只是为着她的男友喝彩,我这阴阳怪气的人不答理她,她也不在意,旁边的小女伴弄来什么吃的,给我一份,我没要她也没有不悦,很顺手地给了别人。
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跟陈东相配在外人看来简单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陈东一方以88:51大胜对方告捷,小美女笑得矜持,但笑得很美,站起来鼓掌,眼神脉脉地看着在场中挥舞着球衣向观众义气风发示意的陈东……我突然在想,陈东看到她跟我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这个场面,是不是觉得很突兀?一个跟他上床的他以为的好友,一个他心爱的女友?
真有趣,我替他乐,对着小美女章薇薇笑了一笑,说:“他很不错。”
章薇薇顺了顺长发,拔到耳后,万足风情,“谢谢。”
我站起了身,向场外走去,后面她的声音说:“有庆功宴,你等会……”
“替我向他说声祝贺。”我点了下头,对她说。
“谢谢。”她说,然后迟疑,“不过……”
她说:“不过陈东希望你来……”
她如果知道我跟陈东的龌龊事?会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不会,她只是认为我怪胎并且还是陈东的朋友,什么也不会多想,所以我平静地摇头,说:“我还有事,先走,抱歉。”
我离开一中的时候,艳阳高照,我搭了公车回家,我奶奶还在阳光下晒着太阳,我蹲她旁边还在睡,我摸了摸她的小手,她朦胧间说:“乖孙,你回来了……”
我笑了,在她的银发上缠了缠,温柔地说:“回来了,您再睡会,醒来我陪你玩。”
她安心地再度睡下,我回到客厅,电话“叮叮”作响没人接,等它响到四十八下,我放下手中的电视摇控器,接了电话。
“张健……”是陈东的声音,“你怎么就走了?”
“我就不陪你去吃喝了,我看了比赛,你打得挺好。”
“谢谢。”他在对面说。
我没有作声。
他在说:“那你现在出来,我定了几桌菜,都是哥们一起,你来充个数。”他一如既往地邀请我。
我说着:“陈东,恭喜。”
他默不作声,等着我的下句话。
我停了几秒见他没说话才说:“我不去了。”
“为什么?”他声音有点沙哑了。
“不为什么……陈东,我跟你是朋友,并不代表我跟你的朋友是朋友。”我这样跟他说着,冷漠并且镇定。
我对他一向很有说服力,在他一票接触的人里,我像那个掌握真理的人,我说的话他信服,并且对此对我刮目相看。
这就是可悲的年少里过早成熟的好处?让同龄的人觉得你优秀得让他想靠近?
所以他接受了我对他的解说,到最后说:“张健,我很希望你在我身边的。”他郁闷地说,我竟然能想像他抚着头,边说话边踢着墙角的情形。
可是,又能如何?他现在不属于我,或许以后我再努力他也不会对我有我曾对他那样的倾心,我恶劣地对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陈东,我挂电话了,恭喜。”
“叭”一声,电话挂了,他在想什么?我无所谓,只要知道他在意就可以了。

利剑33
家里院子旁边的树林全发芽了,绿意葱葱,我叔开着车回来时沉着眉看不出丝毫喜悦。
对于张家,这是一个有点风起云涌的年头,开春的市里发生一连串事件,我叔被人推出了台面当了替罪羊,一不小心处理不当,政治生涯毁了不仅,还需面对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或者是死刑。
有些事情家里的女人是不需要她们操心的,我妈现在最大的责任是照顾好我奶奶,不让她知道一辈子都谨言慎行的二儿子这次落了马,被人陷害了去。
我也参加了张家男人们的会议……整个张家,也就我爸,我叔,我三个男人,天大的事出现了,张家的男人需要顶上去。
我爷爷以前是国民党军官,为了不愿意离开祖国的奶奶,抛弃身份隐身埋名了下来,也成功躲过了最受迫害的那十年,听说这个睿智的长者用韬光养晦保存了父亲兄弟二人,留下家业撒手人寰时是微笑着离开的。
奶奶是不希望叔叔参加政治的,但他喜欢,她跟父亲只好放了手,叔叔从外地调回来,原本是想依靠张家在本市的势力更加仕途坦荡,可没想到这次……在无旋回的时候已被人陷害了去。
“家里还有些东西,我去京里一趟。”父亲还是显得沉着。
“可是……”我叔抚着额,他是么子,奶奶中年得的,宝贝得很,继承了爷爷对政治的天赋,才三十出头,就已比别人多走远了很长路。
父亲抽着烟斗,眯着眼睛说:“这次怕是中央的人也插了手,我们也只能到中央去,我记得有个父亲的老校友,文革后还跟父亲联系过,有点交情,这事找他说说有用。”他把烟斗在桌上敲着灰,看着我,“这次那件二十四套要带上京。”
二十四套玉器是爷爷留下的最得意的收藏,从碗到勺,还有小椅子,小四方桌,全是玉雕成的,雕刻精美得栩栩如生,一共二十四件,堪称举世的无价之宝。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套玉器,我从小就在等着父亲把他传给我……我曾为了它动过我父亲不少暗室保险箱,为了它也不知被父亲用棍子追着打过多少次。
父亲既然要用上了它,必是他深思过后的考量,我点了点头,“好。”
我叔朝我笑了笑,有点涩然。
我面无表情,张家的事张家必须解决,这个时候小家子气是来不得的,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我上京这段时间,下面的时我已经叫人稳妥地打理着,你叔不好出面,有事了老管事会跟你联系……”父亲慢条斯理地吸着烟斗。
我沉着地说:“我十六岁了,爸爸。”
“嗯。”父亲笑了笑,“你爷爷十五岁就上了马背,从了戎。”
“知道。”我端坐着,知道我已必须管事。
“你跟陈东……也少接触。”父亲慢悠悠地说,每当他这种不动如山的神情时,那已是事态已经危重到生死一刻了,“这次事里,怕是他们家也认识的。”
陷害的人也跟陈家的老爷子也有交情?他的哪个弟子?还是哪个……?
“别多想,张健,你要做的就是低调,避免到陈家去,也别跟陈东说这个事,他问什么你也别说,只是小事,但也要做到十全十美。”父亲说:“乌云没散开时,全都给我收紧了尾巴,懂吗?”
面对父亲突然沉下的威严的面孔,我叔跟我齐齐答应了一声。
出了书房时,客厅里母亲拿着电话说:“是陈东……”脸色淡淡,不像平时陈东打电话来时那么高兴,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我拿过电话,她退了开去,拿着鸡毛惮子继续抖落着家具,走了开去。
“什么事?”
“今天上了新电影,你赶快出来,我等你。”他那边嘻嘻哈哈传来一票笑声,他的声音显得很雀跃,听得出来很开心。

利剑34
“不出来了,你们玩吧。”
“干嘛?阿姨不准你出来啊,你把电话给她,我帮你求情去。”如阳光一样耀眼的少年啊,只知前路的明亮,却不懂背过身后那如影随行的阴暗。
想到这,我冷笑,但嘴里还是平静地说,“不去了,这就样。”
挂了电话,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张家在这里到我是三代了,叔叔还没结婚,不知道咱们家还会不会还有其它孩子?
电话铃声又刺耳地响起了,我接过,等着那边说话。
“张健……”是吴将,陈东那边像军师一样的人物,敏锐冷静相当聪明的一人,“陈江生日,你要不要出来?”
“不了。”好,自己不行,换兄弟出马,这陈东可算是出息了。
“是我私自打给你的,陈东不知道,他挺在意你的,这不,还在那头发着脾气……”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吴将调笑般说。
我厌烦聪明人用这种亲密得让你拒绝不了的口气说话,暴脾气涌上心头,冷冷地说:“干我屁事。”甩了电话。
他发脾气干我什么事,他发脾气不得了,老子得配合他,老子的脾气呢?他妈的全世界都得围着他打转。
电话又在响,我妈在不远处擦着家具看着我,我只好接起……丫的有完没完了。
“他妈的张健你别给脸不要脸……”那文弱得像小白兔脾气冲得像狮子的邓晨晨开口就骂,“陈东生日叫你来是看得起你,你少给脸不要脸,上次的事还没完……”
我冷笑了起来,“他妈的他生日干老子鸟事。”我把电话筒甩了出去,踹翻了桌子,桌子上的花瓶轻脆在摔在地上碎了。
我妈闷不吭声地走了过来,把桌子扶了起来,收拾着碎片,不向平时那样揪着我耳边大骂不放。
她只是淡淡地说:“有人生日就去吧。”
把手里的碎片放到桌子上,走到我跟前替我整理地着衣服,慢慢地说:“如今家里不平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得低调点,路不好走,咱们一家几口的,少了谁都不是个事。”
“对不起。”我道歉。
“没什么。”我妈依旧低着头替我整理着衣襟,“你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本来是父母宠着的,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委屈你了,在外边就忍着点。”
“我知道。”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嗯。”我妈默默地点了下头,“去抽屉里拿些钱,既然邀请了你,就去,不生事就好。”
我点了点头,压抑着那如雷鸣电闪汹涌的怒气。
电话在半小时后叮铃吓铃地响了起来,“张健,你出来好不好?求你了,今天我生日,我想要你来。”陈东在那边低声下气地说。
“好,我来。”我平静地说。
“真的?”陈东在那边惊呼。
“好。”他在那边大叫,“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出去搭公车就到,晚点就到,你现在在电影院?”
“是……你那边有公车到这块的,是7路车。”陈东在说着我们都知道的常识。
我挂了电话,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院子门口时,踹了最大的那棵树一脚,那刚出来的嫩叶抖了几抖,飘落下来去年残留下的几片残叶。
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张健,冷静点。
刺痛让我平静了点,回过头去冰箱拿了冰块,拿着布裹了点冰块,一手放在脸上走了出来,妈妈在整理院子,走我面前,摸了下脸笑着说:“今天一看,突然觉得你怎么就长大了。”
她擦了擦我的脸说:“长大了挺好,就是别对自己太狠了。”
“嗯。”我答应着她,抱了抱她,“妈妈,我不会生事。”
“傻孩子。”从小跟奶奶一起纵容着我的妈妈哭了,这次,她的孩子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生活了,成长中总是有挫折磨掉他的棱角的。

