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花腔咏叹调

2013-1-24 23:37
[VIP]陛下,认命吧 下 附番外(13.2.3更) BY 五色龙章

☆、第47章  
凤景叫淳于嘉报来的这件事打击得六神无主,不管三七二十一,送走淳于嘉就去书房写奏折。平日他弹劾起旁人来都是倚马千言、文不加点;如今这道代弟请辞的奏章却写得他愁肠百转,苦思冥想了良久才找出些借口,说是凤玄的父亲思子,要他辞官侍奉。  
写罢奏折,又连忙书信与老家,隐晦地提起了堂弟有媚上邀宠之嫌,请堂叔不要只看着眼前凤玄官职高,更要为凤氏清誉和他本人的将来多打算。他自己递了折子,又派家人把书信送回凤氏族中,就等着宣帝批复,或是等凤玄回来,再好生教育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凤景是长房长子,虽然少年时就中了进士、做了京官,但教训弟弟们还是相当有一手的。他坐在堂上苦思良久,心中痛悔——之前就是太过相信这个堂弟的人品心性,才无知无觉地叫他倒在了宣帝的刻意笼络上。待凤玄归来,他必定要端出长兄的身份,狠狠骂他一顿,再叫人请了家法回来,哪怕打折他的腿,也觉不再让他入宫半步!  
哪知天不遂人愿,虽然他自己在家准备了许久,曲阜族中也回了信愿意让凤玄挂冠归田,可递上去的奏折却一直留中不发,他家堂弟也已四日未归。  
足足四天!若凤玄只一两天未回府,凤景还可安慰自己,说宣帝是为了追寻刺客余党才留他弟弟住在宫里,这整整四天……他连中书省都跑了几趟,却只见到淳于嘉略带忧虑的面容:“小凤郎君这几日一直随驾,却是很少到中书省来,即便来了,我也不能留下他。我倒是问过他可曾回府,他却说是圣上有事相托,顾不上家人了……”  
这就侍奉禁中了?他堂弟不是有救驾之功吗?怎么别人有了功就能归复本郡,凤玄也一样有功,就……就进了宫了?若非不敢将堂弟入宫之事宣扬出去,凤景简直就想在朝会上一本奏章拍到宣帝脸上——他弟弟入京之前多么正直端方的人,若非皇上品性不良强逼为奸,怎么会住在宫里的!  
凤景却不曾猜到,宣帝并非故意不理会他那道奏折,而是至今还不曾看见。  
在延福宫这些日子,宣帝除了上朝还见见大臣,余下的工夫尽花在养身上。虽然他的身体当初颇经过一阵调丨教,但前两天用得狠了,一时间还是歇不过来,略看看奏章就觉着头昏目眩、精力不济。好在西征的事办得不事一天两天了,底下都有了章程,大事何丞相他们在朝上就与宣帝议了,剩下的小事……是由凤玄帮着处置的。  
这些日子凤玄一直在宫中,可不只是侍奉宣帝的身体。  
因为上辈子的事,宣帝一直对凤玄信任有加。如今他更做了中  
书舍人,平日拟旨也常由他捉笔,中枢大事从不避他。此时宣帝自己提不起精神来,又兼颈间红痕未退,见不得人,见放着这么个得用的贤臣,自然就把整理奏章一事也交给了他。  
那些递上来的表奏都由凤玄先行看过,分了轻重缓急,捡着要紧的趁宣帝有精神时念给他。余下如凤景那道代弟请辞的奏折一般不要紧的就留在一旁,等哪天宣帝彻底好了再说。  
等到那时,他自然要离开延福宫,正式面对家人和朝中同僚的责难嘲讽。眼下既然还能和宣帝日夜独处,他还是抓紧时间享受这清静美好如梦境的日子吧。  
待到用罢晚膳,凤玄又替宣帝读了几道军中上来的折子,边读边观察着宣帝脸上的神情。一见他露出疲态,就收了奏折,躬身问道:“陛下忙了一天,精力怕有所不济,还是早些休息吧?近日军前捷报频传,朝中也尚安稳,陛下还当以顾惜龙体为主。”  
宣帝点了点头,扶着凤玄的手从椅上站了起来。凤玄极熟练地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到了寝殿,替宣帝解衣脱履,直剥得他身上一片布丝也不存。前几日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已淡了许多,但还要时时上药,促其早日消散。  
宣帝已习惯了叫凤玄看他的裸躯,脸上只微微有些红晕,目光一转,示意凤玄替他上药。前些日子连更亲密的事都已干过了,宣帝也习惯了事事都叫凤玄服侍,即使此时伤处大多自己随手便能处理,也还是全交给他做。  
凤玄便挑起药膏,从他颈间一处不知被吸吮过多少回,至今依然不肯完全消退的痕迹开始上药;再到下方锁骨上的几处吻痕;还有胸前那两抹粉红晕痕附近的齿印;腰腹处原本高高肿起,现已只剩下淡淡黄痕的指印;腿间处处咬痕青紫……  
直至如今,凤玄看见这些痕迹都觉心悸,不敢去想宣帝当初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倒是宣帝自己提起此事时,虽然眉目之间难免还有些阴郁之色,但语气却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胡毋藏云一死,西戎王绝活不过这个冬天。他再一死了,那三个王子带兵都不出挑,胡毋兴宗又和朕有约,定会袖手旁观,甚至和朱煊合作,先灭了他两个哥哥。到那时西戎还用打么?”  
有了这么大一片丰美草原、无数牛马,将来夏朝便会有更多骑兵,更有余力着手处置百蛮。还有这一世西戎没来得吞并的吐蕃,他自然也不能放过,一样要叫他们归服王化。  
每回看到自己这一身痕迹,宣帝就会刻意去想藏云太子死不瞑目的人头,和即将纳入夏朝版图的广大土地。也唯有如此,他才不致于像个无能之  
人一样,心中总想着被敌人强迫时的怨恨无助。  
待凤玄终于抹好了药膏,宣帝便吩咐他拿了镜子来,照向自己颈间。那印子已浅了不少,就算不敷粉,只要不细看也看不大出来。宣帝这才觉着自己能见人了,捧着镜子微微笑道:“看来明日便可回大正宫了。这一向朕身体总不能复原,又不便叫宫人做这些事,却是拖累了你。你留在宫中日子也不短了,若再不回去,只怕群臣要有些议论,你家里也要担忧了。”  
凤玄神色不变,恭恭敬敬地答道:“服侍陛下是臣子应尽之份,哪里当得起陛下‘拖累’二字呢?古时天子游宴都要有大臣伴驾,以便随时询问政务、了解民情。臣如今伴驾乃是效法古圣先贤,朝中诸臣皆贤德明礼,当知吾皇圣明之处,不会做他想的。”  
他这话答得有礼有节,动作却和话语全然相反,借着替宣帝着衣的时机,自背后搂住他的腰身,低头顺着脊柱落下一串浅吻。宣帝的身体随着这动作渐渐发热,面上颈间泛起一片粉红,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倒在他怀中,闭上眼说道:“你是社稷之臣,这样是害了你。”  
凤玄动作越发亲密,无所不至,直至宣帝再说不出话来,才在他耳边低声答道:“臣十载寒窗,只为一朝登龙门,如今终于得近天子,怎敢因爱身而忘君?”  
凤玄言行如一,借着药物润滑,毫不惜身地将宣帝抱在怀中服侍,低下头吻去宣帝眼角泪珠,一次次纵身提胯,将他送入云端。看着宣帝因自己失神的模样,凤玄心中那段自知道他要回宫后便萦绕不去的郁愤终于稍减了几分,舔着他的耳根说道:“臣这些日子常自思索谢郎因何离京,如今才想通——怕是陛下也以国士待他,所以不肯将他留在身边?可臣不是谢仁,没有他这般洒脱,就是陛下这般期许臣,臣也不愿为了前程离开陛下。”  
宣帝唯一可回应的,也不过是声声轻吟和紧扣入凤玄背后肌肉中的十指。凤玄动作温柔,却一直不曾停下,直到手中身上皆已叫宣帝弄得满是污浊。  
他却还未餍足,又就着交合之姿,托抱着宣帝去池边清洗,每走一步,宣帝几乎就要被那种极深入的感觉刺激得惊叫起来,却又忍不住更用力绞动后廷,叫他也有些腿软。待磨蹭到池边时,宣帝已是满面泪痕,后廷中含着的汁水也不知不觉流得满腿都是,也不知一路上滴落了多少。  
这几日宣帝皆是和凤玄共寝,除了刚回宫那次,也一直只是共寝而已。因此自极度亢奋中清醒后,宣帝已是面红耳赤,心中羞愧难当,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昨夜这一回却须不是一时情丨欲所致,凤玄之言  
还声声句句回荡在他耳边,分明就是也对他有情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玄上辈子与他君臣半世,也有过在军中同帐而眠的时候,却从未越过雷池半步;这一世居然对他说出这种话,昨日还主动把他压倒。虽然之前他临幸过凤玄一回,可昨日凤玄的举动却不似被逼迫……  
宣帝心中苦思冥想,到天亮时,凤玄就如常般替他换上朝服,又舀着参汤一口口喂他喝了下去。待宣帝吃罢早饭,凤玄忽然问道:“陛下要移到大正宫,臣可也能跟随同去?毕竟陛□体不爽,总要有人贴身服侍。”  
这话说得虽然平平淡淡,宣帝脸色却蓦然红了几分,总觉着话中重音咬在了“贴身”两字上。他掩饰般地摇了摇头,仓促答道:“不必了,平凉王还在宫中,若叫他看见朕拿大臣当内侍使用,怕将来会不尊重朝臣,不知内外之别。凤卿且入朝去,朕对你还有安排。”  
宣帝匆匆起身出门,背后凤玄神色却有些黯然。他放下手中玉箸,自嘲地笑了一笑——从今日起,他那段梦一般的日子就过去了,只能存在心中偶尔回忆,却永远不能透露出一字半句。  
回到家中,他还要面对长兄凤景的教训。  
凤玄跪背对凤景在堂前,双手捧着从曲阜送来的凤家家法,闭上眼长长出了口气,也是平生头一次忤逆父母之意,长兄之言:“凤玄自问事君唯忠,行事无愧己心,不敢认兄长所言之罪,更不会辞官归隐!”  
作者有话要说:神受草泥马扔了一颗手榴弹sanzio扔了一颗地雷怠惰的看官扔了一颗地雷  
多谢三位  
☆、第48章  
转天下了早朝,宣帝仍旧在文德殿处置公务。前些日子都有凤玄帮着读奏章,猛然少了这么个人,就觉着冷清许多,也嫌费心力,便唤了侍奉茶水的小太监:“去传凤学士来。”  
小太监出门不久就又回来通传:“凤学士今日告了假,倒是淳于大人在外求见,陛下可要召他进来?”  
宣帝沉吟一阵,叫他拿了面镜子来,对着颈前反复照了几回,见领子外确实没露出什么,眼底青黑色也不大明显,便丢下镜子吩咐道:“请淳于大人进来。”  
淳于嘉已有数日不曾单独觐见宣帝,如今终于得了机会,那点儿小小的不快也就收敛起来,进了门恭恭敬敬地行礼如仪。宣帝和他不客气惯了,兼着知道他也不是规劝君主的诤臣,随意点了点头叫他起来,吩咐宫人赐座上茶,便一手支颐,靠在桌上和他说话。  
淳于嘉此来是为试探凤玄在宣帝心中的分量,至于他这两天是否承了宠……那简直连问都不必问了。但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他也不能直眉愣眼地质问宣帝,便先扯了些闲事:“这一年因两度改元,赋税减免得不少,西边又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嘉是来请教陛下,是否要在南方几个繁华的省份,加收些杂项税务?”  
宣帝摇了头,漫不经心地答道:“不是有西戎赔的银子么?朕记着国库中还有几百万,过年时俭省一些,朕私库中也可添些,不必夺民之利。待战事平了,再议议西域通商和开海疆之事,朕上……上心许久了,只是因为边关不宁,一直做不成此事。”  
淳于嘉连忙赞道:“吾皇如此体恤百姓,真乃天下之福,臣见识庸短,叫陛下见笑了。”  
宣帝倒真笑了一声:“幼道今日分明不是来要银子的,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君臣这么多年,何必遮遮掩掩的?”  
淳于嘉也就当真不再掩饰,坦坦荡荡地问道:“中书舍人凤玄辞官一事,陛下是如何打算的?他也算是臣亲手带出来的,人既聪明,做事也有章法,前些日子又有救驾之功,本来是该升迁的。这猛一要请辞,我这里也不知怎么办是好了。”  
凤玄要辞官?他怎么不知道?宣帝心中只顾想着此事,一时顾不上答淳于嘉的话。这两天凤玄在延福宫中尽心尽力,也从未提过要离开的话,甚至昨天上朝前还说过要到大正宫中服侍……该不会是因为当时没答应凤玄进内宫服侍,令他误会自己要灭口,所以提前请辞?  
宣帝心里略有些冤得慌。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凤玄乱想,毕竟得知皇帝这样的隐私,当臣子哪有不惊心的?宣帝幽幽叹了一声,支着脑袋深思起来——  
凤玄是要留给孙子的托孤之臣,这就让他回了乡,将来怎么提拔,怎么重用?别说他是心虚请辞,就是要丁忧也得看自己能活多久,到了该用的时候就得夺情起复。  
——他递折子是他家的事,朕只扣住人不放就是了。宣帝打定主意,懒懒将手伸向淳于嘉:“奏本呢?”  
淳于嘉倒让他问怔了,愣了一下才问道:“什么奏本?”  
“凤卿既要辞官,自然要有奏折送进来。你今日来与朕提此事,难道不是要代他递上?”  
淳于嘉问道:“凤御史代弟请辞的折子已递上几日子,陛下不曾见着?今日还是凤御史向我告了假,我才知道他早递了折子,特地来向陛下讨主意的。”  
是凤景递的?既不是凤玄怕自己灭口才辞官,那就更不是大事了。宣帝心里一放松,说话时就随意了些:“倒真不曾听凤卿念过,可能因为不涉军务,他也没仔细看吧。”  
淳于嘉脸色微变,连忙低下头掩饰过,试探着问道:“这么说来,这几日凤玄倒是一直替陛下处置公文了?”  
宣帝并不掩饰,只说:“这几日朕精神不好,看不得奏章,只好叫凤卿替朕念了。此事幼道不可说出去,不然那些老臣又要有话说了。”  
淳于嘉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发脾气,站起身来犯颜直谏:“莫说凤玄现在只是六品中书舍人,就是三公九卿也没有资格代批奏章,陛下对他实在是太过宠信了!此非爱之,实适足以害之。今日嘉若不来,还不知凤玄竟能压下朝臣奏折不报,陛下竟也听之任之……”  
宣帝听得头痛,眯起眼睛按着太阳穴道:“朕怎会叫他批奏章?只是精力不济,实在看不进东西,才叫他替朕念一念。平日御前议事时,朕也不避他,念念奏折也并不碍什么。”  
现在是念念奏折,以后就要一手遮天了吧?淳于嘉生了真怒,转身走到御案前头,拿起一本奏章翻开:“嘉是中书侍郎,如今尚无中书令,省中自然以我为主事之人。凤玄今日告了假,我这个上司也该代他为皇上分忧,念一念这些奏折,陛下不会不许吧?”  
宣帝也没精力计较他这些小心思,再加上有人念奏章的确比自己看得省力,便点头默许,斥退了随侍宫人,倚在御椅上闭目听着。淳于嘉找起奏折比凤玄更熟练,先念了几道军中发来的奏折,趁机就从凤玄理出来那摞没用的奏章底下,翻出了凤景那封。  
这道折子可是凤景心血所成,自是写得花团锦簇、辞情并茂,催人泪下之处不让李密的《陈情表》。淳于嘉读的时候更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就连他自己都被感动得眼眶发湿  
,读罢许久不能回神,等着宣帝和他一样被奏章感染,立刻放凤玄回乡侍亲。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宣帝回应,淳于嘉只好擦擦眼角泪花,目光转到了龙椅上。一看之下,他酝酿了半天的感情霎时飞灰,哑然失笑起来——宣帝已经叫他念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一点也不好!  
淳于嘉心中立刻浮想联翩。宣帝平日也常处理公务至半夜,从不曾言累,如今竟连看折子都嫌费精神,听着他念着也能睡着,这还能因为什么?定是昨晚与凤玄颠龙倒凤了不知多久,才会困倦至斯!  
他捏着折子的手越握越紧,将奏章捏得皱巴巴不像样子。沉着脸站在案前想了一阵,淳于嘉便将奏本一扔,凑到宣帝耳边轻轻叫道:“陛下,陛下?”  
见宣帝并无反应,他就大着胆子解开宣帝腰间玉带,一层层剥起衣服来。反正凤玄能做的,他也都做过,甚至做得比凤玄做得更熟,也更明白宣帝的脾气。如今趁宣帝睡着时撩拨几下,宣帝醒来之后就算有些怪他放肆,做完之后也就怪不起来了。  
淳于嘉也常做宣帝入幕之宾,此时打定主意,动作越发肆无忌惮,仗着龙椅宽大,就挤到宣帝身边坐下,一面探手到他怀中,一面在他鬓边耳际落下许多细吻。  
这么贴近细看,他倒看出宣帝脸色黯淡,眼下也微微发青,眼皮都有几分浮肿,却不完全是肾阴亏虚的模样。他便从龙袍下抽出手来,搭在宣帝腕子上诊了一诊,只觉脉相细弱短促,像是惊悸气虚的症候。  
淳于嘉心中一动,又想起了宣帝前几日失踪之事——他模模糊糊有些不敢深思的想法,心中忽然冷了下来,搭在那手腕上的指头也一动不敢动。  
然而很快,那指头就被人甩了开来,宣帝不知何时醒来,蓦然站起身倒退几步,拢住衣襟,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淳于嘉头一回叫宣帝这样甩开,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脑中急转,怔了怔才答道:“方才陛下睡着时,呼吸似乎有些不畅,臣便替陛下解开衣裳透气,也顺便把个脉,看龙体是否受了寒气。”  
宣帝心跳略微平复一些,仔细回想自己的衣服确实并未敞开,淳于嘉的手也的确是在摸脉,这才安心下来,硬挤了个笑容道:“朕方才做了个噩梦,起来时尚未清醒,吓到你了。朕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今天有些困倦,你先下去吧,奏折明日再说。”  
淳于嘉心知不妙,也不敢再多说,只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打定主意要跑一趟凤家,问清宣帝到底出了什么事。踏出殿门时,他忽然听见宣帝在背后叫道:“幼道慢走。”  
淳于嘉精神一振,回头便往殿中走去。宣帝已紧紧裹了衣袍,将玉带重新系上,神色淡然地问道:“朕倒忘了,方才你是在念凤景的折子。凤玄到底是为何要辞官,那折子上怎么写的?”  
淳于嘉又不好重念一遍奏折,只好将大意简单概括出来:“是凤玄父母年迈,要他回家去赡养。”  
宣帝沉思一阵,脸上慢慢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阿仁的寡母年迈,家中尚不曾代他请过辞;凤玄既不是独子,凤家又不止他一人为官,怎地旁人入朝都无事,偏偏他要辞官赡养父母?朕遍阅史书,不曾见过隔房兄长一句话就能叫皇帝夺了臣子官的,凤家住在圣人之乡,怎么做出这样昏乱的事来?”  
淳于嘉越听越觉排挤情敌之事无望,索性也就低头听着,等宣帝圣裁。  
宣帝自家兄弟都是为了权势争得性命也不要的,以己度人,完全看不出凤景对凤玄的一片拳拳关爱,冷笑着说道:“孝悌是治国之本,朕自然不能不许他尽孝,也不能叫他兄长记恨他。这么着,幼道你回去拟旨,赐凤玄三进宅第一所,许他接父母入京奉养。此外……他也不必再任中书舍人了,从即日起,由他掌管御林军,把傅湘调到征西军中做虎威将军,叫他在军前出些力吧。”  
淳于嘉刚要劝宣帝凤玄身份不适合掌握禁军,宣帝便已冷笑一声:“朕想见在宫中养病的臣子千难万难,西戎太子将朕带出京却易如反掌……朕不曾降罪傅湘已是看在他从龙之功的份上了。幼道莫不是嫌朕这宫里防范太周密,不愿让朕用个放心之人?”  
这话说得十分严厉,淳于嘉不敢再说什么,只连连请罪,回去便替宣帝草拟诏书。也是宣帝登基以来乱命太多,众臣早已麻木,这道诏书竟就这么发到了御史府中。  
凤景捧着圣旨无声落泪,以为他们家真要出一位皇妃时,宣帝正抱着玉雪可爱的皇孙捏脸玩儿。看着皇孙快要被他捏哭了,才忙忙哄道:“铖儿不哭,皇祖父有好东西给你。”  
小皇孙虽然脸疼,却还懂事的说:“孙儿不要,太傅说过不能太看重什么珍器重宝难得之物,不然百姓都会……都、都过不好了。”  
宣帝高兴得在那软嫩嫩的小脸上又捏了一把,目光透过墙壁看向宫外方向,微微一笑:“朕要留给铖儿的不是器物,是个可托天下的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童同学的地雷和superapple101同学的手榴弹  
☆、第49章  
元初元年终于过去了。宣帝沿习前世,将自己的新年号定为至德,只盼着改元以后命运重归正轨,彻底摆脱成帝的影响……后妃什么的不说,别总想要男人他就谢天谢地了。  
宣帝虔诚地在太庙中拜了几拜,回宫之后又召了入京觐见的宛陵王世子一家在宫中团聚。此时再看那位世子,已是丝毫不嫌他老相丑陋,反倒觉着此人谈吐性情都好,人也聪明,有父如此,他的皇孙将来必定也一样贤明。  
当然,经过他数月言传身教,现在皇孙的见识气度就已远远超过世子的其他子女,越来越和他相似。可见父母生给孩子的天资虽然要紧,后天有贤者相伴,有他这样的明君亲自调丨教才更重要。宣帝看着小皇孙,就似看到了夏朝光明的未来。兴奋之下,他也体恤宛陵王世子的心情,放了皇孙平凉王和他们一家六口到庆寿殿单独相聚。  
只是下午众臣朝拜已毕,皇孙这一走,宣帝又是孤单一人。  
看着宫里宫外满是喜气的装饰,和太监宫人面上的欢悦之色,反而倍觉凄清难熬。怪道人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若是他还有亲人……算了,那样的亲人不要也罢。倒是朱煊若能回来过年,此时他们俩正可以去御花园中饮酒赏雪,怎么也比他独自闷在宫里强多了。  
宣帝想着想着,就想到那回在花园中光天白日之下行非礼之举的事,脸上微微一热,又恨朱煊做事轻狂,叫他想到现在起来都嫌丢人。想到朱煊自然又想到了叫朱煊生生赶出京去的谢仁——若阿仁没离宫,眼下也正好在宫里陪他过节。  
虽然谢仁变成男人这事给宣帝刺激不小,可就是男人也比没有强不是?  
