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叮当猫

2008-4-11 13:00
云中候叶子安 第一部 BY wellnight

云中候叶子安 第一部 BY wellnight

第 1 章


起。

叶氏者。
皆守于云中故地,
世袭为侯,掌天下命脉。

安庆三年,皇柳无双壮年驾崩。
天下谋变。
时新皇柳若然,从母谢太后命,召云中叶氏入京。

其年,
叶子安十三岁,以早慧名动天下。

其年,
天命定于斯,多情起于斯。

其年之后许多年,

伤心断肠,泣血痛魄依旧在于此。

1章

“望云山虽是云中第一高峰,但终究太矮了。”
那个少年倒在巨石之上,三两侍者伺候,一壶好酒清香,他懒散地说话,似是刚从梦里醒来的模样。
抓了发,眉眼都皱起,才望一眼,便又闭上。
脸色沉痛,右手抓发在额前,不住轻揉,宿醉未醒,又或,只是不愿张开眼睛。

望云山,云雾缭绕。
虽是邻近晌午,早已没了清晨的红云万里,但也算是美景。
“安,醒了?”
浑厚的声音,男子一副武者打扮,宝剑佩于腰间,而长枪在背,从迷雾中慢慢靠近。
少年听了熟悉的话语,这才望那人影瞥过一眼,却又悻悻地转过头去,自顾着举起酒互,往嘴里倾倒。
全然算不上品尝的姿势。
那些晶莹的液体纷纷坠了他的衣襟,沾染了他初生的胡渣。
他也不采,只是这般牛饮,那壶酒顷刻便已然空了,随手便丢将出去。
“酒。”
他对了一旁的侍者,叫了一个字,垂下头去。明媚阳光照了他的发,金光灿灿。
“公子,公子。”
那声音带了许多惶恐,更多的却似乎是心痛。
“我们带来的酒已经喝光了。”
“怎么不多带些。”
他的愤怒一闪而过,手锤在身下的巨石,却终于只是对了侍者淡淡地说了句。
“下去吧,下次记得带足十坛。”
“多谢公子恕罪。”
侍者跪下身去,话语却全然没有得宽恕的喜悦。
“你终究还是清醒的。”
那个身影渐渐明晰起来,那武者也不过是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是深情坚毅,显是满经风霜,饱尝世事。
他望着少年,满眼柔情。
“酒鬼要是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那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嘟嚷,这世上求醉而不能得,求糊涂而清醒,算来也是大苦之事。
“你总是这样。”
武者,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递将于他。坐在少年的身边,看他欣喜若狂地接过葫芦,凑在嘴边便是狂倒。
“呸,怎么那么淡!”
少年愤怒着望他,“子扬,你又骗我。”
“我又不喝酒,这葫芦里装得是这望云山的晨露,解酒的,快喝了吧。”
武者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
大口灌下的声音。
武者兴奋地转身,看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神情落寞模样,终是心痛不已。
“安,慢点喝。”
少年忽然放下葫芦,对他满带邪意的一笑。酒窝,以及散漫的发,他刹那迷幻,竟是无法动弹。
“你以为,我是在喝水么?”
他的笑声苍冷到全然不似一个正常的少年。

望云山,望云山。
在山上望云。
是近一些的。
只是,你以为云在脚下,你以为云在身边。
却终于,碰不到云。

“子扬,你又骗我,这哪里是水,分明是酒。”
少年满带笑意,当真醉倒在石上,右手抓了额前发,而衣襟散乱,举头望日。
光明耀得刺眼,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却丝毫不愿闭上。
“你啊,你啊,这明明是水。”
武者看着他,只觉得呼吸艰难,心痛万分。
手扶上腰间的佩剑,这才平静下来。
“我明明已经醉了,你又骗我。”他收了眼睛,将头枕在武者的腿上,看着那被唤做子扬的男子。
“你的手上太多伤口了。”话完,他闭上眼去,一个饱隔,心满意足模样。
他忍不住看那安然的少年。
眉眼皆是清秀,只是疼痛入骨,伤心断肠,惹人心疼。
放在宝剑上的手,有微笑的颤抖。
“伤人者必自伤,何况是我杀人无数,被杀也是早晚的。”
“以子扬你的剑术,以你的小心谨慎,天下间,能伤你的不多,能杀你,更是可数。”
他眯起眼,偷偷打量他的神情,竟是莞尔一笑,说不清的调皮。
“可数,那是哪几个呢?我也好早早避了,免得白白送命。”
武者的眼睛里现出锐利来。
少年却是沉默了。
“你想说得是他么?”
“是的,”被点破的尴尬,少年一阵苦笑,他的头依旧靠在武者的大腿上,此时别了过去,不再看他,这才喃喃地继续说话。
“天下都是他的,天下人的命运,你与我,都在他的手里。”
“柳氏为皇,固然权倾天下,可是,我陈子扬并不怕他,他年逐鹿天下,胜负还未可知。”他满是豪情,身子颤抖起来,分明是胸膛中有万千的火焰。可是,少年依旧不看他,别过脸去,用手遮挡照眼阳光。
武者有小小的妒嫉,浇在他的心口,把如火的豪情都变成伤痛。
“可是,安,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轻易伤我,甚至杀掉我的人。”
“是么?”少年将手伸开,半眯着眼看他,嘴角是若有还无的微笑。
“将来的事情,谁要知道呢?”
“你若是不知道,又何必求醉?”