利剑35
公车驶过一排一排的梧桐树,它们在春的季节疯狂地长着新的生命,拚命遗忘过去的枯萎,何谈人们的遗忘,连本是无情的树木也逃不过。
脸上拿着消肿的冰块,公车里的人们看着我,眼睛里有着厌恶,我像个刚斗凶完毕上车的不良少年。
车站到了,我把快融了的冰块扔进垃圾桶,脸上手上一片冰凉。
“张健,这边。”阳光下他的脸在闪烁着,那跳动的身躯,那明亮的笑容,即使明知得不到,心也静如死水,却还是动了,该死的动了。
那是逃不过的孽情,我刹那悲哀得迈不动脚步。
“张健。”他的笑容缓了下来,往我这边旁跑,我们相隔不过五米,此时却有红灯亮起,一只小手牵住了他,大叫着:“陈东,红灯,慢点。”
时间过去了,绿色人儿灯光中在走着,我走向他们,漫不经心地说:“对不起,来晚了。”
于是,时光恢复了正常,一切也就都忍了下来了。
那犹如魔障的情惑也消失了。
在年轻的时候,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想得到他,却得不到,然后你就残忍地告诉自己,得不到,你死了这条死,你要逼自己死心,但是然后鲜血直流也忘不了,然后你就告诉自己,时间会替你遗忘,你只有在以后的时间里等着自己痊愈这恶毒的爱的伤,当然,如果在跟他没一刀两断之前,你总是希翼做那么两件事让他一辈子都记得你,就算他不爱你。
我对陈东先前是这么想的,得不到他,我要恶毒地在他心中留一辈子,让他死了都忘不了我。
只是世事变化无常,爱情像根针,刺得你活得不舒坦,但它不是全部;憎恨像柄剑,伤中你的心,疼的也只有你自己,但它也不是全部。
“没事吧?”陈东在问,有点担心,随后把手里的零食递给了我。
“陈东,只晚了十分钟,票不退了,我们进吧。”旁边的人在叫着。
“走……”他搭上了我的肩膀,“赶紧进去。”
走着时他在我耳边悄语:“看见飘飘身边的那女孩没有?听说也是才貌兼备的女孩。”
我维持着面无表情,淡淡说:“要找后备女友?”
“靠……”他笑骂,“我是叫你留心。”
“嗯。”我看了那女孩两眼。
陈东眼色变了变,笑容却沈了下来,不再说话。
电影看到一半,他不再跟他的小女友窃窃私语,凑过我面前:“你喜欢那女孩?”
“没感觉。”我盯着大屏幕,随口说。
“哦……”他随便应了声,我依稀听见他松了口气,也许是幻觉。
“这给你。”我把裤子里掏出来的绵盒丢给了他。
他看了一眼,然后塞进了口袋,趁着电影此时的黑色底幕,他伸过手来轻轻捏了我的手。
灯光一闪,恢复了亮度,他的手拿开了。
我清楚地听到我的心在此刻冷笑了。
从第一次上床后,我就在忍耐,这次,也是一样的忍耐,尽管我想……我真的想杀了他,我平静地想,我想杀了他,但我不能。
热血沸腾的年纪的情绪是当不了真的,我努力说服自己,别让自己后悔,我调匀着呼吸,此时他在我耳边说:“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张健……”陈东继续跟小女友谈话后,坐在我一旁沉默了许多的吴将稍稍偏过头说:“你知道吗?我们这帮人里,陈东最偏袒的人是你。”
他继续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张健,他真的把你当朋友,有这么个人对你肝胆相照,我想每个人都喜欢有这么个朋友,你说是吗?”
如果可以,我想对着整个电影院狂笑,朋友?哪门子的朋友?上床的朋友?那根东西插过我身体里排解欲望的朋友?但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只是点头,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晨晨刚才口气太冲了,对不起,你知道他那性子,你多担待点。”吴将不着痕迹地打着圆场。
“嗯,没事。”我冷着脸,说。
他们习惯我这样的态度,正常情况下的态度,吴将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盯着那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电影。
如果父亲说,陈东家的人认识陷害叔叔的人?那么是谁?看情况陈东并不知道我们家出事了,不过也许以后他会知道点什么?他把我当朋友,这很好,不管是不是所谓字面上的真正的朋友。
我倾过身,趁着他的小女友在跟旁边另一女孩说话的瞬间时,在他耳边道:“今晚,要不要一起?”
陈东转过头,然后回过头,还喝了一口小女友递在嘴边的口乐,点了点头。
我再次假装认真地看着电影,余光中,他回过头,看着我,笑了一笑。
低调我懂,我会低调的,没什么我不能忍的。
陈东,他家也只有一个孩子,太宝贝了,冲着那些人对他的宝贝程度,也知道陈家这唯一的儿子又多受人重视?那么,这样的一个大宝贝,利用不好是个绊,利用好了也许……是个助力。
我本来是个混蛋……对他,我本就不想留情,现在,有利用价值,何不,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我所想得到的,而不是那虚妄得连自己都鄙夷的感情?
我顿时觉得自己可悲,我不想要那种负面的情绪,我想像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张健一样忽略一切,但是,那刻我无法否认,我真他妈的悲哀。
太他妈的悲哀了。
这是提前的一个番外版,以后可能间或会写关于陈东视角的番外,这次赘言,以后不再补充,不浪费喜欢这个文的同学的每一分钱。

陈东番外一
《不敢戴他送的玉佩》
说得再多也是种亏欠。
我不知道我到底欠张健多少。
尽管他总是面无表情地说,他跟我,就像天跟地,天是天,地是地,看着连成一块,其实没什么牵系,谁也没欠谁。
怎么说?年少时候很傻,不懂所谓情爱;年轻时候,懂爱却不懂人,还是注定要伤他;再后来,再次相遇,他真的已经死心,再大的纠缠也只是让他越离我越远,那时候,我已经不再甘心他离开我。
说到底,我欠他的太多,说得再美也无法弥补所过往的伤害。
年轻时候他伤害我,等我们老一点,他不原谅我,我无法避免他伤害我的感觉,等再反省……想起那些疼,有时候,我觉得就算没有爱,我都只能守着这一个人过一辈子。
年轻时候我说的那句老死不相往来,他嘴角的冷笑,都让每一次回想时心脏绞痛,我能说什么?不懂爱……所以能毫无顾忌在得到他的时候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我再回想……回想……我痛得眼泪流在地上,我在针刺般的地上,回想起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那是一个阴暗的电影院,我们年少,真年轻,不到18岁的年纪,那时候他多美,真的美,冷峻的脸,俊挺的鼻,薄薄的唇,还有那总是像含着冰含着水让人沉溺在其中舍不得移开眼的眼睛,他的手碰上我,我就感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我没见过比他更有吸引力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暴躁,他冰冷,他矛盾,但他是个吸引体,让我不断的地想跟接近,一看见他就想跟他再接近一点,后来在莫名其妙的情境里我得到了他,他在床上像妖精,让我明知不对却逃离不了,他在我耳边轻轻一语,“这给你……”他送的礼物,像他的人一样,清冷,却有莫明的吸引的光,只一眼,我就知道爱死了这个礼物……一块雕着一片云的翠绿的玉。
那一年,我的师兄下了狱……我知道我帮了他……害了一个我父亲最疼爱的弟子……那一晚,我打了他,再一次,我脚狠命在凌空一踢踢在了他的身上,他往空中飞,倒在了地上,倒下的那刻我似乎还看着他对我冷笑,他的嘴角还有血,冷笑着……多年后我不知道那是对谁,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我把脖子上他送的玉扯下,死命地掐着他的脖子,疯狂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利用我?”
他笑,冷笑:“怎么,想杀了我?”
他的声音破得像烂掉了的锣鼓,难听极了。
“为什么?”我想我在泣血。
“为什么利用我?”我想我在哭泣,那是我有记忆里的第一次哭泣。
“呵呵……”他笑,笑得连空气都悲哀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笑声,或许也许是我听错了,不过是我伤心到了极致,幻觉出来的,所以我忽略掉了他的伤悲。
“陈东,我恨你。”他说着,笑得猖狂,像个疯子。
我一刹那冷静,我狠狠地伤他:“张健,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我流着眼泪扯着他的脖子,我想撕碎了他。
他咳嗽着笑,摸着我的脸,像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的样子看我,“陈东,我早疯了,你不知道吗?”
我想掐死他,我的手却松了,我看着他泪眼模糊,我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自己,我听见自己说:“张健,你疯了……你伤了我的心,我好疼好疼,你为什么要伤我的心。”
然后,他消失了,消失在我的眼前,无根无迹,全部消失,我再也找不到,像我的生命里,他从没出现过。
我在疯狂地找他二个月后,我再次哭泣,有生以来记得的第二次哭泣。
我想我失去他了,彻底的失去。
我可怜我自己。
我不敢再戴他送我的玉佩,我怕我会想起他。
我还记得他流在我身上的血迹,像他的身体一样,像他的语言一样,像他的手一样,冷冷的,冰冰的,我洗了很多年我都洗不掉那种感觉。
我不敢再戴他送我的玉佩,每一次,我痛得不像认识过自己。
PS:咬牙切齿,也极端的发言,老子他妈恨陈东,真的,我恨他……恨得不得了。

36
看完电影出来,一起吃饭。
陈东带领着一票人去了酒店,和陈东父母带领着的一干人会合。
一个普通的生日宴,来了很多人,陈东父亲几十年来的弟子无数,只是本城少数来的就占了二三十号人,再加上拖家带口的,吃饭的就占了十桌。
这种年龄就有如此场面,如果硬说陈东不是池中之物,谁都不会信……他庞大的背景已经注定了他往后的道路。
陈家的独子可以跟男人鬼混,但……那也顶多只是玩玩而已,站他身边的,应该是如美似玉的美人……章微微羞红了脸,在陈东母亲的注视下。
陈东拉了把我,说:“你跟吴将他们坐一块去。”
陈东父亲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我,朝我微笑了一下,这是个花头白发却精神矍矍的老者,隐世度日,对任何事都缄默其口,谁也不能真正从这个人口里得到他想知道的。
多深不可测的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别人的心思。
我面无表情,恭敬地朝他们弯了弯腰,跟吴将他们走了。
吃到一半,我们这桌都在笑闹着,林子归抱着吴将的头打了一下,口里说着:“你瞧,咱们嫂子笑得多羞涩。”
全桌一阵大笑,朝着正在轮流敬酒的陈东那边敬了敬杯子。
等着一阵笑闹过事,我朝吴将他们说:“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嘎……”洪成鹏被口里的鸡腿咽着,连忙吐了出来,“等会,陈东说晚上还有节目,你先吃完了再说。”
我已经站起,“不了。”把餐纸扔桌上,起身。
“喂,张健,你别又犯冲,还有没完没完了……”姓邓的小子又在叫嚣。
“我答应我奶奶早点回去。”我回过头,平静地说。
如果换平时,我脚步都不会停一秒,迳直走出去,但现在不是平时,不是吗?
“你……”邓晨晨想说什么,硬忍了回去,悻悻然的坐了回去:“没见过这么大还粘奶奶的人。”
那边远处,还有人在拿着陈东和他小女朋友在调笑,我能忍,这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但觉得无味,避开也好。
刚走到酒店大堂,就被人拉住,是陈东胀红的脸:“你去哪?”
“回家。”我淡淡地说。
“你……你不是说今晚我们一起过?”他把我拉到一旁角落不受注目的地方,压抑着说。
“你确定有时间?”我不耐烦地把脚跟换了个姿势。
陈东深吸了口气,“我确定有。”
“你回去,别闹。”他把我再往一人多高的盆载后面塞进去一点,在我嘴上亲了一口,“张健,我今天生日,你依着我点,好不好?”
我只是看着他。
“再说,是你说今晚我们一起过的。”陈东脸红红,眼也有点红,俊美的脸有点委屈。
我低下了头,不想看他的眼。
“我想今晚和你过,张健,好不好?”他软了下声音,我想无人抗拒得了,就算我真没打算跟他过,我想那刻我也抗拒不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一哀求,你就不像你自己,不管其中有多少爱恨阴谋交织。
“好。”我抬头看他。
“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我说着。
“先进去。”他说。
“我先出来了,再进去不太好,我去天元开房,你来得就来,不来也没关系。”我淡淡地说,也在他脸边轻吻了一下,“生日快乐。”
我从他的身边走过,他怔怔地站着,眼睛随着我而动。
我没回头往门边走,站到路边拦车,眼睛余光瞥见陈东冲到我身边,我看向他,他冲口就说:“我先看着你上车。”
我闻言不由得笑了一笑。
他闪了闪眼神,不再看我,伸出手拦车。
有车停下,他从口袋里把钱包掏出塞我裤子里,“你先过去,我等会就来。”
车子的后视镜里还有他的身影在站着,我对自己笑了一笑,瞧,张健,就算明知你是男的,就算他不爱你,他也拒绝不了你。