在“男人也比没有强”这一正确观点的指引之下,宣帝终于想起了两个可以叫进宫来过年的人——他的心腹爱臣淳于嘉和凤玄。这两人尚未成亲,拜年送礼之类的事都还能偷歇懒,抽些工夫进宫吃顿饭总是可以的。  
宣帝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叫了几个太监去两家传旨,吩咐王义将酒宴摆在后苑一座水阁之中。  
淳于嘉与凤玄到的时候,宣帝已坐在水阁中支着窗子赏雪,身上只穿着青色常服,脸色红润、神情闲适,怀中抱着小小的紫铜手炉。阁中架着火盆、香炉,熏得满室暖融馨香,外头寒气虽盛,却是一丝侵不到他身上,逍遥适意得简直如神仙一般。  
两人进门时带着一阵寒风,却也快被室内温度暖了过来,各各解下大氅交与太监,行大礼向宣帝贺年。宣帝伸手摇摇一招,示意他们起身,姿态极为舒缓优雅,温和地笑道:“两位爱卿远来辛苦了,快请坐下,喝杯酒驱  
寒。”  
淳于嘉与凤玄谢恩坐下,便有小太监过来替他们斟酒。二人先一同敬过宣帝,淳于嘉就取了酒来敬凤玄,亲切地叫着他的字:“子渊先有救驾之功,这几个月来又将御林军调停得井井有条,我一直不曾当面向你道过贺,今日正好借着圣上御酒恭喜你一回。”  
凤玄这几日统调御林军,除了上朝和侍讲时入宫,倒是在御林军中的时候更长,前世坚毅的军人气势也历练出了一些,站起身来便觉渊渟岳峙,端严有度。他举起杯来,先向宣帝点了点头,才谦逊道:“多谢大人。不过凤玄有今日皆是托赖天恩,并非我自己的能为。”  
淳于嘉笑吟吟地与他共饮一杯,又问宣帝:“陛下怎地今日召臣等进宫?可是为了西征之事?可惜大将军他们还未能擒住胡毋兴宗,叫他率残部逃往薛良格河了,不然今日必是我等一起为大将军庆功了。”  
宣帝摇头笑道:“大局已定,剩下那几部老弱残兵倒不至令大将军费心。朕今日宣卿等入宫其实没什么正事,只是一个人过年寂寞,叫你们来陪陪。”  
这话听着涵意就深远了。淳于嘉暗暗瞥了凤玄一眼,心中却已难以按耐地想起了晚上要如何帮宣帝排解寂寞。  
他略一分神,就听见凤玄在旁说道:“多谢陛下惦念,臣独居京中,若非陛下宣召,这个年也是有些难过。”  
宣帝讶然道:“朕记着当日赐你宅第时,是为叫你将父母接入京中的,难道他们是抛下你回乡过年了?”  
凤玄摇头苦笑,从桌上夹了一箸羊肉,起身布到宣帝碗中。淳于嘉从容地给宣帝盛了一碗汤,代凤玄答道:“子渊家中本就不愿让他做官,两位老人家为此不肯住在学士府中,当初入了京就暂住在凤御史家,没几天便又回乡了。”  
宣帝看着凤玄嗟叹道:“朕本是好意,倒是误了你了。不过你堂兄在御史台多年,做事勤勉、大公无私,朕早前就想重用他,只是登基后事忙耽误了。今日既提起来,朕也就不再拖延,开了笔便点他为川省学政,历练几年才好重用。”  
凤玄连忙起身代兄谢恩,宣帝只含笑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回把凤景派出去,纯是为了宣帝的私心,免得再有凤家人干碍他重用凤玄,一地学政的位子倒不算什么了。  
这对君臣言笑晏晏地将国之公器用来谋私利时,一旁坐着的淳于嘉就有点看不过眼了。他自太监手中接过酒壶替宣帝满上,举杯劝道:“凤御史刚正不阿,才学亦是人所共知,陛下是为川中士子寻了一任好官啊。”  
宣帝对这安排也甚得意,饮罢一杯,又让太监替三人满  
上,对淳于嘉笑道:“幼道还要再敬朕一杯——去年因军国事忙,不曾加开恩科,今年正好补上。朕打算任你为主考,可要好生替朕取士,若是埋没了人才,朕是不依的。”  
做了主考,这一届进士便都是他的门生,将来入了朝,必也都能成为他的臂助。淳于嘉倒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好处等着他,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连忙跪下答道:“臣定不负圣上恩典,禀公持正,为我大夏朝选拔良才!”  
他激动归激动,心中却是更深切地认识道,凤玄在宣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比他不低,否则宣帝说这些事不可能全不避讳。甚至宣帝今日特地召两人一同入宫,恐怕就是有意识要叫自己知道,凤玄简在帝心,不是他用些手段就能弄出京的人。  
淳于嘉高兴之中渐渐就带了几分悲凉,喝下去的酒也似化作火团堵在胸间,却还要撑着笑容咏雪作诗,哄宣帝欢心。  
岂止他难受,凤玄在席上坐得久了,心里也有些别扭。  
他倒不是敏锐到连淳于嘉深深隐藏起来的那点醋意都看得出来,而是觉着淳于嘉举止有些过于随意,失了臣子的本份。宣帝对着淳于嘉时也似乎言行不拘,只他坐在这里缩手缩脚,就像多余的一般,好不尴尬。  
三人当中唯一真心高兴的就是宣帝,他倚在窗口看着湖面上的冰雪,慨然叹道:“去年今日,朕尚在昏君手中挣扎求存,彼时日夜筹谋,所求不过是保全首领。谁料不过一年之间,天地翻覆,朕竟已登大位,天下归心……”  
想起成帝尸体烧得不辨面目的模样,他当时没来得及鞭尸的怨念又平复了些,举杯仰头吟道:“瑟彼玉瓚,黃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祿攸降。”又有些惘然地说道:“也不知该怎么拜祭那神仙……还是叫崇明观住持把周天神仙都替朕拜一遍吧。”  
正月里仍是昼短夜长,未至酉正,天色已几乎完全黑了。宣帝便吩咐人将宴席转到文德殿中,还未动身,王义忽然在外通传:“陛下,大将军遣人送了贺礼,可要宣使者进来?”  
宣帝喜上眉梢,连声叫道:“传他进来!”  
那使者抱着个大红包袱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抬起头来,竟是朱煊的长史徐文昭。宣帝见颇见过他几回,便要人赐座。徐文召谢坐之后便拆开包袱,露出了个木盒子,大小形状倒和宣帝送到西边的差不多。  
宣帝看了一眼便笑道:“该不会是朕给他的盒子,他又送回来了吧?大过年的送这种东西,他倒不怕朕生气。”  
徐文昭笑道:“大将军说陛下看到这盒子里的东西必定高兴的。”便打开盒子  
,露出了里头面色青灰的人头——正是前几日战报中还在草原上带着手下流亡的胡毋兴宗。  
宣帝惊喜不已,丝毫不嫌那人头瘆人,吩咐人替他斟酒,将盒子接在手中细看了几回,惊喜地叹道:“果然是阿煊知朕!怎么朕早上看的战报,还说并未与敌相接,才刚这个时辰,你就把人头送来了?”  
徐文昭放下酒杯,起身答道:“草原上路不好走,战报送得慢了些。大将军是二十六日围住西戎残部的,本想生擒胡毋兴宗回京,可惜他运气不好,死于流矢,大将军只好叫末将回京献上人头。末将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故而比旁人还快些。”  
宣帝叹道:“文昭一路辛苦了,待会儿叫王义带你吃去些东西,就先歇在宫中吧。阿煊也真是有心思,只不知大军何时回来?”  
大军回程自是比个人慢些,何况朱煊还要再扫除些残敌,未必立刻就能启程。宣帝惋叹几句,便放了徐文昭去休息,自己又看了两眼那人头,也叫一个面无人色的小太监抱下去了。  
人一下去,淳于嘉立刻站起来恭贺道:“恭喜陛下平定西戎,从此我大夏西北一线,再无烽火矣!”  
凤玄也随之道喜。宣帝心腹之患一日去,欣悦之情还有过于杀了藏云太子那天,连饮了几杯酒,才想起要换地方再吃。回前朝路上,他便叫两人与自己共辇,路上又说起以后的目标:“西戎既平,将来朕还要拿下吐蕃、百蛮……”说着说着,又扯住淳于嘉不放:“这回阿煊回国该如何封赏,幼道还要帮朕参详。朕只怕封赏太少,不足酬壮士功绩……”  
上辈子朱煊就是因为助自己登基后,嫌封赏不足才反的,这辈子却绝不能出这样的岔子。说到底还是他父皇不好,没事生这么多儿子干什么?都生成女儿,他不就可以嫁与这些重臣,将他们紧紧绑在皇家身上了吗?  
宣帝心中埋怨个不止,面色渐觉沉郁,嘴唇也紧抿了起来。淳于嘉便温言软语地哄着他,一只手叫他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却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他膝上,手指不时轻轻抚弄一下。  
凤玄低眉敛目地坐在对面,看着那两人言行无忌的模样,心中总觉着有些发闷。  
到了文德殿门外,凤玄率先下了车。落到地上时他回头看了看车内,而后就呆在了当场——借着外头宫灯映照,他分明看到淳于嘉起身去扶宣帝时,弯下腰在宣帝额前落了一吻。  
亲吻之时,淳于嘉的脸却似特地偏向他这边,那双平素总是深沉内敛的凤眼精光闪动,在他面上转了一转。  
☆、第50章  
文德殿中早已铺排好筵席,却不像平时赐宴那样,由宣帝独坐上位,淳于嘉和凤玄分列阶下,而是与方才亭中坐法相似,只放了一张圆桌和三个绣墩,仍是宣帝坐在上首,淳于嘉与凤玄左右相陪。  
殿中宫灯高挂,烛台却少点了几个,显得有些幽暗。王义已送过徐文昭回来,在殿中服侍宣帝进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有这两位大臣在,基本也轮不到他服侍,虽然那两人不像他那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但宣帝正因前线战事将平而高兴,又有些醉意,旁人夹什么便吃什么,一点也不挑剔。  
当然,也得看这个旁人是谁。王义相当清楚,宣帝今天如此高兴,也是因为陪侍的人不同。若只是太监宫女在旁布菜陪话,说不准到宣帝这会儿就已停箸了,哪还会这么来者不拒。  
他悄悄撂下筷子,打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小太监,一殿内侍宫女便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关闭了殿门。  
宫人一撤下去,两位伴驾贤臣都立刻想到了其中应有之意,心念自然都转到了说不好该不该转的地方。  
只是方才淳于嘉那一眼还萦绕在凤玄脑海中,因此凤玄动作又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淳于嘉拣了一条酥肉送到宣帝唇边,大有深意地说道:“岁暮天寒,陛下宜须进补,子渊年少,不谙养生之道,还请陛下纳臣之心意。”  
宣帝也没想到此举不合理法,一张口浅浅咬上了那块肉。淳于嘉并不松开筷子,反倒趁着宣帝还未咬断肉条时,起身凑过去问道:“这肉味道极美,不知臣是否有幸得陛下赏赐一块品尝?”  
宣帝便笑着瞥了他一眼,似要说话,但正咬着东西,也就没说出来。淳于嘉动作极快,说话之间已起身凑到宣帝面前,将筷子一撤,便咬住肉条,一点点将嘴唇凑到了宣帝唇上,顺着他微张的齿关将舌头探了进去。  
宣帝鼻间轻哼了一声,眉头微皱,目光偷瞟向一旁的凤玄,伸手在淳于嘉胸前一推。只是这一下本也没用多大力气,又兼他醉后手臂虚软,并没什么实际效果。淳于嘉反而扣住那只手,左手扶到宣帝腰间轻轻爱抚,将宣帝含着的肉条卷到自己口中,更将宣帝柔顺软滑的舌头也带了过来,恣意吸吮。  
亲了一会儿,宣帝双目便渐渐笼上一层水意,两颊比饮酒时更红了几分,本还有些僵硬抗拒的身体也在淳于嘉的撩拨下松软了下来,喉间透出一阵阵撩得人心痒的细碎哼声。  
别说宣帝,就连淳于嘉都险些陶陶然到忘了凤玄还在了。  
他们俩忘了,不代表凤玄自己也忘了。从眼前这一幕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凤玄便霍然起身  
,绕过桌子,从背后抓住了淳于嘉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扯,分开了他和宣帝。  
他面色威严整肃,凛烈的目光直刺到淳于嘉面上,冷冷说道:“淳于大人,我既忝任御林军统领之职,便不能眼看着你做出这等犯上之举。”  
淳于嘉用力扭肩,甩开他的手,温文尔雅地答道:“是否欺君,并不是子渊说了就算的,还要看陛下的判断……”  
他转身跪在宣帝身旁,仰头请宣帝裁断,一只手却已从下方悄然抚上宣帝的小腿缓缓推捻着。那手虽没碰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宣帝却觉着一股酥麻感顺着小腿升了上来,下半身不一时就都有些发软,双臂架在桌上撑住身子,微眯着双眼叹道:“罢了……”  
他是有些想叫凤玄回府,留下淳于嘉服侍,又有些想把两人都打发了,图个眼前清净。可是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叫人入侍,再叫淳于嘉这么撩拨着,竟有些忍不住了。他腿上痒得难耐,又觉着有桌子挡着,凤玄未必看得见,便轻轻踢了淳于嘉一下。  
淳于嘉低下头得意地笑了笑,握着那只脚,将靴子脱了下来,食指隔着雪白的罗袜在宣帝掌心挠了一挠。宣帝倒抽了口冷气,猛然向后缩脚,淳于嘉却一手扣住他的脚踝,顺势将袜子脱了下来,颇富技巧地摩挲着柔嫩的脚掌。  
宣帝的身子越发用力地倚在桌上,咬着下唇轻轻喘息。丹田下方已盘桓着一股热流,烧得他目光越发涣散,鬓边额际沁出一层密密汗珠,眉梢眼角都已泛着春丨情。  
凤玄双目紧盯着宣帝,心潮不停涌动,心乱到了极处,反而都化作了一件事,也不管淳于嘉还跪在那里,绕到宣帝身旁,捧起他的脸直吻了下去。  
自那日在延福宫一别,凤玄也有许久没能亲近宣帝,长久相思直到此时才得以释放,竟是比他想的还要美好。宣帝双手紧紧攀在他身上,唇舌毫无保留地迎合着他,睫毛微颤、脸色绯红,已是一副情动难抑的模样。  
他也不去想这当中有多少是淳于嘉的功劳,甚至也懒得低头看一眼,一手揽着宣帝肩背,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抱起人来便往内室而去。  
淳于嘉便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跟在他背后缓步而行。  
他走到床边时,凤玄已放下宣帝,忙着解他腰间革带了。淳于嘉毫不客气地脱下鞋履踏上御床,从背后用胸膛撑住宣帝,帮着凤玄脱下龙袍,伸手抚上那对已然硬得充血的乳珠,变着花样地揉捻拉扯,又低下头在宣帝颈间吮吻,留下点点粉红印痕。  
宣帝此处极为敏感,不一会儿便觉胀痛难当,按着淳于嘉的手,回头叫  
道:“幼道……别闹了……”  
淳于嘉顺势抬起头,低低答了声“好”,便侧身来吻住他的双唇。一手仍在胸前抚弄,一手顺着宣帝脊骨滑落,探入腰带之下。灼热的手指掠过温凉的双丘,顺着双丘缝隙伸了下去。  
宣帝身前已高高耸立起来,他一手紧捏着淳于嘉的手臂,一手便向身下摸去,想要自行纾解。凤玄却握住他的手,轻轻喊了声:“陛下。”  
宣帝目光转到他身上,才似乎发现了眼下情境不妙,只是嘴唇正叫淳于嘉堵着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抽手,皱着眉给凤玄递眼色,希望他赶快离开,别再看这有伤天子威严的情景。  
凤玄不是看不出宣帝的意思,只是不愿按着他的意思退却。他紧握着那只手,拉下宣帝亵衣,低下头含住了高高扬起之处。  
柔软双唇的触感和柱身在光滑的齿面上擦过的感觉都如此鲜明,宣帝猛地全身颤抖,双腿用力绷紧,低低呜咽了一声。就在此时,淳于嘉修长光润的手指也顶到了他后廷口儿处,拨弄着紧紧合在一起的皱褶,向里头浅浅探入了一点。  
宣帝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神色恍惚地瘫在淳于嘉怀中,唇角不停有银丝垂下,正落在淳于嘉拨弄他乳首的手上。  
淳于嘉终于结束了这一吻,抬手一揉了揉宣帝软糯的双唇,又在他眼前缓缓舔尽了那点晶莹水珠。宣帝仰头靠在他胸前,低低叫了声:“幼道……”  
宣帝已许久不曾临幸过臣下,体内并不如从前那么湿润。淳于嘉怕伤了他,便将手指抽出来,先去床头翻找——那里是王义亲自准备的,除了药物之外还有各色小玩意儿,看得人心旌摇荡。  
只不过药物就算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敢用在皇上身上,任淳于嘉圣宠多重,也要担心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他随意捡了瓶清香润滑的油脂,回到宣帝身旁,抬起他一条腿架在自己腿上,在手上倒满香油,就着这润滑将指头探入宣帝体内。他刚刚侵入时,宣帝的身体还绞得极紧,待那手指在里头出入几回便放松了下来,让淳于嘉顺利地探入更多指头,寻着那最要紧的一点不停按揉。  
宣帝的龙威在床上一向难发,此时前后又都被伺候得十分满意,身上欲焰蒸腾,几乎把理智都烧干净了。他也就忘了方才在想什么,软软瘫在淳于嘉身上,享受着凤玄尽心尽力的服侍,同时紧抓着淳于嘉在他胸前的手,只恨他不早些进来。  
淳于嘉的手指探得越发深了,故意提高声音,看着凤玄问道:“陛下是想要臣还是想要子渊?”  
宣帝哪里还有力气说话,轻轻“嗯”了几  
声,手握得更紧了些,意思是要他早些进来。淳于嘉却偏要逼他说出这个名字来,故意停下手指的动作,在宣帝耳旁轻轻吹着气,再次逼问道:“陛下要子渊还是要臣?”  
凤玄也抬起头等着宣帝裁决。宣帝受的刺激略小了些,倒见了几分清醒,半带嗔怨地回头横了淳于嘉一眼,急促地喘息几声,终于开了口,哑着嗓子叫道:“幼道你……你还不……”  
淳于嘉终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满含温柔地低声答道:“臣遵旨。”  
他抽出手指,抬高宣帝双臀,早已蓄势勃发的伟器便从后头埋入宣帝体内,毫不客气地直入到底,顶得宣帝整个身子都向上抬了抬。这一抬,却正好让龙根在凤玄口中进得更深。  
宣帝从未受过这样周到的照顾,虽还有一丝羞耻,却都叫情热压了下去,被夹在两人之前随波逐流地享受着。  
凤玄的口腔格外火热柔软,紧紧包裹着他的欲望,用力吸了几下,终于叫宣帝把持不住,啜泣着泄了出来。凤玄下意识地退后了一点,宣帝的龙精便有些落到了外头,染得他下半张脸斑斑点点,无比动人心魄。  
淳于嘉一面耸身递送,一面扳着宣帝的脸向下看去,低声说道:“陛下你看,子渊脸上都是你的东西了。凤学士如此精忠爱君,陛下该如何赏赐呢?”  
凤玄直起腰来,一眼也不看淳于嘉,反而抹掉脸上浊丨液全数舔尽,微红着脸,镇静地答道:“有陛下如此恩赐,臣岂敢别有要求?”  
淳于嘉却已握着宣帝的手去摸凤玄硬挺的欲望,诱惑地劝道:“陛下何不也投桃报李,尝尝小凤学士此物?”  
凤玄怔忡之间,淳于嘉已将宣帝的手放到了他身上。那手指虽然并不算很柔软,握在他身上的感觉却叫他激动得难以忍受。更令他几乎发狂的是,宣帝真的将脸贴了过来,舌尖在上头舔了舔,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好大……”  
☆、第51章  
凤玄器甚伟,宣帝凑到近前双手捧着,伸出舌头一点点舔了下去。  
这样东西他时常见着、时常用着,平常却是极少品题,总觉着其形状不堪入目,味道不尽人意,且不合圣人教导,不是皇帝该亵玩的东西。不过此时他体内被另一条这样的东西填得满满的,全身上下都被炙火焚烧,哪还想得起来什么规矩典籍,只记着方才淳于嘉要他投桃报李,也尝尝凤玄此物。  
略略舔了几下,他就觉着手中之物更涨大了几分,上头筋索狰狞盘绕,绝然算不得赏心悦目。然而只看着这东西,宣帝便能想象到它在自己体内纵横驰骋时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欢娱,忍不住张口含了进去。  
身体的记忆立刻涌了出来,宣帝极自然地先浅浅含入,用舌头缠着舔吮,而后越含越多,双手也不停抚弄未能含下的部分,却不肯吞得太深。  
这些动作他曾做过许多回,倒比凤玄更为熟练,只是平日多由臣下伺候,并不会主动做这种事——若非此时被淳于嘉撩拨得全无理智、只知索欢,又叫凤玄方才满脸都是浊液的模样诱惑住,肯定也不愿重操此业。  
淳于嘉在他背后不停递送,一手还有余暇玩弄他的龙茎,就连下方平日不会顾及到的小囊都以手指包裹拨弄。宣帝脑中一片空白,只顾沉浸在情丨欲当中,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将凤玄之物含得更深。因双唇不能合拢,口角下巴上都已染上了晶亮的津液,涂得凤玄身上也到处都是。  
凤玄已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被宣帝含住时,他险些精关不守,还是极力忍耐,才不曾直接就泄到了圣上口中。他从前得亲近过几回圣体,就觉着已把一辈子的福份都用尽了,哪天被拉下天牢秘密处决了也不意外。可这回这举动却更狎昵到了极处……  
他到底还是不愿真的弄在宣帝口中,冷静一阵便抽身出来,抬起宣帝湿漉漉的脸吮吻起来,像猫一样将他的脸庞舔得干净而微微湿润。宣帝双眼微红,嘴唇亦肿胀起来,比平日更加艳丽,就那么柔顺地贴在他怀中,双手依旧握在他身上无意识地动着。  
只用手虽不如方才那样销丨魂,却也是叫凤玄情难自已,一面狠狠吻住宣帝,一面挺身向他手中送去。直到宣帝双手忽然握紧,身体也猛然绷直,然后瘫软下来,他才发现宣帝又一次泄了身,依旧有不少东西溅到了他身上,只是没有再弄到脸上罢了。  
而淳于嘉也在宣帝体内纾泄过,慢慢撤身退出来,随着这动作,一股白液已顺着宣帝染上了一层粉红的大腿流了下来。  
看着那副熟悉的夺人景色,凤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也释放在了宣帝手中,而他又爱又敬,既想永远抱在怀中又不敢多加亵渎的天子却抬起手来,极自然地将指掌间欲流未流的浓汁卷入口中。  
“陛下……”凤玄以为是他自己在叫,然而很快他就分辨出来,发出这声音的是宣帝身后的淳于嘉。他看过去时,淳于嘉还抬头向他笑了笑,从背后搂住宣帝,用满含诱惑的声音问道:“陛下可还想要?”  