若是一切早已注定。
你我分别,不再相见。
时光绵连,千岁万年,尸骨扬灰,都不过是相互眺望,再不能见。
却原来,知晓未来而不能改,如此疼痛。

少年躺在他的腿上。
他的目光眺向远方,望云山云层百千,绵联之势令他浮想连天。
“我喜欢这里,好像可以看见全天下,看见所有的人都在你我的脚下。”
少年并不理他。
懒散地拍拍嘴巴,醉意不减,眼光照了他满眼,再也不能睁开。
“我要把这里建成帝都,我要,你与我,在这里受天下的朝拜,安,这天下若是我的,也必将是你的。”
武者的手放在剑上,他手的伤,他腿上的人,他心中的天下。
“天下要来何用呢?”
少年的手抚上他的脸,那张原本与他一样清秀的脸,多少风沙掩过,如今冰冷如霜。
他一时无语,只呆呆看他,如仙子。
“头上明日,帝都洛阳,子扬,你说,你说哪一个近些?”
“当然是洛阳了。”
“是明日啊。是头上明日啊。”
少年狰狞地笑起来,眉眼都坠在一处,他双手疯狂地抓自己的头发。
“安,安。”
武者想要按住他,却终于只是无能为力地看他站起来,看他摇摇欲坠地走路,看着他一手指天大叫着说话。
“举目见日,不见洛阳。”
他跪下来,发散乱,身子抽搐。
“安,安。”
武者望着他,只能望着他而已。

“望云山太矮了。”
少年倒在武者的怀里,喃喃说话,伸手去摸他的脸,摸他的眼,有晶莹的水。
“安,不要再让我哭泣。”
“可是我看不见洛阳啊。”
少年的话语喃喃,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见他。”

“若然,若然。”
他在梦里,叫唤这个名字。

天启三年,云中。
叶氏族将陈子扬,谋叛逆。
二章

安庆三年,叶子安随云中侯叶凌云进京。

天下起灰蒙蒙的雨来。
云中入洛阳的路途冗长而曲折。

一车数马缓缓行,随者数十人。
“起雨了?”车里伸出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掌,接了雨水,散漫说话。
“安儿,你醒了?”行在前面的马上,那人回转了头,对了车厢微笑起来,雨水坠了他的发,散乱在他的额前,却丝毫不改他的安静柔和。
“恩,父亲,洛阳还有多久?”白玉的手缩回车内。雨坠在车厢之上合了他淡淡的话语。
“云中距洛阳不过八百里,快马行之一日可至。”
听见少年醒来说话的声音,随者中一人一马加速跟将上来,与车并行说话。雨水坠在那人的铠甲上,一副上阵行装,其人却不过是十三四岁模样,稚气未脱。
“子扬,你又骗我。”车厢里是少年低沉的声音,伴了轻轻的咳嗽。
“安儿,好好休息,不要挂虑太多。”叶凌云轻叹一口气,不再理会两个少年的对话,他垂下头去,身子微略前倾,揉揉额头。
“候爷。”
陈子扬低声叫唤,却始终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无事,我在想那年我初入洛阳的时候,也正是安这般年纪。”叶凌云一阵轻笑。却是苦涩爬上他的脸庞。
“侯爷。”
陈子扬又是低声叫唤,似是有许多担忧,却终究只是藏在这样的话语里,楞楞地叫他。
“你啊,你啊。天下又能奈我何!”
叶凌云大笑起来,豪情渐渐入了他的胸膛,一众随者见了纷纷抬眼看他,这一惯素雅温婉的男子,恰如猛虎,对了苍茫天地嚎叫起来,一时群情皆震。陈子扬手上紧握住宝剑,饶是青脉毕现。
“你怕我会死?你们都害怕我会死,是么?”
叶凌云勒马转身,一众人群皆停,怔眼望他。

