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叮当猫

2008-5-30 08:33
余生一梦只关情 第三部 余情缠 附番外 BY 池花落影

余生一梦只关情 第三部 余情缠 附番外 BY 池花落影


文案
十二岁之前我叫风见悦欣,十二岁之后我叫王欣。
几个月前我又改名叫逆影,而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叫什么了。
我是风见悦欣,还是王欣?抑或是,逆影?
十八岁这一年的冬天,我弄丢了我的名字,也弄丢了自己。
就在这个冬天,我杀死了我最恨的人,也失去了这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
而且,失去了我一生唯一的爱情。
我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那一年的三月,扶桑僧人种下的樱花开得正灿烂,粉色的细小花瓣如同花雨一般纷纷扬扬,散满了整个天空。
我远远地看着那棵樱花树,一片烈烈燃烧的红灼伤了我的视线。
他站在树下,花瓣轻轻地落在他柔亮的青丝上,落在他如火的红衣上。
他对我伸出手,目光温柔似水。
他说,我来接你回去,欣儿,跟我回去吧。
漫天樱花飞舞。
01 苦涩
十二岁之前我叫风见悦欣,十二岁之后我叫王欣。
几个月前我又改名叫逆影,而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叫什么了。
我是风见悦欣,还是王欣?抑或是,逆影?
十八岁这一年的冬天,我弄丢了我的名字,也弄丢了自己。
就在这个冬天,我杀死了我最恨的人,也失去了这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
而且,失去了我一生唯一的爱情。
我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不会再有人叫我"欣儿",会这样叫我的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用冰冷地眼光对我说:"欣儿才不是你这种只懂得杀戮的恶魔!以后你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杀了你!"
他说他要杀了我。
华离说他要杀了我。
我唯一的爱人对我说,他要杀了我。
我缩在九鸣宫的某个苑中--它和我一样无名--用力地抱紧身体,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寒意。
好冷。
再也不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包围,那淡淡的清香让我感到安心。
再也,不会了。
他目光冷得如天山上的雪,将我毫不留情地冻伤。
他对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宠了,逆影。"
他叫我逆影,好吧,那我就叫逆影吧。我绝不会让你知道你心中善良如水晶的欣儿就是我这个只懂得杀戮的恶魔。
绝不会让你知道。
华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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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用了血之禁咒之后我就经常感到虚弱,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说没有人在使用了禁咒之后还能活下来,那么,我是不是快死了?
"公......公子......请......请......吃......药......"一个颤抖的声音把我从发呆中唤醒,我一抬头,看到流夏那张如三月桃花般娇嫩的脸。他触及到我的视线就慌张地移开了,不自觉地咬着樱红的嘴唇,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是恶魔。我一个挥手就能让正道人士们残肢断体,我的力量能毁天灭地。
难怪流夏怕我。
可是我宁愿他像原来一样瞪着眼骂我也不想他这样。
我已经失去得够多了。
"公子......药......"见我没回音,流夏又颤抖着手把药举到我面前,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瞥了一眼,黑色的药汁在雪白的瓷碗中晃动。
我抱紧了自己,闷闷地说:"我不要吃,苦。"
"啊?"流夏愣了,估计没想到我这么小孩子气。
"可是这是宫主的吩咐......这些药材都很珍贵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给我。"
"啊?好、好。"流夏急忙把碗递给我,我看到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我的手指沿着碗的边缘滑动,却迟迟不肯把药喝下去。
黑色的药水微微晃荡,恍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人红衣似火,拿着一个药碗,微笑着对我说:"怎么像个小孩子。"声音中带了几丝无奈,又似乎有一丝宠溺。
我的手指滑下碗沿,心里骤然一痛。
让嘴唇贴上碗边,一口气把药灌下去,流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苦涩在嘴里蔓延,占满了整个口腔。
流夏慌手慌脚地拿来几个蜜饯,我摇摇头。
没用的,这种苦已经渗到了心里,早已无法消除了。
鼻子有点发酸,但眼里还是一片干涩。
自从那个男人死后,我就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是眼泪已经流干,还是我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资格,我不知道。
我把玩着碗,轻声说:"你们宫主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很好!"流夏连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心虚。
"骗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那个男人对我的最后一击被司徒无尘挡了下来,而他却生生受了下来,那道伤痕一定很深。
"他是不是还在硬撑?就因为他是宫主不能在别人面前有一点示弱?"想起那次他吐血吐到脸色苍白还气势不减的模样,我的心就会锐利地疼。
华离......
"不对不对!"流夏却连连摇头,"自从各位长老看到了宫主那天爆发出来的力量之后就都对他心服口服了,现在全宫上下都对他佩服得不得了呢!所以宫主可以安心地养伤......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急忙捂住了嘴。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能好好养伤就行了。
一抬头,却看到流夏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凝滞。
"怎么了?"
"啊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流夏慌张地摆着手,脸变得通红。
其实他也是很可爱的一个人......
我把头放在膝盖上,渐渐有了睡意,是因为那药吧。
迷蒙中,好象有一个人把我从椅子上抱下来,轻轻放在床上,动作温柔无比。
耳边不知传来谁的叹息:"你......和一个......像......
不,你错了。
我是逆影,不是王欣。
我和他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
我渐渐睡着了。
02 侍寝(有H)
张开手指,收紧,再张开,再收紧。
手指细长而优美,皮肤柔嫩而白皙,让人想起春天里嫩白的笋。
我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冬天澄澈的阳光透过窗口射进来,我的手指在金色的阳光中无力地微屈,像濒死的天鹅。
这些手指曾傲然而冷酷地操纵风,毫不留情地将阻碍它主人的人斩杀。它们像一朵妖艳而巨毒的花朵,在风中冷冷绽放。现在这朵花失去了所有的光鲜和颜色,在呼啸的北风中苍白地凋零。
如果是逆影,他一定会冷冷地嘲笑我的没用,可是我就是逆影啊,我该嘲笑谁呢?
"公子!"流夏推开门,冷风突然灌了进来。我收回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妄图唤回一丝温暖。
"啊对不起!"流夏慌手慌脚地把门关上,跑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你很冷吗?"
我侧着头看着流夏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想起轻盈的蝴蝶。
流夏拉起我的手,皱了皱眉说:"我去给你拿衣服。"说完就急急地跑到里屋去了。
刚开始他很怕我,看我整天缩成一团没有任何威胁性时又跟我亲近起来,每天嘘寒问暖不断,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我是纸人一碰就会坏掉一样。
他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跟当初他指着我鼻子骂时一样。
一件白色鹿裘轻轻披到我身上,身子立刻暖了很多。
我拉紧衣领,却看到流夏直直地站在我身边,神色犹豫。
"怎么了?"
流夏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宫主他......今晚......召你......召你......侍寝......"
鹿裘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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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迷蒙,隐隐听得到流水的声音。
比我住的屋子的面积还大两倍浴池展现在我的面前,池面呈一朵绽开的莲花,白玉的池壁上刻有栩栩如生的鱼龙花鸟雕。浴池的四个角都有一个玉雕的凤头,温热的水流从凤的尖尖的喙里流出,水雾四起,飞珠走玉。池中有一块长条石,供休息使用。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流夏说:"你下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你......"流夏欲言又止,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芒,像在竭力抑制什么。
我知道他喜欢华离,见心爱的人召别人侍寝,他心里一定不好过吧?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他并不爱我,只是觉得一时有趣罢了。"
他不爱我,他爱的是他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中,最宝贵的是那个善良如水晶的少年,而不是挥手便一片腥风血雨的我。
流夏的眼睛闪了闪,又暗了下去,低下头说:"公子,流夏告退。"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
衣带轻分,衣衫一件一件滑落在地上,冷冷的空气抚摸我裸露的肌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真的......好冷......
我顺着白玉阶梯走到了水里,热度像针一样一点一点地扎进我冰冷的皮肤,隐隐地疼。
水很温暖,但温暖不了我的心。它被我放到了悬崖边缘,冰冷的山风从它身上呼啸而过,带走了所有的热度。
我趴在池子边缘,温暖的水气在身边缭绕,渐渐有了睡意。
半睡半醒中,似乎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哗哗的水声,接着就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那个怀抱温暖而熟悉,我立刻惊醒。
抱着我的人把头埋在我肩上,身体微微颤抖,饱含着思念和痛苦的声音在我耳边弥漫:"欣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王欣了?
我忍不住想回头,却被他的双手紧紧固定住了头部,冰冷而带有一丝严厉的声音冲入我的耳中。
"不要回头!"
原来他并没有认出我,只是把我当成了替身,如果回头就破坏了他的幻想。
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茫茫的惆怅又悄悄涌了上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生硬,又放柔了声音说:"欣儿对不起,你不要回头好么?"
我默默地点头,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重地让我喘不过来气。
他开始吻我的后颈,动作轻柔而深情。他一遍一遍地叫我"欣儿......欣儿......"热气洒在我的耳边,身体悄悄开始发热。
自从那个男人死后,我的身体便又有了情欲之感,就像被施加在我身上的诅咒随着他的死而解开一样。
他的手抚到我胸前,开始揉弄起那两颗茱萸来。一阵阵的颤栗顺着他的手传遍全身,我不由地仰头发出呻吟。
"华......华离......"
抱着我的身体一震,更多更炽热的吻落在我的背上,挑逗的动作也更加热烈,在我的身体上点燃一簇一簇的欲火。我身体发软,如果不是他紧紧地抱着我我早就滑到水里去了。
他的手渐渐下滑,最后竟然到了我双腿之间。我惊叫了一声,脸烧得厉害。
他吻着我的肩膀,模模糊糊地叫着我"欣儿",手开始慢慢动作。我浑身颤抖着,快感一浪一浪地冲向大脑,让我什么也不能思考。
我不受控制地呻吟着,声音里的媚惑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啊......华离......华......离......啊啊......"
我感到身后的他开始粗重地喘息,炽热的气息喷在我肌肤上。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我股间,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心跳得无法控制。
"华离......啊啊啊!"我尖叫着射了出来,身体立刻向被抽干了气力一样软在他的手臂上。
"欣儿......欣儿......"他吻着我的头发,手指开始在我身后探索。我身体颤抖着,努力让自己放松。
因为我的配合和水的滑润,他不费力就插进了一根手指,柔软的甬道紧紧包围着那根细长的手指,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形状。他在我体内辗转压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悄悄升起。直到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个突起,我剧烈颤动了一下,前面的欲望又有抬头的趋势。
身后传来模糊的轻笑,他又伸进了一根手指,若有若无地刺激着那个突起的边缘,我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过一样,不能满足的欲望让我难受地扭动着身体,立刻听到他的一声吸气,声音有些沙哑:"别动了,不然我会忍不住。"
我呸!如果不是你欺负我我会这样吗?
我不理他,继续动着身体想让他的手指碰到那个突起。
身后传来他的苦笑:"你还真是......那就怪不得我了。"
刚说完,他的手指就退了出去,紧接着一个比手指大得多的东西冲了进来。
我痛哼了一声,冷汗从额头滑下,一动都不敢动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急促地喘息,却没有动作。
我后庭被塞得涨痛,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的脉动。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渐渐过去,我松了一口气。
"好了吗?"他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而我也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慢慢地在我身体里律动,动作依然温柔。我身体的快感渐渐被他挑起,而他还在这样慢慢磨人,我不满地扭了下腰,立刻引来狂风暴雨的进攻。
"是你引诱我的。"他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动作却霸道而狂野。
我尽情地呻吟,快感像要把我带上九重天外。
一夜春宵。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发现自己趴在长条石上,他早已不见人影。
温暖的水抚摸着我的身体,我的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帮我清理身体,我就这样在浴池中睡了一夜。
我苦笑一声,躺在长条石上,用右手捂住了眼睛。
却再也流不出泪。
03 发烧
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开始,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头蒙蒙地疼,身体的也酸痛不已,热得难受。
流夏被吓坏了,跑前跑后给我端药擦汗,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我一直高烧了两天,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勉强喝一点清粥。流夏喂我喝粥的时候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像两条瘦弱的河。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我是他爱的人的男宠,我受罪的话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要哭呢,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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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睡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天下午,金色的阳光从窗子中射进来,明亮的光芒一直延伸到床边,这样眩目这样耀眼的光,却温暖不了冰冷的空气。
流夏不在,估计又去煎药去了,偌大的屋子显得空旷无比。
头还在昏昏沉沉地疼,身体叫嚣地对水的渴望。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下床去喝水。费力地挪动着身体到床边,我已经出了一身虚汗。真是没用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了?
脚刚一碰地,一阵晕眩的感觉就直冲上头顶。我用全身力气扶住床头才没有摔倒。
水就在离我有五六步的桌子上,在此时的我看来却如天涯海角一般遥远。
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每走一步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明晃晃的阳光反射到我脸上,一阵一阵刺眼的眩晕。
只有几步的路程,我却好似用了几个时辰才走到桌子旁。精神一松,眼前突然一阵黑暗,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在黑暗稍稍退去的那一刹那,视线的角落仿佛滑过了一片烈烈燃烧的红。我身体一边下坠一边自嘲。
呵,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来看我呢。
我在他眼中,只是逆影,而已。
身体要接触地面的那一刻,我突然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带着几分愤怒和焦急。
我突然很想哭。
这个怀抱是这样地温暖啊......
黑暗渐渐散去,我看到了他面无表情的脸,那双冷漠的眼中似乎滑过了一丝惊慌。我不确定,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哗啦!"门口传来了碗摔碎的声音,我侧头,看到了惊惶的流夏以及在地面上蔓延的黑色药汁。
"宫主不要啊!"流夏猛然跪了下去,满眼请求。"公子还在生病,真的不能再......求求宫主放过他吧!"
他没有理会流夏的哀求,只是把我抱了起来,向床的方向走去。
眼角瞥过流夏绝望的表情,心里一颤。
流夏,你在为谁绝望?
他抱着我坐在了床上,让我躺在他怀里。彼此间的距离是这么近,仿佛能感到他有力的心跳,淡淡的清香从身后包围了我,好熟悉的感觉......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流夏仍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们。
"他这是怎么了?"头顶响起他冷漠的声音,却带了一丝怒气。
"公子自从那晚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已经三天了,怎么也退不下去。"我看到流夏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原本以为华离要对我做那样事。
"张子青呢!他没来看过吗?"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好想睡啊......
"公子这样的身份......怎么敢麻烦张长老呢!"流夏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悲愤,好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公子病得这么厉害,却只能让平时给下人看病的王迂海看了一下,开了几副药,吃了三天却根本不见好转!......"
流夏,不要这么大声好么?我头好疼......
"马上让张子青过来!那个王迂海,既然这么没用,也不用留着了!"耳朵开始轰鸣,我闭上眼睛,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好象晕过去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在给我把脉,神情严肃。
那个男子收回了手,慢慢捻着胡子,说道:"这位公子本来就元气大伤,身体极度虚弱,最近又承受了房事,再加上又受了凉,会烧得这么厉害也不奇怪。"
怀抱着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他硬邦邦的声音:"要怎么治?"
"在下先给他开一些退烧的药吧,他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至少一个月内不能行房事,而且要好好调理,最好有一些补气健体的药,比如说......"
"什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天山雪莲。"
一阵静默。
"我知道了。你写一下药方,让流夏去抓药。"过了好一会儿,他冷淡的声音响起。
那个男人和流夏似乎行了礼退下了,沉默又开始在屋子里蔓延。
胸口沉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喉咙突然有些发痒。
"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起来,肺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每吸一口气都疼得揪心。
但停不下来,就这样一直撕心裂肺地咳。
"你......"头顶传来他有些慌乱的声音,突然他沉默了。
我捂着嘴的手心摊开,一小片艳艳的红在我苍白的手心燃烧。
心里突然轰地一声响,空白一瞬间占据了我的思维。
是血......我竟然咳出了血......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恐慌慢慢地从心底蔓延上来,如吐着毒信的蛇,缠绕住了我的心脏。我透不过气来。
我要死了?
不要......不要......不要!
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冲动,一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的冲动。
说出来吧!对他说你就是王欣!对他说你就是他的欣儿!
反正都快死了,再不说的话不就永远也不能说了?
想让他知道,我就是王欣,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欣儿啊!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把头转过去对着他。
"我......我就是......我......"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嘴张张合合,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华离,我就是欣儿啊!
我就在你身边啊!
坠入黑暗之前,我看到了他惊慌的眼神。
心里突然释然了。
算了,只是这样,已经够了吧。
就让他心中的王欣永远留在善良纯洁的那一刻吧,永远地,永远地......
04 雪落
他在梦中对着我笑。
他只会在梦中对我笑。凤眼一弯,风情无限。
那一身红衣似火,在我苍白的梦境中,烈烈燃烧。
耳边仿佛传来飘渺的声音,似呼喊,似叹息,一遍一遍地在心上缠绵。
"欣儿......欣儿......欣儿......"