宣帝轻哼了一声,半闭着眼靠在淳于嘉身上,双腿箕踞,腿间之物已是一览无余地落在了凤玄眼中。淳于嘉扶着他的腿,恋恋不舍地说道:“虽然臣舍不得将天恩分润旁人,但既然同为近侍天子之臣,自该雨露均沾,岂能有人独占……这回圣恩是该赐与他了。”  
凤玄是见识过淳于嘉将闺房私语说成朝廷大事的本事的,可此时依旧有些发怔,直至宣帝被推到自家怀中方才醒悟。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位前上司一眼,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抱紧了宣帝。  
这一夜隆恩圣宠,却是叫这两人平分秋色,谁也不曾落空。  
转天初二又不必上朝,宫人善体上意,谁也不敢进来打扰。直到宣帝自己清醒过来,见了这长枕大被一床三好的模样,才慢慢回忆起昨夜自己做了多少丢人之事,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只是他全身酸软,自己爬起来也难,只好忍着羞惭叫醒了淳于嘉,让他出去找王义要水。  
——虽然凤玄也贴身服侍过他数日,但还是淳于嘉对大正宫更熟,且他脸皮也更厚些……  
待沐浴过热水,宣帝的身体才算松泛些,倚在床头懒懒地看着两位爱臣。凤玄到底年轻脸嫩,当即跪下认罪:“臣昨日冒犯龙体,罪在不赦,请陛下降责。”  
宣帝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叫他先起来。淳于嘉则是老神在在,毫不动摇地坐在床前,喂宣帝喝了碗补药,低声感叹道:“昨日陛下在水阁赏雪时不幸受寒,臣与子渊恰巧入宫,便留下来侍疾,只是陛下圣体虚弱,年后朝政繁忙,怕是还要人留下伺候几天吧?”  
宣帝一口口喝罢药,又含了块酥糖,闭目考虑一阵才道:“昨日朕偶感风寒,幸得幼道与奉卿服侍,但怕也要再过一两日才能好转……”  
淳于嘉眼睛亮了一亮,就连凤玄都抬起眼来盯着宣帝,紧张地等着他留下自己接着侍疾。  
不想宣帝话头一转,眉宇间微微流露出不舍之意,徐徐说道:“谁料两位爱卿因过于担忧朕的身体,夜间也受了风寒。朕自会赐下御医为你们诊治,这几天就不必上朝了,在家中好生将养着吧。”  
淳于嘉刚要开口,宣帝就皱紧了眉头:“  
朕的话你不听了吗?你以为昨夜朕酒醉糊涂了,醒了以后还糊涂?堂堂三品大臣争风吃醋、邀宠献媚,简直像个无知妇人!朕不是顾念你与朕的情份,今日就该下诏禁闭你了。”  
淳于嘉脸色发白,连忙低头谢罪:“臣不敢,臣有罪……”  
宣帝挥手止住他的话,疲惫地说道:“你有什么罪。昨晚若非朕也有意,你还能留在宫中么?只是朕早说过你是朝廷大臣,朕知你用你,不是为了让你在床帏之间替朕卖力的……”  
他看着淳于嘉面上浮出几分受伤的神色,又加意解释了几句:“天子无私事,更不能令便劈之人参与国事。若你真一意要搏朕这样的宠幸,朕可就要断了你的仕途了。你且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淳于嘉深吸了口气,淡淡答道:“臣有今日,皆是陛下所赐,便由陛下收回又能如何?臣只有一事不明——”他抬起眼注视宣帝,不无哀伤地低声问道:“臣究竟何处不如大将军?陛下可许大将军,为何独不许臣?”  
宣帝叫他噎了一下,许久答不出话来,低低叹了一声:“昨夜之事不许再提,你们先回府歇着吧,禁闭……就算了。”  
不论淳于嘉再怎么看着他,宣帝都狠下心来闭上眼装作不知,装了一阵倒真睡着了。待醒来时,已是斜阳满天,殿中尽是太监宫女列侍,淳于嘉和凤玄倒不见了踪影。  
宣帝略有些不舍,但旨意是他自己下的,也不能吞回去,便问王义:“两位大人已回府了?”  
王义连忙笑道:“两位大人神色都不好看,怕是昨晚侍疾时累着了。陛下可还要派人去赐些东西,慰问一番?”  
宣帝掩面沉思一阵,吩咐道:“着太医去他们府上看看,开些太平方子……叫他们将养一阵吧。朕累了,今日先歇在文德殿,明日再回后宫。”  
王义神色古怪,上翘的嘴角却是抿也抿不下去,自去安排太医,又给备了滋阴补肾的药膳让宣帝弥补昨夜亏耗。  
其实把淳于嘉和凤玄这么斥走,宣帝心中也是有所不忍,可若顺势就留他们在宫里,他就总会想起昨晚那混乱的情形,甚至晚上只怕还会……  
宣帝又揉了揉眉心,用力摇头,甩开那些不荒诞不经的念头。  
也不只是害羞尴尬的问题。若不加些教训,他以后在这两人面前,还有什么天子威严?只怕只要见面,那两人心中都会记着他那般昏聩放荡的模样,以后还怎么会谨守君臣之分?  
虽然昨宵欢娱之感还残留在他身上,但陪他过节的人已各自回府了。宣帝看着满桌饭菜,却是根本没有食欲,略略  
喝了口汤便撂下筷子,看着殿中画屏发呆。  
王义变着花样开解他,却都不见怎么奏效,急得心如汤滚。说了几个笑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徐文昭还在宫中,便小意问道:“大将军阵前得了大胜,待他回来,陛下可要开个筵席为他庆功?说不准大军回来时还能献上上回那种西域美人,放到永巷做宫女,咱们宫里也能新鲜热闹一阵子。”  
宣帝心知朱煊是不会给他带女人来的,但一想到西戎那场大胜,心里果然舒服了许多,面上也见了几分笑意,笑骂道:“国家大事,也是你能胡说的?宫女自来是采选良家子,那些胡女哪儿能入宫,简直胡闹。”  
骂了两句,脑中却想着朱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轻点,向王义抬了抬下巴:“去拿纸笔来,朕有旨意要给大将军。”  
自有宫人为他收拾桌面,送上文房四宝,在桌上垫了毛毡。宣帝提起笔来匆匆草拟:“西戎全线大捷,朕已知之,着令大将军朱煊速回京献伏,其余事宜交由镇西、镇北将军共同善后。”  
那封御笔又被送到了中书省。淳于嘉与凤玄皆是早上才被赶回家休养,这就又被叫回省中办事,对着这张圣旨,各自都有些心思。  
凤玄也是早上才知道还有个大将军挡在他与宣帝之间,便私下问了淳于嘉。淳于嘉冷冷看着那张圣旨,并不回答凤玄的问题,过了半晌才半是自语地低声说道:“陛下的心到底是向着……”  
但拟旨之事容不得他们拖延。转天一早,宣帝就选派使者,将重新拟好的旨意发到了军前。朱煊在草原上遥拜京城,接了旨意,正月二十六便率部回到了京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明同学和泥泥同学的地雷  
☆、第52章  
朱煊终于回了京,宣帝也算是松了口气。上回因为宫中无人就把大臣召进来侍寝,简直是不成体统,尤其是那日还一次召幸了两个……乱国之祸简直就在眼前了!  
若是朱煊肯入宫当他的皇后就好了。省得内宫无人,每回都要假说有军国大事,把人留在宫里过夜——这种说法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那些太监宫女有什么猜不出来的?若非那天内侍都主动下去了,淳于嘉与凤玄也不会留在内宫胡天胡地了一夜……  
宣帝脑中忽然浮出那句“陛下可许大将军,为何独不许臣”。这句话听来幽怨之意甚重,还有些不讲道理,可此时想起来,宣帝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怜惜——淳于嘉这样费尽心机,不也就是为了搏一份圣宠么?可让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能臣为了邀宠无所不为的,还不是他自己?  
当初他突发瘟疫,连自己都没什么活下去的信心,淳于嘉却敢直入大正宫,贴身服侍他,这才把他从生死线上救回。后来也是因为他身上被成帝下了毒,因无法纾泄才要淳于嘉抱他……嗣后三番两次,还不都是他自己受不住情丨欲煎熬,主动要求的?  
宣帝倚在龙辇当中,隔着纱帘偷看陪他一起在宫门迎候大军还朝的淳于嘉,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这一年当中,自己半是拿他当御医,半是拿他当宫妃地用了许久,现在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叫他回去安心做臣子,不许再提从前的事呢?  
倒不如把淳于嘉迎入宫中,总算也有个人服侍他,并替他主持宫务。反正凤玄如今不必弃文从武,又是在中书省历练过的,以后再放一任外任,正好回京后便可升任九卿三公,代淳于嘉在朝中为国效力。  
不过这想法实在太过荒唐,别说百官不许,连宣帝自己也只是想想便罢。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辇中站了起来,拂开纱帘踏到了脚踏上,一步步落到了地上。  
他身形挺拔如青松,长袖与衣裾随着风猎猎摆动,双目亮若星辰,笑容温文淡雅,向着远处路上飞骑而来的人轻轻唤道:“阿煊。”  
这一声如轻烟般散到空中,周围百官均未听到。远方那骑人马却似听见了这句话,猛然发力,远远甩开身后同侪,飞纵到宣帝面前三尺之外,稳稳停住。马上金甲红袍的大将军翻身落地,拱手说道:“臣朱煊参见吾皇万岁。”  
宣帝心中欢喜难以尽述,笑容不知不觉便流露出来,朗声答道:“大将军征战辛苦了,不必多礼。今日大军凯旋,是朕之幸,是天下之幸,朕必定要好生封赏功臣!”  
他双臂微一用力,朱煊便顺势起身,反扶住他:“天寒地冻,请陛下尽速回宫。若因  
臣之故受了寒,臣如担待得起?”  
宣帝点了点头,把着他的手臂道:“大将军有功于社稷,今日便与朕同车而回吧。”  
朱煊并不推辞,扶着宣帝上了龙辇,坐下之后便笑道:“这一场大胜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非有藏云太子首级送到边关,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也不会胜得这么利落。说来这一战首功还要归于七郎,我代边关百万将士谢过你了。”  
听到“藏云太子”四字,宣帝眉间猛然一跳,旋即也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垂目叹道:“可惜不是朕亲手斩杀……”  
朱煊还不曾听说他叫藏云太子绑架之事,以为他只是可惜不能亲手杀敌,便轻笑着哄他:“无论是谁杀的,岂不都是七郎授命?我与众将士只记着七郎之功,不管动手的是什么人。”  
宣帝想靠在他怀里,又觉着甲胄冒着寒气,撇了撇嘴,不满地靠在了软垫里:“等会儿受了封,你就换下这身盔甲,叫人去你家中拿朝服来,穿这衣服可怎么参加宴席。”  
朱煊但笑不语,抓着宣帝的手指轻吻了几下。  
这回封赏却不是淳于嘉帮着拟的。自从那日被宣帝赶回家休养,他就没能再单独面君。封赏之事是兵部尚书韩翼跟两位老丞相、太尉共拟的,比上回大败西戎的赏赐高了不止一等。朱煊的侯爵换成了许国公,虽然是虚邑,但每年的俸禄和赐下的房舍田地也极丰厚,算来也不少于万户食邑所出了。  
这还不算宣帝自己从内库拿出的珠宝珍玩,以及教坊司调丨教好的十几个歌女舞伎。  
在垂拱殿开庆功宴时,宣帝特命将朱煊的位子摆在自己肩下,宴上又赐了他数道菜品,并让王义亲自为他斟酒布菜,恩宠之盛几乎不下于平凉王——只除那位小皇孙并未分席而坐,而是坐在宣帝怀中的。  
虽然宣帝许久未见朱煊,也恨不得就留他在宫中一叙别情,但人才回来就扣在宫中,不仅不合天伦之道,其他大臣若知道了,心中怕也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罢了,以后日子还长着。  
宣帝心下微觉遗憾,待皇孙吃过了饭,便先行离殿,着人送了皇孙回宫,自己扶着宫人在殿后一片□中散心。过不多久,朱煊便匆匆赶了上来,歉然说道:“臣听王总管说了,才知陛下在此处等臣,不知陛下寻臣来是有何要事?”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心中却已十分笃定,含情脉脉地看着宣帝。两旁宫人深深垂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宣帝却不敢这么想——能把朱煊支到这儿来,王义定然是知道了什么,而且不只知道一回两回了!  
这满宫的人,都知道些什么了?  
他一口冷气噎在胸膛,猛然呛咯起来。朱煊急得一把抓住他就往偏殿走去:“陛下莫不是受了风寒?这样冷的天气,怎么能在外头等臣,真是……都怪臣不好,来得太晚了。陛下还是先去偏殿歇歇,叫人传太医来看诊吧?”  
宣帝脸色乍青乍红,摆着手咯了一阵才缓过劲儿,哑声答道:“不用,朕无事!只是你这一回来,朕有些太激动了,歇歇就好。对了,你许久未回京……”刚要约朱煊何时进宫,又想到这些看似老实木讷的宫人不知私底下都传了些什么,一腔话语就都咽了回去,换成了正经的:“还是早些回家侍奉父母,也好生休息几天。”  
朱煊心中有些黯然,将手也松了开来,抱拳应道:“臣知道了,多谢陛下关怀。”  
宣帝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朱煊已放开了手,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一时也想不起该说什么,就站在那里与朱煊无声对视,直到朱煊口打破了这僵局:“臣也该告退了。天色不早,陛下还是保重龙体,早些回去歇息吧。”  
宣帝的脑子终于又开始转动,看着朱煊微躬的身形,脱口而出:“朕二月初二要去西山踏青,阿煊可随驾同去。”  
朱煊的嘴角猛然挑起,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恭敬地答道:“臣领旨……谢恩。”最后两字的音调微微上升,大有深意。宣帝脸色微红,又看了眼一旁泥塑木雕般的宫人内侍,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道:“朕先回去了,大将军自便吧。”  
朱煊便重新转回殿中,与一般大臣互相敬酒。宣帝走后,众人守在这里大多不为吃饭,而是为了恭喜朱煊这一场大胜了。朱煊自然谦虚道:“这都是吾皇天恩,众将用命,岂是朱某的功劳?倒是朱某要敬凤大人一杯,若非他拿下藏云太子的人头,大军岂能胜得这样痛快!”  
他端着杯子径直走到凤玄席前,凤玄连忙起身答道:“微末之功,岂敢当大将军谬赞?当时也都是谢太守吸引住藏云太子的下属,玄才得趁机杀了他。此事说来倒是谢太守功劳更大些。”  
朱煊也听过他们如何捉拿的藏云太子,只是宣帝被劫这段对外都被删去了,因此猜想不到凤玄还会因此进身,毫无芥蒂地答道:“斩首之功总比别的更强些。朱某听说那藏云太子身边有几个勇悍过人的江湖人,纵然有谢太守引他手下亲卫,那几人你对付着定也十分艰难。”  
凤玄连连摇头,本不愿掠人之美,可想到当时宣帝与藏云太子的情形,便也不愿多说,一口饮尽杯中美酒,以杯底示与朱煊。  
两人正互相谦虚,一旁席上忽然传来一声冷哼,一  
人猛然起身,拂袖转身向外便走。凤玄立刻听出那哼声是他堂兄发出的,向着朱煊苦笑一下,道过失礼,连忙转身追了上去。  
朱煊端着酒杯还来不及喝,摇头笑道:“凤御史性情耿直不假,不过今天似乎有些太过失态了。是为他弟弟掌了御林军,觉着丢了凤家的面子;还是为他弟弟与我这个老兵喝酒了?”  
一旁的兵部尚韩翼调笑道:“你若是老兵,我就是村夫了。凤景心情不好,是为他弟弟不肯辞官——”他压低声音说道:“你记着凤玄是和谢仁一道入京的吧?当时满朝都猜他和谢仁一样,是陛下要征进宫里的。如今谢仁走了,他却做了天子近臣,据说他父母要他离京他都不肯……”  
韩翼清俊稳重的脸上居然露出一种近似猥琐的神情:“听说凤景为这事吐了几回血了。陛下竟还赐了凤玄一座宅子,叫他分家另过,又叫他掌了御林军,这岂不是……”  
朱煊脸上笑容依旧谦和优雅,眼神却一分一分冷了下去。他垂下眼盯着酒杯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早先我只知道谢仁,却不曾听陛下提过凤玄。”  
韩翼目光顺着殿门一直看向凤氏兄弟消失的地方,含笑摇头:“这也都是大家私下开开玩笑而已,也不必认真听。凤玄的人品大家还是信得过的,就是陛下真荒唐至此,他也不会真做出这种事来。他兄长应当是想多了。”  
朱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拱手和韩翼告辞,回到家中便叫父亲身边养的清客来见,细细问起了京中最近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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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二月初二正是龙抬头,民间也当作节日来过。宣帝既然立心约了朱煊一道出去踏青,下了早朝便不再召大臣议事。早有宫人备下了马车,王义又替他安排几个御林军护驾,驾车到西华门外等着朱煊汇合。  
天上还飘着细润的雨丝,只如牛毛一般,还湿不透衣服。地上生出星星点点新绿,细嫩尨茸,也十分新鲜有趣。宣帝一手揭开车身上的纱帘,看着大路上来往的游人仕女,心中那种难得的自在舒畅之感,却是在宫中赏景时无法体会到的。  
出了西华门外,他就见到朱煊一身青色锦衣,骑着四蹄踏雪的黑马在道边徘徊,神情潇洒闲适,手里还折了枝柳条把玩着。看不出平日的威严气势,倒像是个出来幽会的普通富家公子。  
宣帝不觉轻笑出声,掀开车帘叫道:“阿煊,到这边来!”  
朱煊双目闪动,调转马头向他这方骑来。然而尚未到得驾前,脸上灿烂的笑容便收起了大半儿,冷淡客套地向着马车方向点了点头,招呼道:“想不到小凤郎君身上宠眷竟这般优厚,七郎与我相约共游,竟还不忘了带凤郎同行。”  
宣帝都有些听愣了——他本是打算和朱煊私会一天的,并没召过凤玄,怎么连他也跟出来了?难道又是王义说的?  
宣帝心下恻恻,忙掀开前方车帘,弯腰钻到车辕处。顺着朱煊的目光看去,他才发现凤玄已换了一身普通的家丁服色,乘马随在车驾前方,也正恭谦地对着朱煊答话:“主上出行乃是大事。城外鱼龙混杂,万一有大胆贼人冲撞吾主,朱公纵然武力过人,但凭一身之力,也未必能护得主上周全。凤玄职责所在,不敢推辞,纵然公不喜,我也不得不随驾而行。”  
他这话说得既合身份,又十分光明正大,并无可指摘之处。朱煊心中纵有不悦,却也不能硬说他不该随驾出来。于是便不再答他的话,只微笑着看向宣帝:“天气这样好,七郎怎地不骑马出来,反而坐车了?”  
宣帝恍惚觉着这景象竟有些熟悉。不过朱煊应当不知道凤玄的事,不至于就吃醋了吧?而且凤玄态度自然,应当也只是为了他出行安全,不会有别的意思……他有些心虚地看着两人,心中不期然又想到了过年那天的混乱情形——若是今天再来个一床三好,他的脸面只怕得到下辈子才能拾起来了。  
绝不能让这两人一同伴驾!  
宣帝面色微红,抬头安抚性地望向凤玄:“有阿煊在,凤郎实在不必担忧我的安危。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安心回家歇息一天吧。”  
原来陛下心中向着的是大将军。  
凤玄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可是看到宣帝脸上的不安之色,又舍不得再让他为难下去。他神色不动,在马上躬身答道:“凤玄遵命。只是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公虽忠直可靠,奈何人单势孤,若真有意外,一人定然应付不过来。少时游玩之间,还请主上以安全为重,勿使侍者远离。”  
宣帝察言观色,觉着他不像知道什么了,便压下那些不像话的念头,冲他朗朗一笑:“凤郎放心,我自当小心在意,游玩一阵便会回宫。”  
凤玄又对朱煊拱了拱手:“主上便托赖朱公了,望公尽心竭力,勿使主上遭遇危险。”  
朱煊也一样慎重地答道:“余亦必尽力护主,凤郎但请安心便是。”  
凤玄又向宣帝抱拳作别,骑马折返城内。朱煊目送至他的身形完全消失,才重新露出笑容,将马贴到了车旁,低声问宣帝:“这样好的天气,七郎何不与我共骑,随这些百姓一起享受踏春之乐?”  
宣帝的心还有几分系在凤玄身上,反应慢了一步,待回过神来时,自身已被朱煊拉到了马上。他讶然看着朱煊,急急叫道:“阿煊,朕与你共乘一骑,不合礼法……”  
朱煊双腿一夹,纵声长笑间,那匹马便纵出数丈,将马车与随驾军士远远甩在了后头。急驰之中,他从马前摘下一顶帷帽替宣帝带上,将宣帝紧紧搂在怀中,绕过无数游春仕子,向着西山奔驰不已。  
宣帝紧抓着面幕,生怕吹起来让哪个同来游玩的朝臣发现了,低声嗔怨道:“阿煊做事怎地如此莽撞?那些内侍和御林军可都看见了。君臣共乘一车尚要遭人弹劾,共乘一骑,就连百姓都要笑话……”  
朱煊将头搭在他肩上,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反正朝臣私下都已传得不像样了,与其叫他们传宣帝与凤玄的闲话,倒不如传自己的。待人都知道了,他才好从容进身,光明正大地做宣帝枕边人。  
只是他素来知道宣帝要面子,此事可做不可说,也就不应声,任由宣帝絮絮埋怨了一路。  
那匹马是朱煊从西戎弄来的宝马良驹,即便驮了两个人,宫中侍卫的马也要差了它一线。然而走出这数十里去,一线之差便有了天渊之隔,宣帝与朱煊身后连侍卫人影都已不见了,两人共乘一骑,悠然走在草色朦胧的西山之中。  
此地已见不着什么踏青的游人了。朱煊的搂在宣帝腰间的手已从帷帽下探过去,渐渐摸向了宣帝衣襟处;呼吸也越发粗重,温热的鼻息直喷到他颈间。  
宣帝心漏跳了几拍,连忙抓住他的手,转头看向四周,低声斥道:“住手!这周围若是有人怎么办?一会儿那些御林军也要  
找过来的。好容易出宫一回,总不能只想着做这等事,且先看看景致,找个可以歇宿的地方……”  
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此事才把朱煊叫出来的,现在也没什么拒绝的底气。宣帝的声音越来越小,双肘却还用力向后撑着,想在他和朱煊之间隔开点空间。  
朱煊却是越搂越紧,手指已探到宣帝怀中,紧贴在他耳边问道:“七郎是怕被人看见么?咱们坦坦荡荡,何必背人呢?”他的声音越发缠绵,直透入宣帝心里:“我有件事得问七郎,你若答得好,我就带你到别业去,不然咱们可就要往那边人多的地方走了。”  
宣帝强忍着胸前被玩弄时的胀痛麻痒,以及从胸口升起,似乎有自我意识般向下方汇去的火焰,低声喝斥:“快、快把手拿出去,岂有这样……在外面做这种事的……”  
朱煊却已将头凑过去,隔着罩纱轻舔他圆润的耳垂。那样湿热光滑的奇异感觉在耳廓甚至脸颊上一点点蔓延,随即又化成凉意,交错刺激着宣帝,令他腰越来越软,已不能自持地倚到了朱煊怀中,声如蚊蚋般问道:“你要问什么?”  
朱煊的动作略缓了缓,一只手放到他腰间丝带上,徐徐问道:“凤玄是何时入侍的?”  
他知道了,朱煊已经都知道了!  