37
关掉了电视机的音量,我裹着浴巾躺在床头,跟母亲说话:“今晚就不回来了。”
“嗯。”妈妈在那边顿了一顿,没再多问:“明早早点回来。”
“爸爸呢?”
“他现在在书房里。”妈妈依旧平静地说,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勃勃。
“妈,会没事的。”我听见陈东塞地我口袋的手机响了,真是个聪明的人,连带钱包一起塞进来,多贴心。
“知道。”妈妈在那边说:“你们好好的就行。”
“你爸爸明天要上京,我替他熬点补神的汤去,你早点回来,送他上飞机。”母亲说着,“夜里凉,睡觉别踢被子。”
“知道了。”我把电话挂了,接起一直响个没停的手机。
“我要跟吴将他们再去喝一摊,你要是……你要不要过来。”
“不了。”我转着摇控器,嘻嘻哈哈的娱乐节目里人们笑得前仰后翻。
“那你等等,我尽快过来。”他说着,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很低。
“陈东,给谁打电话呢,快点,嫂子等着你送回去了,可别违了她的门禁,今晚可是为你违反家规呆这么晚了……”有人在用破锣般的噪子在吼。
“302。”说了房间号码,我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零点时陈东出现在了房门口,满身的酒气,电视里雪花闪闪,我换了个有影像的频道。
“张健。”他喷着满嘴的酒气向我袭来。
我一脚踹开他,“滚,洗干净点。”
他倒在了地上,傻笑,“张健。”眼睛都没睁开。
我把桌上的水浇在了他脸上,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眼睛睁了开来。
他的眼睛慢慢明亮了起来,直到他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时,他的嘴角泛起了亮得极为刺眼的笑容,下一刻,他却撇了撇嘴,委屈地说:“冷。”
他提了提身子,把被水沾湿了的圆领衫脱掉,擦了擦脸,拿衣服的手一摊,又直直地看着我……
我冷笑了一声,陈东,你在等什么,等我哄你?
走向前,用赤脚在他心脏上重重地揉了下,“滚去洗澡。”
“唉呀,疼……”他喊着,抱着我的脚。
我要抽出脚收回来,他死抱着不放手。
“你好无情。”他看着我,指控地说。
“陈东,去醒醒酒,少给老子发酒疯,你他妈的不清醒点,就给我躺在这里,”我蹲下,脸对着他的脸,慢慢地说:“甭想上老子的床。”
毫不留情地踢掉他的手,顺便打上他的下巴,刹那脚尖有点疼,同时他又哀叫了一声。
“张健,下巴没了。”他又在鬼吼,爬起来,揉了揉脸,亮着眼睛问我:“浴室在哪?”
我哼了一下,指了指方向,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沿途磕磕碰碰,摔倒了就再又爬走,往着浴室走。
这厮,醉得越深眼睛越亮,妈的不知喝了多少。
“冷……冷死我了,没热水。”浴室里在鬼吼鬼叫。
这白痴,我懒得再理,把声音再开大点,盖过他那噪音。
过了半天,这白痴终于滚了出来,甩着满是水的头,半闭着眼睛走着过来,一倒到床上,抱着我的腰,抱怨:“张健,我头好疼。”
“怎么不喝死。”我淡淡地说,依旧无聊地转着电视台。
“张健,张健……”他在叫魂。
我没睬他,拿着摇控打发时间。
“张健,关掉那该死的电视,我头疼死了……”他吼完就一把抢过摇控器,甩在了地上。
我慢慢对上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想……干……什……么?”
“你不理我。”他把脸皱了起来,又露出那种委屈的神情,“是你叫我来的,为了能来,我被那群家伙不知道灌了多少酒。”
我扬眉,“我的错?”
他蠕蠕嘴,不说话了,头埋进我的肚子,冷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把头发擦干。”我推他。
他死巴着我腰不放,“你帮我擦。”
我继续推他。
“你帮我擦。”他喝醉了,所以像个孩子赖皮,抱着人不撒手。
“我去拿毛巾。”我哑着嗓子,他在我的肚子上蹭,我下方那里已经有点抬头的趋向了。
“拿这个擦。”他果然醉得一塌糊涂,把我腰间的浴布一扯,放到了我手上,还抬头对我极为灿烂地一笑。
我把浴布放到他头上,他才把那张脸低下,又在蹭着我的肚子。
“这里起来了……”他的头又低下了几厘米,正对着我的胯。
我死命揉了下他的头,他只甩了甩头,没在意,用手点了点龟头前面,沾了沾放进口里,抬头皱眉说:“咸的。”
我真想把他踹下去……我冷笑着,把他拖上来一点。
喝酒的人不讲理,他不上来,手得寸进尺捧住我屁股,“我再尝尝……”一口咬上那前面。
激疼如闪电般让我一脚踹上他胸,“你他妈的要咬死老子啊……”
这下好了,它彻底蔫了,老子差点没断子绝孙。
“啊……”陈东倒在床上,爬了起来,又向我爬过来。
我再踹他,他抱住我的腿,抱怨:“我看看嘛,干嘛这么小气。”
妈的,老子跟个醉鬼上什么床,这床不用上了,直接把他打昏,告诉他做了得了。
“看看……”醉鬼力气比平时更大,腿被他掐得动弹不得,腰背被抵上了床头,脚被举得伸向了空中,就着脚朝天的姿势,让他妈的这混蛋对着我的小弟弟……他看了看,再含了进去,他含着吸吮了两下,吐出来,无辜地看着我:“不好喝……”
我当下气得想踹死这王八蛋,不好喝,他妈的以为还在喝酒?
他再次低下头,把那里含进,谢天谢地,妈的这混蛋没用牙齿了,我咬牙切齿地想。
长长的呻吟了一声,陈东亮着眼睛看着我,嘴角有着着不可察的笑容,他抽了出来,舔了舔,伸起身体对着我,恶意地说:“张健,你在抖……”他就着我那颤抖的腰,笑得得意极了。
PS:这样,要虐陈东的各位,满意滴否?

利剑38
我压抑住所有的怒气,告诉自己不能跟一醉鬼计较。
尽管那笑容刺眼得我想扒下他的脸,“张健……”他拖着长音叫我。
妈的,他还有脸撒娇了……他点着我的性器,眨眨亮晶晶的眼,“翘起来了……”
操……老子不翘起来他妈的还跟他躺一床。
我揪住他的脸,用力扯着他的脸皮三百六十度转弯:“妈的,你做不做?”
“疼……疼……”这厮还知道疼,俩手齐上来拉我的手。
“呜呜……张健,疼……”他抱住我的腰,也不嘲笑我腰抖了,蹭着我的脖子。
喝那么多干什么,怎么不喝死了别过来了,我无法面对这样的陈东,撒骄的陈东,讨好你的陈东。
“你不做老子做。”我冷哼了一声。
“啊……”他听不懂我的话,只是抬起头来,寻着我的嘴,“吻,张健,吻……”嘴巴凑了上来,含着我的嘴唇。
“软软的,凉凉的,好吃……”他边含着喉里还咕哝。
吃他妈的鬼,我狠命地拉开他,他契而不舍地又凑过来,“吻……吻……”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不做,我做了。”我认真地跟他说着,我的腰还在抖,我不想再伺候这醉鬼。
“吻……”他委屈地撇着嘴,就着我的手吻着我的指节。
“你躺下,我给你吻。”我哑着噪子。
他迟疑了一下,发亮的眼睛盯着我像在肯定我话里的意思,最后还傻傻地对着我一笑,躺下了。
我吻上他的唇,他跟三月没见肉的狗一样立马吸吮住不放,时不时的用舌头舔一下,还用牙齿轻微地咬咬。
我燥热得慌,用手摸向他的下方,用手指微微探进他的后方,他跟弹簧一下跳了起来,瞪眼看我。
我回瞪他。
他再眨眨眼,脑袋在我脸边蹭蹭,“张健,张健……”他又在叫魂了。
“妈的……”他还不停地蹭,我都快着火了,他还蹭。
“疼,张健,疼,脑袋疼,屁屁疼……”他还有脸摸了摸他的屁眼,妈的老子只是用食指在口子里轻微地碰了一碰,一点都没进去。
反正妈的他疼就是了,所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要睡觉。”
我刹那崩溃,不敢置信地盯着这混蛋。
可他一个翻身抱住我腰,用腿夹住我的腿,死抱着,头埋在我脖子里,双眼一闭,睡过去了。
“陈东……”我慌了,我全身上下跟着火似的,这王八蛋却要睡,还让不让老子活了?老子是要他来跟我上床的不是来睡觉的。
“陈东……”我叫着他,用力挣扎。
醉鬼死抱着,眼睛没睁开,还嘀咕,“疼,睡觉。”
我用尽全身的忍耐深吸了口气,绝望地看向自己的下方,在陈东的死抱里,尽力伸出一手,圈住了自己的那根。
等它泄出来,陈东已经睡死了过去,腿还搭在我的肚子上,白色点滴喷在他的腿上,他在我颈项动了动,发出了几句外星人也听不懂的呓语,遂又死睡。
我盯着前方的柜子,电视还在响着,遥控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发泄过后的疲惫让我不愿再多想,在圈抱中稍微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半夜,朦胧间,我听到陈东在呓语,他叫着:“张健。”
那两个字,清晰可闻。

利剑39
天空只有点点亮,透过拉开一点的窗帘看着,还带点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眨了眨眼,房间依稀看到椅子的位置,电视在闪着雪花,没有图像。
墙上的表钟模糊看得清指针的位置,早上五点十分。
脖子间是一片被呼吸后的潮湿,我动了动,换来背后的人的两声咕噜声,他的唇碰着我的肩膀,微微回头,能看见那张沉睡的脸,无辜,俊朗,刹那再次不可抑制地抨然心动。
用了点力想把他的手拉开,拉不开,毫不犹豫用手掐,用尽全力,终于把狗爪子给耙开了。
掀开被子跳到床下穿裤子,陈东迷糊着眼摸着他的手,傻傻地:“你去哪?”
“回家。”把裤子穿上,把T恤套上,再加上外套,我回答完打算就走。
“天还没亮。”陈东从床上也跳下来,天气太冷,他什么都没穿,一哆嗦,腿间那狗东西还抖了两抖,我不屑地瞥了它两眼。
陈东低头一看,立马用手挡,结巴:“它……它……太冷了。”
我冷笑两声,挡什么挡,老子还没见过不成?对着它再次不屑地抛去两眼神,转身就要走。
“你什么意思?”他大声地叫。
“没什么意思。”我懒懒地应付了他一句,走到落地镜时停了下,对着镜子随意地整了整衣服和头发。
“你怀疑……怀疑我的能力。”他抱住他的小弟弟,瞪着眼睛看着我很受侮辱地说。
“那又怎样?”我再撇撇嘴,向门走去。
“我没问题。”他皱着眉,很不高兴。
我扬了扬眉头,问他:“你确定?”
“确定。”我听到了他的咬牙切齿声。
我嘲讽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那是谁他妈的昨晚什么事都没干?”
径直向门走去,让他自个儿郁闷去。
“你……”他跑过来抓住我拿住门把的手,“我那是喝醉了。”他胀红着脸说。
“是,你喝酒了,”我敷衍地对他说:“好了,我不会嘲笑你性无能的。”随意地拍拍他的脸,拉门把。
他胀红着脸,气唬唬地看着我,就要开口争辩。
我立马接口:“你放不放?我奶奶早上要等着我吃饭,你要让她大清早的在这么冷的天站门口等我?”
陈东蔫了,抓住我的手往他那里碰,“我行的,你摸摸它就会起来的……”
“好了,我要走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粗鲁地拉开门,再“砰”的一声关上,把目瞪口呆的他留在房内。
电梯时,想起陈东那张饱受了打击呈现出不可思议神情的脸,我把脸抵在电梯间隙里,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天,太逗了,陈东要是今天心情不郁闷死我把脑袋摘下来让他当球踢。
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摸过“它”的手,无法停止嘴角的笑意。
回到家时,七点钟,父亲已经醒来,跟我叔在书房。
我敲门进去,我爸点头,“回来了,”他站起身,“那就来吧。”
我跟叔跟在了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打开一道一道门,在最后的暗室门前停住了脚步,父亲把最后一道暗室的门打开,拿出一柄黄金钥匙,对准了孔,把保险箱打开,拿出一个檀木箱子。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了。”父亲说着,对我说:“你要再看一眼吗?”
我摇头,“不了。”
“临成?”
“不了。”我叔也说道。
“好。”
暗室门一关,箱子跟了出来,这个檀木箱已经有三十年没离开过那个暗室,而今天我们就要送走这套无价之物。
“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就上飞机,临成你住家里,什么事都不要出头,尽量低调,你……”父亲面向我,“尽管你从小性子就乖僻,暴躁没耐性,但我知道你也能忍,什么事做之前,多想想你奶奶和你妈就好。”
“知道。”我应道。
“去吧,你奶奶该起来了。”
我退出了书房,走到奶奶的房间,奶奶此时已坐到梳妆台前,妈妈正在给她梳头发,我拿过妈妈手中的梳子,示意她去做她的事,看着她走出了门,弯腰亲了亲奶奶的额头,说:“早上好,奶奶。”
“好……好……”我奶笑眯了眼,坐在太师椅上伸上手摸着我的手,“乖孙睡得好不?”
“挺好的。”
梳整齐了头发,搀着她起来,“今早要吃什么?”
“都好,什么都好。”扶着她出门,她一路照常叮嘱:“不要跟你爸爸呕气,要多顺着他点,他不懂事你不能也跟着不懂事。”
餐桌上父亲不再对我冷眉冷眼,我把小菜夹到他碗里,他“嗯”了一声,我奶奶在旁边看着眉开眼笑,危颤颤地夹着一块肉放我碗里,笑得又露出她无齿的牙:“乖孙。”
妈妈笑着把调匀了的肉羹用勺放到奶奶的手里,让她吃着。
电话响了,我起身去接。
是陈东,他在那头说,声音明显压抑:“我不是性无能,我告诉你我喝多了。”
“我知道。”
“我不是。”他的声音急躁了起来:“我真的是他妈的喝多了……”
似乎能看见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我扯了下嘴皮,再次重复,“我知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我?”他压抑地问。
“没什么。”
“你……你觉得我不行?”他委屈地在那边说。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一个字答复了他。
“你有。”他像在指控我。
是的,我是故意的,我是在报复,那又怎样?他表现得那样差劲,还不许我置疑一下。
所以我很平淡,看了看隔着段距离的餐桌,淡淡地说:“陈东,我只听过酒后乱性,没听过酒后会歇菜的。”
“他妈的……”我听到了不怎么说粗话的陈东的咒骂声。
我深吸了口气,把嘴里的笑意给压了下去。
然后我听到他说,“你出来,你今晚给我出来,同一个房间,我证明给你看我是不是性无能。”那边的人可能快要疯了。
“没空。”我冷静地说。
“张健,你别玩我。”我似乎又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了,“你他妈的给我出来,你不来我来你家里逮人。”
我叭地挂断电话,扯断电话线,走向餐桌,让他他妈的烦去。
PS:笑着打滚,陈东哟,被怀疑小弟弟不行哦~~~~~~~~~妈啊,这孩子该多苦恼啊。

