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叮当猫

2008-6-3 08:47
媳妇儿难当(温馨+爆笑) BY 颜凉雨

媳妇儿难当(温馨+爆笑) BY 颜凉雨

文案
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想给人当媳妇儿的男人经过激烈反抗和张牙舞爪最终还是成了一名合格的媳妇儿的故事。

第 1 章

人生就是一条石子小路,坑坑洼洼,说不定哪步没走好,你就踩进了坑里,然后轻则崴脚,重则骨折。我想每个人都有踩坑里的经历,可像我这样步步都踩坑里的恐怕也不多见。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中期,按现在的话说应该是典型的八零后。当然在九零后们已经陆续茁壮发芽的今天,八零后已经基本要过时了。
我的家是东北地区的一个普通中型城市,工业化程度还不错,那时候在全国计划生育的大号召下,像这种城市中的重男轻女思想已经很轻了,可是我的到来仍然让家里高兴了一把。毕竟只能生一个,没病没灾健康结实不说又是男孩,甭管父母,长辈首先就乐开了花。
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姥爷都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爷爷死于灾荒年,算英年早逝,奶奶和姥爷则是先后染病而亡。爸爸这边兄弟三个,父母死的早,走动也淡了。妈妈这边是姐妹俩,我还有个大姨,大姨家和我家关系还不错。
我刚出生那会父母都在国有的厂子里工作,生活条件基本小康。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平房后面那块空地上度过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是那一片的孩子王,天天带领我的“手下”们东窜西跳,偶尔还偷点旁边废品回收站的铁条给另外一家二次回收,然后换点带奶油的冰棍在嘴里咂吧。
后来上了小学,我就不住姥姥家了。天天和前楼的一个小胖子结伴上学放学,按双方家长的意思是有个伴儿也安全,可我怎么都觉得这样的组合完全是我保护他。也许是从小疯惯了,好几个想抢我们钱的高年级同学都让我拿石头扔跑了。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惹我,并且还丈义的背后互相告知,知道四年三班那个梁凉不,别看小子个不大,狠着呢。对于这样的评价,我很满意。
上中学的时候,班里普遍男低女高,没办法,男人的发育总是要晚于女人。所以班级里少数几个身材还算过得去的家伙就成了抢手货。也就是那个年代,我踩进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坑,也是跌得最狠的大坑。我有喜欢的对象了。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一个正常的青春期萌动是不会被我称为大坑的,问题就在于我喜欢的是个男的。就坐我前桌,个头还不如我,小小的,脸蛋儿甭提多粉嫩了,再配上呼扇呼扇的大眼睛,行了,我就沦陷了。你说一男生长成这样不就招人犯错误么,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捏那家伙的脸,或者上课踹踹人家凳子啥的,弄得那男孩每次见到我都怕怕的,以为哪没做好得罪了昔日的霸王。我们初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从小学直升的,所以我的威名还在新旧同学中广为流传。直到上了初二,那会网吧刚刚兴起,父母没时间管我,所以我一般都挑中午休息或者周三半天的时候泡在那,那时候网络游戏还没现在这么兴起,QQ还叫OICQ,太阳月亮什么的等级制度还没有出现,大多数人还都在聊天室里胡侃。我偏不,我最喜欢在各大门户网站瞎逛,看看今天社会这一角又发生了啥。如此热爱资讯的直接后果,就是我明白了我的这种喜好叫做同性恋。甭管这倾向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反正我已经给自己下了诊断。因为我隐约记得小学时好象也老爱欺负一男的。哎呀,记不得了。反正我就开始在网上搜寻一切有关同性恋的信息,我得庆幸我的这方面知识是从网上开发的,以至于我完全不用走什么弯路就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你要说一点没有痛苦那是假的,可当你在网上发现某官方数字表明你有几千万同伴的时候,其实也没啥了,对吧。调整心态用了一个学期,然后我该玩玩该疯疯。
中考的时候我没发挥好,不过班主任坚持我是超水平发挥,总之我上了市里一个中等水平的高中。高二我开始长个,直接从一米五变成了一米七五……好吧,一米七四多一点。唯一郁闷的是脸的轮廓完全没变,拜娃娃脸所赐,班里越来越多的女人非要争着给我当姐。我就想不通那么小的个子怎么就蕴涵着这么可怕的巨大能量呢,可以整天围着我唧唧喳喳。我差一点成了全班男生的公敌,最郁闷的是我还真没法从这么丰富的资源里挑一个。我看上了隔壁班一运动男孩,打篮球的时候总能碰见,我总是趁打篮球的时候趁机与其来点肢体接触,结果名字还没套出来,人家孩子不玩了。据说是受不了球场上的激烈冲撞。于是,我跌入了人生的第二个大坑,失恋。相思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可我还没从这难受劲里缓过来,又一个意外接踵而至,老妈下岗了,老爸外遇了,俩人就离了。好家伙,高中的惨淡三年,我跌入的乃连环大坑。
高考的时候,父母刚刚闹完,母亲一怒之下立刻改嫁,反倒是赶在了父亲前面。我跟姥姥住,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正是父亲办婚宴,我估计他不太希望我去,因为母亲婚宴的时候就因为考虑不周把我请去了,然后发生了点小插曲。其实这次他就算请我也懒得动弹,我得抓紧时间和我的哥们弟兄告别,然后赶紧离开这个让我跌得鼻轻脸肿的地方,奔赴祖国的心脏。其实我哥们也不多,最铁的要算贺鹏。也就是小学被我护送了六年的小胖子。唯一知道我喜欢男人的家伙。这小子不只一次问过我,有没有对他动过心思。我均予以坚决否定。因为我清晰的认识到他问问题的动机完全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惦念,而是出于对自己长相的莫名自恋。说实话,这小子长大后完全变了个人,高了,帅了,一米八,身材整个一衣服架子,可没办法,小时候总爱躲我身后的小胖子形象实在太深入我心,所以我完全对他燃不起丁点热情。
祖国的心脏里有很多大学,好的,不好的,听过名字的,没听过名字的,反正到那里你会发现天底下原来就大学生最多。我的学校是一个二本,分不低,其实不怎么样。大学里我交了第一个BF。两情相悦那种。当时实在挺纯的,处了一年多,楞是没做1/0。天天就是两个人一块图书馆,自习室,咳,他是所谓的好学生,拜他所赐,那段时间我的成绩也突飞猛进。大学期间我也很少和家里联系,基本上只要卡上按时会出现足够金额,我不会去烦他们。四年间我就回过一次家,那是大三上学期刚过一半,老妈来电话说姥姥不行了。直接买的当天机票,可到医院时,她还是走了。出殡那天我没去,我讨厌一群人哭天喊地的进行各种没意义的形式,我只是站在曾经住过的平房前面,然后默默地祝愿姥姥能走的平安。没和家里打招呼,我就回了学校。那天晚上,我和BF第一次做了全套。我是边哭着边进入他的,很奇怪,哭得一塌糊涂可下面却硬得要命,他一点没和我计较,那一夜我把他折腾的够戗。当然后来我也还回来了。我们俩基本上是一半一半,没有固定的1/0之分。
我真的很喜欢他,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远大志向,一毕业,人家就出国了。好家伙,走之前的最后一天我才知道。拉着我的手说有多么多么爱我,多么多么舍不得,我费了好大劲才克制着没挥出拳头。毕竟人都要走了,总得留点好印象不是。为了他我一直想留北京,可这地界儿毕竟不是好待的,所以直到毕业也没签定工作,这下好,人都走了,我也没啥可留恋的,直接打包回东北。
倒是没回家,而是在去了邻近的另一个城市。其实环境和家里没多大差别,只是更大更热闹发展更好。到这城市的第一天手机就在火车站给人摸走了,好在现金藏的比较隐秘。这种事情在我的生命里已经算不上坑了,太小,没啥挑战性。买了新电话换了本地卡,北京户头也早就注销,我怀揣着几千块钱彻底和家失去了联系。找到刚签工作的贺鹏(这小子考的就是本省大学,毕业后直接签这了),和他合伙租了个房子。这家伙对我的到来十分欢迎,按他的话讲,又在一个战壕奋斗了。可惜没战斗多久,小样儿的有了女朋友,同居吧,我识相的搬家。
再后来就没什么可讲的了,一直工作,不断恋爱。有BF就消停儿的工作回家,没BF就偶尔泡个吧找下一个。我总想过塌实的日子,可惜总是天不遂人愿。
我其实不是个爱总结过往的人,今天会把自己的跌撞生涯从头到尾捋一遍,实在是因为我无聊到了极点。看着办公桌另一面的衣食父母,我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痛苦地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我们公司的办公器材种类丰富价格优惠,绝对是您工作的好帮手事业的推进器,公司要发展要壮大,没有趁手的兵器怎么行,大到复印机办公桌,小到订书器曲别针,我们公司应有尽有。而且如果您成为我们公司的长期客户,公司还可以免费接收您的特殊定单,比如专门为您公司制作印有您公司名号的信纸、信封、笔记本等等。还有……”

第 2 章

这位爷已经看似高深的沉默了一个小时了。我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主儿。一般我上门推销,老板们通常两个反应,第一,完全没兴趣,请我走人,第二,有兴趣,请秘书或采购处接着与我详谈。可这位,叫什么来着……我瞄了一眼名片,对,这位李天屿老板,打我一进办公室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老板桌后面,不说话,不笑,可那眉眼间的意味又比较微妙,反正我可以肯定他没在生气就对了。但不管如何,你老人家总得给句话吧。
“李老板,您看您对我们公司的产品要是感兴趣,可以派人和我进一步详谈,我保证我们的价格是同类产品里最优惠的……”
“王英——”
我还在那硬着头皮口若悬河呢,这位爷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比较低,挺有磁性,被他招进办公室的是一个秘书模样的二十六七岁的女人。
“经理,与水兴建材下午的饭局到时间了。”女人打扮的很干练,也很大方,我从纯欣赏的角度个她打九分。
李天屿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家伙,刚才坐着看不出来,这位爷身材绝对不是盖的,一米八可能还多一点,那身材绝对是标准的衣服架子,略带休闲样式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当然,我的身材也算得上衣服架子,只是从头到脚比人家小了一号。这样的认知稍稍打击了我的男性自尊。
胡思乱想间,李天屿已经走到了门口,我也连忙跟着起身,可又不能跟着人家出门吧,所以只能站在原地不知道这又是什么阵势。就在这时,李天屿忽然回过头来,问我:“你还没毕业吧?”
得,又是这张娃娃脸闹的。我无奈地叹口气,然后露出职业微笑:“老板,我大学毕业开始跑业务,快两年了。”
李天屿点点头:“我说看着也不像生手。一个小时,你够能说的。”然后又把头转向王英,“你跟这继续,看他还能吹多久。”说完,直接开门出去了。
我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他妈跑了两年业务,还就这回最搓火。搁从前,我没准一个拳头就飞过去了。现在工作时间长了,有些性子也给磨得差不多了。况且现在是一美女姐姐立我跟前,横是不能把火撒女人身上吧。我使劲深呼吸,费了半天劲才再次露出洁白的牙齿:“美女姐姐,咱继续?”
一般遇见美女我都叫姐姐,这是我高中时期留下的习惯,并且进入社会后发现仍然很适用。拜这张娃娃脸所赐,随便立哪都跟邻家弟弟似的,按我们公司另一位女业务员张巧的说法,我相当能刺激女人的母性。还好,仅仅是母性。
就像现在,王英被我逗得直乐。可气质美女就是不一样,乐的时候也那么优雅。
“你这是赶上我们老板心情好,要是换平时,他能直接把你踢出去。”王英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跟我耗,只是好心地给我讲现象后面的本质。
听她这话里话外,敢情我还捡着个便宜?得,一个多小时给人消磨时间玩儿了。我郁闷地收拾产品材料,估计是可怜的身影勾起了美女姐姐的同情心,她从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材料里捡了一张端详,然后问我:“你们公司代理复印机?”
复印机,大件啊!我立刻来着精神:“恩,我们公司和国外厂商保持直接联系,质量绝对保证,价格更是低廉,根本没有中间渠道的……”
“行了,你是不天天早晨对着大树光练这一段话啊,”王英笑弯了眼睛,“回头我看看,要真合适,我给你打电话。”
“得嘞,我就等姐姐电话了。”我立刻从郁闷的深渊爬到了希望的山顶,情绪转换那叫一个快,“以后要是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们公司可得排第一号哦。”
“这单还没签成呢,你就想下单啊。”王英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笑意一直荡漾,漾得我步履轻盈,漾得我心花怒放,业绩啊,我看到它在向我招手。
回到公司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我们公司不大,从里到外加上老板也就那么六个人,七八条枪。张巧和胡涛都不在,估计是还在外面跑业务,我回来的时候宋瑾雨正在写文案,郑姐则在认真核对公司帐目。
“老板呢?”我瞄了眼里屋办公室,好象真的不在,可仍旧压低声音以防万一。
“放心吧,老板今天下午有事,让我们到点直接下班。”宋瑾雨估计是文思枯竭了,咬着笔杆好心的给我解答。她是公司今年刚招来的大学生,绝对的年轻活泼,本科中文毕业,在公司里主要负责各种文案策划以及秘书工作。
“又有事?老板最近很神秘啊。”我轻快的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坐下,剥削者一不在,我那是浑身轻松。索性拿起小喷雾器给桌角的绿色植物喷起水来。
“哥哥,那是仙人掌,而且你昨天刚喷过好不好?”宋瑾雨索性放下笔不写了,而是凑到我跟前(她的办公桌和我面对面紧贴着),“你说咱老板到底什么背景啊,32岁,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又未婚,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我知道这女人又要和我讨论什么了,八卦好象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面对优质男人的时候。我们老板叫刘赫,其实不怪宋瑾雨八卦,我也很好奇。因为他真的很神秘。举个例子来说,我来公司两年了还不知道他住哪,家庭情况如何,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本地人。不过有一点我很佩服,那就是他的能力。我们公司根本谈不上规模,可楞是每年都盈利不少,年终奖永远是我最盼望的时刻。就冲这,我也准备持续的长久的在此干下去。
“喂,青春美少女和你说话呢,你怎么还能走神呀。”宋瑾雨不满地用笔杆敲我的脑袋,幸亏是中性笔不是钢笔,我不跟她计较。
“有啥可说的啊,我都来两年了,知道的和你一样多。”我把包里的东西全翻出来,各类材料分批整理,两张名片掉了出来,一张白底黑字,大气正规地印着振达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天屿,一张素气淡蓝色,印着振达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秘书——王英。我撇撇嘴,把白色的丢进垃圾桶,蓝色的收进名片夹。
“你说老板会不会是同志?”宋瑾雨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兴奋。
“妹妹,咱《断臂山》看多了是吧。”我实在不能理解小女生的想法,并且很想告诉她那些个唯美的同志电影绝对是属于高于生活的范畴,真实情况是,他们这些GAY一样要工作,吃饭,睡觉,和普通人一块为猪肉涨价发愁,并且绝对不会时不时的就遭遇车祸。
“可是都没听说老板有女朋友……”宋瑾雨仍然没有放弃强烈的探索精神。
我摊手,有点坏心眼地说:“反正在我这是没什么可靠情报了,要不你问问郑姐吧。”郑姐叫郑欣,今年35岁,是公司的财务,也是唯一一个从公司刚建立就跟着老板直到今天的元老级员工,我们都知道她那肯定有内幕,可惜到现在也没挖掘出来。
宋瑾雨扁扁嘴,不甘心的坐了回去。若说老板是神秘的资本家,那郑姐就是帮助资本家盘剥工人的爪牙。就像现在,郑姐皱眉看看手表,然后起身走到我们身边,语气和蔼:“我得去接孩子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郑姐是公司里唯一可以提前下班的人,这是老板给她的特权,为了让她去幼儿园接孩子。这我们都理解,也没有不满,问题是……
“工作?咳,郑姐啊,这哪里还有什么工作呢……”我小心翼翼张望,一副无辜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单给海关的报表可要到日子了,你还没做呢吧。”郑姐看我那眼神就跟看她家孩子似的,温柔中不乏威严,关切中带有压迫,接着,她把同样的眼神又送给了宋瑾雨,“那文案最好今天就出来哦。”
郑姐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悲惨。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梁凉,你说是不是?”
“宋瑾雨,以后办公室禁止和我谈八卦——”
那一堆报表啊……我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

第 3 章

七点,我终于弄完了那该死的报表,晚了一百二十分钟,准时下班。已经过了下班高峰,公交车站没多少人,倒是不少大爷大妈牵着心爱小狗满世界遛弯。这个城市很喧嚣,很粗糙,骨子里是和东北人一样的大大咧咧,拿公交车来说吧,早八百年前就消灭了人工售票,什么一块钱起啊,五毛钱进位的,根本不存在。上车就投币,甭管你坐一站两站还是十站二十站,都是一个价。我总觉得这挺好,多省事儿啊。并且由此联想制定此种规划的人肯定也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嫌麻烦的主。
车来了,电话也响了。我左手掏出一块钱准备,右手则拿出了手机。手机显示的是一连串号码,陌生电话。
“你好。墨白文化用品有限公司,梁凉。”出于职业习惯,一般遇见陌生号码,我都会报上公司名号和自己的大名,没准就是哪个大客户呢。虽然会在下班后七点打来电话的客户很少见就是了。
“你他妈怎么不接我电话!”
魔音贯耳。我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一点,花了两秒去分析那已经变形的音质,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然后挂断,设置拒绝接听,动作相当流畅。把这一切做完,没耐心的公车司机早就开出千米远了。
得,又得等下一辆。正想着呢,电话又响了,一串新的陌生号码。行,曹林,有能耐你就一直借电话,我看你能找着几个手机!直接按掉,设拒绝接听。第二个,第三个……当第五个号码被我设完后,电话终于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条信息——怎么说咱俩也好了大半年,你就这么绝?
我活动拇指,回了四个大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去你妈的!
曹林是我上一个BF,在网上认识的。同城聊天室,后来视频觉得还都不错,就见面了。他说自己是0.5,就是可上可下,然后辗转打听我是不是0,这让我很郁闷,因为多数情况其实我都是1。没人规定长张娃娃脸就得让人压对吧。不过后来我俩还是处了,就像他说的,好了有大半年,不算如胶似漆但基本和谐。我这人有个毛病,一旦有了BF就得同居,可能我浅意识里就是想过家庭生活,曹林曾说我是个怪人,明明是个塌实不下来的主,却非得要找个伴儿过日子。我不置可否。我承认我受家庭因素影响很大,所以哪怕我一个月换仨男朋友,挨着个的同居十天,我也肯定不会在这十天内出轨。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看见他和一小男孩儿在我那出租屋大战三百回合之后二话不说马上分手的原因。
按说我交过的BF不少,曹林是除了大学那位之外保持时间最长的一个,却也是分手分得最绝的一个。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我撞破他俩翻滚的时候这孙子还笑着问我要不要3P?!去他妈的,老子直接连人带床单一块扔了出去,我觉得我挺厚道的,起码还给人一床单不是么。两人围着到大街上打个出租车也不至于会被人围观。
回到我那出租房的时候是八点,南佳还没有回来。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这小子肯定又得疯到半夜。南佳是我现在的BF,上大四,认识快两月了,我俩的认识其实挺奇妙的,那阵我刚和曹林分手,天天晚上回来都无聊得要命,没事干就在网上瞎转悠。上网是我的最大爱好之一,除了上班,我几乎时刻挂在网上,三分之一打游戏,三分之一看小说,三分之一聊天,也就是说,我的电脑使用的很繁杂,如此的结果就是病毒也很丰富。那天晚上就那么当机了。我是找不出原因,反正机器就陷入了无限循环重启的运动中。
对于当机我是真没辙,虽然多次的经验已经让我明白不过就是重做个系统,但看别人装了N次,咳,我仍然没学会。或者说我压根没想学,即使人家把系统盘都给我刻好了,我仍然懒得自己弄。反正方便,楼下就是个网吧,我随便找个网管交20块钱就搞定了。那天也是一样,我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吧台找到老板,提出我的要求,结果一在那里结帐的小子自告奋勇要给我弄,还不带收钱的。那敢情好,我装作没看见老板愤怒的眼神而直接把这小子带回了家。那就是南佳。
安全手册上总是不断提醒我们,千万不可轻易把陌生人带回家。可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冲动,可能是南佳偏向阴柔的长相和略显单薄的身材让我没什么危机意识,也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反正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做完系统之后我给他做了顿饭,他说就是这顿饭把他给震住了,因为从来没有男的给他做过饭。我缺点一大堆,比如脾气不好,爱耍小聪明,不求上进,等等等等,会做饭恐怕是为数不多的长处了,还谈不上厨艺多高深,顶多家常小菜罢了,就这,楞是让我没费劲的找到了新的生活伴侣。其实说起来挺汗颜的,那天之所以给他做饭,完全是抱着出去吃太贵可不请人吃饭又不好看的心理。
和南佳处对象我总觉得像捡了个大便宜,他性格好,长相佳,学识棒,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是纯0。苍天啊,大地啊,我这么多年感情生涯还没遇到过如此可爱的人,每次找的BF要么纯1要么0.5,反正纯0们总是对肌肉男更感兴趣,往往上下把我一打量,给出一句,你比我还像0。直接封杀。
脱掉衬衫换上舒适的T恤,我播通了南佳的电话:“宝贝儿,周末又跟学校舞会那疯呢?”这是南佳的习惯,他是学舞蹈的,每个周末的学校舞会总得去搅和搅和。
电话那边很嘈杂,我隐约听见他在那边说:“今天没劲,我一会就回去了。”
哟,这可难得。我连忙说:“那我得抓紧点了,不然回来你就吃不上现成的了。”
“呵呵,挂了啊。”南佳在那边傻笑,他一开心,就喜欢这么乐。
把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按下煮饭,我又开冰箱去寻找可以操作的食材。冰箱里还有三根黄瓜一块豆腐和无数个鸡蛋。鸡蛋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好吃又好做,和什么都能搭配还容易创新,所以我都是定期到菜市场和楼上的大妈们一块奋战。往往是她们讲好了价钱,然后我跟着一同受益。
切黄瓜的时候我哼起了小曲儿,因为做饭对我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这一点上我和其他男同胞甭管弯的直的截然不同,大学时的BF说我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可能吧,我确实总喜欢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得特滋润才行,从精神到物质都必须要很富足。
炒最后一个菜的时候南佳回来了,我也顾不上回头,而是直接大声喊:“还有一个菜就好了,你先换衣服,马上就开饭!”
这一句话里有三个分句,其实我和他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中间这句。如果我想在吃饭的时候面对我可爱的BF而不是波浪长发大美女,这句话绝对是必要的。没错,南佳是易装癖者。