这声音十分轻缓,宣帝却觉着有一道落雷劈到了他耳边,惊得他几乎从马上跳起来,却又被朱煊紧紧按着,一丝也不得动弹。他心中一阵阵发冷,颤声问道:“什么……朕与凤卿能有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他已经语无伦次,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而朱煊却是不肯轻轻放过,左手从腰带下方穿了进去,紧握着半醒半眠的龙根轻轻捋动,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凤卿……七郎叫得好生顺口,好生亲昵。当初他入京时,七郎怎么不肯告诉我有此事呢?我容得下谢仁,自然也容得下他,只是不忿你这样苦苦瞒着我罢了。”  
宣帝倒抽了口冷气,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夹紧了双腿。可惜他们现在不是在地上而是在马上,这动作却引得那马猛然跑动起来。亏得朱煊骑术极佳,反应又快,立时抽出手来拽紧马缰,才不致让两人都跌下去。  
那马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宣帝惊魂甫定,又隐隐听到林外有人声响起,似乎是许多年轻男子,正在吟诗说笑。他用手肘轻捣着朱煊,低声吩咐道:“快去你家里,这里有人,叫他们见着怎么办?”  
朱煊又在龙茎上捏了一把,将宣帝按到自己怀中,悠然笑道:“七郎带着帷帽,谁又能认出你来?只要你把凤玄入宫的前情告诉我,我一定带你回去,好不好?”  
他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左手拨弄着那根光滑灼热的柱身同时,右手已拉着马缰探入宣帝怀中,将缰绳在肿胀挺立的乳首上来回磨擦着。此处细嫩的肌肤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粗糙的东西,虽然磨得刺痛,乳珠却因这种新奇的刺激胀得更硬,又被朱煊捏在指尖玩弄。  
宣帝的心神已全然落到了这两处被不停刺激的地方,身体软软贴在朱煊怀中,口中无意识地泄出细碎呻丨吟,却又将身体向朱煊手中贴了过去。朱煊眼神一暗,动作更重了几分,捻得宣帝吃痛地哼了一声,却又被那疼痛中所蕴含的无限快感驱动着,再度向上弓起身子。  
朱煊下头那只手顺着龙茎缓缓下滑,穿过那对玉袋之间,顺着下方平缓之地,终于摸到了已开始难耐蠕动着的口。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指尖在那里轻轻按动,身体已然蠢蠢欲动地贴在了宣帝双丘之间,心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凉:“臣久未还京,陛下的身体仍能如此敏丨感,看来都亏了凤玄善体上意,侍君尽忠啊。”  
宣帝听了他的话,终于又清醒几分,无力地摇头答道:“阿煊,凤卿之事回去再说……此处有人……”  
朱煊低头在他发间印下一吻,深深叹道:“七郎放心,我也不愿让人看见你这般动人的模样。只是凤玄之事,天下人皆知,你却还瞒着我,也实在伤人了……”  
他拨转马头,双脚在马腹上轻磕,信马由缰往林深处行去,手却依旧在宣帝臀间揉捻开拓,将食指缓缓推入那道已觉湿润的深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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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那根手指缓缓出入了几回,出来时便已带出了些润滑的汁液,而那本在抗拒他进入之处也化成了一片春水。宣帝无力地倚在朱煊怀中,双手伸到背后,扣住他腰侧,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怎会知道凤卿之事的?”  
朱煊嘴角露出一比苦笑,神色复杂地反问他:“七郎终于肯承认了么?”  
宣帝侧了侧身,将脸贴在他颈间,低叹一声:“阿煊你何必这样逼朕……朕那日一时失德,也是出于无奈,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你体谅朕一回,不要再问了。”  
“原来是一时失德……”朱煊面色黯淡,双眉间现出深深皱痕,声音越发低沉,手指捻着宣帝胸前胀得发硬的乳珠问道:“可是在这里失德了?”又将手向下移了一程,把手中粗硬的缰绳缠在高昂着的龙茎上,绕了几圈之后,又在外头轻轻弹了一弹:“还是这里失德了?”  
那两根深陷在宣帝体内的手指曲了起来,一下下刮在细嫩的肠壁上,按向宣帝体内最敏丨感之处。直按得宣帝前方处不停渗出水珠,身子颤得几乎要弹出他的怀中,朱煊才略略缓和下动作,声音却比之前更加低哑暧昧:“莫非连这里也失德了?”  
林中寒风刮起,吹得身旁树枝哗哗作响,细密的雨声打在枝头草间,一声声落入人心底。宣帝只觉着身体热得快要化掉,连那声声荒唐的质问都似乎能挑起他心中最深沉的欲望。他深深吐了口气,似乎要把这些火焰都吹到朱煊身上,幽幽答道:“朕对你也失过德……”  
朱煊的手猛然重了几分,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在宣帝耳边低声呢喃道:“七郎现在可还愿意对我失德一回?”  
宣帝闭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得像羽毛一样,直挠到人心底:“别叫人看见……到你家下再说……”话虽这么说着,身体却不停迎合着朱煊的手,丝毫也没有抗拒之意。  
朱煊环顾周围,看得清楚四下无人,便侧过头去隔着纱幕勾画着宣帝的唇线,将那一小块轻纱润得湿淋淋地贴在宣帝唇上。  
“反正陛下已是肯对臣失德了,再失得厉害些也不要紧吧?”  
宣帝正隔着纱幕与朱煊唇舌相接,那双在他体内翻腾多时的手指忽然抽了出来,闪得他不满地低吟一声。朱煊那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扯,已扯断了束着外衣的浅黄宫绦,再往下用力,更将宣帝身上的锦缎长裤自后头扯开,一把拉了下来。  
宣帝身上猛地一凉,深吸了口气,高声叫道:“阿煊,你做什么?”  
朱煊也褪下衣裤,露出火热的欲望,紧贴在他双丘之间,深吸了几口气,满含情致  
地哑声劝道:“七郎放心,我在别业中备下了许多衣物,待会儿到了那儿自然能换上新的。”  
他又耐着性子分开宣帝的双臀,探手进去去润滑了一阵,待见指头上都沾满了透明粘滑的汁水,才抱起宣帝,从下面狠狠顶了进去。  
这一下却是没得极深,顶得宣帝一下子软倒在他身上,久久回不过神来。朱煊从背后撩起纱幕,轻咬着他雪白的后颈,一下下深入浅出地顶弄着,底下那匹马小步在山路上跑着,一步一颠,几乎将那两丸小囊也挤到了他体内。  
宣帝几乎瘫在了朱煊身上,只在他刚刚进来时抽泣几声,却又紧咬牙关,低声喘息着,生怕那声音会被风送到外头人群处。朱煊一手解开缰绳,抚弄着精神奕奕的龙茎;一手钻到帷幕下方,揉捻起宣帝湿润软糯的双唇;修长粗糙的指头硬是从齿关中挤了进去,搅动着口中无力蜷缩着的灵舌。  
宣帝心下不无怨怒,却又抵挡不住身下传来的极至欢娱,低哼了一声,咬着他的手指含混说道:“若是叫人看见了,朕一定夺了你的爵,把你发到宗正寺,治你个内帏不修之罪……”  
身后很快传来了朱煊低沉愉悦的笑声:“是我内帏不修,竟然叫七郎诱了旁人……嗯,七郎莫气,我这就‘舒而脱脱兮,无感汝帨兮,无使尨也吠’。”  
宣帝叫他弄得心神如醉,听了这话也不过是微微脸红,低声嗔道:“狂童之狂也且!”又想起这句话含意不好,怕朱煊醋海再兴风波,便在他手上软软地掐了一把,沉声吩咐道:“王曰‘还归’!”  
朱煊笑道:“七郎可不要后悔。”腾出右手拉住缰绳,双腿在马腹上一夹,便将那马打得奔走如飞,狠狠在路上颠簸起来。宣帝双腿早已无力夹住马,亏得叫朱煊紧紧按在身上,才不至掉下去。然而这一奔走起来,身下所受的刺激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一次次被顶到最深处,撞得他紧抓住朱煊不敢动弹,已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朱煊在后头一手执缰,一手环着宣帝的腰身,分不出神来照料龙茎。宣帝就忍不住探出一只手到下方,五指缓缓捋动起来。他才弄了几下儿,却忽然觉着身下不似方才那样撞得厉害了,朱煊的手也慢慢滑下来握住他,在他耳根细细吹着气,满含柔情地问道:“七郎这里可还想叫我来照应照应?”  
宣帝气喘吁吁,哪里还答得出话来,手叫朱煊扶着不停捋动,肠壁上传来的强烈刺激令他几乎升起尿意,前面又被人猛地捻了两下。宣帝再忍不住,瘫软在朱煊怀中啜泣着,看着自己的衣摆被一股股汁液打得湿透。而腹中却是被更持久的冲击一点点填满  
,烫得他全身颤抖,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山路湿滑,这马走得极缓慢,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却又恨这路太短、马太快,马上滋味还未尝尽兴,朱煊的别业就已近在眼前。庄中仆婢早已叫他全数遣走了,如今大门紧闭,要进去倒还要费些工夫。  
朱煊只紧紧抱着宣帝,勒住了马,看着锁苦笑道:“当初倒没想到在路上就忍不住了,此时七郎怕是已叫我欺得站不住了,要开门倒是麻烦。”  
宣帝衣裳下摆前后都已湿透,裤子也破破烂烂不能蔽体,正裹着朱煊的外袍侧坐在马上,打量了那道大门一眼,便伸手按住马鞍,坐直身子瞟了他一眼:“若非你撕了朕的衣裳,有什么不好下去?只管去开门就是,朕还坐得住。”  
朱煊心情大好,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翻身下了马。他正开着锁,却忽闻不远处有马踏声传来,因地上泥泞,声音并不算响。朱煊也有些担忧是刺客,撂下手中铜锁,提剑转身看向声音来处,小心戒备着。  
那骑飞马霎时间已来到近前,马上坐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相貌清朗,眉眼之间却满是焦急之色。  
快到门前时,他才勒住马,目光紧紧落在宣帝身上那件外袍上,虽然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但也长出了口气,翻身跳下马来,不满地直视朱煊:“大将军为何将御林军甩开,单独带着陛下到这种偏僻深山?”  
朱煊冷冷看了他一眼,收起剑道:“此事与凤大人何干?陛下不是已遣你回去了?”  
凤玄踏前一步,毫不动摇地答道:“我负有护驾之职,听说大将军掳走陛下,自然要来追索——大将军今日行为多有不妥,万一陛下路上受了惊,或是遭逢刺客……”  
宣帝忽然从马上开口叫道:“凤卿,朕与大将军之事你可以不必管了。有大将军在,不会叫朕出事的。”  
朱煊也不看身后的凤玄,双手将宣帝从马上平平端了下来,就这么抱在怀中,随手掏出钥匙扔给凤玄:“凤大人既来了,正好替我开一下锁,我还要护驾,多有不便。”  
待到开门之后,他便大步走向正屋,任由凤玄紧跟在身后,又低下头对怀中的宣帝说道:“这些事既然说了就不妨说开,凤大人若不在,七郎只会和我含糊过去,我便僭越一回,当面问他了。”  
宣帝惊怒交加,生怕凤玄将他受辱之事说出来,更怕他把那天三人共寝之事说出来,心中霎时转了千百个念头,目光却转落到凤玄身上,带着几丝恳求之意看向他。  
凤玄却心中也是柔肠百转,只顾低头考虑此事当如何结果,并未注意宣帝的目  
光。到得房中,他还细心闩了门,直盯着朱煊将宣帝放到椅上,才微带愠怒地说道:“大将军自是武力过人,但或许倚仗武力,太过自信了些。你又非时时在陛□边……”  
宣帝不愿叫他说下去,提高声音喝道:“住口!不必再提!当初朕不是说过,此事于你前程不利,不可叫人知晓?亏得大将军不是外人,不然朕为天子不会有错,你的名节前程可还想要么?”  
凤玄未出口的话尽数凝在舌尖,面色立时灰败了下去,心中也难过至极,胸口不停起伏,咬牙说道:“臣只怕陛下受伤……”  
宣帝转过头不去看他,对朱煊说道:“凤卿之事,不管你从何处知道的,也不要再揪着不放了。那回不过是朕一时失德,也不会再有以后了。凤卿还年幼,将来朕还想用他,也不忍心叫他和阿仁一样,名声受损,官途无望……”  
凤玄想说“臣不在意”,又猛省过来,其实是宣帝在意,不肯叫人知道此事,便又将满腔话语都咽了回去,怔怔地盯着地面。朱煊一直盯着他,见到他这副模样,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喃喃自语道:“是啊,陛下对臣自然也是一时失德,以后总有放下这一切,回去做圣明天子的一天。”  
他声音虽低,宣帝的耳朵却就在贴他胸前,一字不落地将这话听了进去。  
他抬起头拉着朱煊,低低说了一声:“阿煊与凤卿怎么相同?”回头又看见凤玄凄怆的神情,忽地苦笑了一声:“朕难道不能做圣明天子么?朕继父祖之业,是为立万世功业,不是学那些无道昏君,为贪一时之欢,将大臣弄做后宫的。”  
凤玄立刻跪下请罪,宣帝挥了挥手道:“你也不必请罪,先下去吧。”  
朱煊若有所思地看着凤玄的背影,待他离去后忽然说道:“难怪陛下忽然撤换傅湘,将凤玄这一文臣提到了御林军统领的位子上。只可惜他还太年轻了些,不大分得清忠义与私情的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黄桃果酱扔了一颗地雷卷刃扔了一颗地雷唐二花扔了一颗地雷神受草泥马扔了一颗手榴弹怠惰的看官扔了一颗地雷  
多谢大家啦~~~_(:з」∠)_好喜欢这个表情,让我趴会儿吧  
☆、第55章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火盆毕毕剥剥的响声,和宣帝更衣时的沙沙声。衣物下摆浸透了散发着腥膻味的浓浊液体,锦绣长裤更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宣帝光裸着双腿坐在床边,抱着换下来的衣物出神,不时看向正往浴桶里倒水的朱煊。  
水雾氤氲之中,他看不出朱煊的神情,只看得到他的头深深垂着,似乎一眼也不曾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倒水并不花多少工夫。雾气还未散去,朱煊就已直起身来,绕过水桶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抱起宣帝,送到了桶中。落入水中时,宣帝忽然抬手搂住朱煊的脖子,忐忑地叫了声:“阿煊……”  
朱煊低头在宣帝唇间烙下一吻,微笑着答道:“我去弄些吃的来,七郎先自己洗一回吧。”姿态语气倒都平和如昔,起身后还轻手轻脚地拆了他头上发髻,方便他一会儿沐发。  
宣帝也无心沐浴,匆匆勾出体内之物就呆呆地抱膝坐在水中。前方有屏风阻隔视线,看不见朱煊在哪儿,也不知道凤玄走了不曾。自打方才凤玄在门口出现,朱煊的情形就不大对,而凤玄那么落寞地转身离去,也叫宣帝心里有些发堵。  
怎么他前世纳的三宫六院都大度娴雅,人前人后的姐妹相称,从没给他闹出过一点问题,这辈子就麻烦成这样?谁说女人小性子、爱吃醋,分明是男人更爱吃醋,而且吃起来简直要人命啊!  
宣帝一手支额,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声。  
屏风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勾得宣帝腹中咕咕作响,诧异地问道:“阿煊还通晓易牙之术?”  
朱煊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这都是下人们在灶上煨着的,我只是端过来而已。七郎下朝之后还不曾进过饮食,总不能我吃饱了,却叫你一直饿着。”  
其实他刚才也吃得挺饱……宣帝并起腿来,将半张脸埋到了水里。朱煊撂下盘子,便从屏风后头穿过来,把他从桶里拉了出来,细细用手巾擦着他身上水珠。宣帝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闭上双眼,抬起头微张着嘴叫道:“阿煊……”  
那声音十分柔腻,充满了邀请的意味。朱煊的手轻颤了一下,又缓慢地擦了起来,待将水差不多蘸干了,便从一旁春凳上扽了件雪白中衣将人裹了起来。  
宣帝猛然睁开眼,握着朱煊的下巴,将双唇凑上去谆谆劝道:“阿煊,天色不早了,不如待会儿再吃吧?”  
他从未这么明确地邀请过,朱煊却坚定地拉开了他的手,同样明确地拒绝道:“凤大人还在院外守着,我实在不忍在他面前与陛下欢好。”  
宣帝呼吸一滞  
,忽然间就生出种无力感,呆呆地坐在凳上,由朱煊替他换了套衣裳。  
那衣裳也不知是怎么备下的,竟和他穿出宫的那套差不多少,若不细看暗纹,就是身边宫人大抵也可哄过去了。  
不只衣服合身,就连摆上桌来的饭菜也是他最喜欢的。待看到桌上菜肴时,宣帝心中又是一颤。朱煊自幼出入宫帏,年少时更常与他一道用膳,知道他的饮食偏好并不奇怪。但能一直记到如今,仅为这趟相会费下这么大工夫,却是极不容易的。  
连他自己都只想着床第间事,朱煊却还布置得如此细致,衣物饮食,无一不合他的心意……宣帝的筷子举到空中,迟迟不知落在哪里好,朱煊便替他布了几样菜,柔声劝道:“不必担忧凤大人,我总不会叫他饿着,已替他拣了几碗菜送去了。”  
唉……凤玄,凤玄还没走。  
这孩子的性子也真太倔强了,若是一般人受了皇帝这样的斥责,早该明白伴君如伴虎,断绝不该有的念头,立刻离开此地吧?明知道朱煊在,根本就用不到他,他还守在这儿做什么……  
宣帝暗暗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在叹谁,食不知味地夹了两箸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朱煊默默抬起头,倒了杯热酒递到他唇边,十分恳切地劝道:“陛下要是真舍不得凤玄,把他叫进来侍驾也是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地方,不该因我扫了陛下的兴。”  
宣帝叫他刺得连酒也咽不下去,偏又无可反驳,只得讪讪答道:“阿煊这是吃醋了。凤卿又不是后宫妇人,提什么姻缘。朕一向视他为朕之颜回,当时之错当时便已省悟,如今既然和他了断了,以后便只会拿他当普通朝臣看。”  
朱煊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淡然笑道:“原来凤玄是陛下之颜回,那陛下又如何视我?”将来有一朝厌倦于我,以后是要拿我当普通朝臣看,还是欺君犯上的罪人看?  
宣帝不知他心中忧思,也随着他笑道:“朕便以阿煊比郭令公如何?现下为朕开疆拓土荡平天下,将来更要留给皇孙做辅政之臣。”  
朱煊心中便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想法。不过看宣帝这样努力哄他高兴,他也不愿令两人一起难受,便即接口:“我比七郎还长四岁,哪里等得到平凉王登基,只有缘份和七郎做一世君臣罢了。”  
宣帝皱了皱眉,轻轻摇头:“做皇帝也要看天命,或许天命只让朕做十年皇帝……如今已过了一年多了……”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不愿再往下说。  
朱煊却不知根底,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心中一动,幻想起了宣帝退位之后  
,两人携手并肩逍遥江湖的日子。他越想越觉心动,目中已泛起一片醉人神彩,握住宣帝的手,动情地答道:“七郎若逊位,我就也辞了官爵,陪你踏遍天下山水,看尽世间风光,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  
宣帝垂下目光,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答了一声:“好。”  
两人之间气氛终于缓和如初,吃罢饭后,又在山间看了阵景致,天便已交了申末酉初。朱煊看着天边几乎已贴到山顶的红日,恋恋不舍地拥着宣帝劝道:“该回去了。”  
此时天寒风冷,宣帝又才经了一回云雨,受不住马背颠簸。朱煊便备了一辆马车,对背后默然站着的凤玄拱了拱手:“有劳凤大人送陛下与我回京。”  
三人叫车厢隔在两处,虽也尴尬,倒比都骑着马,互相见着好些。宣帝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风景,朱煊就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解说景物风俗,倒也缓解了路上无聊。直到马车经过城外一个茶棚时,宣帝的目光忽地叫一个身影勾住,心中也惊起了滔天波浪——  
那个身影也是此时不该见到的,他前世曾有过的红颜知己——绿翘!  
按着上辈子的时间算来,绿翘虽然比阿仁略大一点,如今也只该有十三四岁。可他方才惊鸿一瞥,在路旁看到的那个身影却已是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十□岁的成熟女子模样。她斗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粗布男装,但宣帝对她熟悉至极,只遥遥看了一眼,便从那秀美的鼻子和下颔曲线中认出了人。  
难不成她也和阿仁一样提前出生了?难不成她也变成男子了?宣帝几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紧紧落在那已变成小小黑点的窈窕身影上。  
若没有谢仁的前车之鉴,若身边没坐着朱煊,他说不准已停下车亲自去见绿翘了。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折腾,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还能于男女之事上有任何好运。更何况绿翘可不是阿仁那样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良将,这小妮子当初是百越送来的刺客……  
刺客!宣帝猛然清醒过来——百越已派了刺客来,这么说来他灭百越的行动必须比上辈子提前些,眼下就得想法子应对了。  
然而他将来又该怎样处置绿翘呢?毕竟是上辈子深爱过的女人,就算这辈子未必能收进宫里,他还是不大舍得叫这么个可人儿给人杀了。只是绿翘如今是男是女,可要早些分清……他正想得入神,朱煊的声音却已在背后泠泠响起:“七郎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宣帝不知怎地,心虚得砰砰乱跳,抚着胸口定了定神,才拣出可说的告诉朱煊:“如今北疆已定,待百姓休养生息一阵,  
便可挥师南下,平定百越一带了。”  
朱煊神色也严肃起来,点头应道:“百越虽不如西戎危害那样大,毕竟也常有骚扰边关之举,不如一并平灭了,叫天下皆归王化。只是要在南方动兵,还要先安定了北方——最好是迁些百姓去口外扎根,免得那些夷戎余孽作乱。”  
一说起正事来,宣帝便也顾不上再想他的绿翘,顺着朱煊的思路想了起来:“移民事大,朕怕强令百姓迁居,反倒闹得天下不宁。倒不如令当地驻军在彼屯田。只是这样的事既没油水,也不好干,唯有贺徵忠直,不计名利,可做得好此事。”  
朱煊随口答道:“凤玄也忠直。”见宣帝不应,便改口道:“西北天气不好,贺徵是南方人,去了未必受得住。不如一并交由杨清和殷正——左右他们师徒一直在宣府镇守,于那边民生军务都更了解。”  
听到那两个名字,宣帝就想起上辈子朱煊造反之事。这两个铁杆的朱煊党守着这么大片土地,万一哪天朱煊要反了,立刻就又是个西戎朝廷。他心中一冷,连忙摇头道:“朕还要用人平南疆呢。军屯之事还交贺徵去做,杨清在那儿帮朕看着吐蕃,殷正朕可是要调来平百越的。”  
朱煊笑道:“癣疥之疾,当不得陛下这样在意。只要给臣十万精兵,三个月内必可破之!”  