利剑40
送了父亲的机,回到家,陈东蹲我家门口,看着车子驶进小道就站起来围着车子打转,看见我妈下车就低头哈腰:“阿姨好。”
看见我叔,又举起手摇摇,“叔叔好。”
我妈笑着说:“啊,陈东来了啊,找我们家张健玩啊。”
“是的,阿姨。”陈东笑了一笑,乖小孩样子。
“好,好,你们上楼玩去,阿姨给你们做点心去。”妈妈推开了院子的门,对着我们直笑。
我叔在陈东看不见的余光看了我眼,我对他们说道:“妈,你跟陈东先进去,我和叔把车停进去。”
我走向大院的门另一边,那是车库,跟正门的方向是反方向。
“好。”我妈笑着看着陈东,陈东看了我好几眼,碍于长辈在场,跟她进了去。
“他不知道。”我把车库的门打开,看着我叔下车,对他说。
“嗯,他是小孩子,大人的事不懂太多。”我叔迟疑地说:“看起来他跟你感情很好。”
我哼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健儿……”我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是叔对不起张家,朋友该怎么交就怎么交,不用理会顾忌太多。”
“呵呵,”我没有笑意地笑了两声,“奶奶要是知道她乖孙对他叔不好,非得伤心死。”
叔叔沉默,若有若无地叹了声。
我问他:“叔,事情真的非常复杂吗?”
我叔再度沉默了一下,叹气,“生死之间啊,健儿,小叔这步没走稳妥,就把整个张家都拖下水了。”他把手沉重地放在我的肩上,想拍,可能太过于沉重,不能再拍,低着头走向正院。
那道背影,背弯得很扭曲,不像那个我狡猾聪明的叔,很多次我在回想关于我的家庭时想过,我叔那个时候怕不只只仅在生死之间,他承受的远比我想像的多,以至于后我父亲死去,他痛哭失声跪在尸体面前,抓住我父亲的手,说着对不起,哥,那手,谁也拉不开。
我走进客厅时,陈东马上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我,嘴里对我妈说,“阿姨,你做的绿豆糕真好吃……”
我妈掩着嘴笑,挥挥手,看了看时间,说:“奶奶就要醒来了,你进屋把她搀到客厅来。”
“我跟你去。”陈东很快接道,看了看我妈,说:“好久没看见奶奶了。”
“去吧,你们都去。”
在转弯的走廊里,谁也看不到的角落,陈东压住我,说:“我没病,我不是性无能,”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往底下探,愤慨地说,“你摸摸……”
我摸不到三秒,他就半挺了起来。
他呻吟了一声,眼睛看向我,那里写着两字“看吧!”
我冷静地说:“你确定要在这里耍流氓吗?”我看了看眼不到三米处奶奶的房间。
“张健,我没病。”陈东不管,伸着嘴咬我。
“你要在我奶奶房间前操我?”我淡淡地问他。
他全停了动作,不敢置信地看我,可能是不敢相信我用平静地口气说着最无耻的话吧。
但又怎样?他要习惯的可不少,这只是其中的一项。
他放了手,我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被他掐了的手,他走在我后面一步,说:“张健,你真奇怪。”
我停下脚步,说:“是吗?”
他停下,“是。”
他低着头,呈现出迷人的脸的弧度,就是这样的陈东,有张好看的脸,所以,我容忍了他百般错误,乃至于错误的爱上了他,在没有他的那几年里,我剖析年少的自己,这样告诉自己,但很遗憾的是,就是这样浅薄的认知,却让我从没忘得了他,只不过是像打了封蜡的信把他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假装忘了罢了。
“你可以回头,”我指指后头,对他说:“陈东,回家去。”
他转身,离开,我可以再次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啥都不是的玩艺,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再放他一片晴空。
他却马上摇头,“我跟你进去看奶奶。”他先行一步,把门推了开,不知我说的话的意义。
那道背影,尽管显得青涩,我慢慢地想,这条路,拉谁下不下水,我想,不是我一个人做得了主的。
奶奶醒来,陈东跪着问安,欢喜得老人家摸着自己的抽屉,硬是给了一个红包才让我扶下躺椅。
送了奶奶到客厅,院子里的丁香花全开了,妈妈把推窗门全都打开,把我奶奶放到庭院中,对着我们说:“你们上楼玩吧。”
奶奶笑眯眯的,挥挥手,叫我们上楼。
“奶奶真好。”边上楼梯陈东边说。
我没有说话。
“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陈东问,把他的衣袖撸了起来,手上一片青肿,“你看看,这全是你早上掐的,现在高兴点了吧?”
我打了自己的门,把自己扔到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在我旁边问,挺小心翼翼的。
“没事。”我不耐烦地拨开他要碰我脸的手。
“你看起来不高兴。”他说,“是为了昨晚吗?”
“不是。”我瞪了他一眼,“我能为那种事不高兴吗?”
“那是为什么?”他追问。
“你别管。”我烦燥,连带声音也是厌烦的口调。
“出什么事了?”陈东问:“我在你家门前蹲一上午了,都没看见有人应声。”
我瞪眼,还好,奶奶的房间是隔音的,要是让这厮吵醒,非抽死他不可。
“我送我爸上飞机。”我淡淡地说,把他要伸过的头用手推到一边,拒绝他的靠近。
他一个压身,我“啊”了一声粗喘了口气,他再翻到我身边不再压着我,对着我的脸,“说吧,说吧,你爸去哪了?让你这么心烦。”
“去北京。”我转过头,不看他,或许是不忍心吧。
“去北京干嘛?”他继续问。
“没什么。”我背对着他,头埋进枕头里。
“张健,你说吧,你爸去干嘛,你怎么这么心烦?”
“你看见那天我不烦了?”我踹了他一脚,“闭嘴,别惹我烦。”
我把头全埋进枕头里,他在旁说道,“好吧,我不惹你烦。”
过了一会,他说:“张健,你想睡了吗?”
过了好久,我“嗯”了一声。
“你睡吧。”他好像在我耳边亲了一下。
良久,空气里一片沉静。
“张健,你家是不是出事了?阿姨笑得都怪怪的。”他以为我睡着,在我旁边轻声地嘀咕,“难怪你这么不高兴。”
他的手指在我的眼上动,他说:“你的眼睛真漂亮,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我翻过了身,他可能吓得了收回了手指。
“连睡着了都这么倔。”这次他的手,摸了我的眉头。
心底一片纠痛似的平静,诱饵埋下,幸或不幸?谁知道。
谁又在乎?

利剑41
后来的后来,我对陈东说,我心疼过你。陈东问,什么时候?你不知死活的时候,我说。
那是什么时候,他执拗地问着。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想我不应该告诉他,那就是他最愚蠢的时候。他想了半天,终没有再问,只是拿了被子睡到了地上,问我,张健,你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不放过我们了?我听见我清楚地回答他,是。你真残忍,他说。
你真残忍,他说。
利剑41
第二天的电话里,陈东期期艾艾地问:“你叔叔是不是出事了?”
我说:“是。”
然后一片沉默之后,他挂了电话。
屋外阳光一片,蜜蜂嗡嗡飞着到处采蜜,花儿都开了。
院子外面长长的小道,两旁是绿意盎然的大树,枯叶早被风吹走了,我早晨一个人走过去,傍晚时再走回来,青春似乎可以变得单调,假如没有那些人那些事的出现。
陈东偶尔会在路中等我,静静陪着我走过去走回来,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那是在以后回想中难得的关于我们平静的时光,他低着头在我身后半个步子后跟着我,有时踩着我的影子,嘴角会微微一笑,眼里有着明显的欣喜。
那个时候我已经把我和他的可能已经全部断掉,反倒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陪伴,都不多想,谁知道不久后我们会不会从此不再相见?
叔叔的事并不好办,父亲已经在北京呆了半个月了,我们家已经做好用全部身家保叔叔性命的准备。
母亲半夜会睡不着,有次书房灯亮起,她就坐在父亲坐的位置上,看着我们的全家福,愣愣的。
叔叔在半月中体重直降十公斤,我曾听到他有次背地里打电话给父亲,他哭着说:“哥,去坐牢也好,死刑也好,你回来,这事咱们不弄了。”
叔叔跟父亲一样,被爷爷教育成流血不流泪的汉子,那次他崩溃到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已经知道我们家命垂一线了。
叔叔倒了,自然跟他息息相系的张家在这个城市也算是完了。
这天放学,路中陈东照常出现。
他伸过来要拉我的手,我拒绝了他。
夕阳应照着他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
路边的野花淡淡香味,在我快到家时,他说:“张健,你们家会没事的。”
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无动于衷。
“是真的。”他吐了口气,“相信我,你们家会没事的。”他转过头不看我,踢着路边的小草。
“我怎么相信?”我冷冷地说,指着我家的大院子,“看看,我叔的罪名足够他上刑场被枪子蹦掉,而我们家……这幢房子,也会跟着他的死去被淹埋,我父亲为了张家在北京回不来,陈东,你翅膀都没硬,告诉我我们家没事,你说我要不要信你?”
“……”他没有说话,他也拒绝说话,只是踢着前面的小草,践踏出了一片残绿。
“我不需要安慰。”我甩开他,往家门走去。
背后的他,一声不吭。