第 4 章

一个瓜片炒鸡蛋,一个焦溜豆腐,一小锅蛋花汤,我对自己的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把菜端上桌,又把饭盛好摆正,南佳终于从卧室里出来了。我看得那是两眼发光小心脏扑腾扑腾直跳,恨不得立马上去啃一口。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卸妆,于是乎我放弃了可能让我还没吃饭先吃一嘴粉底的念头。
南佳本来长得就有些中性,虽然脱了假发,可脸上还带上妆,我怎么都有种在和女人面对面的感觉。我是个货真价实的正常的纯粹的完完整整的GAY,所以能让我心动的永远是同性漂亮帅气的面孔,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说:“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要不先洗个脸再吃饭?”
“梁凉,”南佳忽然叫了我的全名,浓黑的眼线让我有点看不清他的眼神,“你就那么不能忍受吗,哪怕一丁点儿?”
我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在实话实说和略带修饰之间选择了后者:“其实你这样真挺漂亮的,真的,要不我怎么老担心你在舞会上给人勾搭去,绝对的美人啊!可问题是,我现在特想抱你,你说你一脱衣服露出性感的小身板,我正沉醉着呢结果一抬头看见的是美女姐姐,那我不得软了……”
“呵呵,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南佳终于乐了,我暗暗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幸亏平日里跑业务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耐和铁齿铜牙的技巧,不然这关险哪。得,让人卸妆就别指望了,能把对象逗乐就万幸了。
南佳吃饭的时候特别秀气,与我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一碗米饭,我也就十几口,可人家,估计是有几粒儿米就得吃几口。我第二晚饭都快见底了,再看他,好么,第一碗还剩三分之二呢。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使劲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成不啊,咱不追求骨感美,我还想晚上抱软点的呢,别一不留神动作过大再给弄个骨折啥的。”
“你这话损到家了。”南佳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浅笑着把我给他夹的菜乖乖吃了。
我就喜欢他这样,真的,特听话的感觉。我觉得找BF就得找这样的,过日子嘛,塌塌实实温温暖暖的多好,对着南佳,我基本上连重话都不会说。除了床上,我绝对一新好男人。遥想和曹林那大半年,相处时间有一半以上在互殴中度过。操,不想那孙子了。
吃完饭,南佳抢着刷碗,按他的话说这叫家庭分工,我做饭,他刷碗,谁都劳动。你看,上哪找这么好的BF去啊,所以对于他的特殊爱好,我最大限度的接受。
南佳刷碗的时候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你们艺院干嘛每周末都弄什么化妆舞会啊,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堆人,也没啥新鲜感了呀。”我大学的时候周末活动只有英语角,强迫去的那种,我还逃了一半以上。
“都说了是化妆,谁认识谁啊。”南佳没好气的回答。
“那你是不每次都艳压全场?舞会女王啊!”我虽然不喜欢,但得承认南佳的女装扮相真的很漂亮,放一男人面前要不心动,那这男的就绝对是同。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就不顺耳呢。”南佳嘴上这么说,可语气里倒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得,差点又踩到雷。我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也知道说出来就是找不痛快,可还是忍不住。手机在这时候又开始唱歌,算是帮我解了围。
可算不是一串陌生号码了,来电显示上清晰的跳跃着两个大字——胖子。
“喂,胖子,咋想起我了?”
“跟你说多少回了,少爷我现在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能不能别揪着几百辈子前的事不放啊!”贺鹏在电话那头不是一般郁闷。
“呵呵,这不显得咱俩亲切么,知根知道底啊。”我确实改不过来叫他胖子的习惯,都十多年了,哪那么容易,当然我也没多用心改就是了,“你到底啥事?半个月才来一个电话就为了和我讨论你的称谓问题?”
“去你的,说正经的,阿姨把电话打到我这了。”贺鹏的声音在那边有点低,“她和叔叔都挺着急。”
我一楞,还真没想到他们能如此费心找我:“你怎么说的?”
“还能咋说,再怎么的那也是你妈,我就说你现在挺好,让他们不用挂心。”贺鹏说到这停了一会,然后才又说,“要不你抽空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吧。”
“你说的容易,这一打就是两家,多少长途电话费啊……”我在这边瞎扯没用的。
“梁凉!”贺鹏可能真是有点怒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叹口气,“有时间我就给他们打。可以了吧,你个管家婆!”
“你当我乐意管啊!如果生命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那时候我肯定不和你一道上学!”
“你有没有良心,都是谁在保护你?恩?”
“得了,保护得全班都没人敢和我玩!”
“那是你自己长得不受人爱戴。”
“你……得,咱不纠缠这事了!”贺鹏每次和我斗嘴都定然刹羽而归,可他还是乐此不疲。
“这就对了嘛,小同志,得认清形势。呵呵。”我那个开心哪,那个舒坦哪,每次和这小子扯都能让我的心在快乐的草原上驰骋。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能不能别让曹林那孙子往我手机上打电话了,真当我是信息中转站啊!弄得我对象以为我有外遇了呢,电话总响又不接。”贺鹏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你设拒绝接听不就完了。”我边说还边想怎么就交了这么笨的一铁子。
“靠,我说他怎么总骚扰我呢,感情你那边根本不接是吧。问题是我这低端手机没这功能!”贺鹏咬牙切齿,“找天你把人给打个半残得了,省得一天阴魂不散的!”
“组织行为学中有条规律叫自然消失法,你不理他他没劲了也就不闹腾了。”我气定神闲,对于贺鹏的饱受摧残没有一点同情。
“得,显摆你是学经管的是吧。”贺鹏没好气的说,“不和你扯了,这件事再说,不过前一件你可得当个事办。”
“知道了。”我说着挂了电话,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乱,真挺乱的。
南佳从后面环上了我的脖子,把嘴在我的耳边轻轻吹气,我一个使劲把他拽到了身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卸的妆,素气的脸蛋是我最喜欢的青春美少年,二话不说,我直接啃上了他的嘴唇。这顿亲哪,亲的昏天黑地,亲的噬骨消魂。亲到我俩欲罢不能,就边亲边扒对方衣服,等扒得差不多了,我俩也连啃带抱的蹭到了卧室的床上。
南佳很瘦,其实我本身就不算多壮实的了,可抱南佳,还是轻而易举。也许是学舞蹈的原因,南佳的身体柔韧性特别好,反正在床上我怎么折腾都没见他难受过,当然我也不是总折腾他。我最喜欢背后位,所以多数情况他不用展现身体柔韧性,只需要听话地躺在那配合我就行了,时不时得再来点呻吟增加气氛,完美的床第生活。
一大早,我神清气爽。看看表已经八点了,南佳还在睡,大周末的他没课,我也不忍心叫他。厨房里的东西所剩无几,我轻手轻脚的穿衣服下楼,在楼下买了点包子和豆浆。正要往回走,手机响了。这一响不要紧,惊得我差点把早点甩地上。这谁啊,大周六的早晨就电话骚扰。幸亏我是带手机出来了,不然南佳那懒觉甭想睡了。
从短裤(下楼买个早点,总不至于穿得西装革履吧)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跳动着“王英”,汗,幸亏昨天多个心眼把姐姐号码存了,不然今天我没准就当成曹林那王八蛋给直接屏蔽了。
“喂,我的姐姐,大周六的你这是存心不想让我睡觉啊。”我觉得王英其实挺喜欢这个调调,我一般看人还是挺准的。
“三台复印机,你最快多久能送来?”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焦急,哪还有一点那天见面时的从容。
“要这么急?这可是大周六,你们还上班?”我有点奇怪。
“哪那么多话!现在!立刻!不行我找别家了!”王英是真的有点怒了。
我连忙说:“别介别介,不就三台复印机嘛,一个小时内保准到!”
挂了电话我赶紧拨另一个号码,并祈祷我那资本家老板千万别有半夜关机的习惯。响了两声,那边人接了电话,还好。
“老板,库房钥匙,急用!”我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了,业务第一位这是老板平日教导的。
“十五分钟,公司见。”要不说老板就是老板,突然接到下属奇怪而紧急的电话,人家压根一点不良反应没有,那叫一个平静,那叫一个稳如泰山。我觉着我这辈子可能也当不上老板了,咱就不是那块料。
飞快地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司。上了车我才开始纳闷,老板是不是对我的住址门儿清啊,这十五分钟定的完全是从我家到公司的路程嘛。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准时停靠。可怜的我摸遍全身才发现只有九块八,看看计价器上那十一块五的数字,我硬着头皮开口:“师傅,那个我今天出来急,兜里就这些零钱,您看看这事弄的……”
开车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胖胖的看起来还挺和蔼,听我这么说,再转过头来把我上下一打量,末了来了句:“那把早点留下抵债吧。”
我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豆浆和包子往好心人怀里塞:“师傅你可劲儿吃,这还热乎呢……”
磕磕绊绊下了车,我大踏步地往写字楼里赶,还听师傅在背后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咋都疯疯癫癫的……”
我也没心思细想,结果在写字楼大门前,硬是让保安给拦下来了。要在平时,那保安都是熟脸,可这周末值勤的保安我还真没见过,但我也没听说这栋大楼啥时候不许陌生人进入啊,要都这样那生意不用谈了。
“我就在这工作!”我跟保安解释。
“什么公司?有工作证吗?”保安明显不信,并且警惕地把手摸向了警棍。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然后特诚恳地说:“我今天真的是紧急工作,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紧急工作?就穿这?”保安说着又上下把我扫视一翻。
我这才注意到,好家伙,我还穿着短裤T恤呢,最他妈要命的是,那T恤还是米奇的!得,形象全毁。我说刚才那出租车师傅的眼神那么怪异呢。
“他是我员工,这是我的公司名片,还有大楼准入证。”从我背后伸出的天使之手,帮我解了围。我伟大的老板驾到了,可问题是,这年头谁还把大楼准入证随身携带呢!不能不再感慨一句,我们老板不是一般人。
进了电梯,老板按下十七层的按钮,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三台复印机就把你急成这样?我看看,拖鞋,短裤……恩……怪异的T恤,你是存心想毁公司形象?”
“不是,那个事发比较突然,又是大周六的,你不总教导我们业务第一位嘛。”我扭曲地扯出个微笑,很想告诉他,这T恤虽然花里胡哨而且属于儿童装,但料子没得说当居家服穿实在很舒服啊,怎么说也花了我二百多块呢。
“行,那这公司就你负责了。”刘赫露出了资本家在剥削工人时最常见的阴险笑容。
我欲哭无泪,这可就不是三台复印机的事了,所谓负责,就是得把这公司发展成长期客户。而且我还没有说不的权力。
偷偷瞄了一眼老板,难得见资本家不穿西服的样子,一身卡奇色的休闲装把他衬托的很随和,当然我很清楚这绝对是假象。有些好奇打电话之前资本家到底在做什么,听他当时接电话的声音肯定不是在睡觉,而且他这么快就能赶到公司……
我发现资本家拎着个奇怪的类似工具箱的东西,再往另一个手上看,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明晃晃的,千真万确的,钓鱼杆。大周六清早钓鱼?!我的老板啊,你才三十二岁吧。
事实再次证明,我们的老板,伟大而神秘。

第 5 章

从库房提了三台复印机,结果从搬运到雇车全是老板一手操办。末了还塞给我一千块钱活动经费:“客户谈不下来,这钱就从你工资里扣。”然后人家扛着鱼杆继续潇洒度周末了。留我一人站在写字楼底任凭小风吹着,飕飕的,冷啊。
资本家!魔鬼!守财奴!我在心底把所有能想到的词语全用上了,最后才反应过来另一件事,老板你周末钓鱼带这么多现金干嘛呀。
没时间多想,我在最短时间内到达振达实业有限公司。看看手机,四十五分钟,很好。拨通了王英电话:“姐姐,我连人带机器都在你公司下面呢,这就给你往上搬,别急啊。”
王英在电话那边好象长舒一口气,说:“你们公司效率不错,上来吧,姐姐请你喝饮料。”
我带着四个搬运工一连霸占了三趟电梯才把东西送到,见我上来,王英马上迎了出来:“可算来了,赶紧的等着用呢。”
振达公司比我们公司规模大不少,整个大平方格里粗略计算也得有五十来个员工。而此刻,我放眼望去,那五十多双眼睛全都渴求地对着我眨巴。我怎么有种救世主的感觉?
二话不说,我立刻把复印机拆封、连线、调试,没用十分钟,我双手一拍:“搞定!”
我这句话颇有点般若菠萝蜜的魔咒效果,话音没落,十几个人如潮水般向我——身后的复印机涌来,幸亏我躲闪的快,不然直接就得给压墙里面。瞬间,嘈杂的复印声不绝于耳。
擦擦头上的汗,我看向王英:“姐姐,你们这是什么阵势啊,大周六的还真为工作奉献青春啊!”
王英估计才有心思认真看我,然后就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这什么打扮啊?”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般工作场合我还都人模人样的:“不是赶着给你送机器嘛,正在楼下买包子呢,衣服没换就赶过来了。”
“不好意思,刚电话里口气不好了。”王英对我歉意的笑笑。
我哪能跟美女计较,更何况还是客户,所以连忙说:“没事儿,我知道你也是急的。”
王英从饮水机里给我接了杯冰水,我也不客气,咕咚咕咚两口喝完,刚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就听美女姐姐在那说:“我们公司的规矩,周六上午还得有半天班,主要是整理前一周的各种报表,财务啊,销售啊,采购啊,大家的报表都在周六中午前统一上交。做不完,就得加班了。本来公司复印机两台复印机,有一台从买来就不好使,一直说要换也没换,上周这台也不好使了,我那天要你名片就想着这事来着,谁知道它坏的这么快。”
我敏锐的抓到了商机,连忙接口道:“姐姐你放心,我们公司这复印机你就上把它当坦克用都绝对坏不了,国外原装,渠道正规,绝对的耐用!其实像这种东西,你说它重要吧,天天摆那没人注意,但等它真不干活了,麻烦事就跟着来了。所以以后办公用品还得找信赖的厂家,不然今天的事件肯定得重演。你看刚才打电话那会给姐姐急的……”
王英摇摇头,表情严肃:“要光是坏个复印机才多大点事儿,我不至于这样。今天之所以这么着急,完全是因为我们老板。”
“老板?”我马上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会面,那欠揍的好象叫李天屿。
“恩,”王英点头,心有戚戚焉,“老板直接怒了。”
“就这?”我有点不能理解,老板生气在我看来是频率仅次于日夜交替的事情,哪个老板一天不发火了三五回的,我最高记录一天内被刘赫训了六次。
“怎么说呢,”王英估计在拼了命的苦思冥想形容词,不过最后仍然宣告失败,“算了,没经历过的怎么和你说你都体会不了,那感觉没法形容,反正无限恐怖就对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五十多双荡漾着渴求光芒的眼睛……我想我多少能明白点了。
“走吧,跟我到财务那结帐。”王英说着把我往角落财务那儿领。因为是大额现金,我也不好直接拿着,我就跟王英说先打个条子吧,没准将来成长期客户了就直接一块划账。
“你可够敬业的,公司给了你多少好处啊。”王英好笑的看着我。不过还是给我开了条子。我把条子小心翼翼的揣兜里,这不仅仅是三台复印机的款子,更是我将来打通新客户的明灯啊!
收好条子,我和王英说:“我想见你们老板,行么?”
“现在?”王英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有点受不了的说,“且不说我们老板还在气头上,就算气消了,你就准备穿这身谈业务?”
我也知道我这身衣着实在有点……跳跃,但营销手则第一条就是趁热打铁,今天刚帮他公司解决如此紧急的问题,多好的机会啊,我怕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我对着王英点头:“姐姐,你就跟你们老板把我今早多么奋不顾身多么高效贴心的办事效率给他渲染一下,再表扬几句我们公司的产品,给我铺个台阶我不就过去了嘛。”
王英乐得花枝乱颤:“你这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叫得可够顺溜的,我怎么总觉得像在帮你赚公司的钱。”
“话哪能这么说啊,互惠相利嘛。再说我们产品好,你们工作效率也高啊。”我算发现了,我这业务水平绝对与日俱增。
王英到自己的办公桌拨通了电话,我隐约听见她在那边说什么已经解决了,对,那边效率挺高的,机器不错,还有什么这家公司上次也来过,就那个……不一会,王英把电话挂了,对着我稀奇的瞪大了眼睛。
“姐姐你不是才看清我穿的啥吧?”我被盯得有点发毛。
王英嘴张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看着我:“我们老板不光记得你,竟然还好心情的让你进去!”
“那有啥,我多人见人爱啊!”说完,我也没再理会王英而径自走向了李天屿的办公室。
很礼貌的敲了两下门,只听里面传出声请进。我从容的走了进去。
李天屿还和那天一样坐在老板台后面,手里把玩着钢笔,听见我进来,便抬起了脑袋。这一抬,可就放不下了。他那表情怎么说呢,反正很复杂,我也摸不清这位到底什么路子,先挑眉,然后皱眉,再然后把眉头松开了就露出个欠扁的微笑:“你还能再嫩点么?上次来没毕业,这回直接高中生了。”
得,我知道自己穿这衣服的效果。但人都进来了,该做的可一点不能含糊。我咧出了职业微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人家老板对面:“老板,这次来的比较匆忙没顾得上带资料。不过机器搁那摆着呢,你听那高速运转的美妙声音,如何,看在我今天服务这么到位的份上,是不是考虑一下和我们公司成为长期合作伙伴哪。”
李天屿看了我半天,蹦出来一句:“送机器之前你在干什么呢?”
“买早点。”我老实地回答。说完了才发现忙活一个多小时还没吃饭呢,手机一直没响,我估计南佳还没醒,“你看看我们公司这为客户服务的精神,我早点刚买手里没攥热乎呢就往公司给你们提货,现在肚子还空着呢。”我尽量把自己的形象塑造的十分光辉,为已经丢掉的服装品位挽回点分数。
“现在还空着?那你早点呢?”李天屿就跟福尔摩斯似的非要把每个细节弄清楚。行,老子我今天就娱乐大众了。
“打车没带够钱,给师傅抵债了。”
如我所愿,李天屿笑得前仰后合。拜托,我知道好笑,也不用这么配合吧。
笑完之后,他舒服地靠在真皮坐椅上,闲闲地说:“好象跑业务都得请客户吃饭吧?”
敲诈,赤裸裸的敲诈,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还来不及隐去的笑意。唉,本来想把这钱私吞了的,现在只能贡献了。
“当然,我听您秘书说您公司周六中午就下班,那下午咱找个地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我说得那个违心啊,那个纠结啊,我可爱的粉红色领袖……拜拜了……
“行,你坐这等着吧。”李天屿说完愉快地继续批改文件。再也没抬头看我。
其实他也没笑,但我就是能感觉出来他目前的气场为愉悦。我总结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和李天屿打交道的全过程,如果把这事放另外一人身上,我会觉得这男的肯定对我有意思,但这李天屿吧,我敏锐的同志雷达明确的告诉我,这人肯定是直的。所以他的态度与其说是对我有意思,还不如说是觉得我挺有意思。
好的,结论出来了。奶奶的,把老子当娱乐项目了!

第 6 章

这李天屿绝对是一工作狂。一上午的表现让我坚定的相信,他这公司肯定啥也没靠百分之二百的白手起家,好家伙,脑袋跟掉文件堆里了似的,楞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当然我也彻底领教了这家伙的领导权威,什么叫权威,就是啥话不说光看着你,就能把你看得汗流浃背恨不得爹妈没把你生出来,一上午工夫,就这么光被看出去重做报表的就好几位,还不算那些个抵御了冷视却没扛住冷哼的人。
刘赫,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资本家了,和眼前这位一比,你就是一大善人!
中途接了南佳一个电话,把这边情况一说,那边倒是没什么,就是告诉我工作别太拼命,注意休息。可我能听出来他不太高兴,毕竟,难得的周末。南佳是个挺敏感的人,这点和我不一样,我是那种有啥大事吃顿饭也能忘后脑勺的人,可南佳不行,他不光会在意,还会自己折磨自己。这点我挺害怕的,所以和南佳在一块的时候都尽量顺着他,但你还不能做得太明显,得做到让他舒心可又看不出刻意来,反正通过和南佳处对象我发现自己的与人相处之道有了大幅度提高。
十二点二十,李天屿可算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使劲睁了睁打了半天架的眼皮,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直接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了!还振振有辞:“你就这么谈业务的?跟客户面前睡觉?”
这一拽我直接精神了,好么,赶上当头一盆冷水的效果了。合着这家伙不明白什么叫安全空间,人与人总要保持点距离还不好。而且这家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肩膀这个酸疼啊。得,客户是大爷,成了吧。我展开完美笑靥,温柔地问:“李老板,咱去哪家饭店谈业务啊?”
李天屿竟然还真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居然和我说想吃韩式烧烤!?
“你这是成心为我省钱么?”我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那个……我们公司经费还没那么紧张……”要说在东北这地界儿别的不好说,韩式烧烤可绝对是最多的,因为东北本来就离朝鲜比较近,而且本身当地就居住很多朝鲜族人,所以无论大街小巷随便一数都能找出一溜烧烤店来。竞争一多价格自然不高,物以稀为贵嘛,但味道绝对都地道。
李天屿好笑地看着我:“去是不去吧,哪那么多废话!”
“去!”我忙不迭的点头,干吗不去,要知道烧烤是我人生最重要的生存意义之一。我的最爱啊!在北京那几年,我可是被折磨的要命,便宜的店不地道,地道的店不便宜,谗的实在不行只能拿烤肉串代替,我容易么我。
出门坐的李天屿的车,黑色丰田,车性能不错,就是密闭太好以至于每次关门都会觉得耳膜受气流压迫。嗡一下,倒有点像坐飞机。看着李天屿在那开车,我的小市民心理就开始蠢蠢欲动。为啥人家二十九(王英说过)就能开上这车而我都二十五了连辆高档自行车都不舍得买。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正巧看到车外路过一个拾荒者,我瞬间释然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得了,人都得知足。
李天屿让我选地方,带着他我也不敢找太次的店,最后选择了一家离市中心比较近的我自认为性价比相当可以的中高档烧烤店。刚一落座,穿着朝鲜服饰的女服务员就把菜单递了过来,更正一下,是递到了李天屿的手里。我看着就那么像吃白食的么?结果人家老板也完全不含糊,两盘肥瘦牛肉,一盘羊肉,一盘腰子,一盘明太鱼,一盘鱿鱼,一盘地瓜片,一份拼花菜,二十个肉串,一大壶米酒。末了人家还加一句,冷面待会再要。大哥啊,你要能把这些全吃了你就是一人型胃袋!
估计是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吸引了这位老板的兴趣,终于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人,好心的把菜单递给我,大度地问:“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再来点儿?”
行,反正公款吃喝,老子豁出去了,我对着已然石化的服务员大声地说:“两盘牛板筋!一碗……两碗牛肉汤!”我吃烧烤别的都能少,牛板筋和牛肉汤那是绝对不可以少的。
服务员去下单的时候步伐已经僵硬了,我估摸着过一会就得有人来我们俩跟前围观。菜很快就上来了,想象中的围观没有出现,只是每一次端盘子来的服务员都是新面孔。得,想看就看吧,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帅哥是不,恩,我也没见过,今儿咱一块开开眼。
估计李天屿是真饿了,毕竟那么拼命的忙活了一上午,我也饿了,包子豆浆全进了胖师傅的肚子,这会儿我五脏六腑已经开始争夺能量了。所以整个饭局的前半段我俩几乎没有交谈,满店估计都看我俩表演抢食大战了。
烧烤就这点不好,你得等,把肉都铺满了吧,还不能马上吃,你得等它这面烤熟了再给它翻个面接着烤,然后就到了关键时刻,这一面要熟不熟的时候你得提高警惕,早了就跟吃牛排似的进嘴的绝对还带着血丝,晚了呢,肉就进人家嘴里了。反正那筷子在咱俩手里就是一绝世兵器,你来我往上下翻飞,为了争夺某一块烤得恰倒好处的战利品,那真是出尽奇招用尽心思。等两盘肥瘦牛肉和一盘羊肉都被我俩消灭了之后,肚子基本有了底,咱俩可算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优雅这个词。
“喂,有和客户抢肉吃的么?”李天屿皱着眉,看起来是真为刚才那块最烤的最完美的牛肉没落进自己嘴里而心痛。
“我也是第一次跟客户吃烧烤啊,经验不够丰富,李老板你等下次,下次请客我肯定光烤不吃,全给你服务!”我说着完全不着边的保证。
结果李天屿居然眯着眼睛认真的反问我:“真的假的?”
都这份上了我能说啥,我发誓我要是说出一个假字他能直接甩胳膊走人。甭管为啥,反正我就是敢这么确定。
“当然是真的,大老爷们说一不二!”我说完这话马上灌了一大口米酒,才隐约找回点热乎气儿。并且求遍各路神仙让李天屿下次吃饭时忘记这茬儿。
“你这张脸哪儿块像大老爷们啊!”李天屿老板说者完全无心,我这听者特别有意,并因此而坚定了把对面男人发展成长期客户的决心,都成客户了,有的是报仇机会。
把牛肉羊肉吃完了,剩下的东西我们俩就不存在抢夺的问题了。他点的那些我没有特别喜爱的,我这牛板筋他估计也不感兴趣,反正我们就楚河汉界各烤各的总算步入了和平时代。
吃过牛板筋的都知道这东西特点就是有嚼劲儿,尤其是烤到九成熟的时候最棒,外面有一点点焦酥,而里面仍然很筋道。可烤这东西就有一点最烦人,爱粘,因为牛板筋本身不爱吃油,即使腌制的时候刷上厚厚的油,放到火上没两分钟保准流光,然后那牛板筋就死死的粘在烤盘或者烤网上面了。我今天就遇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服务员在我俩休战的时候找准时机给添了些碳火,好家伙,那火势猛的一发而不可收拾,直接后果就是我刚把这半面铺满牛板筋,就不得不急忙去翻面,而就是这样,它们还是牢牢地粘上了。前几个我用尽方法都算翻过来了,可就这最后一个实在难缠,粘的那叫一个牢,我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分别进攻仍然未果,最后我一咬牙也不管会不会把它弄的面目全非,下死力气一拽,起是起来了,可惯性太大我一个没夹住那块薄薄的一面洁白一面焦黑的牛板筋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并最终落在了隔壁桌的隔壁桌上。
啪——
正中标把,垂直落进了人家的冷面碗里。
汗,我连忙转过头来装作若无其事实则飞速地吃掉了烤盘上的罪证——牛板筋,然后极其无辜的认真喝我的牛肉汤。任凭那桌的女士跟服务员嚷嚷,反正压根没人注意,我啥也不知道就对了。
可惜这一作案过程完全被对面的李天屿收进眼底,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在发现我竟然真的企图装傻后再也受不了的用手直扑棱我的脑袋:“你他妈咋这么可爱呢!”
行,我就当他夸我了。