睁开眼,无尽的黑暗在眼前蔓延,寂静一片。
我努力蜷缩着身体,冰冷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身体,冰冻了一切。
就这样一个人在漫长的黑夜中,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然而当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时,我已经沉沉入睡。
再次,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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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您至少披上鹿裘再出去啊!"流夏在我身后喊着,带着几分焦急和无力。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踏步走入那一片银白的冰雪世界。
又见雪。又见雪落。
无尽的白色小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如天女散花一般,无声地覆盖了大地。
静默地飞舞,温柔到几乎残酷地掩盖了一切。
我仰起脸,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向我扑面而来,连呼吸仿佛都能淹没。
无数冷冷的轻吻落在额头上,眼睑上,鼻尖上,嘴唇上......
如此温柔,如此冰冷。
"公子!"流夏终于追上了我,用一张白色的鹿裘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您的病才刚好,就不能多想想自己的身体吗?"流夏的声音中带了几丝怒气。我回头微微一笑,他立刻就焉了,声音也变得轻柔。
"您前几天还在发烧,可不能再受凉了啊......"
我望向那风雪凄迷的前方,轻轻地说:"流夏,陪我走走吧。"
已经有几寸厚的雪在脚下"嘎吱"作响,茫茫的一片白让心里也空白一片。
雪不停地落下,正如那一天,我失去所有的那一天。
呼啸的北风掠过耳边,带走了仅有的热气,吹乱了我的黑发。
视野被狂舞的黑发割得支离破碎,我看不清前方,亦看不清未来。
脚自动走上了熟悉的路,看着被积雪覆盖的地面,曾经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这里是一片美人蕉,右前方是一棵紫杉树,再向左转,就可以看到矮矮的木栏,木栏前面就是......
茫茫的白色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红,像在雪中燃烧的火焰。
就是......在一片绿色中亭亭玉立的睡莲......
他站在睡莲池的另一侧,和我遥遥相对。
他慢慢抬头,沉默地望着我,雪花纷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夏天,无数的睡莲在我的面前静静绽放。
一刹那,整个天地间,清莲飘香。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对视,雪在两人间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停留,或我们就这样静静对视直到生命终结,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然而,长久的静默之后,他决绝地转身,走向茫茫的风雪中。
那一片如火焰般耀眼的红,终于在一片雪白之中,渐渐消失。
北风呼啸。
我没有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冷意一点一点渗透了心脏。
雪花漫天飞舞。
"你是......什么人!"身后传来流夏的怒喝,我转身,看到了那个如雪莲一般清冷的美丽少年。
他仍是一身白衣,站在同样颜色的雪上,竟有几分不真实之感。
他无视流夏的警惕和戒备,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小六。不,白芷琉。
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他开口了,声音微颤。
"悦欣......悦......悦......"
"我不是风见悦欣。我的名字是逆影。"我沉静地望着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又转为坚定。
"不,你不是逆影,你是悦,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
是吗?有这么明显吗?
那华离......是否也发现了?好象......没有吧......
希望没有......希望......
他向我走了过来,白色的衣袂翻飞,恍若仙子。
流夏立刻挡在我面前,身体由于戒备而绷紧。
白芷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手一挥,在流夏身上闪电般地点了几处穴道,流夏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不能动了。
"你......"流夏眼中冒出了怒火,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白芷琉越过流夏,走到我面前,眼中流光闪烁。
耳边传来流夏的怒吼:"你别动他!不然我跟你拼命!"
他好象忘了我一挥手就能毁天灭地呢。
白芷琉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喊,白皙美丽的手指抚上我的脸。
"悦,你瘦了。"
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怜惜,像轻柔的羽毛,缓缓地抚过我的眉眼。
心酸突然翻江倒海,在我心中肆无忌惮地泛滥。
他的手带着久违的温暖,轻轻抚摸着我冰冷的脸。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绽开一个如百合般清新的笑容。
我忍住心酸,倒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指,看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他叹息,带着几丝惆怅和忧伤。
原谅?双手沾满血腥的我还有原谅人的资格吗?又有谁会原谅我?
我不语,微微垂下眼,掩盖带心中的苦涩。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
"悦!"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眼光灼灼。"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一定好好对待你!跟我走吧!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你别妄想了!公子才不会离开宫主!"我还没说话,流夏就已经叫了起来,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脸色通红。
白芷琉抓着我的手僵了一下,眼神变得阴沉。
"是这样吗,悦?你真的还想留在他的身边?"
我轻轻但是坚定地拉掉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直到他赶我走,否则,我绝不会走。"
"你......"他的脸有些扭曲,声音中带了几分愤怒和绝望。"他就那么好吗?我就不行吗?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和你认识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你就这么死心塌地地向着他?"
"和时间无关。"我低头叹息,心中涌起一中复杂的感觉,似是甜蜜,似是苦涩,似是满足,似是惆怅。
"只是恰好爱上了他而已。"
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他的戏谑,他的温柔,他的深情......
因为爱他,所以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因为爱他,所以不愿离开他,哪怕相见不相识的感觉是如此苦涩。
这样矛盾着,如此痛苦,却心甘情愿。
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傻子,而我就是最懦弱、最傻的那一个。
"悦!"白芷琉再上前一步,和我的距离近到只有咫尺。
"等我报完仇,我一定会来带走你!"
我刚想回绝,他就低下头来温柔而霸道地吻住了我的唇。
思绪一瞬间乱成一团,我呆呆地忘了反抗,反是流夏的怒吼震耳欲聋。
"混蛋!你放开他!我饶不了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诧异之感涌上心头。
他......怎么会?
他的眼中溢出异样明亮的色彩,神情坚定而决绝。
"悦!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话音刚落,他就在流夏的怒吼声中,我惊异的目光中,踏着白雪飘然而去。
我轻轻地抚上唇,上面有他留下的热度,心中涌起一丝怅然。
小六......你怎么会......
你这样的感情,注定是毫无结果的啊!
因为我所有的情,已经完全给了另一个人......
05 思念
十六天,整整十六天,他一次也没来看我,仿佛已经忘了九鸣宫还有我这个人。
我蹲在地上,在厚厚的积雪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他的名字。
华离......华离......
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慢慢地在雪上移动,划过一道道浅浅的痕迹,然后,变成他的名字。
我看到了他的笑,他在字里行间的温柔的笑。
直到这两个字铺满我的整个视野,我捶捶已经麻木的腿,不禁为自己的无聊感到好笑。
我这个样子好象被抛弃的深宫中的怨妇,而他,就是那冷漠无情的高高在上的君王。
我为这个荒谬的想法禁不住笑了出来,手却不停地颤抖。
是太冷了吧......
左手轻轻一挥,聚集起来的风呼啸着掠过面前的雪,吹散了字迹,飘飘洒洒地扬起漫天雪花。
于是面前空白一片。
我慢慢地站起来,麻麻的感觉在腿里流窜。
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把自己摔在软软的鹿皮椅上,向暖炉伸出双手,通红的手指立刻感到了一阵暖意。
我缩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被烧得通红的火炭。
真的很无聊,除了流夏之外我就见不到任何人了,每天只是重复着一日三餐然后睡觉,生活干枯得像失去了水分的枯草。
如果那天和小六一起走的话......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但是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啊,哪怕他似乎已经忘了我。
我把脸埋在双臂里,发出模糊的笑声。
真是,自作自受。
"公子,开饭了。"耳边传来流夏轻轻的唤声,我抬起了头。
饭菜很精致,样式也不少,可就是没有食欲。我草草扒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食不知味。
如果是以前的我,看到这样的大餐应该高兴快飞了吧,还有大壮和瘦猴儿,也会两眼放光像恶狼一样扑上来了吧?然后还有小六,还是那样静静地笑着,看着我们三个你争我抢一片混乱。
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站在一旁的流夏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像一个雕塑一样愣住了。
感觉到他的视线,我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孤零零的一对碗筷,心中又是一阵惆怅和心酸。
大壮,瘦猴儿,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好象开始有点想你们两个小鬼了......
我推开碗筷,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前几天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雪,但现在天空已经放晴了,苍白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却温暖不了冰冷的空气。
我向西边望去,尽管厚厚的墙壁阻挡了我的视线。
那边,是我和那三个小鬼曾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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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是睡眠的好时间。我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中还是流夏把我抱回里屋,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记得我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午睡。好几次等爹和娘都睡着了,我就悄悄地溜出去,跑到王府外的一个小池塘边抓蝌蚪。王府的人找不到我快闹翻天的时候,我正在抓着一只小蝌蚪的尾巴开心地笑。结果我被爹训了一顿,一向温和的爹一旦板起脸来,那凌厉的气势把我都吓哭了。最后他还是一边叹气一边抱起我,温柔地替我擦掉眼泪。娘在一边看着,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和忧愁。
那时我才五岁,一切还未发生。
迷迷糊糊地想着,我再也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
梦中好象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感觉温柔而熟悉。我主动向那只手蹭去,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轻笑。
"......欣......"
总是在梦中,你才会这样叫我。
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呆滞,看到那一片红时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
揉揉眼,坐在床边的那个红色的身影还没有消失。
他拍拍我的脸颊,眼里是熟悉的温柔和宠溺。
"还没睡醒吗?"
我呆了。
他笑了。
我迅速躺下盖上被子,翻过身去,喃喃地说:"我在做梦,继续睡吧睡吧......"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然后我连人带被子被他抱住了,他的气息吹在我的耳侧,暖暖的,痒痒的,我的脸开始发烧。
"你还是这么可爱啊,欣......"
"我不是!"我猛地挣开他,坐了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
"我不是王欣!这件事你不是很清楚吗?我是逆影,不要把我当作他的替身!"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眼神也变得冷酷。
我的心剧烈地跳着,像要冲出喉咙一样。
最后,他神色冷漠地站起来,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似乎有点哀伤的背影,紧紧抓着被子的手开始颤抖。
我不是该庆幸吗?不是该庆幸他没有认出我吗?但为什么我的心还会这么痛?
我紧紧地抱着双膝,浑身颤抖。
冰冷的空气一丝一丝地钻进肺里,呼吸都变得困难。
"公子......"
流夏站在门旁,神色犹豫地看着我,手里还拿了一个药碗。
我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息下心里的激动,声音微颤着对他说:"进来吧。"
流夏关了门,走到我身边。
我瞥了一眼那碗中淡褐色的液体,不解地问:"我的病不是早好了吗?还要吃药?"
流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用几乎虔诚的语气说:"这可不是简单的药,这是天山雪莲啊!是宫主亲自到天山去采的补气健体的圣药啊!"
我的心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声音颤抖:"原来这十几天......他是去了天山吗?"
"公子不知道吗?"流夏惊讶地看着我,"看我,都忘了对公子说了。见到公子生病的那一天,宫主就立刻起程去了天山。他十六天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回来就吩咐我把雪莲熬成药给公子端过来呢。"
指甲刺入了掌心,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华离!华离!
你这又何必!
在你眼中,我不就是那个只懂得杀戮的恶魔吗?
我不就是......只是逆影吗?
你这又何必呢?
06 离宫
冬天的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一点一点地将冰雪消融。空气虽然又湿又冷,却充满了清新的气息,让人感觉阳光都似乎更清澈了些。
我站在御乾殿外,抬头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三个字,强烈的反光让我不由眯起了眼。
殿外的两个护卫惊恐地看着我,我向他们微笑了一下,却见他们抖得更厉害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逆影的残虐已经"深入民心"了。
不再理那两个抖得像筛子的人,我向已经冻僵的双手呵了口气,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内,那个红衣似火的人坐在高高的宫主的宝座上,我想他一定还是风华绝代,冷若冰霜。
他一直没来看我,我就只好主动来找他了。
因为,我想暂时离开一下了。
眯起眼看向快升上中天的太阳,不禁有些抱怨怎么议事议这么久。
看来宫主也不好当啊......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一个走在前面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到我像是吃了一惊,眼中浮现恐惧的色彩,匆匆忙忙地走开了。他身后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有的人竟然腿打着颤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不一会儿,整个御乾殿变得空荡荡的,冷冷的空气开始在大殿中蔓延。
我慢慢踏进殿门,他仍在坐着沉思,眉眼间是沉重的严肃。
我站在大殿中间,远远地望着他。
那一片耀眼的红,遥不可及。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下,神色冷漠,不发一言。
我的心开始隐隐地痛。原来,还是不习惯他这样冰冷的目光。
"我想暂时出宫一下......可以吗?"我听到自己犹豫的声音在空空的殿中弥漫,激起微微的回响。
他沉默地看着我,空气开始变得沉重。
我看了一下他阴郁的目光,然后飞快地别开脸,手握成拳,在宽大的鹿裘下微微颤抖。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看,就会心痛。
久久,他没有回音。
就在我将要放弃的那一刻,他开口了,声音冷淡。
"你要去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哪怕他可能会怀疑我。
"汝......汝城。"
果然,他猛然站起身来,我吓了一跳,偷偷地看他。
他目光锐利,像要直直地看进我心里去,我的心猛然一跳。
他走下台阶,来到我面前。我仰起头看着他,他眼中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然而最后还是恢复了平静。
"我和你一起去。"他深深地看着我,神色难解。
我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眼睛盯着他垂在胸前的柔亮的青丝,发呆。
果然还是怀疑了么?
但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我很想回到汝城的那个曾经的家,很想见大壮和瘦猴儿。
曾记得,有一朵白色的独情,在那个家的庭院中,静静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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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面前这扇熟悉的破旧的木门,心里涌起一股又高兴又心酸的感情。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上褐色班驳的门,不去看身边的他波涛汹涌的眼神,轻轻一推。
我回来了。
大壮,瘦猴儿,我回来了。
记忆中那个看着我静静地笑的小六,我,回来了......
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残喘,却被猛然响起的怒吼声盖过了。
"那两个死小鬼,还想逃到哪里去!"
我的脑中突然像打了一个炸雷,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华离。他听到这个声音时猛然一震,然后眼中瞬间出现狂喜、思念、甜蜜、痛楚......所有的感情在他眼中纠缠,然后变成耀眼的光彩,我从没见过的,耀眼至极的光彩。
只因为刚才的那个声音和语气......就是我,不,是王欣的声音和语气。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
华离冲了进去,我看到了院子中的景象。
大壮和瘦猴儿哇哇叫着绕着院子跑,嘴里还嚎着:"老大,饶命啊!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追着他们的少年拿着一根木棒,神色凶狠:"还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竟然感偷吃我三两银子买来的糕点,还吃得一点不剩,你们不想活了?!"
我看着那个相貌最多算得上清秀却眼神灵动的少年,心里乱成一团。
他是谁?我又是谁?
如果他是王欣,那......我又是谁?
如果他不是......
华离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少年吃了一惊,手中的木棒应声落地。
"欣儿......欣儿......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好想你......"他的声音由于激动而颤抖,竟然隐隐带着哭音。
他抬起头,我看到了他脸上两道亮痕。
瞬间,心痛得不能呼吸。
第一次,我第一次见他哭。
叫着我的名字,却为一个不是我的人哭。
他紧紧地抱着那个吃惊的少年,似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体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了解到他的几欲窒息的思念和爱意。
我再也承受不了那样剧烈的心痛,缓缓地捂着胸口蹲在地上。
无泪,我的眼眶干涸,无泪。
我仰起头,温和的冬日阳光此时像利剑一般穿透了我的胸膛。我长长地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将我的肺部冻结。
寒冷像针一样扎入柔软的心脏。
华离抱着那个少年,用颤抖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唤着:"欣儿......欣儿......欣儿......"
声声含情。
07 压抑
"放开我!"少年在他怀里用力挣扎,却因为力气上的差异而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放弃,气得满脸通红。
"你是谁啊?再不放开我对你不客气!"少年皱着眉向华离喊道,我看到他的身体瞬间一僵。
他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吗?
指甲刺入掌心,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掌缓缓流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
心痛渐渐隐去,转而逐渐升起的嫉妒,是恨!
凭什么......他只是一个冒牌货......
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扮演着我!
他,凭什么......
这样的人......还不如......
我猛然打了一个寒战,我在想什么?我竟然想......杀了他?难道逆影留下的影响还没消失吗?我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黑暗的想法?
这样的话,那我跟逆影不就没有差别了吗?!
我不要......
我不要!
不要变成那么丑恶的人!不要不要......
我蹲在地上,拼命地抱着自己,脑子里拼命地想我不是逆影我不是逆影我不是逆影......
我不是逆影啊!我是......
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
我听到华离惊慌又心痛的声音:"欣儿,你不认得我了?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
少年迷惑的声音传来:"我以前认识你吗?几个月前我被绑架过,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药......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一想,头就会很痛......"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像是十分痛苦。
"不!不要想了!是我不好,欣儿,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心痛的声音......
灵魂仿佛开始翻滚,我的呼吸一窒。
不要--拜托你不要再出来了!
我不想杀人!一点都没想!
所以......千万不要再出来了--逆影!