微雨。
古道无尘。
泥泞沾马身,冷风迷人眼。

“你们随我叶凌云一生百战,可曾退过半步!如今天子以皇命召我,你们是要立刻起兵么?”
他的眼睛瞪起来,缓缓掠过众人的面庞,看陈子扬脸上兴奋的表情,轻笑而闪,待到目光落在马车上,却是一丝难以令人差距的悲戚。
“新皇初立,四方谋动。他们若是敢动我,云中骑兵快马至于洛阳只用一日,天子无道,取而代之自是名正言顺,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天命,你们怕了?”
他雄据在马上,四下里皆是沉默,车厢里的少年淡淡地咳嗽。
“少主多病,若有危难,你等当拼命死护他周全。”
“侯爷!”
众人齐齐叫唤,下马而跪,声带哭腔。
“求天下,当以性命去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何况,何况,他们或许不敢动我!”叶凌云转过身去,腿上用力,俊马一声长嘶,眺望洛阳。
微雨,冷风。
许多年前,许多年来,许多年后,他始终不曾忘怀的地方。
“走吧!”
叶凌云依旧一马行在最前,一招手,一干人马重新起程。
只是那车厢之中的咳嗽却是更加剧烈了。
“安儿。”他心痛地叫唤。
“无事,父亲,父亲,你进来陪我说回话吧。”少年强忍下疼痛,低声说话。
“你总是把话藏在心里,却是掩不了你的心。”
叶凌云的面上着了许多雨,却依旧丝毫不肯遮挡,他要站在人群之前,他曾经的诺言,那个女人许他的雨,他要用性命去还。
血。
叶凌云从怀里取出手帕在嘴边擦去一抹惨红,看也不看便丢将在泥泞之中,任凭马队践踏而过。
“为什么父亲要带我去洛阳呢?”车厢里的少年,窃窃地问,不过是一个刹那的停顿,他便似乎知道了外面的一切。
“你不喜欢洛阳么?”
他的父亲问他,车马并肩,两人低声说话,而陈子扬缓缓跟着,取下背上长枪,兴奋地在马上挥舞着,雨滴四溅,一众随者都笑将起来,看这个少年,仿佛忘记了旅途艰难。
“洛阳繁华文明,哪里有机会让你耍枪。”
叶凌云也回过头,笑容灿烂不减。
“我。”
陈子扬提枪在手,面上辛苦,只是兴奋地看他。“总有一日,我要象侯爷一样。”
“哈。”
叶凌云轻笑起来,身躯皆颤。
“有志气,只是,扬,你且记住。求天下,以性命去换,已是最好的结局,太多时候,你会发现你得到的,远不如你失去的。”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浅淡的微笑,不再理会陈子扬,甚至还有他在车厢中苦苦支持的儿子,他趋起马加速前进。一抬头,眼中泪不禁而垂。
安儿,你还好么?
他心里默默问着。

云中路,望洛阳。
思君如是,不能止息。

洛阳离宫。
少年伏在窗口,一只手悬在外面,呆呆地望向窗外花草。
雨。
雨打在娇艳的花上,粉红迷彩更是鲜艳,连绿色的叶子也因了清洗而更加亮丽,少年却是丝毫没有兴致的模样,只是怔怔出神。
“你们下去吧。”
华贵的女子,却是清淡的脸庞,看不出忧伤,却也没有笑容,只是漠然地让一众侍者退下,诺大的离宫只剩下她,与她的儿子,帝国的新皇。
步在青石地板上,冷清的离宫里满是脚步声来回传荡的萧索声响。
“然儿。”
她的声音细腻,却又如雨滴一般直坠人心。
少年的眼皮一眨,也不回话,甚至连头也不抬,眼里有温热慢慢涌上来。
“然儿。”
女人坐在他的身边,若有似无的荷花香。女人伸出手,想去抚摩少年的头,却看见他生硬的别过,分明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她心里叹息,手僵在空中,终于收回来,默默地看他,看那个人的儿子,如他一样的倔强模样。
“然儿。”

雨坠下,有沙沙的声响。
天色灰暗。

“塞外蛮族蠢蠢欲动,你叔父又拥兵西关,朝中左不封早有反意,两相勾结,更加上西南诸侯皆成观望之势,一招不慎,你父王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望了他许久,眼见少年的面色渐渐平缓下来,女人的一点一点轻巧说话,音如莺啼,只是话题太过沉重,每一字都刺在少年心口,坠在他的眉头。
“叶子安,虽然也拥兵自重,却与你父王惺惺相惜,或许可以帮上一点,何况,”她的轻叹一口,少年的心都仿佛碎去,“何况,叶氏历代皆受皇命眷顾,名在情在,多少会有所顾及,或可以百般制衡,暂且维持。”
说到这里,女人已经是心口滴血,她只求她与他的孩子能快乐地长大,却终于要把这天下的重担交付于他,捆住他!
“我知道。”
少年别过头,缓慢地,一个苦涩的笑容,眼皮一眨。
“然儿。然儿。”
女人摸了他的头,满是怜爱。
“母后。”
触到她温暖的刹那,少年柳若然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中万千泪水,都涌出来。他将头迈在女人的怀里,满面是汗,泪如泉涌,却只是呜呜地轻哼。
“哭出声来,哭得再大一点。”
女人拍拍少年的头,那黑发一如他的父亲,坚硬如铁般的颜色。
“哭完了,就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父亲,从不在别人面前哭,你是柳无双的儿子,你不能哭,不能让他们看见!”
“恩,恩。”
少年始终没有说,他心中的疼痛,也如他的父亲,最爱的女人,不得不放在天下面前权衡,最爱的女人,却不能护她周全,许她安宁。

