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啊酸

2008-4-21 00:18
潮起潮落(现代都市) BY 江洋

文案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一个意外打乱了两个人原本对立的平衡,似乎有点卑劣地要挟他、利用他,但又因为了解而怜惜他、接近他,在他终于想要拥有他时,平衡再一次被打破。
难道再也回不去?难道真要永远失去?为什么?
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可不可以爱他,可不可以得到他?
原来,爱是这么不可捉摸,从一个人的心,传达到另一个人的心,是怎样的微妙曲折……

暗夜
“我真恨不得迎面给他一拳,把那家伙脸上的假笑给打得四分五裂!”夏禹这么说着,握紧拳头虚晃了一下,从出拳的力道看,真是带着相当程度的恨意。
“啪!呯!嘿!”他在高脚的吧椅上扭动身体,一拳接一拳地去揍那个假想中的敌人,然后又假装那个人正在躲闪,凄惨地抱着头叫:“哎哟!啊!求求你别打了!”
他身边的朋友笑得肩膀用力抖动,手中的酒都洒出来了。
“哼,你说不打就不打了吗?说,还跟不跟我争这单生意?”夏禹把脸凑到吧台的酒瓶前,恶狠狠地质问。酒保伸手想把酒瓶移到安全的地方,被夏禹一把抓住,两个人开始争夺起瓶子来。
“好啦好啦。”朋友拍拍夏禹的肩膀,掰开他的手指,让酒保把酒瓶拿走了,他递给夏禹一支烟,又给他点上火,两人一起轻快地吐起烟圈来。
“说起来那个安大少这几年没少惹你生气啊。”
“哼,什么安大少,是安大便!”夏禹愤怒地捶了一下吧台,酒保皱起眉头,虽然是熟客,但今天他的表现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算了,不说他,一说起来你就满肚子的怨气,还是说点儿高兴事儿吧,上次你泡的那个美女怎么样了?”
夏禹脸上的表情立刻从阴云密布转到万里晴空,得意洋洋地说:“那还用说嘛,不费吹灰之力,搞定!”
“不会吧,据说那个女人是标准的唯利是图,没钱的男人根本看不上眼的,你嘛——”他扫了一眼夏禹,笑着说:“外形是没错啦,就是钱包不够鼓。”
“嘿!说什么呢!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没钱就不能泡马子吗?再说了,好歹我也是个高级白领,条件又这么好,哪个女人瞎了眼睛看不上我?”
“哎,那就是说你得逞了?”
“什么话!”夏禹抬手一扫自己垂下来的前发,潇洒地昂起头,脸上是信心满满的笑容,一派阳光灿烂。
朋友摇了摇头,对他这段艳遇明显的不抱希望,夏禹气不忿地跟他争辩几句,朋友带开话题,两人边聊边喝酒,不知不觉夜深了,明天还有工作的两个上班族,一起离开了酒吧。
夏禹是开车来的,虽然有了几分醉意,但他觉得自己没问题,也不认为会运气不好遇到警察,于是一踩油门,上路了。
事实证明运气并不总是眷顾着他,才开出不到五百米,就被一个警察给截住了,酒后驾车,事实俱在,夏禹很气闷地被开了罚单。
“呵呵,你还真是赶得巧,我刚到这个路口没两分钟,现在正要去下一个路口。”警察叔叔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说:“以后小心点,开车就别喝酒,这么好的小伙子,出了事就可惜了。”说完,他开车走了,夏禹目瞪口呆地望着警车扬长而去,再看看手里的罚单,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再多喝一杯呀,不就碰不上这位大叔了吗?
他骂了几句粗口,恨恨地坐回车里,满肚子的怒气没处发泄。突然旁边一辆银灰色的车平稳地超过他,向前驰去,夏禹一怔,认出那是被他骂了一个晚上的“安大少”的车,顿时有点兴奋,这么晚了,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今天竞标会上那家伙成功之后的虚伪笑脸,夏禹的怒火又冒上来了,两人所属的公司是竞争对手,这两年经常发生业务摩擦,互有成败,不过只要是安平负责的案子,夏禹三次里有两次会输给他,所以极其的厌恶他。
看看表,已经过了零点,这家伙要去哪里?难道去情妇家?夏禹咬起了牙齿,安大少这个称呼不是白叫的,他是和曦公司董事长的长子,跟他这个草根出身靠自己奋斗接近成功的白领不是一个阶层的,光看他那辆车,不用炫耀也掩不住华贵,跟他这辆分期付款买的车根本是两个档次。
一想到这个,夏禹气得拍了一下方向盘,在酒吧里他跟朋友吹嘘搞定了那个美女,实际上只是陪人家喝过两次酒,朋友说得没错,那种女人,只认钱不认人,要不是夏禹长得确实养眼,又能说会道,她才不会把精力浪费在他身上。这真是一个金钱的世界,没钱寸步难行,夏禹悲哀地想。
下意识地他开车跟在了那辆宝马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为什么要跟他?没想明白,不过反正也是顺路。深夜的大街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白天车流拥堵的状况完全不见,真是开车人的福气啊。夏禹娴熟地开着车,车窗敞着,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爽快。
宝马从立交桥上盘旋下去,夏禹注意到的时候,发现自己跟着那辆车走,已经偏离了回家的路。怎么搞的!他懊恼地骂了一声,只要碰到这小子,肯定就没好事,这下得多绕好大一段路才能回去了。
干脆跟着他去,找着他停车的地方给他车子搞点恶作剧!夏禹笑了起来,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因为太显孩子气才一直忍着,这时深更半夜,他又喝了不少酒,心里轻飘飘的,也就不考虑太多,一踩油门,兴高采烈地尾随上去。
安平的车转入一条左右都是高大梧桐的街道,突然减速停了下来,似乎车前出了什么状况,夏禹心虚地一打方向盘,把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树荫下面的黑暗里,离安平的车大概有一百多米,他看到安平打开车门出来,走向车头前面,接着突然从两旁黑暗的树影里蹿出几个人扑向他,几乎没有什么扭打挣扎,安平就被制伏了,那几个人抬着他迅速跑到路边的阴影里,接着汽车声响起,一辆小面包车从对面的车道上离开了。
绑架!夏禹的心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嘿!有钱人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面临被绑票的危险!
怎么办?报警?还是……在还没有下决定之前,夏禹已经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那辆小面包开得不慢,还经常转弯变换路线,夏禹小心翼翼地跟踪着,直到看他们停在了一个路边小旅馆的门口。那几个人从车里扶出安平,他似乎失去了意识,被连拖带抱地弄了进去,除了挟持安平的三个大人,还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手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什么东西,一起跟了进去。
夏禹把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这附近都是红灯区,治安混乱,他警惕地锁好车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那个旅馆门口。进去一看,灯光昏暗的一个小接待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讲电话,看到夏禹进来,明显一愣。
夏禹立即省悟自己一个人来这种情人旅馆是挺奇怪,于是笑眯眯地过去打招呼,要了一个最好的房间,然后一边在手指上转着钥匙,一边掏出电话来打,语气暧昧地告诉对方自己现在的地址和房间号,好在他对这一带不算陌生,刚才进来前也看到了旅馆的招牌,说起来一丝不乱,女招待听他说了几句,就不再操心,向他抛个媚眼,又接着煲自己的电话粥。
夏禹看了看指示牌,向昏暗的走廊里走去,一楼没有房间,二楼长长一条通道,两边都是紧闭的房门,夏禹突然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卷进了一场麻烦。
如果是绑架案,对方肯定早设计好了潜藏的窝点,自己这么冒然闯来,会面临相当大的风险,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安平冒这种风险——最多帮他报警就好了嘛。
不过警察问起来的话,怎么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目击绑架现场呢?明明两个人不是朋友,甚至还是对头,深更半夜的,为什么尾随对方直到目击绑架呢?
夏禹觉得挺头疼。
算了,还是不管他了,反正绑匪不就是要钱么,安家有的是钱,让他们破费破费也不错啊。夏禹有点恶意地想。
不过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呢?转身走到楼梯口的夏禹又停住了,也经常有勒索了赎金却又撕票的事啊,安平会不会遇到这种事?他犹豫了。
可安平会在哪一间房里呢?两侧至少有十几个房间,都关着门,夏禹没有透视眼,怎么看得出来安平被关在哪间?
突然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脚一软,倒在地上,安平!房间里追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掐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回屋里去,安平喊叫了两声,声音却不大,除了夏禹,似乎没引起别人的注意,门又关上了,夏禹快步穿过走廊,一眼看见旁边的灭火器箱,伸手抄起一个灭火器,拔下保险栓,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冲突
屋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夏禹在这一瞬间看清了形势,房间里灯光很亮,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正把安平按在地上剥他的衣服,安平在挣扎,但不知为什么使不上力气,床边架着射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正在摆弄摄像机,床上躺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浑身赤裸,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光。
所有人都朝夏禹看来,随即双方都开始动作,夏禹扬起灭火器的喷头,扣下开关,强烈的干粉灭火剂把朝他扑来的两个人呛得拼命咳嗽,逃到房间里面去,夏禹手上不停,用高压水龙一样的灭火剂把几个人都赶到了床角落里,然后把灭火器扔向他们,一把捞起地上的安平,冲出房间。
安平似乎被麻醉过,神志不是很清楚,走路几乎没有方向感,夏禹焦急地拖着他向外跑,听到后面追来的脚步声紧急,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下楼梯的时候安平偏偏又摔倒了,夏禹一把拉起他,大吼道:“清醒一点!”
安平迷朦的眼睛看向他,这还是夏禹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的模样,摘掉那个标志似的宽框眼镜,原来安平的脸相当清秀。
见他半死不活地倚在自己身上,夏禹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振作起来!跑!”
强烈的刺激终于让安平清醒了一点,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夏禹回身抓起楼梯拐角的垃圾筒,用力向追来的人打过去,那几个人被打得摔做一团,夏禹两步跳下十几级台阶,在女招待的惊叫声中冲出门外。
安平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出十几米远,却跟夏禹停车的方向正好相反,夏禹咒骂了一声,冲过去开动自己的车,猛地倒车,掉头,向安平追去,那几个人已经追出门来,眼看快要追上安平,却被身后疯狂冲来的汽车吓得乱蹿,夏禹将车逼近安平,猛地一脚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上车!”夏禹探身推开副座的门,安平几乎是摔进了车座,车门还没关上,夏禹就猛踩油门冲了出去,把追上来的几个人远远甩开。
珍珠一样的路灯在静夜里连成一串一串,宽阔的柏油路面伸展向无尽的远方,已经离开那条旅馆街很远,后面没有追来的车,夏禹的心平静下来,一边开车,一边打量身边座位上始终垂着头的安平。
只见他头发紊乱,西服上衣不见了,衬衫被解开了一半,领带半挂在脖子上,朝向夏禹的半边脸上红红的,夏禹想起来了,那是刚才被自己打的。
他忍不住闷笑起来,早就想打他了,没想到还真打到了,解气啊!
不过这算不算救他一命?所以打一巴掌的事,应该被忽略不计吧?夏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喂,你怎么样?”他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对方,这家伙从坐上来就一直没抬过头,除了随着车子的大幅度转弯而晃动身体,基本上没表示出清醒的样子,他不会没注意到是谁救了他吧?
安平呻吟了一声,微微抬起头,却又垂下去,夏禹觉得挺受打击,他别是还昏迷不醒吧,要是就这么把他送回去,说不定明天他都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夏禹救了他,那可多没意思!
再说夏禹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于是他又开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路边的汽车旅馆停下来,要了一间房,把安平半扶半抱地弄进了房间。
房中有两张床,他把安平扔在其中一张上,自己走到窗边,揭起窗帘的一角向外观察。不远处立交桥上时不时有车经过,但一直没有车再接近这个偏僻的小旅馆,他看了好一会儿,放下心来,回想刚才,又觉得奇怪,刚才那伙人明明捉到了安平,却好像不是要勒索赎金的样子,还架着摄像机,要干什么?他们还脱安平的衣服……
突然他好像明白过来,唾弃了一声,然而又有新的疑惑——床上的明明不是女人啊,虽然年纪小,但很清楚是个男孩子,他们究竟想拍什么?
床上的安平呻吟了一声,这是他进屋以来第一次出声,夏禹回头看看,那个人蜷曲在白色的床单上,微微地颤抖。
哼,看吧,你也有这种落魄的时候!夏禹有点恶意地想着,不再理他,走到房间内小小的卫生间去解决生理问题,顺便冲了个澡,穿着浴衣回来的时候,看到安平正在床上蠕动。他似乎不舒服,低低地呻吟着,扭动身体,在床单上摩擦。
“喂,你怎么了?”夏禹关心地拍拍他肩膀,却被猛地打开了,安平的手出奇地热,不很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异样地潮红。
“搞什么嘛!对关心你的人这么没礼貌!”夏禹气哼哼地念叨了一句,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下,
安平翻过身去面朝墙壁,仍然蜷缩着身体,夏禹发现他在不停地颤抖,却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再问,干脆关了灯,拉开被子钻进去,折腾了这么一回,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就在他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个热源靠近,他一惊睁眼,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床边,吓了他一跳。
“安平?”
安平没有回答,他的呼吸声显得很急促,烦躁地用手撕扯了几下自己的衣服,又转回身去扑倒在床上,夏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难受得厉害么?”安平不回答。
“神经病!”夏禹本想问他要不要紧,不行的话就送他去医院,但安平完全不搭理他,又让他觉得很受伤。
“活该,难受你就忍着吧,反正我救了你一命。”夏禹不甘心地想着,翻了个身接着睡,只是再也睡不着。耳朵里听见安平在床上翻来覆去,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正想着他别是犯了什么宿疾,自己可别救人不成变了杀人犯,突然听见安平又下了床,走到自己床边来。
他要干什么?刚刚这么想着的时候,被子一松,被掀了起来,接着一个滚热的身体压了下来。
“喂!你干什么?!”夏禹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因为他发现安平居然没穿衣服!赤裸的、高温的肉体压在他身上,非常沉重。
夏禹还从来没有被成年男子压在身下的经历,所以大大地吃了一惊,同时觉得无法忍受,一把推开了他,安平却立即又压了回来,喷出灼热气息的嘴唇同时凑过来,在夏禹身上胡乱亲吻。两人拉扯间夏禹权当睡衣的浴袍散开了,安平的嘴唇吻在他胸膛上,像滚水灼过一样,让夏禹大叫一声。
“滚开啦!”夏禹一脚踹开安平,他滚落到地上去,又很快爬起来,再次扑到床上,夏禹已经从床上跳起来,哆嗦着靠住墙壁,安平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夏禹踢开他,跳到床下去,安平又追过来,两个人纠缠着倒在地上,多亏地上铺了廉价的地毯,两人摔下去的时候没发出太大声响,不过夏禹被砸在下面,痛得不得了。
“怎、怎么回事?”夏禹又气又急,用力想摆脱身后压制着的男人,却惊恐地发现一个滚热的、硬梆梆的东西顶在自己大腿上!
“哇!”夏禹猛地一挺身体,那个东西狠狠戳了他一下,恰好顶在他的囊袋上,好痛!
比身体更受惊的是他的心灵,这家伙要干什么?强奸?!男人?!
“滚开!”夏禹拼命挣扎出身体,狠狠揍了安平几拳,趁他吃痛松手的时候跳起身来,跑向房门,刚打开门,马上又关住了,外面昏暗的走廊灯提醒他,那可是公共场合,像他这样只披着大敞的浴袍,春光乍泄的模样可不能出去。
身后的冲击猛地把他顶在了门上,差点喘不过气,安平急切地搂抱住他,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热乎乎的嘴巴不停地往他脸上亲吻过来,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夏禹觉得自己要疯了,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安平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混蛋!快放手!”他感觉安平充满欲望的身体正急切地想要侵犯自己,气得简直抓狂了,救人救出这么个结果来,要是被男人强奸了,那他也不要活了!

欺侮
两个人身高相似,体格也差不多,夏禹平时常去健身房,对自己的体能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安平一向文质彬彬的样子,发起疯来也这么有力气!他猛地一个肘锤撞得安平后退两步,随即转过身来,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安平痛苦地倒地呻吟,夏禹这才有功夫喘一口气,担心地拉开房门,探头看看,自己这屋里的骚乱似乎没有引起外面的注意,深夜的走廊上也没有任何人,他放下心来,锁好门,回头看到安平正往起爬,赶紧又给了他两脚,然后扯下自己浴袍的带子,把他两手反绑起来。
安平暂时安静下来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夏禹也坐在床边大口喘气,心脏的狂跳好一会儿才放缓下来,看看地上的安平,恨恼地又踢了他一脚。安平痛哼一声,蜷缩起身体,然而不一会儿又挣扎起来,并且断断续续地呻吟。
“混蛋!王八蛋!疯子!”夏禹低声地骂,安平似乎意识不清,只是不停地呻吟,身体在地毯上摩擦着。从窗帘缝里透进的一缕路灯光线照在他赤裸的身上,让夏禹的嘴里一阵发干——他、他竟然一丝未挂哩!
想想他刚才做的事,夏禹心头一阵恶寒,这家伙不是疯了吧?居然对男人做出这种事,难道他是同性恋?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想起被救的时候安平就意识不清,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对了!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打算这么办!
夏禹心头豁然开朗,原来那几个绑架者是想拍下安平跟小男孩发生关系的镜头,以此来要挟他吧?这可比拍到跟女人上床的镜头还要劲暴,只要有点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愿意把这种镜头公之于众吧?嘿,这种要挟手法,还真是新颖哪!
安平的呻吟声稍微大了起来,似乎控制不住的样子,几乎像是哭泣了,夏禹咽了口唾沫,站起来打开了屋顶灯,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刺激了安平,他一下子静了下来,夏禹走近他,用脚把他的身体翻过来,看到他湿润的眼睛,心里悸动了一下。
平心而论,安平的身材相当好,跟夏禹同年的他是二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身体发育最完美的阶段,充实的肌肉不会像少年那样纤瘦,也完全没有三四十岁男性的多余赘肉。他的皮肤比较白,几乎看不出体毛的痕迹,掩盖住腿间的毛发倒是乌黑浓密,衬托出那个一柱擎天的部位非常显眼。
夏禹吞下一口口水,转开眼睛,有点尴尬,但很快视线就又随着那两条长长的白皙的腿的扭动转回来,安平抑制不住地蜷起身体,夹紧两腿想要摩擦自己的性器,却无法办到,他低低地哭泣着,眼泪一颗一颗渗出湿润的眼眶,滑进头发里去。他没有睁眼,似乎在刺眼的灯光下无地自容,却又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动作。
被他这种神情吸引了的夏禹情不自禁地蹲在了他的身边,用手推了推他,安平哆嗦了一下,身体向后移去。夏禹觉得他还是有意识的,不禁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挪喻地问:“安大少,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安平的脸本来就很红,现在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紧闭着眼睛,睫毛却不停地颤抖,夏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像被烫到一样抽搐了一下。
“哎哟,现在知道害羞啦?刚才怎么还那么大胆呢?”眼见自己占到上风,夏禹心情大好,更想开开他的玩笑了,天知道这两年他被这个安大少欺压得有多惨,不知被自己的上司骂了多少次笨蛋,虽然上司也知道他能力卓越,但就因为对手更加卓越,所以显得他一贯的努力都大为贬值,以至于至今都没混上个部门经理当当。
哼!都是你害的!夏禹咬着牙给了安平一拳,对方的胸膛相当宽阔,肌肉的触感很不错。安平挨了一拳后皱起眉,但仍然不肯睁眼。
夏禹觉得欺负一个不能还手的人很没骨气,放弃了打他的愿望,转而望着他越发肿涨的腿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要不我帮你服务一下吧?”不管安平的意愿如何,他把手伸向那个挺直的部位,突然又觉得别扭,眼光扫了一下,床边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看来是安平刚才自己脱下的,他扯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件白衬衫,搭在安平小腹上,然后隔着布料握住了他的身体中心。
安平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扭动着身体似乎要逃走,夏禹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开始运动,虽然自己打手枪并不陌生,替别的男人弄还是头一次,他的手势有些生硬,安平的身体却非常敏感,激烈地挣扎起来,夏禹不得不压在他身上制止住他,低吼道:“别动!”
安平终于哭泣起来,低声叫:“放开!”
“咦,放开你能行吗?你不会又像刚才那样想要侵犯我吧?”
安平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外冒,呼吸急促,夏禹恶意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安平就张大嘴喘息起来,头来回地摆动,身体不停挣扎。
“很爽吧?被男人摸也这么爽,安大少你还真是淫荡啊。”明知道他现在意识不清,夏禹放肆地说着打击他的话,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再躲闪,反而挺动腰身向自己手中插进来,实在有种很好笑的感觉。
这个男人,这个向来假惺惺一本正经的男人,现在居然在他手里扭动身体,靠他的手寻求快感,这是不是很讽刺?夏禹差一点就要哈哈大笑了。
突然他把手拿开,安平的身体僵住了,焦急地绷紧,夏禹知道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最会让男人发狂,果然安平很快就撑不住了,喘息着扭动身体,想要寻求解放,他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眸显得格外黑亮,闪动着一层晶莹的光泽,形状端正的嘴唇颤抖着张开,似乎要发出求恳。
夏禹忽然很想听他向自己求恳,想想吧,这个向来强势的家伙向自己低头服软,哭泣着求自己给他帮助,帮助他……达到高潮,哈哈,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啊!夏禹兴奋得额头都冒汗了。
安平也冒汗了,不只是额头,全身都泛起了潮红,紧致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微的汗珠,在灰色的地毯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求我啊,求我摸你啊,安大少,你还从来没有求过我呢,是不是?你也没想过有求到我的一天吧?”跟赤裸的、神志不清的对手同处一室,这是完全陌生的经验,完全想象不到的事,夏禹没觉得自己这种口吻很可恶,简直跟三流电视剧中的恶霸一个声气,只是觉得很解气,好好地侮辱这个家伙,让他在自己面前尊严扫地,让两个人的地位一下子颠倒过来,真是很解气的事啊!
安平用牙齿咬住了下唇,似乎坚决不肯说出求恳的话语,夏禹想到他可能还有清醒的意识,心里的恶意顿时升级了,又伸手握住他的欲望开始套弄,在安平再一次呼吸急促,弓起身体快要达到高潮的时候,突然又拿开了手。
“啊——”安平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两腿剧烈地蹬动着,上身拼命挣扎想要坐起,夏禹一掌把他打倒,满意地听到他发出啜泣的声音,恶劣地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怎么样,不肯求我么?那你就自己解决吧。”为了配合自己的话,他伸出舌头在安平耳边舔了一下,安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弹起又落下,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夏禹脖子上,引起一种莫名的颤栗。

吸引
怪了,夏禹觉得自己也浑身发热,那个部位蠢蠢欲动,他伸手一摸,果然,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看一个男人发情引发自己的情欲了吗?夏禹尴尬地退开一点,恼火地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安平又呻吟起来,迷乱地摇着头,侧过身体在地毯上摩擦,他应该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不然不可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淫乱的样子,要知道他可是一贯严谨的人呢。
夏禹突然更恨他了,都是他!为了救他才让自己陷入到这种麻烦里来,不但要帮自己的死对头手淫,还弄得自己也起了反应!哼,干脆用他泄泄火算了!
夏禹把安平拖起来丢在床上,然后甩掉半挂在身上的浴袍,扑上去压在住他,肉体接触的感觉让两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很陌生,但不讨厌,男人的身体果然硬梆梆的,一点都没有女性的温柔,而且——那个部位紧紧压迫着夏禹的肚子,提醒他被压在身下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有着跟他一样的下半身!
这种感觉可真不舒服,夏禹支起身把安平翻过去,虽然他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压起来也不舒服,但总比那个部位好一点,他再次压在安平身上,把勃起的分身夹在他两腿中间,快速摩擦起来。
安平的头被压在枕头里,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呻吟,他肿涨的分身被压在身体和床单中间,随着夏禹的动作来回摩擦着,虽然痛苦,不过也解决了他的急需,两个人暂时都陷入了性欲的快感中,专心致志地运动着。
安平的皮肤很光滑,夏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肩头,用身体跟他摩擦,为了追求更紧被夹住的效果,分身从他两腿间上滑到臂缝处,突然安平低叫了一声,身体用力挣扎起来,夏禹按住他的肩膀,发现自己的宝贝刺进了一个非常紧的地方。
他低头一看,脑子里嗡地一声,心想“这、这不行吧?”然而身体却自动地向前挺动,刺得更深了一点。
安平痛得拼命挣扎,手臂上绑着的浴袍带子深深勒进了肉里,夏禹无措地亲吻着他光滑的肩头,想要安抚他,身体却没有退出。
僵持了片刻,安平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夏禹一挺腰,又深入了一点,安平的身体抽搐着,却没有更多反应,于是夏禹又向前挺动了一下,安平又挣扎起来,从枕头里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明显在哭泣,夏禹心软了,拔出自己的凶器,低头看了看,也没有流血。
怎么办呢?这么不上不下的,真叫人抓狂哪!夏禹懊恼地在眼前浑圆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安平的身体弹跳了一下,雪白的皮肤上泛起红晕,嗯,真是比女人还敏感,夏禹恶意地想着。
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分身开始搓弄,跟上一个女友分手已经好几个月了,最近一直没有合适的女伴,他忍了很久了,今天彻底被这个家伙挑起了欲望,却无法得到满足,使他对眼前这位安大少的厌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他盯着眼前被绑缚的人体,喘息着自慰,心里实在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想要去侵犯他、伤害他、让他像女人一样用身体来满足他的欲望……然而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动,虽然安平现在神智不清,但他可不同,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这种卑鄙的事,那可不是普通的报仇雪恨了吧?实在不道德呢。
夏禹转开头,盯着有点发黄的墙纸,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然而不知为什么,今天迟迟达不到满足,似乎自己的手有点失去功能了,夏禹焦躁起来,猛然翻身骑在安平腰上,在他雪白光滑的背上摩擦自己的分身,安平被绑的手臂被推得更高,痛苦地喊叫挣扎,他的声音被枕头捂住发不出来,身体的扭动更刺激了夏禹,他激烈地摩擦着,大口喘息,然后用力挺直腰身,一股一股的浓稠液体喷射而出,洒在安平肌肉紧绷的背上,有的甚至溅在了他乌黑的头发上,空气中弥散开来的味道和眼前荒诞的影像,使夏禹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天,他才醒悟似的慢慢从安平身上退下来,跌坐在床上,安平拼命转过了头来喘息,他的脸仍然很红,被布料压出了一些皱痕,神情显得很痛苦,夏禹因为利用了他的身体,觉得过意不去,伸手把他翻了过来,让他能顺畅地呼吸,安平张着嘴喘气,胸膛用力地起伏着,夏禹突然发现他那里还是高高立起,居然一直都没有解放!他暗地里乍了一下舌,真是可怜哪,就这样紧绷着,还被自己骑在身下欺压,真是……
他好心地伸手握住安平的分身,开始认真摩擦起来,安平很快就被征服,挺起腰身向他手中冲刺,呼吸也狂乱起来,脸上的表情——夏禹有点被迷住了,看惯了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最多挂上面具式的微笑,没想到现在会有这样复杂的变化,就像大海涌起了波涛,激烈得似乎要将人吞噬!
这是他吗?是那个一直以来的对手安平吗?这个发出像女人一样的呻吟,神情诱惑得像海妖一样的人,真的是他吗?
夏禹不知不觉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安平的呻吟声更大了,硕长完美的身体紧绷起来,他睁开朦胧的眼睛,那美丽而散发着妖异色彩的眼神,让夏禹移不开眼睛,他在诱惑他吗?为什么这样看他?他微张的嘴唇是那么红润,仿佛在发出亲吻的请求,夏禹慢慢地俯身过去,吻住了他。
接吻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好,清爽的味道,炙热的迎合,两条舌头先是轻轻地互相碰触,很快就不甘退让地纠缠起来,似乎在比谁的吻功更好,在这方面很有信心和经验的夏禹很快就发现对方在这方面的功力远不如自己,被吻得喘不上气来,不禁得意地笑了,就在他放开安平嘴唇的同时,手上传来一股热流——安平终于达到了高潮。
亲吻产生的温柔还留在夏禹心中,他轻轻啄吻安平汗湿的脸,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安抚地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吻他的下巴,喉节,两具强壮的身体交叠在一起,胸膛压着胸膛,腿压着腿,甚至身体的中心部位,也轻轻摩擦着——夏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又产生冲动了,而安平的那里,虽然刚刚爆发过,却又开始坚硬如铁。
这家伙被灌了多少春药啊?夏禹惊讶地想,接着发现自己明明没有被灌春药,怎么也这么精力旺盛?难道春药也会传染?