"你是谁?"少年困惑的声音。
我没有嫉妒他......没有,真的没有......
"我......我是你的恋人,殷华离。"温柔带着宠溺的声音......
我没有想杀他......没有......
"恋......恋人?!"
"没错,我很爱你,欣儿......"
拜托不要再说了!
我拼命地捂着耳朵,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喉咙发疯地痛。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哥......哥哥?"
一只小手摇着我的手臂,我一愣,慢慢放下手,看到瘦猴儿和大壮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眼睛里面都是纯净的童真。
"啊!哥哥你好漂亮啊......"两个小孩看到我的脸时一起嚷起来,神色呆滞。
酸涩在心里弥漫,我一把抱住了他们两个。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你们了......大壮,瘦猴儿......
我紧紧地抱着两个神色诧异的孩子,身体微微颤抖,发不出的呜咽在咽喉处湮灭,流不出的泪都变成在心头流淌的血......
我知道,我身后的不远处,华离亲密地搂着那个少年,目光温柔似水。
那个说过"我只要你一个人"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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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离把那个少年带回了九鸣宫。
少年说想吃"天香居"的糕点,华离就把"天香居"的点心师傅"请"到九鸣宫。少年说好无聊,华离就找来几个杂耍班,没日没夜地表演只为博他一笑。少年抱怨天太冷,华离就把上好的狐裘披在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笑:"现在还冷吗?"
我远远地看着神色亲昵的他们,心里有雪不停地落下。
那个少年的笑纯净而清澈,却仿佛带了一种邪恶的嘲笑。
他偎在华离怀里,眼神偶尔飘到我身上。
他笑,纯净地笑,笑颜如花。
他的眼睛在说,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华离爱怜地吻着他的笑颜,像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温柔地唤着:"欣儿......欣儿......欣儿......"
我转身离去。
神色漠然,眼神平静。
惟有心里,一片鲜血淋漓。
耳边传来有些暧昧的呻吟,我手一挥,呼啸的风带走了所有的声音。
寒风凛冽,吹在我的心上,冻结了一切。
我站在风中,黑发开始狂乱地飞舞,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闭上眼,世界一片黑暗。
那个少年搬进了华离的住处,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他们在做什么。什么都不要想。
华离再也不去风夕苑。
没错,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去了。
因为他的欣儿已经在他怀中了,不是吗?
我站在静默的风夕苑前,寒风掠过,黑发飞舞,衣袂翻飞。
你将会在寂静中荒芜。我心里想。
只不过会荒芜的,究竟是它,还是我?
我抬脚踏进去,有风,冷冷地吹进我的衣衫。
庭院中那棵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的树下,一对石桌石椅在风中沉默不语。
石桌上有一壶酒,还趴着一个人。
红衣似火,眼神凄迷。
他无力地趴在石桌上,嘴里喃喃念着:"欣儿......欣儿......"
有晶莹的泪顺着他如玉的脸庞滑落。
我静立。
他抬头。
一瞬间,眼神相接。
08 迷情(有H)
他眼神迷蒙,那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飘渺,带着几分不真实。
"欣儿......过来......欣儿......"
他醉了。
我淡淡地说:"我不是王欣。"
被你温柔地叫着欣儿的人,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少年,不是吗?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苦楚的神色。"欣儿......为什么不过来?你还没原谅我吗......因为我那天说的话?"
那天......
"从此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欣儿......对不起......我真是昏了头才说那样的胡话,对不起......"他望向我的眼神迷蒙中带着几分痛苦和乞求,我的心猛然一酸。
"欣儿......过来......别离开我了......"
"你醉了。"我说,腿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向他走去。
那一片烈烈燃烧的红越来越近,我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心越跳越快,头竟然有几分眩晕,难道我也醉了吗?
离他还有两三步远,他突然长臂一舒,牢牢地把我抱在怀里。我听到他有些狂乱的心跳声,脸开始有些发烧。
他吻着我的头发,嘴里喃喃地唤着:"欣儿......欣儿......"
"你醉了。"我说,双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腰,心里是带着痛楚的甜蜜。
他一路吻下来,额头,鼻尖,脸颊,最后是......唇......
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我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
他的舌卷着我的热切地纠缠,偶尔带出我不小心漏出的呻吟。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我的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记不想来,什么都不想记起来,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沉迷在这个炽热的吻中,身体因为激情而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我们身体紧紧地贴着,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心跳。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烧得发烫。
心跳得好快......
不经意地一瞥,眼神竟然捕捉到了一片嫩黄。
风夕苑的大门处,一个相貌平凡的少年身着黄衣,静静地站着,看着我们纠缠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一双清亮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我却从他异常的平静中感到了一种黑暗的气息。
意识突然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我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平静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睛仿佛在对我说,你、该、死。
你该死。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阴冷的气息带着恨意向我袭来,我心里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少年......莫非......
"欣儿......"华离带着炽热气息的吻又落了下来,我用余光去看,却发现大门处已经空无一人。
一切仿佛只是幻象。
但空气中隐隐飘来的黑暗气息告诉我,这都是真的。
心里有些不安,但很快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华离的吻吸引过去了,脑子再次一片混沌。
就让我暂且沉迷于这短暂的幸福吧......我心里这样想着,也开始热烈地回应他的吻。
抵死缠绵。
浓郁的酒香,灼热的气息,暧昧的呻吟,这一切都让我深深沉醉。什么顾虑,什么担忧,通通都被抛在了脑后,此时只有这个温暖的怀抱才是真实的。
他的唇向下移,在我的锁骨处流连,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我抱着他的头,急促地喘气,寒冷的空气被呼出时变得炽热,有一种无法排解的热流开始在身体里流窜。
我仰起头,西天一片红色的云霞在烈烈燃烧,仿佛用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只求在这最灿烂的一刻绽放。
刹那的疯狂。
华离的手不知何时潜到了我的衣衫里面,炽热的手贴着发烫的身躯,我禁不住呻吟了出来。
"啊......华离......华离......"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他猛然抱起我,大步向屋内走去,我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
他一脚踹开门,抱着我摔在床上。不知道是谁扯下了谁的衣衫,也不知道是谁热切地抚摸着谁的身体,此刻只知道纠缠,纠缠,紧紧地相拥,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纯粹的渴望。
很快我们都浑身赤裸,但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空气也仿佛变得炽热,令人口干舌燥的炽热。
两具身体激烈地摩擦,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他的变化。
心仿佛要跳了出来,所有的血液都涌到那个地方,摩擦更是加大了快感,我和他都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我气息不稳地搂着他的背,主动张开双腿。"华离......进......进来......"
身上的他一声抽气,就那样一口气冲了进来!
我痛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像被劈成了两半,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眼神依然迷蒙,不过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停下了动作,温柔地吻着我的唇。
"欣儿......欣儿......欣儿......"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轻柔的吻让我慢慢放松下来。
有什么液体顺着后面流了出来,我不去想。
我搂着他的背,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动吧,没关系的。"
只要是你,哪怕再痛也没关系。
就让那样强烈的痛和热烈的爱一起印在我的心上,从此再也忘不掉。
这些,都是你留给我的印记,华离......
他开始热切地吻我,同时慢慢地抽插,仿佛怕再弄疼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算醉了也是这样温柔......
我紧紧地抱着他,心里一片甜蜜的苦涩。
渐渐的,疼痛开始麻木,一种渴望随着他的抽插慢慢地升起。
"啊!"不知他碰到了哪个地方,快感猛然降临,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仿佛受到了鼓励,开始不停地顶到那一点,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我抱着他的背大声呻吟。
"华离......华离......华离......"我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摆。
华离,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我在叫你啊!我就在这里啊!
华离......
09 陷阱
残莲,残莲。
听不到夏雨敲打的点滴声,只见被积雪压断的残躯。
那只停在淡粉色的睡莲上的蓝色蝴蝶,也早已忘了那场绮丽的夏之梦了吧?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呼啸的北风,随着漫天的飞雪,飘散,飘散......
"啊......原来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带着陌生的情绪。
我转身,看到有着和曾经的我一样相貌的少年笑盈盈地看着我,然而那双清亮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果然很美呢......"他上前几步,走到我面前,幽黑的眸子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
我后退一步,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和他太接近。
"你要干什么?"我淡淡地说,心里暗暗警备。
"哎呀,你这话真伤我的心啊,好象我要对你不利似的。"他笑,一双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我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寒意。
黑暗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丝丝黑暗的气息从他的微笑中,从他那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中不停散发出来,像蛇一样缠绕着我。
"真的是很美呢......这张绝世惊艳的脸,还有这晶莹如玉的肌肤......"他冰冷的手指爬上我的脸,我"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他的触碰让我觉得恶心。
"你就是这样诱惑人的吗?"他笑,眸子里面是满满的寒意。
他闪电般地出手,扣住我的脖颈。
他会武功!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的手松松地扣在我的脖颈上,倒像是暧昧的抚摸,但我知道,他只要一用力,我的脖子估计就会断了。
然而他不会知道,我手指一动,锐利的风就会把他割裂成血泥。
不,那是逆影,不是我。
我垂下眼帘,完全放弃抵抗。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要干什么吧,"王欣"!
"为什么......"他的眼中充满了嫉恨,扣在我脖颈上的手稍稍用力。"为什么?你不就是有一张好看点的脸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死心塌地地想着你?这个人也是,他也是!他从来都没注意过我的心情!哪怕是一点点的注意也好了啊,但他没有!他每天只是想着你!所有的微笑、伤心,都是因为你!我哪点比不上你?我以前的容貌绝对不会输给你!可是他,竟然为了你,让我变成这个平凡的样子,我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眼里的愤恨渐渐变成了毁灭般的悲哀,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像一粒粒的珍珠。
"你......"我震惊于他的眼泪,同时完全被他的话弄糊涂了。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冷笑,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我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你!恨你至死!"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什么时候惹过他吗?记忆中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啊!
他神色突然一凝,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然后他慢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纯洁似水,却阴冷如蛇。
"接下来......我就让你看一场好戏吧。"
他猛然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白皙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奇怪的举动,说:"你干......"
"你想干什么?!"我还没说完,他就高声叫了起来,一脸惊恐,咬着下唇,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
他搞什么?我有点恼火,看他这个样子,倒好像我扇了他两耳光似的!
很快,我知道了他的目的。
他的身后,一个红色的身影渐渐走来。
他转身扑到红色的身影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只是呜咽,却什么也不说。
"欣儿,怎么了?你......你的脸!"华离惊讶地看着他肿得高高的脸颊,脸上一片怒色。
"欣儿,告诉我,是谁?"华离疼惜地轻触着他的脸,语气温柔,却让人寒毛直立。
他摇了摇头,仍是不说话,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再次把头埋到华离的怀里。
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嘴角勾出一个嘲笑。
真是高超的演技啊!让人佩服,佩服!
"欣儿,没关系了,不用怕,告诉我是谁好不好?"华离的声音温柔如四月的风,吹开了一片春色,吹在我的心里,一片冰天雪地。
他慢慢地从华离怀中抬起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接触到我的眼神时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吓得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我......我只是见这位公子长得......好美......想跟他说说话......没想到......"
他又抽泣起来,瘦弱的身体颤抖着,真是"我见尤怜"。
我冷笑着看着他演戏,寒风呼啸而过,我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狂乱地飞舞。
华离冰冷的眼光向我射来,我的笑容变得更大,也更甜。
"他说我......说我......说我长着一张平凡的脸还去勾引宫主......说我哪点比得上他......还说我......下贱!"他仿佛强忍着说完,转身又扑在华离怀里抽泣起来。
"他说他恨我......恨不得杀了我......然后他就......"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华离带有浓重的寒意的目光,飘扬而来。
我只是笑。
我早已忘了该怎样哭泣,只有笑。
冰冷的,绝望的笑。
眼前红影一闪,华离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冷冷地看着我,高高地扬起右手。
我仰起头看着他,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把他的样貌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样的话,就算我离开,也不会忘了你。
曾记得,他那双美丽的凤目曾经装满了似水的温柔,微微一笑,便勾出千般万种风情,密密地将我包围。
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利剑一般穿透了我的心。
我笑。下一刻就是天旋地转,我摔在地上,嘴角流下温热的血,忘了疼。
右脸颊开始发热,却不疼。
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跟心里的痛比起来,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他的眼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惊讶什么?我为什么不躲是吗?
我只是在赌,明知道失败还在赌,结果真的失败了而已。
我还以为,你会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我忘了,我已经不是王欣。
已经不是。再也不是。
我缓缓站起身来,脸上仍挂着笑。
此刻我是多么感激我不再也不会流泪,让我不会在你面前过于狼狈。
我说过,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绝不会走。
那么,让我走吧,华离,我太累了。
我勾起一丝冷笑:"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王欣,你不就是一个不知被别的男人上了多少次的贱货吗?"
赶我走吧,赶我走吧。我已经不想再过多地承受。
那个少年身体一僵,惊讶地看着我,而华离脸上已是阴沉无比。
"不要说了!你闭嘴!"
第二个耳光落下。
我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笑得得意。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那就让我告诉你你究竟是怎样一个肮脏的人吧,王、欣!"
"闭嘴!"华离的眼中掀起狂暴的怒意,杀气瞬间爆发。
"王欣,你知道自己曾经在男人身下无耻地展转求欢的淫荡模样吗?简直比妓女还下贱!"
"你给我滚!"红色的雾气向我袭来,我腾空而起,强劲的气流在我脚下旋转。
我大笑而去,御风而行。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你了。
呼啸的风狂舞着我的长发,我在疾驰中看向远方。
一片茫茫。
10 收留
静......一片寂静......
在无边的黑暗中,我无措地站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层层的黑暗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来气。
太阳呢?光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纯粹的黑?
突然有一点光在远处一闪,我急忙看过去。那是一道红光,就像一团有生命的火焰一样,渐渐地燃烧着变大。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红光中若隐若现。
人影在红光的包围下慢慢向我走来,我紧紧地盯着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酸涩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强烈的心酸让我几欲落泪。
我的脚似乎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面前。
一只白皙美丽的手向我伸来,瞬间,红光消失,一个红衣似火的人清晰地站在我面前。
他面容精致无暇,一双凤目微微弯起,目光温柔似水。
他向我伸出手来,声音如碎玉一般悦耳。
"欣儿,过来。"
我像受了盅惑一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即将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刹那,一个强劲的耳光袭来,我摔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他。
"华离......为什么?"
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遥远,在他的怀抱中,一个和以前的我相貌一样的少年得意地笑着,笑容清澈似水却阴险如蛇。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是冷漠的杀意。红光再次出现,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
"华离......"
我坐在地上,心脏的地方很酸很痛,痛得都不能呼吸了。
他的身影在一片红光中渐渐消失,带着他冰冷的眼神,和那个少年得意的笑,终于消失。
黑暗重现。
我感觉到了冷,彻骨的冷。
我在无边的黑暗中紧紧抱着自己,无声地哭泣。
华离......华离......华离......
"......醒醒......你......醒醒啊!"
身体被轻轻的摇晃,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嘴中一片苦涩弥漫。
一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眼中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司徒......无尘?"我困难地开口,喉咙的干涩让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司徒无尘急忙拿来一杯水,小心地喂我喝下,然后才点点头,目光仿佛是四月的阳光一样温暖。
"我外出办事,途中竟然发现你倒在一个小道旁,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幸好你没事。"他微微一笑,温柔从他的微笑的嘴角,从他弯弯的眉眼中流露出来,莫名地让人安心。
"我......"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我离开了九鸣宫,心里茫茫的一片空白,只知道要不停地向前飞驰,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可言。到了最后,我累了,就靠坐在小路旁的一棵树旁,沉沉睡去。
陷入黑暗之前,带着寒意的北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像极了谁人的悲鸣。
"你......"有些犹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看到了他有些尴尬的表情。
"是这样......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好象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俊颜上甚至浮起一抹淡红。
这个人......好可爱啊!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的难过竟奇迹般地一扫而光。
他惊讶地看着我的笑脸,睁大的眼睛和他优雅的气质一点都不相称,我的笑容更大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也释然地笑了,如春风一般轻柔而温暖的笑。
我望着他,心里渐渐有一股暖流升起。他真的是一个能够让人感到心安的人。
突然我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名字,早已被尘封的那四个字浮现在我脑中。那是我真正的名字。
"风见悦欣。我叫风见悦欣。"
"悦欣......悦欣......"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字,像是十分珍视一样。
"悦欣,和悦欢欣,真是好名字呢。"他微笑,眼光温柔。
和悦欢欣吗?我微微垂下眼,心中五味交织。
或许,当年我在出生的时候,爹娘也是抱着这样的希望给我取的名字吧?然而谁又会想到,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于十二岁之后的我来说,是多么遥远而不可及。
悦欣悦欣,为什么喜悦?又为什么欢欣?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黑暗而痛苦的噩梦而已。
连那一片我以为可以全心依赖的红,也只是一场飘渺的梦。梦醒,当初的甜蜜便再也无处可寻。
突然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我悄悄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毫无预景地,我被轻轻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诧异地睁大了眼,不解地看向他,却被他眼中的心疼和怜惜惊到了。
他抚摸着我的长发,动作轻柔而充满了爱怜的意味。他身上有种幽幽的兰花的香气,一丝一丝地缠进心里,让人沉醉。
"别再露出那么落寞哀伤的表情了,我会心疼。"他轻轻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仿佛在安慰我。点点暖意渗进我的心里,我没有推开他。
或许是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暖了,我甚至有些感动。
但是,心里却没有那个人吻我时的甜蜜和满足。
还有,心酸。
11 交心
瑟瑟的冬埋葬了曾经的美丽,只剩下一片干枯的残骸。北风低吟而过,似是感叹,似是悲歌。
萧萧谁人知。
我看着那一片空地,不禁有几分恍惚。几个月前,当我还是逆影的时候,那一大片独情好似白色的花海,在风中轻轻浪涌翻滚。不惊艳,却动人。
如今,一片荒芜。
"我还记得那时的你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那片独情前,美丽得让人屏息。"身后传来轻轻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回味。
我转头,他微笑着看着我,明亮的眼中是满满的暖意和宠溺。
我移开眼光,看着那一片荒芜,心里竟有几分酸涩。
"司徒无尘,关于以前的我......你没有什么问的吗?"