“洛阳好美啊。”
许久时光,他们的面前,终于隐约显出洛阳城那高耸的城墙,虽是一片晦暗雨水中,依旧气势蓬勃,京都之威,天下中枢。
“都打起精神来,洛阳要到了!”
叶凌云双臂高高举起,对天狂呼,兴马由缰一副疯狂模样,而从者诸如陈子扬辈也深深为洛阳的豪壮所吸引,一时间忘记了旅途的烦劳,嚎叫起来,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他回过头来,看一众人的兴奋样子,笑起来,一摔头,发上水滴四散。
“父亲。”
车厢里是低沉的声音。
“安儿,怎么了?”
他缓下速来,由得陈子扬与几个武将呼啸着驱马而过,只是笑笑,摇摇头,行在车旁,两父子窃窃说话。
“父亲,我不喜欢洛阳,虽然我从来没去那里,可是我不喜欢洛阳,父亲,我们,我们回去好么?呵呵。”少年轻声咳嗽着。
“我也不喜欢。”
叶凌云黯然别过头,好象他藏在车厢中的儿子真的可以看见他的表情一般。
“可是,我喜欢的东西,在洛阳,只在洛阳。”
他的声音沙哑起来,仿佛是受了一路的雨的缘故。
“这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坚持要带你来洛阳的原因。”
“为什么?”
少年的手伸出来,拉开车厢前的帘布,他想看一眼众人口中雄壮的洛阳城,却立时有冷风细雨灌进来,迷了他的眼睛,慌忙放下,躲在里面,再不肯出来。
“为什么,父亲要带我来呢?”
“不到洛阳,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最爱的是什么!”

我道德沦丧,心灵阴暗。。。
阳光太过猛烈,令我无法睁开眼。

3章

洛阳繁华文明。
百年帝都风景自是锦绣雕成,而市农工商百等人群来去,争相斗奇,更是热闹非凡,天下冠绝。虽是从军多年见识繁杂,虽是书读百般才见无双,依旧心迷思醉。
行到洛阳城门时分。
雨已经停了。
阳光明媚耀眼,洛阳大道铺陈亮丽,端是帝都风度。

入了城,叶凌云等人皆是不愿张扬的人物,都下了马,各自牵了,唯有叶子安身体早已倦了,睡在车中,一行人一路慢行,两边风光无限,闲聊漫话也算是趣味。
“侯爷,怎么宫中无人来迎?”
陈子扬少不更事,奇怪地问道,却只见其余人众只是笑他,也只好底下头去,心中郁闷。
“那我们就这样自己跑去见人家?”
这一问,众人皆是大笑,声音洪亮,连带车厢中睡了许久的叶子安也醒了过来。他携开车前的帘布,一只白玉般的手撑在车门之上,低声叫唤。
“父亲,这可是到了洛阳外城?”
“恩,我们已经到了洛阳啦。”陈子扬正被一群人笑得尴尬,此时见叶子安醒过来,忙不叠搭话说。却只料那个少年只是轻巧一笑,“子扬,你又骗我。”
“傻小子,这只是洛阳外城,距离内城,还要行上一个时辰。等到了内城,自然有人接你这个大少爷去见皇帝。”
叶凌云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却有另一层深意。
“我们还要走上一个时辰?”
“傻小子,难不成你要骑马么?”从者之中以刘震地位最高,对陈子扬也是最好,有心让他明白皇城礼数是以更用言语激之。
“骑马就骑马!”
陈子扬却是毫不顾及,一转身已然翻身上马,气势汹汹端是一派骁将气度。刘震见状大急,“洛阳城中不可跑马。此乃皇朝百年禁令,你快下来。”
他着急说话,却不意叶凌云一个眼神,将他挡住。
“我们千里而来,居然还要我们在城中步行上一个时辰,这皇帝也忒将我们不放在眼里了!看我唤他们出来迎接侯爷!”
陈子扬倨在马上傲笑起来,背上长枪光亮如雪。
“子扬,你又骗我。”
少年含了笑说话。却是从车厢中爬将出来,而身子虚弱,叶凌云早已侯在一边,将他扶住。“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只是步行耗力,不如你随子扬一起吧。”叶凌云抱起瘦弱的叶子安,陈子扬慌忙下马,二人合力,这才将他扶上马去。
“坐好了。”陈子扬大叫一声,跃上马去,坐在叶子安身后,一手抱他,一手持缰。
“候爷,皇城禁令,跑马皇城者仗百,怕是不妥吧。”刘震不愿陈子扬冒险,挺身而鉴。而叶凌云一扫额前散乱发束,只是笑笑。
“云中军帐前牙门将陈子扬听命!”他嚎起来,声势如海。
“末将在!”陈子扬在马上张扬地应和,身躯端是一震,怀中叶子安笑起来,回过头看他棱角分明的脸。
叶凌云缓缓步上前去,将腰间宝剑递将于他。
“侯爷!”
刘震站得最近,看清楚那是叶凌云贴身宝剑,光耀非凡,大叫出来。
“此剑随侯爷多年,乃是侯爷贴身之物,万万使不得。”
“刘将军!”
叶凌云只是一喊,那声音瞬间熄灭下去,他盯了眼看面前少年,“我爱我的儿子,胜过这把宝剑,现在我把剑给你,把安儿托付给你!”
“末将领命!”
陈子扬拔剑在手,锐光折煞来往行者,雄心壮志却原来那时便已埋下种子。
“去!”
叶子安倒在陈子扬怀中,二人驭马快行,洛阳长街百余年来不曾见人骑马,路上虽有护军少许,更及上从城门调来大量人马,却是全然不能阻挡,更兼且陈子扬手中宝剑乃是叶候之物,众人心怀畏惧,竟由了他二人从千军之中穿行而出,洛阳皇城由了二人纵马驰骋。