百越那边虽然兵力有限,但当地少有平地,大多是丘陵山地,水路众多,且气候极热,山中多有瘴气,北方兵员哪打得了这种仗?倒是阿仁在会稽练兵,不知能否尽快训出一批水军……  
谢仁那天离开时的决绝之态还在宣帝心头,微一触及便是一阵刺痛。他不愿再深想,只微笑着应道:“到时候正好令平凉王监国,朕要御驾亲征,与你一起平定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大家平安活过了世界末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火盆毕毕剥剥的响声,和宣帝更衣时的沙沙声。衣物下摆浸透了散发着腥膻味的浓浊液体,锦绣长裤更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宣帝光裸着双腿坐在床边,抱着换下来的衣物出神,不时看向正往浴桶里倒水的朱煊。  
水雾氤氲之中,他看不出朱煊的神情,只看得到他的头深深垂着,似乎一眼也不曾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倒水并不花多少工夫。雾气还未散去,朱煊就已直起身来,绕过水桶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抱起宣帝,送到了桶中。落入水中时,宣帝忽然抬手搂住朱煊的脖子,忐忑地叫了声:“阿煊……”  
朱煊低头在宣帝唇间烙下一吻,微笑着答道:“我去弄些吃的来,七郎先自己洗一回吧。”姿态语气倒都平和如昔,起身后还轻手轻脚地拆了他头上发髻,方便他一会儿沐发。  
宣帝也无心沐浴,匆匆勾出体内之物就呆呆地抱膝坐在水中。前方有屏风阻隔视线,看不见朱煊在哪儿,也不知道凤玄走了不曾。自打方才凤玄在门口出现,朱煊的情形就不大对,而凤玄那么落寞地转身离去,也叫宣帝心里有些发堵。  
怎么他前世纳的三宫六院都大度娴雅,人前人后的姐妹相称,从没给他闹出过一点问题,这辈子就麻烦成这样?谁说女人小性子、爱吃醋,分明是男人更爱吃醋,而且吃起来简直要人命啊!  
宣帝一手支额,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声。  
屏风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勾得宣帝腹中咕咕作响,诧异地问道:“阿煊还通晓易牙之术?”  
朱煊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这都是下人们在灶上煨着的,我只是端过来而已。七郎下朝之后还不曾进过饮食,总不能我吃饱了,却叫你一直饿着。”  
其实他刚才也吃得挺饱……宣帝并起腿来,将半张脸埋到了水里。朱煊撂下盘子,便从屏风后头穿过来,把他从桶里拉了出来,细细用手巾擦着他身上水珠。宣帝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闭上双眼,抬起头微张着嘴叫道:“阿煊……”  
那声音十分柔腻,充满了邀请的意味。朱煊的手轻颤了一下,又缓慢地擦了起来,待将水差不多蘸干了,便从一旁春凳上扽了件雪白中衣将人裹了起来。  
宣帝猛然睁开眼,握着朱煊的下巴,将双唇凑上去谆谆劝道:“阿煊,天色不早了,不如待会儿再吃吧?”  
他从未这么明确地邀请过,朱煊却坚定地拉开了他的手,同样明确地拒绝道:“凤大人还在院外守着,我实在不忍在他面前与陛下欢好。”  
宣帝呼吸一滞,忽然间就生出种无力感,呆呆地坐在凳上,由朱煊替他换了套衣裳。  
那衣裳也不知是怎么备下的,竟和他穿出宫的那套差不多少,若不细看暗纹,就是身边宫人大抵也可哄过去了。  
不只衣服合身,就连摆上桌来的饭菜也是他最喜欢的。待看到桌上菜肴时,宣帝心中又是一颤。朱煊自幼出入宫帏,年少时更常与他一道用膳,知道他的饮食偏好并不奇怪。但能一直记到如今,仅为这趟相会费下这么大工夫,却是极不容易的。  
连他自己都只想着床第间事,朱煊却还布置得如此细致,衣物饮食,无一不合他的心意……宣帝的筷子举到空中,迟迟不知落在哪里好,朱煊便替他布了几样菜,柔声劝道:“不必担忧凤大人,我总不会叫他饿着,已替他拣了几碗菜送去了。”  
唉……凤玄,凤玄还没走。  
这孩子的性子也真太倔强了,若是一般人受了皇帝这样的斥责,早该明白伴君如伴虎,断绝不该有的念头,立刻离开此地吧?明知道朱煊在,根本就用不到他,他还守在这儿做什么……  
宣帝暗暗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在叹谁,食不知味地夹了两箸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朱煊默默抬起头,倒了杯热酒递到他唇边,十分恳切地劝道:“陛下要是真舍不得凤玄,把他叫进来侍驾也是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地方,不该因我扫了陛下的兴。”  
宣帝叫他刺得连酒也咽不下去,偏又无可反驳,只得讪讪答道:“阿煊这是吃醋了。凤卿又不是后宫妇人,提什么姻缘。朕一向视他为朕之颜回,当时之错当时便已省悟,如今既然和他了断了,以后便只会拿他当普通朝臣看。”  
朱煊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淡然笑道:“原来凤玄是陛下之颜回,那陛下又如何视我?”将来有一朝厌倦于我,以后是要拿我当普通朝臣看,还是欺君犯上的罪人看?  
宣帝不知他心中忧思,也随着他笑道:“朕便以阿煊比郭令公如何?现下为朕开疆拓土荡平天下,将来更要留给皇孙做辅政之臣。”  
朱煊心中便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想法。不过看宣帝这样努力哄他高兴,他也不愿令两人一起难受,便即接口:“我比七郎还长四岁,哪里等得到平凉王登基,只有缘份和七郎做一世君臣罢了。”  
宣帝皱了皱眉,轻轻摇头:“做皇帝也要看天命,或许天命只让朕做十年皇帝……如今已过了一年多了……”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不愿再往下说。  
朱煊却不知根底,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心中一动,幻想起了宣帝退位之后,两人携手并肩逍遥江湖的日子。他越想越觉心动,目中已泛起一片醉人神彩,握住宣帝的手,动情地答道:“七郎若逊位,我就也辞了官爵,陪你踏遍天下山水,看尽世间风光,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  
宣帝垂下目光,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答了一声:“好。”  
两人之间气氛终于缓和如初,吃罢饭后,又在山间看了阵景致,天便已交了申末酉初。朱煊看着天边几乎已贴到山顶的红日,恋恋不舍地拥着宣帝劝道:“该回去了。”  
此时天寒风冷,宣帝又才经了一回云雨,受不住马背颠簸。朱煊便备了一辆马车,对背后默然站着的凤玄拱了拱手:“有劳凤大人送陛下与我回京。”  
三人叫车厢隔在两处,虽也尴尬,倒比都骑着马,互相见着好些。宣帝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风景,朱煊就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解说景物风俗,倒也缓解了路上无聊。直到马车经过城外一个茶棚时,宣帝的目光忽地叫一个身影勾住,心中也惊起了滔天波浪——  
那个身影也是此时不该见到的,他前世曾有过的红颜知己——绿翘!  
按着上辈子的时间算来,绿翘虽然比阿仁略大一点,如今也只该有十三四岁。可他方才惊鸿一瞥,在路旁看到的那个身影却已是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十八九岁的成熟女子模样。她斗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粗布男装,但宣帝对她熟悉至极,只遥遥看了一眼,便从那秀美的鼻子和下颔曲线中认出了人。  
难不成她也和阿仁一样提前出生了?难不成她也变成男子了?宣帝几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紧紧落在那已变成小小黑点的窈窕身影上。  
若没有谢仁的前车之鉴,若身边没坐着朱煊,他说不准已停下车亲自去见绿翘了。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折腾,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还能于男女之事上有任何好运。更何况绿翘可不是阿仁那样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良将,这小妮子当初是百越送来的刺客……  
刺客!宣帝猛然清醒过来——百越已派了刺客来,这么说来他灭百越的行动必须比上辈子提前些,眼下就得想法子应对了。  
然而他将来又该怎样处置绿翘呢?毕竟是上辈子深爱过的女人,就算这辈子未必能收进宫里,他还是不大舍得叫这么个可人儿给人杀了。只是绿翘如今是男是女,可要早些分清……他正想得入神,朱煊的声音却已在背后泠泠响起:“七郎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宣帝不知怎地,心虚得砰砰乱跳,抚着胸口定了定神,才拣出可说的告诉朱煊:“如今北疆已定,待百姓休养生息一阵,便可挥师南下,平定百越一带了。”  
朱煊神色也严肃起来,点头应道:“百越虽不如西戎危害那样大,毕竟也常有骚扰边关之举,不如一并平灭了,叫天下皆归王化。只是要在南方动兵,还要先安定了北方——最好是迁些百姓去口外扎根,免得那些夷戎余孽作乱。”  
一说起正事来,宣帝便也顾不上再想他的绿翘,顺着朱煊的思路想了起来:“移民事大,朕怕强令百姓迁居,反倒闹得天下不宁。倒不如令当地驻军在彼屯田。只是这样的事既没油水,也不好干,唯有贺徵忠直,不计名利,可做得好此事。”  
朱煊随口答道:“凤玄也忠直。”见宣帝不应,便改口道:“西北天气不好,贺徵是南方人,去了未必受得住。不如一并交由杨清和殷正——左右他们师徒一直在宣府镇守,于那边民生军务都更了解。”  
听到那两个名字,宣帝就想起上辈子朱煊造反之事。这两个铁杆的朱煊党守着这么大片土地,万一哪天朱煊要反了,立刻就又是个西戎朝廷。他心中一冷,连忙摇头道:“朕还要用人平南疆呢。军屯之事还交贺徵去做,杨清在那儿帮朕看着吐蕃,殷正朕可是要调来平百越的。”  
朱煊笑道:“癣疥之疾,当不得陛下这样在意。只要给臣十万精兵,三个月内必可破之!”  
百越那边虽然兵力有限,但当地少有平地,大多是丘陵山地,水路众多,且气候极热,山中多有瘴气,北方兵员哪打得了这种仗?倒是阿仁在会稽练兵,不知能否尽快训出一批水军……  
谢仁那天离开时的决绝之态还在宣帝心头,微一触及便是一阵刺痛。他不愿再深想,只微笑着应道:“到时候正好令平凉王监国,朕要御驾亲征,与你一起平定天下!”  
☆、第56章  
回到宫中后,宣帝便拿了纸笔颜料,打算画下绿翘形象,叫人在京城内外搜寻,早些送入宫来。虽然这辈子未必仍能有缘份在一起,但凭着前世恩情,怎么也要将她救出火坑,免得她再受百越王驱使,过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  
略画了几笔,宣帝又有些心惊地发现,他竟已记不大清绿翘的模样了。不论他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想得起白天在茶寮见到的那一管秀美的琼鼻,和下半张脸柔和的曲线。可那张脸上应是生的一双怎样的明眸,眉是画作柳叶或是联娟,竟都模糊一片。偶尔在脑中闪现一丝印象,却总不真切,强画出来也觉着不像。  
不过短短两年未见,其间又没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怎么就能把自己曾千娇万宠的爱妃给忘了?宣帝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慌乱,干脆借着现成的纸笔,把从前绕在他身边的后宫佳丽都画了一遍。  
而结果显然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他笔下那些女子竟都长得差不多少,而他脑中回忆起来的时候,这些人也仿佛都蒙着一层烟雾,最后只剩下个极淡薄的影子,外面虚虚包着“温柔”“端装”“娇媚”“可爱”这样的形容词。  
宣帝终于停下笔来,惭愧地对自己,对那些已不知归了谁家的美人们承认,他实在是个凉薄的人。  
王义在一旁恭维道:“陛下画得真好,这美人就跟活的一样,虽然衣着打扮不一样,但看那模样神气,硬是能看出就是一个人来。我刚才看着就想,陛下莫非从哪儿见了这么个美人,才能画得这么真?”  
都一样吗?他明明画的是徐皇后、石贵妃、陈淑妃、简芳仪、绿翘、清雪……每张画的都不是一个人啊!他还特别注意把每个人的衣服和姿势都画得不重样的……  
看来他只会画这么一张脸,以后也别学人家以画像寄托相思了。  
宣帝讪讪地将画纸都卷了起来,随手付与王义,感伤地吩咐道:“都烧了吧,这种东西留着也没用。”  
王义珍而重之地捧着画,连连劝道:“圣上墨宝怎能就烧了?再说,若圣人真喜欢这女子,叫人下去悄悄查访,弄进宫来不就得了?就是她身份再低,封个采女也不为过。”  
宣帝考虑了一下是否通缉绿翘,但想到自己根本不该认得她,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这张画画得本也不像,何况她如今女扮男装,更不好找了。”  
反正再等些日子,百越王自然会想法把她弄到宫中行刺,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就在宫中守株待兔的好。上辈子攻打百越时,绿翘为他献计献策,立下过数次大功;这辈子虽然他已对百越了如指掌,却也要好  
生安置她,不负她上一世的功劳和那些恩爱。  
他想着想着就发起呆来,脑子里的美人很快变成了那几个纠缠不清的臣下,并连身上都有了些反应,脸色时红时白,投入得回不过神来。王义一向精于揣摩圣意,见他不知神游到哪去了,便悄然退出门去,捧着那卷画暗暗想道:“又是女扮男装,看来陛下还是好这口儿。若不找不着那人,不如想法把谢太守召回来……”  
那天过后,宣帝再也没提起过画上美人。早晚除了上朝理政就是亲自教导平凉王,日子过得连王义看着都嫌清苦。往日朱煊时不时地还会和宣帝出游;淳于嘉偶尔也会进宫;后来又添了个凤玄,虽说入宫日子不多,但却得宠的厉害,官位是眼看着几级几级地往上升的。  
难不成陛下这回是动了真心,除了那个美人,别人都不想要了?  
身为大内总管,王义是绝不能眼看着宣帝受委屈的。于是他趁着凤玄在殿前值班时,抱着御笔画的美人图找了过去,把人拉到一旁悄悄问道:“不知那日凤大人护送圣上出游,路上可见了什么人?陛下回宫后念念不忘,御笔画了许多张图像……”  
说着就把那些图画拿出来给凤玄看。  
凤玄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细看了两回,竟隐隐觉着这人有些熟悉。他不动声色地应下寻人之事,向王义讨了一张画像,回到家中又细看了半宿,反复回忆宣帝是何时又看上了新宠。  
那天在山上,宣帝和朱煊分明已是或许终身之势,还当着朱煊的面与他划清界线,是什么时候又遇上了个女人的?  
这一夜凤玄也没能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他脑中现化了无数情境,纷乱非常,到后来心中忽然一颤,硬生生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额上冷汗涔涔,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画上的美人像谁——那双眼分明就像他自己!  
他拿袖子擦了擦额上汗水,伸手将锦被堆到一旁,翻身下了床,冲到桌旁点起了蜡烛。若真是、若真是像他,那岂不是说明,其实宣帝心爱之人一直是他?只不过碍于大将军先到一步,陛下不忍舍故纳新,才只好违心地……  
火光在无边黑暗之中乍然亮起,凤玄已迫不及待地擎起那支烛台,点亮屋内所有灯烛,展开画卷重新细看。  
——确实是像他!别的地方倒还平平,那双眼却是神韵灵动,越看越像他!  
这个秘密怕是王总管也看不透,旁人(朱煊)更是做梦也想不出,只是陛下总不肯认,这点却有些为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在凤玄嘴角绽开,他双手捧画,眼中透出坚定的光芒,直坐到外头敲  
响三更,才小心地卷起画像,收到了墙边多宝阁中。  
过了数日,王义又私下见了他一回,问他可找到了画中女子的下落。他已是智珠在握,气定神闲地答道:“画中人的下落凤玄已有了眉目,请王总管安心等待,我找到机会便会与陛下说清此事。”  
王义长吁了口气,安心地笑了笑:“我就道凤大人善体上意,做事又周到,一定能找到陛下的意中人。此事若成,陛下也必不吝封赏,到时还请大人多提携我。”  
有了王义的支持,凤玄对自己的打算信心又更深了几分,只待时机到了,就要与宣帝当面说开。  
这机会来得也并不晚。又过不多久,朝中便收到消息,说是百越要派使团入京,与大夏结两国之好。那天御前讲学时,宣帝特地将凤玄留下,话语间隐隐提到了这件大事。凤玄是曾亲耳听过宣帝灭百越之意的,然而他并未按着宣帝的意思劝他出兵,而是讲起了书上的道理。  
“《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是因为国君的命令对天下影响极大,想要天下安定,国君便要事事缓行,不可急燥。陛下即便不到两年,已经两征西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宣大等地几近靡烂,边城百姓大多流亡关中,以乞讨为生。此时治理边关几省尚来不及,若再连着用兵百越,只怕国库拨不出款,民力也难以为继了。”  
宣帝静静听着,并无不悦之意,待他说完了,还主动认错:“朕的确忘了流民之事,如今战事已毕,正好可在宣府及以北地方划分田土,鼓励百姓垦荒。此事明日上朝时再作计较,凤卿继续说吧。”  
凤玄微微一笑,自御案前拿了支笔,在案上画了起来。宣帝垂目看着他的笔触,不时轻叹一声。  
王义在旁端茶倒水,借着这机会看了两眼,似乎是个地形图,就想到了凤玄答应替他找的那个美人的下落。他心下暗笑,和凤玄对视一眼,悄然带人退出了殿阁。  
凤玄神色不动,笔下画得却越发快了。宣帝越看越惊讶,绕到他身旁细看了起来。虽然还只是略具雏形,但以宣帝的见识,已能清楚辨认出来——这分明是百越地图!  
想不到凤玄这般年纪就已记下地图了,他还以为凤玄当初是弃文从武之后才研究这些的。宣帝赞叹一声,便听到凤玄在旁说道:“陛下虽然雄才大略,但也不能征伐太过,不给百姓和军队留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何况大国不过欲兼并土地,小国不过欲侍大国,我朝只需稍释善意,叫百越全心依附,倒比两国相争更强。”  
可那百越王并无善意,这回送来的使者之中还会有个美丽的女刺客。这些虽  
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今生却还没有实证,不能拿出来说,因此宣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看那地图。  
凤玄又添几笔,便将地图摊在案上,对宣帝笑道:“陛下赐了臣一幅画,臣今日便也将这幅图回报陛下。这是臣家中传下的地图集中所载,虽不算尽善尽美,眼下也算难得了。”  
宣帝正看着画啧啧赞赏,猛然回过神,诧异地问他:“什么画?朕何时赐你……”  
凤玄便提起笔来在纸上画了一双飞扬的眉眼,略有些腼腆地偏过头去看宣帝:“陛下那副画虽寄托美人,然而臣岂能看不出画中之人究竟是谁?”  
宣帝低头看向纸上那双眉眼,少顷认了出来,不由得“哎呀”一声,心中百味杂陈。凤玄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记了起来,目中也是光华闪动,羞涩又坚定地扶住宣帝:“陛下今日既是叫臣来讲学的,臣就接着讲讲为君之道。《老子》有云:‘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这不只是治国之道,亦是为君之道。以君下臣则得臣,以臣下君则得君……”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前倾身,揽着宣帝的背压到了御案上,近乎呢喃地在他唇间低语:“既然陛下如今不肯下臣了,那臣便来下君。臣只要得陛□旁一席之地即可,此后必当粉身碎骨以报之……陛下可许大将军,独不许臣么?”  
两人的身体密密贴合,说话时那微微开合的唇瓣便与相磨擦着,身上的反应一丝也无法互相隐瞒。宣帝闭上眼,艰难地偏开头答道:“朕一直拿你当冢宰之才看待,怎么舍得因私情污了你的名誉,叫你以后仕途艰辛……”  
凤玄轻叹一声,苦笑出声:“我早已没了名誉……我当初入宫侍疾之后便与堂兄坦白一切,凤家那里怕是已经要开祠堂逐我出族了。若当真有那一日,就是陛下再关爱我,臣……臣注定要辜负陛下期许了。”  
宣帝心中震惊不已,瞳孔蓦然缩小,一时说不出话来。凤玄在他腮边轻吻了几回,满足地说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陛下待臣情深义重,臣自当以此身报之。之前是臣想岔了,陛下放心,今后臣定不会因旁人也爱慕陛下便裹足不前,辜负了陛下的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试着虐,但实在太超出能力了,我决定还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第57章  
凤玄并非头一次向宣帝表白。可宣帝之前一直希望他在朝中建功立业,不要把人生虚耗在自己身上,每每都以教诲引导为主,从不给他什么承诺。即便两人已有过数次身体相亲,宣帝还是固执地认为,那都是时势所迫,并非真有恩爱之情在其中。  
现在宣帝才知道,凤玄为了这几句看似平淡的表白,背地里已付出了多大代价。  
凤氏世居圣人之乡,家里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召他回乡,不会再让他为官。而他硬顶着父母兄长的压力留在朝中,几乎等于公开与亲人决裂,若事态再恶化下去,他父母真告他不孝、逐他出籍,或是凤氏族中将他除族的话……  
凤玄的前程自不必说,连名声也要毁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早和自己商量?怎么不能做得聪明点,如朱煊和淳于嘉那样,只偷偷行事,不令天下人知道?  
怪道王义将那画私下给了凤玄而非别人,恐怕连宫里的人都知道他委身侍君了!  
这么一来,凤玄的名声已如白染皂,再洗脱不回来了;唯有宗族中的不谅解,或可用皇权威严代他扛住。不论如何,凤玄为他的付出已是太多,所求又这样少,他之前不知道也还罢了,如今既知道了,又怎么能毫无愧疚地把人再推出去?  
也就依他所求,算作补偿吧。  
宣帝抬手捧住凤玄的脸,本拟狠狠骂他一顿,张了张口,终是化作了一声淡若云烟的叹息:“委屈你了。”  
那双手从凤玄的脸颊上滑过,到脑后相交,把他的双唇紧紧按到自己唇上,主动探出舌尖与他相纠缠,无声地鼓励起来。  
这样的态度也让凤玄心中越来越笃定——宣帝对他也是与众不同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妄想。虽然西山之事还历历在目,但方才那句重若千钧的话语,和随之而来的动作,已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宣帝的心意。  
这也许就是缘份,凤玄暗想。  
当初他不知为何被宣帝召入京中,全天下都以为自己是要入宫的,当时他还坚信自己只是因才华而被圣上所知,哪想得到会有今天?这一路走来,其中虽有许多误会波折,但结果却是顺天应人,也算得上圆满了。  
他眉目舒展,小心翼翼地解开宣帝的衣袍,露出层层束缚之下,矫健又柔韧的身躯。书案极窄,宣帝腰以下都是悬空的,头也微微抬着,颈上因为用力而显出两条筋索,微突的喉结正轻轻蠕动,仿佛正在邀人品尝。  
凤玄也就顺应己心,一手托着宣帝后脑,低头含住颤动的喉核,舌尖绕着它不停打转。要害落在人口中的感觉令宣帝别扭之余,喉颈间的感觉又分外敏锐了起  
来。甚至每次呼吸都能令他更近一点触及凤玄的唇齿,喉咙因不自觉地吞咽口水而蠕动,又因此令那刺激更深几分。  
他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睫毛也不停抖动,眸中似蒙上一层水光,细看其间,正倒映出凤玄的模样。散开的衣襟之下,半遮半露着已然被屋中寒意和他体内火焰交攻得挺立起来的鲜□首,随着他的呼吸颤抖起伏,似是枝头初生的红豆,正等着人采撷品鉴。  
凤玄也并没辜负这般美意,一手捏住其中一颗,时捻时揉,指腹在上头蹭了又蹭,拨弄得那两颗红珠涨得坚硬,下方精壮坚实的胸膛也随着他的手指不断起伏,与他越贴越近。  
随着欲丨火不断攀升,宣帝的腿软得支不住力,全身重量都压在条案上,手无力地往下一落,便把桌上奏章拨得满地都是。一旁笔架也随着书案一同摇动,大小不一的羊毫笔相互碰撞,清脆的声音便如钟磬般次第响起。  
那声音和着玉佩落地的泠泠响声,犹如伴奏一般,给这段旖旎风光更添了几分情致。凤玄抱起宣帝的双腿,将下裳与锦裤层层褪下,仅留下一双罗袜罩在双足上。  
殿内却有些凉,宣帝瑟缩了一下,神智稍稍清醒,双手扣着桌案边缘,用力抬起头来,无力地说道:“不能在这儿……”若真在这桌上做了起来,那些奏折就都不能要了。  
撕坏揉皱还罢了,若不小心沾上些不该沾的东西,他拿什么脸再发还给大臣?  