他沉默了。我的黑发开始在风中轻轻飘舞。
该来的终究会来。
不管是多么坚韧的感情,当见证了那样残忍的虐杀之后,也会消失殆尽吧?谁能忍受自己所爱的人是一个毫无感情,只懂得杀戮的恶魔?就算恶魔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爪牙,但他所做的一切还是血淋淋的事实,不是吗?
没有人会爱上恶魔。没有人。
"我不是说过......叫我无尘就好了吗?"耳边传来依然温柔的声音,接着我飞舞的长发被轻轻挂到了耳后。
我转身,惊讶地望着他。
他的微笑不变,眼中有深深的怜惜。
"你在担忧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忧伤的气息?"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心酸。
"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不就是一个只懂得杀戮的恶魔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
他静静地看着我,久久,轻叹了一口气。
终于......要放弃了吗?
我垂下眼,心里隐隐作痛。
看吧,没有人会接受你。就连他也是。
然而兰花的幽香袭来,我被他轻轻地搂在怀里,叹息从头顶传来。
"你啊......明明说着自己的坏话,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呢?"
我抓紧了他的衣襟,紧紧咬着下唇。
"你......还是渴望温暖的吧?既不能原谅自己以前的作为,却又希望有人能原谅你,接受你,爱你,对吧?"
"你其实很矛盾,很痛苦,对吧?"
我的身体开始在他怀里发抖,呜咽升到喉咙,却又被我生生吞下。
这种痛苦......这种痛苦......又有谁会知道?
明明想着你这个恶魔,干脆去死了得了,却又不舍得,因为死了之后就见不到他了,就见不到那个红衣似火的人了......
心里明明在呼喊,我就是欣儿啊,我就是啊!却又害怕被他知道后会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说自己是杀人狂魔......就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不出声地看着他和那个和我曾经的相貌一样的少年柔情密意,心里一片鲜血淋漓。
他心中的欣儿如水晶般清澈而善良,而我,只是双手沾满血迹的黑暗中的恶魔。
但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看着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就那样轻易地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真的很嫉妒,很恨!但该恨的......究竟是谁?
这一切,难道不就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罪人,是我。
"你没有错。"
简单的一句话好似一声惊雷,我猛地抬头,惊异地望着他。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眼神温暖如四月的阳光。
"关于风见家族......我还是有些了解的。风见一族,被黑暗的意念吞噬后,就会变得残忍、嗜血,甚至和以前的性格完全相反。但是......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是吧?"
他右手抚摩着我的脸颊,目光中充满爱怜。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但是......那些人的确是被我杀死的,不是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
他微微一笑:"任何人处在你当时的情况都会那样做,甚至做得更残忍。你没有杀我,也没有杀惠止大师,这说明你还在拼命地阻止恶念吧?你做到了,很了不起。"
什么?竟然还有人说我......了不起?
他目光移向远方,神情有些沉重。"其实......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哪个人手中没有几条无辜的冤命呢?跟你不同的是他们杀了人之后还说,这些人本来就该死,我才是正义的。这就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
他又轻轻一笑:"啊,都忘了,我也是‘正道人士'呢!"
听着他有些调侃的语调,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果然......你还是更适合笑容啊......"他带着温暖的笑意看着我,感叹。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
爱?我的脸有些发烧,摇了摇头。
他的手指卷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轻吻。
"我是在......你杀那个女人的那一刻爱上你的。"
"怎么可能?!"我惊叫了出来。
"很疯狂吧?我也这么觉得。"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但眼中的坚定不变。"你不知道你那一刻有多么震撼人心的美丽吧?就像曼佗罗一样,明明知道有巨毒,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怎么会?"这实在是太惊人了,竟然会有人爱上那样的我?
"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不会欺骗自己的心。"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睛异常明亮。
"但是......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呢,没有了那冰冷的锋芒,平和似水,目光清澈,还有那隐隐的忧伤,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你......"他低下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只是流连,却不深入。
我没有拒绝,可能是因为心底埋藏的东西被触动了,也可能是被他真挚的话所感动。
他的怀抱很温暖,在萧瑟的寒风中,这样的温暖让我不忍心推开。
终于......有愿意接受那样的我的人了......
也许,和他在一起,会更幸福吧?
12 试妆
"公子......"
拉着长长的声音,一个一身浅绿的俏丽少女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声音甜甜的,脸上的笑容却邪恶无比。
"什......什么事?"冷汗悄悄从鬓角滑落,我慢慢地向门口移去,随时准备逃走。
"公子......"一个和绿衫少女长得一模一样的粉衫少女也可爱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灵动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狡黠。
"啊?"
准备逃走......准备逃走......
两个少女一起笑眯眯地看着我,笑容邪恶,异口同声道:"今天我们来试试梅花妆吧!"
"不要......不要啊啊啊......"刚跑到门口的我就被两个武功高强的无良少女架了回去,留下一连串的惨叫。
一个时辰后。
"啊......神啊,真是太美了!"绿衫少女惊叹,一脸感谢造物主的表情。
"简直是完美!你怎么可以这么美啊啊啊?!"粉衫少女咬着手帕,又是感动又是哀怨。
我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镜中的人。
水晶为骨玉为肌,一泓秋水潋滟,长长的睫毛轻颤,犹如蝴蝶的翅膀。红唇似樱,由于惊呆而微微张着。一头柔亮的青丝用白玉箍松松绾着,前边的却随意地垂下,柔顺地搭在白色的衣衫上。最最引人注目的是额上那三朵红梅,绽放得妖娆,却愈称得肌肤似雪。
"公子怎么样?看你自己都看呆了,呵呵......"两个少女捂着嘴笑起来,声音好似悦耳的风铃。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给我把梅花擦掉!"
"才不呢......人家花了好久才画好的,嘻嘻。"粉衫少女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
青筋,黑线。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大吼:"凝碧!彤依!给我把它去掉!"
"不要不要不要......"两个少女咯咯地笑着,退到了门边。
"我一个男人怎么能画女人的妆!"
"啊?你是男的啊?我们忘了。"无辜的表情。你当我没看到你们眼里的笑意?
"把它去掉!"
"不--可--能!"两个少女跑出门去,边跑边笑。
我抚上了额头,无力啊......
我住在司云山庄已经有一个月了,司徒无尘派了两个丫鬟--双生姐妹的凝碧和彤依来照顾我。这两个少女看上去俏丽又有灵气,没想到她们竟然是顶级的易容师,但自从见到我之后就变成化妆师了,每天在我脸上涂涂抹抹,一天换一个样,今天竟然给我画女人的妆!
"你们给我站住!"我也冲了出去,恨恨地磨牙。你们两个!别让我捉到你们!不然......哼哼......
"啊!"刚冲出院门,就撞到了一片淡蓝,我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
"小心。"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时我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怎么这么急?"他的声音有点笑意。
我忿忿地抬起头:"还不是那两个丫头......啊,你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突然变得呆滞的司徒无尘,他紧紧盯着我的脸的目光让我突然想起那个天杀的"梅花妆"。
"别看!"我捂住了脸,双颊有些发烫。好丢人啊......
一个男人却画女人的妆,他一定也认为很奇怪吧?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拿掉我捂着脸的手,我尴尬极了,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好美......"
呃?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了他痴迷的目光。他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然后低头,在那些梅花上轻柔地一吻。
"很美啊,很适合你。"他眯着眼睛笑,眸子里是满满的温情。
嗯......我该说什么?谢谢?还是你白痴啊?
然而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算了,这样也挺好,就当让他高兴好了。至于那两个丫头......别想让我放过你们!
"好了,该用午膳了。"他笑着拉起我的手,向北院走去。
我住在南院,离北院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在去的过程中,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呆呆地看着我的脸,一动不动。
丢人啊......
踏入北院的大厅,凝碧和彤依已经笑盈盈地站着,八仙桌上是种类繁多而精致的饭菜。
两个丫头看着司徒和我拉着的手暧昧地笑,我脸有点发烧,瞪了她们一眼。回去再收拾你们!我用眼睛告诉他们。
两个丫头在司徒看不到的地方一起向我吐舌头,眼中是狡猾的笑意。
这两个......
"悦欣,怎么了?"司徒无尘转向我,估计看到了我扭曲的表情,一脸疑惑。
我用力把青筋按回去,勉强回他一个笑脸。"没事没事,快吃饭吧!"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又弯了起来,清亮的眸子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开始吃饭,一时间寂静无语。
我夹了一片青菜,偷偷地瞄他。
他......好象有心事的样子呢......
刚才的笑意已经完全退去,他默默地夹菜,脸上却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还有一丝忧虑。
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司徒......咳咳,无尘。"收到他有些责备的目光,我急忙该了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这样问,但渐渐的,笑意又浮现在他脸上。
"你在担心我?"他好象很愉快。
"当然了,不然我担心的是谁啊?"呃......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我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了吗?
"没关系,不用担心。"他笑着摇了摇头,温柔地看着我。"只是损失了一个线人而已......"
"很严重吗?"线人?哪里的线人?
他再次摇头,目光温和。"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由我处理就好了,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在这里住下去就行了。"
我看着他的笑容,勾了勾嘴角。
开心吗?应该是吧。
除了,偶尔会想起那个红衣似火的人,然后,痛彻心肺。
果然,还是......忘不掉。
13 夫妻
"完成了,美丽的司徒夫人......"
"哎呀彤依,你怎么能叫公子夫人呢--明明应该是主人第一个叫的!"
"啊......呜呜呜......公子我对不起你,我把你属于主人的第一次抢走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两个小丫头的耍宝。摇摇头,立刻感觉到了头上如山般的重量。这还不都是那两个丫头,竟然让我扮女装,头上还梳了一个复杂的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髻,什么乱七八糟的头饰都往发上弄,只是珠花竟然就插了六枝!
睁开眼,看到凝碧和彤依那貌似甜美实则邪恶的笑容,我就忍不住想......唉,还是把青筋按下去吧。
"好了吗?"一个淡蓝的身影优雅地迈进门来。
"哎呀......主人,您怎么能随便就进女眷的屋子呢......"
司徒无尘随意一笑,看到我时神情一怔,随后又微笑了起来,目光温和似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和眷恋。
他走到我面前,气息温暖而熟悉。我的心突然跳得不规则起来。
只因为他的眼中,满满的是温柔的爱意。
脸微微发烫,想移开目光却不舍得那样的温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孔,心越跳越快。
"新娘子,快叫相公啊......"凝碧戏谑的声音带着笑意。
什么相公!我瞪了她一眼,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地笑。
"这可不行哦!你们不是打算扮一对夫妻出去吗?连‘娘子、相公'都叫不出口怎么能行呢?"彤依眼中闪烁着"要看好戏喽"的光芒。
我翻了个白眼,再去看司徒无尘,他的脸上也微微染上了一丝红,神情中几分欣喜夹杂着几分尴尬。
好啦好啦,这次出门逛逛是我自己提出的,我叫还不行吗?
"那个......呃......相......相......相......"
"相什么相,还大象呢!让你叫一次相公就那么难吗?"凝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然后又把目光锁定司徒无尘。
"主人,你来!"
司徒无尘只是微笑,微笑,再微笑,白玉般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你们两个......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凝碧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彤依装模做样地深沉地叹了口气,也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两个丫头,还真是......
"悦欣。"耳边传来温和的嗓音。
"什么?"我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他勾出一抹有些深意的笑容,淡雅的声音中似乎有些迷魅。
"娘子......"
我听到那两个字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砸晕的......
"你你你你......"我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烫得能煮鸡蛋。
"不是要假装夫妻吗?"他还"无辜"地看着我。
"我不要和你装夫妻了!兄弟!兄弟不行吗?"
"大家都知道我是独子。"
"那朋友?"
"扮我的妻子就这么让你为难吗?还是......你讨厌我?"他眼神黯淡了下来,孤寂的神情让我的心一紧。
"我没有......唉,好啦好啦!夫妻就夫妻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我烦躁地挠了挠头,碰歪了一枝珠花。
他温柔地笑着,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得色,上前帮我插好珠花,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
"我也知道你不愿意,但经过九鸣宫那一战,你的模样已经被一些人牢牢地记在心里了,只有转换性别改变身份才能不让人起疑......"
"我知道。"为了不让经过那一次大战的人起疑,也为了......不让那个人找到我......
但或许,他根本不屑于找我吧?
或许,此刻的他正搂着那个少年柔情蜜意吧?
或许......他根本已经忘了我吧?
"悦欣......"司徒无尘把我搂进怀里,声音温柔而坚定。"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但是,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很高兴,无尘。
我紧紧地回抱他,他的温度让我眷恋。
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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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变暗,最后,暮色四合。
一点一点的灯光次第亮起,一片金色的光芒闪烁,驱走了黑暗,照亮了人们脸上的笑容。
年关将近,人们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喜气,路边人家的大门上红色的灯笼也增添了不少年味。挣扎了一年,忙碌了一年,辛苦了一年,终于能在这短短的十几天中暂时放下烦恼,敞开心胸来迎接新的一年。即使将要到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也与此时无关。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去想前尘,不去念后世,所有的放纵尽在此时,所有的欢笑皆在此刻。
即使是悲凉的笑容,也要将它染上几分洒脱;即使是苦楚的泪意,也要将它挥洒成一片微笑。
忘了所有,忘了所有。只在今宵。
14 遇刺
人很多。
视线透过白纱,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了几分不真实。
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在寒风中手心的温度弥足珍贵。隔着白纱,我看到了他模糊却温暖的笑。
"怎么,觉得带着面纱难受吗?"他的嗓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
"还好吧......"真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怎么想的,既然要带面纱干脆把妆化得比较难看直接出门就好了,还振振有辞地说什么"丑化美貌是要遭雷劈的",硬给我化了个美女妆又带上了一个面纱,这不明显是吃饱了撑着的吗?虽然我腹诽得厉害,但也不敢把面纱拿下来,本来一个俊逸无双的美男子已经够显眼了,再来一个祸国殃民的......估计我们今天就回不去了。
正想着,锣鼓声和阵阵喝彩声从左前方传来,我精神一震,拉着他的手就向那边挤去,他轻轻一笑,握紧了我的手。
一路挤过去,叫好声越来越近。围成一圈的人们兴致勃勃地看着两只金黄色的"狮子"在大头罗汉的引逗下摇头晃脑,时而立起身来,时而同时在地上打滚,动作娴熟利索,引来赞叹无数。
"放红包!"一个笑咪咪的中年人喊道,微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随后立刻有人出现在表演现场不远处的旅店的二楼上,将一个红包放在牌匾后。人们见了纷纷起哄,随着"狮子"和罗汉的前进向旅店前涌去。
"人多,小心点。"我正要和别人一起向前走,耳边传来了司徒无尘的声音。我点点头,心里一阵温暖。
在旅店前,两只"狮子"直直地立起身来,却还是离牌匾有一定的距离。围观的人们有些开始叹气起来,我也不禁有些担心。两只"狮子"放下"前腿",又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忽然一只"狮子"一跃而起,踏在另一只的背上,再次直起身来,拿到了红包。看得惊呆的众人轰然爆发出叫好声,我也开心地鼓起掌来,为他们喝彩。
"有点奇怪。"身边传来他有些低沉的嗓音,我一愣,问道:"哪里奇怪?"
"现在卖艺的人功夫都这么好吗?还是说......"他沉默了,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此时两只"狮子"得意地摆着头,就地打了几个滚,一直滚到人们脚边,人们惊笑着后退。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眼前掠过一阵黄色的影子,"狮子"竟然甩掉了皮毛,四个穿着紧身黄衣的人抽出四把剑同时向司徒无尘攻去!