“雨停了。”
少年站起身来,躬身拜谢他的母亲。
“算算时辰,云中侯也要到了。”
“不急,你且多休息会,他要进洛阳内城爬是还要行上一个时辰,到时候自有奴才传你,不如好生陪母后坐上一会。”
谢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站起身回了皇帝威严,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心痛,只盼望他能多留片刻,多许他片刻温存。
“朕是不急,只是叶凌云,未必肯等。”
少年话完便垂下头去,恭敬地侯着,全然不似方才那个在母亲怀中痛哭的少年,端是君臣梳隔。
“太后,皇上,急报。”
羽林军副统领赵得胜跪在门口,大声通报。
“难道真是他们?叶凌云为人收敛,驭下更是森严,怕是。”谢太后尚未说完,柳若然已经传了赵得胜进来禀报。
“门外有两个少年,带了云中侯的宝剑,说要进宫来!”
谢太后眉头一皱,却终于只是缓缓说话,“这又何慌,宣他们进来吧。”
“他们骑着马!还说,还说,如有敢挡他们的,格杀务论!”赵得胜的手颤抖起来,朝廷威严自他手中一扫而光,昔年威风赫赫的羽林军,如今在两个少年畏缩起来。
“带朕去。”
少年皇帝笑起来,嘴角微略倾斜。
“还是哀家去吧。”谢太后心下难料,事情的发展超越她的估计。
“母后还是在离宫等候云中侯吧。小孩子,就由小孩子来解决!”
他迈出步去,遇见他的一生。
一生的成,一生的败,以及一生的思念伤痛。

“安,痛快么?”
陈子扬据在马上,面前是紧闭着的皇城大门,朱红血色原本威严无比,此时却似乎成了怯懦的象征。
“很痛。”
叶子安倒在他的怀里,轻轻咳嗽起来。
“你啊,总是那么扫兴。”
话虽如此,陈子扬满带温情看他,细碎说话,“再撑一会好么?”
“恩,只是扬,你不要太张狂,稍显威严便好。”
“我心里有数。”
陈子扬冷笑一声,亮出腰间佩剑,对了皇城上密布的士卒将领大嚎一声。
“云中军帐前牙门将陈子扬在此,你等还不开门来迎!”
他说话的时候胸膛起伏,显是激动至极,叶子安伏在他的怀里禁不住笑起来,回头望他俊郎的脸。
眉眼间有英锐气色,对上叶子安的媚惑注视,陈子扬却是禁不住一怔,长叹息。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城门因我而开,也为你而开,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为我们夹道相迎!”
“子扬,你又骗我。”
叶子安垂下头,微略喘息,面颊稍红。
“到时候,不知道谁家姑娘有这样的运气,我这样的病秧子,还是留在云中哪里也不去了。”
“总有一天你要做云中侯,要谋算天下,怎么可以如此小家子气。”
“我不做。”叶子安细手遮在嘴边细细咳嗽,眉眼都成一线,当真孩子气般。
“那就跟在我身边吧,在我的怀里随我征战天下。”
“可我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洛阳啊。”
陈子扬笑起来,抓了他的手,细腻如布匹,温润如玉,这样的人,当真只能活在香闺之中。
不,当真只能活在画中,活在梦中。
换如今,却被他亲手所执,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更是加了一分。

“你等还不开门迎接云中侯的大驾!”
忽嫣然一声叫唤,四下皆静。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多少带了稚嫩,只是个中威严却是人所难为。
叶子安与陈子扬面面相觑,心料是少年皇帝,皆是一笑。
“好气派。”
陈子扬暗赞一声,跨将下马,稳稳地扶下叶子安。
皇城大门缓缓而开,列出两队仪仗,气派不凡。
“参见皇上。”
陈子扬抬手要扶叶子安,却不料他推了开去,自己跪了下去。
“云中军帐前牙门将陈子扬?你为何不跪?”
只一遍柳若然便记住了这一生敌手的名字。
陈子扬心中气愤,终于悻悻跪下,手中利剑却是丝毫不收。
“大胆,敢在我皇面前亮剑!”
赵得胜口中如此大叫,却是丝毫不敢动,生生地眺了那少年的眉宇,只觉得气势如虹,逼将过来,无法呼吸。
“此剑候爷所赐,小将,”他将这两字咬得生重,“小将代候爷传话而来。”
柳若然心下大笑,却原来这个少年不过如此而已。
“自古候王,如洛阳外城,皆需下马步行,我朝百余年来无有例外者!”
陈子扬还没开口,少年皇帝便已经将话堵死,冷眼相看,面前一般年纪的少年活在幸福之中,如何可比他的辛苦帝业,又如何能及上他的心气才量!
“我家候爷只是说,皇上千里传召,虽是快马扬鞭,如今却还要在内城步上一个时辰方能到达,请皇上恕罪!”
“只是如此?”
柳若然万料不他的话语,却原来粗狂的面下是细慎的心,暗叹一声,面上却是不能发作。
“那你驭马行于洛阳城中也是候爷的意思!”
第 5 章

流畅点吧.
无论什么理由.