纪念
不管春药会不会传染,反正现在夏禹不打算放开安平,他继续亲吻他,安平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近乎热情地响应着,两个人的吻逐渐深入,夏禹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抚摸搓捏着安平的身体,从头发到脸颊,滑过脖颈、肩头,平坦的胸膛,触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安平的身体悸动了一下,夏禹的手停下来,缓缓地揉弄着那里,安平的嘴里流泻出几声低吟。
“这里敏感是吗?”夏禹贴在安平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使他缩了缩身子。
“这里也敏感?”夏禹好奇地向他耳朵里吹了口气,安平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别开脸去,他脸上的潮红一直没有裉去,现在连耳朵根都红了。
夏禹有趣地望着他,这么近的距离,这个男人全部的弱点都展现在他眼前,无法躲藏,也无法掩饰,他兴起了强烈的欲望——征服这个男人的欲望,让他在他的掌握下失去控制,哭泣、呻吟、挣扎……甚至射精!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现在的行为应该算趁人之危,不太道德,但夏禹真的很想把这个一向傲慢的男人狠狠教训一下,出出自己多年积攒的恶气,当然,促使他这样胆大妄为的还有一点——安平现在神志不清。
嘿嘿,反正在他药效过去之前就离开,说不定他什么也不会记得吧?就算记得一点,又能怎么样?他敢对别人说这件事吗?肯对别人说是夏禹欺负了他吗?
夏禹吃准了他不会声张,所以肆无忌惮地开始侵犯他的身体,亲吻、啃咬、抚摸、殴打,完全随心所欲,而安平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之下,居然勃起并且射精了!
夏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连续不断地喷射出好几股白浊液体,像喷泉一样落在自己身上,简直……太受刺激了!
这家伙,居然自己先射了,他这里还没解放哪!岂有此理!他将安平掀翻过来,再次骑在他背上,安平双手还绑着,胳膊都变了色,痛苦地呻吟,夏禹把身体向后挫一点,不让他那么辛苦,然后把他的两腿并紧,将自己的分身塞进他的腿缝里抽插。
因为已经射过一次原因,这次持久的时间更长,安平白嫩的腿间都被摩擦变红了,夏禹还是没有爆发,刺激的感觉总是差那么一点似的,他暴躁地用力并紧安平的腿,用自己的腿夹着他,并用力抽插。
安平难过地挣扎,微微分开两腿避开那种刺痛的攻击,夏禹不满地殴打他的臂部,看到那雪白丰满的地方红肿起来,他止不住地连续击打着,听到安平痛苦的喊叫,他莫名觉得非常兴奋。
难道他有暴力倾向?夏禹有些迷惑,不过他对女人向来温柔,交往过的几个女友从没在这方面报怨过他。那么就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安平?对,应该是因为这个!一直以来强烈渴望击倒的对手,现在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屈服在自己身下,让他有点失去控制了。
他有点颤栗地翻身下来,掀起安平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安平剧烈地喘息着,脸上一片潮湿,额头上有汗,眼角有泪,但夏禹发现他又勃起了。
这是什么状况?即使明知道他是因为春药的缘故身不由己,夏禹还是恶意地想这家伙真是淫贱!
“你喜欢我打你吗?嗯?宝贝儿,打屁股?哈哈,很舒服是吗?”他握住安平的分身上下摩擦着,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安平的呼吸紊乱,眼神迷离,情不自禁地大声呻吟出来,夏禹闭上眼睛,想象那是女人呻吟的声音,不过这明显是男人的声音,可是……仍然那么媚惑动人……
“你这家伙真是妖怪!”夏禹咒骂了一声,他的胯下涨到发痛了,不解决不行,他收回手摩擦自己的分身,刚刚摸过那个人的再摸自己的,感觉还真有点奇怪,他郁卒地想。
安平被扔在那里,难过地扭动,不一会儿居然挺动身子向他靠拢过来,滚热的皮肤接触在一起,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喂!滚远点,我还没有好!”夏禹骂着,挪动身体向后靠靠,差点掉下床去,忙向前一扑,倒在安平身上,安平长喘一口气,抬起两腿夹住了夏禹的腰。
夏禹一口热血险些喷出来,安平这样子,简直……
他几乎没有抗拒那迎上来的热情,抱住安平的头跟他接吻,两具滚热的身躯摩擦着,互取所需,没用多久就都爆发出来,这回是两个人一起,几乎没有用手碰,夏禹感觉他的精液喷在自己小腹上,而自己的也射在他胸膛上,真是刺激啊!他们都疯狂地喘息着,紧紧相拥,倾听着彼此雷动的心跳声。
眼前的脸,完全是一幅意乱情迷的样子,半张半闭的眼睛,湿润的眼角,清秀而不失英挺的脸颊,红润肿涨的双唇……不只是脸,安平的全身都散发着禁忌并且诱惑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夏禹的神经。
他是第一次跟男人做,但完全没有反感,只觉得无比兴奋,跟女人从没有过这样频繁而激烈的高潮,今天他第一次尝到无与伦比的性的快感!
值回票价!值回票价!今晚的见义勇为完全是超值享受,值得纪念啊!
想到纪念,夏禹的心突然跌回现实,安平现在是完全被药物控制啊,他能记得是臣服在谁的身下吗?他试着拍了拍安平的脸,他迷茫地把视线落在他脸上,却没有显出认识的迹象。夏禹凑近一点,低声问:“我是谁?”
安平没有回答,他的眼神还没有焦距,脸上一片茫然,夏禹有点丧气,他既怕安平认得他,又不甘心他不认得他,搞什么嘛,两人都大战三百回合了,这小子居然不知道在跟谁上床,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了想他放开安平,跳下床去翻自己的衣服,找出手机,他新买的手机有拍照摄像的功能,而且像索达到500万,保证清晰。
嘿,得留点纪念是不是?夏禹望着安平仍然被欲望纠缠的脸,恶意地笑了。

安平
安平醒来时已是中午,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停了一瞬才渐渐想起昨夜遇袭的事,他一惊坐起,却没看到房间里有人,他全身赤裸,手臂酸痛,抬手一看,上面有一些绑缚的痕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头痛得厉害,浑身无力,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开车路过梧桐大道的时候车前出现了一个小黑影,是个孩子,抱着一条狗坐在马路上哭,他下车察看,突然就被冲上来的人挟持,紧接着脸上被一块有刺鼻气味的东西捂住,然后失去了意识。
不对,后来似乎还有一些事,有灯光,有人摇晃他,还有人打他……他跑下楼梯……对,他跑下了一道楼梯,然后被一辆车救了!
是谁救了他呢?怎么他会赤身裸体地躺在陌生的床上?看样子这里是个小旅馆,是救了他的人把他送到这里来吗?可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他没穿衣服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似乎是安全的,安平小心翼翼地穿起衣服,虽然没有外衣,衬衫也皱巴巴的,但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他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轻轻打开门,外面静悄悄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什么都没有,钱包在车上的公文包里,他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犹豫了一会儿,他关上门,抽下钥匙牌向外走去,来到旅馆的前台,服务小姐瞄了他一眼,公式化地问:“退房吗?”
安平点点头,递上钥匙牌,小姐在登记薄上看了一眼,说:“已经付过费了。”
安平谢了她一声,立即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他跟出来开门的林嫂拿了钱付给出租司机,然后穿过院子走向主楼,才跨进门厅,劈头就听到一声咆哮:“你怎么回事?昨晚跑到哪儿去了?!”
将近六十岁的安定国脸涨得通红,让人不由担心他的高血压会不会马上导致脑溢血。
“对不起,遇到了意外。”安平话是冲着安定国说,脚下却快速走到同在客厅的母亲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示意自己没事。
安夫人含泪忙问:“出了什么事啊?昨晚有人发现了你的车,报了警,吓死我们了。”安平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头,简略说了说昨晚的事,没有丝毫隐瞒。安定国见他没事,也放下心来,吩咐他跟警局联络一下,取消立案,然后自己出门去了。
安平安抚过了母亲,应付了很快前来的警察,终于回到自己屋里坐下,垂着头,久久没有动。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他回忆不起来,模糊的片断在脑子里无法连贯,救他的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的线索,难道真的是救人不留名吗?无法判断的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此后一切如常,似乎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安平的心提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渐渐放下。
这天他又是加班直到深夜,明天有一个重要的投标,和曦集团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这次决定买下西城一块地产,改建成新的写字楼,那个地段很有升值潜力,公司已做了大量前期工作,志在必得。
突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脸上浮起微笑,接通后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问:“还在加班哪?可别累坏了身子。”
“没事,妈,您就别担心我了,药吃了吗?”
母子二人闲话了几句,安夫人叮嘱他早点回家,他挂断电话,把文件存档,关上电脑,刚站起身,手机又响起来。他以为是母亲又有话说,摇着头接起了电话,虽然他已经二十六岁,但在母亲的心里,还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孩子,每次加班晚归,她总会打电话询问,特别是经过了那次莫名其妙的绑架未遂事件,她对这个向来心爱的长子更加挂心了。
“妈,我这就出门了,半小时到家,等我。”他用带点撒娇的语气说话,脸上布满笑容,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跟自己的母亲可以这样撒娇了吧。平时的他,绝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这种情态。
手机里却没有传来回答,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号码,才发现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奇怪,难道是打错了?他问了几声,那边没人答话,他就挂断了。
开车走在半路上,手机又响起来,这次他先看了看,又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他突然警觉起来,合上手机,加快了车速,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直到把车开进车库,这才放松下来,手机却恰好又响起来。
他冷静地听了四声,这才接起,喂了一声之后,静待对方下文。然而那边始终没有声音,安平觉得不安。他挂掉电话,关掉了电源,直到上楼来到母亲身边,他才重新露出笑容。
一晚上他都有些心神不定,第二天却仍精神抖擞地去上班。母亲和工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他从十五岁开始在父亲的和曦公司帮忙,大学毕业后正式进入公司工作,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勤奋不缀,即使是公司的元老和董事们,也都对他倍加赞赏,直夸董事长安定国后继有人,有个好儿子。
然而他的父亲始终没有像别人那样夸奖过他,反而待他格外严苛,他一周要做六天的正常工作,而且常要加班,剩下的一天,则用来陪伴体弱多病的母亲,几乎没有自己的一点自由。不过二十多年来他都是这么过的,已经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辛苦。
重要的是,工作做得好,得到父亲的默认,好好陪伴母亲,让她过得开心,他就觉得非常满足了。
竞标进行得很顺利,和曦公司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得非常到位,对地产的综合开发利用规划,以及环保、公益等方面的规划,都远超过同行业的其他竞争者,顺利取得了新楼盘的开发权,在授权仪式上,安平代表公司上台讲话,水银一样闪烁的镁光灯环绕着他,明天他年轻俊朗的形象又会登上本城各大报纸的头条,他脸上带着自信而不张扬的微笑,游刃有余地与各方媒体周旋,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他可以完全不带个人喜怒地去把这件事做好,一切从公司的利益出发。

警报
庆功宴会结束后,安平乘公司的车回到办公室,手头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做完,他想把它完结,然后好好休息两天,陪母亲去慈云寺上香,还要去医院做做体检。慈云寺位于离城三十多公里的山中,每年他都要陪母亲去上几次,对他来说,这就像难得的郊游一样,从孩童时代开始,这个活动就是他欢欣盼望的。
时间已经不早,他让司机下班,决定结束工作之后自己打车回家,因为宴会上喝了不少酒,所以他不开车。
整幢大厦静悄悄的,不只位于16-19层的和曦公司,其他各公司也早就没人了,安平耐心细致地工作着,像这样的独自加班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看看那个陌生的号码,他皱了皱眉,响到第六声时,终于接起。
“安平。”对方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不大,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式的。
安平应了一声,淡淡问道:“请问哪位?”
对方笑了几声,却不回答,只说:“看一下你的邮箱。”
安平觉得奇怪,他的邮箱只有少数几个朋友和同学知道,这人的声音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怎会知道他的邮箱?
反正公司的网络随时联通着,他顺手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发现有封新邮件,标题是“激情”。
很暧昧的一个词,一般情况下会被归为垃圾邮件之类,安平是点都不会点开的。
“收到了吧?打开看看。”电话里的男人轻快地说,安平很想挂了电话,太无聊了,他不想理会这个人。
那人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样,紧接着说:“别挂我电话,不然这封信明天就发到你们公司的邮箱里去!”
安平握电话的手蓦然攥紧了,背后莫名地冒出一股凉气。他迟疑了一下,点开那封邮件,里面赫然有张照片,果然是很暴露的那种色情照片,他看清照片里那人的脸时,就像被一万伏电压突然击中,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居然是他自己!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
第二个想法是谁这么恶劣,拿他的脸跟色情照片合成。
瞬间的惊诧过后,他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无聊。”
“怎么,照得不够清楚吗?还是角度不理想?呵呵,别急,再给你看一张。”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显得那么刺耳,安平简直无法忍受想要挂断,薄薄的手机怎么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烫手?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声音:“刷新一下看。”
安平机械地按下了刷新键,屏幕上出现一封新邮件,他直直地盯着它看,鼠标停在远远的屏幕角落。
“打开了吗?”那人问了两遍,安平才点开邮件,这回是一张很大的图片,下载了好几秒钟才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贲张的性器,照得如此清晰,连上面弯曲的青色血管都一清二楚,安平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关上了视图窗口。心跳得呯呯做响,头部一涨一涨地疼痛。
他单手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和太阳穴,心里一片混乱。
“怎么啦,认得出来吗?哈哈,这可是你的宝贝啊。”手机里的声音是那么恶劣,安平直觉地想要把手机摔向对面的墙壁。
不过他不能这么做,事情还没有完,既然这个人找上了他,绝不可能像这个小小的机器一样被轻易摆脱。
“无耻。”他冷淡地回应,口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哈,无耻?谁无耻?安大少,那可是你自己的艳照哦~”那个声音拖长了调子,显得相当兴奋,安平觉得他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他自己就喝了很多酒,但由于一贯的自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而这个人,显然属于借酒撒疯。
“哪个男人没有这东西,能说明什么?”安平的声音依然冷淡,那人仿佛被激怒了,哈哈大笑了几声,又说:“你根本没把图片看全吧?没关系,我一张一张发给你,哈哈,我这儿有的是。”
安平挂断了电话,这个人太无聊了,他想,完全是无中生有、恶意挑衅,他怎么可能会有我的照片?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照片?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照片?
然而他的全身都在发抖,神经质地一遍一遍按着刷新,邮箱里出现了第三封信、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
从附件的内容来看,图片应该都很大,有的在刷新三、四遍之后才发进邮箱里来。很快一整页20封信就满了,他点了全选,然后彻底删除,在页面弹出询问的时候干脆地点了“Yes”,刹那间这堆邮件都消失不见了。
手机又响起来,安平厌恶地盯着放在桌面上的黑色机身,等它响了好半天才接起。
“喂!怎么这么慢!在欣赏你的激情玉照吗?”那个恶劣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安平握着手机的手指捏得死紧,指节有点发白。
“够水准吧?嘿,我可是有相当专业的摄影技术哦~”
安平没有说话,那人问了几遍,生起气来,语气严厉,安平才慢慢地回答:“我没看,这种合成照片,太无聊了。”
“哈!什么?你居然说是合成照片?”那冷笑不止,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你根本没有打开看吧?”
安平没说话,默认,那人突然放肆地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安平想这家伙可真是喝太多了,他疯了。
“你说这是合成照片?你根本没敢细看,是不是?瞧这张,你脸上那表情,啧啧,正在欲仙欲死,这张,从上往下,脸,身体,正好到你的宝贝下边,瞧瞧,它多精神哪,都流出蜜汁了,这张……这张,全身镜头,哈!哈!多清楚的角度,多自然的神态,多淫荡的表现!太棒了,我都勃起了……”
安平听不下去了,挂断了电话,他的全身一阵阵发冷,额头上却冒出了汗,他抿着嘴唇,死死盯着屏幕,一遍遍地按着刷新键,眼看着新的邮件又一封一封地出现,像幽灵一样,排出长长的一列。
电话又响起来,他没有接,猛地站起来,从桌边大步走到门口,又大步走回来,再大步走到门口,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震动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把手按在门把上,电话断了。
安平长出了一口气,额上一滴汗水滑下来,身上都有些发粘了。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门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电话又响起来,不过这回只响三声就停了,隔一会儿,又响了三声。
这件事没完,是的,不可能逃避,它刚刚开始。不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他既然把事情挑了出来,就不可能让安平逃避。
他慢慢走回桌边,先切换到工作窗口,把做好的内容保存,逐一关闭窗口,只留下信箱的窗口,。然后再按一下刷新,发现又多了三封信,最后一封没有附件,标题只有三个字:“接电话!!!”
一连三个惊叹号,说明这家伙已经愤怒了。

见面
安平拿起手机,当它再响的时候,按下了接听键。该来的总要来,逃避不是办法,他也不是逃避的人。
与他的设想不同,电话里的男声并没有愤怒,反而一直笑,直到安平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听他说:“刚才又看了一遍跟你做爱的视频,真是火爆啊!”
安平的头嗡地一声,心里反而麻木了,冷静地问:“你要多少?”
那人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你要多少钱?”安平口气平淡,这是一桩生意,如此而已,他决定就把这事当成一件棘手的生意来办。
“哈哈,钱!就知道钱!安大少,我知道你钱多,你就知道用钱来摆平所有的事!”
安平觉得奇怪,他用这种照片来勒索,不就是为了钱么?还装什么假清高?
“我不要你的钱,安平,我要你。”
安平没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出来见个面吧,咱们可不是外人,百世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是不是?”那人暧昧的语气令安平恶寒,他冷淡地没有接口。
“半个小时,到你公司楼下,我来接你。”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
安平皱紧眉头,望着发出盲音的手机,缓缓把它合上。时间分分秒秒流逝,他心里转过了很多念头,却都无法确定,十分钟过去了,他开始把所有的邮件打开,一张一张看那些照片,虽然厌恶,但坚持看完,然后将全部邮件删除,关机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初秋的深夜冷风习习,安平离开大厦,还微笑着与值夜班的保安打招呼,他常常夜归,已经与大厦保安们相当熟悉了。没人发现他有异常,他的态度相当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每一步,都像是朝着地雷密布的危险地带进发。
一辆外形流畅的红色轿车沿着大厦前面的巨大花坛转过来,吱地一声停在安平面前,接着副座的门被打开,车里的人笑嘻嘻招呼:“上车,亲爱的。”
虽然知道大厦里的保安离得很远,不可能听到他的话,安平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有答话,上车关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出,使他重重地撞在座椅上。他习惯性地拉过保险带系好,突然想起这人应该是喝过大量酒的,立即转头看他。
“熟人见面,分外亲切,对不对?”那个男人笑嘻嘻的,面目英俊,身材挺拔,穿着讲究,怎么看也是时下流行的那号社会精英,安平几乎无法将他跟刚才那个恶劣的勒索犯划上等号。当然,这也许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衣冠禽兽”这句成语。
没错,这个人不陌生,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安平知道他是对手庆泰公司的一名业务人员,两人在多种场合遇到过。如果要再往远追溯一下,他们还算得上是大学同学,同届,但不同系。
“哎呀,对老同学老情人这么冷淡,我说安平,怪不得你没有人缘呢。”夏禹脸上笑容可掬,在深夜空旷的大街上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安平忍不住提醒他:“你酒后驾车。”
“哈?”夏禹把脸转过来,安平忍耐地指出:“你酒后驾车是违法的,很危险。”
“哈!哈哈!哈哈哈!”夏禹笑得肩头不住耸动,车子在路上划起了长蛇,跟一辆拐弯过来的车擦边而过,吓出安平一身冷汗。
对方司机探出头来怒骂,夏禹按下玻璃,朝车窗外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然后加大油门,扬长而去。
安平沉默了,这家伙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大大不同,怎么进行谈判呢?他谨慎地不再去惹怒夏禹,心想如果真的出现车祸,倒也说不定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禹的技术其实相当不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喝高一点的时候,开车才更有感觉——很有飘的感觉。
安平冷漠以对,这个人,跟他的行事准则相差太远,无法沟通。
车子盘过一处偏远的立交桥,向右一转,滑进一条小道,最后停在一处二层小楼的下面,看招牌这是一处简易的汽车旅馆。
安平记得这里,两个月前他就是从这里身无分文地离开,当时他还在想难道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救了他,却悄然离开,现在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夏禹风度翩翩地走进旅馆,要了房间,吹着口哨直奔二楼,安平沉默着跟在后头,假装没看到接待小姐含义不明的眼神。穿过狭窄的走廊,果然看到夏禹用钥匙打开了206号房间。
“请进,欢迎回到我们的定情之处。”夏禹仍然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好得不得了,安平保持沉默,侧身擦过夏禹身边,走进屋去。一眼看到房间里的两张床,他的脸突然涨红,接着又变得苍白。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夏禹凑近安平的背后,一只胳膊向他肩上搭来,安平一侧身,让开一步,他的手就落了空。夏禹也不生气,只是盯着他笑,人畜无害似的,突然合身向前一扑,把安平撞得踉跄几步,向后跌靠在墙上。两人的身体都紧绷着,角力似地对抗着,相持不下。
“今天你可不够热情啊。”夏禹紧紧盯着安平的眼睛,这双深黑色的、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眸清亮而犀利,冷静得水波不兴,完全没有一丝意乱情迷,跟他记忆里那美丽而妖艳的诱惑眼神完全不同。
安平的眼中终于现出了情绪,那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怎么,用过就忘了?月抛族?哦,我真是可悲啊。”夏禹装模作样地悲叹:“可怜我还心心念念地不忘你哩,那么美的身体,那么开放的热情,那么……”
“够了!”安平打开他摸到自己唇边的手指,像挥开苍蝇似的用力甩开他,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冷静地盯着他:“开出你的条件吧。”
“真无情啊。”夏禹懒洋洋地向后斜倒在床铺上,两手支撑住身体,仰头看着安平,安平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神情严肃,夏禹突然怀念起他双唇张开,颤抖着呻吟的模样,那是异样的性感与脆弱,有一种禁欲的美丽。