我惊呆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和那四个人缠斗。
两道恶意的目光射来,我一凛,对上了那个扮"罗汉"的人的眼睛,锐利、狠毒的眼睛。
他猛然从逗弄"狮子"的拂尘中抽出一把短剑,明晃晃的剑闪电般地向我刺来!
我握紧了拳,不能用风刃,不然就会暴露我的身份,也会连累无尘!
司云山庄的庄主和那个杀人恶魔在一起?别开玩笑了!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这样想!
我利用风快速移动,迅速闪开攻击,而别人却只会认为我轻功很好不会怀疑其他的。
但那个人也不是好打发的,凌厉的招式让我有些招架不及。躲闪中,戴在头上的面纱猛然掉落,对方见到我的脸似是吃了一惊,动作也停了下来。
"悦欣!"无尘被那四个武功一流的人缠住,一时也不能脱身,只是焦急地看着我。
这一叫倒让对面的人清醒了过来,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低声说道:"原来是......司徒夫人吗......"
淡淡的尾音消失在风中,那一把反射着强光的剑刺痛了我的眼睛。
"悦欣!!!!"耳边传来他疯狂的呼喊,他飞身向我奔来。但在他碰到我衣角之前,一片白色突然占据了我的视野,腰身被搂着,一人带着我迅速离开。身后传来无尘的怒吼和刀剑相击之声,估计他又被那些人缠上了吧。
被搂在怀里,呼啸的风从耳边略过,冰冷又有些疼痛。
我慢慢地说:"小六,放开我。"
白衣人停了下来,一对清澈似水的眼睛望着我,其中有丝丝喜悦和痛苦。
"悦......你......"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又矛盾。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动了一下,向我伸出来似乎是想触碰我的脸,我后退了几步,他的手颤抖着放下,神色中是满满的痛苦。
"你想说什么,快点说,我还要回去。"我看着他皱眉的模样,心中微微地疼。
"回去?你还要回到那个司徒无尘的身边吗?"他的神色变得愤怒,语气也硬了起来。"先是殷华离,现在又是司徒无尘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呢?"
听到那个名字,我的心猛然一跳,像被什么突然刺了一下。
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提到这个名字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恍若隔世。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要回去了。"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我转身要走。
"悦!"他竟然从后面抱住了我,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
"为什么......我不懂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而他们却能轻易得到你?我就不行吗?为什么你......从来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他痛苦的声音在我耳边弥漫。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我们在一起,本身就会是一个错误。"我轻轻地说,身后的身体轻颤。
"我不爱你,曾经不,现在不,将来也不会。"把话说清楚了,也是对他好。尽管一时会痛苦,但以后他总会找到他的幸福。我不值得他这样无结果地付出。
"所以,放手吧。"
有些飘渺的声音在风中弥散,有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滴在我的脖子上。
他慢慢松开了手。
我飞快地离开,一次也不敢回头。
心里涨涨地疼,像有什么要爆开了一样。
寒风贴着脸颊呼啸而过,生生地疼。
恍惚中,一个白衣的身影似乎站在我面前,眼神哀戚,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15 隐阁
"悦欣!"远远地传来他的呼喊,下一秒我就被紧紧地抱在怀中。
我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有力却颤抖的怀抱,耳边是他急促的喘息,慢慢地张开手臂,回抱他。
"无尘......"
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收紧的手臂和甚至能感觉到的剧烈的心跳告诉了我他的担心。
紧紧相拥,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松开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用已经恢复平静的语气道:"回去吧。"
我默默地点头,这样一闹当然什么游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眼角一瞥,一道血红刺痛了我的视线,我惊了一下:"无尘,你......受伤了!"
他举起自己仍在流血的右臂,苦笑:"没想到那几个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单枪匹马果然不行。"
我看着他那道深深的伤痕,心里一阵抽痛。用风刃从衣衫上割下一块雪白的布,小心地缠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不用抬头,我也能感觉到他那温暖的目光,其中的温柔几乎要将我融化,我悄悄地红了脸。
包扎完,他轻轻拉起我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迈上了回家的路。
是的,回家。
回到了司云山庄,凝碧和彤依立刻迎了上来。本来以为两个小丫头看血就会大呼小叫,没想到她们脸色沉静,利索地为无尘上药、包扎,平时的调皮和戏谑的全没了踪影,竟隐隐露出一种高手才有的气质。
原来这两个女孩,真的不是简单的人物。
经过了这次事件,司云山庄渐渐有了几分严肃的气氛,原本浓浓的年味被冲淡了很多,人们脸上的喜色变成了谨慎和肃穆,整个山庄的警戒也加强了许多。
我有些担心,好象有什么大事在暗中酝酿,即将要发生了一样。
然而他还是温和地笑着,摇摇头让我不要担心。
但是我又怎么能不担心?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刺杀你?"两天后,我实在忍不住,向他问道。
他刚要摇头就又被我抢了先:"你不告诉我也可以,大不了我自己去查!"
他有些惊鄂,随即又温柔地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目光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和纵容。
"那些人啊......你听说过隐阁吗?"
隐阁?好象很神秘的样子。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那些阁啊帮啊的。
他眼神深邃,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隐阁......是江湖上第一大的杀手组织,只要给足够的钱,什么样的任务都会接,哪怕是......刺杀皇帝。"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人--可真够大胆嚣张的!
"在江湖上,隐阁的性质也很难说。很多人说它是黑道,但讽刺的是,不少白道人士也曾光顾过隐阁。正确来说,它是跳出简单的黑道白道界限的存在,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杀人组织。"
他停了下来,皱着眉思考,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隐阁也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和九鸣宫出道的时间差不多。只用短短的三年就发展成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隐阁的那位神秘的阁主倒真是个人物。"
"阁主?"我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眼神冰冷而邪恶的老人的形象。
"没错,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连他的相貌、名字也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是,他对阁内的杀手极其严格,任务一旦失败,下场只有死。虽然残酷,但也训练出了有‘暗夜刹羽'之称的江湖第一杀手。"
"而这次......虽然不是‘暗夜刹羽'级别的人,但也不容小觑。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想买我这条命呢?"他笑了出来,眼神却如寒冰般慑人。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人会有这种表情。
难道,这才是......
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让我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影。
"这些东西你不用担心,让我来处理就行了。"
又是这句话,我不禁有些生气。
"每次都说得好象跟我无关似的,你就这么排斥我干预有关你的事吗?说到底,我对你来说,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他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慌张:"不,不是这样的,悦欣你别生气,我根本没有这么想......"
"那以后有关你安危的事情要让我知道,"我顺着竹竿往上爬,"我也不弱啊,我也可以保护你!"
他听到这句话后眼睛睁大了,但随即又会心一笑:"是啊是啊,到时候还有劳风见大人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司徒某人了!"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也笑着把我搂在怀里,温热的唇在我额头上流连,最后......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嘴,任他温柔纠缠。
心里很平静,没有颤栗的感觉。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经过了那些苦痛,我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
总有一天,那个红色的身影会在脑海中渐渐淡去,连带着他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和风情万种的微笑。
那个说过"你的眼泪,真想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的人,是谁?
那个捻着一朵白色的独情对我微笑,一身红衣似火的人,是谁?
那个抱着我,缓慢而坚定地说,"这世上,我只要你欣儿一个人"的人,又是谁?
终有一天,我会平静地面对着这些渐渐消散的回忆,心静似水。
再也不要想起,再也不会想起,我生命中那段绚烂如火的红色风景。
我再也不会记得你,殷华离。
16 夜思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来,在"万来客栈"前停下。马车的布帘被掀开,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下了车,一手掀着布帘,一手伸向车内,脸上温柔的笑容让路过的姑娘小媳妇们都红了脸。只见马车中伸出一只柔美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男子的手上,接着一个女子走下了马车。
这位女子身着紫色华服,头上却带了一个斗笠,白色的面纱模糊了她的容貌。男子亲昵地搂着她的肩,小声地说着什么,脸上也露出了宠溺怜惜的表情。虽然不知道那女子生得如何相貌,但看那男子的英俊和模糊的轮廓,也能猜出定是倾城佳颜。一身淡蓝的俊美男子,和一个紫服的佳人,真是天生一对啊!真是天作之合啊!真是羡煞旁人啊!
...... ......
屁啦!那个"女子"其实就是我啦!我一头黑线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即使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人们探究和好奇的目光。幸好司徒无尘的一句话让我摆脱了站在大街中央被人当猴子观赏的尴尬:"就是这里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说着,他拉起我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客栈。
"老板,一间上房。"
一间?
我正要开口抗议,他便笑着打断了我:"娘子,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今天早点歇息吧。"他可以把"娘子"两个字念得很重,温柔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得色。
哦哦,我忘了我现在是他的"娘子"了,丈夫和妻子要住一间房......
不管给自己做几次心理建设,我还是想说:这天杀的"娘子"!|||||||
"好,天字三号房,二楼右转第一间,这是您的钥匙,您拿好。小石,给客人带路!"看到无尘拿出的一百两的银票,客栈老板胖胖的脸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上楼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腰,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挣脱。丈夫和妻子这样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上到二楼,正要往右拐,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熟悉的声音像一道雷把我从头劈到脚。
心疯狂地跳,猛然涌起的是喜悦还是悲伤我已经分不清,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无尘摇晃着我,我才大梦初醒地看着焦急的他,一脸茫然:"怎么了?"
无尘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笑没说别的,只是说:"到了,我们进去吧。"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只是那笑容,怎么看似乎都有些勉强......
收回了心神,我再细细地听,已经听不到任何说话声了,刚才听到的似乎只是幻觉。我自嘲地一笑,不是说要忘记他吗?为什么又只是误以为听到了他的声音就如此激动?
摇摇头,我跟着无尘进了屋。不该想的,就不要去想了吧。
让倒茶水的小二退下,关上门,我做在桌前发呆,脑子里却空荡荡的一片,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欣......悦欣?"听到无尘的唤声,我抬起头,看着面有忧色的他:"怎么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说,明天我们就要参加武林大会了,今晚你好好休息,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有什么变故,甚至,隐阁的人也会来。"
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地问:"无尘,你想成为武林盟主吗?"
他一愣,既而笑着说:"当然,谁不想称霸群雄、号令武林?我们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不就是为这个吗?"
是......吗......
我垂下眼睛,额发遮盖住了我的表情。
是啊,哪个男儿不想成就一番霸业、翻覆风云?但是......无尘,你知道吗?我只是想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
我累了,不想再去争什么,也不想受万众瞩目,我只是想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安静地看着日出日落,任时光模糊一切,心静如水。
但是,你既然想成为武林盟主,我也不会反对。
虽然,成了盟主之后,你就不会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你要心怀天下,我却只是想要一份全心全意的温暖。
无尘,你不会懂。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闪来闪过,却抓不住一丝真正的思绪。我睁着眼,无尽的黑暗在眼前弥漫。
身边传来悠长的呼吸,他已经睡着了。
床很大,两个人睡也一点也不觉得挤。我们隔了大概半尺,盖着同一张棉被。
突然想起,每次和那个人一起睡,他都会紧紧地把我抱进怀里,像怕我跑掉一样,温暖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包围着我,令人安心。
而现在,我蜷缩着身体,即使盖了厚厚的棉被也还是冷,冷到发抖。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寒风吹进来,不管怎么补都没有用。
我在黑暗中悄悄颤抖,用力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不眠之夜爆发,像潮水一般汹涌着将我淹没。
我很想他,真的真的很想他。
想他红衣似火的惑人风情,想他温柔似水的微笑,想他宠溺的声声呼唤"欣儿......欣儿......"
我一直对自己说忘了他吧忘了他吧,其实都是自欺欺人。我不敢放纵自己思念他,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行尸走肉,还是心死如灰?我不敢想象。
但所有的压抑都在此时爆发,只因为白天偶然的幻听,只因为那并不存在的熟悉的声音。
我到底该怎么办?
华离,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这么心痛?
17 重逢
第二天早晨起床,我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感觉。胡思乱想了很久,连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都不知道,但看着无尘神采飞扬的面孔,我还是勉强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脸。今天是他要实现自己梦想的日子,我不想扫他的兴。
胡乱挽了下头发,我对着镜子里面发丝凌乱的人干瞪眼。没办法,凝碧和彤依都没来,头发只能自己打理了,而结果就是......新鲜出炉的鸡窝一个......
"你呀......"一声轻笑,一只优雅的手拿过了象牙梳,替我细细地梳起发来。他的动作很轻柔,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我有些烦躁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带着笑意,带着眷恋,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的目光......
"好了。"他说着,俯低身子在我发上轻轻一吻,接着笑着为我戴上斗笠,道:"美丽的娘子,我们一起去楼下就餐吧。"
又来!我隔着面纱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得更欢快了。无力啊......
下楼的时候他亲昵地搂着我的腰,我也懒得抗议了,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在就餐了,目光都刷刷地定在我们身上。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低下头,余光却扫到角落里那一片烈烈燃烧的红。
我猛然抬头。
有个上楼的人撞了我一下,斗笠飘然坠落。
"抱歉......啊!你--"
熟悉的声音,一张面如桃花的脸孔映入了我眼帘。
竟然是......流夏......
我向那个角落望去,那片耀眼的红刺伤了我的眼睛。
他坐在那里,眉目精致如画,细长美丽的手指持着一杯酒,神情冷漠地望着我。
我被他那样冰冷的目光刺到想发抖,突然觉得腰间搂着我的那只手臂是那样难以让我忍受。
我挣脱开了无尘的搂抱,他的目光让我无由地感到心虚。然而一转头,无尘那双盛满悲哀的眸子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无尘......我不是......"
"够了!"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传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站起身来,目光阴冷:"流夏,我们走。"话虽是对着流夏说的,视线却一直在我身上。让我浑身发冷的视线。
"主人......"流夏看看我,欲言又止,眼中隐隐露出一丝失落,最后还是说了声:"是。"
我看着他红色的背影走出客栈,消失在人海中,眼睛不禁一阵酸涩。
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远......那么远......
远到,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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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人声如潮。
嘈杂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像隔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他们在笑什么呢,在喊什么呢......
擂台上人影翻飞,刀光剑影,利刃过处,一道血色猛然溅出!
--血!
我浑身一震,从漫无目的的神游中清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身在千澜山庄,而眼前是武林大会的比武擂台。
"点苍派李云龙获胜!"洪亮的声音传来,立刻又是一片沸腾。
望着那些人得意兴奋的神情,我不禁有些恍惚。突然感觉到侧面的目光,我转头看向无尘,目光一相接他却马上避开了,面无表情。
心里掠过一片迅疾的疼痛,我透过轻柔的白纱望向远方。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忘不掉那个人,却又贪恋无尘的温柔,到最后......还是伤了他......
"对不起......"轻轻地出口,余光看到他的身躯一震,紧握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
我移开目光,不忍看他的表情,揪心的酸涩渐渐蔓延开来......
"承让了!"一个明朗的男声响起,原来是李云龙又击败了一个向他挑战的对手。
"还有哪位英雄想和在下切磋一下吗?"他负手直立,年轻的脸上是耀眼的自信和傲气。
擂台下立刻议论纷纷,有赞叹的,有不屑的,有犹豫的,有鄙视的......
"呵呵......"一阵轻笑在风中回荡,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神情一凛,听声音此人年龄不大,内功竟如此深厚!
偌大的比武场一时没有一个人出声,只有带着寒意的北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呼啸而过。
"谁!究竟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人高声喊了出来。
又是一阵轻笑,疾风掠过,发话的人已经颓然倒下。鲜血缓缓从他的咽喉处流出,染红了那根深深入喉的白簪。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立刻一片混乱。
在刺耳的嘈杂声中,一抹绿色在擂台中央飘然落下。
明眸一转,漾起了隐隐流光,嫣然一笑,勾起了种种风情。
色如三月桃花,面如娇嫩花瓣。
我倒吸一口冷气,霍然站起。
--流夏!
他为什么......
"你是何处妖人,竟敢滥伤无辜!"从对流夏美貌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李云龙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
"我?"流夏一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衣袂翻飞,绿色的身影如电般迅疾,逼得李云龙步步后退。
"刷!"一个拔剑的声音响起,白光一闪,李云龙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流夏从他胸口上拔下剑,鲜血顺着泛着冰冷光芒的剑身滴在地上,令人心寒。流夏回眸一笑,柔柔的声音响起:"下一个是谁?"
流夏!
我震惊地看着他冰冷的微笑,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人是谁?是那个担忧地看着我的流夏吗?是那个气急败坏地喊着"公子,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又披着单衣跑出去了!"的流夏吗?是那个被点了穴道,不顾一切地对白芷琉喊着"你别动他,不然我跟你拼命!"的流夏吗?