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这个道理,总是明白得太晚。

“那你驭马行于洛阳城中也是候爷的意思!”
“一切都是我一人的主张,与候爷无关!”陈子扬将利剑插入土中,抬眼盯着柳若然,全无惧色。
“子扬。”叶子安抬起头,只望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一路颠簸更兼心急切,此时眼中少了向来的聪慧皎洁,更惹人怜爱。
“好气宇。莫非阁下便是云中第一才子叶子安?”
柳若然看也不看陈子扬,缓步向前,从容优雅,微屈身子,伸书温玉一般双手,雍容气度面向叶子安,“起来吧。”
“谢,陛下。”
叶子安抬眼看头,来时路上也曾想过那少年丧父的皇帝,想过父亲的敌手,想过令自己要屈膝下跪的人。
只当他不过依仗皇帝威名,只当他不过是靠了父亲,只当他是一个无力驾驭天下的小儿。
却原来威仪自生,却原来,才高如己。
“叶子安。”他第一被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心下有异样的感觉,从惊怔中醒过来,“谢陛下。”

一眼,他爱上他只用了一眼的时间,没有理由,没有原则,甚至,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爱上这个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驭马行于洛阳城乃是我一人的主张,请陛下责罚!”
陈子扬心头火起,全然不顾许多,大叫一番。
“陈将军未免太着急了,难道叶子安与你一同驭马城中,朕也要罚之不成。”柳若然抓了叶子安的手,笑一笑,俯下身去看着急的陈子扬。
“陛下。”
叶子安感见手心传来的温暖,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浅淡荷花香味,浅笑看他。
“父侯念我身体不适,乃着陈将军快马送我入宫,若皇上要罚,请罚臣下。”言罢,他做势要跪,手却深深被柳若然撰住。
“如此,便免了你们的过失,快快入宫吧。”
柳若然手上用力一拉,叶子安便被他拥入怀中,两人相牵着步入宫中。
“陛下!”
陈子扬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然站起身来,手中拳头紧握住,他望了一眼叶子安,垂下头去,一字一顿地说话。
“子安无罪,只是小将却不可不罚。”
“陈将军此话何意。”他转过身来,轻蔑看他,嘴角略斜。
“皇城威严不可废,请陛下下令惩罚末将。”
话完,他跪下去,只觉得胸膛中愤懑之气翻滚不停。
“如此就随陈将军的意思吧。哈哈。”少年柳若然笑起来,对这个男人,那是他第一场的胜利,从夺走那个的手开始。
“子扬,你,”叶子安回过头,一声哀怨,“你何必。”
“哈哈,哈哈,哈哈!”
陈子扬笑起来,他背过身,不再理会那两个人,自顾地走到赵得胜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失败,也是他第一那么真切明白,权位于他是何等重要。

那是三个人第一次聚首。
一切却早已经注定,此时定此生。
第 6 章

离宫。
天色暗。
香雾缠绕若有还无。
“赐座。今日全当闲聊,候爷不必多礼”柳若然笑呵呵说话,好像面前的男子,并不是他日夜相恨的那个。
女人坐在柳若然的身边,轻宛说话。
“谢太后。”叶凌云手抓住额前秀发,有微散的水珠沿了他的手坠下来,他懒散地打量面前的女人,却是全然不将少年帝王放在眼中。
柳若然一身愤慨却是不便发作,忍了气,看他的母亲。
少年叶子安却怔怔地看。
“安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叶凌云右手放在椅上,支了额头,转头问他的儿子。
“得了宫中御医照料,已然无碍,只是子扬他。”叶子安摇摇头,不忍说话。
“他能维持皇家威严确是难得,来人宣哀家的旨意,送西域伤药以做慰问。”谢太后不动声色,面上夸耀陈子扬,实际却是许诺叶凌云若能为皇氏谋力,定有厚赏。
叶凌云却只是笑笑,瞥了皇帝一眼,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
柳若然第一次的胜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玩笑。
在他们面前,皇帝,甚至整个王朝都不过是一个虚名。
他的喉结蠕动,许久才吐出一句。
“叶卿家,此行辛苦了。”
“哪里,不过是千里路程,本侯倒还吃得消。”他垂下头去,整个头都靠在手上。
“呵呵。”
叶子安望了一眼那少年的坚忍,心下急切,却又咳嗽起来。
“安,你的身子怎么了,先下去休息吧。”
叶凌云自说自语,此回是全然不将太后与皇帝看在眼中。
“叶世子,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来日再与朕长谈。”
他不过随口一话,不过是为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对于那个人却如天音一般。
叶子安强忍了疼痛,一俯首,“臣定当赴约,拜过太后,拜过,陛下。”他的眼中满是深厚喜悦。
望着叶子安的背影,谢太后缓缓开口,“若然,天色已晚,你且先下去休息吧,我与叶侯还有些话要说。”她婉娩说话,荷花香气四下散逸开来。
“拜过母后,拜过,叶侯。”
柳若然分明心下一阵抽搐,面上却是对了这个男人鞠了一躬,却终于只换来他的轻哼一声。