利剑42
陈东好几天都没出现。
我在第一天时,走进那条漫长的树荫遮盖的小道时,回头望去,他不在那里,我调转了头,从那天开始,没再回过头。
我背著书包进教室,把自己埋进书里,平时挺大胆的苏小明都不再跟我说话,眼睛瞅见我,嗖两下,转别处去了。
满城的风言风语,我叔叔的事终于藏不住,成了人们的茶后饭余,连带的身边所有人见我的眼神里都有着好奇,也有着不知所明的鄙视。
“贪官,看见了没有,那是贪官家的。”
“听说他叔叔的官就是他们家用钱买的。”
“你没听说,他们家以前就是地主,专干坏事的……”
我揉揉眼角,这年头的高中生怎么白痴成这样,该说这年头的教育成功得让他们保持了脑袋的纯洁无暇吗?
妈妈把电话线给扯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总是打过来漫骂叔叔,惊得连奶奶都问谁打过来的,出什么事了?
有天放学,叔叔问我:“学校怎么样?”
“还好。”
“如果有事,就先休学。”叔叔瘦得连眼晴都陷出了一个窟隆,怎么吃都吃不下东西,每天会有几小时外出让人审问他之外,他不太在奶奶面前出现,怕让她看见了疑惑,只是每天早上晚上趁着天黑点陪奶奶说会话,坐在旁边让奶奶看不见他。
“我知道分寸。”
这天回来,匆匆忙忙走到奶奶身边,跟她说了几句话,回到房间,把底下抽屉深层的跌打药油拿出来,在出学校的时候被学校的几个小混混堵住了,就那几个仗着人多一点打混战的小混混很容易打败,不过难免受伤,为了保护脸皮,我就让身体代替了不可避免的伤害。
咬着牙对着镜子把背部的青肿给涂上药,妈的,那一棍子像把人骨头都打断,丫刚才没把那欠揍的给踹死算便宜他了。
刚擦到大腿,叔叔在外边敲门:“快吃饭了,你去陪奶奶说会话。”
“好,就来,我做完这个题。”我掐住大腿,平静地说。
紫红的肿起,还有血丝溢出,大腿伤得有点重,那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我似乎还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走回来的时候尽力控制着步伐的走动才没有出现瘸拐的现象,不过现在看来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点,骨头只是有点疼痛,不过我把药油全部倒在上面时,疼得必须把牙给咬死了才能不喊出声。
身上也就两处伤重,一对四,这结果不错了。
把脸上的汗擦掉,身上药油味太重,一下楼就肯定被家人知道,还好是春天,捂得紧一点,味也不太重。
但靠得近的话不可能不被他们知道,我只好在下楼的时候,趁着妈妈在厨房时走到大门,回头喊:“我有点事,出去一会。”
“去哪?”妈妈拿着勺出来连忙问。
“没事,有几套试题,我做不出,我想出去看有没有参考书买。”我说着。
我叔戴着眼镜正在跟奶奶在别厅读书给她听,也从门边探出头,“要吃饭了,明天再去。”
“我先去找找,试题晚上得做出来。”
“别去了,我教你做。”我叔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找找去……”我把大门打开,镇定地说:“晚上可能晚点回来,我想去看场电影……”
不等他们说话,我关上了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了十几步,门被打开了,妈妈在半黑的夜幕里说:“天都黑了。”
“妈,我就出去走走……”衣服里的药油味还在飘散着我周边,这种时候,让他们知道了又何必,不过是让他们心里更难受,承受的更多?
“走什么走,都快吃饭了?”妈妈有点焦急地喊,就要过来拉我。
“我先走了,我约了人……”我飞快地跑掉。
“张健,健儿……健儿,你跟谁约了……喂,别跑,你带够钱了没有?早点回来……知道不知道……”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撑住树干,扶着大腿,这时黑幕终于把大地盖住了,走过这条属于张家的小道,再向前,会有点点灯光吧?
我一跄踉一跄踉地扶着脚走,刚才的跑动已经拉伤了伤口了,骨头连着肉隐隐作疼,我向前走着,不想被黑夜掩埋。
那转弯处,有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
我抬起眼他就在那里,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然后听见他压抑着什么的声音说:“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他的脸在抽搐,一种受到惊骇的抽搐。
“张健。”他想过来碰我。
我打开他的手,冷冷地看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
“你怎么了?腿怎么了?谁打你了?”他转过身弯下身子就要摸我的的腿。
“滚开。”我不耐烦地推开他。
“你站住。”他一瞪眼,把我扯住,就要拉开裤子打量。
“陈东,是不是天黑了你就想耍流氓了?”我拉住他的手,问他。
“随便你怎么说。”陈东也不耐烦,“反正怎么样我也说不过你,随便你。”
他拉扯着裤子下来,我挣了两下懒得挣,随便他。
光线很暗,谅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闻到了药油的味道,凑到大腿处闻时,倒抽了口气。
他拿出打火机,打起光在那处瞄了一眼,就一眼,他像爆竹一样炸起了身,就着那点点火光,我看见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凌厉:“谁打的你?”
我说:“你想冷死我?”春的夜色里,风不像白天般轻柔,却像冬风一样冽骨侵心。
他寒着脸把裤子拉起来,灵巧地系上,把我的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高处遮住我的脖子。
“谁?”
“我饿了。”我挥手他的手,不想答,提起脚步就要走。
“你……”他狠狠地咬了下嘴,走到我面前蹲下,“我背你。”
“我不是残废。”对着他那已经有了男人坚毅背影雏形的背影,我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不是……”他转过头,烦燥地说:“上不上来?快点,别逼我发脾气。”那眉宇间紧皱着,显示着他的不高兴。
“张健,你这个时候别跟我倔好不好?别逼我求你。”黑夜里他眼睛有点发光,有点吓人,我把身子倒在了他背上。
下一刻,他帮我背起,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擦了药。”我淡淡地说。
我的头倚在他的脖子处能清晰看见他抿紧了嘴,他生气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这样抿着,真孩子气啊……看着那已经黑透的夜,他只是个孩子,不像你,是个早熟的怪物。
怪物,怪物,小孩好可怜,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吃他。
怪物说,我饿了。

利剑43
“陈东,我讨厌你。”夜黑了,趁着谁也看不见谁,怪物口吐真言。
“我知道。”陈东闷闷地回答,“那你有点喜欢我没有?”
我用牙咬着他的后颈,直到口里尝出了腥味,松开了嘴,舔着他的伤口,说:“没有。”
他依旧背着我走,听到回答头低下了,认真仔细地看着路。
来到公路旁边,公车这个时间已经不来这个地方了,出租车也没出现,他背着我往前走,没有松开手。
“我可以自己走。”
他闷不吭声,低着头往前走。
黑夜里冷风袭来,他的背上很暖和,我的嘴可以吻到他的肌肤,他肌肤下面的血液还在我嘴边诱惑我。
“张健,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他,在他背上,他的气息全部充斥在我鼻间,依着他,突然觉得困了,想睡觉……
“我不喜欢你讨厌我。”他低着头闷闷地走着,路边的空车过了也没看见。
“出租车。”我大叫。
出租车停下,黑夜里我看不太清他的脸,我只是扯了下他的头,“放我下去。”
“那你告诉我谁打的你。”他不肯放我下来。
“放不放?”我掐住他脖子。
“不放。”他粗声叫道。
出租车司机在不耐烦地催叫。
“你想走到城里去?”这是城郊,走城里是两小时。
“走就走。”
“你想走就走,我要坐车。”重力推着他的背,他不动,我恼了,“他妈的陈东放老子下去,我饿了。”
中午没吃,下午打完架,又跑出来,妈的饿到胃抽筋,这厮还跟我倔。
“张健……”他像是无可奈何地叫了我一声,把我放到车里,我一坐进去就关上门,对司机说:“开车。”
陈东在车门外拍着车门,“我还没进。”
司机还在迟疑,“开车。”我再说了一次。
“张健,开门,开门……”
“开车,你还走不走了?”我司机说。
司机看了看我,估计给冷脸吓着,踩下了油门,只见车前一个人影挡在了前头,陈东拍着司机的门,“给我开门。”他厉声的喝掉。
司机又看我,我冷哼了下,不再说话。
陈东钻了进来,在车内昏黄的灯里,他生气,但又觉得委屈,整张脸上都是烦燥,瞪了我一眼撇过头就不看我。
车子很快地在空道上奔驰,司机可能急于摆脱我们,半个小时的车程愣是给开成了十五分钟,我们一下车,车子嗖一下就不见了,可见司机不待见我们这趟乘客。
自己往餐馆里走,刚坐下位置,陈东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点完东西,他大模大样地拿过我的餐谱自己点。
“我跟你很熟?”服务生走了,我问他。
“熟。”他说,面不改色,“床都上过了,你说熟不熟?”
我哼笑了一声,随后他面色也好看了些,“你别跟我倔好不好?告诉我那人是谁?”
倔?这到底是谁倔了?
“有湮没?”我摸了自己身上,烟放书包里头了,没带。
“没。”他皱皱眉。
“出去买。”我对他说。
“吃完饭再说。”他回着道。
我站起身打算自己去,他也跟着起身,忍气吞声地说:“吃完饭再去买成不成,你看,菜都上来了。”此时,服务生端着小菜上来了。
我又坐了下来,陈东的手机响了,他接起,说:“是呢,妈,在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就小明,嗯,晚上就不回来了,成了,我都在家乖乖呆一个星期了,你还想我怎么样?我这么活泼一人,你不能把我当闺女养啊……知道了,知道了……好……你跟爸说声,就这样……”他挂完电话,又按了号码。
“晨晨?”
“我跟你说,我告诉我妈我现在跟你一起,晚上也不回去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妈等会肯定会打电话到你家去,你别接,你不是说你们家今晚就你一人在吗?得了,我今晚有点事……对,重要事……你别跟我噜嗦,不是有来电显示吗?我家的,陌生的电话一律不接……”陈东挂完电话,把他点的鸡肉饭里的鸡肉扔给我。
我扔了回去,“我不吃这个。”
“你就吃吧,瘦得跟竹竿似的。”
我懒得问他刚才干嘛跟他妈撒谎。
陈东吃了两口,喝了口水,说:“我这阵子被关屋里头了,上学放学老爷子都派了人来接送,搞得跟旧社会公子哥似的,差点没把我憋疯。”
我刨着鱼骨头,拎出来扔桌上,继续塞一大口咀嚼,没看他。
吃完这一口,全都吞肚子里了,张口:“如果你们家不让你跟我往来,依着他们就是。”
陈东没说话,拿筷子撮了两下米饭,转移话题,“你脚现在怎么样?吃完饭我们去趟医院吧?”
“你烦不烦啊,我不告诉你没事了吗?”我暴躁地把筷子扔掉,妈的,好好的一顿饭就听他一个在嚷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哪?”他抓住我的手。
我瞪他,不想说话,挣掉手……他掐得太紧,又是一翻牵牵扯扯。
“你不是说饿吗?”
“我气饱了。”回过头我怒吼。
“你气什么气?”他睁大眼问。
“我……”刹那语塞,妈的,我气什么?靠……我一屁股重新坐下,把他的手狠狠打掉,拿起筷子继续吃。
把嘴塞得满满的,我不想跟他说话。
“你气什么?气我家不许我见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人会喋喋不休跟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
我让我的嘴忙着吃饭,不想跟这人噜嗦。
“跟你叔叔作对的那人……”陈东顿了一下,才说,“是我爸的第八个弟子,我八师兄,这个你也应该知道了吧,他跟我们家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妈就想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他咬了咬嘴,说:“可我想见你。”
他头都低桌子上了,我把饭全吞下,敲敲他的碗,说:“吃饭。”
他抬头看我,我喝着水,呼了口气,看着他的脸,揉着疼痛的头说:“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不相关。”
陈东眼睛刹那亮起,那光刺得我不想看他,看着满是灯光的街道,怪物张开了他的嘴,而小孩却一无所知。
我的头,痛极了,心却冰冷一片。

利剑44
还是去了医院,陈东排队挂号,找科室,我跟在他身后,途中他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掐了。
我想他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对我这么关注?他认为获得我的喜欢很重要,却没想过这背后的涵义。
看完病,走在遍布灯光的街道中,我说:“我先回去了。”
伸手拦车,他也没说话,看着我坐近车里。
在医院消完炎,又涂了药,一身药味,叫车子在一家旅馆面前停下,我走到公用电话面前打了叔叔的手机。
“叔,我晚上不回来了?”
“什么?”那边暴喝,“大晚上的你乱跑,还不回来,你想干什么,你爸不在,你就胡作非为了。”
“没有,我下午打了架,在医院上了药,满身药味,回来妈妈跟奶奶得担心。”我诚实地说。
“什么,打架?”我叔在那边紧张,“有人欺负你?”
“不是,”我轻描淡写,“校外的小混混勒索我,并不知道我是谁,这是意外。”
“你……”我叔在那边深吸了口气,“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伤得不重,”我静静地说,“叔,你想让老人家跟我妈担心?”
我叔沉默,我听见一阵脚步声。
“叔,你把电话给我妈,我跟她说句话。”家里电话早扯了线,要不我也不想打到我叔手机上。
“陈东,你不能骗我。”我叔沉重地说:“张家就你一根独苗,出了事叔负不起责任。”
“叔,你要相信我,我也是张家的男人。”我对他说,“把电话给我妈吧。”
耳边响起我妈的声音,那边疑惑地说:“健儿……”
“妈,是我,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说着。
“看电影看那么晚?没事,我叫你叔开车来接你。”我妈说。
“没有,碰上一个同学,在跟人打架,要送医院,我可能要陪一晚上。”我扯着谎,语气跟平常听起来没什么区别,我想我天生就是个能蒙人的怪物,连自己家人都骗。
“伤得重不重啊?”我妈马上担心起别人来了,她尽管泼辣但很善良,所以我知道扯什么的谎来让她信服。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对家人说谎的,以前偷父亲的玉器,不管有没有抓到,他问我:“你想偷?”
我就会回答说:“是。”
我从来不对家人说谎,这阵子却说得比较多,并且说起来倒也不觉得心虚或者别的什么心酸之类的,我突然觉得,如果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撒点谎又如何?就算欺骗一辈子也是无所谓的,只要不真正伤害他们就好。
“有一点,我联系到他们的家人,可能要晚一点过来,所以我打算称陪着。”我这样说着,如果说找不到家长,妈妈就会马上过来。
“那好,他家家长过来了,你打家里电话,我把电话线等会就拉上,我叫你叔叔来接,要不打你叔叔电话也好。”
“知道了,妈妈,但我想明天早上回来也不迟,我晚上就在医院找张床睡了,你看行吗?”我问着她的意见。
“那……那也成,你小心点。”我妈说叮嘱了一翻,才挂上电话。
我交完钱,回过头,看到陈东那张脸,他寒着脸:“哪个小混混抢你的钱?”
我皱眉,咬着牙说:“你他妈跟踪我。”
陈东狠狠地问:“谁他妈敢?”
公用电话面前的老大妈看着我们,站起了身,拿起了鸡毛惮子作防卫状。
“你想在这里耍狠?”我问他。
不等他回答,我走近旅馆,开房间。
他拉住我,我回头,暴躁:“你到底想干什么?”
“找家好点的。”他拉着我往外走。
“滚,老子就要这家。”身上没带够钱,身上的数目只够住这个价位的。
他位住我的手不放,抿着嘴。
我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他斩钉截铁。
“陈东,你给我滚。”我指着大门。
开房的小姐看了看我们,溜走了。
“走。”陈东只是拉住我的手,并不拉我的人,我不动他站着不动。
“我他妈的不是公子哥,只住好的,我有张床就能睡。”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滚。”我大吼出声。
他就站在那里,来开房的两对情侣听到声音倒是从大门走开了,开房的小姐又溜了回来,弱弱地说:“你们有事,可不可以外头谈?”
我一眼瞪过去,她马上跑到电话机旁边,“你们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我头疼极了,看着执拗拉着我不放的陈东,闭了闭眼,率先往门外走去。
陈东又过来拉我,我瞪他,“你还嫌不够丢脸。”
他转过眼,装作不看我,我一走,他又跟上。
我停下,他跟着停下。
我走,他跟着走。
我停,他停。
走,他走。
玩了五分钟,我腻了,“陈东,你能不能滚开我的视线?”
他又装作不认识我,眼看向别去。
我刹那觉得好笑,也笑了起来,他回过头,傻傻地看着我笑……然后我听到他说:“张健,你真美。”
PS:这段真的写得很美,你们有没有具体想过张健这个人,冰冷的神情,却有一种极具诱惑性的脸,很挺直的鼻,很薄的唇,有点向上的不浓也不淡的眉毛,还有那如刀刻般坚硬的下巴,他冷酷,也有漂亮的眼,像冰像水,他一笑……那是怎样的风华?陈东为他迷倒,真的不奇怪。“美”我以前认为那是一个极具女性的词,但后来年纪大了,体会过各国的极具男人魅力的风情后,我的所知词汇里,真的只有“美”字能形容一风华绝代的男子。