第 7 章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惨烈,李天屿居然真的把桌子一扫而光临结尾还要了碗冷面。我疯了,谁家要摊着这么个儿子这辈子别想奔小康了。
眼看着李天屿把冷面消灭,我压根连吃好没有都懒得问,直接叫来了服务员结帐。他要敢说还没饱我能当场掐死他。明明是我叫的服务员买单,可人家小姑娘还就直直地走向了李天屿。他娘的,看不起老子怎么的,我靠着椅子背极其大爷状的用手指扣打桌面:“服务员,这边结。”六个字,我说的那叫一个深沉,那叫一个有力度。
小姑娘先是一楞,看看我,又看看李天屿。结果在这如此微妙的时刻李天屿那欠踹的居然来了句:“我弟弟得奖学金了,今天他请客。”
我嘴张得估计能塞进来大麦茶那个碗,见过玩人的没见过这么玩人的,谈业务的时候敲诈我吃饭时候压迫我这都吃完饭了还欺负我?!我刚要开口说话,这会那年轻的小服务员可到机灵的时候了,收据递过来那叫一个快:“呵呵,一共是二百七十三元,小弟弟。”人服务员看我的目光那叫一个慈爱。
我很想说妹妹你顶多二十吧,咋啥年代的女人都那么喜欢给人当姐呢。正当我被各种复杂的情绪纠葛撕来扯去的时候,李天屿又拍了我脑袋一下:“给钱哪,楞什么神?”
看见了吧,这就是资本家们的真面目!我强烈怀疑李天屿有暴力倾向,他不当回事儿的那些个左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落我身上回回都叫一个疼,这家伙绝对是断掌,我妈说过,手上有横纹的人手都特别黑,打人贼疼。
掏钱的时候我又不小心瞄到了身上可爱的米奇先生,今天一大半郁闷的遭遇全部来源于这青春无限的T恤(我那娃娃脸顶了二十多年了可以忽略不计)。把钱交到服务员手里,我冲着小姑娘露齿一笑:“麻烦姐姐开个发票。”
小姑娘先是一楞,然后也冲着我微笑,声音甜软的让人骨头都酥了:“小弟弟,如果不开发票可以赠送小礼物哦。”
“哦?是吗?”我装做很认真的思考一翻,然后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们老师说了,到饭店吃饭都要索取发票,这是每个公民的监督责任,不能让饭店有机会偷税漏税。”
小服务员此刻的笑容已经可以用纠结和抽搐来形容了:“咳,那么请两位先生随我到门口服务台,发票在那里开。”
饭店就这样,你不要发票打死他也不可能主动给你开,可以理解,商人嘛,利益第一位。不过你若是真的要了,大多数饭店也不会不给。
我坦然地起身跟着服务员往门口走,偷瞄了下跟在身后的李天屿,他妈的,这家伙绝对在憋着劲的笑,别以为你低个头我就看不出来了!
到了门口服务台,好家伙,要么不给,给还真就给个全套的。八张发票,两张一百一张五十两张十块和三张一个块,连零头都不少。站在那我就开始刮,其实这才是我要发票的真正目的。跟摸奖似的,刮出个五块十块的小钱倒不是重点,主要是享受那意外之喜带来的愉悦。搁往常,我基本上出了饭店门才好意思刮,今天我豁出去了,反正该丢的人都丢得差不多了,把我当学生是吧,那学生就有天真可爱加幼稚的权力。
刮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李天屿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嫌丢人了是吧,靠,谁让你今天敲诈我欺负我可劲折腾我了,活该在这让人围观。刮到最后还剩两张面值最大的,我看了看李天屿:“你也来一张?”
李天屿啥话没说就那么眯着眼看着我,但我分明听见了他的心声——你敢给我一张试试看。我承认,我真没这胆子,好么,光被这么瞅着我就汗毛紧缩头皮发麻,这家伙就跟周身有气场似的,哦不对,那个叫什么来着,知道了,小宇宙。还是黄金圣斗士那种不用爆发就气势磅礴的。
不再理脑袋上面那恐怖眼神,我向最后两张进军。第一张,刮两下,出来“光荣”二字,得。第二张,刮两下,出来个“整”字,哎?有门!我娇嫩的小心灵不堪重负的乱蹦起来,刮奖的手指头都开始颤抖,一下,两下,最后呈现在我眼前是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壹百元整!哦也!这是个历史性时刻,这是个可以载入史册的时刻,这是本人发票中奖记录登上一个新的台阶的伟大时刻,在中了无数次的五块十块之后,我终于见到大票儿了!
走出饭店的时候,我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张刚让我买单付出去而又中奖找回给我的粉红色领袖,我觉得得找个地方把它裱起来,然后将来坐摇椅上给孙子讲那从前的故事。心情好得不得了,李天屿看着也变顺眼起来。我冲着他乐呵呵地说:“今天这顿饭就没花多少钱嘛,啥时候想吃,我再请!”我发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没过脑子,或者脑子全被粉红色包裹住了暂时停止运转,反正话一出口我就想扇自己嘴巴。
李天屿压根没理我,大步流星地往停车的地方走,我赶紧跟上,身后是小姑娘“欢迎下次再来”的呼唤。
开车门的时候李天屿终于吱声了:“下回再来这家店我弄死你。”
我没敢看他的表情,因为我估计那会让我连续几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唉,还用你说,下次你请我我都不会在到这儿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人丢的还挺值的。呵呵,我坐车里一路上看了不下十遍我那失而复得的可爱钞票。
总的来讲,今天的业务算是没谈下来。都这份上了要是还能谈成,那不是我有问题就是李天屿有问题。不过宏观上看,我认为这次请客基本达到了联络感情的目的,起码应该还会有下次会面的机会,有会面,就有商机。
我让李天屿在离我那出租房比较近的菜市场把我放下来,我说我要买菜。结果人瞅我半天,估计是想说什么但又找不着合适的词语,反正憋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最后开车走人。

第 8 章

其实肚子已经撑得没有一点空隙了,可我总惦记南佳,我要不做饭,那小懒蛋百分之二百就跟那挺着,懒得连下楼买个面都不乐意。
挑青菜的时候南佳发来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我和同学出去玩了,晚点回来。
说一点不高兴没有肯定是假的,可是谁让我先把人单独扔家里了呢,得,我叹口气回复信息——别疯太晚,我会寂寞死的。亲一个。
把手机塞进兜里,我又抬头迎上面前人的目光:“大爷,五块钱三斤得了。”
从菜市场满载而归时我还有心情哼两只蝴蝶,结果刚到家门口我就想唱精忠报国了。多么希望此刻我手里拎的不是菜而是一兜子砖头,这样我就能二话不说直接拍人。楼道里挺昏暗的,可完全不影响曹林那王八蛋席地而坐靠我家大门上的立体效果。四个烟头地上,手里还夹着一个,恩,看来等了有一会了。
“来找茬?”我站在楼梯下面,死活不爱再上台阶一步。
曹林从烟雾缭绕中瞪着眼睛看我,我的视力5.0,所以对于他憔悴的面容和充血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我躲楼后面,看你对象出去才上来的。”曹林声音特别哑,听起来像二十几个小时滴水不沾似的,刺得我耳膜难受。行,还知道我有对象,还知道分寸,就这一点我决定今天下手轻一点。
把菜放到安全距离之外,我掰了掰手腕:“我说过以后别让我见你见一次揍一次吧。”分手那天没送出去拳头是我心头最大的遗憾,今天机会送上门来,不抓住就是二傻子。
曹林估计也被我整急了,又或者憋了N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反正人特迅速的站起来把烟头扔地上再用脚狠狠踩灭,冲着我喊:“操,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得,战书都下来了,不动手就他妈不是男人!我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就是一顿拳头盛宴。曹林这厮比我稍微高那么一点,也壮那么一点,不过这家伙是做IT的,因此和我这常年风吹日晒在外奔走的业务员基本体力相当,我们俩打架从来都是半斤八两,你制不了我我也压不住你,往往打到最后双方脸上都五颜六色也分不出个高低。
不过今天咱俩是真都急了,我急是因为我烦,特别烦,对曹林我那情绪莫名的复杂,什么情啊爱的咱先放一边,就光处那大半年要说现在一点感觉不剩那我就一神人,可问题是我已经有了新的BF,你他妈还来招我干啥呢。所以我就得拼了命的揍,把奇奇怪怪的情绪全揍飞了,也就好了。曹林则是完全被我给惹急的,估计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搁我这上的邪火最多,今天人就是奔着拼命来的。所以今天咱俩下手都特狠。
我找准机会一拳送给了他的肚子,又趁这家伙弯腰捂肚子的时候用胳膊肘在他后背狠狠来了一下,结果这厮居然就给我拼命的咳嗽起来,好吧,我承认我还不够狠,一时心软呆楞的代价就是被人一脚给踹到小腿上,我直接一个踉跄咣当撞墙根那了,操,肩膀像要给撞掉了似的,楼道里打架就这点不好,空间太小好身手施展不开还得时刻防备别滚楼梯下面去。那叫一个郁闷。
曹林又扑了过来,我一把抓住他的两个胳膊借着力道站了起来,下个瞬间使劲拿脑袋往他脑袋上撞,端午节撞过鸡蛋的都知道,拿一个鸡蛋去撞另外一个,碎的肯定是搁那不动挨撞的,所以我这一撞可是倾注了无限力量,结果还没撞到呢那王八蛋就一个猛扑直接给我顶到了楼梯转角!楼梯转角是什么,钢铁铸造的楼梯扶手栏杆啊!正好铬在我那腰上,猛烈撞上的一瞬间我觉得我那腰跟断了似的,啥也没了,就一个感觉,疼,死疼死疼的。就像一根钢针一下子全扎进了你的脊髓,然后你身体一切神经都被阻断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就剩一根痛神经直连大脑。
再说一遍,我恨楼道!
趁我龇牙咧嘴的时候曹林那孙子抓住空档一下子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整个人就坐我身上了。操你大爷的,你自己一百四十多斤不知道啊!我觉得我那腰肯定二次受伤。
“还装不?恩?”曹林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他也就能过过嘴瘾,两胳膊都和我纠缠着呢。我动不了,他也松不得。
“你他妈从老子身上滚下来!”方位上的劣势就得从气势上找补。
曹林盯了我半天,居然乐了:“我这半个月编程的时候都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压下面。”
操,什么叫流氓我今儿可算知道了,就我身上这个,绝对的货真价实一点不缺斤少两。
“我想亲你。”曹林说完缓缓地低下脑袋。
我也不说话,就在那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停住了!就在离我的嘴唇还有一点五公分的时候!靠!
“你等着咬我呢,是吧。”曹林哀怨地看着我,得,两个月没见,小子变聪明了。
我叹口气,轻声的说:“你松开我吧,我不咬你。”
曹林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刹那间闪过一丝名为惊喜的光,不过手还是钳制着我的胳膊不敢放松,我就特无辜的看着他,我敢相信我现在那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单纯有多单纯,那小眼神跟水似的流来荡去飘忽勾人。
曹林终于渐渐松开了手,嘴唇慢慢靠近。
啪——
一个不够,我再来一个。
啪——
两个巴掌总够了吧。
曹林这回是真楞了,连生气都忘了,就那么震惊地看着我,眼神……还挺受伤。操,我烦躁地一把推开他,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这不算欺骗吧,我刚才说的是你松开我不咬你,但我一没说让你亲我,二没说我不打你,对吧。
今天我得给大伙纠正一个观点,那就是男人打架不光拳头,真到了眼红那份上那就是什么赶劲儿来什么,胳膊肘啊膝盖啊脑门儿啊反正能想到的部位和招式那就得一块招呼,目的就是把对方打趴下为止。像刚才那个状态,什么都不好使就得上巴掌。因为它够响,够有冲击性,足够把那王八蛋混沌的脑袋瓜打清明了。
“你有劲没劲,都这份上了你还闹个什么劲儿啊。”我拍拍裤子上的土,估计今天这架到此也该结束了,只是晚上又得给南佳解释这一身淤青。唉。

第 9 章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曹林忽然从背后把我整个人抱住了,我估计这家伙几天没刮胡子了,扎得我脖子难受。
“我饿了。”他边蹭我脖子边说。
什么来着,对,发指,另人发指,我手里拎着菜是没错,以前处的时候你饿了也是我喂你不假,可问题是眼下这个状态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做饭?!那刚才揍我的时候你想啥来着!
“松开。”我忍,不和你一般见识。
“就一顿饭,真的,吃完我就走。”曹林往我脖子里吹气。
“还想来一场是吧。”我冷哼。
“反正你不做我就在这干等,万一把你对象等回来了可别怨我。”曹林绝对就是一无赖,跟个无尾熊似的赖我后背上了。
我啥都不怕还就怕南佳多想,好么,一男孩儿心跟林妹妹似的,且得小心着呢。曹林算是捏着我的七寸了:“吃完赶紧滚,不然我顺五楼给你扔下去。”曹林在我背后嘀咕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打开门把瘟神让进来了。
曹林对我这房子的熟悉和他自己家差不多,进来熟门熟路的拿拖鞋换上:“你这还老样子,一点没变。”
“为了你还不至于把房子重装修一遍。”我倒了杯白开水给他,那冒烟儿的嗓子我听着实在难受。结果就这一个动作把人家那颗纯洁少年心就勾起来了,捧着水杯这通盯着我瞧啊,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这还得了,我马上开口,“打住,甭管你现在脑子里乱转的是什么玩意儿全给我倒出去,吃完饭赶紧走人。”
曹林冲我笑了笑,然后在那袋子菜里东看西看,最后拿出俩茄子来:“我要吃烧茄子。”
得,全他妈是爷,我就是一使唤丫头。本来想换身衣服的,结果低头才发现,好么,这居家服搁身上穿一天回来倒省事不用换了。拿了茄子到厨房,开始削皮。削茄子皮我懒得用那些个麻烦的工具,其实菜刀最方便,用好了削得又薄又快。
曹林就靠厨房门边上看着我,要不是他脸上挂着彩,我真以为咱俩没散还跟从前似的呢。
“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准儿把你娶回家。”曹林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好家伙,我差点削着手:“别招我,我可拿着菜刀呢。”真惹火了我就来个小梁飞刀,弄不死你小样的。
曹林也是和我打皮实了,完全不为所动,仍旧靠在那欠扁地笑:“真的,有时候觉得你吧……特别贤惠。”
我都懒得和他吵了,头也不抬给他一句:“你要是女的我有多远躲多远,省得戴绿帽子。”茄子削好了,切块。
曹林半天没出声,我估计这小子肯定不是在反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现在这种状况最大的可能是他找不到话反驳我了。在那郁闷着呢。得,做人还得厚道不是,我用胳膊肘推推他,示意他出去等:“烧茄子要过油的,一会再给你老人家溅着油点儿。”后半句我没说,那就是省得又给你找借口赖在这。
曹林不太乐意,但还是坐回了客厅。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他还在那小声嘀咕:“你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呢。”操,要不是他走的快,我把一大勺油都扣他脑袋上。敢情我这爹妈给了二十几年的性别在他这儿就全给否了。喜欢女的你学人家做什么同性恋啊!我把裹上淀粉的茄子块儿全扔进热油里,不一会那滋滋作响的一个个茄子块儿就变成了曹林的脸。
咳,好象有点太恶毒了。
吃饭的时候曹林倒没说什么让我想揍人的话,挺安静的。他吃的很快,像饿了好几天似的,两大碗饭一盘茄子,瞬间见底。
“你们公司倒闭了吧?”我揶揄他。把盘子碗捡过去扔进水池里,先堆着吧。刷碗是我最痛恨的工作之一,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南佳的原因。
“你对象刚才出去时候穿的女装。”曹林又点了根烟,抽的那叫一个惬意。
“恩,怎么着?”南佳的女装癖在曹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还有话。
果然,曹林深吸一口吐出个大大的烟圈,隔着烟雾看向我:“和一男的。”
“你今天专程来挑拨的?”我磨牙,这属于我发怒的前兆。
“不是不是,我不至于。”曹林马上举起双手,用投降状来表达他的无辜,“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没别的意思。”
我哼了一声,以表示我勉强接受他的解释。
“我知道你想塌实点过日子,挺好的。”曹林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说话的时候也不看我,跟一哲人似的看着无穷远处。好么,这话我都没法儿接。
一根烟抽到末尾,曹林才把视线重新放我身上:“以后……你别不接我电话行不?”
我得承认,他这话问的有水平,时机气氛拿捏的那叫一个惊准,饭都给人做了再纠缠个破电话也太矫情了。我直接把手机拿出来当他面把拒绝接听给取消了:“这回行了吧,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折腾图个什么劲儿。”
曹林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伸个懒腰,明显酒足饭饱精神抖擞:“就是想着无聊的时候能和你说说话。”说完识相地到门口换鞋。
架也打了饭也吃了,其实心结接解得差不多了。我就是这么一人,不记仇,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语音陪聊得交钱啊。”
“电话做爱呢?”这家伙肯定吃饱了撑的,我二话没说拿拖鞋就扔他,算这家伙溜的快,拖鞋砸防盗门上了。
送走了曹林我就开始想南佳,想曹林说的那男的。通常时候曹林说话你得打个对折再听,可这回,我怎么都觉得他没骗我。犹豫了半天,我给南佳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
“喂,搁哪儿疯呢啊,我一人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啊。”
“一同学生日,我们出来聚聚。”南佳在电话那头声音有点低。
我仔细听了下背景音乐,觉得应该是KTV,再用我敏锐的头脑一分析,恩,小样儿的肯定搁包房外接我电话呢。
“大学同学啊?”我貌似不经意的问。
“……恩。”南佳的回答有一秒的迟疑。
“你几点能回来啊?我想你了……”我这话绝对不是违心,甭管其他,但一人面对个空屋子我确实想找人做伴了。
“今天我可能不回去了……”南佳那边挺为难的,“他们说要玩通宵,对不起……”
得,他一这语气,我就没辙了:“那你注意安全,别再叫色狼给劫了。”
“知道了……拜拜。”南佳那边先挂了电话。
大学同学生日?我就不信除了化妆舞会,他还敢穿女装跟大学同学混,除非他不想念了。我估计他能听出来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别叫色狼给劫了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你穿的女装,心思细密如他肯定也清楚我听出了他话里的矛盾,再然后呢……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懒得往下想,曹林那包烟没带走,我随手拿了一根点燃。
我抽烟,只是瘾不大罢了。

第 10 章

南佳整个周末都没有回来,星期一我收到了他的电话,六月,即将毕业,他要在学校准备论文答辩。南佳对学业的重视我完全明白,他就是这么一人,在各方面都要较真儿,可选在这么个时候和我说要住学校,我难免还是会多想。
整个星期天,我守在家里哪都没去。我是个挺怕孤独的人,所以我的空窗期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只要这棵数倒了,我便会马上奔进森林移植下一棵。可在还有BF的时候,我宁可守家里对着电脑,也不会去PUB玩。
打开QQ,无数个群立刻交相呼应地响了起来。其中一个叫青蛙集中营的群里,哥们儿在讨论寂寞难耐时你会怎么办。群里气氛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大家献计献策俨然管理学常说的头脑风暴法。有的说出去耍呗,没准就能碰上段艳遇,有的说看G片,寻找一下热恋期的感觉,还有的直接开始在群里寻找视频对象,用行动表明他正在寂寞难耐中。我一看我也不能闲着啊,这群加了有一个多月,我基本没说过几次话,天天都是看着别人聊。就这,群主都没踢我,所以我决定今天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指尖敲打键盘,回车。群对话框里多了一行字——看恐怖小说。
我特真诚,绝对的,看看我书架上那一排排封面基本不敢外露就连脊侧作品名都设计的幽暗飘忽的书籍就明白,我是怀着一颗多么赤诚的心在给群里的哥儿们出谋划策。
我那五个字就跟葵花点穴手似的,俯一出场,群里一片哑然。我觉得肯定大家是被我震住了,毕竟这年月像我这么有追求有理想还能静下来看书的年轻人是多么值得敬佩啊。
三十秒钟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回应——您被管理员请出此群。
我算明白了,这年头就不能说真话!
周一上班,刚进办公室,胡涛就使劲冲我眨巴眼睛。他是今年和宋瑾雨一块招进来的,22岁,和我一样跑业务。我觉得这家伙就是小孩儿一个,爱玩的要命,典型的还没有从校园人转变为社会人。
“老板让你一来就他办公室。”胡涛很同情的向我传达。
若放往常,我肯定一副大难当前的郁闷样。可就在星期六,我见识到了真正的资本家,丑恶的压迫者,所以我拍拍小胡同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们老板,是个好人。”然后扔下基本已经石化在风中的孩子,步履轻盈地走进了办公室。
不知道是思想解放了还是观念转变了,反正刘赫现在我眼中帅得不行,哪哪儿看着都顺眼,就说那衬衫吧,板板正正线条流畅,再说人家那五官,那真是英俊潇洒双眸有神。再看那嘴……
“你这是在拼命记住我最后的模样,以便日后缅怀?”刘赫被我过分热情的目光刺得直皱眉。
“不是不是,呵呵,这不大周一的我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嘛。”我连忙调整下状态,然后露出灿烂的微笑,“胡涛说老板找我?”
刘赫奇怪的看了我半天,才说:“周六那生意谈的怎么样?”
“啊?哦。”别看就简单两个字,其实那是我大脑在飞速运转的信号,“老板哪,那个公司我仔细考察了一下,实在不具备成为我们长期客户的潜力,公司不大,像复印机那种大件也不能天天需要,况且……”
主啊,原谅我的不诚信吧。李天屿那公司确实不算多大,不过如果小到各种笔啊打印纸啊大到传真机扫描仪啊都找我们公司供应,那也是个笔不错的长期买卖。但问题是我确实不愿意再和那家伙有啥瓜葛。你要问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也不知道为啥我一到了他面前就条件反射般地失去了平日里的雄风,活得那叫一个憋屈。打个比喻,他就像只家猫,我就是个耗子,他不缺吃不却喝也不爱吃耗子,但就喜欢拿爪子在可怜的老鼠那娇嫩的肚子上揉来揉去,看着老鼠在地上左滚一圈,右滚一圈,还跑不掉。天哪,我怎么能描述得如此精准呢。我甚至现在还能感觉到肚子上那战栗的触感。
“咳,”刘赫轻咳打断了我的思绪,估计是不忍心看我俊俏的脸庞在短时间内变换各种表情,“你的意思是这客户不用发展了,对吧。”
“对对,不能给公司带来利益的咱怎么能要呢?”我猛点头。
“那活动经费呢?”刘赫斜瞥了我一眼。
“这呢这呢。”好在我早晨想起来翻了翻短裤的兜,这才没把活动经费给忘了,“全在这呢,八百二十七,我一分都没T·W。”我动作麻利地把一沓钞票恭敬地递到老板面前。
“你花一百来块钱和客户谈生意?”刘赫嘴角抽搐,看得我这个脊背发凉啊,别再不留神把老板的暴力倾向给激发出来了。
我连忙解释:“哪能啊!我花了二百多呢,后来刮发票又中了一百,我都没敢留,这不全交公了!”
刘赫忽然给了我一个微笑。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像怒极而乐:“你还敢当着客户的面刮发票?”
这时候说实话那就是傻子。我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老板你也太那啥了,我能干那事儿吗,是把客户送走之后我才刮的。你相信我,公司形象在我这那就是第一位的,神圣不容侵犯。”
刘赫怀疑地盯了我有半分钟,然后摆摆手:“你先出去吧,大周一的就被你弄得脑袋疼。”
我奇怪的退出了办公室。想不明白老板为啥会脑袋疼。我工作多卖力啊我,碰到我这么敬业的员工你老板还有啥愁的呢。
老板脑袋疼的原由我在下午的某个时刻忽然领悟了。我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公司形象在我这那就是第一位的,神圣不容侵犯。恩,那我周六那天穿的啥来着……米奇的公司形象……老板,我对不起你!
这两个礼拜过得很平静,好象是偿还那个周末的乌烟瘴气似的,我什么破事儿都没再遇着。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当我隔了半个月又再次接到南佳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要下雨了。
南佳约的地点是我们常去的一个咖啡厅,环境幽雅安静,很适合谈心。恩,我就觉得南佳是找我谈心去的,所以我做好了受教育的准备。
南佳比我先到,在靠家落的一个僻静位置。巨大的植物盆栽将一个又一个的雅座分隔开来,不会太闭塞,却又掩盖的恰倒好处。我向他走过去,却一点没有约会的喜悦。一来,我怎么都觉得今天得摊牌,二来,他现在穿的女装。原谅我,我就是没法欣赏他那一身美丽的装束和飘逸的秀发。你说一假发做这么逼真干嘛。
南佳要了杯咖啡,我则是万年不变的西瓜汁。没办法,咖啡那味道闻着是香,可我就是无福消受,每次喝完都困的要命还死活睡不着。
“答辩怎么样?”我先来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还行。”南佳轻轻点头,他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说好或者差。
“什么时候回我那儿?”我特意把语气放轻松,希望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
“你就别和我装糊涂了。”南佳笑,一瞬间风情万种,“其实梁凉你比谁都明白,你精着呢。”
我一口气喝掉半杯西瓜汁,然后觉得心里顺畅点了,才看向南佳:“我真想和你处长,真的,过日子那种。”
“我知道。”南佳点头,挺真诚的看着我,“你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你特爱照顾人,和你在一块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以前在家的日子。你对生活的热爱让人羡慕。”
“那为什么?”我彻底不明白了,日子不就得这样细水长流吗,横是不能天天跟冒险片似的。
南夹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低下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平缓地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会不会也一样把日子过得这么生活。”说到这里南夹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目光很清朗,“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最后的结论是,你要找个人过塌实日子,至于这个人是谁,并没有差别。”
我觉得南佳把我给绕进去了,他说的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我一时半会又找不出来。这时,背后隔着盆栽的另一桌女人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今年就硕士毕业了,我有我的追求我有我的事业,难道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就为了毕业和你结婚天天伺候你?你不觉得你太大男子主义了吗?我已经受不了你了,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爱我,你从来没有哄过我甚至没给我送过一回花!对,你是给我大把大把的钱,那有什么用呢,我和你在一块又不是为了你的钱!如果你还抱着那可笑的想法,想找个能给你做饭洗碗捏腰捶腿周末还为你那群狐朋狗友伺候牌局的老婆,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除了到农村买个媳妇儿,不然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还低头搅拌咖啡的南佳,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同志,并且找到了一个如此文静的BF,思及此,我更不想放手了。把后半杯西瓜汁也倒进肚子,我总算明白了南佳的意思。他的话总结起来就两点,第一,我并不是非他不可,第二,我最爱我自己。
但我觉得他话说的不对,起码不全对,于是我盯着眼前已经空了的杯子,低低的开口:“我并不是和谁都能这么过日子的。就像来这里,我从来都不会喝咖啡,要选,也只会在果汁里选,你明白么?”我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南佳,我并不是和谁都能搭伴,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能给我想要塌实过日子的冲动。
可南佳听完只是轻轻地放下调羹,然后冷冷地看向我:“我不想做西瓜汁。”
群众们,看见了吧。我就是个绝对的反面典型,用自己的血与泪摸索出以后可能惠及千万同志的宝贵经验——千万不要胡乱打比喻。
南佳腾地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想往外走。在这个瞬间我忽然好象通灵了一般,浑身猛得一激灵,第六感告诉我如果今天我错过了南佳,那后半辈子我肯定再也找不来这么好的BF了。有时候第六感是很准的,于是我也顾不得什么场合面子,伸手就去抓南佳的衣服。一切的发生就在一刹那,我错误的估计了南佳离去的速度和下手的位置,于是……
啪——
南佳这巴掌打得绝对有力度,我敢肯定我的右脸已经泛起美丽的红晕。
啪——
等一下!怎么又来一声?我站在那身体一动不动,可大脑在飞速运转,清醒的痛神经告诉我刚才那第二声不是绝对不是从我脸上发出来的。猛地回头,果然,身后刚才痛斥的美女已经站起,摆着和南佳一样的姿势。再看那桌可怜的男人……
汗,一张熟面孔。
打人者们一副你罪有应得的姿态全速离场,诺大的咖啡厅就看我们两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我觉得李天屿应该感谢我,因为我帮他分担了全场看热闹视线中的80%,谁让我手里还抓着南佳的假发呢。