天色暗。
离宫暗。
天下皆暗。

皇帝柳若然坐在尚书殿中,面前是高高垒起的奏章。
他支了头,苦笑着轻揉自己的额头。
渐渐地变成轻敲,终于他站起身来,长长地叹息。
“陛下何事伤心?”
一个婉约轻柔的声音。
“叶子安!”
他猛一个回身,正望见那病殃殃的少年,此时言笑嫣然坐在他的位置,摊开奏折,大声念到。
“西江御史密报,镇西将军连夜调集一万骑兵,尽数前往洛阳方向,疑是支援三王爷。”
叶子安调皮轻笑,眼珠一转,朱笔提将在手便在上面边念边批,“无他,此乃支援朕的。”
“叶子安,你放肆!”
此时柳若然才回过神来,却是低沉一吼,即便是如斯情形他依旧不愿意惊动侍卫,想到这里叶子安笑容更甚,又抓来一本奏折念来,“昨夜左不封与皇城守卫胡举密谈,定有密谋,请我皇定夺。”
“叶子安,你快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只是杂了许多怒火,威严万端,只是在叶子安听来,分明是调笑的话语。
“怪不得今天他不在,原来如此。”
叶子安摇摇头,全然不睬大跨步向他而来的柳若然,抓笔又写。“朕知了,他日杀之。”
“你要做什么!”
柳若然一把抓在叶子安的手上,那笔一时不稳摔将在地,叶子安摇摇头,眉眼都如花,微笑看他。
“我替你批奏折啊,看你如此辛苦。咳咳。”
话完,他轻咳一声,瘦弱身躯不住颤抖,一时间柳若然禁不住心痛起来,扶了他的后背,轻轻揉琐,“好些了么?”
“你不怪我了?”叶子安猛地回过身去,将他的手抓住。
“叶子安,你休要放肆。”他的声音在嗓子里低沉回转,手上却如暖炉一般忽得传来一丝清凉入骨,片刻也不愿分离。
看他面上扭曲的深情,叶子安噗的一笑,放了他的手,“为君分忧乃是臣子的职责,何况,何况。”
他没有说下去。
柳若然手上握拳,眉头深凝,“你这批的都是什么,简直是胡闹。”
看着面前与自己同样年岁的男子,说着父亲才说的话语,叶子安一笑,又是一忧。
“云中侯世子叶子安,愿为君上分忧!”

此时,离宫。

“侯爷,且不要为若儿动怒,小孩子,总是缺些历练。”
谢太后谢退众侍者,方才直说,却是依旧带了太后威仪,只是面前的叶凌云已经丝毫不把她当做太后了。
“雨儿,我如何会为他生气呢?少年自轻狂,何况,他比起我那时来实在是收敛太多。”
叶凌云站起身,缓缓步到谢太后跟前,竟坐在方才皇帝的位上。
“哎,这孩子随他父亲的性,藏得太深。”谢太后只望了他一眼,居然也不生气,防佛那位置原本便是为了他备下的。
“柳无双,无双,无双的代价便是寂寞无人能懂啊。”他满怀暧昧的一眼,发梢上坠一点清雨,
“你啊,你总是那么爱玩。”谢太后笑起来,用手遮了嘴,当真是妩媚百姿。
“我喜欢么。”他笑起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安静恬雅的男子。
谢太后转了脸,看他如同孩子一般的笑,许多年前的故事渐渐浮上心头,“云,帮我好么?”
“你吩咐我照办!”
他叹息着摇头,斜着脸看面前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许久沉默。
终于女人眉眼一动,轻叹一声。
“你要什么呢?”
“你!”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癫狂若孩童的笑。
第 7 章