冲突
“把眼镜摘掉。”夏禹说。
安平愣了一下,推推眼镜,有点不安。
“我说,把眼镜摘掉。”夏禹一字一顿地说,冷笑了一下:“你让我提条件,我就提第一个条件喽。”
安平冷静地摘下了眼镜,他的近视并不厉害,戴眼镜更多是为了显得老成,沉稳,有气质。
夏禹默默地看着他,又说:“脱衣服。”
安平顿时变了脸色,愤怒的目光逼视夏禹,夏禹毫不退缩地跟他互瞪,片刻,安平垂下眼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抬起头来,直视夏禹:“那天的事我记不清了,是因为麻醉剂的缘故,但我记得绑架我的人不是你。”他冷静而诚恳地望着夏禹:“我记得有人救了我,那个人是你。”
夏禹收起了脸上的调侃。
“你见义勇为救了我,而后来我可能因为药物的原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非常过意不去。”安平诚恳的态度和声音让夏禹有点无地自容,他——怎么这样说?嘿,倒是以退为进的高超手法,夏禹见多了他在媒体面前的表现,立即把心里冒出的一点不安打消——这家伙又在做戏,假惺惺、伪君子!
“是你救了我,当时一定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跟你没有关系,可你毅然挺身而出把我救下,我真的非常感激。”安平认真地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夏禹没有动,他眼中的轻浮隐去了。
“我愿意对你表示酬谢,感谢你在危险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安平的话让夏禹露出笑容,像湖面上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最后鼓掌大笑:“精彩!真是精彩!不愧是安大少,装得跟真的似的,哈哈,你感谢我!感谢我?哈哈!”
安平神色不动:“我是真的感谢你——感谢当时的你。”
夏禹顿时不笑了,像霜打的植物一样垂下头。是啊,当时他的心情,跟现在完全不同,他冲上去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把安平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拍他的裸照,并且一步一步弄到这么龌龊不堪的境地。
趁人之危、拍人家的裸照、要挟,他都做了什么啊!他弯下腰,双手插进头发里,苦闷地揪扯着。
安平心里放松了一点,在对面床边坐下,静静看他,又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帮过我,我也会帮你。”他尽可能把语气放缓,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而夏禹却像被点燃的炸药包一样,突然暴发了出来。
“你帮我?!”他跳了起来,眼神愤怒得有些疯狂:“你还想帮我?谢谢!安大少,你已经帮得够多了!一次次让我丢尽脸面,进公司四年来没办成过一件大案子,每次遇到你,总是失败、失败、失败!同事们都嘲笑我是‘逢安必败’!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嗯?明明我那么努力了,每一个企划都费尽了心机,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连公司的元老都说无懈可击,可每次只要碰到你,就一定会失败!为什么?”他逼到安平面前,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平怔忡地望着他沉痛的眼睛,没有甩开他。
“究竟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啊?!”夏禹的双手像老虎钳一样,握得安平双肩生疼。
“我也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安平淡然开口:“我从十岁就开始跟在父亲身边,听他们谈生意,看他们办事情,十五岁开始进入公司帮忙,每一个周末,别人的休息时间,是我的工作时间,假期就是正式连续工作的时间。我熟悉公司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业务流程,因为我是从送茶水的小弟开始进入工作的,做过公司里每一个岗位的工作。”他微微一笑:“我擦马桶都比别人擦得亮!”
夏禹怔住了,安平的神情充满自豪与自信,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像突然焕发了精神,一扫刚才疑虑重重的阴影。是的,夏禹只看到了自己的努力,却没有看到安平在努力,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和工作,只不过,安平的努力,比别人更胜一筹。
换句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安平付出的更多,所以他收获更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当然不一样!你是董事长的儿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是不是?你努力,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你做什么都有人帮你,什么都不缺。”夏禹突然暴怒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出色?为什么这么拼命?这种事本来就该我们这些草根阶层来做的,我们拼搏,我们成功,因为我们没有资本,只有我们自己!用我们的脑筋和体力,给你们这些资本家赚来金山银山!然后,取得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回报,算做我们的成功!”
他猛地推开安平,恨恨地盯着他的脸:“为什么你连这点虚荣都不让我得到?”
安平被推得差点跌倒,他坐真身体,望着夏禹,有点揣测到了他的困难,心里有些难过。
“对不起。”
“哈!又来了,多有教养!恶心的家伙!”夏禹厌恶地呸了一声,冷淡地说:“我辞职了。”
安平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夏禹笑笑:“逢安必败的老话我不想再听了,你代表着成功上台演讲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不再干这一行,不跟你硬碰了,我打不过,躲得过吧?”
安平无话可说,商场如战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可我的老板都没有半句挽留我的话!”夏禹恨恨地叫喊出来,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痛。
“我给他干了四年!四年啊!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庆泰,我是高材生,被当宝一样抢回来的,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对我寄予厚望,让我好好的干,哈哈,我就好好地干,四年了都没休过一回年假,我给他办成过不少事——除了所有跟你有关的案子!”他瞪了安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每次大的案子必定是跟你有关的,每次我都失败,我眼看着他对我露出失望的样子,我还听说他背地里叹息说你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生子当如孙仲谋,哈哈,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啊,安大少!”
安平想了一下才说:“这不是你的错,别人做的话也一样赢不了我。”
这是事实,实际上别人负责企划的时候,成效还不如夏禹,所以他的老板才屡次任用他来对抗安平,即使他屡战屡败。有的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夏禹事后分析安平的企划,不得不承认确实棋高一着,可就是这么半步的差距,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吸引
从安平的角度来说,觉得夏禹是无理取闹,社会是一个复杂的共体,每个人都面临竞争,难道因为竞争不过人家,就可以要挟勒索?这算什么,他们又不是黑社会!
不过跟夏禹谈这个问题得谨慎一点,毕竟现在他手里有“把柄”。
一想到这个“把柄”,安平心里很厌恶,出来之前他看了所有夏禹发给他的图片,最后发现都是他个人的裸照,从神情上看,应该是吃过药物之后的反应,虽然不堪入目,但好歹没有他最担心的内容——没有别人。
其实那天的事,他不是完全没有记忆,零星记得自己欲火焚身,在欲望的峰谷间挣扎徘徊。他很庆幸当时身边没有女人,不然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另一桩麻烦。他记得自己曾抱住过什么人,并且非常渴望侵犯他,这让安平有些无地自容,自幼他受的教养就是要尊重女性,并且由于对母亲的极度尊敬和爱戴,使他对女性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温柔态度,不管由于什么原因,如果去伤害她们,他会觉得是无法原谅的罪恶。
夏禹发过了一通火,酒气散去不少,人也清醒过来,见安平有点走神,不满地推他一下:“喂。”
“嗯?”安平回过神来,专注地望着他,夏禹觉得嘴里有点发干,安平的眼睛很漂亮,最吸引人的是他看人时候专注的眼神,似乎你是他唯一在意的人,让人觉得暖暖的,很窝心。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安平用带着水光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带着求恳,带着渴望,微张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无声的邀请……那时的他,几乎像最爱恋的情人那样看着他,请求他的爱抚,并用令人疯狂的热情回报他,使他丧失了理智……
是的,那晚他们有过最亲密的肉体接触,如果通融一点说的话,他们做爱了,虽然没有直接进入安平的身体,但其他可以做的都做了。在充分挑起安平的情欲之后,夏禹解开了他的绑缚,他们接吻,互相抚摸,紧紧拥抱,用剑拔弩张的身体摩擦彼此,在床上翻滚,最后热情地释放。
夏禹舔舔嘴唇,安平那时可真是热情,体力惊人,不知疲倦地一次次索取,最后夏禹不得不用手帮他解放了好几次,他手里的那些照片,就是在这时候拍的,安平完全放弃了抵抗,沉浸在夏禹带给他的快感之中,忘情地喘息、呻吟、哭泣、甚至喊叫。
那种种纵情至性的表现,使夏禹震惊、迷惑,而且迷恋。
是的,他从那一刻起,被迷住了。
他拍下他种种的姿态和神情,只想把他这时的美态留住,当时的安平,不是生意场上憎恶的对手,不是那个一本正经端庄严肃的男人,他是一个放纵的孩子,一个美丽的情人,一个……诱惑的恶魔!
夏禹被吸引了,同时也害怕了。在短暂的相拥而眠之后,他突然觉醒,自己正抱着一个男人睡觉!为他意乱情迷!他落荒而逃了。
当天晚上他就交到了新的女友,并且很快上了床,他害怕自己在面对安平时的表现,极力在女友身上大展雄风。还好,女友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温柔得似一汪春水,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然而那件事的后遗症一直没有消除。夏禹看待安平的心情变了,眼光也变了,每次从画报和报纸上看到安平的照片,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轻蔑地用手指弹打,而是轻轻地抚摸,深沉的表情让熟知他俩恩怨的同事都觉得奇怪,而当夏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也觉狼狈不堪。
有什么不对劲了,夏禹惊恐地发现他忘不了当时的情形,他收藏着那些偷拍来的照片和视频,原本是打算在适当的时候狠狠打击安平用的,他要用这个来攻击他、破坏他、让他声名扫地、无地自容!
可现在这些照片的作用变了质,只是一次次提醒他当时的快乐和惊奇,原来不跟安平对抗的时候,他会变得这样温存可爱,他是那么热情而敏感,性感得惊人,他的吻技非常生疏,在性上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只是一味放纵地紧紧拥抱,似乎要把人融化到他的身体里去!
以夏禹对安平相当详细的了解,他知道安平没有女友,从不外宿,没有一点绯闻,几乎过着和尚——或者说幼儿园宝宝一般的生活,每天从公司到家里,从家里到公司,除了出席公司的应酬活动,他似乎从没有单独活动过。
这太不寻常了,让人想不惊奇都难。
因为憎恨,所以夏禹对安平的一切情况都相当关注,不自觉地从多种渠道了解过安平,以便找到他的弱点加以攻击,可这个人几乎没有弱点,或者说,他像蜗牛一样把自己牢牢藏在厚壳里,什么都不露出来,连弱点也是一样。
让人无懈可击。
难道他还是处男?每次想到这种可能性夏禹就无法抑制地兴奋,看他当时的表现,这似乎不是不可能,哈哈,想到一向欺压在自己头上的男人,居然是个处男,而且他的“贞操”似乎被自己给夺到了,夏禹就开心不已。
一有机会他就打开那些照片来看,看安平的激情、妩媚、迷茫、挣扎,那是跟平时光鲜冷静的表象完全不同的一种面貌,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只有夏禹打开了他蜗牛的壳。
他的美,他的艳色,他的热情,都只对他展现,就像情人一样!那一遍遍回放的镜头,让夏禹心中悸动,热血沸腾,每次都以自慰解决。
夏禹很震惊,然后迷茫,最后苦闷。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卑鄙,乘人之危做出这种事,其实气头一过,他也就放弃了拿这些照片要挟安平的想法,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自己偷偷看,因为那里的安平太有吸引力了,就像诱人堕落的魔鬼,又像赐人安乐的天使,让夏禹渐渐迷恋,无法自拔。
开始是因为把这个一贯强势的男人剥去全部伪装,压在身下蹂躏,让夏禹很有成就感,后来则是因为越来越迷恋他那全身心依恋的感觉——做他的情人,可以享受到他这样的依恋、这样的爱么?他那清澈而专注的眼神,会这样专注而深情地望着自己么?
这个完美的男人,不论从品德、能力,还是肉体,都是这么完美,如果能成为自己的情人,该是多么美妙的事啊。夏禹知道不止上百个女人会对安平抱有这种期待,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产生这种占有欲。
那可是个男人!
夏禹苦闷了挺长一段时间,而在他苦闷的同时,每每看到安平依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地生活着,心里就忍不住怨恨。
当然这种怨恨跟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不再只是工作上的竞争,而有点像一个被抛弃的情人,衔酸含怨。
被忘记了!曾经那么热情地拥抱他,转过脸去就像抹布一样被丢弃了!曾经在他手里绽放出最美丽风采的肉体,一转眼就把他给予的痕迹完全抹杀,深深地藏回了严密的衣服里。
每次见过风度严谨的安平以后,夏禹就忍不住回家看那些照片,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把他一遍一遍剥得精光,在屏幕上嘶哑地哭泣,请求他的爱抚。

求爱
这是爱吗?夏禹已经过了会冒粉红色泡泡的少年时代,对爱情不会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萌发过爱情,但都很快成为过去式,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疯狂地爱上什么人,美丽的、娇柔可爱的女朋友,哄哄可以,陪着玩可以,上床也可以,但付出全部的精力去爱,爱到死去活来,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萌发这种类似“爱”的感情,而且还是一个从前恨之入骨的对手!
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他呢?为什么常常想要看见他,听到他的声音呢?为什么越来越渴望被他注视呢?想让他的眼睛能够正视自己,不是对路人甲的那种礼貌、平淡、视而不见的目光,而是像那天那样,深情的、唯一的凝视,似乎自己是他最爱的、最渴望的人……
也许只是为了欺压他,占到从来占不到的上风?夏禹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一次次看着安平的裸照射精。太可耻了,这种行为太可耻了,简直是变态!而且在对方毫不知情的状态下!
“你想怎么办?”安平问。夏禹回过神来,安平正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微隐忍的厌恶,他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如果不是厌恶到了相当程度,是不会流露出这种痕迹的。
夏禹很受打击,他本来就在如何对待安平的问题上犹豫不决,那些照片,弃之不甘,留之无用,他并不想把它们散发出去,安平的艳色,只有他能看到!
“我会补偿你。”安平第二句话就把夏禹的怒火点燃了,他大笑一声,身体前倾,双手握住安平的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我要你。”
“别开玩笑了!”安平不耐烦地甩掉他的手,站起身来,避开那种压迫感,生硬地说:“如果你需要钱的话……”
“我不要钱!”夏禹生气地说:“我不是勒索犯!”
安平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忍耐地说:“好吧,那我可以帮你重新找一份工作……”
“不需要!”夏禹咬牙切齿地打断他,难道他看起来有那么落魄吗?
“也许你可以去外地发展?现在社会这么发达……”
“我觉得这里挺好!我喜欢这个城市!”夏禹的脸色一定阴云密布了,安平有些犹豫,措辞了半天,不道说什么好。
“做我的情人吧。”夏禹冷静地说,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厚颜无耻。
安平愣住了,目光里透露出无法置信,夏禹突然豁出去了,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要你,做我的情人吧。”
安平很想笑,面对着一个男人,还是基本上不认识的竞争对手,在一个陌生的小旅馆里被求爱,这真是……也许真的该交女朋友了,那样就不会被人误解了。
“我不是同性恋……”安平尽可能态度平和地说:“虽然我不反对,呃,不歧视同志,不过……”
“我也不是。”夏禹肯定地说。
“啊?”安平茫然地望着他,嘴唇惊讶地张开,他在说什么?难道不是他提出……
夏禹跨上一步,双手抱住安平的肩,吻上了他的嘴唇。安平像被电到一样猛地挣脱了他,连退好几大步,后背撞在关闭的门上。
夏禹闭了一下眼睛,终于又吻到他了,感觉还不错,完全没有厌恶,跟记忆中的一样甜美,气息清新,可惜时间太短了,几乎算不上一个吻,没关系,继续!
他向向前一步,安平急忙冲他摆手:“别过来别过来!你……”他没好意思说“你神志不清”,只好说:“你冷静一下,咱们慢慢谈。”
“我很冷静。”夏禹回答。
“清醒一点,别急,一切都有办法解决的。”安平似乎没听见他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解释,夏禹有些焦躁——就是这种眼神,这种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神,让他心神不宁!
“我没醉!”
“是,我知道,你酒量很好,没醉,不过请你放松一点,别激动……”安平还在自说自话,夏禹愤怒地握紧了拳,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听不懂他的话嘛!两个人简直是鸡同鸭讲,还是直接表示一下好了,他冲上去搂抱安平,然后身体腾空而起,眼前的影像瞬间颠倒、旋转,然后灰色的地板扑面而来,呯!
流畅的动作使他脑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摔倒了!
夏禹呼地一下爬起来,又向安平扑去,呼地一声,旋转,呯!
再扑!旋转!呯!
夏禹躺在地上,全身像要散架一样地疼,他愤怒地想起自己有一个多月没去健身房锻炼了,都是这个见鬼的安平,把他惯常的生活秩序都打乱了。
“你怎么样?”安平有些担心地俯身看他,夏禹突然捂住胃部抽搐起来,安平吓了一跳:“伤到哪了?”手才碰到他的胳膊,突然被牢牢抓住,接着拉倒,夏禹翻身骑在他身上,恶狠狠地说:“敢摔我?!”
安平屈膝撞在他后心,一举一托,夏禹身体腾空,向前冲出,重重地撞在门板上,痛得大叫一声,眼前闪过几十颗星星。
安平脱身爬起,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戒备地望着他。
夏禹坐倒在地板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抬起眼睛,恶狠狠的目光像凶残灰狼,安平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你没事吧?”
夏禹摇摇晃晃地站起:“没事!”他的口气,岂是“没事”而已?
安平不知该怎么办,烦恼地皱起眉。
“我决定了。”夏禹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四脚大张仰躺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哦?”安平在想他终于决定了什么,就听他说:“我决定让你当我的情人,我要吃你的住你的,直到我厌烦为止。”
“哈?!”安平有十秒钟的当机,好不容易才重新启动:“你说什么?”
“听不懂中国话么?你有把柄在我手里,还是乖乖就范吧。”夏禹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脚,决定还是动用手里的这张王牌。
“你在说什么呀!”安平愤怒了,这也能随便开玩笑的么?
夏禹转过头来,恶劣地冲他一笑:“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多生动呀,比平常那张死人脸好看多了。”
安平努力忍耐,再忍耐,修复了脸上的表情,诚恳地说:“夏禹,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把那些照片给我,我送你一笔创业基金,咱们两不相欠,好不好?”
“不好。”夏禹一口回绝。安平展开比自己平常谈业务更多两倍的耐心跟他谈判,直说到口干舌燥,浑身大汗,夏禹趴在床上,两手支住下巴望着他,笑眯眯地说:“亲爱的,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安平真想一口血喷出来。
“看你这么滔滔不绝地对我诉说爱意,我真是好好感动哪~~~”
安平的眉毛颤抖了几下,眼神绝望。
“亲爱的,到床上来歇歇吧,春霄苦短,你看,咱们都浪费了好几个小时了,好歹这里也是收费的呀。”夏禹拍拍身边的床单。
安平的眼神是怨恨了。
“都说美人的眼睛会说话,我现在才理解了,亲爱的,你看我的表情,说明你也深深地爱着我呀,是不是?”
恨不得拿你去喂狗!安平用眼睛说。
夏禹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全身都在床垫上弹动,原来逗一个老实人是这么好玩,安平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直白坦率,再不复平时的庄重冷漠。

母子
安平回到家已是清晨,他呆呆地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黎明的光线一步一步掠过地面,爬上他的膝头,阳光里有点点浮尘在飘移,有阳光的地方,就看得到浮尘,即使再明亮的光,也不能使它们消失。
就像人生,总有不如意的地方,不管你怎么努力,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他弯下腰,用双臂抱住头,像一个孩子那样藏起自己,藏在短暂的黑暗里。
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走路声,是母亲起来了,她总是起床很早,然后慢慢地操持全家的早饭,虽然家里请了佣人,但她喜欢给丈夫和儿子准备餐点,那是充满爱的食物,并不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他叹息了一声,开门来到楼下厨房,果然母亲正哼着曲子,慢慢地放水淘米,看到他进来,有些惊讶。
“起这么早啊,昨晚不是回来得很晚?”
“嗯。”安平笑笑,在桌边坐下,他有一个美丽温柔又非常爱他的妈妈,自小就是他的骄傲。
“是不是一夜没睡?”看到他微红的双眼,安太太心疼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手,擦干,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凉的手让安平担心,捉住她的手说:“妈,天凉了,以后还是让林嫂来做饭吧。”母亲的体质很弱,一到秋冬总是手足冰凉,很让他挂心。
“没事,这么点小事我还做不了,那真是没用了。倒是你,别累坏了身子,现在年轻,拼命工作不觉得,一旦累亏了,将来会很麻烦的。”安太太怜惜地摸摸儿子的头,这个长子一直是她最大的骄傲,自幼学习好、品行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他工作的拼命态度和杰出成绩让她欣慰,同时也止不住的微微心酸,这孩子,太过少年老成,几乎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放纵玩耍过。
“我没事,妈,弟弟下个月就会回来,那时我就可以轻松点了。”
“是啊,小逸也该帮帮你们了,这么多年,都是你在帮你爸爸,他可没有出过半点力。”安太太的眉毛弯起来,神色喜悦而温柔,相对于出色的长子,这个小了六岁的二儿子,是她倾注宠爱的对象。
安平转开眼睛,望着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光束里同样飘浮着微尘,淡淡的,自由自在地晃动着。
白天他开车陪母亲去了慈云寺,上过香,在寂静的庭院里散步,清新湿润的空气让人陶醉,满墙的青藤在风中微微摇曳,这与世无争的地方,是安太太心灵的归所,也是安平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地方。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长住在这里,那才是福分哪。”安太太在紫藤花架下的一个木凳上坐下,叹息着说。
安平微笑起来:“您喜欢咱们可以经常来,不过您要是住下的话,我和爸爸会想您的呀。”
“唉,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留在家里。”安太太怜爱地望着儿子:“你爸爸我不担心,他什么事都会给自己想周到,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我都这么大了。”安平轻松地说,在母亲身边坐下,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没戴眼镜,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
“时间过得真快呀,你都26了吧?”
“嗯。”安平漫应了一声,目光越过不高的青砖围墙,看到远远的蓝天上白云在飘,远离城市的地方,天都蓝了好几级。
“你老这么忙着工作,回家就陪着我,这样可不好啊。”安太太轻轻地说,安平知道她要说什么,微笑着回过头来:“妈,你可还不老啊。”
安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嫌我啰嗦!”
“我还不至于没有女人要吧?”安平跟她撒娇:“只要你儿子登高一呼,响应的美女如云哪。”
安太太拍拍他的肩:“别这么自信,我看你呀,连怎么谈恋爱都不知道。”这个儿子懂事太早,十来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学生意,别人的孩子都在快乐玩耍的时候,他就开始努力地讨父亲欢心,一心一意要帮到他,让自己成为他的臂助。
可以说,这十几年来安定国的生意顺风顺水,一路做到这么大,安平在其中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
“其实你可以轻松一点,一些工作交给别人去做。”安太太怜惜地望着儿子,不管他长到多大,始终是她可以疼宠的孩子,而且,她不疼他,还有谁疼他呢?
“嗯,好的。”安平这次没有反驳,安太太略有点意外,这个长子历来都是好强的,什么事情都愿意亲力亲为,她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安平,他没有抬头,慢慢地说:“妈,我想搬出去住行吗?”
“好。”安太太一口答应,安平诧异地起头,安太太微笑着说:“我等你这句话好几年了。”
安平有些不安,妈妈会这么想吗?
看到他的神态,安太太叹了口气:“你呀,不要想得太多,我不是盼你离开家,而是希望你有一些自由。”她摸摸安平的头发,又叹了口气:“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没有自己的空间,你不是为我们活着,安平,我希望你幸福。”
“妈!”安平用力忍住眼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涩,低声说:“我很幸福。”
“你现在的生活不算很正常,26岁的男人都没有女朋友,每天就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你让妈妈怎么放心哪。”安太太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拍了拍儿子的手。
“妈你可不老!”安平抗议,已经56岁的安太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她温柔的性格使她的美貌不受岁月的侵蚀。
“是,不老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还等着早点儿抱上孙子哪。”安太太用典型的老太太的口吻说,眼睛里有欢快的笑意。
“好,我抓紧。”安平脱口而出,安太太笑得捂住了嘴:“你抓紧什么呀?当完成任务一样找个女朋友回来?傻孩子,这种事怎么能马虎!”
安平羞涩地笑了,他在这方面很不擅长,如果安太太真的希望他结婚,他马上就可以结婚,生孩子也不是问题,不过这件事,得他自己解决,虽然他是和曦公司董事长的长子,但一直没有人希望与他联姻,安定国也从不提起这事。

新居
夏禹吹着口哨收拾东西,他租住的房子相当宽敞,地段也好,租金不菲,既然辞了职,暂时没了经济来源,他就不想再多花这个钱了。
嘿,他要正式开始光辉灿烂的米虫生活,靠情人来养,哈哈,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还要……跟他做爱!
夏禹一个人笑了起来,乱七八糟地把东西装进纸箱里去,不想要的都扔掉,最后把心爱的笔记本电脑装好,背在身上,然后看了看表。
下午三点,时间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快活地打开门,迎面看到几张陌生木讷的脸。
“请问是夏禹先生?”一个中年男人看看手里的纸条。
“是。”夏禹心里嘀咕,这个安平搞什么飞机,明明说好三点过来帮他搬家的。
“我们来帮您搬家。”男人职业化地微笑起来:“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呃,准备好了。”夏禹不高兴地退后一步,让他们进门,然后问:“谁让你们来的?”
“咦,不是您自己吗?预订单上登记的是夏禹先生,还有您的地址和手机号码。”男人给他看看单子,果然上面写着夏禹的名字。
这个安平!夏禹咬住牙齿。
“这个地方很好找,所以我们就没有打电话,请问您现在可以开始搬了吗?”
夏禹只好点头:“搬吧,我都装好了。”
哼!有钱人了不起是吧,花钱请人就解决问题了,这家伙是不想见他吧?
夏禹阴沉着脸,任凭搬家公司很快把他的东西都运下楼,装好车,然后那个中年人说:“您是先去新家等着,还是跟我们的车一起走?”
夏禹说:“我跟你们的车一起走。”笑话,他的车昨天已经卖掉了,一心等着安平驾车来接他,现在安平没来,他又不知道新家的地址,怎么找过去?
这件事说出来只能让人笑话,所以他不再说话,挤进货车的驾驶室里,那个中年人只好到后面去跟工人坐在车厢里,好在夏禹的东西不多,巨大的厢式货车空荡荡的,再多坐几个人也不成问题。
新居竟然非常远,眼看着四周越来越偏僻,夏禹的怒气一步步升高。做为预备情人,他提出要一处新房子,要宽敞,楼层高,景色好,交通方便,安平二话没说,隔几天就打电话给他,说房子找好了,夏禹一高兴,立即决定搬家,结果就出现了目前的情况。
终于眼前又开始出现成群的楼房,有绿化很好的公园和街道,还有购物中心和学校,环境很好,人却比城里少得多。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一处高楼下面,夏禹跳下车,仰头看看这幢造型很具现代感的楼房,果然够高,应该有二十多层。虽然在城里算不上高,但在这个以舒缓为主调的新兴居民区里,算是最高的楼了。
跟着搬家公司的人乘电梯一直向上,果然到了最高的26层才停下,出来是一处小小的电梯厅,东西两套住宅的门相对,那个中年男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东边的大门。
“等等,钥匙哪来的?”夏禹问。
男人奇怪地看他:“您用快递公司送来的呀。”
“我?”
“呃,快递单上写的是夏禹先生的名字。”那个男人有点犹豫地说:“您……是夏禹先生吧?”
“是!”夏禹咬牙。
夕阳西下,夏禹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生气。
房子是够新,崭新崭新的,地板和厨房里不锈钢的料理台都闪闪发亮。
也够宽敞,四室两厅两卫,一个人呆在这里显得空荡荡。
景色不错,这套房子位于楼的一侧,三面都有大窗户可以观景,远远的有青山,还有一条河,有大片整齐的农田,近处是精美的小区园林式绿化,购物中心和运动场清晰可见。
他要的条件安平都满足了,可夏禹还是生气。
这算什么?把他一个人扔到这荒郊野外来,这是对待情人的态度吗?
刚才那个搬家公司的人坚持要看他的身份证,确认了他本人就是夏禹之后,才放心地把钥匙交给他。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表现在别人看来很怪,夏禹还是觉得无法忍受,险些气炸了。安平,敢这样耍我,有你好瞧的!他咬牙切齿地握拳。
他拿起电话打,安平的手机却关机,他生气地打了十几遍,永远的关机提示,嘿,这家伙,在躲他吧?哼!看你怎么躲得过!
夏禹决定明天去他的公司找人,现在么,得赶紧解决民生问题。楼下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那个大型超市,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夏禹拿了钱包下楼,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用的,新家空荡荡的,连瓶水都没有。
这个超市真够大,东西一应俱全,他随意转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天已黑了,他在购物中心旁边的小餐馆里吃了晚饭,味道居然很棒,看来这里的生活环境不错啊,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满意地想。
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安平的声音近在耳边:“你打过电话?”
“啊!你从火星回来啦?”夏禹假装大惊小怪。
安平明显楞了几秒钟,夏禹哈哈大笑,就知道这家伙没有幽默细胞。
“满意吧?”安平问的是房子,夏禹大摇其头:“不满意!很不满意!”
“宽敞,楼层高,景色好,交通方便,这几点都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安平的声音有些烦躁,夏禹哼了一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交通哪有方便?”而且他的车还卖掉了,难道进个城还得去坐几小时公共汽车?
“超市门口就是地铁站,到市中心最多半小时。”安平说。
“哦?”夏禹停下脚步,果然面前正好就看到地铁入口醒目的标志,原来是新修的地铁,他记得看过报纸的,只不过没注意自己的新家就在这里。
“马马虎虎吧,算是通过。不过我还有不满哦。”夏禹笑嘻嘻的,安平停了一会儿才问:“你还有什么条件?”
“什么叫条件!说得那么难听。”夏禹不满地说:“我是你的情人,情人!知道什么是情人么?你见过哪对情人不住在一起的?”
“我又没有答应!”安平显然对“情人”这个称呼很敏感。
“哈,没答应你给我准备房子干什么?难道你安大少真有钱到了随便施舍的地步?”
“那是……”安平没说下去,夏禹肚子里给他补足“……你要挟的!”
嘿,我就是要挟你了,怎么样?一想到安平气得青筋暴跳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夏禹心情大好。
“我说,亲爱的,你几点过来?”
“什么?我不会过去。”安平一口拒绝。
“什么?你让你的亲亲老公独守空房?!”夏禹夸张地大叫,电话瞬时切断了。
想到安平可能气得摔了电话,夏禹笑得弯下腰去,然后痛苦地呻吟——刚才吃太多了,这么剧烈运动有些吃不消。
唉唉唉,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闷笑,慢慢走回家去,坐倒在客厅里宽大的沙发上之后,发了一条短信给安平:“今晚必须过来,否则明天办公室见。”
发完他合上手机,也不管安平看到没有,看到了当然好,今晚就有事干了,看不到的话,明天就有借口了,哼,叫他敢不来陪他!