凤玄却是倔强起来,凑到他身前跪下答道:“陛下既已应臣,为何如今又要推拒?莫不是臣不如大将军能令陛下欣悦?臣可与人多学习,但求陛下予臣精进的机会。”  
两人之间距离实在太近,凤玄张口时,双唇几乎就凑在宣帝欲望上,呼吸间热气更时时吹拂其上。那鲜润嫩红的龙根就凑在他唇间,几乎要被那双温热的唇含进去,只这么一蹭一蹭,宣帝便觉神魂为之所夺,再想不起奏折如何了。  
甜腻的低吟在案上响起,一声紧似一声。凤玄也知趣地不再抱怨,而是将那唇间之物含了进去,不停吞吐,用舌间华池之液润泽,又将那两条无力垂着的腿架在自己肩头,以手指沾了些流下的津液,缓缓向下方探入。  
然而那津液却似有些不足,凤玄怕宣帝疼痛,试了几回便不敢再试。本拟去找些润滑之物,可他又不似淳于嘉那般熟悉环境,就是要找也无从下手。  
正在为难间,他忽然见着地上滚落着一支毛笔,毫尖上蘸了朱砂,红艳艳水润润,管身却是玉质雕成,光洁细腻,或可一用。  
凤玄心中一动,伸手捡起笔来,抬起头低声  
劝道:“陛下略忍耐一下,可能有些凉。”  
凉?宣帝隐隐听到这话,却心因中迷蒙,未能便理解其意,只轻哼了一声。凤玄只当他是同意了,将笔尖在后廷口处试探着点了一下。  
那种冰冷的刺激令宣帝猛然瑟缩,身体用力向上弓起,那圈淡色的褶皱也缩紧了起来。那笔却稳稳握在凤玄手中,在宣帝身上轻轻划动,湿润的羊毫四散开来,裹着光滑的玉质笔身,毫无滞涩地送了进去。  
那凉意开始还刺激得宣帝十分不适,很快便被人体的温度同化,变得温暖滑润。出入时细柔的毫尖还会带来轻微的□刺激,比手指或更粗的那样东西,又有种更令人心痒的愉悦感。  
宣帝睁大双眼,看着藻井上斑斓的彩绘,急促地喘息着,低声吩咐道:“再深些……”  
随着那笔出入,一道混着细细红点的淡粉色清薄液体自他股间流下,映衬着周边一圈朱砂色,艳丽妖娆得惊心动魄。  
凤玄再也忍耐不下去,抽出那只朱笔丢到一旁,站起身来,顺着那朱红入口纵送进去。宣帝几如融化了一般瘫在案上,神色迷离地看着凤玄,无意识地收缩着后廷,一下下吸吮诱惑着凤玄更加深入。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凤玄便能依他教导,深入浅出,一下接一下不停动作。深深进入之余,更擦着宣帝肠壁上那点最敏感之处轻轻碾磨,逗弄得他身前昂扬的龙茎痛哭流涕,随着宣帝身体抖动,还有许多洒到他身下奏折之上,染得处处皆是不雅痕迹。  
看着宣帝压在奏折之上,将御案弄得一片混乱的模样,凤玄竟丝毫不觉着有悖礼法,反而感慨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我欺也。若非臣昔日在乡中有几分才名,今日又怎能登明堂、侍天子?”  
宣帝目光涣散、鼻息粗重,几乎已沦入欲丨海之中。听了他的话,却强睁开眼,微微摇头:“朕召凤卿入京,是因为上……是因有神仙托梦于朕,言卿贤能忠直,朕才会破格提拔,将卿召入京中,亲自教导。”  
凤玄怔忡了一下,旋即又动作起来,伏低身子问道:“那神仙在梦里可说过,臣将来能一直留在陛□边服侍?”  
宣帝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尽力摇头,喘息良久才答道:“你在梦中,何尝失脚……你是朕心腹爱将,仕至大将军……”  
凤玄动作猝然停顿,摸着宣帝的脸颊问道:“臣若做了大将军,那大将军……”  
难道入宫做了皇后?  
宣帝摇了摇头,黯然答道:“梦境而已,何必追问。”  
凤玄猛然想起来,当  
初宣帝召谢仁入朝,为的就是梦见谢仁可以母仪天下。这么一来他倒似悟出了些门道,追问了一句:“那么陛下梦中,谢太守本是女子,还做了皇后?”  
不,他留书出走了。  
宣帝闭上眼再不回答。凤玄心下暗测,觉着谢仁八成也未有好下场,便不再多问,双手托住宣帝腰身,轻轻舔着落在他身上的粘液,纵身递弄了几十回,也将一片精忠送进了宣帝腹中。  
宣帝虽然疲累,还是勉强抬起手拍了拍凤玄:“不提梦中之事,今后朕必定想法劝说你父母兄长并族中长辈,尽力保住你的前程就是。”  
凤玄将他抱到龙椅上,从怀中掏出汗巾清理污浊,坚定地答道:“臣不在意前程与名声,只要能留在陛□边一时,已是天赐之福了。”  
门外忽然传来声声清脆掌声,大门被人自外头推开,一道爽朗的笑声自外头传来:“好,好。凤学士果然忠义,难怪陛下对你这般宠眷,连自己亲许的诺言也可不顾了。”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一个挺拔如松柏的身影便自门外踏入,面上满是笑容,目中却是一片冷意。  
“臣也不是第一次听陛下提那个梦了,似乎那梦中之事,陛下十分当真,所以不管那梦有多荒诞,错了多少回,还要依着梦中之事来对待眼前活人吗?”  
宣帝一手撑在扶手上,面色微微泛白,目光掠过凤玄,直落到朱煊身上,哑着嗓子说道:“阿煊,你听朕解释。”  
凤玄已将龙袍盖在宣帝身上,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起身直面朱煊:“大将军,下官知道你与陛下定情在先,可后宫自有规制,你便再受陛下宠爱,也只能占一身宠爱,不能叫陛下为了你不近他人。”  
朱煊淡淡看了他一眼,叉手望向宣帝:“我何时说过不许陛下纳凤玄和谢仁。我只想问陛下,你那梦中究竟还有多少人?也好早做准备,免得一会儿冒出一个,叫臣不能提前准备,和这几位重臣亲近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刹不住,还是写肉痛快  
☆、第58章  
宣帝听得头皮发麻,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势,连忙劝道:“阿煊,凤卿,你们是朝廷大臣,凡事当以大局为先,何必如妇人一般,哓哓不休地争风吃醋?”  
他不劝还好,一劝起来朱煊心火更盛,冷笑一声,盯着他身上那件龙袍道:“陛下说笑了,若真是妇人,岂能进这文德殿,于御案之上奏折之间,引诱陛下行此有伤圣德之举?”  
他缓步走到书案前,弯下腰捡起了那支滑腻腻的笑,又拈起一封沾了点点浊液的奏折,翻掌亮给宣帝看:“臣当真想不到,这召见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竟能被人秽乱成这般模样。陛下可是要用这样的笔批阅奏章,要将这样的折子发还大臣?”  
宣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喉结微动,其上的淡淡红色更加鲜明了几分。朱煊丢下手里的东西,大踏步往龙椅处走去,凤玄便拦在他身前,神色恬淡得仿佛殿中乱象与他毫无关系。  
“凤玄忝任御林军统领一职,大将军若再近逼圣上,莫怪凤玄行护驾之责了。”  
朱煊终于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右手微抬,倏然向他衣襟抓去。凤玄反手拆开,踏上前一步,左手行云流水般点向他右臂曲池穴。眨眼之间两人便已过了五六招,好在还算点到为止,并未真见了血。  
即便不见血,宣帝也看不下去了。他在身上来回摸了一遍,除了一身龙袍,竟没有可扔出去的东西,急得顾不上外头还有内监侍卫在,狠狠在椅子上拍了一把,厉声喝道:“都住手!在朕面前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谁再敢动手,朕便立时叫人进来拿下你们,到诏狱里反省几天去!”  
宣帝动了真怒,两人只得各自罢手,整理整理本也不怎么乱的官服,向宣帝下跪请罪。  
即便腿是跪着的,朱煊的头却是一直扬着,双目直盯着宣帝,气势凛凛地说道:“方才叫凤大人打搅了一下,臣倒差点忘了。还请陛下为臣解惑,你那梦中到底有多少个入幕之臣,今日不妨一一说明,免得哪天不小心再撞上这情形,大家都觉尴尬吧?”  
凤玄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跪着,目光也迟疑地落到了宣帝身上,似欲同问,又似不愿从他口中再听到任何人的名字。  
宣帝目光游移,有些烦躁地说道:“一个梦而已,追问何益?快平身吧,把这儿收拾一下,叫人看见了成什么体统……”  
朱煊这回终于快了凤玄一线,在宣帝“平身”二字出口时,便已坐到了龙椅上,一手探到那件外袍之下,抚上了他被汗水或别的汁水湿透的光裸身躯。  
凤玄刚要抢过去,朱煊便已换了副庄严神色:“凤大人还  
不收拾御案?莫不是要让人看见这般狼藉,因你之故,损伤了圣上令誉?”  
说话之间,一只手指已落在宣帝颈间微红的那片骨肉上滑动,朱煊似笑非笑地低下头,仿佛带着千钧之势迫向宣帝,继续追问:“那梦如何,我本并不想管。可是陛下对梦中之事实在信得太厉害,臣只怕不问清楚了,哪天就会被陛下梦中所爱之人无声无息地夺了手中一切。”  
那只手轻轻滑下宣帝下颔处,抬着他的脸,迫他与朱煊对视。在这强硬的态度之下,宣帝也只得无奈答道:“你先放开朕,不过是梦而已,朕又有什么不肯说的。”  
朱煊依言放开了手,却又把宣帝拢在怀中,细心替他穿了衣裳。凤玄随意瞥了一眼,并不计较这点得失,而是逐一拾起地上奏章,分门别类收拾好放在案头。  
宣帝细细回想前世经历,在脑中略微删减了些,娓娓讲了起来:“朕在那梦中,本该是明年——那时是元初二年,才登上皇位。自成帝登基之后,朕就在临川王府韬光养晦,因成帝荒淫无道、残暴无德……”他的声音顿了顿,神色黯淡下来,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位救他于水火的小皇嫂,和温柔貌美、深明大义的王妃和侧妃们。  
朱煊不能扒开头皮看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看这如丧考妣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想起了成帝旧事,连忙抱紧了几分,温柔地哄劝道:“咱们不提此事了,我只想知道,我在陛下梦中可是早早就死了,又是怎么个死法?”  
被朱煊一打岔,宣帝也不再想那些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在他生命中的如花美眷,眨了眨眼,缓缓复述着自己前世的经历:“那时因成帝骄奢淫逸,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又有西戎、百越南北呼应,时时作乱。朝中也拿不出钱整备军队,国力衰微到了极处,两年之后,你在西北……”  
宣帝含糊了一下,低低垂下头,遮住了面上神情,心念电转,到底把他心底最在意的那件事添添减减地说了出来:“后来……是凤卿将你的尸身送了回来。朕便用他为大将军,一年多后带他御驾亲征,苦战数月,终于平定了西戎。”  
当时盒中那灰败的人头与眼前生气勃勃的俊朗脸庞在宣帝眼前交错晃荡,闭上眼也无法抹去。这短短几句话,宣帝却说得无比艰难,说到平定西戎时,便立刻停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阵。  
朱煊在他面上轻轻抚摸,眼神微暗,却朗声笑道:“梦中之事,七郎还要当真么?西戎如今已由我平了,我也还活着,而凤大人却是文臣,谢太守又是男子……可见那梦并非什么神仙所托,只是宫中一时有妖氛祸乱,后来七郎着人做了  
一个多月法事,自然也就荡涤清了。”  
宣帝与他对视一眼,勉强笑了笑。却见朱煊的目光在凤玄身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凤大人能在陛下梦中当上我的寄情替身,也算是咱们有缘。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硬叫凤大人离开七郎了。”他微微一笑,转向了凤玄:“只是你既然有幸侍君,也得有侍君的本事。我若不抻量过你一回,总不能放心……”  
凤玄已放下了手中奏折,微笑拱手:“凤玄于文武两道皆有涉猎,悉听大将军安排。”  
朱煊嘴角也挑起一丝完美的弧度,目光冷冷地落到他脸上:“既然凤大人胸有成竹,择日不如撞日……”  
“胡闹!”宣帝猛地在朱煊身上拍了一下,“方才朕的旨意,你们是没听到吗?”  
朱煊按住他的手,轻抚几下,心平气和地答道:“凤大人是雅人,我与他切磋的不过是侍奉圣上的本事,又怎会一味斗勇耍狠,令陛下担心?”  
听到“侍奉圣上的本事”这几个字,凤玄脸上一热,又回忆起元旦那日与淳于嘉一同服侍宣帝之事。岂止是他,就连宣帝自己也想到那时境况,面红耳热之余,身上竟难以自抑地兴奋起来。  
朱煊温柔地看着宣帝,低声说道:“既是私事,最好不在宫中比。臣知道一处绝好的地方,洁净清幽,人也可靠。到时候我与凤大人各凭本事,请陛下评判如何?”  
宣帝十分心动,然而仍是缓缓摇头,底气不大足地拒绝了他:“此事……简直荒唐,朕又岂能跟着你们这般胡闹……”  
凤玄却已走到近前,朗声答道:“愿凭大将军吩咐!”  
朱煊目光灼灼地看着凤玄,也沉着地答了一声:“好!”放开宣帝奏道:“七郎从前与我说的那个营伎宋梳烟,我已找出来了。她家中十分清净,我也不占凤大人这点地利的便宜,只是近日百越使团进京,暂时比不得,待人走了,就请陛下主持此事。”  
宣帝心下既想再见见那个前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又觉着自己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在美人面前只能丢脸,犹豫再三,定不下主意。反倒是凤玄十分痛快地接下了这份挑战,与朱煊约好,待百越使臣离去便要当面比试。  
两人出门的时候虽还是暗潮涌动,到底是比方才险险就要动手的态势强得多了。门外的王义目送他们离开,才悄然摸进殿内问道:“陛下,方才大将军不曾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吧?”  
宣帝正揉着眉头发愁,看见他摸摸索索的样子,立时想起凤玄在他书案上画下的那双眼。画得真好啊,不知是私下揣摩了多少回,尽得他笔下精义  
……可那原画,是谁给他的?  
两道冷厉的目光扫到王义脸上,吓得他缩了缩项,趴在地上喊道:“小人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请皇上明鉴!”  
明鉴什么?你把朕卖得不轻啊!宣帝怒喝道:“朕叫你烧了的画,为何不肯烧去?自去内务府领罚,这三个月的俸禄不要领了!”  
王义委屈地问道:“莫不是凤大人没找到那位佳人?陛下不是说了不急着找人,何苦迁怒我呢?”  
宣帝一时哑然,又不能照实说出那幅画惹得凤玄和朱煊醋海生波,方才叫他受了惊吓。他烦闷地挥手骂道:“自作聪明,朕不叫你做的事,你胡乱安排什么?立刻把那画烧了,着人重新铺设殿中什物,再要教坊加紧调丨教美人,不可叫百越使团献上的人比了下去!”  
虽然绿翘歌舞算得上天下无双,虽然他也不愿别人比了她下去,可如今两国立场不同,还是先把胳膊肘拐到里头来吧。宣帝想起那日惊鸿一瞥,不免又连带想起凤玄的强势表白和朱煊那一场荒唐的约战,神情越发阴郁。王义不敢再说话,唯唯退下,苦着脸捂住荷包,安排宫人干活。  
三月初三天气新,长安水边不知是不是多丽人,宫中却着实多出了不少丽人。  
一位容貌清秀、满身书卷气的百越使臣依着夏朝大礼向宣帝跪拜问安,起身之后,便言笑宴宴地说道:“百越贫寒,拿不出什么出色礼物进献陛下,唯有这些宫中自幼调丨教起来的女子还算能歌善舞,或许能博陛下一笑。”  
宣帝看着款款踏舞上殿的各色美女,以及在众舞女如花瓣般分开后露出来的那位熟悉已极,却完全不像他画像中人的绝艳佳丽,目光掠过下头坐着的凤玄和朱煊,安然答道:“朕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童同学的地雷和carbuncle202同学的火箭炮  
☆、第59章  
百越献上的美人分座两厢,各自抱着乐器。先有泠泠琴音响起,而后箫管呜咽、箜篌婉转,满殿丝竹调共相调和,奏起了一曲《梅花三弄》。  
十数名着高腰襦裙、长袖罗衫的舞姬在场中翩翩起舞,腰肢摇曳,姿态婉妙异常。而领舞之人就是宣帝前世宠爱不已,今生也曾不时想起的绿翘。  
她的打扮却和伴舞之人都不相同,一身水红纱衣,衣袖宽大,披着烫金披帛,举手投足之间,丰满雪白的藕臂便露出半截,手腕上套着几只玲珑金环,衬得那双手越发纤秀优美。右手中握着一把团扇,时时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横波目,目光如饴糖般甜腻腻地流向宣帝。  
若非前世已收了她,宣帝自己都不肯相信这样娇媚可爱的女子会是刺客。  
他手中轻轻打着拍子,含笑看向绿翘,神态虽然自然闲适,心底却有些感慨——若是绿翘早来一年半载,他何至于心如死灰,美人就在面前也提不起兴致,只想着这回她要使出什么法子行刺呢?  
王建《调笑令》中有“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之句。可他重生以来连三年都不到,绿翘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已悄然让与了朱煊、凤玄、淳于嘉,还有……谢仁那边还不知要如何收场,他性子又烈,将来若有一日回到朝廷中枢,少不得又要掀起一番波折。  
宣帝正想得出神,不防备一阵香风已扫到了面上。甜香细细,勾得他心浮气躁,恨不能连歌舞也不看了,直把眼前的美人搂进怀中。而那勾人的妖姬此时却又旋到了远处,隔着变化纷繁的轻柔手势给他抛了个媚眼儿。  
宣帝腰板挺直,几乎要从座上站起来,追着绿翘下场。  
就在此时,两声清咳自下方响起,一左一右,同时传进了宣帝耳中,将他从这迷醉状态中震了出来。咳嗽的那两人似乎也有些意外,把目光从宣帝身上撤下来后,便到对面席上寻觅那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贤臣良将。  
虽然当着百越使臣之面不便招呼,两人却还微笑着对视了一眼,各自举杯,默契地一饮而尽。宣帝看着这和乐的一幕,不知为何身上有些发凉,早把底下迷人的歌舞丢到了脑后,吩咐王义:“淳于大人这些日子怕是公务繁忙,又受了寒气侵体,自然咽喉不爽,有些咳嗽。去将他桌上的酒撤了,换成漉梨浆。大将军想来也有些肝火上亢,送盏梅汤过去。”  
顺便将自己手中杯盏一推,叫人上了梅花酒,好借着饮子的凉意散散身上烦热。  
那位使者忽在下头笑道:“陛下好生风雅,梅花酒配《梅花引》,当真是绝配。在下献上这位绿翘姑娘亦是性情高  
洁,有梅花之韵,本是我国皇后族侄,身份亦十分贵重,可称得上是朵解语花。”  
的确是解语花。这世上最了解绿翘之人,莫如宣帝最深。他自然含笑点头,听那使臣夸赞绿翘和同来的那些美人。  
说着说着,绿翘便又舞到了宣帝座下,阵阵撩人的香风又向他袭来。看着那双刀锋般飞扬的眉,隐在娇艳笑容之下的尖锐杀意,宣帝忍不住虎躯一震,身上散出强势的王霸之气。  
绿翘心一颤,脚步便乱了一拍,握着团扇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觉落了下来。王义在宣帝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失声叫道:“咦?”  
那声音压得极低,只是宣帝离得他近,自然听得清楚,侧头问道:“你咦什么?莫不是看出她像什么人?”  
难道终于有人看出来,他那副画像上画的就是绿翘了?  
王义却摇了摇头,再度打击了一回宣帝的艺术造诣:“她长得像谁我是认不出来,不过她那团扇有问题——方才我细看着,她舞过来的时候,那扇骨中洒下来许多香粉似的东西,落到圣上的杯盘里了。”  
竟这么快?宣帝怔忡了一瞬——上回暗杀还是绿翘入宫之后的事,这回他们竟这么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可他发才明明已释出了王霸之气,绿翘应当已经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了,怎么还会无奈地屈从于百越的奸恶之徒,往他食物中下毒?  
看来不止他看绿翘不如前世了,绿翘待他也没有那份情意了。罢罢罢,人说夫妻缘份只有一世,都已两世为人了,哪还能事事都如从前呢?宣帝心下恻恻,将那杯梅花酒递给王义:“天气还冷,去替朕换些热汤来。”  
王义心知肚明地捧着杯下去,着人叫御医来验酒中毒性,又送了杯解毒汤剂以策万全。宣帝徐徐饮下药汤,指着桌上洒了药粉的菜,和颜悦色地说道:“朕桌上这道煨鹿筋和南乳肉味道都不错,送给百越使者品尝。”  
两旁侍者应了一声,便将菜撤下,送到那位使者桌上。  
绿翘的神色果然变了一变,借着舞蹈掩饰,向百越使者递了几回眼神。那使者仍是神色自若,言笑晏晏地谢过宣帝赏赐,落坐后却向绿翘微微点头,目光向宣帝这边横了一横。绿翘身形凝滞了一下,随即又舞开披帛,向宣帝座前步步踏来。  
宣帝心底暗暗叹息,又还有些怜惜绿翘,不欲让她做出无可收拾的事,便朗声吩咐:“将歌舞撤下,朕有正事与使者商议。”  
丝竹声戛然而止,但绿翘的舞步并未停止,仍向着宣帝款款而来。宣帝便不再姑息,厉声喝道:“凤卿!”  