总有些什么是你我都无法忘怀的寂寞。
谁说临老,便不能学做少年。

悠然宫的月,很明亮。
只是离宫的月亮是不是更亮一点,陈子扬并不知道。
“侯爷和安都不曾回来么?”
陈子扬趴在院落中一张诺大竹床上,刘震正为他满是伤痕的背上药,“这是太后赐的西域秘药,想来会有奇效。”
“我不要,我们云中军自己的伤药就很好。”他固执说话,分明是动弹不得的伤势。
“你个小傻瓜,侯爷让世子跟着便是怕你出事,你怎么还是,真傻。”刘震全不理他的固执,伤药倒将上他的背,虽是良药,却是疼痛不堪,他兀自强忍,身躯却是一阵颤抖。
“我不想,不想受那个人的恩惠。”
他的声音很轻,刚从宫门溜进的叶子安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他刚刚许下那个人恢复权势的诺言。
“安。你回来了。”
陈子扬忽然叫起来,脸对上一片阴影。
“恩,我回来了。”
叶子安步将出来,一声白衣映了华光月色,清秀脸庞更是肃雅。
“安,你身子好些了么?”陈子扬背上又一阵剧痛,身子一抖,却终于还是这样问道。
“好,好多了。”叶子安有些许的愧疚,他步到刘震的身边,接过药罐。“刘叔,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来好了。”
“也好,你好好说说这个傻小子。”刘震摇摇头,笑笑走了,度了几步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上一眼,意味深长笑笑,却又回过头去笑笑。
“子扬,你又骗我。”才说话,泪便流下来,叶子安手中的药罐颤抖起来。
“你个傻瓜,我是故意的。”陈子扬笑起来,背上一阵剧痛,不在意便唉的一声叫出来。
“痛么?”叶子安抿起嘴来。
“我骗你的。”
“你又骗我。”叶子安含泪欲滴模样,却是带了一丝笑挂在嘴角。
“安,你换我们云中军的伤药。”他偷偷摸摸地说,眉眼里全然不过调皮的孩子。
他始终是那种将占有看得最重的男子,不属于他的,即便是千辛万苦拿来放在他面前,他终究不会喜欢。而他喜欢的,他一定会自己拿来。
叶子安苦笑着摇头,知道他的脾气,从怀里摸出一个黝黑的罐子。
“今天我这仗罚受得一点不亏。”好像是好受了许多,他又侃侃而谈起来。
“你又骗我!”叶子安调皮起来,对了他的脑门直是一弹,陈子扬躲闪不得,也不恼,装做生气的样子皱起眉来看他,皆是大笑。
“依我看,这洛阳城虽号称天下第一城,防备精锐却只是虚假,大军皆在外城,内城之中又只有少量羽林军镇守,若是帅上一营骑兵,快马进攻,料他们也追不上。到时候皇帝一死,这城也就完了。”他的话里透出自信,丝毫不顾自己身在洛阳皇宫之中,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
“你以为有那么陈子扬可以骑马进城么?”叶子安只是浅笑,陈子扬也不理他的笑话,自顾着说,“城西有马市,我们先将军马伪装成商马,到时候士卒混进城去,哈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好主意。”
一阵爽朗的笑,从宫院外渐渐传来。
“父侯。”叶子安不愿让父亲知道自己与柳若然的事情,垂下头去不去看他。
“侯爷。”
叶凌云也不在意,目光落在陈子扬坚定的眼神之上,相视一阵,又是大笑。
“看来你这仗受得确实不亏。”
“若是云中军的百仗,我早就半死了,这帮娘小子哪有力气。”陈子扬别过身来,努力靠手支撑住身体,努力将自己满是伤痕的背挡在叶凌云视线之后。“这点伤不过几天便能上马杀敌!不,明天,明天它一准就好了。这帮混蛋!”
“方才你的计划虽好,却是算漏一点。”
叶凌云一瞥叶子安,看出他满是期待的样子,饶是奇怪,轻说,“你终于也有想要的东西了么?”
“我算漏什么!”陈子扬丝毫不理会,大嚎起来。
“天射营。”叶凌云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当年若不是这支部队,他不会输得那么惨,若不是算漏这支奇兵,他不会不会失去那个女人。
“天射营,以弓射见长,若是得以地利,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你的骑兵若是遇上他们,怕是没破宫门已然所剩无多了。”叶子安在一边解释到,“你现在没看见他们,是因为三王爷举兵在外,为了加强城防,才调到外城守卫。”
“那现在就是最好时机了,侯爷,事不宜迟啊!”陈子扬不顾自身上疼痛,强硬地挪移身子,竟是一副要下床请命的模样。
“傻瓜。”叶子安又在他的额头轻弹。
“安儿,你说。”叶凌云笑起来,他的儿子才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
“现下外有三王爷,内有左不封,无论我们能挟持天子还是取而代之都将受人以实,云中距此千里,守军若是投靠三王爷,内外相攻,再加上民心相背,非是上上之策。”叶子安不假深思,娓娓道来,只听得陈子扬直摇头。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是先除去左不封,打败三王爷的大军,安定朝野。”叶凌云一扫额前发,笑着拍拍陈子扬的头,“看来你还要多受几次仗,那宝剑就先保管在你那里吧!”
“还不多谢父侯。”
这分明是要提拔陈子扬。
“多谢侯爷,只是,我要带兵打下洛阳,不要帮别人卖命!”
陈子扬说个不停,却只见叶凌云渐行渐远,只留下背影。
“你啊,你啊。”
叶子安松了一口气,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只是他的父亲忽然停下来,并不回头,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
“三个月后,自然有你的机会,还不好好养伤。”
叶子安呆住,淡看陈子扬欢笑的模样。

却原来,许诺于你的,要从我的生命里夺走。
那时候的叶子安,并不曾完全理解他父亲的意思,事实上那时候没人能理解叶凌云的意思,那个只剩下三个月生命的男子,许下最后的疯狂。

[ 本帖最后由 叮当猫 于 2008-4-14 13:25 编辑 ]

查看评分记录

积分 用户名 时间 理由
录入币 +2 珍珠果 2008-4-11 1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