第 11 章

我们俩以不亚于前两位的速度紧跟着离开现场。我发现我每回碰到李天屿都没有好事,并且很规律的平均每次减少一个就餐场所——这咖啡厅是肯定不能再来了。
李天屿的车就停在咖啡店门口,他示意我上车。我很坚定的猛摇头,他现在这状态要是还能算得上愉悦范畴我就把脑袋给他,所以我坚决的后退,再后退。然后,我就被人拎起来了。千真万确的拎,抓着我后面的领子直接给我塞进了车里。好家伙,上吊是啥感觉我彻底领会了。到了车里一顿猛咳,才算倒过气儿来。
“让你上车就上车,磨蹭啥啊。”施虐者还一副理所当然。
我这个郁闷哪,这个憋屈啊,你老人家给对象甩了也不能拿我撒火啊。合着就看我好欺负是吧。心潮这个翻腾啊,可一对上那双十分有震慑力的眸子,我十分没骨气的把满肚子埋怨化做了拂面的春风:“我这不是赶着回去跑业务嘛,咱要不改天再聚?”
说完我才发现,这李天屿都不是我客户了,我还怕啥啊。这么一想,马上来了底气。正要再次开口,脑袋又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我的李大老板哪,你练过铁砂掌是吧。
“跑个屁业务,我这客户你还没搞定呢吧。”李天屿发动汽车。
得,我这底气就坚持两秒,漏光。
车子在道路中穿行,这个城市的交通那可比祖国的心脏通畅多了,道路上车子密度恰倒好处,既体现繁荣,又没有拥堵。
“老板咱这是去哪啊?”我摸摸裤子,活动经费早就上交了,现在兜里全是我的私人财产啊。血汗钱,你李天屿怎么就好意思敲诈呢。
“吃饭。”李老板头也不转,硬梆梆丢给我两个字。行,酷死你得了。
一个路口遇见了红灯,李天屿可算把目光重新投给了我……的手。
“这什么玩意儿?”李天屿瞪着我手里的一团黑丝,目光费解。
“那个吧……”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把这东西扭曲成啥好听一点的,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我对象的假发……”
李天屿瞪着眼睛盯了半晌,表情奇怪,不一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操,你就是被妞儿甩了也不至于这么恶毒把,哈哈,真有你小子的!”
我缩了缩肩膀,好家伙,这丰田车优良的密闭性配上他主人那强悍的肺活量,光回声就能把人震死。很好,我用自己的不幸成功的把客户的郁闷给消散了。至于甩我的不是妞儿而是男人这个问题,咳,不是重点,可以忽略。
“怎么每回碰见你都这么多乐事啊。”
李天屿的魔爪眼看又要扑棱上我的脑袋,我紧急地大叫:“绿灯了——”
呼,逃过一劫。这家伙什么地方都不好,而最最不好的就是爪子不老实,扑棱我脑袋,猛拍我肩膀,拎我的衣领子……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逮瓢虫,逮住了就把它们翻过来,然后看着它们挣扎半天,六条小腿在那儿紧蹬,好不容易翻过来了,我又上去把那小东西再翻过来……瞬间,我打个了寒战。别是当年某个被我欺负过的瓢虫成了精,然后附在李天屿身上报仇来了。
得,我楞是被自己的幻想给弄出一头冷汗。南佳就总说我脑子里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准什么时候通灵了就蹦出来。唉,又想南佳了。看着手里面的假发,我忽然觉得可能刚才在咖啡厅里他说的那些个都不是重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他受不了我受不了他的女装癖。看起来很绕,其实很简单。他两次想穿着女装和我做爱,都被我找借口给推了。然后他再没提,可也是从那以后,他总是时不时得拿这事儿点我。女装是南佳生活的一部分,我不接受这一项进入我的生活,那就等于拒绝全部的他。我觉得我这一想法完全符合南佳的思维逻辑。
算了,都这份儿上了,想也没用。处了俩月,其实没有多长,分手对我而言,遗憾多过伤心。难不成真让南佳说中了,只要能过塌实日子,我谁都成?眼神又不小心地瞟到了李大老板,得,起码这位就不成。要是和李天屿过日子……汗,我当机立断地趋散了脑海中的画面,吃饭前千万不敢想这么恐怖的事儿。
李天屿把车停稳的时候我才回过神儿来,居然又是一家烧烤店。这厮对烧烤的狂热和我有一拼。
“你说过下次再请只烤不吃全为我服务是吧。”李天屿解开安全带,对我笑得那叫一个温柔。这车空调温度真低,小风吹得我脊背这个凉啊。
今天我穿的还挺正规,服务员终于识相地把菜单递到了我的手里。我神气地翻开菜单,然后抬头:“和上次一样?”谄媚,赤裸裸的谄媚。我强烈要求刘赫给我加薪!
李天屿显然很受用,点点头,示意他老人家同意了。我把脑袋转向服务员,噼里啪啦一顿说,可怜的小孩儿手忙脚乱一顿记。
菜上齐,碳冒烟。李天屿手支着下巴,无比惬意。如果之前我还抱着什么美好的幻想泡泡,那现在彻底灰飞湮灭了。可怜兮兮地把肉铺满烤盘,我便艰难地将视线移开。从来没有发现肉肉们有这么可爱。
“喂,要糊了,翻面啊。”李天屿敲我脑袋。你说你有工夫敲我脑袋动一下筷子会死啊。我翻我翻我使劲翻,撑死你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发现这项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相反,乐趣无穷啊。比如说,我发现牛肉总是熟得比羊肉快,所以为了保持一片牛肉一片羊肉的供给速度,我尝试了无数种翻烤搭配,再比如地瓜片总是容易烤过火,所以我总是定期的在上面用筷子戳个孔,根据筷子的触感确定其烤到了什么程度。最后再把满目创痍的成品恭敬地递给对面的男人。
“你怎么什么都能玩得这么开心?”李天屿叼着半片牛肉特真诚的问我。
“生活中不是缺少乐趣,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我这话答得有水平吧。再配上深沉的语气和凝视的目光,绝对的高水平。
“服务员,再加一盘肥瘦和一盘牛板筋。”李天屿忽然出声。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的,终于良心发现了?正想着呢,就见男人皱眉看着我,“你是一会儿都饿不得啊,怎么神经还能饿出问题呢。”
看在牛板筋的份儿上,我忍。
结帐的时候竟然是李天屿掏的钱,这可让我吃惊不小。主要是他资本家的形象在我心底太根深蒂固了,一时间还真有点调整不过来。
“怎么说也该我结。”坐车里的时候我还有点耿耿于怀,这话可没有虚的,再怎么不乐意,工作上的事我可一点都不会含糊。
“得了,我总不能老欺负小孩儿吧。”李天屿说着把几张东西塞我手里,“这给你,和你能学着不少好习惯。”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发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的。心潮澎湃地刮了半天,可惜,全是护税光荣。我失落地抬起头,正对上李天屿兴致昂然的眼。
“可惜没中,不然就能看着你上次那手舞足蹈的样儿了。”李天屿居然还敢给我叹息。
我就说这家伙怎么想起来要发票,动机太邪恶了!
李天屿完全无视我充满怨气的视线,径自发动了车子。
“还去哪?”我有气无力的问。
“回公司。”李天屿冲我乐,“今儿心情好,和你签单大的。”
我猛得来了精神,跟扎了兴奋剂似的。什么受压迫啊被欺负啊通通玩去,脑袋里就剩下那无尽的奖金优雅的向我招手。
“把你挖我公司来得了,当个吉祥物看着都有趣儿。”李天屿大笑,终于如愿以偿的扑棱到了我的脑袋。揉吧搓吧随便玩吧,老子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第 12 章

拿着定单回公司的时候,刘赫瞪眼睛看了半晌,我总觉得他有一种想把我提溜到办公室外面供众人景仰的冲动。
“你这单是正常签的吗?”不怪刘赫怀疑,主要是那金额吧,实在比较巨大。当然这是对于我平常的业务来说。
“老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这客户是我靠无尽的诚意和过人的耐心经过持久战谈下的,为了他,我奉献了我的一切。”这话说得我心都发酸,我容易么我,跑个业务陪人吃陪人喝还给人排忧解闷,我绝对一新时代的工作楷模!
“哦,”刘赫扫了一眼定单的落款,抬头对我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我怎么记得两个礼拜前某些人刚和我说完这个什么振达公司不适合长期发展来着……”
我的老板啊,都半个月了,你又不是神童,咱就不能别记得那么清楚?
“那个,是这么回事。上回和你说完我转念一想,怎么说都是个潜在客户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啊,一切能为公司争取利益的蛛丝马迹在我这里全都没跑,都得给我乖乖地站住,任我排查。后来我又仔细考察了这个公司,发现还是大有可为的呀……”
“行了,等着月底拿奖金吧。”刘赫对着我微笑。
老板这个笑容,实在很微妙。明明线条温暖,可看得我背后就是飕飕冷风。得,我知道您嫌我聒噪了,我出去还不行么。真是的,从来不给员工发挥口才的机会。
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我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李天屿的种种恶行我就不回顾了,那里面交织着我无数的汗水、泪水和……口水,但抛开这些细小的尚且在我忍耐范围内的缺点不谈,平心而论,这人仗义。因为他不光给我签了这一单,还帮我介绍了新的客户。就冲这一点,我觉得这人可交。
一条短信钻了进来。
——真不考虑到我公司当吉祥物?
神啊,这人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些细小的尚且在我忍耐范围内的缺点呢!
三天后,我去了李天屿介绍的那家公司。是个房地产公司,规模还不小,接待我的小姐可温柔了,一句老板不在您稍等说得我如沐春风。晕晕忽忽的,我就和人说不急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好家伙,这一句话差点把我支到三零零零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我来的时候身边那饮水机是满的,现在就剩半桶了。当在女卫生间打扫的大妈都认识了我的时候。小姐终于说老板回来了。天籁啊!
李天屿说这人是他的朋友,可等我真见到时,还真没法把眼前这么温和的人和那家伙联系到一起。别是这李天屿光欺负人家玩儿了吧。我下意识的觉得,每个在李天屿身边的人待遇应该都跟我差不多。
“我叫杨然,李天屿的朋友。”温和眼睛男连说话都特斯文。
我非常有礼地与之握手:“梁凉,墨白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的。”
你看,这才是正常的商务交往啊。和李天屿那种就是特例!
“天屿问我公司缺不缺长期文化用品供给公司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吃惊,”杨然微笑着推了推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热心的给别人牵线谈生意。”
“可能是我们合作的比较愉快吧。”天上的各路神仙请原谅我,我这绝对是善意的谎言。
和杨然的洽谈就顺畅多了,我觉得他和李天屿可能属于那种比较铁的朋友,通过他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完全没把我当业务员的意思,就是朋友对朋友,这生意谈得我那叫一个痛快。
出了杨然的公司,我想了半天还是给李天屿播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怎么的?”
你说有人用这仨字当开场白的么,好家伙,但凡遇见的不是头脑灵活思维敏捷的我,这谈话就得夭折。
“我今天去你朋友那了,挺顺利的,所以想着给你打电话说一声,怎么着也是你帮忙的嘛。”我现在和李天屿说话基本不虚头八脑了,已经逐渐步入了真诚朴实的范畴。
“哦,这事啊,顺利就行。”李天屿那边听起来好象挺忙。
得,咱得识相对吧。我连忙说:“那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正要挂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句:“对了,周六晚上三缺一,你过来。”
喀哒。那边把电话挂了。
我瞪着自己那低端难看却耐用的蓝屏手机,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在地球还是在火星。脑袋里就一个想法,电话串线了吧?
站在人行横道前,身旁的朋友们已经替换了好几拨,我盯着红绿灯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如果下一个闯红灯的行人是男的,我就把电话回拨回去问清楚。眼看着绿灯开始闪烁,红灯即将亮起……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缓缓走上过街天桥,我特想哭。好么,给李天屿折磨的打电话都有心理阴影了。
周六是个大热天,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反正天闷得要命,就跟一人拿棉被捂着你还开着暖风似的,早上八点我是活活给热醒的,一脑袋汗。去冰箱里拿了昨天晚上镇的绿豆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有点清爽的感觉。
一般这天我都不敢开电脑,那机箱运转起来就跟个小火炉似的,能把人活活吹蒸发了。站在书架前把那堆恐怖小说的名字一个个在脑子里过,最后抽了一本看了半天名字也想不起内容的出来,恩,当新书看。
下午的时候,手机响了。那铃声弄得我浑身一激灵。
“喂?”
“西三街紫薇田园小区1号楼三单元502,现在过来。”李天屿听起来心情不错。
“不是晚上吗?”话一出口我才发现,我干吗记得那么清楚啊!
“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快点啊。”
喀哒。
我盯着电话半晌,这李天屿小学肯定没上过思想品德课,通常讲喀哒之前怎么的也该有句再见以表示通话进入了尾声吧。
极其郁闷的开始往身上套T恤,我觉得自从和李天屿有了业务关系后,我这大老鼠就彻底和那家猫关一屋子里了,跑也跑不出是逃也逃不走,天天就生活在不知道猫爪何时落下的恐惧里,大周末的我又单身为嘛不出去疯,还不就是因为前两天那电话。郁闷,我觉得李天屿给我落下一病根,那就是凡是李天屿说的话都是对的,凡是李天屿的命令都得坚决执行。好么,文化大革命的课他给我补了。
李天屿住那小区好找的要命,全市的高档住宅都座落在那。司机三拐两拐就把我送到了,末了连零头都不给我抹。大叔啊,你看我像住这儿的人么,都是工人阶级你还苦命人为难苦命人,你不厚道!
按电铃后李天屿给我开的门,没等我说话呢,一巴掌先招呼我肩膀上了:“怎么这么慢,都能打好几圈了。”
我哭。人家男公关陪着娱乐还有钱赚呢,我这不光白陪,还很可能倒搭钱。顺着李天屿身体的缝隙往厅里看,麻将桌早就支好了,还有两个我不认识可一看就知道是李天屿狐朋狗友的家伙抱着胳膊在那冲我乐。这叫什么,聚众赌博!我盘算着如果我现在打110把他们给点儿了的话……算了,现在顶多一冒险片,我还能混个活跃气氛的小角色,这要发展成灾难片了,我肯定是第一个体验大自然伟大力量的人。
脱了鞋我是直接被李天屿推进厅里的,得,就那么两步道也不让人好好走。到了厅里,两大仙儿都那么坐着,一点起身的架势没有。我说什么来着,这才是李天屿朋友的标准模板,杨然那种绝对是某个小碱基配对出现误差形成的变异。
“梁凉,金天,聂一磊。”李天屿这介绍真是言简义赅。得,多说句话能把你老人家累死啊。不过我也算是记住了,长得平凡点的是金天,帅一点那个是聂一磊。反正这是搁我自己心里进行的私自分类,评判标准用GAY的眼光不过分吧。
李天屿的房子三室两厅,装修简单却现代。不过也就那么回事,真正让我砰然心动的是客厅角落那台大落地空调。神啊,我爱这里!
四个人坐定,牌局正式开始。我抬头看了看表,下午三点整。这架势,别是要打一宿吧。然后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麻将打多大的啊?
四圈过后,一张粉红色领袖变成了两张蓝色领袖,与血汗钱的生离死别让我终于懂了,他妈得什么周末消遣活动,这根本就是豪赌!
“你会不会玩啊。”李天屿哭笑不得,“我找你来搭把手,不是找你来当炮手的。”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现在自焚的心都有。迎上李天屿的目光,我极其真诚的说:“我会玩,真的。半个月前就在QQ麻将上学会了。”
灼人的视线由两束变成了六束,金天和聂一磊最后异口同声地给我下了评语:“哥们儿,你真勇敢。”
我觉得李天屿肯定看见了我心底苦涩的泪河,因为下一秒这家伙竟然拍拍我肩膀,说:“行了,你就当个陪局的吧,输赢都算我的。”
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就是他娘的仗义。一旦没了思想包袱,我那脑袋瓜刹时清爽了起来。CPU速度直接翻两番,跟着老油条们我肯定是没有赢的命了,但要保证不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跟着上家打呗。他打啥我打啥保证不点炮。渐渐的,我又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唉,我就是这么一个善于发现的人哪。
往往一圈牌打到后半段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听了,所以每摸一颗牌打一颗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时候甚至把自己的牌张拆了不糊也要防止给别人点炮。我算不出别人的糊牌,但我会察言观色啊,任何人脸上细微的变化都逃脱不了我的眼睛。所以只要这个人把排打出来,我就知道他肯定又是把听牌给拆了,于是我就专门打这颗牌或者和这牌相邻的,让此人陷入怎么就差这一步的无尽痛苦与悔恨之中。
三个人全被我这么折磨过,反应不一。金天是磨牙,聂一磊出牌使劲砸,就李天屿啥变化没有,光眯着眼睛看我,直到我后背窜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当然不会因为不糊我而生气,咱俩可是攻守同盟。所以我总觉得他那眼神是看出了点什么。不过相对于此举带来的乐趣,这点小压力实在不值一提。
再伟大的乐趣也有厌烦的时候,尤其是在又困又饿的状态下。费了半天力气抬起头,挂钟显示已经晚上十一点。我看看牌桌上的三位神人,状态依旧英勇。得,你们都是战斗机。
“该你了,想什么呢?抓牌啊。”李天屿皱眉催促我。
你大爷的,就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同情心吗,看不出来老子现在眼皮打架头脑混沌手脚已经不利索了么。还催,还催,心里这么念叨,可手还是迟钝地把牌抓了回来,打个哈欠,瞄了一眼,恩,没用的,扔出去:“五万……”
“糊了!”聂一磊气势如鸿的把牌推倒,“这把你可点个大的!哈哈。”
行,我现在是真没那精神头和你计较了,反正李天屿的钱……这么想着,我又打了个哈欠,然后在筹码盒里摸钱。正摸着呢,忽然有人使劲扑棱我的脑袋。我可算清醒了,一抬眼,就看李天屿把我刚打出去那颗牌举了过来,对我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这是什么?”
“五……条?!”我瞬间清醒了。紧张地看向聂一磊。诈糊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杀气。我咽了咽口水,悄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就怕他一个控制不好扑过来掐我脖子。直到退至安全范围,我才无比愧疚的迎上骇人的视线:“我对这张五条发誓,真不是故意的。”
李天屿终于克制不住的大笑出来,边乐边拍我后背:“找你来就是找对了,哈哈,你小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几掌,拍得我那叫一个疼。肯定内伤了。
金天也笑得开怀:“赔钱赔钱,多少年没遇着诈糊的了。”
聂一磊终于爆发:“李天屿,你他妈从哪个星球上把这家伙挖来的!
我无比委屈,你一下午没赢着钱积累的郁闷不能因为我碰巧促成了质的飞跃而全赖我身上啊。对吧,咱做人得讲道理。
打了第三个哈欠,真困啊。