利剑45
我们总是要为我们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美?”我想嘲笑他,但看到他嘴边的线条,我咽下嘴里的话。
我其实,真的,不想揭露他美好的感觉,他那一瞬间是迷恋我的,是为我所倾倒的,但这代表什么?
是的,什么也不能代表。
他迷恋我,却不是会发生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看向他:“去哪?”
“那边有个宾馆。”他指了指,小心翼翼地握过我的手,“我们去那好不好?”他不是在哀求,但已经尽量舒缓了语调。
我没应声,由着他牵着我走。
在宾馆的前面,并不是很明亮的光线里,他放开了我的手,还问我:“我们进去好不好?”
我当下就笑了,把头掩到直立的外套领子里笑,“好。”我清晰地回答。
他开了房,交完压金,在电梯里,他拿着房卡说:“张健,你能不能喜欢我?”
他又老调重弹,我实在厌烦,冷冷两字:“不能。”
他没答声,只是腿脚重得踢了电梯墙壁好几脚。
进了房,我掩住自己,把被子全盖住全身,可能是累了,让我不想再跟他勾心斗嘴,我的心只是疲惫而不是伤。
伤?我在想到伤时想我有没有伤?好吧,他伤我还伤得不够彻底,我还有一点点关于浅薄的关于他的伤……他躺在我的身边,我竟然迷恋他的身体的温度?
“我想睡在你的身边。”我盖着自己的被子,满身药味,我对他平静地说。
他没有反应,甚至想都没有想,“好。”
我钻进他的被子,好疲倦,但困意并不是那么浓,我对他说:“你能抱紧我吗?”
“好。”他回答说。
“谢谢。”我客气而有礼貌。
然后在一段很长又乌黑的温暖的时间后,我听到他说,“张健,你是同性恋吗?”
我没有回答。
他说:“我是不是同性恋?”
我还是没有回应,像我是具尸体,或是具僵尸?是什么?随便吧反正我没知觉是正确的……
他迷惑地说:“我不是同性恋,张健,我喜欢薇薇,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张健,我没法想像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他以为我睡着,轻柔地抚着我的脸:“张健,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兄弟,不离不弃,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了。”
好漫长的时间无尽头,最后,我听到他说:“张健。是谁打了你?”
我只是闭上了眼,再也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
他是个孩子,但他真的愚蠢。
清晨亮起,我在洗浴间把一身药味都冲掉,他问:“要回去?”
他睡得很好,我一夜未睡,他却说着说着得不到我反应睡过去了,今早精神很好,在背后替我擦着背。
“伤好点了没?”他蹲了下了身,问我。
“嗯。”我淡声回答。
“你现在就要回去?”他靠近我,晨间的勃起又翘起。
我回过头,说:“是的。”
我扯出浴布,擦掉湿水,“如果你性冲动,你这开的房间……”我打量了一下他开的豪华房间,笑了笑,“不难找到你要泄欲的女人。”
“你说什么?”陈东眯眼。
“如你所闻。”赤裸着身体,准备穿衣服。
“张健,我有女朋友的。”不一分钟,陈东站到我面前说,我忙着找我的衣服,忘了回答他。

利剑46
早晨的风有点冷,打了车回去,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被我叔拉到书房,问:“好点了没。”
我点头。
临走出书房里,叔叔说:“张健,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
我平静转回头,问:“什么不对?”
我回来,关门,跟奶问好,回答妈的问题,自问跟平常无差,我不是个会大经小怪的人,尽管天生脾气暴躁性子不耐烦,但还是能藏得住事的。
我叔看不出什么,细细盯了我一会:“真没有?”
“没有。”我一脚踏了出去,“叔,我不会这种时候替自己找麻烦的。”
拿书包的时候我奶还抓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说:“乖孙,在学校要玩得开心点。”
我笑,亲了她老人家一下。
在小道上走了一段路,看不到自己的家时,突然犯了恶心,我走到树丛中扶着树干把早上吃的全部吐了出来。
在恨不得把肠子也给拉出来吐了之后,深吸了口气,“可能昨天打中了胃,起反应了。”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决定今天吃东西细嚼慢咽一点。
上课时一直打不起精神,可能是昨晚没睡,拿着笔在白纸上算着题目,第三节课下课,苏小明站起来小声地说:“张健,下课了。”
我算着题目,现在只算到半路,“嗯。”
“你这样算三节课了,要不要去走廊透透气?”苏小明小心翼翼地问。
“不了。”三节课?我还以为过了三天呢,我支着脸颊,一手继续算着题,“谢谢。”
“那……那我走了。”苏小明说完这句话在我桌边磨蹭了一下终于走掉。
太阳穴里一鼓一鼓地跳动着,脑袋像有几把锯子在来回拉动,草稿纸这张写满了,另外抽出一张,继续算那些只要正确就会给你真正答案的的题目。
第四节是体育课,点名点半天没点到我苏小明就跑教室里找我来了,归队时跟体育老师说了声对不起。
体育老师没为难我,只是说:“学习很重要,但是,身体是在第一位的,知道吗?”
我点头,看了苏小明一眼。
集合解散后是自由活动,我找了棵树躺下,看着蓝天白云,今天天气还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张健?”苏小明在我身边坐下。
“谢谢。”我没转头看他,只是为刚才他为我解释的事道声谢。
“这个……没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一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算题目忘了体育课了,老师就叫我过来找你。”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沉默了很久后,苏小明开了口。
我回头看他,问:“什么什么心事?”我一直都很平静,就算我脑袋已经快要爆炸。
“你刚才看着天空时,很悲伤。”苏小明喃喃地说,“你是不是为你们家的事烦?”
我笑了一笑,回答他,“是啊,有一点心烦。”
他在旁边又紧张地说:“没事的……你们家都会没事的。”
“苏小明,过来打球……”操场上有人在叫他。
他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转头跑远了。
蓝天白云忽然变得刺眼极了,我掩住自己的眼睛,怎么搞的,这么容易出卖自己,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都可以轻易看出?

利剑47
我家做的是茶业跟玉器生意,祖父不喜出风头,张家一向行事低调,但生意做得很大免不了被市井传论,叔叔的事这次闹得满城风雨,生意更是免不了受到沉重打击。
这些父亲都已经料到,帮家里主事的几个帮手也是爷爷一路带下来的,恶运之时倒也对我们家尽心尽力帮衬着,只是生意坏了,有时候资金周转不灵,要调资金的时候要过问叔叔,而叔叔在每笔帐的调用时会向和我商讨一下。
这天一下课,叔叔的车就停要在了校门外。
我坐了进去,看着叔叔憔悴的脸。
“什么事?”我知道按叔叔的为人,如果不是要紧事,他决不会在这种时候到学校来找我。
“这次从云南运过来的茶……”叔叔小心地转过弯,说:“刚被质检局说掺有色素,还没进仓库就全部被提走。”
我吓了一大跳,嗓眼差点跳出来,“什么?”
“刚过来的茶……”叔叔咽了咽口水,“没了,李老板也被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头都大了,这次茶运的是春茶,包括一些作工精良的普洱的红茶跟绿茶,一共十二车运进仓库,其中有六车是外销,下个月就要调货的,而现在已经是月底,离下月只有几天了。
“刚刚。”叔叔的手都在抖,不关是钱的事,如果外销的货不能及时提供,张家要面临信誉打击。
“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叔叔摇头,“不知道,打听不出,里面没有谁给我们消息了。”叔叔面色苍白得跟鬼有得一拼,“我不敢跟你爸说这个事。”
“我们现在能怎么办?”我闷着声说,窗外一排一排的景像过去,可全都跟我无关,跟我有关的现在全是死局,例如叔叔,例如张家的事业。
“是不是那个人?”我问我叔。
“八九不离十……就算不是,也是有人趁着这次想扳倒我们。”叔叔把车开得很稳,稳得非常的慢,“我找了以前关系好的同事,透出来的的口风不多,但我想这事也是无非有人想落井下石。”
“能找得人解决这件事吗?”
“张健,就算有人想帮我们,他们这次也不会出面的。”我叔苦笑着说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我咬着牙,“真找不到人了吗?”
“树倒胡狲散。”我叔很冷漠地说。
看来,在接我之前,我叔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办法。
“现在,要把李老板弄出来,不能让下面的人对张家失去信心。”我叔说,“我先送些钱过去,不能让他在里面吃苦。”
“不行,”我猛偏头对着我叔一字一句地说:“送钱,查出来就真完了。”谁都等着我们家出纰漏,送钱无疑是找死。
我叔闭紧了嘴。
“我们需要走关系……只有找关系找一条……”我揉着快有疯掉的脑袋,“想想,有什么现在能帮我们家的人?”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帮我们的,大家都明哲保身。”车子已经驶向了我们家小道。
下车时,“张健,这事只有我们知道?”我叔说。
“嗯。”我点头,母亲跟奶奶是没必要知道这些事。
“我等会打电话给你爸。”我叔下了车,打开了车库的门。
“先别,我想想办法。”我把书包横挎在自己身上,向大门走去。
“你想什么办法?”我叔愣住。
“你找我商量,不就是代表我有能力去解决这事吗?”我回过身,伸出食指让他噤声,“我们家还有女人,父亲还在为你在北京奔波,现在,别问我会用什么办法,好不好?”
我叔摇头,“不行。”他冷喝掉,“你必须得告诉我。”
“叔叔,我已经长大。”我朝他摊开手,“看看我,我已经长大……”
妈妈此时打开门,向我们招呼,“回来了啊,外面冷,快进屋。”
我没再看我叔,进屋,跟奶奶问安,再回答了妈妈几句在校的情况,回到房间做作业。
拿起电话的时候手还是抖了一下的,号码我按了足足十分钟,拿起放下,再拿起到再放下,我迟疑得像个懦夫,但号码全部按下去的时候,我的一部份自尊和骄傲也跟着垮掉了。
“陈东。”
“张健。”那边很讶异。
“晚上能出来吗?”我问他。
“能,”他马上就回答,可能觉得自己过快,又问:“有事吗?”
“有。”我淡淡地说:“你出来吗?”我看着玻璃里自己的脸,惨白没有血色,就像夜间的怪物在对自己呲牙裂嘴一样难看。
“等会……现在六点,我刚到家,我要吃完饭再找借口才能出来,你能等会我不?九点,顶多十点,可以吗?”陈东在那边有点急切地说。
“好,老地方,老房间。”说完果断地挂完电话。
吃完饭我对我妈说,“期中考快要到了,我先回房做试题,你陪奶奶,我就不下楼了。”
回到房间,洗完澡,看着时间过去,等到八点半的时候,我下楼自己温了牛奶,奶奶先睡着了,我在她门边说了声晚安,再敲了敲我妈的门,举了举杯子,“妈,牛奶我温了,你不用再帮我送上来了,你早点睡。”
“好。”我妈在发呆,见了我下意识就笑,“需要什么叫妈。”
“知道了。”我捧着温热的杯子,点了下头,又说,“你打个电话给爸爸,说你挺想他的,我也想让他早点回来。”
“你这倔孩子,说声想你爸又怎么了?”我妈笑骂着。
我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我先上楼了。”
回了房间,把门关紧倒锁,穿好衣服从楼上顺着窗户爬下,疯狂地跑过那片陪着我成长的漫长的绿荫小道,加足了劲跑,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会以同样的速度跑回去。
啊……怪物终于伸出了他的嘴,要去讨一些它要的东西了,快跑……快跑……别让它退回去……那真的会什么也得不到的。
没拦到出租车,我一直都在路上奔跑,往市里跑,我不想回头。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跑了一半路程,也许是脚软摔倒在了地上五体投地时,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我原本想干干净净去酒店的,这样上床之前就不用浪费时间洗澡了,可以用来干点别的。
可是,不行……我得跑,我不能停留在那个我一回头就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地方。
出租车终于来了,我到天元的时候,时间已经超过十点。
我敲开了门,陈东那张脸在背光的阴影里显得好看极了,他的嘴角微微抿着,眼睛里有着亮的光,能把一个人溺毙在里面。
我推开他,走过去脱衣服,衣服全湿掉了,陈东跟在我身后,“怎么了?”他过来拉我。
我挣开他,“没拦到车。”把裤子干脆地脱下甩到地上,往浴室走去。
陈东跟着走进来,“你跑过来的。”他瞪大了眼。
我没应声,打开花洒让水花洗去浑身汗渍。
我闭着眼睛仰头让水打在脸上,后背,一道温热的肌肤贴上我的身体,陈东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你这么急着见我吗?”
他磨蹭着我的身体,嘴在我肩上滑着,下一刻,他扳过我的身体,用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炽热的唇印上我的嘴。
他的舌头探了进来,狂烈地勾住我的吞咽,抵住我到了墙上,两手紧紧掐住我的腰。
两唇放开时,我听到他的心脏猛烈地在我胸前跳动,他的嘴角还有因为分开时连带的口水,他煽情地舔了舔,笑着叹息:“张健,张健……”他死死地抱住我,“我真高兴你打电话给我,真他妈的高兴。”
他吻着我,笑脸俊美极了,那在灯光下真正神采飞扬的脸此时能让一切光彩在他面前失色,“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怕你不来。”
“可你来了,来得那么急切,天,张健,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抱住我,止不住的欣喜。
我抱住他,让脸迎接那从上而下的水花,哦,陈东,不要那么高兴,你不知道吗?我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那玻璃里的两个人,相拥的那么紧,两颗心靠得那么近,彼此都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他们赤裸的拥抱着,身为同性的他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贴着身体,那样的亲密,可真是可惜了,他们什么都不是。
陈东,我们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不懂,也不想懂,那么,何不让我亲手慢慢把我们的联系斩断?当然,在斩断之前,我要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
多么悲伤,我爱的男孩,如此深爱如此痛恨,我厌恶你,也厌恶自己,这条没有回头的路,我们已经给了自己最好的答案了。
我朝空中伸出了手,探过水花,水从手中流过,什么也抓不住,“真好,你是个孩子。”我张着嘴,无声地对着空气说。
他现在可以什么都不懂,多好,看着微笑着的陈东,那挺直的鼻下那张微薄的唇,他的眼里印着的我冰冷又迷离,我吻上他的嘴,轻柔地触碰着,他更搂紧我的腰,在我嘴里叹息。
他以后会恨我的,恨我诱惑他,恨我利用他,就跟我恨他一样多的理由,多好。
爱恨扯平,无亏无欠,放过了他,也放过自己。
我的爱情,没了。
多好。
连祭奠缅怀都不需要。