没有人回答我,那个绿色的身影站在高高的擂台上,嘴角是温柔的笑,从剑上滴下的血在他脚下汇聚。
寒风呼啸。
18 惨象
"怎么,没人敢上来吗?所谓的武林英豪,原来都是缩头藏尾的狗熊!"流夏轻蔑地一笑,惹得台下的骚动更大。
"区区一个妖孽,竟敢口出狂言!"
"呸!老子才不屑于和一个妖人打,怕污了我的宝剑!"
"狂妄的无知小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 ...... ......
流夏冷冷地看着怒骂的人群,眼里闪着阴冷的狠意。
"兄弟们,上!"四个人飞身上台,四把明晃晃的剑同时向流夏攻去。流夏身形闪动,在四人的围攻中游走,不出二十招就把四人全部放倒,其迅速,其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妖孽!"众人再次被激怒,岭云派十几人全部飞上擂台,一刻钟后,擂台上横尸一片。
"还有人吗?"流夏笔直地站在擂台上,绿色的衣袂在寒风中翻飞。
他右手的衣袖被划破,长长的一道伤痕深可见骨,我看到他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我望向他,心里是针扎的痛。
为那些被他杀的人,也为他。
华服一去,露出里面白色的男装,斗笠一抛,现出我的本来面目。
轻轻一扯,所有的首饰叮当坠落,长长的黑发开始在风中飞舞。
足尖轻点,御风而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飞上擂台。
忽略身后那悲伤的目光,假装没听到那声忧心的呼唤。
无法弥补我的罪过,只能制止即将到来的杀戮。
我,不会再逃避。
"你......"流夏冰冷的目光渐渐消融,化成了一片安静的哀伤。
我默默从衣服上撕下一片白布,为他受伤的手臂包扎。
他眼中流光闪动,颤抖着唤到:"公子......"
我望着他,轻轻地说:"流夏,住手吧。"
"别再杀人了。"
"流夏,回去吧。"
"不可能!"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音调让我浑身一颤。
一身红衣似火,青丝柔亮如墨。面容精致如画,神情寒冷似雪。
火与冰的极至,烈烈燃烧的血色红莲。
只是几个月的分离,却仿佛经年。
眼前一瞬间晃过所有的片段,最后看到的是......他无情的眼神。
"你想阻止我?"凤目微眯,射出危险的光芒,如一支冰箭直插我心底。
"今天,我要成为武林盟主,阻碍我的人,杀。"平静的声音,阴狠的意味。
众人哗然一片。
"你是谁啊?狂妄之徒!"
"武林盟主才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渣当!"
"快点滚下去!"
听到这些话,他眉一挑,不怒反笑。
"那么......开始吧。"
瞬间,人群中二十几个人撕掉人皮面具,长剑出手,身形如电,秋风卷落叶一般迅速杀了几十人。
惨叫连连,血色满天。
"住......住手!"
我惊恐地看着这人间地狱,过于鲜艳的红色让我有些头晕,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挣扎要释放--
"所有的人,立刻住手!"一个清亮的声音随风而来,一匹栗色骏马冲了进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官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最前面的那人身着战衣,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头盔上红缨似火,清丽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原本如幽谷百合的少年换上战衣就成了英姿勃发的将军,美丽被英气代替,一把长枪气势惊人。
小六--白芷琉!
"九鸣宫宫主殷华离伙同手下犯上作逆,谋害当今四王爷,罪大恶极,殷华离及九鸣宫歹民全部连诛九族,永不翻案!"
什......什么!
杀死那个男人的......不就是我吗!为什么要灭九鸣宫?
小六,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又为什么为朝廷卖命?
高坐在栗色骏马上的他长枪一挥:"上!"
官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不论是谁,见者便杀。纵使众人身负武功,只身一人却也抵不过十几个官兵的围攻。
杀戮!到处都是杀戮!
惨叫声直入云霄,鲜血高高溅出!
死亡的绝望笼罩着整个山庄,恨意和恐惧在无限膨胀......
"不......不要!"我拼命抱住了头,心底的野兽闻到了鲜血的气息,即将冲破束缚!
"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了!住手啊!"
"悦欣!"我听到无尘焦急却飘渺的声音。
"悦!殷华离你让开!跟你的帐等一下再算清!"白芷琉愤怒的声音。
"哼,白家的余孽,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是他......冰冷的声音......
"你......你知道我是谁?!"
"早就知道了,在你假装成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不可能?你还记得当时我把你摔到树干上吗?趁着抓着你的手腕,我就已经探出来你拼命隐藏的内力了!你真以为我输内力给你是为了保你的命?笑话!输给你的至阴的内力就是为了废掉你的武功!"
"怎么会......不可能!我的武功根本没有废!你在胡言乱语!"
"是吗......那......你来杀我啊,用你的武功杀了我啊!"嘲笑的声音。
"是你自找死路的!"刷刷的枪声。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头剧烈地疼,无尽的黑暗气息向我袭来,被杀的人的愤怒和仇恨被那个野兽疯狂地吞噬,它迅速地膨胀--
"不要啊!!!"
"怎......怎么会这样......我的内力......"
"痛苦吧,被自己的内力反噬的滋味怎么样?我输给你的内力就是等你用十成功力的时候突然爆发,让你的内力疯狂反噬,你的一身武功当然也会化为乌有!"
"殷华离!!!"
"当年是我杀了你全府,今天,我就让你和你家人团聚吧!"
"不--"我猛然抬头,看到浓郁的红雾变成利刃穿透了白芷琉的胸膛。
"小六!!!不要!!!!"
他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地,倒下。
他静静地倒在地上看着我,眼角流下一低晶莹的眼泪。
他的嘴唇在动,在困难地说着什么?
"悦......悦......我爱你......我......爱你......"
铺天盖地的红雾突然爆发,卷着小六的身体,轰然爆炸!
血雨......满天都是血雨......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血雨滴到我的脸上,我的心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这是小六的血......和肉......
那个会静静地望着我笑的孩子,不见了。
那个说要带我走的美丽少年,不见了。
那个说爱我的人,不见了。
化为这血雨,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啊!!!!!!!!!"
心中有什么突然爆裂,黑暗的野兽狞笑着呼啸而出。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光!
19 苦战
(以下转为第三人称)
在一片混乱的千澜山庄,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以白衣的少年为中心轰然炸开!
无数人被猛烈的气流卷起摔出几丈远,一阵惨叫过后是惊人的寂静。
妖怪!这一定是妖怪!
人们惊恐地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绝美少年,他闭着双眼,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黑色的长发疯狂地飞舞。
殷华离站在半圆形的红色防护壁后,眼中的感情有些复杂,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冰冷。
少年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眼眸在人们面前展现。
金色!金色妖眸!
众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神经紧绷到几乎要断裂,整个山庄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风见悦欣无视众人畏惧的眼光,只是紧紧盯着殷华离,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一扬手,两道强大的气流咆哮着气势汹汹地向殷华离冲去!
殷华离脸色一沉,红雾弥漫,瞬间在眼前形成了三层防护壁。
第一层防壁被毫不费力地冲破,第二层防壁在抵消了一道气流后也蓦然消散,最后一道气流与第三层防壁轰然相撞,巨大的震动让众人胆战心惊。
扬起的尘土渐渐散去,殷华离静静地站着,身前的防壁裂痕累累,终于悄然消失。
"你竟然要和我为敌?"殷华离声音不大,却饱含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感。
风见悦欣在空中俯视着他,神情冰冷,周身却散发着悲哀的气息。
"多说无益,殷华离,出招吧。"风见悦欣冷冷地说,风起,纠缠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好!好!好!"殷华离眼中的温度立刻降到最低点,周身的压抑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紧张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战斗一触即发。
"不!悦欣!住手!"一个焦急的声音打破了几乎凝滞的气氛,司徒无尘冲到两人面前,望着浮在半空中的风见悦欣,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哀求。
"悦欣......不要管这些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别这个样子了,你不是讨厌这种事情吗?悦欣,回来吧,我求求你回来吧!"
司徒无尘的声音充满了悲怆和绝望,因为他有预感,如果再不阻止风见悦欣,他就会永远失去他!
风见悦欣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一抬手,一股气流卷着司徒无尘的身体将他摔了出去。
司徒无尘无力地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有他才知道,看似惨烈的一摔其实根本无伤皮骨,甚至是风把他托到地上的。
悦欣,你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不对?
你这样是告诉我,不要我多事吗?
是在告诉我,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能插手,对吗?
是在告诉我,我已经失去你了吗?
风吹动着他的额发,似是无声的安慰。
司徒无尘睁开眼看着那个似乎遥不可及的身影,眼睛渐渐模糊。
悦欣,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啊......我想要的,是......
"那么......你就好好接招吧!"话音刚落,红色的浓雾便如猛兽一般向风见悦欣冲去。
灵巧地躲闪开红雾的包围,风见悦欣化气流为利刃,利落地劈开气势汹汹的红雾,一个轻盈的后翻落在地上。
"热身完毕了吗?"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那么......就该我了。"
瞬间,空中浮出数十把透明的剑,将殷华离包围在其中。
"竟然是......拟物......"殷华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风见悦欣不语,瞬间,数十把剑从四面八方同时向殷华离刺去!根本没有退路!
数声巨响,红色的雾气弥漫。
一个红色的身影翻出浓雾,稳稳地落在地上。同时,数把剑亦从雾中冲出,紧追不舍地向他刺去!
殷华离眼神阴冷,灵力猛然提升,一挥手将剑包裹在红雾中,几十把剑被强行绞碎!
殷华离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然而风见悦欣却毫无表情。
突然,被绞碎的剑化为尖锐的气流汇在一处,形成一把新的透明的剑,闪电般地向毫无准备的殷华离冲去!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
风见悦欣垂下了眼,淡薄的身影在风中有种凄凉之感。
连绵不断的血缓缓地在地上蔓延。
殷华离笔直地站立着,一把透明的剑穿透了他的右肩。
剑渐渐化为风消散,只剩下骇人的伤口迫不及待地流着血。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风见悦欣悄悄地握紧了被衣袖遮住的手,手指用力到发白。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殷华离的平静的声音传来。
风见悦欣身体一震,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仿佛能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不知道那是谁的心。
漫天的红雾弥漫开来,包围住了整个山庄。
天地一瞬间变得血红。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红雾之中。
风见悦欣静静地站着,四周除了红色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与人世隔绝一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死寂的沉静。
"欣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风见悦欣身体一震,猛然转过身去。
红色的身影渐渐从红雾中显现,微笑着望着他。
看到那久违的带着爱意和宠溺的笑容,一股强烈的酸涩猛然冲上眼眶,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泪水就这样喷薄而出。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只使他的幻觉而已,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没错,这是凤殷一族的迷魂术,能让人看到自己心里最渴望的事情。
但殷华离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风见悦欣面前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幻影。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想到。现在的他,正在为迷魂术的成功露出一个冷笑。
与此同时,风见悦欣被幻影紧紧地搂在怀中,眼泪,无声地流下。
20 断绝
静静感受着那个温暖的怀抱,风见悦欣深深把头埋在他怀中,眼泪打湿了那人火红的衣襟。
"华离......华离......我很想你......"他小声说着,闭上眼睛,睫毛一颤,晶莹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幻影一手搂着他,一手悄悄一翻,一把火红的匕首出现在那修长白皙的手中。
"非常非常地......想你......想到不敢再想起你......"风见悦欣缓缓睁开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眼中闪烁着绝望。
幻影温柔地看着他,手上的匕首却狠狠地向他背后刺去。
"但你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化作无数细小的利刃的风瞬间把幻影的身体切割开来,幻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化作了一阵红雾。
看着在指间缓缓流淌的红雾,风见悦欣泪流满面。
"为什么要逼着我做这种事......为什么要逼着我杀了你!"
漫天的红雾渐渐退去,殷华离知道自己的幻境已经被破了。虽然知道这点伎俩还杀不死身为双魔族之一的风见悦欣,但看到他的眼泪的时候所受的震动绝对大于看到他的完好无损。
心像突然狠狠地劈开,他的眼泪仿佛流淌在自己已经破裂的心上,疼得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无由的愧疚疯狂涌现,想紧紧把他抱入怀中安慰他,只求他不要再流泪,不要再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
突然欣儿的脸和眼前流泪的少年的脸重合,欣儿望着他,眼中写满了痛苦、悲哀,以及......绝望......
殷华离猛然倒退了一步,心剧烈地跳,仿佛要冲出胸膛。
怎么会......眼前明明是逆影......欣儿......怎么可能......
风见悦欣微微仰起头,让无情的风擦干他的眼泪。头顶的天空是那样蓝,蓝得寂寞......
"殷华离,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已经恢复冷静的风见悦欣毫无表情地说,狂风舞起他的黑发,如同魔物。
殷华离紧紧地盯着他,不发一言。心,却乱了!
当狂怒的风刃像他袭来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风见悦欣的每个表情,丝毫没有闪躲。
看到风见悦欣惊慌的表情时,他笑了,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天空。
"笨蛋!!!!你为什么不躲!!!!!找死啊!!!!!"风见悦欣几乎是瞬移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倒下的身体。手止不住地颤抖,当看到那道几乎占满了整个胸膛长度的狰狞伤口时,刚被风干的眼泪又喷涌而出。
殷华离吃力地握着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欣儿......"
风见悦欣的身体剧烈一震,刚想否定却看到那双带着深沉如海的思念和痛苦的眼眸,那个"不"字就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那是几乎带着恳求的眼神。
太久的思念和等待苍老了时光,拍凉了孤单身影的肩膀。一日岂止一秋,却已千年。多少个千年的堆积压弯了悲苦的心,人前的冷漠在人后都化成致命的毒酒,只能和着泪一滴一滴地饮下,且任那阶前点滴到天明。
已经想念到绝念,希望到绝望,这又是怎样无奈的痛?
这样的痛由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中蔓延开来,如丝般密密地缠绕住了他,让他不能呼吸。
"华离......"
眼泪落下,和鲜血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你......你承认了?欣儿......欣儿!"殷华离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挣扎着坐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了他,狂喜交织着身体上疯狂叫嚣的痛,毁灭般地席卷了他。
"欣儿......欣儿......欣儿......"听着他一遍一遍的呼唤,感觉到胸前的衣衫被他的血湿透,风见悦欣用颤抖的手臂回抱他,眼里是无尽的悲伤,悲伤到绝望。
"欣儿......跟我回去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风见悦欣闭上了眼:"已经......太晚了......"
"什么?!"
风见悦欣突然挣开殷华离的怀抱,后退了几步站在他面前。
"欣......儿?"殷华离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能言语,只能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要立刻消失的人。
仅仅是几步的距离,为何会如此遥远?
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殷华离,你杀了我弟弟,我无能无法为他报仇,只希望以后我们永不相见,直到......故逝......"
殷华离震惊地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么......永别吧......"风见悦欣轻轻转过身,向庄外走去,单薄的身影悄悄地颤抖。
"欣儿......不要走!你不能这样!"殷华离挣扎着站起来,却因失血一阵眩晕,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欣儿......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你怎么惩罚我也没关系,只是不要走......我受不了再次失去你!"
身后传身后传来仿佛被撕碎灵魂的呼喊,风见悦欣的泪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公子!你不能走!"一旁的流夏突然拦在风见悦欣面前,看到他满脸的泪时吃了一惊,眼里也带上了悲哀和怜惜。
"既然这么心痛,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风见悦欣任眼泪恣意流淌,一个闪身绕过流夏的阻拦,狂风呼啸,决然御风而去。
殷华离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慢慢地倒了下去。只是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风见悦欣急速前行,尽管极力捂住嘴,呜咽还是泄露了出来。
"既然这么心痛,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不,他不能留下来......
难道能只顾自己幸福却忘了化为血雨的小六?难道能在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怀里毫无芥蒂地微笑?还有今天那些被杀的人,难道能当那场惨剧并不存在?
不!不止这些,还有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那些被风刃生生撕碎身体的人......
难道他们的爱要建立在这么多血淋淋的生命上?
难道他能无视他们的罪恶盲目地享受幸福?
死去的人们的冤魂会缠绕他们一生!即使在一起,他也会时时想起那些惨象......
他们都背负了太沉重的罪!
而罪人,是不配幸福的!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救赎......
风见悦欣停了下来,眼前是庄严肃穆的寺庙,悠悠的钟声在寺间回荡。左前方,惠止一身黄色的袈裟,静静地望着他。
风见悦欣慢慢地走过去,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师父,我想......出家......"
<全文终>
番外之空林寺传奇
第一章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呃......还有一堆中年和尚青年和尚少年和尚小和尚......
"清流,干嘛呢?还不出来扫地!"一百三十六师兄又扯着大嗓子在"打鸣"了。
"哎!知道了!"我丢下手里的毛笔,留下桌面上龙飞凤舞的大作,像一只轻快的蝴蝶一样像门外奔去。
咳咳......不好意思,最近在学比喻句......
一阵风吹来,桌面上被压着的有点泛黄的纸张哗哗作响,我一扭头,看看第一张纸上写的"空林寺之大事件簿"几个大字,满意地笑了一下,跑出门去扫地了。
啦啦啦......刷刷刷......我是扫地的小行家......