同住
闲坐无聊,也没有电视可看,夏禹打开纸箱,找出几张碟子,用笔电来看,又拆开刚买的薯片、啤酒,慢慢消磨掉了大半晚的时间,直到累了,才走进一间卧室去睡觉,他检查过了,这里布置了两间卧室,都极其简洁,只有一床一几一柜,几乎感受不到生活气息,看来安平布置新家布置得极不上心,说不定又是扔钱给家具公司,让人直接送来摆上就算完。
唉,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不好受啊。夏禹念念不忘地想着安平专注的眼睛,什么时候他会像那天一样热情地看着他呢?恐怕只要他清醒,就没有可能吧?那为什么还要强人所难呢?
“我爱上你了,安平,你得负责任。”夏禹钻进被子里,喃喃地念叨:“谁让你勾引我?”他打开手机,调出安平的一段视频来看,并且给自己打手枪,没多久就释放出来。
“呼。”他把手机合上塞进枕下,长出了一口气,把沾湿了的一把纸巾扔到地上,翻个身,睡了。
半夜他醒了,口渴,爬下床,也没开灯,拉开了门,反正宽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只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通往厨房的路畅通无阻,再说客厅里的窗帘没拉,月光照得室内相当明亮。
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侧头一看,斜对面那个房间的门关上了。睡前那里明明是敞开的,屋里除了地毯什么都没有。
怪了。夏禹轻轻走过去,按住门把轻轻打开,屋中一片惨淡的银蓝色光亮,一个黑影坐在地上,正在摆弄夏禹的笔电。
“哇!”
“哇——”
“啊~~~~~~”
第一声大叫是夏禹发出的,目的明确;第二声惊叫是安平发出的,正在全神贯注的他,被吓得脱手将笔电摔出;第三声惨叫是夏禹发出的,原因么,那也不用说了。
灯亮了,安平远远站在门边,夏禹趴在地上,心痛地检查自己的小电,这可是他用第一笔奖金买的戴尔,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顶高级,但用起来非常顺手,而且,他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呀!
“你搞什么!”硬盘的声音不对,启动时出现了错误,卡住了,夏禹懊恼地用力捶了一下地。安平不说话,冷冷地望着他,夏禹抬起头:“你是不是以为那些照片在这里?”
安平转过头,夏禹嘲笑起来:“你自己表演的时候都不害臊,现在还怕什么?”
安平愤怒地摔上门,夏禹立即跳起来打开门,安平已经走到了客厅中央。
“站住!”
安平不理,快速向门口走去。夏禹大喊一声:“你敢出去我就把照片发到你们公司!”
安平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夏禹有些心软,但他只有这个把柄了,冷笑一声说:“是你自己答应的做我的情人,不是吗?而且有期限的,一年,你连一年都等不了吗?”
安平慢慢转身回来,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显得很疲惫,他还穿着上班的西装,也许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现在是半夜,那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夏禹的电脑设了密码,安平不可能进得去,所以也许他一直在不停地试,不停地失败,以至于全神贯注到没发现夏禹的出现。
“你可是很不乖哦。”夏禹走过去,坐在安平旁边,安平立即站起欲走,夏禹一把拉住他的手,安平条件反射般把他甩开了。
“干什么?!”夏禹不满地叫,执拗地又去拉他的手,安平闪身躲开,冷冷地说:“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夏禹火大地站起来,跟他对视:“什么叫得寸进尺?情人之间有连手也不拉的么?”
安平冷冷地看他,夏禹再次抓住他的手,安平没有躲,下一秒夏禹就腾空而起,被撂倒在地板上。
“嗷~~~”夏禹痛得大叫:“你这是什么见鬼的招数!”
“我学过十年柔道。”安平冷淡地回答。
早晨两个没精打采的人出了门,肩并肩往地铁走去,天还早,东方一片红彤彤的彩霞,小公园里有老人在锻炼,空气清凉而干爽。夏禹打了个哈欠,用力伸着懒腰。
“要不要吃过早饭再走?那边有个饭馆挺不错的。”夏禹看看垂着头的安平。
“不。”
“好啦,不要闹别扭啦,我都没怪你把我电脑弄坏了。”
安平抬头看着远方,吁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家伙呢?昨晚两人僵持不下,夏禹威胁他要一起睡,他不肯,夏禹进攻,他防守,连摔了四个背摔之后,夏禹不再进攻,坐在一边虎视眈眈,他要进卧室,夏禹也追过去,他只好再回到客厅坐着,两人就这么耗到天亮。
“你为什么不睡一会儿呢,这么早就走,连饭也不吃,白天不会累吗?”夏禹眨着无辜的眼睛,很担心的样子,安平恨不能再给他一个过肩摔。
他加快脚步走进地铁口,昨晚他坐地铁来的,十一点多就到了,结果夏禹在客厅看碟片,折腾到一点多才睡,害他在门外一直等着,疲累不堪。
“今晚再来哦。”夏禹笑嘻嘻地挥手,安平脚下一滑,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他加快脚步,消失在通道里。
接下来的几天夏禹买了电视、DVD、音响、洗衣机、冰箱、微波炉等等,修好了电脑,用的都是安平的钱——刷金卡。
嘿,养个情妇也是要花不少钱的呀!
咦?呸呸!什么情妇!是情夫啦!情夫!
他每天清早起床,陪安平去地铁站,然后一边锻炼一边走回家,睡一上午,中午起来吃饭,下午上网冲浪,傍晚出去吃饭,顺便买回一份给安平,然后就看电视等安平回来。
安平一般很晚才来,来了也不说话,默默看电视,在夏禹的强烈要求下,他不再反对夏禹坐在他身边,但搂搂抱抱是坚决不允许的。
“哪有这样的情人?”夏禹抱怨,安平冷静地回答:“是你挟迫我。”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你不会把这件事忘掉?”
“忘掉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夏禹郁闷。
“我爱你。”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说为什么不可能?”
“我认为可能。”
“我不认为。”
“可我就是爱上你了呀?”
安平不说话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亲爱的,为什么咱们不试一试呢?我们可以过得很舒服。”夏禹深情款款地望着安平,手慢慢地从沙发上爬过去,摸上了他的膝头。
安平冷静地望着他:“你身上的伤好了?”
夏禹切齿,这几天他被摔得全身的零件都松动了,险些送厂大修。
安平不再理他,去自己的房间洗澡,他跟夏禹严格分开各自的卧室,两套卧室是各自带有卫生间浴间的,所以只要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完全隔绝了跟夏禹的一切联系。既然要经常在这边住,他搬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放在这里。
洗澡出来,手机不停地响着,收到一条彩信。他打开一看,全身的血刷地一下涌上头顶,顾不得自己只穿着浴袍,猛地拉开了门。
“喂!”
客厅里巨大的高清彩电正播放着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一个男人在呻吟、扭动,嘶哑地叫喊。双手握住自己的欲望摩擦,镜头晃动,另一个人的手出现在他的分身上,帮他套弄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在笑,那笑声如此刺耳,安平勉强忍耐着才没有冲过去砸碎电视。
“关掉!”
夏禹回过头,示威般地瞪着他,手里拿着遥控器。
“关掉!!”安平又暴喝一声。
夏禹站起来:“你不肯陪我,我只好看这个解决一下啊。”他指指自己鼓起一块的睡衣裤子:“不然怎么办?”
安平猛冲过来,夏禹才招架了一下,就被结结实实地掼在地上,眼前黑屏数十秒。
“我决定了。”夏禹听着安平稀里哗啦关掉电视拔掉电源的粗暴声音,轻轻地、尽可能不牵动身体疼痛地说:“我要去学柔道。”

分析
夏禹很快开始了柔道学习,这个新兴的卫星小城公共事业齐备,现代化的健身体育中心里什么都有,同时他还找到了工作。
购物中心旁边的商街里有家小的照相馆,夏禹去冲照片的时候认识了那里的老板,两人都是摄影爱好者,谈起来颇为投机,一来二去的,老板就请他过来帮忙,新开的小店,正缺人手。
夏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工作,他从中学时期就非常喜欢摄影,不过一直以来都只做为兴趣,因为光靠这项技术是找不到一份体面工作的,而在拼着命上完大学,拼着命工作了好几年却意外失业之后,还能以自己的爱好来谋生,他觉得很开心。
于是他的时间就忙碌起来了,再也不觉得无聊。
这天安平回来,看到夏禹穿着一身柔道服向他行礼。
“你这是?”
“我已经可以向前辈请教了,请多多指教。”夏禹一本正经地说,又递上一套准备好的柔道服:“我把那间屋子布置成了练习室,以后咱们就可以在家里切磋了。”
安平狐疑地扭头看看,果然原来空着的两个房间之一,被布置成了柔道习练室。说起来他也好久没运动了,安平有点跃跃欲试。
“好吧。不过你的水平应该不够被我摔的。”安平最近压力很大,突然觉得有个出气的地方也不错,他好心地提醒夏禹。
夏禹笑嘻嘻地说:“多练才能进步嘛。”
安平换好衣服,两个人开始训练,一个小时后才汗流浃背地停下来,坐在垫子上喘气。
“你体能不错。”安平实事求是地说。
“当然,教练也是这么夸我的。”夏禹喘着气说:“所以我应该很快能追上你的水平。”
“那不可能,竞技体育没有投机取巧的可能性,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安平不以为然。
“唉,要是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吃个什么灵丹妙药,马上就长一甲子功力,那该多好啊。”夏禹在垫子上仰躺下来,长叹着说:“我多想现在就压倒你,然后¥X%?##¥……”他用手势加强自己的语气和愿望,安平笑了起来。
“你这么大年纪了,想法还跟中学生似的。”
“什么叫‘这么大年纪’?!”夏禹跳了起来,扑到安平身上,被迅速扔了出去,两人的技术还是相差太多。
“我今年26岁,跟你同年吧?怎么叫‘这么大年纪’!”夏禹非常不满,安平什么都好,就是老一本正经地,说好听点叫少年老成,说不好听点就是未老先衰了。
“我可觉得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且不干了原来那个工作,突然就轻松了。”夏禹转过头看着安平:“哈哈,这个可还要感谢你喽。”
安平冷冷地看着他:“恭喜你掌握了一门快速致富的新技术。”
夏禹知道他讽刺自己要挟勒索,突然有些兴味索然,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啊。
“你过来一下。”他拉安平来到厨房,拿了一个大碗,装满清水,又拿过调料盒子,盛了一勺盐,慢慢地往水里洒。
安平疑惑地看着,以为他要做化学试验。
“这是关注。”
“嗯?”
“我对你的关注。”夏禹解释:“这四年来我越来越关注你,可能你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算我倒霉吧,刚开始工作就碰上你,我的工作跟你正好冲突,于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超不过你,然后我就开始关注你,调查你、研究你、学习你,这几年我关心你的时间比关心任何人都多。”
这是事实。
安平没有说话,他能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也经常关注和研究别人。
夏禹搅搅碗里的水,接着说:“盐积攒得多了,水就变了质,看起来还是无色的,其实已经变味了。”他用勺子盛了点水,递到安平面前。
安平没有动,这太幼稚了。
“尝一下嘛。”夏禹央求,安平勉为其难地舔了一下,夏禹看着他淡粉色的舌头快速舔过金属小勺,心里有点痒痒的,那一天,他的舌头曾经……
说出来安平也不会信,夏禹先忍住了,好容易两个人不再剑拔弩张,现在还是不要惹怒他。
“咸吗?”
“很咸。”安平皱眉。
“瞧瞧,这就是我对你的关注,成分已经太浓了。”夏禹叹气,安平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女朋友呢?”
夏禹抬头,哀怨地瞪他一眼。安平转开眼光,淡淡地说:“你可以跟我拿一笔钱,然后跟喜欢的女人结婚,原来那个工作不干也罢,你现在不是挺喜欢摄影么?”
夏禹握拳捶在桌上:“我就知道是我自己发神经!”
他突然发火,安平有点吃惊,夏禹转开头看着厨房的墙:“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跟你上过床之后我跟女人上床越来越没感觉。”
这话的效果太爆炸性了,安平顿时涨红了脸,狠狠瞪着他的后脑勺,夏禹狼狈地微微缩起肩膀,小声说:“我跟女人在一起却老想着你,后来发展到宁可看着你的照片和视频自慰,也不想跟她们上床,我……”
安平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夏禹惊慌地转过头来,看到他握紧拳头,脸色可怖。
“你要打就打好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我爱你,安平,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骗我自己。”夏禹有些自暴自弃地垂下头,安平瞪着他好一会儿,慢慢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你这样不正常,我可以介绍个医生给你。”他试探着说。
“不用!”夏禹跳起来,愤怒地盯着他:“我没疯!”他转身大步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临进门前突然转过身,冲着安平大声喊:“我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呯”地一声关上门,接着屋里响起了呯呯嘭嘭摔东西的声音。
安平愣了一会儿,慢慢在桌边坐下,看着那碗清澈透明的水,陷入了沉思。

鸡汤
“休息会儿吧。”大胡子的老板常运招呼夏禹。
“等一下,做完这几张。”夏禹正在给客人的照片一一校看、调整,然后准备付印。他工作的时候非常专心,一旦做完工作,离开电脑,又显得闷闷不乐。
“怎么啦?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常运递给他一杯咖啡,他不喜欢喝速溶咖啡,自己备有咖啡壶现磨现煮,夏禹很快也喜欢上了这种手工咖啡的味道,用他的话来说,叫做有人情味。
“老套啦,我爱人家,人家不爱我,就是这样。”夏禹耸耸肩,叹了口气,啜一口咖啡。
常运笑了:“爱情是马拉松,坚持到底才能赢嘛。”
“没错,我知道。”夏禹笑笑:“我不是在坚持嘛!”都坚持两个多月了。自从那次跟安平交心之后,两人的态度一直有点别扭,安平不再视他为勒索犯,也不常对他横眉冷目,却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虽然只要他来,两人总会练上一两个小时的柔道,但除此之外,安平不肯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所以即使被摔得很惨,夏禹还是很兴奋地坚持跟安平对练,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接触到安平身体的机会。
他喜欢他强健的身体,那运动的肌肉,暴发的力量,汗水的味道,都强烈吸引着、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着迷。而且运动消耗大量体能,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之后,就没力气去胡思乱想了。
现在夏禹已经厌烦了看着安平的视频自慰,他知道安平非常痛恨他这种行为,所以即使在安平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不愿意做了。
要做,就真枪实弹地做!
“你男朋友还是不跟你上床啊。”常运问。他对夏禹的情况基本了解,那还是夏禹来上班之后不久的事,他问夏禹是不是同志。
夏禹吃了一惊,这个也能看得出来吗?常运说感觉得出来,夏禹奇怪,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是呢?而且他也交过好几个女朋友,跟女人上床完全没有问题。
常运说同性恋有显性的也有隐性的,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有恋慕同性的时期,但不一定会发展成同性恋,真正的同性恋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还有的时候,不完全是因为同性的关系,而是爱情。因为爱上了,所以是男是女都没关系。”这是常运的论调,夏禹觉得也有道理。
“你想跟他上床吗?”
“想。”夏禹老实回答,真的很想,非常想。
“那你想跟别的男人上床吗?”常运有些迟疑地问:“比如我?”
“哈?”夏禹张大了嘴。
“我也挺喜欢你呀。”常运转过身去磨咖啡,过了一会儿夏禹才回过神来,同时发现常运居然在害羞。
“哈哈,谢啦,不过我只想跟我的那一位上床,别的人么,嗯,我没有那个想法。”夏禹坦率的态度使常运松了一口气,他端过咖啡给夏禹,微笑着说:“我知道,我觉得你是因为爱上了他,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如果不是他,你可能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跟女人结婚,过一辈子。”
“嗯,可能吧。”夏禹想想差不多是这样。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常运给他下定语。
“什么意思?”
“一般的同志只喜欢性,只要是喜欢的男人就可以上床,当然,这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稳定可靠的爱人。”他叹了口气:“好男人少啊。”
夏禹哈哈大笑,常运哀怨地瞪他:“比如我好不容易看中你,你还名花有主了。”
“嘿!嘿!不用说得那么幽怨吧?老兄,天下这么大,总有适合你的那个人呀。”
常运点点头,羡慕地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小强的性格,蒸不死打不烂,来,为了被你爱上的那一位,干一杯!”
两人碰了碰咖啡杯,哈哈大笑。
现在两人经常谈起安平,当然夏禹谨慎地没有提起情人的名字,总是说“我的那半边”,只要说起那半边来,夏禹就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直到常运不得不打断他。
“你说得这么热情,为什么还拐不到他上床呢?他性冷感吗?”
“才不是!”夏禹想起安平当日的表现,真是……简直像火山爆发,哈哈,也许那是他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性欲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吧?真是,让他都目瞪口呆啊。
“那他为什么不想要你?”
“他说他不是同性恋。”
“真的?”
“不知道,也许是吧。”
“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爱上一个直人可是会倒霉的。”常运给他讲了几个自己知道的故事,都是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最后无疾而终的。
“可是我爱他,我觉得他也不算讨厌我,而且……”夏禹咽下了“他有把柄在我手里”这句话。
“总之,如果不能得到对等的爱,你最好别傻乎乎地单方面去讨好他,没用的,只会让人家厌烦而已。”
“没有,他没厌烦我,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嘛,每天不管多晚他都要回来住的。”夏禹没说这是因为他的要挟条件,常运于是觉得事情还有希望。
“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还是喜欢你的。”
夏禹急忙点头:“当然。”
“那天你跟我说什么盐水的浓度?”
“是呀。”那个关注程度的试验,夏禹也给常运演示了。
常运勾勾手指:“我说,你想不想把水做成汤?”
“什么?”
“盐水不管放多少盐进去,咳,是放多少关注进去,也只会增加咸味而已,对不对?咸得过了,就没法吃了,所以,不如换个方法。”常运起身拿过小电锅,坐上半锅水,加进一点盐。两人忙起来常在店里自己煮东西吃,简易厨具齐备。
夏禹兴奋地跟在旁边看。
“这是你那锅盐水,我不知道你放了多少关注进去,不过注意别太咸了,不然你那一半可不会愿意吃的,过犹不及,明白吧?”
“明白!”夏禹知道,过分的关注,对于被关注的那一方来说,也会造成困扰。
水开了,常运打了个鸡蛋进去,又加点鸡精、香油,然后关掉电源。
“瞧,盐水变成了汤,就可以喝了。”
两人分喝了那锅鸡蛋汤,味道还不错,夏禹开心地笑了。

交锋
安平今天回来得很早,七点才过就进了门。自从他弟弟从美国回来后,进入公司学习,安平有一些工作就转移了,并且加配了助手,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要加班。现在一星期有四天他会住在这里,另三天回家去陪母亲。
“咦,回来得真早啊。”夏禹过来打招呼,安平点点头,没说话,两个人现在基本上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夏禹不再步步紧逼,安平也不再拒人千里,两人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来保持这种怪异的同居关系。
夏禹开出饭来,异常地丰盛,当然,只有那个拌黄瓜和鸡蛋汤是他自己做的,其它都是叫的外卖。
自从两人关系转暖以来,安平会回来吃饭,夏禹知道他喜欢在家吃饭的安宁气氛,所以尽可能学着做菜,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现在他已经能做简单的家常饭,不过要达到家宴的地步,还得借助外卖。
“今天是什么日子?”安平拿起筷子问,夏禹想了想,没想出来,顺口胡说:“是咱们定情128天的日子。”
安平笑了,听惯了夏禹的信口开河,他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当真。
“喝口汤吧,饭前一碗汤,到老不受伤。”夏禹笑眯眯地盛汤给他,安平接过谢了,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不错。”安平客气,其实这汤比他妈妈做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错就多喝点,我放的盐很少,多喝也不会咸。”夏禹心情很好的样子,安平不想打击他,又喝了几口,才开始吃菜,两人还喝了酒,气氛融洽,饭后安平收拾碗筷,这是他坚持的,夏禹如果做饭,他就洗碗,这样公平。
然后他们在书房坐下,安平打开电脑工作,夏禹开了轻缓的音乐,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因为安平常常加班,夏禹就要求他把工作带回来做,这样起码他工作的时候夏禹还可以呆在他身边,时间久了,有利于消除陌生感。
至于夏禹,他也放弃了看电视的爱好,转而听音乐看书,陪着安平。
九点多的时候,安平终于关上电脑,夏禹扔下书问:“做完了?”
安平点头,夏禹立即换上了柔道服,开始做准备活动。这是他一天里最兴奋的时候了。
安平换好衣服,两人互相行了礼,大喝一声,扑在一起,夏禹的技术进步很快,已经能跟安平较量一番,其实任何体育运动都要求有良好的体能和灵敏的反应度,然后掌握相关的技术,就可以迅速进步,夏禹上学时一直打篮球,工作后也常去健身房,体能保持得相当好,所以学习柔道虽然时间不长,但进步神速。
这是真正男子汉的较量,是体力、技巧、智慧的充分碰撞,既是竞技体育,也是一种游戏,对于成年陷于工作漩涡中的安平来说,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夏禹的技术越强,越激发他的斗志,而夏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一直在拼命练习。
一个小时过去,两人停下来喝水休息,夏禹喘着气说:“我现在最敬佩的是普京。”他拿过报纸给安平看:“瞧瞧,真正的男子汉,据说他是因为常年坚持练柔道,所以才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安平望着那个裸露上身正在钓鱼的矫健身影,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一个国家元首拍这种照片向全世界散发,实在有点不谨慎。
“咱们要是坚持练,三十年以后也能保持他那样的身材。”夏禹解开柔道服,袒露出胸膛,又展示一下自己的二头肌。
安平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水杯。夏禹靠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要不要喝一杯?”夏禹站起来,不多时拿过一瓶红酒,还有两只杯子,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垫子上。
“放松一下吧。”他倒了酒,递给安平,安平接过来,看着他。
“其实两个男人生活挺悠闲的,你觉得呢?”夏禹自嘲:“起码我不用你陪着去逛商场,也不会乱花钱,不会抹化妆品,也不会缠着你去电影院看无聊的言情片。”他朝安平举举杯,一饮而尽。
安平也喝了一口,夏禹说得没错,像他这种只会工作的人,确实应付不来女友,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没去费心。
他们随便聊些话题,像老朋友一样分喝了一瓶红酒,然后又练习起来,休息的时候,就又喝酒,这样反复了几次,都醉了。
“我说,你把车卖了我很高兴。”安平说:“你喝醉了还开车,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别人不负责任!”他严厉地指责。
夏禹打个酒嗝,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啦!我以后会注意的,安大少!”
“别叫我安大少!”安平拍开他的手。
“好好,安大少奶奶。”
安平一口酒喷在夏禹脸上:“你说什么?”
“不对,你是我老婆,应该叫做夏少奶,对吧?”夏禹嘻皮笑脸地凑过去想吻安平,被一把推倒。
“别胡说八道了。”安平又喝了一口酒,被夏禹拦腰抱住,按倒在垫子上。
“你干什么?”安平用力推他,夏禹喝醉了,醉鬼的力气出奇地大。
“我想要你,你是我的情人,不对吗?让我忍这么久,都快出毛病了你知不知道?”夏禹全身都压在安平身上,安平也喝多了,一时没能掀翻他。
“滚开!两个男人怎么做?”安平屈膝把夏禹撞翻,指着他的鼻子说:“想发泄去找女人,我又没拦着你!”
“我就不信你不需要!”夏禹又扑上来,好在地上都铺着垫子,两人像平时练柔道一样扭打在一起,翻来滚去。
“正常男人哪个不需要?难道你一辈子都用手解决?”夏禹从宽松的柔道服下面伸进手,揪住了安平的乳尖,安平倒吸一口冷气。
“哈哈,这么敏感,还说不需要?”夏禹扯开安平的衣襟,吻了上去,安平用力挣扎,夏禹死缠不放。
安平的乳尖被他又舔又咬,感觉既恶心又莫名地刺激,大叫一声,踢开了他,翻身刚要爬起,夏禹一把揪住他的裤子,安平向前一挣,裤子就被拽了下来。他跳起来瞪着夏禹喘气,夏禹趴在地上,仰头望着他只穿白色纯棉内裤的模样,呻吟一声:“亲爱的,你真性感!”
安平抬腿踢他,夏禹抓住他的脚腕,一把将他拖倒,又压了上去。
托这两个月的柔道练习之福,夏禹现在贴身扭打的功夫突飞猛进。安平经常嘲笑他是无赖打法,无赖就无赖,现在不是派上用场了么?
两个人扭打得很激烈,夏禹甩掉了自己的上衣,安平则下肢接近全裸,两个人炙热的肉体一再摩擦,终于擦枪走火。
“混蛋!”安平咬牙切齿地骂,他骑在夏禹身上压制住他,手指却被夏禹紧紧咬住,同时夏禹把两腿伸上来,圈住他的腰,两个人重要地部位来回摩擦,安平酒劲上涌,头脑发热,眼睛发红。
“亲爱的,你可真是热情。”夏禹终于松开了安平的手指,安平急忙收回手,看着上面深深的牙印:“你属狗的啊!”
“正确,你怎么知道?”夏禹故作惊奇,又一把抓住了安平胯下膨大的地方,安平大喊一声:“放开!”
“已经这么大了放开怎么行?”夏禹一边跟安平的手搏斗,一边用心揉捏着他的分身,虽然隔着薄薄的布料,但感觉还是灵敏得不得了。安平用力挣脱他,跳起身来。
夏禹又追上去,抱住他的腿把他拖倒,安平气得不停叫骂,但不可否认,他确实被挑起了情欲,也许是因为喝多了,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当然更因为夏禹无所不用其极的挑逗,他勃起了,最后当夏禹扑倒他,扒下他的内裤,将他的分身含进嘴里时,他没有太过激烈地挣扎。
当然他有敲着夏禹的头让他放开,不过夏禹用牙齿紧紧咬住了他的分身不放,于是,在有“把柄”落在别人嘴里的情况下,安平屈服了。
夏禹兴奋得浑身颤抖,他紧紧按着安平,吸舔着他的性器,从前他不知道自己会对另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但这是安平,是他真心爱着的安平,那么不管怎么做都是合理的,他着迷地吞吐着,时深时浅,时缓时急,连下部的囊袋也不放过,全都用舌头细细地描过。
安平的双腿被压开,难堪地颤抖着,他不再强硬地推打夏禹的头,而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因为他听到自己发出色情的喘息呻吟,实在觉得难为情。
突然他的腰背紧绷起来,双腿乱蹬,焦急地喊:“放开!快放开!”
夏禹知道他要暴发了,用力一个吸吮,安平大叫一声,激射而出,夏禹虽然连忙松口,还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而安平的浊液像喷泉一样接连射在他脸上、身上,有十几股之多。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特殊的味道,安平胸膛用力起伏着,夏禹跪在他腿间喘息,脸上身上沾满了精液,他的嘴唇鲜艳红润,眼睛里带着笑,俊朗的脸,健美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性感……诱人……
安平觉得自己疯了,在清醒的状态下居然跟一个男人做爱,他出了一身大汗,酒劲也过去了不少,开始懊悔。