这一声刚刚响起时,绿翘仍作着  
舞蹈之姿,然而喝声落定之时,她已纵身跃到半空,扑上上座上的宣帝。一只玉盏从侧面直击向她的膝骨,绿翘身形一拧,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避了开来,速度不减地继续扑向宣帝。  
绿翘的功夫原来这么好,上辈子她果然不曾真心刺杀朕。  
电光石火之间,宣帝脑中竟还在胡思乱想。眼看着绿翘手中披帛将要挥到他胸前,一道箭风却已飞迎而至,将那被真气贯注,坚硬如铁的披帛扯裂。而绿翘轻盈的身体已落在宣帝案上,右手抖开披帛接住第二支箭甩向身后,左手五指箕张,闪电般探向宣帝喉头。  
直到此时殿中才响起混乱的呼声和脚步声,御林军也纷纷闯入殿中围捕百越乐女。一声清朗镇定的笑声却穿透一切,传到了正在御案旁纠缠的几人耳中。那人语速极快,却听得出态度十分沉稳,说的是:“姑娘不顾这位使节的性命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兵刃击在人身上的沉重声响和血液喷溅之声同时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呛咳。  
绿翘的动作为之一顿,忍不住把目光往那边投了一下——只这一瞬间的失神,她就再也没机会接进宣帝一步了。  
朱煊自背后紧紧掐住了她细腻的颈项,凤玄也已横弓当胸,挡在了宣帝面前。宣帝倒退数步,怜悯地看着她:“你为百越王杀了朕,他也不会赦你姑母,反倒会为了弥平夏朝怒气,顺势废了她的后位,将你一家都交与我朝处置。”  
绿翘的瞳孔蓦然收缩,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都是你当初和朕说的。宣帝高深莫测地看着绿珠,看得她头昏神眩,彻底失了反抗之力。不过这话他也只是蒙着来,没想到此事竟也提前了数年发生,正好可以以此为切入点,重新收服绿翘一回。  
说话之间,凤玄已利落地将人手脚绑住扔到地上,朱煊则大步走到宣帝身旁,关切地看他是否受伤。  
宣帝握着他的手,目光落向大殿内,朗声笑道:“有诸位爱卿护驾,朕自然无碍。不过今日之事却是淳于爱卿功劳最大,若非他擒住刺客首领,这女子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擒……”  
他的目光落到百越使节座上,顿时再发不出声音——那个一身是血倒在座上的,竟不是他所想的百越使节,而是刚立下救驾之功的淳于嘉!  
一旁年过七旬身形削瘦的岳太尉正按着犹在挣扎的使节,何丞相带着两个还没被吓瘫的老臣正撕下内衣往淳于嘉身上绑着,偏过头来奏道:“淳于大人虽然流了些血,但好歹性命无忧,只是要养一阵子了。请陛下命太医为他医治一番吧。”  
岳太尉那边也  
有御林军相助,三两下把人绑了起来,然后颤微微地站起身拍了拍手:“此人武功平平,倒是有一身蛮力。淳于大人就是太过文弱才吃了亏,叫他夺走兵器反刺了一剑。”边说边摇头道:“老了老了,若再年轻二十岁,这样的刺客怎么能容得他出了手才拿下……”  
宣帝顾不得别的,将龙袍下摆一撩,已自冲了下去,从何丞相手中接过了面如金纸的淳于嘉。  
“淳于爱卿……”宣帝痛悔不已,眼圈霎时红了一圈,声音也有些颤抖:“朕早知这队使团存心不轨,若非惦着记绿翘……”他伤心过度,竟没注意自己一时顺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放心,朕一定会叫人治好你。幼道,你与朕还有半辈子的君臣之缘,朕一直空着太傅的位子就是为了等你,你不可叫朕失望……”  
淳于嘉额上冷汗如雨般落下,还强笑着安慰宣帝:“臣不过是伤了胳膊,哪儿会有性命之忧。陛下不可太过忧急,于养身不利。只是臣这一受伤,怕是要影响阅卷和殿试……”  
宣帝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是还有副考官么,此事由旁人来做,你暂领个虚衔,不要费神耗力,到下回大比再替朕好生选择良才!”又起身吩咐内侍:“去拿副肩舆来抬淳于大人到偏殿休息。太医请来了么?怎么动作这么慢?”  
忽然有人在他臂上按了一把,宣帝这才冷静了一些。转过头去,便见朱煊神色淡淡地低头看着淳于嘉。  
“淳于大人的伤并不算深,血也止住了,请陛下勿须过于担心。若因悲恸损伤了龙体,他也担待不起。百越刺客已悉数就擒,陛下是要亲审还是交与大理寺?还有陛下‘惦记’着的那位绿翘姑娘,似乎还有些隐衷,是否要与众人分开,由陛下特别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天凉王破同学的地雷,天凉王破真是个有深度的名字  
☆、第60章  
宣帝“惦记”着的那位绿翘姑娘被暂时安顿到了大理寺,由禁卫看押,等待宣帝亲审。而剩下那些刺客则没那么好的运气,一并移交到了大理寺,三堂会审之下,终于有人吐了实话。  
宣帝看着大理寺呈上来的案卷,越看越是怒火盈胸——原来百越与吐蕃竟已悄悄来往许久,自从西戎灭亡之后,便想着进一步扰乱中原,从中取利。更令他愤慨的是,这群蛮夷竟对他诸多批评,以为他是荒淫无道的昏君,只是运气好才得了朱煊等名将辅佐,才能打下西戎。  
简直是胡说!他若不是这么英明睿智雄材大略威严霸气怎么会有这么多贤臣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他耐着性子往下翻了几页,又看到刑部侍郎魏渊问的一句:“你们身为使者,当众行刺,难道不怕我大夏兵马南下,将百越夷为平地?”  
这话问得有理有节有霸气,颇得了他的真传,宣帝暗暗夸了一句,接着往下看时却险些被那答案气破了胸脯——“绿翘下毒手法极妙,武功又高,我等又以有使团名份,宴上猝然发难,谁能避得过?必定是有人事先透出行刺之事,你们才会有这等准备,不然宣帝必死无疑!宣帝既死,夏朝必定大乱。平凉王假孙而已,怎能得国?”  
他把卷宗往案上一扔,怒喝道:“谁说平凉王是假孙?下谕旨,立平凉王为皇太孙,依例配东宫僚属,待王过了八岁便移至东宫!”  
众人连忙劝他宽心。  
不过平凉王的确聪明好学、礼贤下士,经过宣帝数月亲自教养,满朝上下也都看到了这孩子的好处,因此并没什么人反对立储之事。待宣帝气消下去几分,大理寺卿庞健便起身上奏:“陛下,百越孟氏胆大行刺,我朝必将提兵讨伐,以扬国威。是将这几名刺客就地处决还是留着祭旗?”  
宣帝冷笑一声:“百越向来刁滑,朕处置了这些刺客,他们倒要闹着朕无故杀害使臣,再借此名义联合吐蕃于西南作乱。朕怎肯如他们之意……只是百越春夏秋三季皆有毒瘴,大军如今多在北疆,调回来也要时间。先派人带着刺客的人头去申斥孟氏之罪,叫镇南将军施继远守住边关,等到冬天再行出兵!”  
亏得北疆已平,不然南方乱起来,西戎还在后头虎视眈眈,他两处用兵,兵力财力真的要支应不过来了。不过这两回遇刺背后都有吐蕃的影子,此地也不能估息太久,还是连着百越这件事一并解决了的好。  
庞健又问道:“还有那名女刺客,大将军又特别关照,不曾下到牢里,也未过过堂,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  
绿翘并非朱煊关照,而是他特地关照的。  
只是他也有些近乡情怯,不敢见绿翘。见面之后放不放是个难题,且也不好再柔情收服,还是暂且这么放着吧。宣帝心中甚至隐隐希望绿翘能自大理寺逃脱,然后浪迹江湖也好,重回百越也好,他就可以不必亲手宣判绿翘之罪,也不必为她以后的生活为难。  
宣帝心中清楚,这一世相见,他们是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恩爱了。  
他伤心了一阵,就让大理寺卿继续看押绿翘,又宣了礼部诸人来商议立皇太孙之事。得早些平凉王的储君之位定下来,免得孩子没名没份地养在宫中,外头再有人敢议论他的身份。  
礼部尚书正是当初上表奏请宣帝立王妃的宗正卿贺徵,如今听说宣帝下定决心要立嗣孙,又起身劝道:“陛下尚年轻,将来未必不能有子嗣,何必急着立嗣孙?臣记着上回陛下要纳妃时,朝中大臣之女成亲的极多,但朱氏女倒还有未成亲的,陛下既看重大将军,也不妨与他家联姻。”  
朕怎么不曾与他家联姻,只是联的这个不会生罢了。  
宣帝自是不能说实话,只含混应道:“子孙缘份也要看天意。朕年纪已然不小,平凉王聪慧孝顺,知书达礼,堪为东宫。”  
立储总比立个男后强,贺徵苦劝几回,见他不肯回心转意,也就服了软,回到部中准备立皇太孙的一应礼器仪式。  
只是他心中总不免想着让宣帝有个亲生子嗣,晚上与兵部尚书韩翼和刑部尚书魏渊一同饮酒时,便将这些郁闷向他们倾诉了一回:“陛下如今已二十有四了,后宫中却连个位份最低的妃子也没有。我听说朱氏女肖兄,必定贤德,又恰好未婚,便想和两位商议商议——半年前陛下也曾下旨令官家女入宫,不如咱们联手游说大将军和朱老将军,叫他们献女入宫,免叫后位虚悬?”  
魏渊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嘴唇,高深莫测地指点道:“贺兄看不清形势么?大理寺中还押着个不许审不许动又不许放的女刺客呢。低位的妃子未必没有,至于高位的——朱氏若想送女儿入宫,大将军不是比你更能说得上话?他家自己不舍得女儿,你真做出此事,人家未必承情。”  
韩翼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陛下若是肯娶朱氏女,当初就不会指名点姓让谢氏子入宫了!如今圣上急着立储,多半是为储位定下才好迎他回来,你莫胡乱作媒,此事定不能遂的。”  
虽则大家都是这么劝,贺徵仍旧不肯死心。他在宗正卿位子上坐了多年,自景帝朝中就曾请立过临川王妃,后来到了成帝朝也请过一回,如今宣帝自己都登了基,七八年过来,竟还不曾娶妻。若依前朝律法,这样大年纪的人朝  
廷都该强制婚配了,岂容他空置后宫,使天下不稳?  
于是贺徵狠了狠心,亲自找上了朱煊,将自己的意思递了过去,请他跟家里斡旋斡旋,玉成这桩美事。  
他在朱煊面前慷慨激昂地劝道:“陛下英明神武、气度恢宏,大将军尽知之。且如今六宫空虚,虽有平凉王在,但毕竟不是陛下亲生,来日若令妹诞下皇子,自然是以嫡长为尊,贺某便要当先奏请易储位的。如今满朝适婚女子都已嫁出,再无出身与令妹相同之人入宫争宠,大将军还犹豫什么?”  
朱煊不是在犹豫,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怕婚事匆促,妹子嫁不到可心之人,便劝父母不要急着将她嫁出去。这回若真让她入了宫,他难道还能和亲妹子相争?他与宣帝的缘份是必然要断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贺徵今日能想到立后之事,旁人日后定也能想到此事。就是朝臣不提,宣帝当真就没这份心么?大理寺里那个叫绿翘的女刺客还不上不下地在那儿摆着呢!  
他心下暗暗冷笑,面上却透出淡淡为难:“大人不知,我如今已分府别过,家中之事却是知道得不多了。舍妹又一直受父母娇养,不大适合源程入宫……”眼看着贺徵又要劝,连忙拦住:“此事也多亏大人提醒,待我回去禀告父母,再向陛下探探口风,端看上意如何吧。”  
把贺徵打发回去,朱煊当真拣日子进了宫,不过却不是为着立后的事,而是连凤玄也一同带到了文德殿,行过了礼便笑吟吟地说道:“七郎这些日子为着刺客的事辛苦了。想来淳于大人那里也多得了七郎亲自照顾,这般日夜不闲,你的身子哪里撑得住?我与凤大人担忧龙体,想请陛下到京中名胜散心一日。”  
宣帝笑着摇了摇头,刚想拒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那个“散心”是什么意思。他双颊顿是染上了一层晕红,笑容也敛了起来,干咳两声道:“这些日子还有立储的事要忙……”  
朱煊注视着他,慢悠悠地扳着指头:“今日要立储,明日要治河,后日又要用兵,若照这么等下去,就是等到十年后也难成行。不过是一天罢了,陛下不能拨冗前行吗?”  
十年后他还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又重生了呢。宣帝心下有些唏嘘,嘴角却微微向上翘起,点头应道:“阿煊说得是,古人珍惜光阴,能秉烛而游,朕怎么挤不出这一天呢。”他目光扫过意态闲适的朱煊,和面色微红、目中却隐隐有期盼之意的凤玄,算了算日子,定了下来:“就定在三日后吧。”  
朱煊似乎松了口气,微笑着告了辞,利落地转身出了宫。凤玄也不便多呆,腾出时间让宣帝去侧殿  
慰问淳于嘉。他的伤倒不算重,只是伤的恰好是右臂,宣帝生怕他恢复中出了什么错,以后不能再写字,要把他往上提会有妨碍。  
淳于嘉自己倒是想得开,每每开导宣帝:“太医都说了经脉无事,陛下不必为臣担心。再说就是右手废了,再用左手练字也不算难。”他在宫里住得如鱼得水,丝毫也不担心自己会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连在殿中伺候的太监,他也结交了不少。宣帝每日的行踪,十有□能传到他耳中;剩下那一二分不可言传的,凭他的脑子自然也能猜出来。  
三日后,宣帝备车出城后不久,淳于便捋着光洁的下巴立在文德殿外,淡笑着问王义:“王公公可知今日陛下去了哪里?”  
王义被他看得发毛,心虚地答道:“陛下自然是回后宫休息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淳于嘉伸出中指掐算了一回,姿态动作仙气缥缈,看得王义目瞪口呆。而后他双眉倒竖,双目神采大振,神色微显焦虑,说出了更令人惊异的事:“陛下今日有桃花劫,不宜出行,王公公怎么不劝住陛下?”  
王义激动地说道:“大人怎么算出陛下出了宫的?真是神了!难不成陛下真有危难?我也觉着这回出宫的日子不尴尬,明明大人就在宫里……对了,不会为了那个女子吧?”  
淳于嘉本是见着朱煊和凤玄下朝后都离了宫,宣帝方才来看他时又神魂不属,故此编了些话来诈王义,谁料这一诈倒是把自己诈得受惊不浅——怎么又出来了个女子?  
他连连追问之下,王义被逼不过,终于拉着他回到自己下处,从床下拿出了当初收藏的宣帝御笔美人图。淳于嘉打开图卷一张张浏览,王义就在旁说着宣帝是怎么画出此画的,凤玄曾受他所托调查画中佳人,前些日子已查出了些结果,且大将军那天也适逢此事,今天怕就是带着宣帝去找那个女子了……  
王义自顾自地说着,淳于嘉的精神却都集中在这画中美女之上。难得这十余张画像张张都精细得宛若生人,可见宣帝下笔时对画中之人何等珍惜。可他越看越觉着这画眼熟,对着阳光反复看了三五遍之后,脑中灵光一闪,终于看出了画上人是谁——  
虽然五官不是太像,但那形诸于外的凛冽神气,却是和朱煊一模一样!  
他口中发苦,手一松,便任那画飘落在了床上。王义正说到一段落,看他气虚脸白,不似好模样,连忙扶住他问道:“难道大人认得这女子?她不会也是刺客吧?大人,大人,我给你倒点水,你缓一缓,咱们好去救驾啊!”  
他给淳于嘉揉了一阵胸口,渐渐觉着手底下的心跳有力  
多了,这才松了口气。淳于嘉的脸色也有些好转,不再那么苍白,拿起一卷图像嘿然冷笑一声,对王义说道:“说得是,咱们还得救驾。总管且去问问有谁知道陛下车驾去了哪,若没人知道,咱们就上朱家!”  
一幅画而已,又能怎么样?难道没有画之前,宣帝身边就没有朱煊了?还有凤玄、谢仁……这么多人在面前他都毫不动摇;还利用局势,把谢仁弄到了会稽,难道为了一幅画就要吓得自己主动退出了?  
淳于嘉心气儿提起来,硬是把画卷纳入袖中,要拿到朱煊面前……反正五官也不太像,到时候就说这画像是、是那百越刺客的,看他又能如何应对!  
☆、第61章  
那位宣帝指过名的名伎平素住在城中,但因常要到军中轮值,在郊外也有一套自己的别院。和大将军、大学士微服私记是美谈,但微服私访到这等人家,传出去却极是有碍声名,是以三人都换了寻常百姓的服色,又用斗笠遮面,扮作普通游春之人出了京。  
成日这么偷偷摸摸的,还不如干脆娶进宫来。  
宣帝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不时还要避让官家马车,心下难免抱怨。好容易挤过那群赏花作诗的仕子,避过踏春闲游的女眷,天色已然近午。朱煊扬鞭指向山中一处花木繁盛的精致小院,鼓励宣帝:“前头就到了,七郎一路辛苦,我已叫人在那儿准备了些点心酒水,过去便可歇息了。”  
三人自怀心思,却是一般地急着要上山,不多时便到了院外。里头有个衣衫单薄的小丫头出来牵马,进了院中又有个小丫头扶着位美艳动人的少女从屋内缓缓步出。宣帝一看就愣住了——那女子美则美矣,可相貌十分陌生,并非他前世交往过的那位名伎!  
他微眯起眼,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疑虑看向朱煊。恰好凤玄也同时望向朱煊,低声问道:“大将军在这里安排了这么多女子,待会儿行事怕是不方便吧?”  
朱煊泰然自若地答道:“小凤郎君说什么?我倒是听不懂了,你我比试的东西,哪有一点不可见人之处?我特地安排在这里,就是有心叫人帮你一把,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这回就连宣帝都奇怪了。那天朱煊提出要比的就是如何服侍他,这当中哪有要人帮的东西?左不过是大家都做惯熟的,就是两人同来他都觉着不像样,何况还要个旁观的。  
这一打岔,宣帝也不在意那个美女到底是谁了,随着她进了内室。他心下暗暗打算,若朱煊真敢做什么有伤体统的事,就直接离开此地。  
进屋之后,那女子便退到帘后弹起琴来。声音婉媚缠绵,也不是什么高雅的调子,合着屋内甜腻熏香,极直白地揭示了这家的主业。偏偏朱煊还一身正气地坐在桌前对凤玄说:“我提议至今也有十数日,小凤郎君可做好准备了?”  
凤玄自信地点头应道:“虽则未必比得上朱公,但应也能入先生之目了。”  
这两人一来一去地打太极,宣帝倒是先坐不住了,直接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阿煊还是直说了吧。晚上落钥之前还要赶回去,不能拖得太久。且我也不愿为这种事一再出城了。”  
朱煊笑道:“好,既是七郎着急了,咱们这就动手吧。”他双目炯炯望向凤玄,手臂一挥指向门外:“你我相交日子不浅,德、言、容、功四项之中,  
前三项我都已了解,唯有功这一项,咱们可要手下见真章了——小凤郎君,请!”  
凤玄看了一眼门外,也若有所悟,起身抱了抱拳:“朱公请。”  
宣帝一拍桌子刚要起身劝架,朱煊便抬手按住他肩头,悠然笑道:“我怎么舍得伤了七郎心爱之人?天已过了午,七郎腹中必然饥饿,我与小凤郎君一同做些吃食来,也算看看他妇功如何。”  
宣帝不看便可知。凤家世居曲阜,必然讲究君子远疱厨,朱煊没准还会生火热汤,他顶多能生火烧了厨房。不过也到了吃晌食的时候,宣帝看了看那弹琴的美女没有伺候的意思,也只好将自己的肚子交予两位大臣。  
凤玄倒是磨拳擦掌、斗志高昂,随着朱煊大步踏出了房门。  
宣帝自是不能进厨房的,也就倚在榻上等着。过不多久,那女子倒端进来一壶酒和几盒下酒的果子,放在榻上后福了福身便要下去。宣帝猛然出手抓住她,邪笑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和那位朱郎君相识多久了?”  
那女子镇定自若地任他拉着手,柔顺地答道:“小女子姓宋,贱名梳烟,与朱郎相识不过月余,想不到今日竟能由朱郎引见,识得宣先生,真是小女平生之幸。”  
当真是那个宋梳烟?宣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这人必定是朱煊为了讨好他特地寻来的,只不知是她和前世长得不一样了,还是这根本就和他认得的宋梳烟重名,已不是曾与他春宵一度的那个美人了。  
看那美人镇定自若地立在床外,宣帝倒有些淡淡的惆怅,放开她的手自斟自饮,等着朱煊他们回来。等了约有顿饭工夫,那两人终于各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来,盘中各摆着几碗菜,都摆到榻间小几上来。  
宣帝低头看去,果然有一盘更不堪入目的,正是凤玄端上来那盘。因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凤玄便主动解释道:“玄因见厨下有些碧绿可爱的叶子菜,想着正好天气渐热,咱们又一路乘马来,身上燥热,正该吃些素菜清口,就炒了一盘。看着虽然卖相不佳,味道倒还算能入口。”  
朱煊嘴角挂着淡淡微笑,从桌上取了一双筷子,夹起菜来尝了一口,点头赞道:“确实还能入口,我倒要对凤郎刮目相看了。”  
宣帝也被他勾起好奇心来,虽然闻着那菜糊味重了些,也跟着夹起一筷子尝了,果然……朱煊一向不待见凤玄的,怎么居然为了捧他,睁着眼说起瞎话来了?  
宣帝差点直接把那口菜吐了出来,唇边忽然多了一个雨过天青的汤碗,里头盛着碗乳白浓香的肉汤。他感激地深深看了朱煊一眼,将汤一口饮尽,总算是把菜  
送了下去。  
朱煊又替三人各盛了一碗,手下盛着汤,随着向宣帝介绍:“这是殷正他们从草原上弄来的小羊羔,肥嫩腴滑、入口即化,咱们这儿都没有这么好的肉,七郎与凤郎也都尝尝。”  
朱煊做的菜几乎都是羊肉的,味道确实肥美,比宫中日常吃的还要好些,与凤玄做的更不可同日而语。到后来连凤玄也扔下自己那几道看不出本相的青菜不顾,一径吃着朱煊端上的羔羊肉。  
朱煊殷勤布菜斟酒,如主人一般照顾宣帝与凤玄,在饮酒间隙还点评道:“凤郎虽未做过这些庶务,但也算有心,凡事大多看旁人做着也能无师自通几分,可惜……”  
他将手放在宣帝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地说道:“我还是不打算将七郎让给你。”  
宣帝的头还从未被人这么摸过,张口就要呵斥朱煊,说了两句却觉着提不起气来,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连坐着都觉得疲累,勉强支着脖子,渐渐向桌上倒去。  
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而后有人用手将他的眼皮合上。宣帝心知有不妥,可是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只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倒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宣帝昏睡了不知多久才重新醒来,却发现自家眼前一片黑暗,连手脚也被捆住,试着挣动了两下,那绳子却绑得极紧,怎么也挣扎不开。他心中仍有些混沌,一时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觉着有人在他耳边细细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楚。  
他喉中轻轻发出些含糊的哼声,完全不成词句,脑中也还未想清要说什么。但他张口之后,就觉着有些汤水灌了进来,便随着咽了。这么一口口地吃了些东西之后,宣帝终于清醒了几分,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架我?”  
那人低叹一声,手指在他脸上轻拂,并不答话。这轻薄的动作倒叫宣帝又想起藏云太子,心头猛地生出许多嫌恶,尽力偏过了头。但他也知道藏云太子早已死了,连人头都已送到西戎,助朱煊平定北疆,绝不可能再复生。  
那么问题就是出在那个营妓身上了?莫非她是西戎余孽,装作名伎欺骗朱煊,又在酒菜中下了药,就是为了替藏云太子报仇?  
宣帝心念电转,想清其中关节之后,便扬声问道:“是梳烟姑娘叫你来的么?与我同行那两人你弄到哪里去了?去把你家主人叫来,我有事要与他当面商谈!”  
那人的手从他面上滑过,轻轻落在干燥的双唇上:“方才我与你说了这半天话,你竟没听出我是谁来么?看来是围在你身边的男人太多了,  
叫你分辨不出来了。”  
宣帝立刻认出了这声音,心头猛然一紧,瞪大眼隔着黑布看向上方,喉中挤出一丝嘶哑低沉的声音:“阿煊……”  
你终于还是谋反了么?  