第 13 章

因为我的无辜和聂一磊的拒不认帐,牌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战斗机们眼看就要真格儿火拼了,浓厚的困意却让我完全紧绷不起来。睡眼惺忪的,我特高姿态的摇摇头,唉,这帮人就不知道什么叫文明娱乐。
恍惚间,门口旋关传来奇怪的声响。我透过混乱的人群往那边瞧,得,这回我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完全清醒了。大半夜十一点,一女的拿钥匙开门进来,搁谁谁不清醒啊。美女有礼的换了鞋,一抬头,晕,居然是咖啡厅那姐姐的。叫姐姐没错吧,硕士毕业,怎么也得比我大。
闹成一团的三人虽然后知后觉,但也终于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我觉得金天和聂一磊肯定认识这女的,因为俩人先是一楞,然后齐刷刷看向李天屿,最后似了然又似无奈地耸耸肩,一系列动作跟双胞胎似的。我又看向李天屿,瞬间就发现了这绝对是个愚蠢的决定。李天屿那表情你没法儿形容,反正你现在随便放一孩子跟这儿,保准得哭起来。
“我就知道这时候来你肯定在打牌,抱歉,今天没法伺候你们了。”咖啡姐姐(我觉得这昵称起得还挺好听的)一点没觉得不自在,熟门熟路的走进卧室,“把东西收拾了我就走,你们继续。”
姐姐是进屋了,可这场面谁还能继续啊。没人说话,我偷偷瞅了李天屿一眼,结果被逮个正着。回应我的是句冷哼。得,不赖人家,谁让我不挑时候乱瞄呢。
场面那叫一个冷,我都想冲过去把可爱的空调给关了。整个屋子就听挂钟滴答滴答和那卧室里哗啦哗啦。十几分钟后,咖啡姐姐总算拉着箱子出来了,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放,微微一笑:“钥匙还你,咱俩彻底分了。”
我的咖啡姐姐啊,我十分理解你在与李天屿先生恋爱中所受的压迫,但你就不能发扬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好聚好散?非要挑最后关头给人心上扎把刀?敢情你是女儿当自强潇洒走一回了,哥儿几个可还留这儿呢。
咖啡姐姐前脚走,金天和聂一磊后脚就起身,各种被遗忘的工作事务纷纷提上日程。完全不管大周末的半夜加班是否合理。我非常相信这两杆风向标,这时候谁还敢留这谁就是脑子进水了!
你说明明是三人同时往门口奔,为嘛我就落在最后呢。那俩不爱幼的家伙楞是把旋关堵得严严实实的,你们他妈的就不能把鞋拿外面穿去啊!恨得我这个牙痒痒。
熟悉的上吊感再次出现,后脖领子又被拎起来了。得,脑子进水的中奖者已经出炉。
我那个哀怨哪,那个悲愤哪,真想咬破手指用血在那俩人腿上写个惨字。我把愤怒完全化作激光投射到门口穿好鞋已经一步跨出去的二人身上。人家楞是啥感觉没有,回头给我句你们慢慢聊,彻底跑路。
防盗门咣当关上的刹那我猛然想起,诈糊的钱还没给呢!
咳,好吧,我知道现阶段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李天屿那张紧绷的脸,我多少有点同情,一同情吧我就想安慰人,于是我说:“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每个对象从我家搬走的时候那场面都比这混乱,这说明你挑女朋友还是比较有眼光的,起码人懂得克制啊。”
李天屿可算把眼睛放我身上了,我赶紧地露出甜美微笑,小眼神儿那叫一个乱飞。刘赫老板曾经这样指导我,你要是碰到实在签不下来的客户,就对着他微笑。一直微笑,我保证最后你能把单拿下来。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懂这其中的奥妙,但事实证明老板就是很伟大,这招给我弄了不少业绩。
“操,每次一看你吧,就觉得生活里根本没啥大事儿。”李天屿这回扑棱我脑袋的手特温柔,搞得我还有点不适应。
把脑袋从魔爪下抽离,我继续说:“本来嘛,你想想,从小到大你肯定遇过不少当时觉得特过不去的坎吧,可你现在再一想,还有多少能让你记住的?”我这话说的绝对真心,也确实挺感慨的。大学那BF曾经说过我的脑袋就是一缓存,啥事过不了一年半载就忘得渣儿都不剩了。事实证明他这话说对了70%,要不然今天我连他这句话都想不起来了。
李天屿摆弄着我刚刚惹祸的那张五条,然后抬头看看我,再低头摆弄一会,再抬头看看我,最后说:“拿着五条说五万,你怎么想的呢?”
奇怪,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我歪着脑袋看着李天屿,使劲地眨巴眼睛已表示我的不能理解。可人家就那么盯着我,好象还非揪出个答案不可。得,想吧。于是我使劲回忆刚才的一幕幕,最后,苦恼地对着求知欲旺盛的先生说:“我是真啥都没想,当时太困了,反正那牌的形象在从我的视网膜传递到大脑的过程中就移形换影了。”
李天屿皱眉看我我半晌,然后说:“你这人就跟你打的牌似的,看着吧是跟着上家走,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出点奇特的意外,让人一下子觉得要是不生活成你那样都特没劲。”
呵呵,我听出来了,这是夸我呢。于是我眉开眼笑地把麻将盒拿过来,开始收拾牌桌——我这人一高兴就爱干活,例届BF都说这是个好习惯,所以我一直坚持。
李天屿竟然难得地帮我收拾起来,我这个受宠若惊啊。不一会麻将就收好了,我激动万分地看向他的眸子,结果人家冲我温柔一笑:“以后三缺一了你都得过来救场,知道不?”
我知道个头!什么叫资本家,资本家就是扔给你一粒儿糖豆然后挥舞着大棒压迫你干一个月的活!
“别在心里嘀咕!”李天屿敲我脑袋。可脸色已经柔和多了,我在心底长舒口气。同时第N次狠狠地鄙视了把我残酷丢下的金聂二人。别让老子逮着机会报仇!
热度恢复,空调凉风又让整个屋子变得舒适清爽。我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打了八个小时的麻将,比跑一天业务还累。伸懒腰的时候我瞄了眼茶几,刚才被咖啡姐姐留下的钥匙安静的待在那儿。当然这不是重点,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那上面的果盘啊。虽然就俩苹果孤零零躺在里面,可在我已经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的时候,它们的出现就是沙漠中的绿洲大旱里的甘霖!
我估摸着李天屿不至于和我计较个把水果,于是也没问直接把那俩可爱的小家伙小心地捧在手里走向厨房——也不知道搁这放多久了那叫一个风尘仆仆。
洗苹果的时候李天屿跟了过来,靠厨房门边上说:“我要那个大的。”他奶奶的,我不吃你也想不起来!什么人哪这是。
他一说完我才发现,这俩苹果个头完全不一致,据我粗略目测,相差起码在五口以上。
“你不会挑苹果,其实小的好吃……”我完全无原则的胡扯。为了丰富的维生素,我拼了。
“哦?”李天屿乐得那叫一个阴险,“那小的留给你,便宜你了。”
“你这人……”我把尾音拖长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说,“起码得公平分配。”
李天屿挑眉绕有兴致的看着我,估计是在等着我的完美解决方案。切,我是谁啊,啥事能难得倒我?于是乎,在李天屿惊诧的目光中我菜刀一挥,喀喀两下,俩苹果变成了四半儿。
“这不就行了。”我颇为自豪的把一大一小两半儿苹果递到李天屿手里,语重心长的说,“生活的乐趣在于变通,在于创造,在于不走寻常路。”
“得了吧你。”李天屿受不了地拿着苹果回了客厅,可那表情彻底春暖花开了。别说,这家伙笑起来还挺有那么点味道。
吃苹果的时候我忽然来了灵感,我觉得今天晚上我跟知心哥哥有一拼。那人生哲理爱情内涵被我分析的叫一个透彻。我和李天屿说:“每个人吧,其实都是一半苹果,我们的任务呢就是去找另一半。而世界上有千千万个半拉苹果,所以你要相信,但凡和你分手的那全是别人的那半拉。”
我说着把手里的大小两半苹果拼在一块:“看,别人那半拉跟你就完全不合适。所以呢,咱得找自己的去。当然了,很可能你那半拉也在别人那不合适的拼着呢,这时候就需要你看准目标主动出击。”我放下小半儿苹果,又以超光速把李天屿手里那大半夺过来,和手里的拼成完整个体,“看,找对了才能严丝合缝。”说完,在李天屿颇为深邃的目光中我咔嚓一口,俩大半苹果上各一半牙印。
李天屿完全呆楞了,张大嘴看了我半天,最后受不了的抓我肩膀一顿摇:“就为吃个大个儿苹果,你他妈至于费这么大劲吗?”
反正苹果进肚儿,你爱说啥说啥。
事实证明饿的时候千万不能吃水果,因为那只会让你胃里的PH值更加缩小。饿啊,我抬头看表,十二点十分,疯了,凄惨的黑夜饥困交迫,谁能比我惨?
“好象有点饿了。”李天屿自言自语,然后对着我问,“你饿没?”
大哥呀,我肚子哀号了半个小时您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忙不迭的点头。
“会做饭么?”李天屿问我。这我强项啊,立刻再点头。
“哦,那你去冰箱那,看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李天屿把手指向了屋子角落。
恩?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敢情那不是落地空调啊。再一抬脑袋,汗,空调正挂墙上吹得开心呢。这什么牌子啊,冰箱做得跟空调似的。
打开冰箱的刹那,我楞了两秒,然后回头冲着沙发上悠哉的李大老板喊:“你是让我炖啤酒啊还是炒果酱啊?”
“谁让你开上面门了!”李天屿一个沙发枕丢过来。这人肯定有暴力倾向,就不待好好说话的。
灵巧的躲过枕头,我纳闷地把手伸向冰箱下面。想不明白难道菜都放冷冻柜里?一开门,得,速冻饺子、速冻包子、速冻烧卖、速冻锅贴……李老板,你和带馅儿的杠上了是吧。而且,对着这一大堆速冻食品你还好意思问我会不会做饭?!这东西它就完全不和厨艺挂钩好不好!
“你想吃哪个?”得,问完我才反应过来,这伺候别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饺子。”李天屿冲着我大声说,“要三鲜馅的。”
不错,口味一致。
饺子端上桌的时候李天屿完全没有体恤劳动者的风度,毫不犹豫地夹走了第一个。三两口搞定,然后回味无穷般和我说:“手艺不错。”
敢情他以前全下成片汤儿了是吧。
不再理他,我也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一口下去,皮薄馅大满口留香。难怪这饺子四十来块钱一袋儿,那和平价的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光在超市隔着冰柜玻璃看来着。
人哪,不一定非要有钱,但是呢,有钱真好——某个被速冻饺子刺激到了的小老百姓的心声。

第 14 章

饺子是吃完了,但我坚决不刷碗。这是原则性问题。所以我毫不愧疚的把碗扔进洗手池。
李天屿皱着眉毛看了半天,才好心地指指不远处:“那有刷碗机。”
“你还能再有钱点不?”小市民的葡萄酸心理终于爆发,我边说边恨恨地把碗碟都塞进机器里。按下开始,机器自动运转起来。看到没,国家一年那么多电力消耗全是这些懒蛋们造成的。
李天屿在那边大笑:“怎么看你干啥都想乐呢?”
我很郁闷。因为我觉得这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李天屿身上,不然为嘛别人见我时就没他这愉快经历呢。
从厨房出来看表已经一点多了,我问李天屿:“我睡哪儿啊?”大半夜的你要赶轰我走我跟你玩儿命!
结果人一掌拍我后脖子上了:“睡啥啊,看DVD!”然后就把我推客厅沙发坐下,人自个儿跑家庭影院前面挑碟。我觉得刚才那一招就是传说中能让人瞬间昏厥的手刀,不过李天屿内力还稍稍逊色一点,所以我还能安然的坐着,只是眼前漂浮少许金星儿。
不一会,家庭影院那立体效果就出现了。大半夜的,还真有点惊悚意味。看着李天屿一屁股做我边上,好整以暇的准备开看,我才明白这李老板就根本没有询问别人意见的习惯!
我怒了,你可以使唤我但你不能不尊重我,于是我说:“我要看恐怖片。”
李天屿盯了我半秒,继而乐得前仰后合,笑够了,用爪子上来捏我的脸:“你觉得我放这是喜剧片?”
我把头转向电视机,好家伙,开场就是一人脑袋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搬家。行了,我知道咱俩的口味又一次不谋而合了。但你老人家能不能把爪子从我脸上拿下去,我那是脸,活生生的相当于剥了皮的煮鸡蛋的能在上面弹钢琴的水嫩肌肤,它不是橡皮泥!三下,四下,五下……你他妈还真捏起来没完了!
啊——
立体音响中传来美女的惨叫,我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又瞬间落到更远的地界儿,然后对着手还保持着捏人姿势的李天屿特真诚微笑:“遇见极度恐怖的镜头就需要适当的运动一下进行调节。”
李天屿看了我两秒,接着眯起眼睛:“三个数你自动归位,不然等我再把你逮回来就指不定怎么回事儿了。”他那声音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柔得我肝儿都颤。
“1、2……”不带这样的,说完就数啊!
我用两个数的时间回忆了一下男人的各种暴行,再用半个数的时间考虑一下如果我现在夺门而出会有什么后果……
电视里又一人悲惨遇害……
得,我一咬牙一挺身又把脑袋送过去了,捏吧捏吧,打我第一天认识李天屿,这五行山就算正式压下了,我也不知道为嘛一见他就横不起来。忽然间,我想到了他公司那些员工,又想到不久前落荒而逃的金聂二人,恩,我又释怀了。敢情这震慑力不光我一人有感。
“这不挺好的么,老瞎折腾啥啊……”李天屿捏得心满意足,周身气场那叫一个滋润。
玩够了,放开了,李大老板可算有点看电影的样了。我靠在沙发上欲哭无泪,这是我瞎折腾么,分明是我被瞎折腾!
认真看进去,片子还不错。我俩一开始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后来注意力就全给吸过去了。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绝对不赖我,但凡一个正常人打了八小时麻将又吃了夜宵,那他不困就不是人类。反正我是睡着了,具体怎么个过程我是一点印象没有,只觉得睡得不太安稳,老做梦。
梦里我真的成了只老鼠,极度F·B的那种肥肥的硕鼠,刚在厨房满载而归正仰壳躺地上匝巴嘴回味呢,李天屿那猫就过来了,和以往的想象中的不一样,梦中的李天屿成了只黑猫,浑身就跟擦了鞋油似的要多锃亮有多锃亮,放一水晶球跟旁边就成标准魔幻剧布景那种,然后这王八蛋就把爪子落我肚子上了,使的劲儿不大不小,多一分就得疼,少一分我就能跑,反正就那么微妙的控制着。然后眦着呀冲我乐,说你听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躺地上让我拿爪子扑棱玩儿,第二,我把爪子松开让你跑,可一会要再给我逮住我就得把你吃掉。我想哭,这选择一开始就不平等,他妈的谁把门锁上的!然后我就跟他商量,我说你欺负一行动不便的胖老鼠算什么能耐,你得找那腿脚灵便身手敏捷的,抓住了也有成就感哪。结果人吹了两下胡子,然后和我说,以前光逮瘦的了,一个掌握不好就拍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像你,肚子上肉多,怎么扑棱都没事儿,还好玩。我就说那你这么给我按摩肚子,把吃的全消化了早晚有一天我也得成瘦老鼠,黑猫想了半天忽然问我句,你现在饿不?我条件反射的摇头,得,没事找抽型就是说我呢。下一秒肚子上那爪子就一个用力侧推,我骨碌骨碌骨碌地一路从厨房门口滚到了客厅正中央,然后悲惨地看着施虐者兴冲冲的三两下跳过来又是一爪,我继续骨碌骨碌骨碌骨碌……
感谢苍天,我他妈可算醒了!
我觉得我是醒了,可怎么窒息感比梦里还严重?我使劲的睁开眼睛,好么,李天屿那爪子不偏不倚正好捂我脸上。鼻子嘴的全在里面,楞是没个我留一个出气的地儿。我这个恨哪,睡着了倒你腿上是我不对,可也不能因为方位顺手就可劲儿玩吧,看这架势,指不定趁我睡着的时候怎么鼓捣我来着。
费劲地把猫爪子从我脸上扒拉下来,人李天老板楞是一点感觉没有,继续睡。那家伙,我第一次见有人能靠着沙发睡觉还这么有气势的,那姿势跟坐公司老板椅上完全一致。
看看表,九点二十了。电视机在那安静的显示着DVD三个大字母,碟片已经自动出仓,我怀疑这李天屿没比我坚持的时间长多少。疲惫地靠沙发上,这一觉睡的真是完全没有质量可言。再重申一遍,我要我的生活品质!
李天屿恐怕不抽烟,昨天打了那么久的麻将,桌上楞是没人翻云吐雾,挺难得的。我平时身上不带烟,但我现在真的很想来一根。置身于刺鼻的烟雾中我才更容易思考,比如为什么大周末的不出去疯非要跟一直男混一块儿。
抬眼看看李天屿,唉,这人长得吧还真是挺耐看,越看越觉得有味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冷起来能把人冻死,但笑起来还真让人心痒痒。我坐那楞是瞧了那张脸十来分钟,完了还一点愧疚感没有,本来么,你压迫了我一个下午带半个晚上最后还追到梦里折磨我,我拿你那脸解解谗也是应该的。不过我那色心也就到此为止,这李天屿别说是直男,就真是一GAY我都不考虑,那体格……我要能把他压住了那地球就得围着月亮转。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呢,那李天屿的爪子又动了起来,给我吓一跳,看了半天才知道不是要醒顶多是睡毛楞了。我纳闷地盯着他无意识在腿上乱摸的爪子,大脑一个灵光闪过,敢情这王八蛋在找我脑袋呢!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就不能考虑!
随便抓一沙发靠垫塞李天屿爪子下面,我愤然起身准备夺门而去……咳,当然也就是想想。经验告诉我,如果我敢一声不吭就溜走,这位爷以后指不定找什么新法儿摧残我呢。得,我算看透了,跟李天屿面前我就是一农奴的命,还是永无翻身之日的那种。
认命地到冰箱拿袋速冻包子放进蒸锅,等了二十来分钟关火。又到客厅找来纸笔留了个字条。我想了半天字条放哪能最容易发现,最后选择当一符咒贴电视脑门上了。空调之下,惨白字条飘来荡去好不惬意。
一切收拾妥当,我到旋关穿鞋。可临出门的时候我又折回了厨房,辛苦一上午,摸走俩包子不过分吧。

第 15 章

从李天屿那回家的路上我碰见一书店,门口大扩音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特价图书,特价图书,因本店即将拆迁,现所有图书一律进价出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价哎,咱怎么也得进去寻摸寻摸对吧。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即将拆迁也不容易。
十分钟以后,我拎着塑料袋满载而归。唯一遗憾是店主非要给我找个黑塑料袋,说什么我这一大堆恐怖小说放在一块儿外观过于刺激,找个黑塑料袋也好拿。店主你肯定不爱看新闻吧,法制报道里那些个杀人狂拿什么装尸块你知道不?
得,看在一律半价的份上我就忍了。
事实证明李天屿这人挺大方的,下午一个电话飞过来对我一夜的温柔开导耐心陪伴以及早晨的餐饮服务作出了很高的评价并约定下次试试速冻锅贴,总之,对蒸锅里那两个可疑的圆形空位绝口没提。恩,不知道四十来块钱的锅贴吃起来是啥味道。你说这李天屿也是,所谓约定它就得有确切时间哪,你随口一个下次我得等到哪辈子啊。
大周日的晚上,我竟然一点出去混的念头都没有,电脑又中毒当机了,我就特老实地窝沙发那看小说。对于精神食粮我总结出一条经验,这书你买了就得赶紧看,然后赶紧忘,然后再当新书重看,绝对的物超所值,并且保不准啥时候就给你带来点新乐趣。
晚上天气比白天凉爽多了,加上手里捧的这本故事确实骇人,我楞是一点热乎气儿没感觉到。你说人恐怖小说作者是怎么想的呢,那么贴近生活的地界儿总能发生各种让人背后冒凉气的事儿。那是一座校园,一座很平静的随处可见的校园,却在某个下午像不小心按动了什么开关似的开始发生一连串的怪事,比如两个男孩在操场上忽然暴毙,一切症状却显示两个人是溺水而亡,再比如某宿舍女生想给裤子来点新花样,一剪刀下去,那伤却出现在自己腿上,再然后……反正一切的发生看似莫名其妙,内在却都有着人们所不知道的逻辑……
合上小说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我起身到阳台上吹风。楼下有两口子正在吵架,估计是一块乘凉的时候针对某些意见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那女的那叫一个凶悍,句句气势如鸿,那男的可没这劲头,但声音不卑不亢,句句能把人噎死。我特不厚道的全程观战,那叫一个乐呵。直到那女的揪着男的耳朵进了楼门洞,我的嘴都没合上。生活挺美好的,是吧。
周二上午刘赫把我叫进了办公室,传达了重要指示。
“周末X市有个办公用品交易展会,你跟我出差。”老板一边说一边不忘在神秘的日程本上画下可疑的线条。
我这个激动啊,顿时觉得热血沸腾,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在老板这里有地位了,我受到重用了,我能够独当一面了!于是我特认真的说:“老板放心,我一定认真准备保证随时能为公司冲锋陷阵。”
“那倒不至于。”老板难得地赏了我一眼,然后这视线在我身上就撤不下来了,“除了衬衫西服和领带,你别带任何多余的衣服。”
衬衫领带还有西服?我的老板哪,咱是去临市不是去南极,这大夏天的你好意思把我捂成粽子?我觉得刘赫肯定听见了我的内心潜台词,因为他紧接着就说:“短袖衬衫带两件也行,但是像米奇、史努比、小熊威尼、蓝猫之类的衣服就不用了,等以后校园推广时再带。”
我知道我那次的形象给老板留下阴影了,但是我的老板,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没?就你列举那些个牌子,好么,国内国外这叫一个全乎。你别是有副业搞服装吧。
周五的时候老板特意给我半天假回来收拾行囊,我收着收着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李天屿,想着想着就很自然的回忆起他对我身体各部件儿的摧残和精神的压迫,浑身一寒,思念中断。然后再收拾收拾又想他来,又想起他的恶行来,接着又中断。循环往复,千锤百炼。我觉得肯定是报应,目光投向角落的台式电脑,我诚心忏悔。昨天不应该误入特色非法小网站而使你中毒陷入无限循环重启的梦魇,我对不起你!
晚上正跟着刘赫要上长途汽车呢,居然接到李天屿电话,该不是这位爷一个劲儿打喷嚏现在抓凶手来了吧。
“干吗呢?”李天屿那声音听着无比惬意。
恩,这仨字还比较靠谱,起码让人能往下接啊。
“在汽车站呢,出公差。”我这话说的无比自豪,怎么的也算我工作生涯的大事件啊。
“周末出什么差?”李天屿完全忘了他那魔鬼公司周六还有半天班。
“一个展销会,周六开始,得提前过去准备,布置展台什么的。”
电话那边有短时间的沉默,静的我怪难受的。猛然想起肯定是明天又三缺一,脑瓜飞速运转下我一妙计瞬间出炉:“你们仨可以斗地主。”
电话那边的沉默变成了长时间的。然后我听见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说:“早去早回。”
得了,就你这声我要还敢早回那我就一二百五。真是的,斗地主又不是斗资本家,你那么敏感干啥呀。
挂电话的时候我瞄了一眼老板,好家伙,幸亏瞅这么一下,我知道你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但车都要开了你就好意思在窗户边看着即将被丢弃的下属不管?七手八脚的爬上车,司机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白眼,哗啦,车门一关,起程。
愤懑地坐到老板身边,我想了半天还是得说道两句。于是我酝酿了一下,把脸转向老板说:“车开了怎么不叫我呢,这么多行李你一人拿多累啊。”
老板给了我温柔一笑:“还行。”就俩字,我就知道我要是刚才没赶上车老板真能给我丢下。冷血!铁面!不地道!我发誓,回家以后要拼命的斗地主!
X市并不远,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之后老板带我去了事先联系好的宾馆。还带星呢,老板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深得我心。把东西在宾馆放好,老板又带着我到会展中心布置我们公司的展台,恩,老板对工作效率的要求另人发指。
我们公司要展出的复印机传真机打印机碎纸机等等一系列大件在一天前已经运到了,展台规模不小,我和老板基本上就是合理规划让工人们把机器抬到适合的位置,这次展销会我们公司的主打是碎纸机,所以此君被摆在最重要且高人一等的位置。
一切布置妥当已经是晚上,老板带我去一自助吃工作餐。唉,你要早说吃自助,我至于中午吃两份盒饭嘛。得,有得吃咱就得知足对吧。我就这么颠颠儿地跟着老板进了那家店,刚走到门口,老板去服务台交钱,我隔着几米看老板好象只交了一张粉红色领袖,还给了服务员什么证件,末了人服务员把证件还回来还倒找了几十块钱。我抬头看看招牌,明码标价没错啊。
有了问题我就得赶紧问,不然没两分钟肯定忘,等不一定啥时候再想起来那就彻底无解了。于是老板前脚进餐区,我后脚就点头哈腰的跟上:“老板,这家店没那么便宜吧?”
刘赫不紧不慢地把一奇形怪状我完全认不得的貌似食物的东西夹进盘子,然后才转头温和给我解答:“当天过生日的免费。”
我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伟大神秘而又恐怖的老板算计不到的事儿了。一阵阴风从背后窜过,我悄悄后退了几步。
从饭店回旅馆的时候,刘赫一个劲儿的看我。那眼神就跟暴雨犁花针似的完全没法忽视,刺得我这个浑身难受。我琢磨了半天我没啥错误啊,于是我撞起胆子申诉:“老板哪,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我有点冷。”
刘赫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要能走在我方圆五米之内,我就不看你了。”
汗,躲得太明显了。我赶紧地颠颠儿上前:“老板形象太高大威猛玉树临风,我不是怕跟你走一块影响你回头率嘛。”
刘赫看了我半天,点点头:“还真有点,你退回去吧。”
不是,咱不带这么做人的!我那娇嫩脆弱本就不牢固的帅哥自信心哪,彻底化成粉末随风飘散了。
旅馆定的是标准间,两张单人床的那种。我坐在床上歇着舒缓一路紧绷的神经,刘赫在浴室洗漱。说实话,我还真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对我伟大的老板那是一点贼心都没有,至于贼胆那就得按负值算。
正瞎想这些不着边的呢,手机忽然传来声响。提示我收到彩信。前两天我那低端蓝屏的可怜孩子一个没注意掉蒸锅里了,好么,我那阵正给芹菜绰水呢,结果小家伙直接阵亡。这才又忍痛花了一千大洋弄了个新的。不过这手机价格不贵功能还挺不错,用着爽看着舒坦还能没事发个照片啥的。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摄相头在背面不好掌握。
打开彩信收件箱,一恐怖图片横空出世。我真没法形容我受那震撼,好家伙,整个图片漆黑一团隐隐还有些许丝状物,我盯着发信人李天屿那仨字咬了半天牙,然后开始愤怒的用拇指敲打手机按键。
——这是什么玩意儿?
五秒后。
——金天的头顶。
我盯着这五个字看了足有一分钟,就在我纠结于到底是我小学语文没学明白还是李天屿这厮睡迷糊了的时候,短信又进来一条。
——扑棱起来没你的舒服,扎手。
金天,你受苦了!我又翻开了那照片重温,这次感受颇为复杂。正同情着呢,刘赫洗漱完毕出来了,优雅自在地坐到自己床上。我咽了咽口水,然后走过去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老板哪,能帮我拍张照片不?”
刘赫点头欣然接受,见他接过手机,我对着他就是一九十度直角鞠躬。
“不用这么感谢。”刘赫有点意外。
“不是,”我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老板你拍一下我头顶。”行了,我这员工形象算是彻底毁了,李天屿,你怎么赔我吧你!
把照片给那厮发过去之后,手机沉默了三分钟,然后短信响起。
——什么玩意儿!
得,敢情人那脑袋还不如缓存呢。
——我的头顶。
两秒钟。
——你的脸呢!
要不说这人毛病多,扑棱个脑袋你看啥脸啊。
“老板,再给我来张正面的呗……”