受挫
夏禹的动作比安平的思想快,他扑在安平身上,揽住他亲吻,安平用力推他也没用,两个人就夹着安平的精液摩擦接吻,这感觉真让人疯狂。
“让我做吧。”夏禹激动得身体颤抖,他也快到了暴发的边缘,虽然安平都没有用手摸他,但他努力用自己的手和身体去感受安平,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这是夏禹一向的行为准则。
安平不说话,心慌意乱地想推开他,实在推不开的情况下,只好反压在他身上,制住他乱摸的手,避开他乱吻的嘴。
“求求你了,安平,求求你了,让我做吧,我忍不了啦!”夏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要求礼物的孩子,挣扎个不停,安平几乎制不住他,烦躁地甩了他一记耳光:“住嘴!”
夏禹吃了一惊,安平看着他脸上瞬间出现的红印,立即后悔了。
“对不起。”他生硬地别开脸,对一个刚刚那样全心全意为你服务过的人,用这种粗暴的态度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难道就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吗?安平做不到。
夏禹还在颤抖,他猛地掀翻安平,爬起来冲出练习室,很快浴室里传来激烈的水声。
安平慢慢站起来,垫子上有好几处湿了的痕迹,他知道那是什么,他自己的身上也有,他觉得无法忍受,刚才的欢娱有多强,现在的不安就有多大,他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坚持着的吗,不是反对跟夏禹发生这样关系的吗,怎么就越界了呢?
他去自己的浴室里冲了澡,奇怪的是在清洗自己分身的时候,他居然强烈地回忆起刚才夏禹的唇舌在上面造成的感觉——那样惊心动魄!
他惊恐地发现由于想起夏禹半裸的身体,他居然又勃起了!
原来不是夏禹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怎么居然是这种体质,居然吸引男人,也受男人吸引??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再呼出,然后把花洒的水完全调冷,冰凉的水流刺激着身体,很快他的小兄弟就垂头丧气地藏起来,安平关上水龙头,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磁砖上,叹了口气。
他慢慢走出房间,夏禹浴室里的水声居然还在响,他想起自己刚做的事,有些担心,走过去犹豫地拍拍玻璃门。
没人理他。
“喂。”安平按下了把手,门开了,内层的塑料帘子拉着,他只看到夏禹朦胧的身影,花洒开到最大,不停地喷流着,还好不是冷水,屋子里水汽弥漫。
“你没事吧。”
夏禹坚决不肯出声,安平不安地看着他的影子。
“要我道歉吗?”
“不用!”夏禹唰地拉开了帘子,他全身赤裸,安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光瞬间就被他腿间那个贲张的部位吸引过去了,急忙难堪地别开头。
“我自己能解决!”夏禹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不需要别人的特殊服务,没人帮助就没法自己射精!”
安平觉得这话太刺耳,立即转身离开,夏禹唰地又拉回了帘子,全身钻进喷头下面温暖的水里,眼角有些刺痛,当然他不承认自己流泪了,他只是,很委屈。
第二天夏禹没精打采的,常运关心地问:“怎么样了?汤做了吗?”
“做了。”
“效果如何?”常运兴味盎然地打量他:“难道你是受?你不是一直坚持做攻的吗?”
“受你个头!”夏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昨晚的事太丢脸,他不想说,已经做到那一步了,居然……是那么个结果,唉,太傻了,早知道就把买好的春药给他吃好了,等他像上次那样一发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不过夏禹不想破坏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上次安平因为春药的缘故失去控制,所以对这种手段肯定恨之入骨,如果再用这种办法得到他,那在得到他身体的同时,也就永远失去他的心了。
他不想那样。
为什么安平不相信他爱他呢?难道他不承认两个男人也可以相爱吗?虽然他们的开始不怎么和谐,但这几个月来他不是一直在努力表现自己的诚意吗?
安平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他的热情温暖了吧?
还是这家伙根本就比石头还顽固不化?
哼!夏禹很生气。
“别这么没精神,好像脱水蔬菜似的。”常运推推他:“又被拒绝了吧,我就跟你说过别爱上直人,受伤的总是你。”
“他没拒绝。”夏禹抬起头,茫然望着墙上贴着的一堆照片:“他还挺享受,射在我身上了。”他想起安平射精时的情景,嘴里有点发干,接着他惶惑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恨他。
“他射你身上了?”常运怪叫。
“很壮观,喷泉一样,有十几股呢。”
“哈哈!哈哈!”常运大笑:“这家伙禁欲很久了吗?”
“是啊,我跟你说过他是个禁欲主义者吧?”
“哈哈,原来这样啊,那你怎么还没精打采的?事情不是进行得挺顺利嘛!”
“他是爽到了没错啊,不过翻脸就不认人,一巴掌把我打到一边去了。”夏禹摸摸自己的脸,那个混蛋,力气真不小,他的脸现在还疼呢。
常运吃惊地睽大眼睛:“他打你?”
夏禹用力撸了一下头发,心情烦躁。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种人,太不值得了。”常运严肃地说。
夏禹低下头没说话,虽然他不恨安平,但谁碰到这种待遇,也高兴不起来吧。
下班后常运拉住夏禹:“我带你去个地方玩玩吧。”
“什么?”
“你长得这么帅,还怕找不到好男人么?别一棵树上吊死。”
夏禹明白了,有些犹豫:“那种地方……”
“你去过吗?”
“没有。”夏禹坦白,他只是因为跟安平的纠葛才发现自己有同志的倾向,此前从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
“去看看吧,我知道一个地方气氛不错的,去那儿的人也不错,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常运拉他:“走吧,换换心情,顺便试验一下你的魅力。”
他最后一句话让夏禹心动了,他对自己的外貌向来很有信心,要他自己来说他比安平长得帅多了,怎么就不能吸引他呢?他没注意到安平自幼受的教养比他严格多了,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心底不安,而夏禹性格比较随便,对于自己爱上了男人这件事,只犹豫挣扎过不长的时间,很顺利就接受了。
两个人的性格不同,行事方法当然也不同。
他们乘地铁去了城里,这个卫星城跟主城区的交通由于有了地铁而非常方便,出来再打车,很快就来到一处古怪的酒吧。
说它古怪,是因为整个门面装修得像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有个洞,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身世
下班的时候安平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夏禹那里,昨天太冷酷了,即使对夏禹那样的人,也是太伤人的待遇。他没想好怎么去解决这件事,但还是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屋里没人。
看到空荡荡黑乎乎的屋子,安平吃了一惊,因为没有人,他才发现这房子冷清得吓人,虽然居室面积很大,但由于最初的布置就不上心,所以现在这里除了基本必备的生活条件之外,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夏禹在的时候,会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即使他不看,也开着电视,显得闹哄哄的,现在安平才发现,那是因为他怕寂寞。
没有声音来源的时候,原来这房子是这样死气沉沉。
他突然有点可怜起夏禹来了,这个人,辞掉了工作,执意要做他的情人,被塞到这个无人知道的角落,没有朋友,没有车,没有跟外界的联络和社会交往,每天去小照相馆打工,然后拼命地练柔道,学做饭,等他回来。
他这是图什么呢?
明明他拿了钱就可以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还非要缠住他呢?
他说爱他,安平想起夏禹无数次提起这个词,爱,爱他,夏禹爱他。
是真的吗?
除了母亲,安平没有得到过什么人的爱,也不想得到,妈妈的爱就足够了。
父亲不爱他,从小就不爱,安平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生怕失去父亲的欢心,他自幼乖巧,懂事得让安夫人心疼,他拼命地学习,总是拿最好的成绩,从不乱花钱,不打架、不惹事,发现父亲醉心经营之后,他很小年纪就开始跟父亲学习,以便自己能帮到他。
可父亲仍然不喜欢他。这也不能怪他,安平明白,所以他不奢求,他只要父亲能够留下他,让他留在妈妈的身边,得到她的关爱,就足够了。
弟弟是喜欢他的,但也只是普通的兄弟之情,并不是很强烈。
可夏禹说爱他,“真诚地”、“深深地”,爱他。安平想到夏禹曾经着重强调过这两个词,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这个人,有时无赖,有时坦诚,让人相信他的哪一面呢?
爱情,真的是吗?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情?
听起来很可笑,安平也一直觉得很可笑,但夏禹坚持。
“我就是爱上你了。”他的眼神很坦率,安平倾向于相信他没有说谎,可为什么呢?夏禹为什么爱他?他想得到什么呢?
多年的思维定势,让安平无法只从感情角度去相信爱情,什么事都是有条件的,即使婚姻大事,不也如此吗?他在公司这么多年,业绩卓著,却从来没有被提及商业联姻,弟弟才回来一个月,已经有好几家大公司的董事、老板约父亲喝茶提亲了,他才二十岁啊,还远不到忙着结婚的年纪,那些人就都等不及了。
一切都因为一个简单的原因——安平是养子。
他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被安夫人从孤儿院领养,那时她已经三十岁,还没有生育,医生说由于身体的原因,很可能她不能怀孕。安夫人非常喜欢孩子,于是领养了安平。
也许是由于心情放松了,或者其他的原因,半年后安夫人居然怀孕了,顺利生下一名男婴。于是安平的存在就不受欢迎了,虽然安夫人非常喜欢他,但安定国认为自己的家业当然是要传给自己的血脉,安平是男孩,而且非常聪明,身体健康,这些都对他做为养子不利,安定国把他送回了孤儿院。
当时安夫人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大大发了脾气,她从来是个温柔的人,几乎没有发过脾气,但这一次她非常坚持,安定国很不情愿地遵夫人之命把安平接回来,但很早就做了预防。
他在遗嘱中明确规定自己的所有财产留给次子安逸,假如安逸有不测的话全部财产捐给指定的基金会,安平一分钱也得不到。
这些,在安平六岁的时候他就严肃地亲口对安平说了,让他死心,他可以呆在这个家里,得到学习的资助,但除此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小小的安平点头答应,同时按父亲的要求发誓保护弟弟,绝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否则安定国就会把他赶走,让他再也见不到最亲爱的妈妈。发誓的时候他一直在发抖,想哭,却不敢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赶走,不然就看不到妈妈了!
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安夫人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最温柔、最美丽的女性,她做了他的妈妈,给他无限慈爱的关怀,他爱她,拼了命也不想失去他,他同意爸爸的一切条件,只要不把他送走。
时光如水,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吮着手指的小婴儿已经长成英俊的大男生,上完了大学,回来接父亲的班,他这个一直以来做牛做马的帮工,也就快要失去作用了。
是的,帮工,除了这个,他什么也不是。
名义上他是安家长子,实际上没有财产继承权,他在公司位高权重,但只拿普通员工的工资,自从他能力越来越强,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人物之后,父亲开始用另一种手段牵制他。
每一笔大的生意,当事人都有业务提成,这些,安平都拿不到手,它们被存了进一项专门的基金,按合约规定,安平得四十岁以后才能动用。
从十五岁,到四十岁,父亲准备榨取他生命中最精华部分的能量,但他对安平说:“你是我从孤儿院捡回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在回报。”为了弥补自己的专横,他又补充说:“我把你应得的部分先帮你存起来,到了时间自然还是你的,只会多不会少,我对得起你,是不是?”
安平回答:“是。”
他没有怨恨,安定国的话也没错,而且安平只要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照看她、得到她的关爱,就感觉很幸福了,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不是安定国,他只要看到她满足,自己就满足了。

醉酒
安平直等到半夜十二点,夏禹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惶惑,难道他走了?昨天被那样对待,只要有点自尊心的人都受不了吧?他到夏禹房间里查看,东西却一样没少。
那他到哪儿去了呢?难道……安平冷了脸色,转身回自己屋里睡觉,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夏禹,他这样安慰自己,你才不是因为他而睡不着,只是最近比较累了……可累了不是应该很快就能入睡吗?
他猛地坐起,恼恨地捶了一下床,因为一直把夏禹对自己的执着当作理所当然,却没有付出对等的态度,现在狠狠地伤害了他,却又说不出道歉的话。
怎么办呢?也许他走了,也许他……去寻欢了……
算了,不管怎样都好,他不再纠缠他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翻身倒下又睡,梦里也不安宁,小小的安平伸出手,在雪花纷飞的寒冷里可怜兮兮地叫:“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妈妈……”安平在半梦半醒中呼唤,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惊醒,他坐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梦里他在喊什么?妈妈不要他了吗?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身影,不是妈妈,而是……
“呯!”房门被大力打开,撞在墙上,接着灯亮了,夏禹满身寒冷和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安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
“你——在睡觉啊!”夏禹跌倒在床边,揪住被子爬起来,安平冷冷地看着他把脸凑近。
“为什么还回来?”夏禹傻笑,伸手摸摸安平的脸:“不怕我吃掉你啊?”他双手张开装做狼爪:“啊~~~呜!大灰狼!哈哈,吃掉……你!”他倒在安平身上,沉重的身体压住他,酒气扑面而来。
安平忍耐地扶住他,他喝醉了,跟一个醉鬼没办法认真。
“有四个人钓我……”夏禹嘻嘻地笑,摆出四根手指头:“从九点到十点,一个小时,有四个人……想跟我上床!”
安平立即明白他去哪里了,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生气地把夏禹从床上掀下去,他像个大口袋一样栽倒在地板上。
“四个人……四个!都是帅哥……”夏禹呵呵地傻笑,用手使劲拍打地板。
安平跳下床,揪起他的领子:“发疯滚回你屋里发去!”他用力想把夏禹提起来,夏禹赖在地上不肯走。
“我也是帅哥!我帅……帅哥!”他用力打安平的手:“你对帅哥……客气一点……”
“出去!”安平被他冲人的酒味薰得无法忍受,当然,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有别的。
“快滚出去!”安平拉扯着夏禹,把他丢出房门,夏禹趴在地上,用手扒住了门框,安平没看见,用力关上门,夏禹顿时惨叫起来,安平吓了一跳。
急忙打开门一看,夏禹抽回手,放在嘴边,哆嗦着哭泣:“疼……好疼……”
安平蹲下身,拿起他的手,居然流血了,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他刚才可是用了好大的力啊!
“对、对不起。”安平心慌意乱地道歉,夏禹突然放声大哭,用受伤的手拼命敲打着地面:“他不要我!不要我!我明明最爱他了,他不要我!”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四溅开来,安平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别动!你受伤了!”
“疼……疼啊——”夏禹颤抖着哭泣,像个弱小的孩子,安平头疼地安抚他,用力把他搀扶起来,想送回他的房间去,夏禹却迈步往安平的房间走。
“你的房间在那边!”安平用力把他转过来,夏禹又转回去:“这边、这边。”他挤进安平的房间,硬爬上他的床,钻进了被子。
他连鞋也没脱,衣服上都是冰冷的水,原来外面下雨了。
安平恼火地瞪着他,这床是没办法睡了,他咬着牙,把夏禹的鞋脱掉,外衣剥掉,迟疑了一下,又把裤子扯下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去看他的手。
三根手指夹伤了,已经变得青肿,裂口还在不断渗出血来,好在并不多,他出去找了一圈,才发现没有医药箱,这里,根本不算是一个家。
他愣了一会儿,去拿了纸巾来给夏禹擦拭,然后再用纸巾把伤口包起来,轻轻压住,过了一会儿,血不再流,然而纸巾也粘在伤口上了。
明天再说吧,安平叹了口气。
夏禹趴在床上睡着了,眉毛还蹙着,脸上带着泪痕,安平从没有见过他这种表情,他总是阳光灿烂的,或者摆出自以为邪恶的嘴脸,但了解了他之后安平就发现,他其实心肠不硬,也不够狠毒。
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要挟他,但安平并没有真正怕他,因为也许就像夏禹说的,他爱安平,所以安平了解了他以后,就对他产生不起恐惧了。
这个人,还真没有做坏人的本钱啊。
安平慢慢把他翻过来,让他平躺着睡,这样不会太辛苦,他摸了摸夏禹的头,他的头发居然很柔软,他又摸了摸,头发上凉凉的,湿湿的,安平想了想,去拿吹风机给他慢慢吹干。
屋子里回荡着轻轻的嗡嗡声,吹到耳边的时候,夏禹缩起了脖子,安平微笑起来。
这么个酒鬼一样的男人,脏得一塌糊涂地爬在他床上,居然触动了他心中柔软的部分。
很奇怪。
他似乎只对幼年时的弟弟产生过这种怜爱的心情,因为对方很稚弱柔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他凑过去,近距离地观察夏禹,原来他果然长得很帅,英挺的眉,大眼睛闭着的时候是一条细长的线,睫毛很长,脸部轮廓优美,嘴唇棱角分明,有些肉感,按通俗的说法,是比较性感?
安平转开脸,为自己的想法羞愧。
难道他真的喜欢夏禹吗?为什么会对他的嘴唇感兴趣?性感?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想要……
不过反正夏禹也没有意识,他睡得死死的,发出轻微的鼾声,厚实的嘴唇微微张开,平时曾经那么不老实的嘴巴,现在只是摆在那里,没有任何威胁性。
安平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又摸了摸他的脸,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么冰冷了,他看一下表,现在是半夜一点多,地铁早停了,离城这么远的地方出租车也不会愿意来,从夏禹身上的水渍来看,他应该淋了相当长时间的雨,因为深秋的雨并不大。
难道他在漆黑的夜里走回来?不可能吧。安平从床边站起来,把夏禹的湿衣服和鞋子拿到外面去,又倒了一杯水回来,放在床边小柜上。
应该不管他,自己去睡觉的,虽然床被占了,但夏禹的床可以睡,实在不行睡沙发也行,可安平就是不想动。他静静地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和解
夏禹醒来的时候感觉呼吸困难,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发现安平的脸近在眼前。他就横倒在他的胸口上,面朝他,正在睡着,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就像半抱着他。
安平是个安静的人,睡着的时候也安静,有规律地呼吸着,鼻冀轻轻地一张一合。
夏禹觉得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头痛欲裂,手也疼——奇怪,他的手为什么这么疼?
他想从被子里抽出手来看,身体刚一动,安平醒了,像触电一样弹起来,在床边坐得笔直,人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神朦胧。
夏禹举起自己的手来看,白白胖胖的,像个带帽的蘑菇,带着斑斑血迹,他看向安平,安平点点头:“你昨晚回来弄伤了。”
怎么弄伤的?安平不说,夏禹也不问,他睡在安平床上,衣服被脱掉了,说明安平虽然不喜欢他,还是照顾了他,手上的伤也包扎了,虽然方法不当,也算有管理,起码血不流了。
他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夏禹用手捧住头,呻吟了几声,眼前出现一杯水,他捧过来,大口大口喝干净。
两个人都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夏禹发现安平今天态度很奇怪,不但没有责怪他占据他的床,还拿水给他喝。神态也很平和,没有因为他醉酒而给他脸色看。
怪了,是不是?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夏禹觉得有点尴尬,慢慢地滑到床下,头还很疼,手也疼,他摇晃着往外走去,安平扶住他:“要不要紧?”
夏禹惊诧地扭头看他,他在关心他吗?曾经那么无情地伤害他,现在居然问他要不要紧?
“我……没事。”夏禹不好意思地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由于昨天安平给他吹头发的时候他躺着,所以安平就把头发都拉起来吹干,结果现在夏禹的头发像一圈火焰一样立在头上,形象很搞笑。
安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问:“昨晚你去哪儿了?”
“啊?”夏禹眼神游移,停了一会儿才说:“没去哪儿,跟大长今喝酒去了。”常运长得身材魁梧,还有一部大胡子,居然喜欢做受,夏禹就给他起个外号叫大长今。
“喝出四个帅哥来?”
“帅哥?”夏禹茫然:“哪有!”突然他明白了安平问他话的意思,顿时振作起来,眼睛里闪出光亮。
“我昨晚说什么了?”
“你说你勾到四个帅哥上床。”安平冷淡地转身向外走,夏禹急忙追出去:“哪有!是他们来勾我,我可没跟任何人上床,我可是……”
安平转过身,清亮的眼睛盯着夏禹,夏禹说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那个,也就是多喝了几杯,大长今找到伴儿了,不陪我回来,那时候天不早了,地铁停了,我后来好不容易打了辆车,结果……我好像吐了……”
再清醒的时候就在马路边坐着了,可能司机把他扔下来了吧,于是他好不容易辩明方向,就开始往回走,天上下着细雨,黑暗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冷清清的路灯陪伴着他,夏禹一边往回走一边伤心,觉得自己太可怜了,真是可怜……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自己可怜,明明被那么多人喜欢,想要跟他上床,可他谁也不想要,只想回家,回到这个空荡荡、冷冰冰的“家”,这里,除了那个他想要的人,什么都没有。
夏禹的眼睛湿润了,他转过脸,不料下巴被托住,轻轻地转了回来,安平看着夏禹的两道眼泪流下来,心里突然一痛。
夏禹打开他的手,却痛得“咝咝”吸气,原来他忘了自己手上的伤。安平拉过他的手,皱着眉说:“得去医院看看,家里没有急救箱。”
“我的手怎么伤了?”夏禹疑惑,他一路上并没有跌伤啊。
“呃……是我不小心弄伤的,对不起。”安平没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他觉得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不只是身体的距离,从昨晚开始,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不安地挪开半步,眼睛看着夏禹的手说:“走吧,我陪你去医院。”
除了手伤,夏禹还有点发烧,是昨天纵酒淋雨的后遗症,安平把他留在社区医院里打点滴,夏禹试着要安平别去上班了,安平沉思了一下,居然点了头,夏禹喜出望外。
打点滴的直接效果是烧很快退下去了,间接效果就是夏禹想上厕所。他看看自己的右手,中间三根手指被包得像萝卜似的,只有大拇指和小指露在外面,一边一个。
他看看坐在一边给他削苹果的安平,心里突然冒出个坏主意。
“我要上厕所。”他小声说。
安平抬头看他,夏禹在他面前摆一下手——三个白萝卜洁白无瑕。
安平考虑了一秒钟,然后放下苹果和小刀,站起身来,夏禹大喜,急忙从床上滑下来,往厕所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急。
安平跟来的时候夏禹已经站在厕所里跳脚:“快点快点!”
安平双手抱臂看着他:“干什么?”
“帮我拉开拉链啊!急死我了!”夏禹一边跳一边把右手在安平面前晃,意思是:你把我弄伤的,你得善后!
安平慢慢地说:“右手伤了,左手还可以用吧?”
“啊?”夏禹的嘴巴张成O型,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果然可以用啊,虽然别扭一点,也不至于拉不开裤链……
他郁卒地慢慢扯着裤子,安平欣然说:“还好,我还以为你连智力也受损了。”
夏禹满肚子的怨气随着尿液飞流直下……
其实只是小病,打完点滴后两个人就步行回家,安平让夏禹躺着休息,自己下厨做了个汤面,端过来床边给他吃,夏禹受宠若惊,把一大碗汤面吃得点滴不剩,还一个劲地夸:“好吃,真好吃!”
安平奇怪:“清汤挂面,只放了盐,很好吃吗?”
“好吃啊!”夏禹开心地拍拍肚子:“因为里面有爱情做调料。”
安平失笑,不知怎么回应,伸手去拿碗,夏禹急忙说:“我来洗,你做了饭,我就洗碗。”
“不用了,你的手不是伤了嘛。”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智力,左手洗碗,也没什么不可以!”夏禹严肃地声明,安平忍不住噗地笑了。
夏禹也笑,两个人一笑起来就止不住,一直以来的隔阂,似乎在这笑声里融化了。

放弃
不可否认,伤了一只手是很不方便,而且还是右手。
所以夏禹挺头疼,当然,安平因为内疚,包揽了家务活儿,做饭洗碗洗衣打扫,他休息的这一天,从早忙到了晚,夏禹怎么劝他都无效。
其实安平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平时他回来得晚,吃完饭又工作一会儿,接着就是柔道练习,结束后就到睡觉时间了,两人的生活节奏一直很紧凑,现在突然凭空多出一整天的空闲,面面相对,让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夏禹看他忙碌,过意不去,跟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安平赶他走,才离开一会儿又晃回来,他性格开朗,随意找些话题来谈,自说自话也能兴高采烈,安平大多数时间就用来倾听,慢慢也就放松下来。
晚上的柔道练习当然也暂停,夏禹找出几部好片子来看,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吃零食,夏禹有个毛病,看电影电视的时候老好评说,安平先是忍无可忍,但暗示明示了几次,夏禹依然故我,他才知道这属于“本性难移”了,只好沉默。
超过一个人的家庭生活,就会出现不和谐因素,只能互相妥协,而人的包容性和忍耐性,也就在这种生活中锻炼出来啦。
不知不觉两人坐得比较近了,夏禹假装瞌睡,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地滑到安平肩上,安平侧头看看他,终于忍着没动,夏禹心头大安,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全身都压在安平身上,安平稳稳地撑住他,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近在耳边,肩头传来温暖的触感,心中有些茫然。
天冷了,两个人的体温果然比一个人要暖和得多,而且,也不会产生孤独的感觉。
夏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安平去上班了,厨房给他留着早饭,虽然只是简单的蛋炒饭和牛奶,但夏禹觉得很好吃。
这还是安平第一次给他做早饭,平时都是他来准备,像个贤妻良母似地伺候安平吃完了去上班。
其实想想,不管谁给谁做,都是因为有了牵挂的那一半,做饭才会有热情,否则的话,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连吃饭都会没情绪啊。
有个家真好,有个爱自己的人真好,不管那一半是男是女,是自己喜欢的就最好!夏禹心满意足地吃完了饭,觉得安平开始转变态度了,开心不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平和气氛,谁也不再故意挑衅,他们慢慢找到了一些共同话题,开始越聊越投机,有的时候,激烈地辩论或者探讨,也有的时候,只是听着音乐,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看书,虽不说话,但彼此的陪伴近在咫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十一月底是安定国的生日,安平回家去住了几天,又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多耽搁了些日子,一来二去的,居然有半个月没回来住。等他再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屋里到处堆着空啤酒瓶,桌上摆着空餐盒,一片狼藉。
他在卧室里找到夏禹,他像个狗熊一样钻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安平还以为他病了,探手去摸他的脑门,夏禹没有动,安平疑惑地把他翻过来,发现他直直地瞪着眼睛,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了?”
夏禹猛地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是啊,出了什么事?”
“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夏禹叹了口气,又倒下去。
“你没事吧?”安平疑惑地问:“手好了吗?”
夏禹应了一声,没精打采的。
“让我看看。”安平从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拉出来仔细查看,还有一点痕迹,但已经没有大碍。他吁了口气,觉得高兴,然而看到夏禹萎靡不振的样子,又觉奇怪。
“你到底怎么了?”
夏禹抬起头,眼神悲愤:“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我?”
“啊?”安平有些莫名其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多了吗?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跟情妇在一起?”夏禹劈头把一叠报纸扔在安平身上:“我对你的心,你怎么都不肯接受是不是?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是不是?!”
安平看着散开在床上的报纸,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夏禹跳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摇晃着看他:“你觉得我是疯子,是不是?非逼着你做情人,你宁可跟女人上床也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他有点失控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心疾首。安平看他胡子拉扎的邋遢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软。
“你要真不喜欢我你就说啊!我也不至于非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夏禹暴躁地在床上走来走去,像一头困狮。“二流女明星,那样的肉弹女人有什么好!她能满足你吗?她有我了解你的身体吗?她……”
“够了!”安平喝止他,脸色发白:“别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哈,我不负责任,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安平烦躁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夏禹跳下床逼近他:“你什么办法没有?你把我困在这里冷藏,像个老鼠一样不见天日,每天就傻傻地等你回来,你丢给我一根稻草我都能当宝,我……”
“那你要我怎么办?”安平打断他:“我找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夏禹目瞪口呆,停了一会儿才接上话茬:“掩人耳目?”
“是!我每天开车到她那里,把车停进车库,然后进门,再从后门出来,坐地铁到你这里!”
夏禹张大了嘴,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这么曲折干什么?”
“那你让我每天直接回到这里,然后让我父亲,让小报记者都发现你,然后知道咱们俩的事?”安平怨恨地瞪着夏禹,都是他惹的祸,却让他费尽心机去掩盖。
夏禹挠挠头,突然明白了。
这几个月他离群索居,对外界的关注减少了很多,唯一的重要目标就是攻克安平这座堡垒,现在被他一提,才发现社会的压力扑面而来——名人也有名人的烦恼啊。
他设身处地地为安平想想,满腔怒火顿时熄灭,绯闻总比丑闻好,包养情妇是绯闻,人家最多会说安公子风流;而养个同性情人,可就是丑闻了,搞不好安平会身败名裂。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给安平添了这么多麻烦,顿时很难过——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呀!
“安平。”他干涩地叫了一声,安平抬头看他,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平叹了口气,向外走去,夏禹急忙叫住他:“你去哪里?”
“把屋里收拾一下,这才几天功夫,都成猪圈了!”
夏禹老大不好意思,急忙跟出来,抢着把成堆的酒瓶和垃圾装起来,提到门外去,又回来收拾自己,洗脸梳头刮胡子,换了干净衣服。
安平又开始工作,夏禹惴惴不安地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事情,莫衷一是。
终于等到安平关上电脑,他刚想开口,安平问:“你可以运动了吗?”
夏禹顿时兴奋起来:“没问题!”
接下来的柔道练习两个人都非常尽兴,多日的烦恼烟消云散,等两人都汗流浃背地坐在垫子上休息,夏禹靠近安平,小声说:“对不起。”
安平看他一眼,没说话。
“我只想到我自己,没有替你考虑。”夏禹低声说:“我不算负责任的情人。”
安平转过头,他对情人这个称呼,还是觉得别扭。
突然夏禹跳起来,拉起安平:“你来!”
他把安平拉到书房,打开电脑上网,把自己存在网络G盘上的资料都调出来,然后打开给安平看:“你瞧,这就是我拍的那些照片。”
一张张照片迅速浏览过去,安平的脸涨得通红,神情严肃。夏禹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他挣脱,一手用鼠标全部选中,然后按下彻底删除,刹那间所有的图片消失无踪。
“看,全都没有了!我保证,只有这一份,已经全部销毁,我再也不会要挟你,你再也不用担心。”夏禹转过头来,仰面看着安平:“我做错过事,但我要改得很彻底,你原谅我,好不好?”