利剑48
“陈东,我不是来找你上床的。”我抱着他头淡淡地说道。
他推开了我,看着我眼睛一瞬不瞬。
“我叔的事你知道,我爸去了北京,我们家现在有批货被困住了,解决不好我们家就完了。”拿了浴巾裹上,走出了门。
“我知道。”陈东跟在后面,“我找了我大师兄谈了你家的事……他待我挺好的。”
“所以?”我坐到床上,打开了电视机。
“大师兄……他说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你爸……他在北京顺利的话,你叔叔顶多丢了官。”陈东也坐了过来,没有了前刻的亲近,他偏头看着我:“你找我来是说这事的?”
“不是。”我摇头,“我找你是为了我家茶业的事,被质检局拿去了,你舅舅不是局长吗?能帮我问问为什么?”
陈东刹那沉默。
“说掺有色素,我们家请的人也被拿去公安局了,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茶业生意,老字号商号不会搬自己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淡淡地说道。
陈东不回答我,走下了床,从他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坐到了沙发上。
“舅舅……”
“嗯,是我……没睡……没,是,有点事,我想问一下,就是张家那个事……对,我知道,没有,张家儿子是我朋友,我问一下……舅舅……”陈东站起来,一眼都没看我,拿着手机打开了走了出去。
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只裹了块布出去的陈东进门,我看着他默然地走了进来,把被子打开。
他钻了进来,背对着我侧躺着。
我替他盖好被子,趴上他冰冷的背,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他说:“张健,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他懒懒地说,像刚才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抱住他,吻住他的脖子,还是没有言语。
“我拒绝不了你,事情差不多了。”他没有回头,“我想睡了。”
他没有拿开我的手,只是不想看我。
我在他背上吻了吻,松开了手,睡到了另一边,看着窗外的月亮,觉得有点冷,拿着遥控把温度提高了几度。
早上起来的时候陈东已经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先离开床离我而去。
在不明亮的光线里,安静地穿上我的衣服,轻声地关上门,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陈东,茶业被交了一笔罚款提了出来,人也放了出来。
洪成鹏,林子归,吴将,邓晨晨一伙人那天来学校堵我。
“张健,你找陈东要他干了什么?你他妈的混帐贱人……”邓晨晨抓住我的衣领,那清秀的脸狰狞得厉害。
其他三人都站在旁边等着我说话。
冷笑了一声,打掉他的手,快速度把他撞到墙壁上掐住他的脖子,狠厉地警告他:“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把他用力地甩到地上。
“你这王八蛋……”邓晨晨一跃而起,扫了我一脚,“陈东竟然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被打得进了医院。”
他的拳头要打过来,我挡住,问着站一旁冷着脸的吴将:“什么医院?”
“陈东被他爸打了个半死,进了医院。”吴将插着裤袋,平时笑逐颜开的脸显得有点阴沈,“连我们都不许见,我们就是想来问问你,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让陈东家连他的朋友都不许见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淡淡地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为什么?”
“张健,你这个怪物你他妈的是不是利用他干了什么?”林子归挡住我的路,高大的身体气势汹汹。
“张健,陈东这人讲义气,但也不是这样被利用的,”洪成鹏的手拍上了我的肩,“这事没完,等陈东好了再说,不过,我要是你,以后有多远就会滚他有多远,别拿你们家的破事利用他,你好自为之。”
学校保安这时走了过来,一行人打着招呼走了,临走时邓晨晨凶狠地对我一笑,朝我吐了口血水。
进屋时,我妈的脸没有了笑意,连伪装的轻松都没有,“你叔叔被带走了。”
我愣住。
“奶奶呢?”我吸了口气,吐出,然后问。
“你叔叔自己出的门,她没知道,现在睡着了。”妈妈抹着眼泪说道,“你爸爸的电话打不通……”她的手里还握着电话。
看起来,似乎我弄巧成拙了,救了茶业,却加速了叔叔的事?看起来我还真是没到火候啊……陈家的独苗,影响力是很大,可是,陈老爷子还在啊,他可不会喜欢有我这样的“哥们”。
查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查到陈东住哪家。
找父亲手下的人查了两天,才查到是在一家比较幽僻的私人医院里。
医院不好进,门警森严,里面管制也很严格,还好有爷爷以前的一个老友住在了里面,才拿到了探访证。
陈东的病房一直有人,我在那里等到半夜,才潜进了病房。
病房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走到病床边,握住那人的一只手,吻上,探过身,碰到了那个人的头发,摸了摸,竟情不自禁地在上面吻了吻,一股子药味。
握着那只手好一回儿,手轻微地动了动,回握了握我,黑暗里响起嘶哑的声音:“你来了。”
“嗯。”
“几点了?”
“三点。”
“你怎么进来的?”
“偷进的。”
“偷偷摸摸的,呵……”他笑了两声。
“打得重吗?”我问他。
他移动了两下,接着说:“你过来,和我躺一块。”
我依言躺到了他身边,闻到了他满身的药味。
在黑暗中摸上他的脸,还有身体,肿热,还有绷带……
他轻笑了一声,“老爷子打得挺重的,还好没打死。”他轻声咳了两声。
我仰着头,不知怎么接话。
“你家的茶出来了吗?”他问。
“嗯。”我轻声地回答。
“这就好。”他似乎很疲惫,声音很小。
“睡吧。”我说道。
“张健……”
“嗯?”
“你这次是来看我的吧?”
“嗯。”
“那就好。”
他的头枕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听着他薄弱的呼吸声,闻着他满身的药味,茫然地看着黑暗一片,深夜像个无止境的黑洞,吞噬着一切。
“张健,你喜不喜欢我?”他用快睡着了的语调问我。
良久,我对着黑夜说:“这问题对你没什么重要的。”
这时,他已经睡着了,偏过头看着他,在黑的夜里,我隔着空气描绘着他的五官,陈东,我喜欢不喜欢你这没什么重要的,因为这改变不了什么,你不会变,我也不会变,我们的路我们自己已经给自己选择好了。
安静的病房,他的呼吸我清晰可闻,我能触碰到他的身体,可是以后呢?……我们都是没以后的,这是自一开始就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么让人凄凉?脸边一片冰凉,摸着那片湿意,假如要哭,就哭吧,放纵点自己没错的。