第 16 章

刘赫一晚上没再搭理我,直到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都没和我说一句话。我这个苦闷啊,你说我无私奉献这么高尚,怎么就落不着好呢。老板,年底千万要和我续约啊,我昨儿那绝对是为满足客户需求,我爱公司!
吃完饭我和老板早早到和会场,老板可算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把那碎纸机擦亮点。”
得令!我哪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拿起昨天干活就用的抹布好一顿蹭,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从里到外我就没辙了,总不能拆开吧。反正我把活干得那叫一个利索,擦完了碎纸机我就去擦复印机、打印机、传真机……人家已经在地位上低碎纸机一筹了,咱不能再服务上还亏待人家对吧。
把一切都弄完展销会也差不多开始了。这种展销会一般就是为各公司和代理商建起洽谈的桥梁,做好了没准能捞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大客户。我推销行,但像这种大型洽谈的场合还得是老板出手,所以刘赫往展位的茶座上一靠,往来走动的客商但凡觉得我们的产品行,就会坐下来和刘赫畅谈一番,而我呢,就负责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外带发放资料。活虽然琐碎,但我一点也没觉得烦,因为这时候才能正经学到东西,偶尔趁着倒水的时候偷听一耳朵老板是咋谈的,多学点准没错。
中午我们吃的会展中心提供的盒饭。下午接着继续。不过下午的人明显没有刚开展时候多,刘赫便低头在那整理上午的客户意向。忽然之间,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不能说千里迢迢和老板过来了就为当苦力和服务员吧,我得发光发热让老板充分意识到选择带我过来是本世纪最英明的决定。
想好之后,我就开始四处环顾,当视线飘到碎纸机上的时候我来了灵感。我觉得灵感就像东北乱炖里的红烧肉,基本炖烂乎找你是找不到了,但你不一定哪一口就吃着了,于是那肉香就从舌尖溢散开来传递到身体每一个能感受美食的角落……
神啊,我恨没有肉的盒饭!
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我立刻走到碎纸机旁检查电源接口。每个展位都给提供了电源以方便展览,我们公司也不例外。把碎纸机的插头接通电源,指示灯亮了起来。这表示可以开始工作了。然后我就开始认真整理自己的衬衫,撸上去的袖子平整的放下来,领子最上面的全部扣系好,领带重新紧端正,弄完了这些我站在老板面前微笑。
老板之前说过,我的微笑最有魅力,当然原话不是这个,但我觉得这么理解还挺正确的。反正我就那么挺拔的站立着,任凭闷热的空气如潮水般贴近我的皮肤,楞是岿然不动眼睛温柔地看向老板的双眸:“老板,我这造型咋样?”
刘赫坐在那儿从头到脚认真的看了我一遍,然后拿起扬起赞许的目光:“不错,公司形象就得这样保持。”说完,拿起手边的材料扇呼。行了老板,我知道你看着热,我穿着不是更热么。所以啊,你要是还不能理解我对公司的心意我就和你拼了。
拿起上午发到我们展位的一大堆无用广告单,我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走向一尺高的碎纸机展台。矫健地迈了上去,按动开始键,机器运转起来。我优雅地将一张又一张的纸投入碎纸机,温柔地看着它们缓缓化作一条条细碎的纸带。见过车模儿房模儿家具模儿,没见过碎纸机模儿吧。伟大的业绩来源于不断的创新!
起初人们并没有注意,但架不住我用眼神儿勾啊。那南来北往但凡瞄我一眼的全被我那温柔而深邃的视线冻结,然后大部分女性和少部分男性开始向我聚拢。唉,多么希望这数据能倒过来。聚拢完了就开始唧唧喳喳的讨论,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我的老板。偷瞄了一眼刘赫,恰巧和老板视线碰个正着。人轻轻给了我一个表示可以的点头,就这一下,让我这个心跳啊,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点头,那是对我社会价值的肯定!思维正飘着呢,忽听台下人群惊呼,我猛然低头,好么,差点一激动把手送机器里。
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我的魅力散发,随着聚拢人数的增加,我连一丝小风儿都感觉不到了。豆大的汗粒儿从我的脸庞滴落到我的衬衫上,晕开小小的透明水渍……这得算制服诱惑吧。
一天展览下来,老板难得的大幅度微笑。我做了两回头颈运动又来了几下伸展运动,感觉胳膊腿还行,跳下展台我愉悦地奔向老板……前半米处,站定。神采飞扬地帮老板整理各种材料。
刘赫盯了我半天,最后难得的给予表扬,说:“干得不错,公司女性合作伙伴有明显增加。明天再接再厉。”
老板的鼓励那就是兴奋剂,我立刻斗志昂扬一拍胸脯:“展示这事儿包我身上了。老板,你看我明天是复印机还是打印机还是传真机?”
刘赫温和地拍拍我肩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使个八分力就行了。毕竟公司的长期发展还得靠你们。”
刘赫一席话,说得我内心这叫一个温暖。什么是人文关怀,什么是以人为本,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走出展厅的时候刘赫忽然回头又加了一句:“对了,一直这么干,年底那合同还和你续签。”
刘赫走了,留我站在会展中心门口任盛夏的小热风儿飕飕地吹着凉意。老板,你还能再恐怖点不?好么,我脑袋里想啥你也知道,不带这么不尊重员工隐私的!
展销会一共有三天,但基本上第三天上午就开始收摊儿了。我觉得这展销会和摆小摊儿除了规模以外还真没什么差别,都是吆喝着往外卖东西。第二天也很顺利,然后第三天早晨我跟着刘赫过来收拾东西。结果一大早,我就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手机欠费了。好么,我说昨天晚上李天屿怎么没来骚扰我,敢情那时候移动公司就手起刀落了。别说发信息,估计连收都收不着了。把机器往托运上装的时候我问老板咱们能几点回去,刘赫说是晚上九点的车。就在我纠结于到底是异地交费还是挺回家再交时,短信竟然响了。
打开信息,是10086的。
——尊敬的客户,27日10时05分您的号码成功缴费200元,您的帐户余额为196.30元。
这……我呆呆地瞪了手机有两分钟,直接李天屿的电话给瞪出来了。漫游加长途,虽说资费已经调整,但接还是不接仍然是个问题。中国移动啊,看到百姓们这样你好意思就下调那么一点儿么?
半分钟以后,刘赫走过来特温和的看我:“梁凉,二十四个小时以内别再让我听见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行么?”
这我要是敢摇头出差补助就甭想了。连忙把手机按下接听,边按我还边想,敢情老板不爱好这粗犷奔放型的,这回去得赶紧换,前两天移动公司做广告好象还送了首那一夜。
飞速思考间李天屿那声儿已经在电话那边出现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今天该回了吧?”得,这人就学不会礼貌的开场白。
“正为公司战斗呢,晚上九点的车。”
“那下礼拜我定了,别又乱接什么差事知道不?”
“这得看我们老板的。”还你定了,当我是飞机票还是菜单啊。
“那让你们老板接电话,他肯定明白客户的重要性。”李天屿那语气现在和欺负好县官儿的刁民有一拼。
瞄了眼刘赫,咳,我觉得还是好心的自己为世界和平做贡献吧。
答应了李天屿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这人可算心满意足彻底舒坦了。我咽下委屈和苦涩的泪水,正想挂电话,那边忽然又来一句:“出差手机都能欠费,你那脑子就不适合复杂工作,赶紧到我公司当个摆设儿吧。”
咯哒,电话挂了。
我又恢复之前瞪手机的状态,有点迷糊。我发誓,这绝对是我人生第一次有别人给充话费,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微妙。很难描述,反正有点复杂。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李天屿那厮对我的无比思念,但这思念背后的动机……得,感动时刻不能想这么恐怖的事儿。
正感动呢,背后一股阴柔的压迫,回头,刘赫的视线还是那么温和。行了老板,我知道你啥意思了,我这就调震动还不行么。真是,还让不让员工喘气儿了!
调完震动,我嘴角就开始不太听话,老想往上面去。虽然我知道被二百块钱就收买了有点那个啥。可……其实……二百块钱也不少呢,对吧。

第 17 章

虽然我祈祷了一个礼拜,但周末还是什么事没有。我只得收拾妥当向李天屿家进发。好吧,我承认确实也挺惦记那锅贴的。
这次的麻将阵容又有了新变化,金天没来而我居然看见了杨然。后来打着打着麻将才知道,敢情人四个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关系也没疏远。李天屿和杨然属于自主创业,而金天和聂一磊则给不错的企业打工。反正都算成功人士。不过杨然是他们这里唯一结婚的,典型的新好男人,这我相信,从接触就能看出来是个性格挺温和的。这次是媳妇儿外派学习,才有功夫来这和朋友交流感情。
其实对于打麻将我是真没有多大兴趣,起初还有点意思,玩着玩着我就觉得像时光倒流,一直重复做过的事情。打到后半夜,我基本要阵亡了。可按照聂一磊的说法,上次那是意外,一般情况这几位都是通宵麻将。得,你们干脆现在弄死我算了。
“出牌啊!”李天屿用手推我。这位爷那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出手力度,好么,我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估计李天屿也看出了不对劲,开始扑棱我脑袋:“精神头儿咋没了?”
我刚想说话,张嘴就是一个深深的非常过瘾的大大的哈欠,然后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渗出。神哪,我是真睁不开眼睛了,我觉得我现在还能坐着而不是出溜到桌子底下那就是奇迹,就是我超越身体极限的证明。迷蒙地看向李天屿,我那脑袋一时间有点混沌,然后话就完全没过脑子的出炉了:“压迫他人在睡觉时间陪你们赌博是相当不道德的。”
说完我就清醒了四分,看着聂一磊吃惊的表情和杨然的苦笑我就清醒了六分,再看向李天屿眯起的眼睛,行,我清醒了八分。剩下那两分是人类极限,就算现在李天屿拿魔爪掐我脖子我都找不回来。
“困了?”李天屿居然还语气平静的问我。
我虽然聪慧地接受到了这时候再说实话我就一二傻子的残酷现实,但在大脑已经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我还是毅然决然的点了头。
李天屿还没吱声,倒是杨然说了话:“也确实挺晚了,要不今天就散了吧。梁凉你住哪,我把你一块捎回去。”
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就绝对不应该属于李天屿那关系网。正想点头,李天屿却抢先一步发话:“你们先走吧,他得留这。”
杨然颇为疑惑的目光在我和李天屿的脸上来回搜寻,最后明智的落到李天屿脸上,然后特坚决的转身离开。我恨你!
人全走了,空调的小风从客厅穿到厨房,再从厨房穿回来抚摸过我的后背。我紧张地咽了两下口水思考着如果一会火拼起来我能坚持多少秒。奇怪的是李天屿居然没动手,就眯着眼睛看我,然后指指那边:“要不你去客房睡?”
我一时间还真有点受不住这待遇,连忙麻溜儿的起立奔向沙发:“跟这儿窝一宿就行。”
我摆出一特唯美的姿势跟沙发那一躺,困意立现。要不说这家具还得买贵的呢,那滋味就是不一样。好么,比我那床都舒服。我现在特想伸了懒腰,然后在这沙发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但是,前提是眼前如果没有一人木头桩子似的俩眼直勾勾盯着你的话。
“好象有点下不去手了……”李天屿还在那纳闷。
大哥,你是真下不去手吗?就你这么个盯法,好家伙,那比扑棱拎后脖子踹腿等等可严重多了,你这是赤裸裸的精神压迫!以前东北那731部队就总这么干!
我觉得梦境又重现了,真的,除了我俩现在这造型,其他一切都和那猫和老鼠的梦完全一致。而且李天屿这回连爪子都不用放我肚子上,我就已经浑身紧绷动弹不得了。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漫长的煎熬中我打一蚊子打了三下都没打着,而它最后报复性的咬了我一口。
李天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扑棱扑棱我脑袋,然后说:“我得想想。”语毕把一DVD塞进机器,一屁股坐我旁边了。好么,敢情人这四个字是缩写,全句是你得陪我一块想想。
我不知道李天屿要想啥,反正没一会我就进入甜甜的梦了。上午十点多起来的时候那厮难得没有维持着扑棱我脑袋的姿势,我去关仓,结果发现电影已经不是原来那张了,这家伙到底想什么想了那么久呢?我觉得肯定和我有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太笨的对吧,但当一直男开始考虑和我有关的问题我就有点肝颤,怎么说呢,他们一般就算真往那方面想也肯定想不明白,结果就是继续不清不楚的一团迷糊。况且李天屿这厮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完全不符合我对艳遇的要求,我不能因为找不着温柔小情人儿就拿恐怖暴力男代替,恩,绝对不能。
进了七月下旬,天气更加燥热。我这人特怕热,天一热就跟心头长草似的总也静不下来,一静不下来我就烦,一烦我就爱生气。以前上学的时候生气还能找宿舍哥们练练,现在……我努力的大脑袋里把能想到的男人都过一遍。首先是我伟大而神秘的老板,恩,前两天在他桌上看见健身中心的会员卡了;贺鹏,女朋友意外怀孕死活不想要,这急着当爸爸的正满世界找人撒火呢,李天屿……打住,千万不敢深想,这大仙儿都俩礼拜没骚扰我了,阿门。
人一烦,好象运气也跟着坏了起来。大周一我刚上班,宋瑾雨就贴心的告诉我,我那心爱的小仙人掌暴毙了。
我一看,好么,打根起黄了一半,用手指一戳,软软的。我捧着那袖珍小花盆这个悲痛啊:“周五那半杯美年达我真不是成心和你共享的,绝对的意外,你怎么就忍心离我而去呢?”
“它可能是自我了结,毕竟跟你手下活着忒痛苦了。”刚进来的张巧推推眼镜,发自肺腑的和我建议,“要不下次你改养石头?我那正好有个空鱼缸。”
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还挺可行的,于是我和张巧说:“姐姐咱可说好了,我就买石头不管鱼缸。”
张巧楞了半晌抛给我一句:“你绝对属于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那一伙的。”
冤死我了,我绝对是为了优化资源配置。那一个鱼缸才十几块钱我至于么……
甭管怎么说,我郁闷的心情还是因此而稍稍晴朗一些。
晚上回家前,我特意拐到花鸟鱼虫市场去买石头。店主问我养的什么鱼,不同的鱼搭配的石头也不一样。我说我光养石头不养鱼。店主用瞻仰观赏鱼的眼神凝视了我一会,然后说,那我给你搭配一下,想养几个?我说来七八个吧,摆鱼缸底儿也好看。后来我就拿着一袋子花花绿绿的石头回家了。但直到进了家门我仍然对店主的态度耿耿于怀,你不能因为我是养石头的基本做不了回头客就取消对我的微笑服务啊。
第二天上班,我把张巧姐姐那玻璃的圆形鱼缸冲洗干净,然后放上半缸水,将可爱的石子儿们一个个放进去,石子儿明明是沉在了缸底,可盯着看时间长了好象还真的有微微的活动迹象,反正大夏天的看着这么个小东西还挺清凉的。
因为可爱的小石头们,我持续了一天的好心情。临下班的时候,外面忽然狂风大作,我前脚刚走出写字楼,后脚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我撩起裤子一顿狂奔,可算在混身湿透前冲进了麦当劳。果然,一进门就一排小红伞跟那摆着,我心情这个飘呀,这个得意呀,打一个月前跟这买可乐发现还有免费借伞这服务,我就一直惦记着,今儿可算天时地利有机会实践了。
我特自然的从里面拿出一把,然后在众人注目的视线里撑伞走了出去。我就想不明白一群人在里面躲雨为嘛就没一人借伞离开的。按说这不麻烦啊,完全没人看着你可以拿了就走,只要三天内自觉归还就成。想了半天也没明白那我就不想了,反正我打着贴心小伞哼着小曲儿就这么晃荡回家了。一把小伞,将我的好心情延续,我觉着我能乐呵好几天。
意外发生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那阵我刚发现手机不知啥时候早就没电了,于是赶紧找来充电器把电通上,俯一开机,各路短信就霹雳啪啦的跳了出来。好么,跟催命似的,一共六条。前三条是曹林来的,合起来可以当个小幽默看。
——我想你。
——发错了。
——发错了你好歹也回一条啊!
后三条是贺鹏来的。我没法当幽默看了。
——你小子还没给你妈打电话吧?又打我这来了!
——手机怎么关机?
——我那儿子都要没了,你他妈死哪去了!
曹林那自动忽略,我连忙给贺鹏拨了电话。好家伙,人正搁医院和女朋友上演生死大对决呢,一个要打掉,一个坚决不让,反正电话一通那边就一句——再不给你妈打电话咱俩就绝交!都这阵势了我要能说不么,赶紧在那点头哈腰并预祝孩子顺利保住。
我有快两年没给我妈电话了,我爸那边我压根不想,他偶尔打听我也是因为我妈过去问,可对于我妈,还真有点说不清。当年在她婚礼上我那么闹,现在想起来有点汗颜。那时候确实太小,刚高考完啥事不懂,要搁现在打死我也干不出那事儿来。
电话通了,响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换了手机号码,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妈……”往日做业务的机灵劲儿早就没了,现在吐出一个字儿我都跟跑了五千米似的。嗓子有点发紧,一时间还真挺不好受的。
那边楞了两秒,声音马上哽咽起来。我听见那个男人在旁边一个劲儿问怎么了,可我妈就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是我刚上小学,有一天早晨钻我妈被窝里赖着不走,结果发现她在哭,我就问妈你咋了,哭什么啊。然后我妈就摸我的头,说刚才做梦梦见我走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她一急就哭醒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场景,就好象遗忘了很多年忽然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蹦了出来。
下个瞬间,我好象天神附体般忽然恢复了语言能力。我把电话贴近耳朵,说:“妈,我这可是长途,咱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呀。”
然后我就听那边赶紧的一阵吸鼻子和抽纸声,好一会,我妈那带着浓厚鼻音的声传来:“对对,长途太贵,妈给你打过去吧。”
我揉揉发红的眼睛,急忙阻止:“哎不用,我和你瞎说呢,公司给报销电话费,随便打。”
我妈那边可算平静了下来,不过声音还有点颤:“在那边咋样?工作还顺利吗?要是有困难就和妈说。”
“我挺好的,有贺鹏在这照应着,公司那边也特别好,老板可厉害了,同事也特别好相处,遇着的客户也都没得说……”我及时打住,差不多得了,不然我妈还得以为我住在大同世界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妈一个劲的在那边说。
我深呼口气,然后问:“妈,你身体咋样?”
“挺好的挺好的,你不用挂心我。”多少年了每次一问,我妈保准都是这么一句。
“反正你注意点,别老干那么多活儿,桌子椅子电视柜啥的不用非得天天擦,那玻璃我看俩月收拾一回就行了……”我莫名其妙的絮叨起来。
我妈先是听着,后来光乐了:“行行,都听你的。”
“妈,这是我手机号,你一会存上,别回头又找不着了。”
“你妈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呢。”这话回得,一下子让我想起来小时候被她训的情景,奇怪,今天怎么净能想起来一些早八辈子就忘了的事儿?
怎么挂的电话我都没印象了,反正这边在我嘴里那就是遍地黄金一派祥和怎么混都能混出大名堂那样。心疼地看了眼手机,唉,面对时刻不忘美化公司形象的员工,刘赫你好意思不报销话费么!
正看着手机心疼呢,那东西忽然又狂唱起来。吓我一哆嗦。我就说早晨不该念叨李天屿那厮的,这不,人马上有感应直接电话飞来了。
“喂?”
“哥们儿,你可算开机了!”电话那头竟然不是李天屿的声音。
“聂一磊?”我可算听出来了。
“废话少说,赶紧点过来!”
“又三缺一?”
“不是,我们在KTV呢。”
“K歌我可完全没辙了,你们就自己……”
“你来了要还有命唱歌我就把脑袋给你当球踢!”
聂一磊,你真是来找我过去的吗?
“我还有挺多心愿没有达成,这条小命还肩负着无穷无尽的胡吃海喝的责任……”我说得特真诚,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能活到这份上我容易么。
“算我求你了成吧。好么,你这边三个电话不通,李天屿那表情能把人活吞了你信不?哥儿几个今天是出来乐呵的,到现在服务生连个果盘都没敢送进来!”聂一磊声声血字字泪,说得那叫一个辛酸,那叫一个哀怨。
我说了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而且现在这状况,是不是起码能说明我在群众们心中还是挺有威望的?
“行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过去。”说实话吧,一想到聂一磊他们还眼巴巴的等待着我去救场,我就有点沾沾自喜。反正心声也没人能听着,我自个儿偷着乐不犯法吧。你得理解一个小人物在获得期待和认同时的愉悦心情。

第 18 章

出租车到KTV门口停稳,我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迎面来一胳膊给活活拽出去了,急得人师傅跟车里大喊不带坐霸王车的!我的良好市民形象啊,唉,全叫聂一磊毁了。
“你不至于这么思念我吧,跟门外迎接啊。”我谨慎的揣好师傅找回的钱,看向夜幕下基本五官大团结的聂一磊先生。那眉毛能皱到天上去。
“你当我乐意在这喂蚊子?还不是李天屿那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打了你几个电话都没通就开始抽风。”聂一磊目光水润亮泽哀怨丛生,“你知道不,他啥也不说啥也不干,就坐那一声不吭,光怒视屏幕,谁唱歌他就冷哼,活脱一社会不安定因素。你别是欠他钱没还吧?”
我矫健的步伐因为聂一磊绘声绘色的描述而逐渐缓慢,最后我干脆站台阶上不动了。照这架势我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聂一磊误解了我的动作,以为我对现场状况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遂贴近我身边继续发挥他的描摹能力。
“哥几个俩星期没玩了,想着今天出来K歌娱乐一下。结果他一来就说要给你电话,先打了两次全是关机,后来再打就是占线,你不了解,搁李天屿这儿一般三个电话还找不见人,以后基本就再也找不着这人了。”
我觉得聂一磊不去电台讲夜半鬼敲门实在太可惜了,大哥,你确定这不是哪个恐怖片的故事大纲?合着今天和我妈那电话很可能就是我生命最后的喘息。
聂一磊斜着眼睛看向我……的腿,说:“梁凉,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切抵抗在李天屿这全白费,跟这人当朋友,你就得有随时迎接风暴乃至牺牲的觉悟,所以,来,咱把那腿收回来,对,跟着哥往里走。”
我仿佛看见了聂一磊心脏中的那滴泪,哥,你太不容易了!
迷了迷瞪的,我就被聂一磊给忽悠进去了,到包房外面的时候,又见金天跟那儿靠着。看见我跟看见亲人似的,一把上前抓着我的手就不撒:“你是我哥行了吧,咱以后手机千万不敢没电!”
行,如果我还有以后的话,我他妈宁可花钱再配块电池!
大义凛然地推开包厢的门,杨然在背投一侧深情的演唱着你快回来,我觉得这歌怎么听都像送给刚门外那俩的,结果我前脚刚进门,身后两人立刻迅速占领包房某阴暗角落一块数果盘里的葡萄。聂一磊你个骗子,不说服务生不敢进来送果盘吗!
李天屿一人跟大沙发那坐着,要多气派有多气派,好么,风水宝地全给他一人占了,正对着播放MV的背投。见我进来了,人皇上似的大手摆,得,我知道你这是召唤我过去呢,好么,搁古代我这得叫小凉子吧。
颠颠儿地靠了过去,还没等我落座,人胳膊一伸直接把我拽身边去了,然后这就是昏天黑地一顿扑棱啊。这扑棱和以前的还不一样,无论从幅度还是力度上都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好么,可算是这沙发宽敞,这家伙那爪子扑棱过来……扑棱过去……扑棱过来……扑棱过去……然后我的人就跟着扑腾过来……扑腾过去……扑腾过来……扑腾过去……
扑棱,扑腾,一字之差,血泪之别。我算明白小时候我妈给我买那不倒翁的存钱罐被我折磨的多辛苦了。一顿折磨下来,脑子瞢瞢的,一片片星星儿。
“恩,舒坦多了。杨然,切歌,点家在东北!”李天屿这声音那叫一个快活,语气那叫一个爽朗,好象一肚子的郁闷全从对我的摧残中得以舒缓。李天屿拿麦的时候聂一磊悄悄对我竖起拇指。啊呸,一群麻木的没有同情心的人!
我第一次听李天屿唱歌,咱不能违心地说有多么多么动听,可起码还都在调上,听着也就还算那么回事。气氛一流动,聂一磊就开始和金天玩色盅,杨然则跟那喝啤酒。好么,你们倒直接收获成果了,我找谁哭去!不行,我得振作,我得坚强,我得继续热爱生活,我得……吃果盘。上面那橘子,我盯了好几分钟了。
橘子剥一半的时候李天屿那歌结束了,聂一磊接上,然后李天屿又回到了他那帝王宝座。眯眼睛找了我一会,然后喊:“瞎窜什么,回来。”是得喊,就聂一磊那劲暴金曲,不喊就没法说话。
我攥紧了橘子,乖乖地坐回他身边,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低着脑袋,我继续扒。李天屿居然没再说话,等我扒完橘子才感觉奇怪地抬头,好么,人正一脸微笑地盯着我。不怕敌人微笑,就怕笑里藏刀,我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橘子递了过去,颇有点进贡的意味。
李天屿接过橘子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但随即是更大的微笑。他塞了一瓣橘子进自己嘴里,完全没有考虑到前期工作者的辛劳,还眦着要冲我乐:“我问你答,明白?”
明白明白,不就是开心辞典吗,我一个劲点头表达我的诚恳。但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我每次掉进人生大坑前都有这种感觉,脊背窜冷,心跳加速,头皮发麻,我觉得这家伙想了两个礼拜得出的结论很可能给予我更为重大的摧残。
问答开始。
“会做饭吗?”
这什么问题?我点头。
“爱干活不?”
应该算吧。我再点头。
“性格善良?”
当然,我继续点。
“热爱生活?”
我强项啊。点。
“工作努力?”
那是。点。
“乐观开朗?”
哎,不带变着法儿夸人的,想表扬我直说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继续点。
“谁规定媳妇儿就一定得是女的,我为什么不能找个男媳妇儿呢?”
恩……啊?!
咱不带这样的,说话得按套路来呀。好么,突然出现的超长问句犹如当头一闷棍、背后一板砖,刹那间我的世界星光灿烂。要不说人这问题问的有水平呢,其罕见的独特性和创新性楞是让我那大脑瞬间停转。
我看着李天屿,李天屿看着我,我看着李天屿,李天屿看着我……闪电猛然划过我大脑,我蹭的跳起来后退两步:“看我干啥?”
“……”
李天屿刚要开口,我一个标准的交警止步动作:“等一下,你啥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啥意思了。”
李天屿瞪大眼睛看着我,那个天真啊,那个期待啊,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那蹲街边儿崩爆米花老头身边的小孩儿。
我咬牙:“瞅着我合适是吧。”
好么,这家伙还敢冲我点头?!
“我觉得吧,性倾向这玩意儿可以后天培养,你看我以前是喜欢女的,那现在找你我也没觉得别扭。”李天屿这厮还悠哉地和我分享心得体会。
这时候我要敢承认我是一GAY那我就是脑袋被门挤了!四处张望,玩色盅的已经加到八个六了,唱歌的又选了首更火暴的。你他妈是故意的吧!目侧了一下我站立的位置和门的距离,正思量着呢,李天屿眯着眼睛发话了:“三个数,你过来,或者我过去。你过来咱还好商量,等我过去,你的意见就不予考虑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事儿不带强买强卖的,我还总得有点婚姻自由吧!眼看李天屿开始掰手指头,我立刻有经验的出声制止:“先别数!”好么,这习惯要是养成,他能拿那仨数吓唬我一辈子。
我咽了咽口水,一步一哆嗦地摸到沙发边儿,小心翼翼地坐下,试着和这位爷讲人生道理:“对媳妇儿这种人生伴侣的要求吧,你得从严从高,不能草率行事。”
李天屿同意的点头:“我刚才那么多标准呢,你不都点头具备了?”
我忍住暴走的冲动,耐心的给他解释:“你刚才的一系列问题,完全属于家政公司的服务范畴。”
李天屿二话不说就敲我脑袋,要不说人高胳膊长有优势呢,距离八百丈远也能够着。我郁闷地揉着头,听见李天屿在那说:“别扯没用的。我想了两个礼拜,觉得这事儿挺靠谱儿,我刚才问的全是我还不确定的,像是看不见你就想呀,不扑棱你脑袋就不对劲儿呀,想把你栓家里呀我都没和你说。”
得,你现在是和我说了。而且那最后一句是啥来着?你当我京巴还是腊肠啊!大脑霹雳啪啦涌出无数个NO字,身体的自我防御系统瞬间开启,每一个细胞都在那咋呼着,梁凉啊,千万不能答应。
若说以前的掉坑全是意外或者不可抗力,那现在这大坑可打着牌子跟那摆着呢,而且人黑猫警长就搁旁边守着,只要我一跳肯定马上吧唧拍扁,连翻身都不用想,更别说往出爬了。
吧唧,多么形象的拟声词,拍扁,多么悲惨的动词和形容词,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飘荡在未来大坑中的a piece of梁凉……