尝试
安平没有说话,这种事,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吗?但夏禹的行动确实让他一颗心落了地,瞬间感到无比轻松。
夏禹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这么久以来,安平的表情头一次这样舒展,想想自己给他的压力像枷锁一样困了他三个多月,夏禹心中极是痛悔。他轻轻拉近安平的身体,把脸贴在他胸腹之间,喃喃地低声诉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是想得到他而已,却忘了利用这种手段,就像在两人中间夹了一柄双刃剑,越是想要拥紧,越会伤得双方鲜血淋漓!
他紧紧抱住安平,声音闷闷的、低低的,却直震动到了他的心里去,安平听到了,也感受到了,这次,夏禹没有说“爱”,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夏禹对他,确实怀有一种真挚的情感。
他有些惶惑,也有些感动,停了很久,轻轻把手放在夏禹肩头。这一刻,他们之间真正达到了和解。
“说说那个女人吧。”夏禹的声音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他抱着安平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原来把他当抱枕的感觉相当不错,很充实,很温暖,更重要的是,这是安平第一次允许他这么做,在他没有推开他之前,夏禹觉得应当充分利用这一次机会。
安平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有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嗯,她怎么会同意这样?”夏禹有些好奇,一个半红不黑的女明星,巴上了安平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任安平每天穿堂而过,只做她名义上的“情夫”呢?
安平淡淡地说:“我给了她她想要的。”
夏禹腹诽:又用钱砸人!不过这种事,如果不用钱,怎么可能换来相安无事?安平的做法,无可厚非。
“小报上可是说你慷慨大方哦,又给买房又给买车的,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你这回可是大大的破财了吧?”夏禹想想报纸上的渲染,觉得那个女人完全是把安平当成了摇钱树。
安平“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喜欢她吗?”夏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酸味,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跟她上过床吗……
安平想了想:“宁宁是个好女孩,不过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哦。”夏禹一颗心落肚,忍不住又把安平抱紧一点,脸在他肚子上磨来磨去,隔着一层衬衣,感觉到他真实的温度,心猿意马。
安平推开他:“干什么?”
夏禹的脸红红的,眼睛发亮:“安平,你还没有真正的情人吧?试着接受我一下好不好?我不强迫你,只请你试一试,如果不喜欢,你就离开,我不勉强,好不好?”他轻轻拉起安平的手:“试一试,让喜欢你的人,握着你的手,给你温度,在这世界上,你再不是独自一个人,好不好?”
他的目光温柔而诚挚,安平默默地望着他,四目交流,传达着彼此的试探与期盼,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细密的水流冲刷着全身,安平心不在焉地转动身体,眼前似乎还晃动着那双温柔的眼睛。
夏禹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他对安平越来越温柔,不再强迫,不再威逼,他慢慢展现出自己与以往不同的另一面,一步一步走近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防线。
安平看看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的触感:让喜欢你的人,握着你的手,给你温度……
给我温度——安平想着——温度……
他的眼睛湿润了,他其实是个很怕孤独的人,幼年时在孤儿院里度过的那些孤独的日子,早已远离,却始终不能忘记,二十年来不足为外人道的紧张恐惧,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孤独——只有妈妈可以去爱的孤独,怕被抛弃的孤独,陷于工作漩涡的孤独……
他一直是个孤独的人,也强迫自己习惯了孤独,他就像走在苍茫旷野中的孤狼,没有同伴,也不想奢求,用坚强的假象,武装着自己。
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半路跑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可以传递温暖给他……这,真的可以接受吗?可以相信吗?他的目的,真的只是爱吗?
如果一旦习惯了那传递过来的温暖,一旦这只手松开了、离开了,他,会不会感到加倍的寒冷?曾经用那么多年历练出来的坚强,会不会像被敲开了裂缝的冰壳,一瞬间土崩瓦解,再也无法恢复?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面,其实隐藏着多么强烈的渴望。
渴望有人爱他,渴望能够去爱。
他关上龙头,浴室中水气蒸腾,他看着大镜子上模糊的人影,就像看不清自己的心。
试一试,夏禹说只需要试一试,一切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如果他不喜欢,可以主动叫停。
只不过,人的心,能够像四轮驱动似的,说停就停么?感情的事,又有谁说得准?
安平一向是冷静的,现在也是如此,他淡漠地估计着这场感情试验的得失功过,把各种可能性都盘算一遍。
他做出了决定,在走出浴室,发现躺在他床上的夏禹时,他没有吃惊。
“呃,我没等你同意就过来了,因为今天实在太冷。”夏禹说着不成为理由的理由,睁大眼睛看着刚刚出浴的安平,咽了一大口唾沫,他是那么干净,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儿,在感情上这个人可能也比婴儿强不到哪里去,虽然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
等他主动是不行的,夏禹明白,所以他就来了。
他可以赶我走,但如果他不赶我走的话,我就成功了!他紧张地望着安平,安平慢慢走过来,神色平静。
“快进来,我把被子暖热了。”夏禹掀开被子,安平望着深蓝色的床单——这家伙居然全身赤裸!

交融
他在床边站了十秒钟,夏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终于安平穿着浴袍上了床,夏禹立即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同时自己也依偎过来,试探着用胳膊搂住了他。
安平闭了闭眼睛,身体僵硬,但没有反对,夏禹大喜。
当然,他也知道,对安平这种人来说,这已经是初步接受的极限了,有过上一次的惨痛教训,他不敢指望第一天就能如何如何,安平没有把他踢下床去,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而卧,却谁都没有睡意,夏禹把一只脚压在安平腿上,发现他没有动,干脆就把一条腿压上去了,整个人侧过来,把安平抱在怀里,把头贴在他的肩窝里。
安平很不习惯,将头向一边侧去,夏禹望着他形状完美的耳朵,突然笑了起来。
安平用胳膊顶顶他:“离远点。”夏禹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都冲在他脸上了,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觉得无法忍受。
夏禹没听他的,把他又搂紧了点,低声问:“你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
“嗯。”
“为什么?”
“没有时间。”他从十来岁开始就跟着父亲转,别的男孩忙着追小女朋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公司做小弟,跑上跑下,勤奋学习。
“那后来呢?”夏禹追问,大学的时候他就注意过安平,虽然不是一个系,但同届,有些公共课会一起上,这家伙总是准时来到点走,几乎分秒不差,从不参加任何社团和公共活动,存在感极其淡薄。
“进了公司就更忙,总有做不完的事,我也没那个心思。”这是最关键的,他本人没有那个意愿,别人就无机可乘,本来他年轻有为,品貌出众,又是董事长的公子,公司里倾慕他的女同事也不是一个两个,可他庄重冷漠,除了工作不涉及任何私情,俗话说苍蝇还不盯无缝的蛋呢,他这么个千年冰山男,在一干妙龄美女的心中,很可惜地只能用来养眼,纯属观赏系的。
“你就真的一个都没看上过?”夏禹觉得不可思议。
安平偏头想了想:“没有。”从小到大,他见过的最美最温柔的女性就是妈妈,他爱她,亲近她,除了她,眼里几乎看不到别的女性,可能确实有点恋母情结吧。
“真是怪人,不过也好。”夏禹满足地凑过嘴去亲了他的耳垂一下,嘻皮笑脸地说:“说明你一直在等着我哪!”
安平失笑:“我等着你?”
“是啊!”夏禹理直气壮地说:“这说明咱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么多年你都没看上别人,是因为你的真命天子不是别人,就是我!”他紧紧搂住安平:“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除了我,你还会爱上谁呢?谁能像我这么温柔、体贴、迁就你呢?”
安平做个呕吐的表情:“你‘温柔体贴’?”
“当然!”夏禹把手钻进他的浴袍里面去:“这么冷的天,我都把被窝给你暖好了,还不够温柔?”他贴过去,全身几乎都压在安平身上,盯着他的眼睛:“还不够体贴?”
是够贴的,两人中间就隔着一层布料,彼此的心跳都感觉得一清二楚,安平用力推他:“走开!”夏禹是一个完全成熟的青年男人,浑身散发出强烈的雄性意味,特别是他的眼神……安平突然有一丝胆怯,不安地想要避开。
“别怕,我们不做什么。”夏禹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天知道他有多想化身为狼,就这样把安平扑倒、拆解入腹……不过么,为了长远打算,他决定还是打持久战。
他向后退回一点,却没有放开安平,双手缓缓在他身上游移,抚摸他允许他摸到的肌肤,原来安平的皮肤很滑,光润细致,暴发力强劲的肌肉服帖地藏在皮肤下面,只有他知道,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一个强壮男人扳倒。
夏禹沉迷在这抚摸游戏之中,安平被摸得很舒服,眯起了眼睛。
成年人的皮肤都是饥渴的,渴望得到触摸与安抚,这也许让人模糊地想起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得到的那无数亲密的爱抚,可人一旦长大,远离了妈妈温柔的手,就再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爱抚。
对安平来说,则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抚,毕竟他被收养时已经五岁,妈妈再爱他,也不可能像对待小婴儿一样抚摸他的全身。
所以夏禹这细密的、充满爱意的抚摸,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让他迷惑,也有些迷恋,并没有反对。
“你呢?”
“嗯?”
“你交过多少女朋友?”安平的口气很平淡,夏禹有些失望,如果能闻出点酸味儿来,他反倒会开心。
“也没几个啦,差不多算四个吧。”夏禹想想,觉得自己也不算花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学以前的都不算啦,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是从大学开始的。”
“都上过床?”
“……嗯。”夏禹小心翼翼地看安平的脸色,这么近的距离,仍然看不出他的喜怒,让他心里不上不下的,摸不着底。
“不过现在回想一下,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跟女人在一起。”夏禹沉思。
“怎么?”
“我太粗心,总是理解不了女孩子的想法,跟她们在一起,比较累,我宁可和同伴在一起看足球,也不愿意陪她们去逛街,你肯定不知道,女人一旦‘血拼’起来,那可是超恐怖的!”夏禹心有余悸,他的第一任女友就是“血拼”发烧友,曾经有从早上八点逛到晚上十二点的光辉战绩,那一次夏禹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到宿舍实在是纯属侥幸!
安平微笑,他是不理解,因为没有受害过。
“我交女朋友最长的也没超过一年,最后这个更短,才一个月。”最后这个短的原因,却是跟安平有关,正因为他,夏禹才明白了自己原来会爱上一个男人,并且一往情深。
夏禹摸摸安平的头发,又说:“只有你不一样,我关注了你四年,恨你,也敬慕你……可能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爱你了,只不过自己还不清楚,直到……”
安平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直到那一次的意外发生。
夏禹重新抱紧他,低声说:“现在我只有你,以后也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非常舒服,原来我果然是隐性的同性恋,更适合跟跟男人一起生活。”
安平垂下眼帘,他不会像夏禹这么直白,但他不讨厌夏禹,甚至允许他抚摸自己,嗯,还做过更亲密的事……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是隐性的同性恋?
这是一个新鲜的认知,安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无从比较。
“你也喜欢我。”夏禹肯定地说,支起身子,正面看着安平:“不然你不会让我上你的床。”
安平无法反驳,这是事实,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别人躺过,更别说还是全裸的了……
他有些迷茫,夏禹慢慢俯下身去,轻轻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这是一个温柔的、不含性意味的吻,安平没有躲开,黑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夏禹,这是夏禹最钟爱的眼神,于是他又吻了他一下,然后再一下,一个个轻柔的、甜蜜的、渐渐深入的吻,慢慢把安平沉溺其中,他没注意到夏禹抚摸着他的肩膀,慢慢把他的浴袍剥开,使他像他一样完全裸露出来,两个年轻强健的身体毫无阻碍地亲密接触,慢慢地燃起一团火焰。
他们接吻、互相抚摸,紧密地拥抱,直到在彼此的帮助下释放出激情,他们喘息着,不停地接吻,陶醉在这种全新的交流之中。
现在他们是情人,真正意义上的情人,他们都很享受这种美妙的关系,要说夏禹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他希望,再激烈一点,嗯,激烈到能够直接$%#¥*&…………
那就更棒了,不是吗?

出游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圣诞节过去了,新年过去了,春节也过去了,当夏禹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来时,发现安平正在等他。
“我回来啦!想死你了!”这是夏禹的开场白,于是两个人分头冲了个战斗澡,就扑上床滚在一起,语言都是多余的了,他们如饥似渴地亲吻、抚摸、纠缠,在饱满的情绪中一起达到了高潮。
“人家说小别胜新婚,还真是没错啊。”夏禹笑眯眯地轻啄安平的眉心,留恋地细看他的脸,虽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还是喜欢看。
安平微笑,跟情人见面不到十分钟就上床战斗,这对于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非常刺激,跟夏禹在一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新鲜感,给他惊喜。
“家里好么?”
“好,一切都是老样子,我看他们十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家里的小鬼长大了。”夏禹笑,他早把家里的情况对安平说过,父母跟哥哥住在一起,身体健康,他长年在外,完全没有负担,只在过年才回去一次。
安平了解夏禹的一切,因为夏禹什么都跟他说,而夏禹并不了解安平,虽然他知道外界关于安家的一切报道。
安平从不主动提起自己,就算被问到,也是三言两语简洁概括。
好在夏禹从不追问,他只是喜欢安平一个人而已,对于他的家庭,他并不关心。只要安平肯接受他,其他的事,都属次要。
“下周我要去欧洲出差。”安平说。
“哦?”夏禹支起身体看他:“去哪里?多久?”
“意大利,有个项目要谈,大概一周吧。”出国出差对安平来说只是工作的一部分,经常坐长途飞机飞来飞去,他所感受到的,已经只剩下辛苦。
“意大利啊!足球之国!”夏禹很兴奋,他还从来没有去过欧洲呢,特别是那个形状像只踢足球的靴子一样的热情国家。
安平微笑:“对啊,你最喜欢足球了,要不我买只足球回来送你?”
“好啊!”这还是安平第一次提出要送夏禹礼物,让他喜出望外,想想又说:“如果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他再次搂紧安平:“要去一星期呢,我会想死你的!”他像只大狗一样趴在安平身上拱来拱去,自从安平不反对他这样过分的亲昵,他就很喜欢这样占他的便宜。
安平摸摸他的头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一周后夏禹收到一份特快专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直飞佛罗伦萨的机票!
震惊过后,是潮水一样涌上来的狂喜——安平,是安平给他安排了这次旅行,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夏禹拿着机票在客厅里翻了两个跟头,开心得像要爆炸!瞧吧,这是安平给他的,是安平送他的礼物,让他去意大利,去找他——这说明了什么?
他爱他!是不是?他一定是非常爱他,所以才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悄悄地给他安排了这次旅行!
机票的日期就是第二天,夏禹激动得手舞足蹈,急忙翻出自己的护照,又收拾了简单的旅行用品,给常运打电话请假,然后兴奋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打车直奔机场。
我来了,意大利!
我来了,安平!!
亲爱的,等着我,等着我好好地、好好地“爱你!”夏禹在心中狂喊着。
美丽的佛罗伦萨坐落在阿诺河畔,这里是音乐之城,艺术之城,许多著名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巨匠们都曾在这里施展才华,这里有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尤其令夏禹向往的,是米开朗基罗费时四年创造的“大卫”。
在机场重逢的时候,夏禹冲动地给了安平一个大大的拥抱和火辣辣的吻,也许由于环境转换的缘故,安平微笑着接受了他的热情,在周围人赞叹的眼神中,与夏禹肩并肩坦然离开。
一路上夏禹不停地转头去看安平,直到看得他发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居然肯跟我当着那么多人热吻,真是了不起的进步啊!哈哈,我真希望我们回家以后也能这样!”夏禹陶醉,安平敲了他一下:“做白日梦!”
夏禹长叹一声,他就算再狂放,也知道这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别说安平,连他也不可能在国内的机场上演这一幕。
“不如我们就在意大利定居下来?”夏禹异想天开,安平微微一笑:“就怕你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里多么漂亮,风景如画,能生活在这里肯定很快活。”夏禹兴奋地从车窗向外张望,他是个率直的人,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安平就是因为这一点而能够接受他做为自己的情人,因为可以不用费心去猜测他的想法。
在商场上琢磨人已经太累了,他喜欢可以让自己放松的恋人。
夏禹的摄影热情被充分调动起来,他不停地拍照,用热烈的眼光看待周边的一切事物,佛罗伦萨就像一座光芒闪耀的巨型博物馆,包容涵养着五六百年前文艺复兴时期的风貌,拥有无数稀世珍品,让夏禹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学生时期曾经非常向往过的国度,如今就踏在脚下,意大利人灿烂的笑脸和亚平宁半岛灿烂的阳光一起照耀着他,夏禹兴奋得眼睛放光,快门不停地按下,把一个个精彩瞬间定格进数码相机。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旅行,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城市,他在这里会有不同寻常的收获,夏禹快活地想着,乐得嘴也合不上。
他们参观了收藏“大卫”原作的阿卡德米亚美术馆,这是夏禹来佛罗伦萨最大的愿望,当他们随着游客的人流来到内殿大堂,顿时就被震惊了。
高高的殿顶之下,5米多高的大卫挺拔地站在石基上,四周没有任何其他展品,他是那么孤独,又是那么高贵,那么年轻,又是那么英俊,他默默地侧身凝视,那含蓄凝重的站立姿势,充满活力的全裸身体,深沉专注的坚毅神情,无不表达着他必胜的自信。
圣经中的传奇人物,经过米开朗基罗大师的双手,从石头中复活为人,征服了世世代代的人。
“他多美呀。”夏禹低喃,安平点头,是的,英俊的大卫表现的正是男性身体最完美的阶段,力与美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达到极致。
亲眼看到实际的雕像,跟从任何媒介上看到的影像都不同,那种强烈的震撼力是完全无法从书本和图画中领略到的。夏禹沉醉在这震撼之中,直到离开博物馆,才慢慢清醒。
“我最喜欢他的地方,是他坦然露出自己全部的身体。”夏禹握住安平的手:“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顾忌,把自己的美,展现在上帝眼前。”他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回忆:“他太美了,会让上帝妒忌。”
安平微笑,夏禹的信口开河,总是让他非常愉快——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嘴里的话,也总是那么俏皮可爱。
晚上他们吃了丰盛的意大利美餐,在阿诺河畔散步,深夜才回到预定好的旅馆,白天的好心情一直延续着,远离了熟悉的社会,也远离了一切顾忌,他们的身心都非常轻松,夏禹搂着安平在有着茂密葡萄藤的阳台上接吻,在朦胧的星光下爱抚情人的脸颊,他期望着更进一步的亲密,盼望奇迹的发生。
“安平,安平……”他殷切的目光像要把安平点燃,安平默默地注视着他,这一次,完全没有回避。

交融
夏禹在佛罗伦萨呆了五天,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快乐和幸福之中,因为他看到了最喜欢的大卫雕像,得到了最爱的安平——是的,他真的得到他了,完完全全地得到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心。
那天他求爱的时候安平没有反对,他们像平时那样拥抱亲吻,不一样的是安平终于允许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此前他们做爱用过各种方式,但安平坚持不肯让他进入,夏禹知道,那是因为他害怕,他缺乏安全感——他对夏禹的爱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而这次安平点头同意了,当时夏禹激动得语无伦次,扑到旅行包旁边掏出一大堆安全套,数量之多品种之繁把安平吓了一跳,原来这家伙早就有预谋!
看到安平涨红了脸,夏禹主动把那理解为他害羞的邀请,于是扑上去热情激吻,用比平时更多的爱抚来安慰他,让他放松,并且用嘴帮他先释放出一次。
安平高潮后的表情非常迷人,一贯的冷静自持不见了踪影,白皙的脸庞布满红晕,半闭的眼睛荡漾着水光,额头微微汗湿,棱角分明的薄唇轻轻张开,吐露出热情的喘息,肌肉饱满的胸膛有力地起伏着,一滴滴汗珠晶莹闪光。
夏禹着迷地看着,迫不及待地把安全套戴好,双手握住安平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自己挤在他两腿中间。安平睁开眼睛看他,夏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怜惜地俯身吻他。
“别怕,放松,亲爱的,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他的吻细细密密,双手不停地抚摸安平的全身,他知道这会使他放松,安平有的时候喜欢他的爱抚甚至超过喜欢跟他做爱。
安平闭上眼睛,尽量放松身体,他感觉到夏禹的手伸到那个从来没有人碰过的地方,一根手指带着凉凉的东西慢慢向里挤。他很想避开,但忍住了,这是他同意的,是对夏禹的回报,这个人给了他很多,爱情、友情、温情,只有安平自己知道,夏禹给他的东西,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我爱你,安平,我爱你……”夏禹不停地说着,不停地爱抚他,安平爱听他的声音,喜欢他用那样充满深情的语气叫他的名字,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他呢,被人珍爱的感觉真好……
安平配合地放松身体,感觉到伸进体内的手指增加到两根,并且探入到相当深的地方,他难耐地扭动一下腰,夏禹却趁机伸进了三根手指,压迫感很强,安平睁开眼睛,有点求饶似地看着夏禹。
对一个箭在弦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的眼神无异于火上浇油,夏禹猛地拉起他的腰,把自己灼热如铁的部分顶在那个已经松软的穴口,火辣辣的目光让安平的脸上像要着起火来,他的心都停止跳动了!
“给我,安平,我爱你!”夏禹坚定地说着,一分一分地开始侵入,安平猛地绷紧了身体,痛!从没有过的疼痛像要把他撕裂,他的双手紧紧捏住夏禹的胳膊,用力推拒。
“别、放松,亲爱的,放松……”夏禹喘着气,努力克制着自己,慢慢地等安平适应,这是他的第一次,他想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虽然天知道他已经激动得快要爆发了!
安平听他的话深深吸气,痛苦地忍受着他坚定的推进,因为有大量润滑剂的帮助,进入的过程并没有受伤,他只是不习惯,无法忍受这从没有过的侵略,他张开嘴大口喘气,夏禹俯身亲吻他,双手放开他的腰,抚弄他敏感的乳首和分身,直到他的身体又慢慢地兴奋起来。
终于,夏禹感觉到安平的内部变得放松,他试着动了动腰,安平呻吟一声,这声音在夏禹听来如此悦耳!他嘴巴快要咧到了耳朵边,慢慢开始抽插,安平的脸红红的,连耳朵都是诱人的粉红色,紧闭着眼睛,忍耐着这陌生的情事。
“太棒了,安平!太棒了!我爱你!”夏禹激动地加大了运动的幅度,强烈的刺激使安平叫出声来,他很想推开夏禹,但现在根本不可能,夏禹像失去理智似的紧紧拥抱他、占有他、亲吻他,那深深的吻和深深的入侵,几乎使安平不能呼吸,迟来的快感像潮水一样侵袭他的全身,使他颤抖、哭泣、呻吟、叫喊!
………………
他们都疯了!这是安平终于恢复理智后的第一个想法。
夏禹把他压在枕头上,正从背后进入他,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的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安平怨恨地想。初时的疼痛已经过去,现在两人的交合相当顺利,安平不是不知道男同志之间可以有这种做爱方式,但一直认为不可思议,那个部位原本不是做这个用的么!
不过实践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做爱非常顺利,对安平来说,被另一个男人的那个部分侵略,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是对另一种雄性势力入侵的容忍,必须对他有足够的爱和宽容才可以做到。
我爱他。安平心里知道了这个答案,他用身体验证了这一点,然而他很矛盾,因为他原本是不打算爱任何人的,他认为自己会孤独一生,也做好了独自一人生活至死的准备。
但现在这种心态被打破了,那种冷静的生活态度被改变了,安平感到困惑,难道他得重新树立今后的人生目标?
“安平,说你爱我。”夏禹亲吻着安平光滑的肩膀,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后。安平没有回答。
“说呀,我爱你,安平,你也爱我,跟我说出来吧,好不好?”夏禹喘息着,热切地央求。他知道安平爱他,否则不可能允许他放肆到这种程度,他加快动作,听着安平的喘息开始激烈,心里充满了得意——他属于他了!这个一向骄傲的男人,从没有被他打败过的男人,正臣服于他的身下!
安平难耐地喘息,咬紧了牙齿,他不愿说,但夏禹不肯放过他,他突然抽出分身,猛然产生的空虚感让安平不适,他睁开眼睛,夏禹把他翻过来,一边灵活地刺激他的分身,一边微笑着哄劝他:“说呀,安平,说你爱我,难道你不爱我吗?”他俯身吻他,却小心地不压在他身上,他的吻如蜻蜓点水,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激烈,安平的身体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强烈的刺激,想要更多的抚慰,他弓起身体向夏禹迎去,他却微妙地保持着距离,继续轻吻他,并热情地爱抚他的分身。
安平湿润的眼睛紧紧望着夏禹,那专注的目光险些让夏禹缴械投降,但他忍住了,用颤抖的声音继续引诱:“说出来哪,安平,你爱我,是不是?说你爱我,我想听。”
安平眼中的晶莹越聚越多,他的嘴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他闭上眼睛,一滴泪滑下眼角,夏禹怜惜地去吻他紧闭的眼睛,看到更多的眼泪涌出来,安平开始低声地啜泣,夏禹顿时大悔。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我爱你,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可我知道你爱我!”他分开安平的双腿,再次挺进他的身体,安平剧烈地喘息,放松身体迎合他,并且抱住了他的背,夏禹得到这样的鼓励,快乐得像要飞上天,他大力地冲撞,不停地叫安平的名字,一滴一滴汗珠洒在安平光滑的皮肤上,跟他的汗水融在一起,两具强健的身体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灵与肉在爱的催动下碰撞出绚烂的华光!