什么?你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老兄,你不要说你穿越时空又失忆啦。往上看,第一行,这里就是山里的那个寺庙--空林寺--少林寺第一大分寺,而我呢,就是寺里的第一百四十六个弟子--大名鼎鼎的清流大师!职责是......扫地......
"专心点!有你这样扫地的吗?就这样马马虎虎地扫能行吗?你对得起师叔祖小师叔祖师傅师兄师伯师兄师弟对你的期望吗?你对得起卖给你扫帚的王大伯吗?你对得起......"一百三十六师兄又像刚下完蛋的母鸡一样开始罗嗦了。
"你对得起你昨天晚上吃的萝卜白菜馒头稀饭吗?"我打断他的话,拿扫帚在地上悄悄地写了"八婆"两个字。
"你!"一百三十六师兄开始吹眉毛瞪眼睛(当和尚就是不好,要吹胡子没胡子,要吹头发没头发),恶狠狠地说:"好啊!翅膀硬了敢顶撞师兄了!今天中午罚你不许吃饭!"
我向他身后悄悄一瞥,"哇"地一声丢掉扫帚,哭着向那个美得出尘脱俗的人跑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小师叔祖,师兄他好凶啊......呜呜呜呜呜......"
蹭啊蹭啊蹭,小师叔祖的怀抱好舒服......
他无奈地摸摸我的小光头以示安慰,轻声对师兄说:"清流还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别吓着他了。"
"小小小小师师师师叔叔叔叔叔祖祖祖祖祖祖......"师兄的脸立刻刷地一声变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哆嗦地跟得了羊颠疯一样,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扭过头去对他做了个鬼脸。就知道美得跟神仙下凡一样的小师叔祖是你的死穴!小样儿的还敢跟我斗!比我大两岁就了不起啦?哼!
打发了被迷得晕晕忽忽的师兄,我挂在小师叔祖身上仰起头:"小师叔要四处走走吗?一直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的。"
小师叔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抬眼望向远方朦胧的山峦,神情悠远而飘忽。
我能看得出来,小师叔祖虽然经常很温和地笑,但周身总又一种抹不去的伤感气息,让人鼻子直发酸。
小师叔祖是三天前被师叔祖领来空林寺,并亲手为他剃度的。他刚一到空林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和尚全都惊呆了--整天吃萝卜白菜一脸菜色的和尚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简直就是仙人下凡!简直就像佛前的那朵纯净晶莹的白莲!
于是那天,喷鼻血的晕倒的人的数量创造了惊人的历史记录,并且这个记录每天都在刷新......
当小师叔祖被带到练武场去参观时,平时严肃庄重的练武场度过了它自诞生以来最混乱的一天--
"三师兄......我的手臂要断了......"这是惊得忘了手下力道分寸的。
"六......师弟......你的一阳指插到我鼻子里了......"这是只顾着看美人的。
"五......师......弟......你......你的掏心虎爪......抓到我那里了......"这是......呃......黑线......
看到众人这些丢人的表现,小师叔祖才一舒愁颜,轻轻地笑了下。顿时--
"天啊地啊佛祖啊菩萨啊!"幸福地喷血晕倒。
"佛祖请原谅弟子吧!"悲愤地喷血晕倒。
"色即是空,空空空空空......但为什么佛祖从来不告诉我空会这么美......"哀怨地喷血晕倒。
"我的人生......自此无憾了......"欣慰地喷血晕倒。
"佛祖啊......这么多血你让我怎么才能打扫干净啊......"跟在小师叔祖身后的我开始一斗一斗地吐血......
"小师叔祖到来那天,是非常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一天。那天,我看到了传说中的血漫空林寺......"--摘自《空林寺大事件簿》
第二章
小师叔祖不喜欢外出,刚来空林寺的那几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内静静地看佛经,一看就是一整天。
那天下午,我去打扫小师叔祖的屋子,却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看书,而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某个方向,眉眼间有种遗世的凄凉。
我看着他孤单的身影,鼻子酸得要命,不知道怎么搞得眼泪就突然刷刷地下来了,还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师叔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被哭得一塌糊涂的我吓了一跳。我不好意思了,避开他的疑惑,支支吾吾地说我去出洗下脸就溜出来了。
到了门外风一吹泪干在脸上紧绷绷地,我表情严肃地追寻事件的起因,抓头挠耳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一个结论。最后想起了小师叔祖眉目间的凄凉,我想,我是替他哭的吧......
因为流在他心里的泪哭不出来,所以我就痛痛快快地替他哭了。
...... ...... ......
或者是......我鬼上身了么?@_@
我去打水洗脸,经过那几棵由扶桑僧人种下的樱花树时眼前突然红光一闪。
沉默。
果然是鬼吗?......>0<......
现在的鬼怎么这么不专业,夕阳还在天上挂着呢怎么就跑出来了......
我拼命地在心里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间向樱花树下看去。
惊鸿一瞥,绝世风华。
一头柔亮的青丝如墨,顺从地倾泻在肩上。眉目精致到几乎完美,带着七分哀伤三分魅惑。一身红衣如烈烈燃烧的火焰,又如传说中的孽世红莲,艳丽地、绝望地,绽放......
貌似我的比喻用得越来越好了......^V^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拿着脸盆护在胸前,戒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谁?"
你别笑我胆小,面前的这个男子虽然很美,却有一种很强的邪气,十有八九是师父说过的邪魔歪道的人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被他轻轻一拍估计就会翘辫子了......
不对,我没有头发啊......>_<|||||
那个人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依旧痴痴地看着某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惊!
那是小师叔祖的房间的窗口的方向啊!
难道......难道......小师叔祖和这个人......
有债务关系?!
我无上的智慧开始活跃起来,脑中自动显现出这二人以往的纠缠......
小师叔祖幼年丧母,和慈爱却贫苦的爹爹相依为命。却不想一天病魔缠住了身体本来就很虚弱的老爹,可怜的小师叔祖心急如焚但家贫如洗无法请大夫给老爹看病,无奈之下跪在街上......那个......卖身救父......偶然经过此地的某魔头垂涎小师叔祖的美貌,便买下了他并给未来岳父治病。谁料老爹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听说儿子卖身之后气得吐血,大骂儿子一顿,然后头一歪......去了......小师叔祖见老爹去世,又想起了老爹的骂,顿时万念俱灰,投身空门了。某魔头当然不干了,说你要反悔就赔违约金XXXX两银子。小师叔祖当然出不起,只好每天躲在房间里以免被魔头找到。每每想起去世的老爹和欠魔头的钱,小师叔祖就黯然伤神,眉目间掩饰不了悲哀......
终于,今天,魔头找到这里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小师叔祖的窗口,心想,你欠我的钱,就算死也要还......
佛祖啊好可怕!......>_<......
"那个......你......你不要激动......这个钱嘛......乃是身外之物......"我哆哆嗦嗦地挤出这句话,就怕他勃然大怒跳起来掐死我。
小师叔祖......我如果死了请你把我埋在空林寺最大的那棵古树下,每到清明给我烧几个纸钱摆几个馒头几碟素菜我就含笑九泉了......但是切记!千万不要摆三十八师兄做的饭菜!就算是鬼也会被他做的饭菜毒死的!
正当我想到悲愤之处,那个红衣之人终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关钱什么事?"
啊咧?
我头脑一热就说出了口:"难道不是小师叔祖欠了你钱你来追债吗?"
他苦涩地一笑,望向那个窗口,言语中竟有几分悔恨:"没错......他是欠了我债,但是,我欠他的更多......"
不懂......@_@
"难道你是来还小师叔祖的钱的?"
他微微一笑,脸上竟是似水的温柔:"我是来找我的欣儿的。"
我一转头,看到小师叔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身后。一阵清风吹过,细小的粉红樱花漫天飞舞。
红衣人对他说:"欣儿,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
惊!大惊!
这个人竟然要把小师叔拐走!我代表空林寺的所有和尚表示极度的愤慨和强烈的反对!
小师叔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连声音也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施主,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风见悦欣这个人了,只有空林寺的静修之人空心,施主还是请回吧。"
太好了!小师叔祖原来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欢欣鼓舞,兴奋得想放声高歌。
哦来......哦来哦来哦来......
与我的高兴相反,那红衣人则是满脸的震惊和痛苦,声音中的心痛让我也不好意思再咧着嘴笑了。
"欣儿......我知道你恨我,但别这样折磨我好吗?我受不了!欣儿,跟我回去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小师叔祖没有说话,但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感觉,他几乎要流泪了。
樱花纷舞,小师叔祖孤独的身影消失在繁花飘零中。
风中传来他轻轻的声音,飘渺而绝望。
"今后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第三章
"殷大哥,你来啦!"我笑着向那个默默站在樱花树下的人打招呼,他略一点头又望向小师叔祖屋子的窗口了。
重色轻小和尚。我撇撇嘴,认命地继续扫落在地上的叶子。
这个满脸深情的红衣男子--我现在知道他姓殷了,自从那天和小师叔祖见面之后就每个月来一次,每次都站在那棵树下痴痴地望着小师叔祖的窗口,一望就是一整天,不吃也不喝。小师叔祖也跟他抗上了,你不吃我也不吃,你望我也发呆,一发呆就一整天,连茅厕也不用去。
何谓高人?这就叫高人!
我沙沙地扫着地,一种由衷的感叹从丹田升起,我不由地......放了个屁。
哦......佛祖啊......破坏这么唯美的画面是会被雷劈的啊......
我马上丢掉扫帚向茅厕奔去。
佛祖!我忏悔!我有罪!我不该中午多吃了一根萝卜现在来破坏气氛!
幸好树下那个人还在深情地凝望,屋内那个人仍在深沉地发呆,两人都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好,解决完五谷轮回问题请让我们继续回到现场。
红衣的殷大哥自从那天后,从樱花纷飞凝视到了绿叶满枝头,小师叔祖也从春风拂面发呆到了青蛙呱呱叫。
嗯?你说这两句不对称?滚啦!是你是解说员还是我?!>_<
总之,终于有一天,这两人的例行功课受到了上天的谴责,在一个阴云滚滚的日子,瓢泼似的大雨突然迎头而降。正在扫地的我当然一把丢掉扫帚跑到屋里避难去了,临走还招呼殷大哥一起来,没想到他决然地摇了摇头,就那样站在树下任风吹雨打仍是丝毫不动。
这个傻瓜!
真是笨到家了!
我窜到小师叔祖的屋内,把衣服上的水拧干,一阵风吹来我不由打了个寒战,还真有点冷......
一个惊雷让我一跳三尺高,也让神游太虚的小师叔祖终于回过神来。
"下......下雨了?"他呆呆地说。
老天可不乐意了,它老人家下得这么卖力竟然还被人质疑,当下又是一个惊雷来显示它的威力。
"啊--"小师叔祖不忍地惊呼,想来是看到殷大哥站在那里受虐了。
"他......他怎么还不走!"小师叔祖都快跺脚了。
"我让他进来避雨他拒绝了。"这可不是我的错啊。
"这个--笨蛋!"看看,把温和的小师叔祖都气得骂人了,殷大哥的功力还真是高深。
"清流!"好严厉的声音......
"在!"我不由自主地昂头挺胸收腹提臀......不对,我提臀干什么?>_<
"把这把伞给他送过去,让他找个地方躲雨,不然他就别想再来见我!"小师叔祖生气了,好......好可怕......>0<......
"清流誓不辱命!"我接过那把淡蓝色的伞英勇地冲进茫茫大雨中。
"殷大哥,这把伞你拿着,找个地方躲雨吧。"看看,衣服都湿透了,脸色都发白了,可怜的没人要的孩子......
"不用。"淡淡的拒绝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迫力,我为难了。
"欣儿不跟我回去我就一直站着。"他望向窗口,正对上小师叔祖望向这边的视线,两人静静地对视,眼神纠缠。
佛祖啊......被夹在中间的我该怎么办?我欲哭无泪。
我灰溜溜地跑回屋内,向小师叔祖转述了他的话。小师叔祖恨恨地说了声:"真是个笨蛋!"声音中似乎带了几分泪意。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殷大哥正定定地望着这边,那身红色似乎是风雨飘摇中的一束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真是个大笨蛋!"小师叔祖也冲进了雨幕,我连阻止他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都站在瓢泼大雨中,一抹白色一抹红色,在冰冷的风雨中不知道都在坚持些什么。
"两个人都是笨蛋!"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不对,那是未干的雨水,那不是泪......
花开花落,时光荏苒,那几棵樱花树愈显繁茂,而我也从一个不时撒撒娇耍耍赖的小和尚长成了眉目清秀玉树临风的青年和尚。
已经过去了五年。
小师叔祖的面貌却似乎还没什么变化,仍是来时的模样,我若站在他身边估计有人会说我是师兄而他是师弟。
小师叔祖喜欢发呆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而殷大哥喜欢凝望的毛病也没有改。
五年流逝,一如当初。
看得多了,我也明白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追,一个逃,明明还爱着对方,却让层层束缚把彼此隔离。只剩得两处相思,一般苦涩。
像殷大哥这样痴情的人倒也难找,我不明白小师叔祖为什么还是这样自己折磨自己。
或许那两个人的事情只有那两个人知道,我一个和尚是不该多想这样的事情的。阿弥陀佛......佛祖请第一千八百二十五次原谅我......
五年,变得东西很多,比如说我的身高和容貌,不变的事情也很多,比如说我的职责。
"殷大哥!"照例向那个人打了个招呼,他一如五年前向我微微点头后,我便开始今天的清扫工作了。
又是春日。又是樱花纷飞。又是扫地的和尚。
我恨春天!我恨樱花!
那些细小的花瓣难扫得要死,刚扫完风一吹又纷纷扬扬地飘下来一堆,落在我的光头上,好似无声的嘲笑。
而且,你注意过吗?樱花的花瓣很像一颗颗小小的心。我扫在一处的那一堆粉色,都是一颗颗残破的心。
"咳咳......"我不由向殷大哥望去,看到他正捂着嘴小声地咳。我有点担心。月复一月地站在树下凝望,我也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单薄多了,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
终于,当站在树下的身影不再是一身红衣而是一身碧绿的时候,我知道,出事了。
第四章
(以下第一人称为小欣)
当流夏站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出事了。
心一瞬间空了。
魂魄好象已经游离于身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我被带到九鸣宫,看到似乎奄奄一息的他时,魂魄才突然归体,瞬间撕心裂肺到痛。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去的恐慌。这种恐慌像蛇一样缠在我的心上,我快要窒息。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握住他显得瘦削的手,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华离......"
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我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从来没有想过,若他死了,我会怎样?
知道他宠我爱我,所以任性地离开,自信他还会追来,一直一直地陪伴。
从来没想过,他会丢下我独自一个人离去。
华离,你怎么能丢下我呢?你怎么舍得,又怎么能这么恨心!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失去你的恐慌!
不对......一定会有办法的......
华离,我不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
就算阎王要人,我也绝不会答应!
郁苍山......医圣......
师父的话突然像电流一样闪过我的脑海,我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也许......还有希望!
呼啸的风贴面而过,身旁的景色快速后退,我飞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前方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而我的目标就是......断崖......
"欣......儿?"背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既惊又喜,又有一股强烈的酸涩冲上心头,说出的话也带上了哽咽。
"是我,华离,是我。"
"真好,又见到你了,欣儿......"一声微弱的叹息,接着又没了声音。
"华离?"应该是又昏过去了吧。
我咬咬牙,仍是御风疾驰。
华离......一定要坚持住!会有人医好你的!
就要快了......快到了......
"请前辈医治他!"我跪在冰冷的石头上,郑重地向那个银色白衣的人磕了三个头。面前的青石上显出点点血痕。
"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八年前我就退出江湖,发誓再也不医治任何人了。"那人表情淡淡的,声音空灵。
"前辈若不答应,晚辈就一直跪在这里绝不起来!"
他静静地站着,山风飒飒而过,吹动他白色的衣襟。
"明明是清修之人,又如何能动了凡心?"
我望着眼前的青石,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
"晚辈从都不敢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的清修之人,只因为这颗心早落在那人身上,寻也寻不回来了!"
"欣儿......"靠在我身上的他悠悠转醒。
"华离,感觉怎么样?"我小心地扶住他,让他靠得更舒服点。
他微微一笑,苍白而憔悴的脸竟然光彩焕发,眼中的神采耀眼无比。
"能得欣儿如此对待,我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笨蛋!说什么死不死的!龙前辈一定会医好你的!"我满怀希望地看向那银发之人,龙予闵。
师父说,他以前是江湖上的"医圣",医界之人莫不尊他一声"前辈"。师父说,八年前他爱弟中毒箭而死,他弟弟的爱人随他一起跳下这断崖,生死相随。从此,他再也不医治任何人,一头青丝也一夜变白。师父说,他隐居在郁苍山断崖处,日日夜夜望着那两人跳崖处,思念着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你说什么也没用,请回吧。"他一甩衣袖,就要向屋内走去。
"如果你弟弟知道你以为他的死而见死不救,你以为他会高兴吗?"