第 19 章

悲惨的结局在眼前生动浮现,以至于李天屿镇压性极强的目光都没有阻止我摇头的决定。我是要找男朋友,那种能亲亲能摸摸能那个啥的小人儿,不是找老公,更不是找老板,这要一点头,那后半辈子绝对就一苦力。这可不是瞎话,看看那厮知识问答的前两个问题,我坚定的认为问题的排序决定了其重要性。
李天屿那冷峻的表情让我瞬间觉得我那摇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屁股拔毛,完全的胆大儿不要命。悄悄地再往后蹭一点,我试图安抚这位爷的情绪:“这个……咱好说好商量,买卖不成仁义在,对不?”
李天屿皱眉,看了我半天,最后爪子又捏上了我的脸。这绝对是报复,第一下重,第二下很重,第三下相当重,第四下……得,敢情这位爷练握力呢!
“明天我帮你搬家。”李天屿放下爪子,又扔炸弹。
“搬什么家?”这人思维太跳跃了。
“过来跟我住啊。”天屿兄还理所当然。
“不是,你刚不是说商量么,我没同意吧?”我边擦汗边使劲回顾,恩,确定没有。
李天屿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匝吧匝吧,然后说:“对呀,商量。谈成了你明儿就自己搬过来,谈崩了我明儿就帮你搬过来。”
我知道这时机不对,但确实在这个瞬间我想起了郭得纲那句经典的台词,我的相声你们大家是愿意听啊还是愿意听啊还是愿意听啊?
强权政治!赤裸裸的绝对啥衣服没穿的压迫!咱做人得厚道啊,横是不能把人生拉硬拽往山寨里送吧。说山寨都是抬举,李天屿那地儿现在我脑袋里就是魔窟。
想象一下,我眼巴巴地蹲在沙发边儿,李天屿说梁凉我渴了,我就得跑去那长得像空调的冰箱里拿啤酒,并且冒着被喷一脸沫子的危险拉开拉环儿递到人嘴边,李天屿说梁凉我热了,我就得把空调弄成环绕自然风再把西瓜切块儿仔儿挑干净奉上,咽着口水可怜地看着人吧唧吧唧啃,李天屿说梁凉我饿了,我就得围裙一扎埋头厨房末了端上皮儿薄馅大的饺子看人家一个个的夹走咽肚儿,接着李天屿喊梁凉我累了,我就得握紧雪白的小嫩手给人砸肩锤腿,最后李天屿说梁凉你过来,我就得乖乖把脑袋递过去任其扑棱……
佛祖啊,我上辈子到底欠下了多少孽债啊你这么报应我!
“想啥呢?”李天屿不知从哪摸来粒儿口香糖塞我嘴里,“边嚼边想,脑子好用点。反正咱今天包场,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咱啥时候散。”
口香糖是西瓜味的,你别说,这水果味儿一出来还真挺清凉的,我那脑子也磕磕绊绊的运转起来。我算明白了,老板之所以能成为老板,那就是因为人脑袋里有根弦儿和咱的不一样,刘赫是,这家伙更是。他怎么就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的逼一男的给他当媳妇儿呢。最郁闷的是这质疑我还不能表现在脸上更别说语言上,聂一磊半个多小时前的忠告还在耳边回荡,咱得相信前辈对吧。恐怖片好看,但谁也不想成为那惊吓不断能不能活到最后还不一定的主角。
我快把口香糖嚼烂了,可李天屿那眼神就没离开过,不是直接看,而是时不时的瞟上一眼给予人无穷无尽的精神压力,好比那放风筝,起初线轴就扔在地上,风筝一个劲儿地往天上窜飞得那叫一个自由那叫一个逍遥,等线放得差不多了这位爷再把线轴拿起来,小手那么一拽,哎,你才发现,敢情身上还栓着根儿线呢。
聂一磊可算嚎完了,估计是过于亢奋一屁股坐到了大沙发上,拍拍李天屿肩膀:“你俩在这相面啊?花钱来了不唱歌可太亏了,梁凉,哥几个还没听过你那歌喉呢,展示展示去啊!”
送梯子的来了,我赶紧麻溜儿地往下爬:“那是必须的,这就给你们来一个!”说完我一个凌波微步瞬间转移到电脑前点歌,不一会,音响中出现了动人的旋律——
冲动的惩罚……
一曲完毕,四双眼睛齐刷刷盯住我。我知道群众们这是受打击了,贺鹏曾经说过,我一开唱能把那调拐到西伯利亚去,而且我自己还没感觉,唱得特陶醉。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麦,挠挠脑袋:“你们继续……我先去个洗手间……”
“梁——凉——”李天屿那声跟地狱追魂似的。
“向毛主席保证我绝对就是单纯的上厕所,同……个战壕的朋友之间你总得有起码的信任吧。”得,险些说成同志之间,我有点做贼心虚了,尤其是面对其他三位费解的目光。我总不能和人解释这是为了安抚李天屿这狐狸怕到嘴的肉飞了的缘故吧。
李天屿哼了一下,冲我点点头。那意思我明白,今天我要敢跑了那就是明摆着挑衅,不带口罩的眦牙,结果就是人家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武力拿下。临出包房门的时候我又瞄了瞄李天屿那身板,再次确定,硬拼不是好主意。
离开了李天屿那强气压中心,我可算能喘口气儿了。尤其是那包房门关上的瞬间,那感觉就像在桑拿箱蒸了半个小时可算又见到冷空气似的,一个字,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气色到呼吸全都这个字儿。步履轻盈地往洗手间走,推开门进去,服务生小弟正在水池那儿换洗手液,我走到里面站定,还没解裤子呢,忽然身后一阵冲水声,也不知道那个瞬间我哪根神经没搭对反正就是下意识的一回头,接着就看见曹林大摇大摆的推门从单间儿里出来。得,视线撞个正着。我那个时刻就一个念头——幸亏还没解裤子。
曹林见着我先是一楞,然后立刻靠了过来,单手往墙上一撑,语气倒还比较正常:“来这玩?我记得你不喜欢K歌的。”
“跟朋友一块的,图个热闹。”我实在不想在小便池前和这家伙发生什么,所以我那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旷古绝今的和善。
这态度俨然让曹林很受用,因为他露出个浅浅的微笑,然后还半开玩笑的做出哀怨状:“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
我偷瞄了一眼洗手池前那服务生,一瓶子洗手液怎么还没灌完啊,你故意的吧。
“手机正好没电了。”我一边解释一边希望曹林能识相点,别在男厕所当着人服务生和小便池的面和我探讨这么暧昧的容易引人遐想的问题。
我的回答没有让曹林满意,他正要再开口,我俩身后另一个锁着的单间忽然传出剧烈的似乎什么重物在里面砸向门的声响。咣当一声,不光我和曹林吓一跳,连在装洗手液的服务生小弟都惊恐的回过头来。我知道,在这样的娱乐场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我们都楞神儿的那个瞬间,单间儿门啪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我们三个外面的当场吓傻,一个单间儿出来俩男人!?
我和曹林下意识的对视,是个GAY就知道俩人刚跟里面干啥来着。那现在这状况是属于亲热不和谐的大打出手?
只见先出来那高大男人抬腿就要往外走,而后出来那纤细一点的男人一把拉住他胳膊:“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分!”
熟悉的声音让我大吃一惊,看着曹林紧盯着不放那眼神,我知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人是南佳!今儿他没扮女装,想也知道,要是扮女装就不会出现在男厕所了。
曹林回过神来,惊讶的眼神在我和南佳之间转来转去,最后用胳膊肘推推我,小声问:“你俩分了?什么时候的事?他这么快又找一个?”
南佳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被自己拽住的男人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我和曹林。可人服务生小弟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这会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想哭。
实在没心情回答曹林的问题,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正要抬脚,忽然看见被南佳抓住那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南佳被一下子打到了一边,咣的一声撞上了门板。我算知道刚才单间儿里那声响是怎么回事了!
我那火腾一下就窜起来了,别说我还和南佳好过,就跟一陌生人在这我都见不得这个!想我和他处的时候连句重话都没敢说,你他妈人高马大的有能耐和老爷们儿干仗,打一弱的跟闺女似的算什么能耐!
我啥也顾不得想上去就是一拳:“你他妈还算不算男人!”
那男的估计是压根没注意旁边还有人,硬是给我一拳打得直接撞上了洗手池。服务生小弟蹭的一下窜到了另一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们:“客、客人……”
那男的回过神来,怒气冲天冲我骂:“你他妈是哪根葱!”
然后下个瞬间这王八蛋就一个猛子扑过来,操,那体重估计和泰森有一拼,我直接被这孙子扑到了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向地面,一时间眼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那王八蛋趁这时候给我一顿下黑手,肚子上挨了好几下我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用力把人从身上掀下去,起身又要上,忽然南佳把我胳膊拉住了,我回头一个没注意,那孙子居然想要偷袭,幸亏曹林一个眼急手快把人给架住了。那人一看就不是吃素的主,曹林刚架住他三秒就被他给挣开了然后反手又是一拳。曹林被打的直接撞上墙角。
“我操大爷的!”曹林这下挨的不轻,楞是在墙根儿半天没站起来。
我一激动啥也不顾直接甩掉南佳的胳膊又冲了上去。边上去还不忘冲那已经被男同志内部斗殴震傻了的服务生喊:“你躲远点!”
一拳向揍到那男的脸上,结果下一秒重重的拳头就往我肚子上招呼。我一脚踹他小腿上,他一个踉跄,接着冲上来抓起我的领子把我往墙上甩。我后背重重地磕在墙壁上,感觉就跟脊椎被震断了似的那么疼,巨大的疼痛让我一瞬间的动作变得迟钝,那孙子竟然趁我闪神的时候握紧拳头往我眼睛上招呼:“想救美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要化身国宝的时候,那孙子的胳膊忽然被人拦住了。接着下个瞬间那王八蛋就被人从我身上甩了下去跟荡秋千似的直接摔到三丈开外。
李天屿巨有气势的站在那儿,环顾洗手间一周,冷哼:“谁他妈敢动我媳妇儿?”
南佳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我,曹林诧异的张大嘴看我,那孙子被摔得都那样了躺地上还不忘扭头看我。服务生小弟已经被吓得完全忘了出去叫人,缩在墙角手里还抱着那大桶的洗手液。行了,小弟你就彻底放心吧。再来这家KTV我就是猪!

第 20 章

曹林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裤子从墙角爬起走到李天屿面前,语气不太友好:“你从哪冒出来的?刚才说啥呢?”
李天屿挑眉,声音还是挺冷:“我说啥你们都听清了吧,怎么的,找练呢?”那架势就跟一绝世高手似的,只不过别人是称霸全武林,他是傲视洗手间。
曹林颇为意外地瞄了我一眼,我低头,低头,使劲低头,这洗手间地板砖铺得还不错哈。
三秒钟之后,我为我的低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是梁凉前前男友,那个是他前男友,趴地上这个是他前男友的现男友,你呢,怎么排行?”
我猛地抬头恨不得拿眼神儿就把曹林给做成水煮肉片儿,我算明白了,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右前方袭来阵阵阴风,我困难地抬眼,果然,李天屿那厮正玩味地看着我。那表情微妙的啊,我都不忍描述。神哪,我还能活过今天不?
眼看着李天屿的气场从盛怒的黑紫色转向平和的浅蓝色最后变成水嫩嫩的淡粉色,无数恋爱的白胖儿小天使乱七八糟地在整个洗手间纷飞。飞得这个欢快哪,飞得这个哈皮哪,有的拿着小喇叭吹,有的拿着小彩带扔,还有的啥也不拿就扑啦扑啦的围着李天屿转圈儿。
李天屿神清气爽地绕过曹林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一个使劲直接把人从地上拽着领子给拉起来了,微笑着温柔地问:“那个是你男朋友?”
男人看看李天屿,再看看南佳,又瞄了我一眼,有点忿恨。我完全理解,这事儿算到现在他是最无辜的,虽然动手打人是他不对,可后面发展到现在三对一,他就比较不幸了。
“那是我对象,不过我们已经分……”
“恩?”李天屿扬着眉和蔼地微笑眦出雪白的牙齿。
“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紧密纠缠在一起了。”
南佳,你找了个演话剧的吧!
李天屿得到满意答案嗖的一下把人又甩了过去,跟链球似的,直直砸进南佳怀里,末了他送给那俩人一个春天微风轻拂般的微笑:“塌塌实实过日子多好,别总乱折腾。”
然后他又走到曹林面前,曹林下意识的后退一寸,浑身处于紧急防御状态。李天屿抱着胳膊也不再逼近,微笑着一字一句的问:“有对象没?”
曹林与之对视三秒,然后特坚定的点头:“有——”
我就不去探究曹林在那厮眼神儿里看见什么了,反正人李大仙儿得到此答复后带着那无数个小天使护卫神采飞扬地走到我跟前,史无前例地极其温柔的捏捏我的脸,动作还是捏,可我觉得更像是摸,浑身的汗毛整齐划一根根立正,恶寒中我听见李天屿说:“咱俩的事儿回家再掰扯,好不?”
最后那个尾音怎么听都是地狱恶魔的召唤。我,在盛夏的KTV洗手间里,冻住了。
南佳和那王八蛋互相搀扶着走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我一比人俩那就是神仙眷侣。曹林也走了,我觉着他肯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个人问题。服务生小弟没走,估计走不动了。李天屿特自然地揽住我肩膀,然后往我脖子上吹阴气儿:“媳妇儿,咱回家吧。”
我脑袋有点迷糊,有点混乱,好象啥过度没有一下子就成了现在的局面。我这就算给定性了?恍恍惚惚跟着李天屿回到包房,金天正在那儿唱两只蝴蝶。聂一磊喝着小酒在那儿打趣儿:“梁凉你这待遇史无前例啊,上个厕所半天不回就能把人急的找你去。”
“喝你的酒吧哪那么多废话。”我发誓李天屿那声儿有点不自然。得,你都好意思在厕所发表悍夫宣言,这会儿倒矜持上了。
李天屿没管聂一磊,而是走到杨然身边,说:“我和梁凉先撤了,你们继续,全算我帐上。”
杨然乐了:“咱俩谁有钱?”也就是铁哥们儿,才能这么毫无顾及的调侃。
李天屿给了他肩膀一拳,笑着说:“我今儿高兴,你别拦着我啊。”
杨然看看李天屿,又看看我,微微眯起眼睛。我就有种被X光从里到外检测一遍的感觉。最后,杨然笑笑:“行,你们先撤吧。”
跟李天屿走出KTV的时候我特想拔腿就跑,特别地想。可李天屿就那么拉着我手,那劲儿大的好象真怕我跑了似的。炽热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过来,火烧似的。还是那辆黑色丰田,被塞进车的刹那,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片儿牛板筋给牢牢地粘李天屿这烤盘上了,下来倒不是不行,可我还能有全尸不?
上车之后这厮居然不开车,就坐驾驶员那位置直勾勾地看我。然后眦着牙乐。咱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想到这我扬着脑袋与其对视:“你想说啥就说吧,这么吊着更糁人。”
李天屿酝酿了半天,估计是挺想严肃的和我来番沟通,无奈那眼角的笑纹怎么也收不住,最后索性大笑起来。等大型能量全释放完了,小小的喜悦余韵还是把他那表情装点的灿烂动人。弯着笑盈盈的眼睛,这家伙破天荒地没有扑棱我脑袋,而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然后说:“别等我挨个问了,全坦白还快一点。”
我一咬牙,都到这份儿上了也没啥遮掩的,索性说开得了。于是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叙述将我的思想我的背景和我对目前事态的看法通通让李天屿明白,半分钟之后,我定定神,开口:“反正就那样,我是同性恋你爱咋咋地吧。”神啊,我那引以为傲的逻辑性极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呢?
李天屿没有马上说话,那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盯盯地看着我,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下个瞬间直接把我揽进怀里,这顿揉搓啊,这顿摆弄啊,乐呵完了还不撒手,大夏天的就把那热气腾腾地脑袋往我脖颈上一搁,自言自语:“我咋早没想到呢?”
“您还要想啥啊,光男媳妇儿那定义你就已经远远超越的社会主流了。”得,天一热我头也晕,有些话怎么想怎么说完全不过脑子了。不过也可能是李天屿现在这气场比较舒服,让我有点飘。
“男的有啥,我看着舒服就行。”李天屿可算把脑袋从我肩膀上拿下来,特开心地看我,跟看自家宝贝似的,拍拍这儿,摸摸那儿,“你咋那么招人稀罕呢?”
不带这么扔糖衣炮弹的!一句话把我骨头说得酥了一半儿。我想说我是男的,我不能给人当媳妇儿,可看着李天屿明亮的眼睛我不知怎么就没音儿了,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特别亮,有点扎人,我真的能感觉到他那份实实在在的喜悦,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纯净。我觉得我可能是中暑了,不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怎么能一点抗争意识都没有呢。我在别人那都是吃软不吃硬,而在李天屿这好象软硬都吃,他来硬的我就蔫儿,来软的我更蔫儿,难道我生来就就只能被他摁爪子底下?
正想着呢,李天屿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什么东西,然后要往我脖子上挂。我连忙向后躲:“什么啊?”
长得跟捆仙绳儿似的!
李天屿瞪了我一眼把我肩膀板过来,不由分说把那东西给我挂上了。我低头,一个祖母绿的观音玉坠儿就贴在胸口那,凉凉的,却很温润。我有点楞,傻傻地抬头看李天屿。下一秒就后悔了,正好给这家伙可趁之机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儿!我强烈抗议开发新型的暴力举动!
“带着别动,开过光的,你社会关系太复杂。”李天屿搁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发动了汽车。
车开起来的时候我才把他那句话揣摩明白。你社会关系太复杂,所以总惹事儿,所以不安全,所以要带着开过光的菩萨保平安。是这么个意思吧。唉,这也就是我,换一个人让他琢磨琢磨看看。
车窗外面的灯红酒绿一个接一个的快速掠过,我那在李天屿口中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似乎也一并走马观花的出现在眼前,这个BF,那个BF,温和的,暴躁的,强壮的,纤细的,好象哪一个都记得,又好象哪一个都不记得。难道真像南佳说的,只要能过塌实日子我跟谁都行?那为什么轮到李天屿这就不行了呢?因为跟他一起我非得做0?好象不是,我其实交过纯1的BF,虽然时间不长。因为他不把我当男人?好象也不是,你搁一女的在这看他敢不敢揉搓拍打扑棱外带弹脑瓜崩儿?那到底是……
“我还没去过你家吧?”李天屿忽然转过头来问我。给我吓一跳,赶紧把他脑袋推正了,“安全驾驶知道不,我可不跟你殉情啊。”说完我就想抽自己,这啥玩意儿乱七八糟的。
可人李天屿就乐了,难得的居然听我次话,眼睛直直的盯在前面,只是嘴里开始哼化蝶飞。奶奶的,男男版梁山伯和祝英台是吧。可莫名其妙的是,他那笑着的侧脸看得我一阵心痒痒,真的,就是那种啥顾虑没有啥杂念不在完完全全最纯粹的乐呵。我忽然觉得,也许这人……其实挺容易伺候。