风云
结束了短暂的欧洲之行,夏禹回到家,冲了个澡,把自己扔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幸福地叹了口气。
才离开安平几天,他已经开始想他了,在佛罗伦萨他们度过了梦幻般的三天,安平对他百依百顺,夏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不停地索取安平,亲吻、拥抱、做爱、相依而眠,他简直一分钟也不愿离开他,非要把他抱在怀里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想了那么久,终于得到时,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回想自己以前的数次恋爱,夏禹觉得现在的自己,竟然跟情窦初开时差不多,沉浸在患得患失的心情里,这种心情么,是不是就叫恋爱心情?
他忍不住笑起来,翻了个身,摸到自己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顺手开了机,出国前他关了机,这时刚一打开,就听它响个不停,打开一看,原来收到了二十几条短信,都是“大长今”发来的。
搞什么这么夸张!夏禹点开短信来看,才看一条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一条一条往下看,手指哆嗦,再也看不下去,立即拨通了常运的电话。
这时正是半夜,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常运不高兴地问:“谁呀?!”
“我!”夏禹大喊,常运“哎哟”一声,停了一下才抱怨:“你神经病啊!那么大声……喂?喂?夏禹?!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夏禹焦急地说:“你发的那些短信是怎么回事?”
常运显得非常兴奋,滔滔不绝地说:“原来你的那一半就是著名的安大少啊,房地产界的年轻精英,真想不到啊,怪不得你一直不肯介绍给我认识呢,神神秘秘的,不过当然啦,如果我有这么一位情人,也……”
“闭嘴!”夏禹焦躁地打断他:“我问你那些短信是怎么回事!”
常运不高兴地说:“你这家伙从火星上回来啊?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
“我刚从欧洲回来。”夏禹烦躁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安平离开后他又在佛罗伦萨游玩了两天,然后才回来,这么短的时间,会发生什么事呢?
“哦,我都忘了,浪漫的欧洲幽会,安公子私会同性情人,哎,真让人羡慕啊~~”常运的话让夏禹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握紧手机:“你说什么?!”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常运生气了,在电话那头大叫:“报纸上都写了,明天你自己看就行了。”他挂了电话,夏禹呆若木鸡。
怎么可能?他们在遥远的欧洲、陌生的佛罗伦萨幽会,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被人知道?还……上了报?
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平怎么办,一向洁身自好、年轻有为的地产界风云人物,被报道出这件……这件丑闻,他该怎么办?
他暴躁地走来走去,像一头困兽,他给安平打电话,却发现他手机关机了,夏禹突然发现,除了这唯一的线索,他跟安平竟然没有其他联系的方式。他们的关系,就像风筝和放风筝的人,中间只联着一条细微的线,平时还没有觉得,因为他们彼此看得见,有固定的相处模式,而现在这根线一断,却突然没有了交集。
他会失去他!这个可能性让夏禹心慌,他无措地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发呆,然后来到安平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把他的被子抱在怀里,嗅着安平留下的隐约味道,下定了决心:我会和你在一起!
天刚亮他就来到店里,然后十二道连环夺命call把常运叫来,事实上常运也很配合地早早赶来了,一见面就把一大叠报纸扔给夏禹:“恭喜恭喜,这回你终于上了头版头条!”
上头版的是一份八卦报纸,历来以报道名星绯闻、小道消息而著称,夏禹看到自己跟安平热情拥吻的大照片醒目地登在报纸上,效果还真是震撼!
“拍得不错啊,两个帅哥。”常运在夏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看报纸又看看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担心,虽然他在调侃,但对这个朋友还是很关心的。
夏禹没有说话,脸色冷峻地浏览着报纸,不只这类八卦报纸,连一些大报的副刊也及时登了相应消息,虽不像小报那么大张旗鼓,但这样看似客观的报道,才更具有杀伤力。安平这回算是完了。
他冷静地看完了报纸,站起身来。
“你打算怎么办?”常运问。
“我跟他在一起。”夏禹回答,他突然很轻松,事情已经出了,躲着藏着也没用,安平现在需要他,他要去跟他在一起。
他向外走去,常运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安平,他需要我。”夏禹说着,想甩开他的手。
“嘿!别傻了!他需要你?”常运把他拉回来:“这是丑闻!知道吗?你跟他在一起?你凭什么跟他在一起?他是谁,你是谁?你还嫌他丢脸丢得不够吗?”
夏禹愤怒地瞪他,怎么安平跟他在一起就是丢脸呢?
常运也瞪他:“现在小报正满世界找他那位热恋情人呢,他躲都躲不及,你还冲上去给他添乱,你究竟是爱他还是想害他呀?”
夏禹怔住,怎么,他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瞧瞧,这篇,连你姓甚名谁都挖出来了,头一天的报纸登出来,马上就有人认出你来,接受了采访,诺,写得多详细,还根据你辞职的时间推测你们热恋已经长达半年,很有可能同居——这一点他们猜的倒是没错。”
是没错,只不过他们同居的起因,这些人肯定猜测不到。
夏禹烦躁地乱抓头发:“我得做点什么,安平现在不知道怎样了,我不能就这么等着。”他又朝门口走:“我得去找他。”
常运问:“你去哪儿找他?”
“公司……”
“哈,去公司?去他家里?门口肯定都埋伏着狗崽队,你一出现,照相机、摄像机就会像苍蝇一样围住你!恭喜,你夏禹的知名度会迅速飙升,明天的报纸又有猛料可看了!”
夏禹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咖啡壶跳了起来。
“你拿我的东西发什么火!”常运不满地说:“你们在欧洲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可能发生的事?”
“这根本不可能!”夏禹说:“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怎么会想到……”
“哈哈,没人认识你们,那这些照片哪儿来的?告诉你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是……”夏禹无力地倒在椅上:“这怎么可能?!”
“它就是发生了,有什么不可能?”常运摸摸鼻子,又说:“不会是你设计他吧?嗯?为了逼他出柜?”他摇摇头,又说:“不过现在对你也没有好处啊,安平的父亲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了,他被扫地出门,什么都没了。”
“什么?”夏禹跳起来:“他们脱离父子关系?”
“是啊,你眼睛怎么长的,这里,这不是都写了嘛,原来安平是养子,是小时候从孤儿院收养的,现在安定国登报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了,公司也通报说他辞职了,嘿,是辞职还是开除,还不都是一回事。”
夏禹急忙翻到那篇报道,详细看了一遍,呆呆地想:“原来安平不是安定国的亲生儿子。”想到安平说他十几岁就在公司打杂,做过各部门的所有职位,“我擦马桶都比别人擦得亮!”安平说这话时自豪的神情历历在目,原来,他有着这样曲折的经历。
做为养子,他承受的辛苦,比别人要多得多吧?原来,他也不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为了达到现在的地位,付出了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努力!
夏禹觉得心疼,心疼那个倔强的情人,他总是默不作声地工作,努力、努力、再努力,夏禹只有跟他练习柔道的时候,才能见识到他爆发时的狠厉,安平,他承受了多少压力啊。
可他从来不说!夏禹埋怨地想,他从来不告诉他这些事,总是自己默默承担,即使被误解,也不肯辩白。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自闭的人,夏禹想起他逼安平说爱他,安平被逼到哭泣也不肯说,他就是这么个人,明明已经爱了,却不肯表白。
他呀,总是一个人承担责任,怎么就不想想,爱他的人也想帮他承担啊!

寻找
接下来的几天,夏禹闷在家里不出门,安平经常来这里住,虽然有前面那位“情妇”做挡箭牌,但好几个月的往来,不可能一点踪迹不露,说不定就会有人往这里来追查,现在这件事是本市最具轰动性的新闻之一,连续一周都造成报纸杂志热卖,安平和夏禹的相关信息,不管真假,纷纷出炉。
看着杂志上自己和安平在佛罗伦萨机场热吻的大幅彩照,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张跟安平的合照,一周里有三四天共同生活,但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以前他还觉得安平小心谨慎得可笑,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无知得可笑。
舆论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把报纸杂志上的两人合照都剪下来,贴在一本相册里,一张张欣赏,都是他们在佛罗伦萨第一天游玩时的照片,事实上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们基本上都没出门——服务完善的旅馆提供一切必需品,而相爱的人最想做的,就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他们做爱,不知疲倦地做爱,变换着各种方式,在不同的地方,安平温顺得出奇,竟然肯答应夏禹一整天都不穿衣服,夏禹在这种便利条件下尽情地享用安平的身体,他想起自己抱着安平吃早餐,两个赤裸的身体紧密相拥,他边吃早餐边吃安平,故意把牛奶洒在他身上,然后舔舐他美味的肉体,安平的身体很敏感,被舔到乳首的时候全身颤抖,他隐忍的模样像兴奋剂一样使夏禹爆发,于是他借着早餐黄油的润滑强迫安平在椅子上坐着来了一次,那种感觉……
夏禹悲哀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想念安平,即使自慰也只想着他,他想见到他,想得发疯,他的情人,刚刚好得蜜里调油,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
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门去找安平,他给自己换了个发型,换上风格不同的衣服,还带了一副平光眼镜,看上去像变了个人。他来到和曦公司的大厦外,谨慎地观望。
绯闻是没有持久生命力的,特别是在双方当事人都不出面的情况下,这件事虽然一开始被炒得沸沸扬扬,但安平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发表任何辩解或反驳,夏禹这边也是踪影不见,他这半年来的生活圈子小得不能再小,又远离主城区,一出事就听常运的吩咐藏了起来,几天来还没有被找到,在没有新鲜作料的情况下,即使花边小报也没什么好再炒作的了。
把饭放冷,是唯一的办法,这是常运的说法,夏禹没有反对。他什么都不关心,只想知道安平怎么样了。
出事之后,安平像是凭空蒸发了,不来公寓,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邮件,没有任何消息,夏禹像狗崽队一样关注着安平的动向,而报纸上除了安定国发表的解除父子关系的声明,没有任何相关报道。
安平究竟怎样了?他恨夏禹吗?恨他毁了他辛苦二十几年得到的一切吗?这才是夏禹最关心的。
我爱你!给我个机会,安平,你就算失去一切,但还有我,我不会抛弃你的!夏禹在心里这样呐喊,可惜,没法传达给安平知道。
等待使他烦躁不堪,终于开始行动。
大厦门口人来人往,似乎与平时没有两样,夏禹试着走进大厦,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乘电梯来到和曦公司所在的楼层,仍然一切正常,他没有理由在这里久留,也不可能直接打听安平在哪,只好离开。但他不甘心,转到卫生间,进了一个单间,坐在马桶上思索。
不多时有两个男人进来,夏禹听着他们边方便边聊天,一个人提到了安平的名字,夏禹的耳朵顿时立了起来。
“想不到平时看着那么冷漠的人,居然有那样的表情。”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挺恶心的。”另一个人说。
你才恶心!夏禹握紧了拳。
“他居然是同性恋,意外啊,不过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谈女朋友,果然是早有先兆啊。”
“要搞就自己偷偷搞,被人拍到这种视频到处散发,我说他还不如自杀算了,真丢脸!弄得董事长一家也丢尽了脸,登报脱离关系已经是最轻的了。”
夏禹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极其可恶,他才不如自杀算了!不过他们说的是什么?
“希望这东西没有外传,不然我都觉得脸上无光啊,和曦公司可再丢不起人了。”
“公司网络已经彻查了,但也不好说啊,现在的人,金钱重于一切,说不定就有人把这东西拿去卖钱。”
究竟是什么东西?夏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马桶盖硌得他坐立不安。
“真想不到,每天衣冠楚楚的一个人,脱光了居然那样淫荡,呵呵,真是……”
夏禹的脑子“嗡”地一声——他说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他呯地一声推开厕间的门,把正在吸烟闲聊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他们是因为说到这种禁忌的话题才躲在厕所里吸烟,没想到会被人偷听。
夏禹一把揪住一个人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谁?放开我!”那个男人挣扎起来,另一个跑出去叫保安。
“你刚才说什么视频?谁的?”夏禹已经猜到答案,却无法相信,那个男人给了他一拳,想打开他,夏禹狠狠给回他几拳,打得他鼻血长流。
“谁的视频?怎么回事?”两个人正纠缠,外面闯进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将夏禹按住拖出去,夏禹拼命挣扎,大声喊:“安平!安平!你在哪里!你出来!”劈头盖脸的拳头和警棍打得他眼冒金星,夏禹怒不可遏,用力跟这些行凶的保安搏斗,现场乱做一团。
“放开他!”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
“都去做事!和曦公司难道要倒闭了吗?”那个声音年轻但不失严厉,人群一下子散开了。夏禹抬起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跟我来。”他转身就走,夏禹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以一敌五,他伤得不轻。
来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秘书小姐快手快脚地关上了门,消失不见,夏禹微微苦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那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夏禹想他知道这位是谁,果然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安逸,安平的弟弟。”
他直率的态度让夏禹对他略有好感,但随即想到安平奋斗了十几年创出的基业,都要拱手让给这个小子,又激起他的愤慨。
两人互相厌憎地瞪视着,安逸敲敲桌子:“你还想干什么?把我哥逼到这份儿上还不肯放手?说吧,你要多少钱?”
夏禹愤然,有钱人都这样吗?喜欢用钱摆平一切,想当初安平也是这样!
“我不要钱,我要安平,他在哪里?”
“别装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说个数吧,拿了钱赶紧离开这个城市,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安逸的眉毛拧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像看着一堆不堪入目的东西,这态度激怒了夏禹。
“我也不想见到你!我只是来找安平,你们把他怎样了?”
“笑话!他是我哥,我能把他怎样?你害得他还不够惨,还敢到公司来造势!哼,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也太无耻了吧,骗我哥的钱还不够,非要搞得他身败名裂!”
这无端的指控让夏禹血往上涌:“你放屁!我爱他!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看是你们想除掉他,才派人跟踪我们,安平十几年给你们安家当牛做马,你现在坐的位子,本来就该是他的!”
安逸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我们想害他?你疯了!他是我哥,我爸爸最倚重他了,出了这样的事,公司的声誉受到很大损害,你竟然说是我们陷害他!”他激动地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文件,把屏幕唰地一下转过来,愤怒地对夏禹说:“你看看!你把这种东西发到公司高层主管的信箱里,你让我哥还怎么做人?你是个王八蛋!”
夏禹没有注意到他恶毒的辱骂,他被那段视频惊呆了,果然是他拍的,安平服药后迷乱的激情,那曾经让他无数次热情勃发的影像,现在却这样扎伤着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
“这是哪来的?”夏禹的脸色苍白,颤抖的手指着电脑屏幕——这不可能,他已经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删除了,什么都没留,除了当时发给过安平一份,他没给任何人看过这些。
“你自己做的好事,问谁!”安逸粗暴地关上了电脑,憎恨地盯着夏禹:“你毁了他,还想怎么样?识趣的你就赶紧从这个城市消失,不然的话,我们安家也不是好惹的!”
夏禹说不出话,他不是怕安逸的威胁,而是陷入了一片恐慌,安平会怎么看他?这明明不是他发的,可除了他,谁还有这个视频呢?他明明是被陷害了,却无法辩白,他明明是爱安平的,舍不得他受伤害,却是这致命伤害的始作俑者。
安平会怎么想?
“安平在哪里?我要见他!”夏禹的眼神有些狂乱,他必须找到安平,向他解释这不是他干的,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可能。”安逸一口回绝了他:“他不想见你,你立即给我消失,这是封口费,你要敢再向媒体大放厥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扔给夏禹一张草草开就的支票,夏禹看也不看就扔回他脸上:“我只要安平!”他一字一顿地喊:“把他还给我!”
“疯子!”安逸拿起电话叫人,夏禹向他扑过去:“你把安平交出来,我要跟他说话!你不能不让我见他,你没有这个权利!”
保安冲进来揪住夏禹,安平冷冷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家人,把他扔出去!”
不用他说第二句,几个如狼似虎的保安把夏禹硬拖出去,堵住他的嘴,从电梯直下地下车库,然后用车把他载出去,过了几个街口,才扔出车外。
夏禹狼狈地坐在地上,衣服扯破了,头发纷乱,眼镜不知去向,脸上身上到处都疼,看来安平的人缘不错,连这些保安都对破坏了安平声誉的夏禹恨之入骨,趁机打了不少太平拳。
原来只有我是恶人。夏禹这样想着,摇晃着站起来,茫然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明亮的太阳光照得世界如此清晰,可他怎么看不到今后可以走的路呢?

绝情
他找到安平的家,一座有雕花铁门的独立院落,位于本市著名的富人区,还未萌发的高大梧桐静静立在人行道边,早春的庭院还一片萧瑟,星星点点的迎春刚探出嫩黄的花蕊。
院子里没有人,夏禹鼓起勇气,按了门铃,对讲器里一个苍老的妇女声音问:“请问找谁?”
“我找安平。”夏禹回答,那边顿时没了声音,他急忙喊:“我是夏禹,我要找安平,请告诉他是我找他!”
没有回音,夏禹焦急地向内眺望,小楼窗子上都挂有纱帘,看不到室内,安平究竟在不在呢?
突然一群人像平地冒出来似的把他围在中间,一个兴奋的记者对着话筒大声说:“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安公子的同性情人登门拜访!”
夏禹陷入了一片连声质询的浪潮,惊出一身冷汗,他用力想要挤出人群,却发现这些人的敬业精神令人恐怖,他们简直恨不得把他剥开十几层外壳去展览在公众面前!
太过分了!夏禹听一个小报记者越问越离谱,一记拳头把他打飞出去,他跟安平做爱一天几次,这种事也可以当众宣扬的么?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又或者这些小报记者本来就盼着他这么做,于是现场变得一片混乱,各人自说自话,有人拍照,有人摄像,有人速记,有人直播,夏禹积攒了多日的愤懑突然爆发,跟几个小报记者打成一团,他什么都不管了,他要教训教训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
二楼一个窗子后面,安定国愤怒地望着下面的混乱,回头对安平说:“今晚你就离开,先去外地,然后飞瑞士,多亏你妈不在,她要看到这个,一定受不了,我非宰了你不可!”
安平脸色苍白,一个字也没回答。他和夏禹的事情一曝光,当天他就陪妈妈飞去了瑞士,只说是替她做治疗,没敢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好在安夫人并不很关心时事,也不常看报,没有发现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安顿好母亲,安平又悄悄回国,听从父亲的处置,安定国已经登报跟他脱离父子关系,原本他就立过遗嘱不留给安平一分钱,现在安平是一无所有了,公司已经声明他辞职,当然辞职信也不是他本人写的。
本来,如果只是同性恋丑闻的话,也不至于要把他扫地出门,但跟报纸同时出现的,还有各部门高管信箱里的视频,那才是真正逼得安平无处容身的丑闻。
安定国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一向敬重他的弟弟安逸也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他,安平羞愧得无地自容,主动要求离开,迁居国外,再也不回来。
他请求还可以去瑞士陪伴母亲,安定国本来不想再看见他,但夫人那里交待不过去,又不敢把真相告诉她,只好暂时妥协,但严厉声明不许他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安平一口答应,他痛悔无措的样子使安定国有一丝心软,对这个养子,他一向太过严厉,而安平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失去他,对和曦公司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
不过借此机会把他排除也未尝不是好事,自从亲生儿子长大成人,安定国就已经开始限制安平的权利,筹划要把他从公司剔除,他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公司进入稳定发展时期,没有安平,安逸接班的过程会更顺利。
当然,如果没有这件丑闻,想把安平剔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安定国不想背上恶名,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当然,做为对安平十几年来辛苦工作的补偿,他决定对他宽容一点,就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说:“给宁宁的房子和给夏禹的房子都是分期付款的,我想把这两处房产买下来,送给他们做为补偿。”
他在公司表面上虽然位高权重,其实只拿普通员工的薪资,当初他跟二线女明星萧宁宁确立情人关系,安定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给他的福利了,他送给萧宁宁的跑车、珠宝和衣服,都可以签单,由公司报销,虽然那个女人实在贪婪了一点,但既然安平喜欢他,安定国也就容忍了,反正这个养子给他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这点支出。
不过他没想到安平又会养一个同性情人,这让他对安平的感观一下子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现在他恨不得赶紧把他扔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要不是怕夫人伤心,他都不肯让安平再去瑞士。他命令他找个偏远的欧洲城市定居,只许偶尔去瑞士看望安夫人,而自己的夫人,他也准备几年内不让她回国,不然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想想她一直宠爱着的儿子闹出这种丑闻,可让她怎么接受!
“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交给谢律师去办,你准备晚上走吧,永远不许回来了。”安定国挥挥手,冷淡地让安平离开。安平向他深深地躹了一躬,快步退了出去。
“哎,你轻一点儿!”常运拿着酒精棉球给夏禹处理脸上的伤口,夏禹疼得呲牙咧嘴,常运扔下沾血的棉球,嘲讽地说:“现在装熊啦?你不是挺英勇的么?明天的头板头条又是你的了,多荣耀啊!”
“胡说什么呢,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手的嘛。”夏禹慨然:“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诋毁我们!那些话问的,我看他们是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常运叹了口气:“小报记者都是靠这个吃饭的,你有一分真事他们就能给渲染成八分,现在好了,你怕人家没作料,自己撞到枪口上去,再有半个月这拔热潮也下不去,你还想见安平?你见鬼去吧!”
“不会,安平不会不想见我,肯定是他们把他藏起来了!”夏禹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却没能见到安平,他真的很不甘心。
“他一个大活人,谁能藏他?还是他自己不想见你。”常运给他泼冷水,夏禹愤怒地瞪他。
“你瞪我干什么?安平现在一无所有了,你说他会原谅你吗?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他能接受你这样的爱吗?对他那种男人来说,事业就是生命,爱情不过是面包,不吃面包还可以吃别的,失去生命可就全完了,你自己说,他是看重你,还是看重他的工作?”
夏禹无话可说,安平确实是这种人,每天夏禹都要等安平工作完之后,才可以得到他的注视,在此之前,他根本就跟隐形人差不多。
“可是……”
“再可是也没用啦,人家不要你了。”常运叹了口气。
“不可能!”夏禹不相信,安平爱他,他知道,他们刚刚在意大利度过蜜月——是的,这就是夏禹对那三天幸福生活的感觉,就像蜜月,只可惜太短了。
“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相信他会一直不见我,我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等他来找我。”夏禹坚定地说着,握紧拳头,常运看着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这一等就是十天,然后又是十天,安平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夏禹的信心从坚定到动摇,又确立,又动摇,他苦闷地借酒浇愁,整天泡在网上,有时神经质地到处搜索关于他跟安平的信息来看,有时又沉迷在网络游戏之中,几天几夜疯狂练级。
没有安平的日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无法忍受,他都怀疑之前那二十几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天门铃突然响了,夏禹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昨晚通霄闯关,天快亮的时候他才上床,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突然他反应过来,披上睡衣就往外冲——门铃在响,安平回来了!
他完全忘了安平有钥匙,不可能按门铃,兴高采烈地一把拉开了门,把门口一个衣饰整洁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
“您好,请问是夏禹先生?我是安定国先生的律师,有事要通知您。”
夏禹也清醒过来,看看自己赤着脚衣冠不整的样子,甚感羞愧,急忙请他进来坐,自己冲进浴室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衣服出来。
客厅里尘埃遍布,茶几上堆满了报纸杂志,夏禹和安平接吻的大幅照片赫然在目,律师尽可能地不往那里看,脸色很不自然,夏禹涨红了脸,急忙把垃圾都收走,腾出一块可以坐人的地方,两人隔着玻璃茶几坐了下来。
律师很直接地讲明来意,安平把这处房产,连同旁边那套单元的房屋产权一起转给了夏禹,一切手续都已办好,只等他签字就可以过户。
夏禹沉默地盯着茶几上的文件,半晌,抬头问:“安平呢?”
律师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不清楚,我只是受安定国先生的委托来办理这件事。”
“这是安平的意思吗?”
“对不起,无可奉告。”
夏禹推开文件,站了起来:“请你转告安定国先生,我不需要这处房产,我想见到安平,无论我跟他会有什么结果,我希望能够当面跟他谈。”
律师冷静地说:“很遗憾……”
“那就请您立即离开!”夏禹眼睛里冒出凶光,律师赶紧拿起文件走向门口,关上门之前,又谨慎地回头说:“这件事是安平先生要求的,我认为他希望您能接受他的好意。”
“好意!”夏禹悲愤,安平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他不相信!
“如果他有话对我说,请让他直接来跟我说,任何人的转告,我都不会相信,请把这话转告给他。”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安平先生已经不在国内,恐怕我不能把这话转达。”
夏禹追上去:“你说什么?他不在国内?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律师退到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温和地安抚他:“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安平已经办理了移民手续,很可能不再回国,所以你还是接受他最后的赠予为好。”
最后的赠予?这算什么?给他的分手费吗?夏禹突然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他悲哀地望着律师,虽然律师从安家的角度来说对夏禹很没好感,但也被这个年轻人绝望的眼神感动了。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好心地提醒。这处房产包括这层楼相对的两套单元,市值三百多万,如果安平真的离他而去,那么所给的补偿应该说是很丰厚的。
“不,我不要。”夏禹沉痛地转过头去,他的背像承受不住重压似的弯下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岁。
“如果他真的不想见我,我这就离开。”夏禹低声说,停了一会儿又问:“他真的不想再见我一面吗?”
背后没有回答,传来电梯门轻轻合拢的声音,夏禹转过头,冰冷的金属隔断了他的视线,安平,关于他的消息,就这样被切断了。

漂泊
地球照常运转,没有快一分,也没有慢一分。
世界上仍然有战争,也有庆典,有冬天,也有夏天,有欢笑,也有悲哀。
一个人的爱情失意,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只除了他自己。
夏禹离开了那套房子,没有安平,那里再也不是他的家。常运极力挽留他,但夏禹不想再看到任何熟人,他打起简单的背包,踏上火车。
外面的世界这样大,没有人理会他的悲伤,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千里万里,不过是几天的行程。
他的打扮很简单,头发剪短了,衬衣牛仔裤,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陌生的人用的陌生的眼光扫过他,没有谁特别注意。原来,他已经不再是新闻的中心了,夏禹觉得宽慰,又有些失落。安平呢,安平会不会也用这种平淡的目光看他?曾经那样的热烈相爱,到最后居然连个再见都说不上,夏禹很不甘心。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在混乱中开始,一切都是意外。
夏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碰巧救下安平,也没有想到会恶作剧地拍下他激情的画面,那个时候,他还恨着安平,把他当作对手,正想方设法要打败他。也许后来他对安平的追求含有一定程度上的征服意味?夏禹自己也不很确定。
他确实很想征服安平,把这个向来冷淡自持的男人坚强的表象打破,就像打破核桃的硬壳,吃到里面美味的果肉。
他做到了,安平慢慢地被他折服,虽然他那么强,无论从精神、能力还是柔道方面,他都比夏禹强,可他还是臣服了,夏禹跟他做爱,可以把他压在身下,这是他唯一觉得可以完全掌握安平的时候,他很得意,非常兴奋,这是另一种胜利。
但这种胜利是有爱为前提,他爱安平,在身体占有强势的同时,他的心处于劣势。是谁说的来着,先爱上的人,笃定处于劣势,因为如果不能使对方也爱上你,那么你的付出,会非常痛苦。
他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痛苦,因为他一直把这当作征服游戏,他忙于征服安平,但在安平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被痛苦所淹没!
安平!安平!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的话,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不爱我的话,又为什么要给我那样幸福的机会?
想想安平素来的行事风格,夏禹慢慢开始相信常运的判断,他说安平不过是利用了他,现在功成身退了。
这话常运也不是平白说的,他找来旧报纸给夏禹看,安平跟萧宁宁的绯闻最早出现在三年前,也就是说,安平对夏禹说,他找萧宁宁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他跟夏禹的交往,根本就是在撒谎!
每周他有三到四天住在夏禹这里,但只有一两天会住父母家,那么其他时间呢?不言而喻。萧宁宁,一直以安平的情妇自居,出入豪车华服,全身珠光宝气,购物随时刷卡,一切都由安平付帐。
而夏禹,除了最开始用安平的卡买过家用必须品,其他的花销,都是用自己的钱,他不想在金钱上依赖安平,因为他有自己的自尊,认为爱情必须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
多可笑的坚持,而安平最终还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用过之后,还给分手费!
他一直不肯相信安平骗他,但在离开是非的漩涡之后,以旁观者的态度来看,他就发现安平其实一直都没有像他一样,陷入感情的迷茫。
那个人,一直是冷静的,即使被他要挟,也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到最后夏禹才知道,自己这套房子对面那套始终没有人住的房子,也是安平买下的,怪不得他从没看到过邻居呢,安平不愿把私情暴露,所以在这方面也考虑周到。
他利用了我,他孤独,想找个人来陪,恰好我死缠烂打上来,他就顺水推舟将就了。夏禹沉痛地想,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安平会接受他,很显然他不像夏禹爱他那样深爱夏禹。
但他曾经爱过我吧?肯定有一些的,夏禹惆怅地回想,安平的微笑,专注的眼光,他的泪,他无声的祈求——安平是爱他的,曾经。
可最后却无情地抛弃了他。夏禹的眼睛有些酸涩,自嘲地轻笑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自以为是……傻瓜!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单恋的人更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把目光投向飞驰的列车远方,无边的景物扑面而来,原来天地是这样广阔,无边无际,这几年他在工作里拼死拼活,都没有机会看到更广大的天地,后来这半年陷在感情的泥潭里,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现在想起来,竟然那么可笑。
谁离了谁不能活?安平现在不是在国外么?离开了他最热爱的工作,不也一样可以活?他爱安平爱得死去活来,现在离开了安平,不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么?照样可以活得下去。
地球离了谁都转,谁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可是,心里的那份沉重的悲伤,又从哪里来呢?
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伤心失望,又怎么才能真正摆脱呢?
看得见的东西好抛开,拔腿远离就是了,而看不见的东西呢?爱情就像毒药,吃的时候只觉甜蜜,却不知道后遗症这样严重,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呢?
他不知道。
他背着行囊四处游荡,从前没有机会玩的地方,都去走一走,看一看,他手头有一些积蓄,也曾买过点股票基金,短时间内的生活不成问题,再说他现在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极其简单,只对无穷无尽的长天大地着迷。
不过他不可能游荡一辈子,他还年轻,还有生活的勇气和责任,一年后他在一处海滨小城停下来,找了份工作,重新开始有规律的生活。
可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他随身带着从前那个手机,号码一直没变,他每天都记得充电,有时打开看看,不过除了常运和几个从前的同学、朋友偶尔给他打电话或发短信,从没有别人联系过他。
安平,一次都没有给过他消息。
看来他是真的把我忘了。夏禹自嘲地想,一年前他就明白了,是安平自己不想见他,否则的话,即使出了那样的事,即使他失去了一切,但他随时可以和夏禹联系,一起离开,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都还年轻,都有才华,就算白手起家也没什么困难,两个相爱的人,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是不是?
可安平没有找他,从来没有,连一个字的短信都没有给他发过。
他的手机号码没变,MSN、邮箱也都没变,虽然他不刻意去想,但他一直在等安平。因为他没有办法主动联络安平,所以只能被动地等待。而安平始终没有联络他。
这只有一种可能,安平放弃他了。
或者说——抛弃他了。
夏禹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心情由开始时的痛苦不堪,到慢慢平淡,再到可有可无。原来,曾经那样炙烈的爱情,随着时光的消磨,也会淡泊如水。
可是,在他似乎想开了的同时,为什么心里像空了一个洞,再也没有了热情呢?生活的热情,爱的热情,他像一个中年人一样禁欲,像老年人一样淡漠,对若干向他表示过爱慕的男男女女都提不起兴趣,这是为什么呢?