"你说什么!"他猛地转过身来,怒视着我,身体微微发抖。
"他会很伤心吧,曾经惠手仁心的哥哥竟会变得如此冷血!"
"你住口!你知道什么!"他激动地浑身颤抖,神情中带着深沉的痛苦和绝望。
"我被称为一代医圣,连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我还有什么面目施针救人!洛儿......洛儿......"
他眼中晶莹闪亮,一个转身走到木屋内关上了门。
"失败了。是我太笨。"我喃喃地说。
"不,欣儿很聪明,是他自己放不下。"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华离......"我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中。
春日的山顶风还是很凉,但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温度足够温暖人心。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呼的山风和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心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华离,你知道这个断崖的故事吗?"
"不知道呢......"
"有个人为了救他的爱人而身中毒箭,最后倒在爱人怀中含笑身亡。他的爱人抱着他从这里跳崖自尽,两个人从此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们很幸福呢......"
"是吗......"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华离,就算死,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吻上我湿润的睫毛:"就算死我也会拉你一起,因为我知道你害怕寂寞。"
再也抑制不住的是汹涌的眼泪,我让自己绽开一个笑容。
华离,我很高兴,很高兴......
夜幕渐渐降临,细细的雨丝从天上飘落。
"华离,你看,连上天都在为我们感叹呢。"我撑开风壁,流着泪吻上他冰冷的唇。他闭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已经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华离......"
雨越下越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慢慢地走了出来。
"进来吧,你们赢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心脉尽损,最多能活五年。"施针完毕,他淡淡地说。
五年!只有五年!
最终,我还是会失去他......
"五年已经够了。"苏醒过来的他望着我的眼睛,微笑着说。
"欣儿......这最后的五年,你愿意和我一起度过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
五年后,我孤身一人回到了空林寺。
又是一年樱花开。
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春日,树树樱花开得正灿烂,粉色的细小花瓣如同花雨一般纷纷扬扬,散满了整个天空。
我远远地看着那棵樱花树,一片烈烈燃烧的红灼伤了我的视线。
他站在树下,花瓣轻轻地落在他柔亮的青丝上,落在他如火的红衣上。
他对我伸出手,目光温柔似水。
他说,我来接你回去,欣儿,跟我回去吧。
漫天樱花飞舞。
此岸菩提彼岸身,缘合寥落悟前因。
十年春鬓十年梦,一步樱花一步尘。
END
番外之白芷琉
番外之白芷琉 上
"琉儿,记住,千万不要出来!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记忆中母亲美丽却绝望的脸一如零落的繁花,纷纷扬扬地布满了整个阴霾的天空。
阴沉的苍穹下,疯狂肆虐的火燃掉了最后一缕希望,名震江湖的白家在火中化为一片废墟。
他蜷缩在狭窄的地道中,空气仿佛已被消耗完,无尽的黑暗将瘦小的身躯吞噬,也吞噬了十一年来温馨而幸福的梦。已经没有力气哭泣,生命也仿佛流逝殆尽。
也许,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母亲哭泣的脸闪现在他面前:"琉儿!我的孩子!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狠狠地咬紧了牙,用纤细的手臂吃力地扳动地道的机关。地道隆隆开启,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忽然泪流满面。
独自一个人活下去,是多么残酷的要求!
选择殉情的母亲,又是何等残忍!
这样的生,他宁愿不要!
在烧焦的尸体旁,他找到了那根破损的碧绿玉簪,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
他跪倒在分不清面目的尸体旁,失声痛哭。
他恨!恨那个杀死父母,毁了白家的凶手,也恨狠心的母亲,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无情的世上!
他恨!恨得刻骨铭心,恨得几欲发狂!
"琉儿,记住你的仇人!那个杀了你父亲,毁了白家的人,叫殷华离!九鸣宫宫主殷华离!你一定要报仇!"
母亲扭曲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他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声。
殷!!!华!!!离!!!
不亲手杀死这个人,我白芷琉誓不为人!!!
"不错的眼神。"一个低沉邪魅的声音响起,摔倒在地上的白芷琉望向那个英俊得如恶魔的男人,一时忘了身上的疼。
"四王爷,这个小兔崽子偷吃我们留仙楼的饭菜,您是贵人别让这小子污了眼睛......"刚才把他往死里打的男人弯着腰一脸谄笑,那几个打手也一个个点头哈腰。
他的眼中流露出冷冷的蔑视。
被叫做四王爷的英俊男人微微一笑,"这个孩子,我要了。"
轻轻的一句话,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从此,这个男人成了他的主人,他的师父,也成了他心中的神。而他,则成了四王爷手下最无情的杀手。
第一见到那个让他死寂的心重新跳动的人是在他跟在四王爷风见残身边一年后的某个下午,他被风见残叫到书房。那天阳光很温暖,微微的春风让人有种醺醺欲醉的感觉。他低头踏进书房,单膝跪在地上。
再抬头,便注定了一生的沉沦。
风见残正在看一副画。不,或许它并不能说是画,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一个十岁左右,漂亮如仙童的孩子。
他笑嘻嘻地坐在一个莲池旁的大石头上,黑葡萄般的漂亮眼睛透出一股清新的灵气,即使在画里也蛊惑人心。白皙的小脸显出健康的红润,更趁得那双眼睛黑亮而水灵。他粉嫩的小嘴微微咧开,嘴角带点俏皮意味地上翘,让人又爱又怜。
他的裤脚卷到膝盖处,露出白藕般的小腿,一双小小的脚洁白如玉,浸在清澈的水中,仿佛能听到他用脚拍打水面的声音。
这个漂亮得惊人的孩子手里拿了一片大大的荷叶,俏皮地遮在头上当伞打着,正歪着头向画外的两人甜甜地笑着,纯洁似晶莹的水晶。
他简直不像是这个污浊的世间的人。在他面前的自己是那么黑暗而丑陋。
在黑暗中栖息的心却被他震撼了,吸引了,沦陷了。
他是他阴暗的心中唯一的亮丽的风景。
"很漂亮吧,我的儿子。"白芷琉猛地望向风见残,却看到了一向残酷无情的他的眼中竟然有了点点温情。
这个孩子......竟然是他的儿子?
风见残勾起嘴角,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中人微笑的小脸,眼中流露的奇异情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的宝贝儿,欣儿,风见悦欣。"风见残低低地笑出声来,却莫明地让他感到了寒冷。
风见悦欣......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悦欣......悦......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小小的满足感慢慢涌上了心头。他固执着用和风见残不同的叫法,仿佛这样,那个孩子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
画中的人望着他,甜甜地微笑。
"哥哥。"他坐在床头,以十岁的小孩子的身份向那个眼神灵动的少年静静微笑,像一朵无声绽放的百合。
"小六,今天撞到肥羊了!"少年大叫着扑过来,眉眼弯弯,满脸欢快的笑容。
"五十两银子,嘿嘿。那头猪到最后也没发现他钱袋没了。"少年拿出一个蓝色的钱袋得意地在他眼前晃晃,眼里是亮晶晶的骄傲。
"小六,等我攒够了钱,我一定会带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腿,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和那两个臭小子一样活蹦乱跳了!"少年脸上明亮的笑容像耀眼的阳光,温暖了他冰冷的心,也让习惯了黑暗的他无处遁形。
他默默地笑着,心里的愧疚却像潮水一样翻涌。
他骗了他,王欣,风见悦欣,他的悦。
他只是受风见残指示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腿其实完好无损,他其实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第一次见到悦时,他的确吃了一惊,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没有记忆中的惊人容貌,而是平平凡凡,最多算得上清秀。但他又很确定少年就是他追寻了五年的人,因为他纯净如水晶的气质,一如当年。
惊讶?的确有些。失望?没有。
悦就是悦,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他的眼神仍是如此清澈而纯净,不受一丝污染。这样的悦,让他想一直守护着,不受任何伤害。
和悦的相处的那段时光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知道了悦其实很调皮,经常捉弄人;悦很善良,包括他在内的三个孩子都是被他从阴暗的街道拣回来的;悦很温柔,抱着小孩子的他的时候他会温暖地笑;悦很贪嘴,每次走到"天香居"附近都要磨蹭半天盯着糕点不走;悦很会做饭,饭菜一上桌就会被大壮和瘦猴儿秋风卷落叶般消灭干净......同时,悦很脆弱,每次都在红霞漫天的时刻入睡,只为了躲避暗夜的黑;悦很敏感,无法接受任何成年男人的肢体接触......
每多了解悦一点,就多喜欢他一点,多心疼他一点。
直到......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眼光不自主地追随着他,看他明亮的笑,自己也不由地默默微笑。幸福像温暖的泉水一般缓缓地流进他的心里,许多天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几乎没再想起那些痛苦和仇恨。
悦......就是他喜悦的源泉。
悦或许不知道,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只能算清秀的脸上会焕发出奇异的风采,比美更动人。
他对自己说,这样的悦是自己的,没有人能抢走他。
世事难料,竟然有第二个人发现了悦的光彩。
那人总是一身红衣,眉目间有种妖媚的魅惑,看似微笑的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他说,他叫离华隐。
白芷琉悄悄地握紧了拳,指间刺破掌心,生生地疼。
只有他知道,这个人,不叫离华隐。
他真正的名字是--殷华离。
只是没想到悦会沦陷地那么快。悦的视线开始追随他,偶尔的怄气其实是变相的撒娇。殷华离微笑着看着他,眼中三分戏谑,七分温情。
他的心开始尖锐地疼。
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与他越走越远。
赵大元那件事,其实是他做的。悦却以为是殷华离。
悦只知道殷华离对他似乎怀有异样的感情,却不知道他在默默地爱着他。
剑刺入赵大元肺部的那一刻,他没感觉到轻松,只是无法宣泄的恨。他的悦,他的珍宝,为了给假装重伤的他找大夫而被偶遇的赵大元打得伤痕累累。他点了赵大元的哑穴,在他无声的惊惧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四肢折断。
伤害悦的人,全部该死。
即使由于擅自行动而被风见残锐利的风刃伤得血肉模糊,他仍是这样想。
风见残冷酷的笑容在昏暗的囚室中弥漫。
"不管怎么说,那个赵大元的确伤了我的宝贝儿呢......"低沉的声音犹如恶魔的嘲讽。
"这次就放过你了,下次如再犯,你知道自己将会是什么结果。"
脚步声渐渐离去,囚室的门被紧紧关上。
黑暗顿时笼罩了他。
他无力地靠在墙角,一呼一吸间全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下一次,我还会继续保护你,悦。
番外之外芷琉 下
悦离开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带着凉意的风吹来,白色的衣袂上下翻飞。
悦和殷华离一起,去了九鸣宫。
悦微笑,眼中却闪烁着悲哀。
殷华离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宠。
悦说,做你的男宠能吃到天香居的糕点吗?
殷华离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说,能。
悦抬起头,笑。说,好。
他的世界突然一片苍茫。
虽然知道悦是为了被胁持的三个孩子而妥协,但是--悦要成为殷华离的男宠?愤怒的火焰在他心底咆哮,将他燃烧殆尽。
他仿佛能听到殷华离冷冷的嘲笑。
不--!!!
他的心在剧烈颤抖,无法宣泄的怒和痛简直要将他逼疯。
悦,他的悦,怎么能,怎么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被风见残强行召回,他第一次冲动地去质问,却见风见残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说:"好戏现在才开始上演,我们怎么能去破坏呢。"
他竟然只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戏!他是悦的父亲,却为何如此残忍!
白芷琉突然觉得,他看不懂这个男人。
在那个春日的下午,温柔地看着悦的画像微笑的人,和面前这个无情冷笑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被软禁在风见残的四王爷府,焦虑和愤怒熬成了自责、无力和绝望。
当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夜幕上的时候,他一夜无眠,抬头望着浩淼的黑暗,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呼唤着思念不已的名字:悦......悦......悦......
夜凉如水。心寒似冰。
终于,他被解除了软禁,随即接到了风见残的命令:把悦带回四王爷府。
他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家,静静地等待悦的归来。
悦回来了,他的脸上闪耀着明亮的笑容。他的身后,一人红衣似火,微笑着靠在门旁。
殷华离。
悦搂着他和那两个孩子,白芷琉向他背后看去,殷华离看着他微笑,眼中是一片冰冷的阴狠。
他心里猛然一跳,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
只一瞬,悦回望殷华离时,他眼中的阴狠之色尽去,只剩一片如水的温柔。
他悄悄咬紧了下唇,这个人--
务必要杀!
不只为了自己的杀父灭门之仇,还因为他夺走了他的珍宝,他的悦!
嫉妒的火焰将他的心焚成灰烬,一片死寂中希望变成了绝望,幸福化为苦涩,只留下了无尽的恨和怨!
"主人要见你。"恢复原身的他用冷淡的声音对微微喘着气的少年说。
"你是谁?那个什么主人是谁?"悦用陌生而戒备的眼神望着他,他的心一阵刺痛。
"主人你见到了就知道。至于我......"他冷冷地勾起嘴角,残酷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
"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看着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心中是一片疼痛的快意。
一个手刀劈向他后颈,悦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他抱着悦,收紧手臂,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悦,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把你抢走!
他把悦带到了风见残指定的屋子,却不知道,正是他,把自己最爱的人推进了地狱。
当殷华离颤抖着看着在风见残身上一边呻吟一边用美丽的身体吞吐着风见残的欲望时,他就站在殷华离身后,惊骇地几乎晕过去。
这样的悦媚人到极至,美到他浑身发冷,心死如灰。
悦的泪水如珠,嫣红的双颊如娇嫩的花瓣。
他看到风见残慢慢勾起了嘴角。
一盆冰水突然从头浇到脚,他突然明白,这个男人,风见残,他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他布好的局,只等着殷华离来往陷阱里跳。而他,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
是他,把自己的最爱推入了恶魔怀中!
"啊!"悦仰起了头,身体紧绷,纤细的脖颈仰成优美的曲线,然后整个人软在风见残怀中。
"真是......"殷华离冷冷地说话了,他看到从他紧握的手中流下丝丝鲜血。
"下贱!"
悦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默无声息。
悦在哭,他能感觉得到。背对着他们,在风见残怀中,无声地哭泣。
风见残邪邪一笑,身体向上一顶,悦立刻呻吟了出来。
"你们--都去死!!!"殷华离发疯般地狂吼,漫天的红雾将那两人包围。
他呆呆地站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他最爱的悦,他的珍宝,竟然是他亲手把他毁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宁愿自己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愿悦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他竟然--
"风--见--残--!"红着眼睛的殷华离愤怒地大喊,风见残留下一个冷冷的微笑,抱着悦御风而去,瞬间不见了身影。
"啊--!!!"殷华离自虐般地猛捶着坚硬的墙壁,一拳一拳,撕心裂肺。
许久,他放下了血肉模糊的手,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欣儿......欣儿......"
白芷琉默默地站着,殷华离颤抖的声音中的苦、痛、恨、怨,他都知道!他都了解!因为他自己,也在经受着同样的煎熬!
对于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他突然升起了一丝怜悯。
他们都是一样,都是风见残手上的棋子,被他冷笑着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他自己也是罪人,害了悦的罪人!他的罪孽,百死莫赎!
再见到悦时,他已经变了,变得冷酷无情,残忍嗜杀,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不,那不是悦!他是--"逆影"!风见家族的嗜血之影!
以风为刃,无情无爱的杀人狂魔!
美丽的少年对他残酷地一笑,只是瞬间,风刃狂舞,血色满天。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空洞的眸子里映出一只孤骛划过苍穹的身影,耳边是缠绕不息的哀鸣。
他慢慢地闭上眼,脑中浮现那个面貌平凡却笑容动人的少年,痛楚一点一点渗透心脏。
悦......我是毁了你!
这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罪恶,我该如何救赎?
悦......悦......我愿用我的所有,来换你纯净无忧的笑颜......
只要等我报了仇,只要我能--杀了殷华离,我就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永远永远不分开了......
真是没用啊......
他怔怔地望着穿胸而过的红雾,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
说过要带你离开,说过永远不分开了,没想到......毁约的竟然是自己。
风扬起他黑色的长发,飞舞的发在眼前纠缠,遮住了灰白的天空。
他吃力地向悦看去,悦脸上的震惊和无助让他的心突然尖锐地疼。
这个少年,这个他恋了五年的人,最后还是不得不丢下他了......
"悦......"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发出了声音,却还是几不可闻。
"悦......我爱你......我......爱你......"
终于说出来了,用尽的生命说出了深藏的心意,即使不能相守,还是想让他知道--
漫天的红雾,意识突然变得飘忽。
好象感觉到了水滴在落下,那是谁的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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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啊酸 2008-5-30 10: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