利剑49
夜里没有灯,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前路。
把他的头从我的肩膀处推开,他醒了,然后用带着睡意的语调说:“你要走了?”
他把头继续枕上我的肩,“再陪我会。”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在我的脖子里像小兽一样蹭了蹭,他说:“张健。”
他叫着我的名字,像梦呓一样轻柔,我曾若隐若无听他那么叫过我,他真像个孩子,那样甜蜜纯真,也像孩子一样残酷,因为你不能苛责他,他伤害了你,而他什么也不懂。
他那样蹭了好久,然后我听到了他的笑声,他在我的耳朵边悄悄地说:“张健,张健……”他一声一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的心酸痛了起来,那颗我以为千疮百孔的心在那刻又剧烈地揪痛,天,我爱上的到底是个怎样纯真的魔鬼?他折磨着我,却还是让我感到……无可救药的沉醉,一次一次的,让我在地狱里徘徊,以为这是最后的沉沦,却发现过往的伤害可以暂时忽略,又可以再次为那刻的心动而跳动以为死了的心脏。
他笑着,低沈的噪音震着我的耳朵,“张健,我竟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怎么办,张健,我想无论什么我都拒绝不了你?”
那一刹间,我真想问他,“陈东,你爱我吗?像我那样一样的爱我吗?牵着我的手不顾一切往前走吗?”
可是没有光亮,我看不到他,我没有问,他说他有女朋友,他问我是不是同性恋的表情在脑袋划过……我知道那是个愚蠢的问题,在这样的夜里,小孩吃到了甜美的糖果,可是,改天,他会为了更大更好的东西忘掉曾经的甜美的。
我痛恨着自己的想法,拒绝为小孩那带着毒药的甜言蜜语沉醉。
“我想看看你……”陈东摸上我的脸。
“会引来人的。”我哑着噪子说。
“拉开窗帘,外面有月亮。”他说着。
我下了地,把窗帘拉开,陈东把他的被子拉开,看着我躺上床,盖上被单,他说:“知道吗?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帮我拉开被子的……”
他的嘴在我的嘴边吻着,轻轻柔柔,我从未体会过的温柔,我听到他说:“那天晚上我进来的时候其实好冷好冷,我想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我那样?可看到你那样,我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张健,我舍不得怪你,为了你,我威胁我的舅舅,威胁他不帮你我就告诉舅妈他在外面养情妇,我不知道为了你我能这样疯狂。”
我想笑,但是我哭了,但我不敢问,不敢问陈东,你这样是爱我吗?
我闭上了嘴,因为我不敢问,我怕再听到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会崩溃掉,张健这个人会疯掉,会失去他所有的一切,我会疯的,我会碎的,碎成一片片再也拼不回。
“张健,你真是个魔鬼,为了让你开心我不管怎么不甘愿,但我事后总是不后悔。”陈东摸着我的脸,在月光下,他一厘一厘地在我脸上挪动,“你看看你的脸,多美……连月亮都比不上,只要你出现,我的眼睛就不能看向别人……”
我想我哭了,眼泪掉到了他摸在我眼睛边的指头上……他舔上去,说,“咸的。”
那样的夜里,或许因为月亮的光线,一切都变得不再按常理起来,他的唇触了过来,吻上我一瞬不瞬睁着的眼,“你的眼睛真美,张健,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那是我看见过的最美的眼睛,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我想让你跟在我的身后,我会给你好吃的好玩的……我会好好保护你,当你的老大,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水眨去,他吻干净,抱怨,“可你老是不把我放在你眼里,我讨厌这样,张健,太讨厌了,我想让你喜欢我。”
我哭出了声,我的神啊……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人出现?你完全吸引了他,他却不知道他爱你?并且他将永不会承认他爱你……他会无辜地让你喜欢他,却不承认他爱你?他伤害你,却从不觉得他伤害了你……
“张健,你哭了?”他好困惑,问我:“为什么?”
听听,老天爷,你派了个什么人来折磨我?他连我难过的理由也从不想,只会无辜地说:“为什么?”
“为什么,张建?”
“对不起,张建。”
“对不起。”
“张健,张健……”
他只会说这些,一直都只会说这些。
我哭着摸着他的脸,我想我太悲伤了,我看不到我们的前路,所以我只好选择我们的末路,我欺骗他,我想这是我们最好的路,我对他说:“对不起。”
他愣了,“对不起什么?”他傻了一下,“没什么对不起,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我哭着哽咽。
“张健,你别哭……别这样哭……”他狼狈了起来,抹着我的眼泪。
“对不起,我想让你再帮我。”那一刻,我想我的心彻底碎了,干干净净的,我还听见了一声“蹦嚓”,那心掉下来了碎落了地的声音。
“张健……”他呆了一下,抹着我的眼泪,看见擦不干,乱了,“好,好,你别哭,别这样哭,你告诉我,你要我帮你什么,我帮你。”
“我叔叔,他被带走了,进了看守所,要判刑了……”我咬住了我的嘴,鲜血直流,他在旁边惊叫,“张健,你松开……”
“叔叔要是没了,奶奶会死的,陈东,奶奶……奶奶疼了我一辈子,她不能死……”我哭得看不见他的脸,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陈东,帮帮我,奶奶不能死……”为什么而哭?为什么……路全断了,我看不见了。
“我帮你,你别哭了,张健,我帮你,你别哭了,别咬了,血停不住了。”我听到了陈东颤抖的声音。

利剑50上部完
那是一段我至死都不愿再想起的时光。──BY:张健。
陈东出院那天,天空很蓝,飘着白云,非常美丽,他的头发被微风吹着拦住了额头,他嘻皮笑脸拉着旁边的老妇人像在哀求什么,我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走出我的视线,陈东的腰很直,腿很长,背影很挺拔。……那是我为数不多会想起的关于他的一点美好。
那一年的夏天,暑假里,我叔叔已经下狱三个月,案子还在秘密审判中没有答案,父亲还在北京呆着,家里暗室里的玉器一件一件被人带去北京,奶奶见不到大儿子,也看不到二儿子,就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恐慌了起来,半夜睡不着叫着两个儿子的名字,母亲担心她,日夜守在她的身边一步都不敢走远。
而我……张家祖宅里的唯一男性,也要迎来高考,只有一个学期即将高中毕业。
窗外的白鸽飞过,陈东的头躺在我的肚子上,他问:“你要考什么大学?”
我躺在床头,用手梳着他的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
“喂,有什么好看的。”他把我的脸扳过来,抱怨,“我好不容易躲过他们来见你,你这样对我。”
“你到底想过没有?地獄”他有点不耐烦。
“嗯?”我低头看着他那飞扬着的眉此时微微皱着,他很不高兴。
“你要读什么大学?”他重申了一遍。
“随便,考上什么就读什么。”我说道。
“哪有这样的,你怎么这么没计划,你说你……”看着我,他又顿了,咕哝了一声,“我知道你心烦。”
我把他的头推开,拿过桌子上的烟点上,无聊地咬了咬嘴,等待着窗外另一只鸽子的飞过。
“张健,你是不是不喜欢见我,每次你都这样。”陈东走下床,把衣服穿上,“好了,不喜欢我我就走。”
他拉着门就要出去,我喊住他,“我叔的事怎么样了?”这是这三个多月来,我第一次问他。
他停住了脚步,扯了扯头发,“我八师兄一听你叔叔的事就跟我翻脸。”
他把门关上又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床沿,抬着他的脸看着我。
“那你怎么帮我?”我冷静地说,下一刻玻璃杯从桌子上撞到了墙壁上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狠狠地扯着他的衣领:“他妈的陈东,你说过要帮我的?”
陈东眯了眯眼,不挣扎也不说话。
我放下他的衣领,走下床捡起衣服穿好,心底阴霾一片,“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往门边走去。
“张健,你威胁我?”他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那又怎样?”利落地甩掉他的手,打开门。
“砰”一声,门被他大力的关上,他把我推到门板上,抓着我的肩膀,负气地说:“这下好了,不理我,现在,威胁我了?张健,你还想要怎么对我?你说,说……”
“我叔的事。”我冷冷地说,看着我刚摔了杯子的手,伸展着,“陈东,我们家就我奶奶跟妈妈在家,你叫我除了跟你鬼混之外什么都不用想?”
陈东瞪了我半天,泄气地倒在了我身上,“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是我八师兄,我怎么帮……怎么帮都不对。”
“那你滚。”我无动于衷,“我自己想办法。”
陈东死搂着我的腰,小孩子一样倔强,“不。”
我看着正对着我的窗,外面炎炎夏日,一片炽热,我现在只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冷,“陈东,最后一次,你不帮,我走。”
也许被我的口里的狠绝震住,陈东慢慢从我的肩膀上抬起头,说:“我帮,但你不能太过。”他明亮的眼睛看进我的眼里,那是从末有过的认真,“你要答应我,不能太过,让你叔没事了你就收手。”
“嗯?”我摸上他的脸,在他嘴边吻了下,他追着过来索吻,我躲过:“你说。”
他一脸失望,顿了顿说:“我这边有份资料,可能跟你叔有点关系……”他朝我嘴上不甘愿地咬了下才说,“我在我八师兄书房里偷偷给复印的……可能有点用。”说完他就闷闷不乐了,再闪倒在了我身上,“张健,我可是为了你什么都做了,你答应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了,毕竟他是我八师兄,我爸最疼爱的弟子。”
“我知道。”我吻上他的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缠住我的舌,“你知道就好。”他嘀咕着。
拿到陈东给的资料,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我事情不要做得太过,薄薄四页纸上,上面有他八师兄所干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正是不巧不明不白栽在我叔身上的事。
他的意思是只要我叔能脱罪,就不要捅他八师兄太多事?我笑了起来……笑得头都疼了,多傻的孩子,他八师兄是他八师兄了,那我叔就不是我叔了?
第二天,我把信封用专递寄到了中纪委……把信放到邮筒时,手都没有停一下。
果不其实,在四天后,仅仅就四天……中央派了人下来,父亲晚上来了电话,说他那边已经取得进展,有人发了匿名举报信,已经有人决定帮我们。
这又是一次血风腥雨的清洗,那天早上,家里重新插上线的电话劈天盖地地响,我忽略我妈被我制止她去接时的诧异眼神,放下手中的牛奶,走过去接过了电话。
“张健……你他妈混蛋……”陈东在那边暴吼,那声音可以穿透天庭,“你他妈的混蛋,我告诉过你的,我告诉过你的不要太过了,你怎么答应我的?啊……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啊……”
我等着吼完,淡淡地说:“你说完了吗?”
那边传来急喘声。
“那是我叔。”我挂了电话,边扯电话线边回过头对已经呆住的母亲说:“爸来电话,直接打手机上吧,电话线不用插了。
铃声又响了起来,我妈吓了一跳,看着我掐着线的手,我顿了一下,重新接起,那边陈东在说:“张健,张健,我告诉过你别太过的……”
他还在发着脾气,他暴怒,咬牙切齿。
“那又怎样?”我问他。
“啊……”他痛苦地嚎叫,应该是吧?我想我的耳朵确实没听错,他非常痛苦,以至于我毫不意外听到他下面说着的这翻话,“张健,你是个混蛋,你利用我……你混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他妈的利用我。”
“你说完了?”我再次确定。
没得到回应,我果断挂完电话,掐住电话线的手一松,断了。
接下来两天里,我以为我叔能在这两天回家,但没有等到,中纪委下来的人好像被拖住,花钱办事的人回来告诉我,我叔在牢房里只剩一口气。
那天我瞪着天空半天,那白花花的光线刺伤了我的眼,等夜黑了,我躺在床上打陈东的手机,我问他:“你不给我叔生路?”
他在那边冷笑,“张健,这是你选择的。”
我轻声地再问了一次,“陈东,你不给我生路?”
我听到那边的人在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说:“张健,这是你选的。”
“陈东……”我叫他,而他在那边挂断了电话,我对着黑色的夜,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父亲打电话回来,说纪检委那边遇到了些麻烦,陈家的关系网太多,尽管检举的资料份量足够,但还是撂不倒那个人。
我问:“那叔叔呢?”
“保命。”父亲说,“竭尽张家一切,保命就好。”然后叫我把他要的东西派专人送上去,挂断了电话。
于是,张家在那天,倾家荡产,保我叔一命。
高考的那天,我叔被放了出来,奄奄一息,全家冲进医院守在他身边。
我走进考场时,依稀记得有人好像问过我要考什么样的大学。
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有人这样问过我吗?
三天考完,出了考场那天,陈东在等我。
“我们谈谈。”他说。
我点了下头,依旧是老酒店老房间,但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两个人。
陈东很瘦削,瘦得很离谱,他的眼睛里一片赤红,像病入膏肓。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抽烟,我坐在床上抽,直到天黑,俩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是我八师兄,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突然开口,把灯打开,看起来很疲倦。
我冷笑。
他突然愤怒,走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笑?我告诉过你,只要你叔出来了就好,为什么要搞死我师兄?”
我推开他,冷冷地看着他,抽了他一耳光。
他被激怒,我立马被他回扇了一个耳光,下一刻,他脚踹了过来,我飞落了地,伤痛彻骨。
我摸着嘴边的血,对他冷笑。
“张健,你这混蛋。”陈东大吼。
我摸着流血的手,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是你他妈的先招老子的。”
“你以为我想跟你混一块,你他妈的以为我想……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他妈的以为我想,我从一开始就想离你多远就滚多远……你以为我想……”我跪着抱着自己哭,天,怎么回事?他还要怎么伤害我才甘心?
他把脖子上我送给他的玉扯下,那是惟一一件我送他的礼物,他天天戴着舍不得摘下,洗澡游泳做爱都不舍得,但这次他却毫不犹豫地扯下丢到地上,死命地掐着我的脖子,疯狂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利用我?”
“怎么,想杀了我?”我哭着冷笑。
“为什么?”他胀红着眼,掐着我问。
“为什么利用我?”他也哭,哭得好难看。
“呵呵……”我笑,“陈东,我恨你。”
陈东突然笑了笑:“张健,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他流着眼泪扯着我的脖子,那力道像想要撕碎了我。
我咳嗽着笑,摸着他的脸,多可怜的孩子,难道现在才知道我疯了吗?“陈东,我早疯了,你不知道吗?”
他想掐死我,手在这时却松了,他悲伤地哭着:“张健,你疯了……你伤了我的心,我好疼好疼,你为什么要伤我的心。”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伴着眼泪,他松开了手,把我甩到了地上,“我不会原谅你的。”陈东冷酷地对我说,那双亮得让人能溺毙的眼睛此时阴沈得刺骨。
我冷笑,抬头看他,“陈东,我们完了。”
打开门走出去,这辈子我再不会回头,死也不会。
我不仅不会原谅你,陈东,我厌恶你这种恶心东西出现过在我的生命里,糟蹋了我的一切还那么的无知可笑。
我对你的恨,只会比你对我的多。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永无止境。
你不会知道的,我有多恨。
《利剑》上部完

[ 本帖最后由 啊酸 于 2008-10-2 21: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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