重逢
这天他下班回家,走过长长的防波堤,他喜欢看这道堤岸外面的海,所以选了这处偏僻的街区租住。难得今天堤上没人,他一时兴起,跳上去,沿着长堤独行。这是他从小的一个爱好。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夏禹享受地眯起眼睛,非常放松。防波堤下有丛丛野花正在开放,远远的有孩子们的身影奔跑玩耍,他微笑起来,然后不提防看到一个安静的身影站在一棵树下。
就像被巨浪劈面砸中,夏禹的呼吸停了一瞬。
然后他又开始走,步伐稳健,一直走到那棵树的近旁,才从防波堤上跳下来,看着那个安静的人。
安平!消失了一年多的人正站在他面前,夏禹克制住了自己伸手触摸的冲动,眼前的人有影子,他不是鬼。
“你好。”安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平稳,夏禹心中却像十级狂风掀起巨浪,他想扑上去拥抱他、亲吻他、说想念他,也想狠狠地揍他、踢打他、唾弃他,这个人像打开潘多拉盒子的手,把他心里一切愤激的想法都释放了出来。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神情却相对平稳,竟然还面带微笑:“好,你也好?”
安平点头看他,仍然是那种专注的目光,脉脉含情似的,似乎眼前的人,就是他最重视的人。
夏禹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突然伸手抱住安平,安平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反对,夏禹吻在他的唇上。
微微的温度,干爽的感觉,和记忆中没有两样,夏禹用舌头顶开安平的唇,挑开他的牙齿,探进他口腔里勾引,安平顺从地张开了嘴,跟他在光天化日下深吻。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气息不稳,安平的脸上布满红晕,他几乎没有变,连皱纹都没有增加一根,夏禹却觉得自己老了,也许老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
其实,才分开一年而已。
“怎么样,去我家,还是宾馆?”夏禹挑着眉问,安平有些怔忡:“什么?”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上床吗?怎么,没有我的帮助,你还是不能自己射精?”夏禹在笑,语气却极为恶劣,安平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夏禹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家里拉:“算了,也别那么讲究了,我家还不错,起码有床,窗外还有风景可看,虽然比不上佛罗伦萨,但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安平似乎想要挣扎,但还是跟着夏禹一路走去,穿过花木扶疏的小巷,来到一个小小院落。夏禹打开门,把安平拉进来,按在墙上,激烈地亲吻。
安平喘息着,双手撑住他,似拒非拒,夏禹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只是路过?”
“我……”安平欲言又止,转头看看室内简单的陈设,床很小,只够一个人睡,因为东西少,所以屋里倒很整洁。
“放心,我最近没有情人,精力积攒得很足,一定可以满足你的。”夏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他就是想说,他恨这个人,一年多了他对他不闻不问,现在又突然从天而降,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夏禹沉睡的性欲却突然复苏了,他强烈地想跟这个人做爱,想推倒他、侵略他、狠狠地进入他、折磨他,让他哭泣呻吟,在他的身体下面颤抖!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安平有机会拒绝,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反抗,夏禹粗暴地把他扔在床上,撕开他的衣服,吻上他的脸膛,安平像被火烫了一样弹动了一下,夏禹一口咬住他小小的粉色的乳头,安平痛哼一声。
“很敏感嘛。”夏禹随意在他身上抚摸,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在害怕!这个认知让夏禹开心,他不再犹豫,全身心地投入到征服安平的行动中去,然而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没有安全套。
自从离开安平他就没买过这种东西,一直也提不起性趣使用,有了需要就自己动手解决,省心省力。
“对不起,将就一下吧。”没有安全套,当然也没有润滑剂,夏禹抓过床头柜上的润肤液挤了些,马马虎虎给安平做了润滑,抬起他的腰,一鼓作气顶了进去。
安平痛得皱紧了眉,双手掐住夏禹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夏禹不得不俯身吻他,轻轻安慰,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夏禹开始动作,他盯着安平的眼睛,安平也在看他,从前这种情况下他多是闭着眼睛的,但这次他始终在看着夏禹,意识到他正清醒地、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的侵犯,夏禹热情高涨,动作开始加大。
他用力摆动腰身,每一次都完全拔出,再齐根没入,肉体的碰撞发出淫靡的声响,安平应该也很久没有做过,内部没有完全扩张,每一次的进入都使他疼痛,夏禹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来他的痛苦,但他越痛苦夏禹就越开心,似乎自己这一年来积攒的痛苦,现在都要还给他!
他们像角力似地沉默交合着,带着一点兽性,却带给双方快感,夏禹感觉到安平的身体兴奋起来,他握住他的分身摩擦,低声调笑:“瞧,它记得我呢,已经快活得要滴出蜜汁了,怎么样,我比你其他的情人棒吧?”
安平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夏禹,几乎目不转睛。
“干嘛这么看我?我变得更帅了?”夏禹笑,安平没有说话,垂下眼睛,但离开他的目光夏禹突然不爽,他用力冲刺,安平低喊了一声,随即涨红脸,咬住了牙齿。
“叫呀,别害羞,这院子里没别人住,窗外是一道高崖,对着海,没人看得见,咱们可以尽兴。”夏禹大肆伐挞,逼得安平呻吟出声,他喜欢听安平的声音,那迷人的声音使他更加疯狂。
他们接连射了三次,几乎都是同时达到高潮,夏禹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身体还是如此契合,跟安平做爱的感觉还是如此美好!可他不是恨着他吗?他不是抛弃了他吗?为什么时隔一年之后,他们还可以若无其事地上床做爱?
想是这么想,行动却一点也没停,他们就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疯狂地做爱,直到两个人都累得动弹不了,紧紧相拥着挤在单人床上补眠。
半夜夏禹醒来,安平的体温有些不正常,他摸摸他的额头,在发烧。他打开床头灯,安平也醒了,默默地看他,他专注的眼神让夏禹心碎,他温柔地亲吻他,安平的嘴唇很干,发烫。
应该是从下午到晚上激烈做爱惹的祸,并且没有用安全套,夏禹直接射在安平体内,而且没有给他清洗,就这么压着他睡了。
他扶安平起来,到小小的淋浴间里给他清洗身体,他的动作非常温柔,耐心地帮他清洁全身,包括那个受到严重侵害的地方,那里已经红肿起来,清洗的时候带出一些血丝。
夏禹没有问安平有没有其他的情人,直觉上他认为没有,安平一向缺乏主动性,26年都没有搞到一个女朋友,更别说在一年之内钓到其他情人了。可他自己为什么也没有呢?他又不像安平那么笨。
夏禹一边给安平清理,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没想出为什么,只是觉得没兴趣,曾经那样疯狂地爱过,似乎一下子燃烧掉了他过多的能量,以至于对爱情暂时免疫了。
可为什么一见到安平又会想做呢?而且做得这么尽兴。他站起身,再用喷头把安平冲淋一遍,用毛巾把他擦干,揽着他回到床上。两个人赤裸着身体,现在正是初夏,并不冷,他们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裸露着,搂抱着彼此温暖的身体。
夏禹把头贴在安平胸前,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突然无法克制地流下泪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哭,但就是停不下来,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安平胸前,安平紧紧搂住他,笨拙地想要安慰他,夏禹发狠地咬住他的胸口,好半天才放开,留下一圈带血的牙印。
安平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夏禹轻轻地舔他带血的伤口,他们还是没有交谈,语言似乎是多余的了,他们可以用身体相互感觉,相互交流。

述说
第二天是星期六,他们一整天都没出门,不知厌烦地接吻、做爱,饿了就简单吃点东西,累了就拥抱着睡去,醒了又接吻,做爱,第三天也是如此。
远远的可以听到街巷里有人走动,说话,孩子们在笑,跑来跑去,夏禹的小院里却只有蜜蜂嗡嗡,窗子开着,带着微腥的海风吹进来,暖洋洋的。
夏禹的眼光转回安平身上,他累极了,睡得很沉,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影,都是他把他累坏了,夏禹宠溺地轻轻吻他,然而看他安祥的睡脸,又很想把他摇醒,打破他的美梦!
他这是怎么了?夏禹突然感觉心惊,也许他该问问安平为什么来,为什么当时连告别都没有就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
他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跟他做爱,是吧?他一直在看他,似乎有话要说,那样专注的眼神,让夏禹的心都微微地疼起来了。可他一直没说,他也没问。
也许他不敢问,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解释;也许他不敢说,是怕听到不愿听到的回答。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问题总得解决,再这么激烈地做下去,他俩都要精尽人亡了,夏禹苦笑着想。
安平在他长久的注视下终于醒来,眼神有一会儿的迷茫,夏禹轻轻吻他,等他清醒过来,淡淡地说:“说吧。”
“嗯?”安平用眼神询问,夏禹一边抚摸他的身体,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你来找我,有话说吗?”当初无情的离开,难道没有要解释的吗?
安平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还是你觉得再做一次就权当说过了?”夏禹把手伸进他两腿之间,挑逗那个敏感的部位,安平挡住了他的手,眼光里流露出求饶。夏禹笑起来,压倒他亲吻。
“那你为什么不说?说吧,我想听你解释,如果你说得确实有理,我会原谅你。”夏禹突然觉得这两天的别扭毫无意义,他并不真的想折磨安平,也不是真的恨他,失而复得之后,他心里有着狂喜,当然,也有害怕。他怕这不是真的,或者安平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骗得他再次爱他,然后再次抛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夏禹决定先他让说,在交出自己的心之前,做个判断,他,再不是曾经义无反顾扎进爱河的那个人了,他,也会害怕。
安平沉默了很久,久得夏禹以为他还是不会开口,但他突然开始述说。
“那些照片是我找人拍的。”真是爆炸性的宣言啊,不过夏禹一点都没吃惊,他只是用手指轻轻玩弄着安平柔软的分身。
“视频也是我发出去的,用的就是那次你发到我手机上的那个。”
“嗯,我猜到了,除了你,连我都没有保存了。”
“我想彻底切断跟安家的联系,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永远离开和曦,离开安家,离开那个城市。”
“嗯,你够狠的。”夏禹感叹,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安平不简单。
他猜到了一些,但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安平慢慢地给他讲自己的身世,这些事,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但他想对夏禹说,他想让他了解他的过去。
以前夏禹曾事无巨细地向他讲过他自己的事,从小学到大学,从毕业到遇到安平,怎么开始恨他的,怎么开始爱他的,他一切的经历,安平都知道,而安平的过去,夏禹不知道。
安平认为爱一个人先要了解他,而夏禹是先爱了才慢慢了解,这就是他们两个做事的最大不同。
夏禹听着安平的述说,心中怜惜,原来小小的安平曾经受到那样的对待,怪不得他一直戒心很重,轻易不肯对人交出自己的真心。
“弟弟长大了,我必须让路,这是早就确定的事,我不想反抗,可我不甘心,十几年的辛苦工作,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父亲还逼我签下协议,要为公司工作到四十岁。”安平的声音很平淡,夏禹却想到了他当时的处境,心中难过。
“我还年轻,也有能力,我不想把一生最好的时光都交给安家,他们养育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都被钳制。”安平有一点激动,在公司时他一直努力工作,即使回到家,也有很长时间在工作,每天跟夏禹直接面对的时间,少得可怜。
“你可以用更体面的方式离开吧?”夏禹问,他认为安平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
“父亲一直控制着我的全部行动,连证件都由他保管,我帐户里每一分钱的出入他都了解,没有任何自由,我全部的精力都得用在为公司打拼上,为自己想任何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我想离开,除非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否则他不可能轻易放手。”
夏禹讶然,没想到安定国霸道至此。
“宁宁是我在孤儿院时的小朋友,我们十几年没见,后来在一次酒会上认了出来,我就请她帮我。”
“当你的情妇?”
“不……”安平的脸有些红:“我们是朋友。”他尽量不去看夏禹惊讶的眼神,接着往下说:“我对外界瞒得很紧,因为不想受到困扰,只对父亲说想跟宁宁在一起,为此我需要一些财力支持。”
“没错,养个情妇可得花不少钱。”夏禹闷笑,他想起报纸上关于这位萧宁宁贪财的夸张报道。
“宁宁是个好女孩,你误解她了。”安平解释:“以前她爱钱是因为想筹款重修我们长大的那座孤儿院,后来跟我在一起,她要的那些东西,又都悄悄转成了钱,一部分捐给孤儿院,另一部分给我用。”
夏禹觉得有趣,安平请女人帮忙从他父亲手里骗钱!
“我用那些钱暗地里开始炒股、做期货,几年下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创业基金。”夏禹相信安平的能力,他就是一只会生金蛋的鸡,也正因如此安定国才不肯放他,紧紧把他抓在手心里,不用到他油尽灯枯,是不会死心的。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我能在安家长大,多亏了她,她虽然没有生我,但养育之恩重于泰山,没有她就没有我,只要她在一天,我不可能背叛安家,但如果她不在了……”安平的语气有些哽咽:“我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和必要了。”
夏禹知道他很爱他的母亲,几乎有些恋母情结,听他说得动情,忍不住抱紧了他,吻吻他的头发:“好人总有好报的,她养了你,你也回报了她。”
安平其实是个很重情的人,夏禹知道,但安平对待他的态度,仍然让他无法释怀,那么狠绝的离弃,让他的一片真心像在冰山上撞得粉碎!
“我没有想到后来会和你有牵连,我本来都计划好了怎样离开。”安平低声说,夏禹转过头看他,微笑着说:“我知道。”
“你知道?”安平诧异。
“离开之前我去找过萧宁宁,我想看看那么得你钟爱的‘情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说实话以前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处男呢,听说你跟萧宁宁已经有三年往来,还真是打击我啊。”夏禹笑着说,坏心眼地捏捏安平的乳首,满意地听到他的喘息,另一只手握住了他身体的中心,慢慢摩挲。
安平温顺地靠在夏禹身上,把自己的要害交给他掌握,他知道夏禹不会真的伤害他,而且会带给他快感,也只有对这个人,他敢于把全身心交付。
“她对我不客气,冷嘲热讽的,我想她是不忿你被我得到了吧?她说你根本就是欺骗我,利用我,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其实你早就都计划好了,连那次你遇袭的事都是你自己策划的。”
安平的身体有些僵硬,转过头来看着夏禹,夏禹吻住他,深深地吻,然后说:“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你本来想用那个被拍下来的东西做筹码,是不是?跟后来我和你的照片是一样的功用,只不过,主角临时换了人。”
安平没有反驳,但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不是同性恋。”
安平垂下头:“是宁宁出的主意,她说这是最无可挽回的丑闻,父亲就算再想留我,也留不住了。”
“女人!”夏禹哼了一声,不过不得不佩服萧宁宁,果然最毒妇人心,办法是够绝的,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是我花钱雇人做这件事,设计我自己,很可笑,是不是?当时我没想很多,最快达到目的就行,丑闻什么的都是一时风波,我可以远远离开,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世界这么大,换个地方就可以一切重来。再说,当时我以为一切都在我自己的控制之中,本来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但意外还是出了,夏禹就是这个意外,他闯进了安平的计划,搅乱了他的安排,还要挟他做自己的情人。想想当初的自己,夏禹也觉得有点可恶哦~
“你当时很恨我吧?”
“是,相当恨。”安平谨慎地措辞,夏禹笑了起来,咬住他的耳朵:“要是我啊,早找人把那个混蛋做了,还迁就他干什么!”
安平一方面想拯救自己的耳朵,一方面被他灵活的手搓弄得浑身发热,咬牙说:“你想我做了你吗?”
“反正你没做了我,就被我把你做了。”夏禹手上一紧,安平惊叫一声,求饶地望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男人,听到没?真让人受不了。”夏禹嘟囔着,拉起安平让他跪在床上,从背后进入了他的身体,安平的体形非常优美,背部线条流畅,夏禹一边用力冲击,一边迷恋地亲吻和抚摸他。
谈话中断了,他们沉醉在性的快感之中,配合默契,原来他们可以这么迷恋对方的身体,不知糜足地互相索取。
新一轮的高潮过后,两个人大汗淋漓地相拥躺下,胸膛都剧烈起伏,跳动着激情,鼓荡着爱恋。夏禹不停地亲吻安平,安平也回吻他,两人之间毫无介蒂,他们曾经争执过吗?他们曾经分开过吗?他们……曾经怨恨过彼此吗?

信心
“我害怕被人抛弃。”安平低声说,从小他就生活在不安之中,在孤儿院中的无依,被安家收养后又送走的无助,怕被父亲赶走的恐惧,都使他害怕。他一直在不停地努力,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但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免不了被赶走的命运,因此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你就先抛弃人?”夏禹的头就贴在他耳边,他的呼吸喷在安平脸上,温暖而有节奏,让他安心。
“嗯,我害怕你会离我而去,一开始你不过是想征服我,因为我比你强,你想打败我,赢我一次。”安平的语气冷静,夏禹没话好说——这是实情。
“得到之后必然会厌倦,我随时都在等着你跟我摊牌,说你不过是玩弄我,想看我掉进你的陷阱,然后你就嘲笑我。”
“傻瓜!”夏禹痛心不已,安平这是什么见鬼的思维方式啊。
“我明知道自己不该陷进去,还是一点一点陷进去了。”安平叹息:“也许我孤独得太久了,所以即使知道你骗我,也还是愿意享受眼前的一点温暖,即使将来受到伤害,也是我自己愿意的。”他的坦诚让夏禹心痛,摸摸他的眉头和脸颊,轻轻吻他。
“我没骗你。”夏禹承认:“开始是有点目的不纯,不过后来就没有其他想法了,我就是爱你,想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跟你一起生活很舒服,虽然你是个自大狂。”
“我自大狂?”安平不满:“是你自大狂吧!”
“呵呵,反正也差不多啦,难道你不觉得我比你帅?”
安平哭笑不得,他早知道夏禹是这种不要脸的家伙了。
“我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了解四年,你是什么性格我早清楚,但我还是爱上你了,爱情有时真是没道理好讲,对不对?”夏禹笑,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这话用在他俩身上完全适用。
“我知道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只喜欢得到不喜欢付出,可我爱你,有什么办法?你喜欢温暖,我就多给你一点好了,反正这个我不缺。”夏禹虽然不是生在富贵之家,但从小得到充沛的家庭关爱,从这一方面来说,他比安平幸运。
所以他不吝于向安平输送一些温暖,他给他的爱,不仅仅是情人之爱,还包含有兄弟之爱、亲人之爱,这些,都是安平最渴求的,他能接受夏禹,也正是因为这些无私付出的爱。
“我不能原谅的,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明白。”夏禹仍然耿耿于怀:“那时我到处找你,还到你公司和家里去找,他们都以为我去闹事,其实我只想找到你,我怕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想保护你。”
安平难过地垂下头:“我知道,但当时我不能见你,我要顺利地离开,不能节外生枝。”
“那后来呢?”夏禹不满地问:“一年,整整一年,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电话、邮箱、MSN,我什么都保留着,就怕你找我的时候会找不到。”夏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一年来没有移情别恋,原来他一直都还爱着安平,原以为时间久了感情会淡,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他是由于还抱有殷切的期待,因为心一直被这个人占住,别的人才走不进来。
“我母亲的健康状况恶化,最后几个月已经不能下床,我一直在陪她,父亲那边也一直在监视我,我不想跟他撕破脸,只能忍着。”安平看着夏禹:“我曾想过你也许会等我,但我不抱有希望,你是个那么热情的人,也许会很快喜欢上别人,或者接受别人的爱,毕竟,我不是一个好的情人,我……都不会关心人。”在这方面,安平有相当深的自卑。
夏禹叹了口气,这个情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迟钝,太容易退缩,明明爱了,也不肯说,明明希望长久,却时时准备分手。
“那你突然来找我,是想干什么?”这个可得问清楚,好不容易安平肯说出心里话了,可别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再次闪人。夏禹被他闪怕了。
“上个月我母亲去世了。”安平说,夏禹愣了,这个打击对安平来说,肯定是很大的,他搂紧他的肩膀:“别怕,你还有我。”
安平的鼻子有点酸,是啊,他也正是因为抱有这样的希望,才来找夏禹,他通过常运知道夏禹现在的住址,找到之后,已经偷偷观察了他好几天,夏禹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朝九晚五,没有情人,生活简单,这些他都调查清楚了,才肯现身。如果夏禹已经有了新的情人,或有其他意外,那他就一声不吭,再次远遁了。
夏禹居然一见面就拉他上床,这是安平没想到的,但他没有反对,这样也好,如果夏禹还喜欢他的身体,说不定还能接受他吧?如果他不再喜欢了,那么最后的这次,就当对他的补偿也好,他容忍了夏禹的粗暴,之后却又发现他对自己更加温柔,这两天夏禹对他总是给一巴掌,又揉三揉,他究竟是肯原谅他,还是不肯?安平相当迷惑。
他提出这个疑惑,夏禹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他到现在才真的原谅安平,之前都是带着爱,也怀着恨跟他做爱的,当然是一时粗暴一时温柔了,现在了解了安平的苦衷,怎么还狠得下心来伤害他?
安平自己对自己的伤害,已经够深的啦!
“其实当初你的办法挺笨的。”夏禹总结:“你只要在企划案上做点手脚,让你们公司输几次不就行了?或者把商业机密出卖一下,比如,卖给我?”
安平笑了,他就是因为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才会采用下下之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肯伤害公司。那是他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事业,即使没有安定国的逼迫,他也希望它能够顺利发展壮大。
夏禹了解他,所以更加敬重他:“听我说安平,不要再轻易放弃和伤害自己,因为那会让爱你的人痛苦,你妈妈知道你做的事吗?她难道希望你这样伤害自己?你父亲逼你同意为公司工作到四十岁的事,你也跟她说过吗?如果她真的爱你,那她一定不会同意这种事。”
安平摇头,他没有说,从来都没说过,他怕说了,母亲和父亲会产生冲突,她一直最喜欢的家庭会产生不和。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那你就宁可让我伤心难过?”夏禹弹弹他的额头,安平用带着歉意的目光看他,夏禹苦笑:“我不是橡皮做的,受了伤我会痛,遭到背叛我会难过,你知道吧?”
“以后不会了。”安平低声保证,夏禹的心狂跳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可以在一起。”安平缓慢而清晰地说,他喜欢夏禹,但他仍然不会强求,夏禹如果接受他,他会永远跟他在一起,如果不接受他,那么……
夏禹深深地看他,然后冷冷地笑了:“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坚定,今天说相信我,明天遇到事情就又变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安平愣住了,夏禹慢慢起身,穿起衣服,回头说:“你走吧。”
安平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吗?夏禹不是也原谅他了吗?为什么还是不行呢?难道……
他果然……还是缺乏爱的能力啊。面对夏禹冷淡的目光,赤身裸体的他感到羞愧,他颤抖着穿起衣服,什么也没说,慢慢走出门去。
两天两夜的不知节制的求欢,使他体力消耗很大,全身都不舒服,但他没有停,坚持着走出了院子,走出小巷,沿着来时的防波堤向前走。
晚霞满天,暮野四合,海浪有节奏地冲上来,又退下去,他想起前天下午站在树下,看夏禹像个孩子一样从高高的堤坝上走过来,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映照得他英气勃勃,他是个明朗的人,就像阳光一样灿烂,而他自己——安平悲哀地想,只是月光下暗淡的存在。
也好,这样结束也好,夏禹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不会欺骗他,不会像他一样犹豫不决,既想得到,又不想付出,这样结束……也好。
可他为什么觉得心里疼痛呢?仿佛有东西爬下脸颊,安平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哭了。从十几岁开始他就不流泪了,母亲去世的时候虽然难过,也没有多少眼泪,可现在为什么停也停不住呢?
他呆呆地面朝大海,任泪水肆虐,海水是咸的,难道都是眼泪汇成的吗?这世上的悲伤,居然有这么多?
天更黑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他继续向前走,默默地放任泪水一滴一滴洒下,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一次流干。
心中的热火开始熄灭,那培养了好久才鼓起的勇气,没有起到作用,心中的爱意,没有传达出去——夏禹没有感觉到,或者他不愿接受。
安平很悲哀,他知道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因为一直害怕受伤,所以不肯付出,而现在终于想要付出了,那个人却不肯再要,这很讽刺,是不是?
他注定还是要孤独终身……
他不停地走,双腿没有力气了,就慢慢向前迈步,突然他停下来,月亮已经升上中天,墨蓝色的大海在月光下泛起银辉,一层层浪花不知疲倦地冲上沙滩,又退回去。
安平迷惑,难道它们不知道冲上来也还是要退回去?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做无用的努力呢?浪潮沉默地起伏着,不快,也不慢,坚定不移地持续着,不管怎么被岩石击得粉碎,仍然会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前赴后继。
他低头,看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孤孤单单的,难道他就一辈子忍受这样的孤独?他已经孤独了太久,难道今生都握不住一只可以给他温暖的手?
突然他想到夏禹悲伤的眼睛,他不是不爱他,只是不能接受他的犹豫与怯懦,夏禹的爱是强烈的,义无反顾,而他连爱情都拿来精打细算,判断得失,他们的感情根本是不对等的,让夏禹怎么能接受他呢?
他冷静下来考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想试一试,像浪潮一样坚定地扑上岩石,即使会被击得粉碎也不退却,他应该让夏禹知道,他也能像他一样为爱情付出一切,百折不回。
是的,他不想失去夏禹,他喜欢他,爱他!
没有他,谁会像阳光照亮大地那样温暖他呢?
谁会拥抱他,温柔地亲吻他,说爱他呢?
谁能这样坚持地爱着他,即使他三心二意屡次退缩也还爱他呢?
夏禹不是不爱他,他只想得到他同样坚定热烈的爱。
他为什么不肯给他呢?
不肯付出,怎么可能得到?
错过了最爱的人,留着再多的谨慎又有什么用?
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微笑起来,什么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就是现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猛地转过身来,才踏出一步,就愣住了。
夏禹站在他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月光下仍然可以看到他脸上浮起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浓烈,然后他张开双臂,向安平走来。
安平的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他大步迎上去,两个人越走越快,最后扑抱在一起,激动得浑身颤抖。
“我爱你!夏禹,我爱你!”安平的声音在颤抖,夏禹心疼地拥紧他:“我知道,我一直在等,等你说这句话。”
他一直跟在安平的身后,等他回头,等他鼓起勇气,安平走得越远,他越感到害怕,难道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吗?难道他就真的让他走了吗?他不甘心,无数次想要冲上去拦他,但又忍住了,如果安平不能坚定信心,那今后漫长的人生路上,他随时可能再当逃兵。
他不想这样,夏禹不想再失去他,所以他等。
安平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夏禹屏住呼吸,看着他在月光下沉思,他决定了吗?
安平转过身,夏禹脸上的笑容像潮水一样涌起,他向安平张开双手,两个人终于紧紧相拥,心意相通。
再不用多说什么,今后的路,他们终于可以相依相伴,坚定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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