第 21 章

车最终开到了我家门口,按照这厮的说法怎么着也得到媳妇儿家认认门。把李天屿往楼上领的时候正碰上邻居出来倒垃圾,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这么热爱劳动干啥啊,话说这位邻居已经多次目睹我与各路同居BF的分手实况,所以仅是瞄了李天屿一眼就见怪不怪地下楼了。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李天屿纳闷的问我。
我擦擦汗,这会儿要是实话实说他能一掌把我灭了。好不容易把门打开,李天屿脱了鞋第一个进屋,他倒一点不见外。而且还一下子就找着了电灯的开关,比李天屿那屋子整洁一百倍的小房间立刻应入眼帘。李天屿就跟公园海洋球里那小孩似的,东看西看,没一会基本看遍了就往我那小沙发上一坐,说:“媳妇儿,过来呀。”
我浑身激灵,脑海中自动浮现大户人家的老爷召唤伺寝丫鬟的场景。然后下一句台词肯定是你叫呀,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下意识后退两步,我飞快地从冰箱里倒出一杯绿豆汤,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沙发递给李天屿,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这玩意儿能去火对吧。
李天屿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问我:“你自己熬的?”
我点头。李天屿就冲我乐:“媳妇儿,仰着头说话特别累,一累呢,我就爱生气,一生气呢,就不知道能做出啥来。”李天屿那小目光柔情似水的,飘呀,荡呀,怎么看怎么像海啸前兆。
我赶紧乐呵着颠颠儿地过去,身板溜直地坐李天屿旁边:“老爷,有什么吩咐?”汗,一不小心把内心潜台词说出来了!
李天屿奇怪地看了我半天,等反应过来我啥意思之后乐得快岔了气儿,笑够了就捏我脸:“你演情景喜剧啊?”
我刚想反驳,还没张嘴呢,李天屿那捏我脸的手瞬间松开直接滑向我脖子后面,一个使劲把我勾了过去,然后就亲上了。在李天屿这就没有什么温柔似水,上来就是惊涛骇浪,我头一次打KISS打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亲着亲着我就有点晕晕乎乎的,身子直发软,大热天来个凉凉的带着绿豆水香气的吻实在是种享受啊!
我身子渐渐往后仰,李天屿就一刻不放松的跟进,到最后我几乎躺到了沙发上和李天屿纠缠起来。两个多月没开荤了我哪里受得了这么点火。这个瞬间理智什么通通玩去,就剩原始欲望……咣当——
后脑勺遭受二次撞击,也让我清醒起来。我特感激的看着我那可爱的小沙发,然后飞快地绕到踏后面,才开始揉脑袋。
李天屿慢慢地站起来,隔着沙发和我相望,不说话,就特委屈的看着我,好象我做了多么多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你老人家有啥委屈的啊,这小眼神儿看得我还怪难受的。到最后他身边那无数小天使都开始擦鼻涕抹眼泪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那谴责的目光了,困难地咽咽口水,说:“要不再喝点绿豆水去去火?”
一句话,让李天屿收起了伪装的虚弱面孔,又露出了资产阶级的獠牙,只见眯起眼睛,说:“别逼我过去抓你。”
这是在我的地盘上啊,怎么能让敌人如此嚣张,看着身旁书架上那一排排恐怖小说,我来了底气:“不行,这事儿咱还得从长计议。”
李天屿磨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和我说:“我、要、洞、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一边说,一边绕着沙发转圈,时刻和李天屿保持对角线的方位。我这真不是矜持啥的,既然要过日子,那这事儿你不急我也得急对把。可问题是你说李天屿一直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和男的那啥啊。万一他是个生手,那我不就……思考之后,我再度坚定了切不可操之过急的决心。
李天屿似乎发现了什么,站在那不动了,我警惕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下一秒得扑过来。于是,他就真的不负众望地扑过来了。我一个闪,动作那是相当标准和灵巧,无奈只闪过的李天屿而被躲开倒掉的沙发。汗,这家伙多大劲儿扑过来的啊!
好在我那沙发够软,倒没压伤,只是延误了我最佳逃脱时机,于是我就被人拎手里了。李天屿抓着我就往床边走,趁着这壮烈前的最后时机我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问题。
“你技术……行吗?”
李天屿压上来的时候,给了我灿烂一笑。
血与泪的经验告诉我们,千万不能质疑另一半的某种能力!这一宿,我跟个韭菜盒子似的,被人翻过来翻过去的烙,前面吃完后面再来。而且李天屿那王八蛋也不知道俩礼拜观摩了多少教材,给我弄得那叫一个舒服,到后面我就跟升天了似的,各种恬淡而美丽的鲜花呀温暖和煦的阳光呀还有拿着圣经的玛利亚呀就跟我眼前飘乎,要不是后面那人注意力太集中,我就想把他找过来和我一块看上帝了。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早就没印象了,光记得临睡醒的时候做了个梦。我摸着规律了,我一跟李天屿挨一块睡觉就爱做梦,还全是些有预见性的能够反映我未来一段时间生活情境的梦。这一回梦见我和李天屿去蹦极,结果那缺德的旅游景点完全不顾游客死活,高50米的下面居然给我铺的水泥地!我往下看一眼就晕啊,可那工作人员像串通好了似的上来就把我脚捆住了,然后李天屿搁后面一脚就把我踹了下去。我就这么大头朝下的飞速坠落,那个瞬间我想了好多,想到我妈,想到贺鹏,想到我那M的小红伞还没还呢,我的诚信记录啊……结果就在我落到一半的时候李天屿那厮居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好几个小天使在那提溜着他的衣服,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给他维持平衡,他说我问你答,全答对了我就再召唤几个小胖孩儿把你也提溜起来。我赶紧点头,于是他问我,你愿意当我媳妇儿不?我说那绝对的,我就是一个三从四德五讲四美七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五好媳妇儿啊。他又问我,那你外面还有没有风流债?我赶紧摇头,说今儿厕所那帮人就是近期全部社会关系了,再往前的估计人家都记不清了。他最后问我,媳妇儿不是对象,将来那就是老伴儿,就是要一辈子靠一堆儿过日子的知道不?我更加点头,我说我就是一塌实过日子的主儿啊!李天屿满意地点点头,说那我就帮……没说完呢,我就吧唧摔地上了。噩梦成真,a piece of梁凉,风一吹,我走了……李天屿你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你倒早点吭气儿啊!
我是被一阵摇晃给摇醒的,睁开眼就看见李天屿掐着我的脖子,哼哼:“骂我啥呢,恩?睡觉也不老实!”
我迷迷瞪瞪得也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上去就啃了他一口。这下他倒是老实了。瞪大眼睛跟看ET似的,最后扑棱我脑袋:“你睡迷糊了吧。”可那嘴咧的是半天没合上。
我觉得李天屿这乐呵的原由不会这么单纯,好象还有更深层次的,比如……我刚才那梦到底是不是梦啊!别是这小子趁我睡迷糊的时候在那套我话儿!好么,搁梦里把自己卖出去的,我估计是第一位!
“我之前压根没想过要找个男媳妇儿。”李天屿往我耳朵里吹气儿。
“后悔了?”他要敢说是,我立马和他同归于尽,明天报纸头条就是出租房惊现两身份不明的男性裸尸。
“后悔没早点遇着你。”李天屿那嘴跟抹了蜜似的,这叫一个甜,“早遇着我就不用天天吃速冻食品了。”评价收回,说话不带大喘气儿的!
“媳妇儿,我饿了,想吃饺子。”李天屿抱着我,在我那裸露的性感的小肩膀头上啃啊啃。让我做饭你倒是放开呀!
“没饺子,就鸡蛋羹,爱吃不吃啊。”我说完巧妙地从他胳膊里挣脱出来在地上捡个衣服就往身上套。
“那是我的。”李天屿在床上用手支着脑袋闲闲的看我。
我低头,还真穿错了,李天屿那衣服穿我身上明显大了一号,不过这衣服比我原来那件舒服多了,舒服的我一点也不想脱。瞄了一眼我那还躺在地上的皱皱巴巴的衣服,同样是T恤,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到冰箱里拿了四个鸡蛋出来,分别打进两个大碗里,放葱、盐、一点点鸡精加水搅和匀,跟俩馒头一起上锅里蒸。十几分钟,热腾腾的鸡蛋羹就出炉了。点上滴香油,彻底完美。李天屿不知道啥时候坐大饭桌前的,自己衣服被穿走了他就光着膀子坐那儿,还真就一点不避讳。把碗往桌上端的时候他就眨巴着眼对我笑,笑得我如沐春风的,忘记了原本想让他自己拿勺子。
我和李天屿一人拿个馒头,另一个手就拿勺子,一口馒头一口鸡蛋羹啥交流没有就是个吃。咳,昨天晚上忒惨烈了。我累他也不容易。都是出力么。
吃完了李天屿在我那小嫩脸上来回摸,边摸还边感慨:“有媳妇儿就是好。”说完拿小眼神儿勾我,这要放以前我一准扑过去,但面对李天屿,扑过去也是被拿下,咱就不尝试了。
“吃完了咱俩就开始吧。”李天屿和我说。
我立刻警戒起来,拿着勺子在胸前防御:“你还想干啥?”
李天屿受不了地敲我脑袋:“搬家。”
其实我东西也不多,跟人同居我经验丰富,拿点洗洗涮涮的就行了。可人李天屿不干,楞是给找来个搬家公司大包小包收拾的那叫一个彻底。巨大的阵势把住我上面的房东都给招来了,问我是不是要退租了。我那不字还没说出口,李天屿就抢先一步把我扒拉到一边直接和人房东沟通去了。最后房东与我含泪挥别。
小说是连书架一块搬的,电脑是连电脑桌一起运的,其余全放纸箱子。我坐在李天屿那车里,眼看着前方的小面包车把我的全部家当运往一个前途未卜的地方。
到了李天屿家,我就开始收拾东西东西。他坐在那看电视,完全不管我把那大衣柜毫不留情的挪出一半空间给自己。装完了外衣我又到屋里床头柜去放内衣。李天屿家的床头柜那叫一个乱,乱得我实在没心情把那么贴身的衣物往里塞。忍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把里面原先的东西都收拾好在说。整理的时候我在那里发现了件胸罩,这叫一个郁闷,很郁闷。我知道这肯定是那硕士姐姐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管了,先把那个扎眼的东西撇床上一边,我把自己包里的内衣往里面放。结果放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又发现一胸罩!最那个啥的是这回还是搁我包里拿出来的。啥也不用想,肯定是南佳的。得,俩胸罩成双成对地摆床上,还颇有点喜剧意味。
把东西全收拾好后,我把那俩玩意儿用报纸包严实给塞垃圾袋里了,然后和李天屿说出去扔垃圾。将心比心,有些事就好想多了。人最怕的是自己个儿钻牛角尖。扔完垃圾,我神清气爽地往回走走,门开着,我在楼道里就看见了沙发上那人,上午的日光从落地窗撒进来,笼罩在他身上,好象镶上了金边儿。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李天屿特别帅……
“你搁门口站着干啥呢,空调凉气儿都给放没了!”
得,跟这厮就过不成有情调的日子!

第 22 章

已经立秋了,可天气却愈发的热了起来。俗话说秋老虎更凶,我完全同意。在李天屿那还好,可进了办公室就跟蒸笼似的。空调已经罢工好几天了,就是没人来给修。弄得办公室里每个人火气都不小,最可怕的是我伟大而神秘的老板最近频繁发怒,让我很是意外。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人遇着啥事都能微微一笑绝对不抽呢。
今天公司里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儿。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抢单。张巧谈了一个客户,最近已基本成了就差签单,结果今儿那客户来电话的时候张巧不在,电话让胡涛给接了,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真不懂事儿啊还是故意的,反正自己偷偷过去把单签了,回头和刘赫汇报就说是自己的业绩。张巧回来和客户一联系,马上就明白了,一状告到了刘赫那。刘赫二话没说直接开。说实话,这决定别说我和胡涛了,就把张巧自己也吓一跳,估计她也以为就批评批评下不为例罢了。
“哥,你进去帮我说说行不,我不想失业。”小孩儿拉我胳膊,我一瞅,得,眼圈还真有点红了。胡涛和我说完又跑张巧那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得最后张巧都不忍了也一块来求我。
咱不带这样的,我哪地方长得像抗打击能力强的啊。虽然这么想,可当张巧开始摆弄我那小花石头嘴里还念叨这鱼缸好眼熟的时候,我就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了。
敲了本天门也没人应,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一阵小饮风扑面而来,得,就这样还修啥空调啊,直接把老板办公室门一开全齐了。
刘赫坐椅子上,跟雕塑似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进来,反正一点感觉没有。我咽了俩下口水,跟老板面前坐定,这位爷可算赏我一眼:“有事?”那眉毛皱的,跟喀斯特地貌似的。
我把水杯往刘赫跟前推了推,然后小声问:“胡涛那事儿……”
刘赫挑眉:“说情来了?”
“不……那个……恩。”得了,也没啥好辩解的,直接承认倒痛快了,“小孩不懂事儿,怎么说也是初犯,您再给他次机会呗。”
刘赫看了我半天,喝了口水。我眼睛刷的一亮,这就是有门啊!果然,放下水杯后,老板发话了:“把他找进来吧,刚才有股火,我说话重了点。”
我这个乐呀,这个自我感觉良好啊,为啥,这次谈判成功说明我梁凉在公司不是一般人了,说明我在老板这说话有分量了,说明……
“本来就消火了,你小子还真命好顺水人情全让你赶上了……”
老板,你就让您忠实的员工再愉悦一小会不行吗!
晚上回家的时候李天屿那厮居然在,这可算新闻了。就他这工作狂哪天都是八点来钟才风尘仆仆归来然后直接洗手上桌毫无愧疚地享受老子那杰出的厨意。
“今儿怎么这么早?”我边脱鞋边问。脱一半呢,一股蛮力直接给我抱进去了!我这个郁闷哪,右脚上那鞋还没脱呢,敢情不是你擦地!
这厮直接把我放到沙发上,然后和我面对面坐好。眼睛忽闪忽闪冒着亮光。我小小的为自己的色心忏悔一下,还以为要直接上演限制级呢。
“我和杨然他们说了,让他们明天过来我这一块聚聚。”李天屿语气莫名的兴奋。
“就这?恩,我知道了。”不怪我这反应,实在是这种周末胡朋狗友的聚会太平常了。
李天屿瞪了我一眼,然后扑棱我脑袋:“我和他们说了咱俩的事儿,明白没?”
这我要再不明白李天屿能顺着窗户把我扔出去。可……他就这么出柜了?还一点不带思想挣扎的?下一秒我就想起人表白那气势了,别说,还真是完全的李天屿作风。我都能想到,人肯定是这么和哥们儿说的,我找着媳妇儿了,明天大伙都过来聚聚,顺便看看梁凉到底是不错啊还是很不错啊还是非常不错啊。咳,当然最后这句我稍微做了点艺术上的加工处理。
李天屿还在忽闪着眼睛,忽闪的我这个心乱啊,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末了才反应过来:“那我明天又要做好几个人的饭啊!”
李天屿给了我一掌,说:“你小子就不能想点别的!”
我奸诈地一笑,靠沙发上。我还不知道这厮的想法,逮着个媳妇儿恨不得拿大喇叭宣传。你说在别人那藏都来不及的事儿怎么搁他这像状元及第似的。不过说实话吧,我还真没受过这待遇,以前搞对象那都是俩人看对眼了直接凑一块,散的时候估计连对方那朋友圈子还没接触过呢。可李天屿,一上来就把我拉他那世界去了。这感觉,挺奇妙的。
奇妙的感觉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上午的厨房。我环顾左右,一边是聂一磊的女友,一边是杨然,而杨然的老婆、李天屿、金天和聂一磊的奇怪组合在客厅聊天。我悄悄瞄了眼拍黄瓜那叫一个利落的杨然,唉,再次为如此优秀的好好先生沦落到李天屿的胡朋狗友圈而垂泪。
昨天李天屿和我说的时候我以为还和每个周末一样,可当我看见女人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次是真正的家庭聚会。杨然带来了他的老婆董妮和四岁大的儿子杨梓柯,而聂一磊带来了他已经订婚的女友顾小冰,至于金天,彻底一孤家寡人只好单刀赴会。
“李天屿第一回这么正式给我们介绍他对象,居然还是熟人。”杨然说着一个菜刀拍下去,黄瓜血肉横飞。
我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后退一小步,才说:“你们……觉得咋样?”
杨然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复杂看得我浑身紧张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好半天才复杂笑笑:“没办法,他好象就是特别喜欢你。
干吗非加前面那仨字啊,我听得这个不舒服,心里有点堵,就像有口气儿压在那怎么都吐不出来似的。把拍好的黄瓜拿过来:“我给他们端过去。”说完我像逃跑似的钻出厨房。
还没走到客厅呢,就听金天在那夸张地念叨:“李天屿,你确定要找个男媳妇儿?还要和他过一辈子?”
没听李天屿回答,倒先听到董妮的声音:“别自己没对象就嫉妒人家,我觉得梁凉不错,比我们家杨然还贤惠。”
我深吸口气,腿忽然间沉了起来,其实心里更希望能听着李天屿的声音。
“把你那歪歪肠子收起来,我俩夫妻生活贼和谐!”
得,还不如不出声呢。
回厨房的时候杨然不在,去了洗手间,顾小冰忽然靠过来和我说:“我觉得你和李大哥挺好的,他们这些老爷们儿思想太封建。”
我莞尔,貌似我在女同志们当中口碑不错啊。
总体来说,这顿饭吃的比较温馨。杨然和金天还有聂一磊的态度从最初的拘谨到最后已经完全和以前聚众赌博时无异了。晚上十点,众人在我的挽留和李天屿凛冽的眼神中果断告辞。
李天屿抱着我在沙发上看DVD,空调的清凉下这样的姿势竟然无比惬意。他把脑袋放我肩膀上,一阵摩挲,然后问我:“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什么?”我被他弄得有点痒,一个劲儿得往外躲。结果这厮居然就着抱我的姿势把我肚子使劲一勒,我觉得我好象要两截了。
“老实点。”李老板还不甚满意,直到我安稳不挣扎了,才舒服地叹口气,说,“我之前就一直想着,要有媳妇儿了肯定要抱着他一块看DVD。”
“干吗非得抱着啊?”我问。
“这就跑不了了呗。”回答的这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笑,心里有点小翻腾,然后问:“那还不容易,随便找个女的抱着看呗。”
“以前的对象都不行,最长的就能坚持五分钟,然后肯定跑没影。”李天屿抱怨着完全不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原因。比如您老人家看那电影在拍摄时是不是用了太多的玉米血浆?
懒得理他,我安静地继续看血 腥暴力的美国B级片。好半天,李天屿也没了动静。我正奇怪呢,他忽然把我脑袋转过去吻了上来。这姿势也太高难度了,弄得我脖子抽筋大脑缺氧正想着是出拳还是出脚的时候,李天屿却忽然把我整个人抱着转了过来,和他面对面。
“咋了?”我奇怪地看着他。
“咱俩没法领结婚证。”李天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能领就成奇谈了。”这人大脑构造太奇特了。
李天屿说着从身后摸出个小盒,这下傻子也知道这厮想干啥了。一阵热气从眼底往外冒,我长这么大处了这么多朋友可却从来没有收到过戒指,那东西承载的意义太沉重了,几乎没人敢拿它来玩笑。
李天屿认真的看着我,说:“虽然没结婚证,可你带上这个,咱俩就是两口子了。”
我有点紧张,手指伸出去的时候都在抖。李天屿似乎也头回干这事儿,完全不是熟练工种。带了半天,可算是弄完了。我转转看,恩,小点。想拔下来估计得费点肥皂水。可是,谁他妈没事拔它啊,对吧。
星期一,我还回味着李天屿难得的温柔呢,公司就发生了大事。刘赫没来。我伟大而神秘的老板竟然什么招呼都没打的旷工!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公司一团混乱。最不巧的是郑姐还外派出国了。这下好,老板手机一不通,我们全傻了。虽然大家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可群龙无首军心混乱啊,我相信大家已经充分回顾了无良包工头卷钱落跑的种种案例。
翻箱倒柜可算让我找着了公司营业执照副本上的老板身份证复印件,我诚心祈祷上面那地址有效。毕竟咱刚换过第二代身份证。
上天相当眷顾我,开门的还真是老板,不过那样子距离驾鹤已经不远了。
“还是去医院吧。”刘赫那脸色白的都不像人了,整个精气神儿全消。
“没事,躺躺就好。今天糊涂了,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没啥大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刘赫摆摆手赶人的意思明显。我犹豫了半晌,总觉得这两天刘赫心里有事儿,还是挺大的那种。可你说咱作为一底层员工,对于老板隐私实在不便多问。想了半天,我一咬牙:“那老板我先走了,你反正多休息。”刘赫躺床上对我应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在门口刚穿好鞋就有人按门铃,我连忙开门,一男孩提溜个塑料袋跟那雕塑似的站着。也不抬头,就一个劲儿的说:“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吗,你别不要我……”
我这个受之有愧呀,连忙把男孩脑袋扳起来,然后微笑:“小弟弟,认错人了吧?”
男孩儿先是瞪大眼睛看我,然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转身就跑。我发誓那小子眼圈红了!通灵感适时的出现,我也不知道当时大脑如何运转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敢情那八点档什么不是白演的,现实中还真有这么烂的桥段!
眼疾手快地把那死孩子抓回来,我费劲地掏出手机把前两天硬被李天屿设的桌面放到小家伙眼前:“这才是我那口子,知道不!里面那是我老板,资本家,剥削阶级,我俩是单纯的地主和雇农关系!”
幸亏这桌面是二人合影,小家伙看了半天,终于选择相信。我见机连忙添油加醋:“他病得奄奄一息了,估计可能再也听不到你的忏悔……”
还没说完呢,死孩子就把我拨到一边,跟火箭似的冲进去了。我笑着帮他们带上了门。心理这个舒坦啊,我坚定的认为今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揭开了老板神秘面纱的一角。回到公司之后我把老板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可算稳定了军心,坐回办公桌前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那孩子到底有没有成年?我的老板,咱坚决不能触犯国家法律啊!

最终章

和李天屿过日子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悲惨,确切的说,咱俩那日子还过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虽然他偶尔……好吧,是比较爱生气,但多数情况都会被我扼杀在摇篮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反正对那厮的各种情绪预测都异常灵敏,感觉贼敏锐,所以往往刚有生气的苗头我就直接一口仙气儿给吹灭了。
不得不承认,李天屿居然是迄今为止我遇见过的最能塌实下来过日子的主儿。这种塌实感很难描述,却恰恰是我要的那种。以前和别人处的时候我都是上赶子伺候别人,得到的评价无一例外的是,你这人真好。可跟着李天屿我完全是在残酷的压迫下做了更多的伺候工作,但李天屿会在抱着我的时候说,你能是我媳妇儿,真好。
冬天要来的时候我跟李天屿商量生活费的事儿,我说咱俩弄个铁盒子,然后一人每个月往里面放五百算是共同生活费。李天屿先是皱眉,然后在我不断的阐述经济纠纷与家庭矛盾之间的必然联系和帐务清楚与夫妻和谐间的充要关系之后,这厮终于点头了。于是第二天我就上超市买了一铁盒饼干。
典型的现代版买椟还珠。可别说,那盒子还真是漂亮。
当天晚上我们就一人塞了五百块钱进去。就在我感慨这个月咱家生活水平已基本可以保障的时候,那厮一个爪子把我勾到了床上,然后他家那大床再次用无可匹敌的实力展示了自己的牢固性。
第二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率先起床,又和往常一样准备下楼买豆浆,李天屿家楼下有家豆浆连锁,那味道没治了,和自己用豆浆机弄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刚把外衣套上,我忽然想起来这早点得从生活经费里掏啊。想到这,我乐呵呵地把魔爪伸向了那个盒子。盖子一开我就傻了,连忙转身把李天屿推起来。
“干啥啊!”李天屿显然很不满自己美好的早晨被摧残。
我哪管这个,连忙把那盒子抱到他面前,急切地和他说:“这个盒子可是宝贝!”
“做梦了?”李天屿有点清醒了,就抬手摸我脑袋,“没发烧吧?”
我冲他神秘一乐:“咱家这盒子能生钱,你看,昨天放进去一千,今天变一千五了,翻倍系数0.5啊!”
李天屿没好气儿得瞪了我半天,然后一个用力把我拽被子底下去了。大清早的,你说这么活力四射干啥啊。得,还把我那情绪给勾起来了,我俩就这顿折腾啊。最后飘飘然的时候我还在想,以我和他这收入比,此翻倍系数还算比较合理,就不计较他小偷小摸的行为了。
“媳妇儿,我越来越稀罕你了咋办?”完事儿以后李天屿问我,给我冷得一身鸡皮疙瘩。
“该咋办咋办呗。”我偷着乐,语气还是满不在乎。
“那你稀罕我不?”李天屿这厮第N次提起这个问题。
“感觉很微妙啊,不好形容……”我第N次的开始打太极。
“掐死你得了,没良心的!”李天屿一如既往的开始对我暴力相向,可惜,最终还是没得偿所愿。
农历十二月二十二的时候,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纯白整整飘了一天,到晚上月光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比平时都亮,泛着银光。
“明天就是小年儿了,咱俩得吃饺子。”我坐窗户旁边发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李天屿喊。一回头,结果正撞人怀里。看电视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绕我身后来了。
李天屿特自在的把我圈住,然后往窗子上吐哈气,屋里温暖看不见,可这气一遇见冰冷的窗子,就凝成了水珠。“明天咱们去我妈那儿吃。”水珠滑下来的时候,我听见李天屿这么说。
我紧张,不是一般的紧张,直到进了他母亲的那小区,看着一精神矍铄的舞剑老太太提着兵器冲我走过来,我的紧张到了极点。
“先上楼再说。”老太太发话,不是一般的有气势。我可算知道李天屿那惟我独尊的劲儿从哪遗传来的了。
进了屋子,我在茶桌前正襟危坐,李天屿跟旁边坐着爪子就没离开我的手,甩了半天也不放,最后索性由他了。老太太坐我对面,我就想不通一家庭装修干吗要摆套四人实木茶座。跟茶话会似的。
“妈,这是我媳妇儿。”李天屿开门见山。
老太太上下打量我半天,抬头就给了李天屿脑袋一下:“昨天电话你是怎么说的,啊?带个媳妇儿回来,你小子也学会说一半留一半了是吧?”敢情这打人的习惯也是遗传。
“这不给你带回来了吗,哪那么多事儿?”李天屿不自在的喝了口水,我看得出他其实也有点紧张。
“嫌我事儿多!”老太太说着又来了一下,然后问我,“会包饺子么?”
我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爱吃什么馅儿的?”老太太又问。
“芹菜猪肉。”我非常没有创意的回答。
老太太看了我半天,然后叹口气,起身往厨房走。我连忙识相地跟过去。芹菜早就在锅里焯好了,我连忙麻利地捞出来开始剁馅儿。
这个小年,我一如既往的吃上了芹菜猪肉的饺子。
晚上,老太太给我俩收拾出来一个屋子,李天屿说那本来就是他的屋儿,后来自己开了公司才搬出去。我问他为啥不陪陪老太太,他白了我一眼,说老太太一天清晨舞剑上午下棋下午门球晚上秧歌,比他开公司的还忙。我笑笑,和他说有时间还是多回来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妈,哪个不希望天天看儿子呢。李天屿就掐着我脖子逼问在厨房里到底和老太太说啥了。事情的结果是我成功的用美色转移了该视觉系动物的注意力,逼问不了了之。
其实老太太就和我说了一句话,李天屿从十六岁开始早恋,到现在就带回来你这么一个人。
我一直想过塌实日子,可我一直没过上塌实日子,以前我一直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现在才明白,还是没找对人。李天屿也一样,而此刻,我觉得我就是属于李天屿的那半个,甭管这组合多诡异,可我就是和他严丝合缝的拼上了。换任何一人都不行,就得是我们俩。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时候,李天屿还在睡,我坏心眼的没有提醒他今天他那魔鬼公司还有半天班儿。我转过头仔细的看身边这个男人,想不明白怎么就栽他这儿了呢。一天到晚这也要人伺候那也要人伺候,可我偏偏还做得挺顺手。看到他乐呵,我就莫名其妙的跟着高兴。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昨天半夜,激情过后我俩的对话。我想,我明白了。
“我脾气暴?”
“你说呢?”
“那为啥就冲你发不起来火?”
“得,你还挺郁闷是吧。”
“哟,最近顶嘴挺利索啊。”
“李天屿……”
“还敢叫全名了,恩?”
“我稀罕你。”
“……”
“不带用扑棱人表达内心喜悦的!”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不?稀罕。那就结了,别老瞎折腾了,过日子吧。
——完——
其实本来就想讲个简单的故事,在夏天,带给大家一丝清凉,所以没有虐,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波折,只是小人物的幸福日子。如果非要说,只能说他们很幸运,遇上了对的人并且抓住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们,我爱你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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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珍珠果 2008-6-3 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