过了许久,朱煊才突兀地冷笑了一声,自嘲道:“七郎还肯这么叫我么?我之前也踌躇许久,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我不在京中一回,你后宫就要多几个人,而偏偏你待他们和待我都不一样……”  
他的手落到宣帝下巴上,用力握着,幽幽说道:“好像就是从你登基时起吧?你每次看向我时,目中总有一丝防备、一丝戒惧,可对着谢仁和凤玄却完全不一样。你待他们是全心喜爱、全心信重,而待我好则多是为了拉拢。我实在怕有一天自己像你梦里一样死在边关,然后一切都被凤玄或别的什么人取代……”  
宣帝极力摇头辩驳道:“阿煊,朕何尝防备过你,你要什么朕都尽力满足,生怕待你有一点委曲……当初你肯冒着灭族之险帮朕弑君,后来又为我大夏打下北方偌大江土,朕一直记在心中……”  
他的嘴唇忽然被朱煊按住,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头顶上那个温柔到冷酷的声音说着:“我知道七郎待我好,为了这天下,连身子也肯付给我。可是我最想要的却不是高官厚禄,甚至不是枕席之欢,我只想要你对我再无防备,我只想要你也……也给我一份真心……”  
你要的东西,朕有哪样不是早早送上?  
宣帝心头酸苦,眼眶微微发热,将满腔话语都咽了回去,只问了一声:“凤玄还活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bdcae同学的地雷  
☆、第62章  
朱煊坐在床头,沉默地拨弄着宣帝的长发,回忆着他与宣帝这些年的过往。从少年时在宫中与仍是皇子身份的宣帝平等相交;到冒着灭门之险为他弑君造反;再到后来只能站在丹墀之下仰望宣帝,看着他一个又一个地宠幸臣子……  
他怔怔想着旧事,目光落在空中不知哪一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宣帝的头发越绞越紧。宣帝吃痛不过,再度出声叫道:“阿煊,你已杀了凤玄了吗?”  
宣帝叫了他两回,两回都是为了凤玄。  
也不知宣帝为何会对那些文臣如此倾心爱护,却一直把自己拒于心防之外。那些人只是立些须功劳,受些小伤,便能令他亲自关护,而他在边关开疆拓土,身上也不知有多少伤口,宣帝又何尝这样关照担忧过……  
朱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忽又想起宣帝眼上还蒙着布巾,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开口答道:“凤玄无事,我叫人换了地方安顿他。我知道若杀了他,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我不比你那么狠心,我是不舍得叫你伤心的。不过我已做好一切布置,不会再叫你离开我身边了。凤玄也好谢仁也罢,或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宠臣,我都不会叫你再见他们了。”  
知道凤玄无事,宣帝的心便放下了一大半。至于朱煊所说的那些——朝中自有忠臣,定会想法救他的,若是朝臣救不得他,他也总能自救。不管朱煊是真心要造反还是一时魔障,都不会伤及他性命,来日方长,总能传递消息到朝中的。  
只是他这辈子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朱煊还要造反?  
他忽然想碰碰朱煊,一抬手,却只觉着腕间被粗绳紧缚着,手指都已有些麻木。朱煊从一旁扶住他,将头凑到他脸旁,低声呢喃道:“七郎还是担心凤玄么?我说过不杀他就不会杀他,还会叫人好生照顾他,除了不能再守在你身边,他日后过得也不比在朝中差多少。你还记着前日那个服侍的女子吗?她会好生照顾凤玄,日后男耕女织、夫唱妇随,也不失为一对璧人了。”  
是啊,朱煊纵能饶过凤玄一命,也绝不会让他回朝中引兵来救自己了。  
亏得他有先见之明,把平凉王当作储君养了起来。虽然朱煊一反,朝中将领一半儿多也要跟着作乱,凤玄又未必回得去,但有太孙在,他失踪的影响就不至太大。还有淳于嘉和一干老臣在,已足够辅佐新主、稳定天下了。  
宣帝微微弯起唇角,凄凉地笑了一下,却不肯再开口。  
“七郎……”朱煊托起他的下巴,自耳际一路烙下轻吻,最后落到紧闭的双唇上研磨着,一手抬起他的后脑,解下  
了蒙在眼前那块布巾。  
宣帝感到眼前再无遮蔽物,便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周围。其实他的视线大部分被朱煊挡住,从那张脸两侧看去,也只能见着一间十分寒素的民房,甚至还不如朱煊那间别院,连窗子也见不到,更不知外头是什么地方。  
倒是能从满室灯烛中猜出,眼下正是夜晚。  
他偏开头避过朱煊的亲吻,冷冷问道:“阿煊,你犯上谋逆,把朕弄到这里,就是为了做这等事?哪怕你不谋反,你要的时候,朕何曾不肯给你过?”  
朱煊抬起头来,似乎极为赞同地说道:“七郎说的是,你待我着实不薄,虽然平日君臣有别,但私下幽会时,也总是肯依着我。若我看不见你眼中防备,再不知道你身旁那些人,咱们也许能再君臣相得更长……到你厌倦我那一天。”  
他眼中一片清明,身上衣衫整齐,全无急色之态,唯有眉心一道浅浅竖痕显示出心底焦燥:“七郎,你究竟是怎样看上凤玄和淳于嘉的?若说是梦,你在梦中和他们不应当也是普通君臣么?就是谢仁在你梦中也只是个卫将军,怎么会就把他们……都当作外宠了?”  
他盘坐在床头,将宣帝搂在怀中,一手解开他身上丝绦,拉散衣襟,露出大半个光洁的胸膛。而胸口两侧的一双红珠也伏在乳晕之中,比平日颜色更浅,更显得小得可怜,仿佛正无言地着人爱抚灌溉,早些催着它长起来。  
这副身体再看多少回也觉着优美得令人目眩。朱煊怜惜地在宣帝唇上亲了亲,便用手指拨弄着那两颗乳珠,又捏着它揠苗助长,不多时便捻得它们硬硬地立起来。  
宣帝不由有些心烦气躁,气息也渐渐粗重,双手用力挣动,眯着眼望向朱煊:“你要做就痛快些,替朕解开这些绳子……”  
剩下的话就让朱煊都吞了下去。  
这一吻激狂得几乎要将宣帝整个人都吞吃入腹。朱煊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双唇紧紧贴在他唇间吸吮碾磨,吸得宣帝舌根几乎麻木,却无力摆脱脑后那只手的钳制,只能随着朱煊的节奏沉沦。宣帝的脸颊渐渐因为情丨欲和窒息感发红,脊背也难再挺直,身子不知不觉贴在了朱煊胸前,只靠着他支持才不至倒下。  
直至这一吻结束许久,宣帝才终于重新恢复了意识,感觉到朱煊双手正落在自己腿双摆弄。那双手力道轻重得宜,自上至下无微不至,舒服得他心神荡漾,全身燥热气息终于找到了纾泄的通路,都集中到了被人仔细关照的那条龙根上。  
然而等到宣帝彻底兴起来后,朱煊却忽然撤了手,反将他撂到了床上,抽身离开。宣帝身下胀得难受,  
恨不能叫朱煊回来接着替他弄,又想蜷起双腿想要蹭一蹭。可朱煊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如今已断了君臣情侣之份,宣帝便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丑态,只仰躺在床间,咬着下唇强自忍耐。  
转眼朱煊回来,看见他半遮半露地躺在床上苦苦忍耐,半颗心都酥软了,便坐到床边拭去他额头汗水,温柔地问道:“七郎,我也舍不得你吃苦,只是你有太多事瞒着我,平常略问一问你就要摆出君王威仪,什么也不肯说,如今却是非要好生问一回了。”  
他用力捏着宣帝的两颊,迫他张开口,低头舔去了唇上的血珠,抵着宣帝的额头问道:“七郎是何时看上凤玄的,当时又为何要留他在宫中整整四天?你当时既不怕众臣议论,事后为何又对我百般隐瞒呢?”  
宣帝面色通红,急促地喘息着,想要再咬住嘴唇,齿间却被一只手指阻住,怎么也咬不下去。朱煊又探入一根手指在他口中搅动,低下头舔去唇角溢出的滑丝,垂眸问道:“你宁愿自伤,也不肯告诉我他的事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打算杀他——我从认识你那天起,哪件事不是顺着你的,难道这么多年下来,你对我竟一分信任也没有?”  
宣帝微微张口,待朱煊抽出手指才黯然答道:“阿煊,你送朕回去,朕就当从没有过这件事,你我依旧做一对名标史册的名君贤臣可好?”  
朱煊轻轻摇头,又问了一句:“七郎还要糊弄我么?”  
宣帝紧闭上双眼,睫毛如蝶翼般不停扑簌,低声答道:“此事早已过去,你不要逼我。”  
朱煊点了点头,将宣帝身子翻过来,叫他趴在自己膝上,从一旁拿过一个小小乌木匣,打开机关,从中取出一瓶香脂涂在指间,慢慢说道:“我却是不能不逼你了。”  
他探手到宣帝双丘之间,寻到那处紧窄的入口,借上手上香脂润滑,将手指缓缓推了进去。宣帝身体微微瑟缩,收紧了双臀,但也因未觉着太过不适,默许了那手指的出入。  
朱煊的呼吸声也粗重起来,手指匆匆出入几回,便又多挤进了两根手指,将那紧致的入口撑开,从里面找着最令宣帝动情的那一处,用力按揉,反复以指尖刮过,这样弄过几趟,手指抽出时便带了些清薄的粘液。  
宣帝急促地喘息着,只觉着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上,龙茎又猛然涨起几分,头儿上已有些湿漉漉的;而体内虽被朱煊的手指逗弄得快丨感连连,肠道几乎痉挛,可却又觉着那手指进得仍不够深,也还嫌太细,未能将他填满……  
那手指猛然抽出,宣帝心头也似随之一空,身体下意识随着那手的去势动了一动  
,而后就觉着有什么圆圆的东西顺着尚未完全合拢的入口被塞了进来,紧接着又有一个滚了进来,被朱煊的手指顶着,直塞到他体内深处。  
宣帝上辈子游遍花丛,岂有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的道理,只是他身为天子,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东西会用到自己身上。  
他惊怒交加,尽力抬起上身,恼怒地看向朱煊,正欲斥责,却觉着腹中那两粒小丸已得了他身上的热气,“嗡嗡”颤动起来。  
那东西虽只是龙眼大小的圆球,转起来却极有力道,震得他半个身子立时软麻,上身也重重落了下去。那句未曾出口的呵斥只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吟,凭他再怎么努力想维持威严,却也抵不过这东西的磋磨,渐渐的呻丨吟中已带上了几分呜咽。  
那东西上还系着细细的绳子。朱煊的手指在宣帝体内搅动,时而将那对金铃推得更深,时而拉着绳子往外扽出一段,将他的肠壁处处都震得酥麻。宣帝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每次呼吸之间都会带出一声灼人的叹息,身体更不自觉地扭动,将挺立的龙茎在朱煊身上蹭着,后廷也不停蠕动,要将那两粒磨人之物排出。  
宣帝满面潮红,目光散乱,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烧透,全身是水,体内更是软热得一塌糊涂。朱煊只这么看着他,就忍不住要进入他体内,狠狠做到他再也想不了别人;又想将他从头到底一口口吃下去,化在自己身子里,从此两人再也不分开。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把宣帝重新抱到了怀中。  
此时宣帝的身体已经极度柔软湿润。朱煊抽出手指,将他抱起来时,那小小的金丸便顺着滑了出来。朱煊低下头吻去他额上汗珠,又将那东西捡起来,从下头重新送了进去,隔着衣物用自己扬起之势顶着他,细细劝道:“七郎只要将和旁人的事都告诉我,我一定放开你,好好叫你满足,你就别再和我犟了。”  
宣帝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目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似乎要点头,终究还是缓缓摇头,艰难地说道:“阿煊,朕不能……朕已忘了……”  
他眼角终于落下一点泪珠,再也不愿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南瓜·豆豆同学、夜弦更生同学和神受草泥马同学扔给我的地雷~~~  
☆、第63章  
朱煊垂下头,用舌尖蘸干了那滴泪水,只觉着心中也和那泪水一般咸苦。怀中之人与他贴得如此之近,其身上灼人的气息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可一颗心却始终飘渺不定,无论怎么追索,都似乎隔着张琉璃屏风,可望而不可及。  
他缓缓开口,声音也和心境一般寥落:“以你我的关系,七郎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哪怕你直说已厌倦我、再也不愿看到我,我也不怕听到。”  
宣帝缩在他怀中,用力摇头,有气无力地答道:“你我之间……你若不瞒着我,怎么会造反……把我骗到、骗到……”  
他体内那缅铃造反得越发厉害,连呼吸都觉着费力,口齿更是涩得厉害,仿佛含着什么东西,叫人听不清楚。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张口透出的只是一声声粘腻的颤音,脸颊紧紧贴在朱煊胸前,无意识地咬住他的外袍,隔着层层衣物舔吻那坚实的胸口。  
面对这样的诱惑,朱煊也实在忍无可忍。他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紧贴在宣帝腿侧的昂扬之势已然吐出了一丝丝清液,染得衣袍一片湿润。他轻轻拉开还在自己身上啃咬的宣帝,覆上那双微启的红唇,衔住宣帝急切探入的舌尖吸吮。  
宣帝只觉着他口中清凉湿润,舌尖尽力向里头探去,与朱煊紧紧纠缠,不时咽下他口中哺来的清甜津液,心中燥热略略平缓了几分,才与朱煊拉开距离,紧蹙双眉,低声叫道:“阿煊,放了朕,你还来得及回头。”  
朱煊定定地看着他,嘴角缓缓牵起,苦笑一声:“七郎,你还要敷衍我到什么时候?我为何造反,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想讨一个公平,你既然不肯给,我也只好自己伸手去取……若你能对我毫无芥蒂,我便是……便是回去自投死地又何妨?”  
说话之间,他便握着宣帝的分,身,熟练地捋动着,又低下头轻轻含住,以唇舌裹住吸吮,时而又吐出来,以手指抚弄拨动。宣帝尽力向后仰起头,随着他的逗弄绷紧身体,努力想维持住一丝清明,可到底还是臣服于越来越激烈的情炽之下,在朱煊手中猝然释放出来,溅得他脸上亦是点点污浊。  
朱煊擦了擦脸上污渍,轻褪下污损的袍绔,坐起身来抬着宣帝双腿,从大腿缝隙中穿了进去,扶着他的腿缓缓出入。  
那双腿被绑得极紧,腿间又沾满宣帝流下来的体丨液,虽然不比体内那般灸热紧致,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他每回进去,都能穿透宣帝的腿缝,直蹭到那平坦的小腹上,偶尔还会碰到宣帝因宣泄过一回而疲软地垂落在身上之物,引逗得宣帝再度跃跃欲起。  
试过几回,他又猛地抽身出来,抵在宣帝已主动张开的地方之外,看着不停动弹的嫩红软肉,一下下试探着向里头推去。然而每每进去一点,便又立刻撤身出来。宣帝始终得不到满足,腹中那两个金铃又不停颤动,震得他全身都在颤动,口更不停流出清液,亟盼着朱煊能进去安慰。  
搂紧宣帝,贴着他的脸颊问道:“我弄得比凤玄和淳于嘉如何?七郎想不想要我进去?”宣帝下意识点头,弓起身子蹭着他,颤声答道:“嗯……”  
朱煊用力拉断他脚上的绳索,揉着他的脚腕疏通经脉,伏到他身上诱惑地说道:“只要你把凤玄和淳于嘉的事都告诉我,我便给你,并连我如何带你离京之事也都告诉你,如何?”  
宣帝侧过脸去,紧闭上双眼,低叹一声:“有何用处?早都是过去的事,朕亦不愿提起……”  
朱煊在他鼻尖上轻吻了一下,怅惘地答道:“我何尝是要逼你,只是你总该给我个明白。我曾也想退让算了,可我越退让,你身旁的人就越多……我全心待你,难道连一句真话也得不来吗?”  
哪一句真话是能说的?若说是为他上辈子造了反才防备他,结果倒逼反了他……他们俩的情份便要彻底断了,如今尚可收拾的局面也要彻底大乱。至于别的,他难道有脸说出来?宣帝暗暗苦笑,强忍着身上不适,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他的脸色已然殷红如血,额头青筋暴起,身下锦褥都已被汗水洇湿一片。朱煊也不舍得让他再忍下去,手指探入入口之处,将那两个正转动着的缅铃又向里推了推,扶着自己昂扬之物,一点点挤入宣帝体内。  
两人结合之处被撑开时已,宣帝已觉不出平日的痛楚滞涩感,而是为那处空虚终于被填充而欣喜不已。只是朱煊那样热烈地看着他的身体,叫他心下时微有些羞意。但在身上炙火灼烧之下,那点羞意很快便化作青烟飞散,他已极自然地环住朱煊的腰身,双腿紧紧向内夹着,催促朱煊早些进来。  
朱煊自己也早被折磨得够呛,只是想逼出宣帝的话才一直不肯真个入港。如今被宣帝这般邀请,他自然也把持不住,在门外试探了一下,便尽力分开宣帝双腿,深深刺了进去。那身体已是前所未有的炙热柔软,被缅铃震得细细颤动着,在他进去时便层层缠上来箍住,紧密地包围着他,一下下吸吮着,仿佛要立刻将他的精力吸收殆尽一般。  
他用力递送了两下,顶着那两个不停颤动的圆球到了更深处。那种颤动也令他得到的欢愉更为激烈,只觉着如同身在云端,畅美不可言,一次比一次进去更深,几乎把持不住就要泄身。  
再度抽身时,  
他猛然看到宣帝舒展的颈项,又想起那日在宣帝颈间看到的碍眼红痕,便凑上去含住了那小巧的喉结,用力吸吮着。看着其上渐渐染出薄红,朱煊心情总算好了些,又沿着那流畅的曲线向下方寸寸亲吻,直至碰到下方突出的锁骨。  
那处骨头因为削瘦而格外凸出,形状亦十分美好,朱煊伸出舌头细细□,将他身上咸涩的汗水一路舐尽,顺着胸口隆起的肌肉,直吻到两旁挺立的小小红珠。他绕着左胸的樱珠□时,宣帝心口便似有一股细微而又鲜明的酥麻感直传到全身,腿间被那感觉一点点胀大,而被人不停填满又抽空的体内更是搔痒难耐。  
宣帝用力向后仰着头,细不可闻地叫着“不要”,身体却紧贴了上去,想要把整个乳首都送入朱煊口中。朱煊贴心地顺了他的意,一只手更落到他刚刚升起之处,轻轻地揉了几下,低声调笑道:“七郎这里起来得好快。”  
宣帝倒没想到还能听到他这样带着笑意的声音,心下既讶异又有些莫名地高兴,双腿又收紧了些,既似鼓励又似恳求,等着朱煊帮自己纾泄。然而他并未等到进一步的抚慰,反而被扣上了一个小小的金镶玉环。  
朱煊将那环儿套上之后,还在他欲望上弹了一弹,轻笑道:“这东西是旁人送的,能叫人久持不泄,七郎今夜还是戴着些好,免得出精太多,伤了元气。”  
宣帝被他弹得疼痛,猛然扭动了□子,腰却被朱煊抓住,用力顶了进来。他对宣帝的身体熟悉已极,每一次都直顶在最要命的那一点上。里头又有两个金丸不停转动,更在朱煊的动作下直进到了之前从未到过的深度,震得宣帝全身酥软,脑中一片空白,也顾不得声音高低,只情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尖叫。  
只是身前不得发泄的痛苦渐渐累积,将宣帝从欢娱之中一点点拽了回来,一腔精神一半儿落在后方,一半儿却被束在前方,恨不能伸手去将那球摘下来,好真正达到高丨潮。  
他的手仍旧束着,挣脱不得,只好勉力开口,叫朱煊放开他。朱煊却狠狠地钉到他体内最深处,满含情意地柔声说道:“只要你和我交心,我立刻就把这东西弄下来,你想怎样就怎样。若不然的话,还是戴着些,免得被我做到射不出来,也太伤根本。”  
宣帝紧咬牙关,哑声问他:“你这样待朕,是要逼供了?”  
朱煊摇头道:“算不上。我只想叫你离不开我而已。虽然没法子让你怀上我的种,也要你这身子离不开我,除了我以外再也不能被别人满足。”他撑起身子,勾着宣帝的下颔与他对视:“我以前总嫌你要上早朝,一晚上的时间不够用,  
以后终于可以不担心了。”  
宣帝忽然笑了起来,开始时虽然极为艰难,却越笑越欢畅,怎么也停不下来。朱煊猛地在他体内顶了一记,也微笑着问道:“你是嫌我异想天开,觉着我很快就要被朝廷大军剿平,然后……然后剥皮揎草,满门抄斩么?”  
宣帝眨了眨眼,将笑出的眼泪挤了出去,自嘲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会看上凤玄的么?我就是这么……这么叫人绑着上了一夜,正好叫他看见了我这番丑态,我又起不来身,就把他留在宫里,用他服侍了我几天。”  
“什么!”  
朱煊心中轰地一下子,从头到脚都似被冻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连忙抽身出来,紧紧抱着宣帝,将他身上那两个缅铃扽了出来,又手忙脚乱地去打开玉环上的暗扣。他心头着急,手也有些不稳,兼之那环上已被打得湿透,滑腻已极,打了几回都未能打开。  
宣帝冷笑道:“你不必可怜朕,朕是不用人可怜的。当时朕便叫凤玄割下他的人头送到你军前了。”说到这里,他眼前又似乎晃过朱煊前世那灰败的、装在盒中的头颅,许多话便说不出来,只余下一声叹息。  
朱煊惊疑地问道:“那就是胡毋藏云……陛下怎会碰上他的?他不是凤玄在京郊抓到……”  
他渐渐定下神来,终于打开了那玉环,轻揉着颤动的柱身。宣帝低哼一声,终于在他手中出了精,仰面靠在他怀中歇了一阵,才烦闷地答道:“朕去给阿仁下旨,叫他离京归郡时,被胡毋藏云手下的江湖人抓了。他本是要拿朕胁迫你和众朝臣,谁知后来发什么疯……”  
只一提起这一事,宣帝胸口便有些发闷,想到自己如今这境况,更是冷笑不止:“不过他做得不如你好,他是草原蛮子,也没有你这么多花样。他死的时候还在朕身上,叫凤卿从背后一剑穿心,血淋了我一身,连精水也泄在我身子里了……”  
朱煊紧紧搂着他,连连说道:“都是我的错,你不必再说了,别再想了……”见宣帝神色越发阴沉,似乎是陷入那回忆当中,便又激切地吻住他,将他的心神从回忆中勾了回来,直到他眼中重有了神彩,脸色也好看了些,才放开了他。  
宣帝细细看着朱煊充满担忧焦虑的鲜活面孔,心中只觉阵阵刺痛。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佳佳游同学的两颗地雷和噬字蚂蚁同学的地雷  
☆、第64章  
看着朱煊正常起来,宣帝暗暗松了口气,倚在他手臂间休息。略坐了一阵,便觉着方才因为愤怒争执而忽略掉的炙火又重新在体内肆虐起来。后廷中被折腾了太长时间,那种酥麻感还未能消退,而朱煊的突然离开更让穴中空虚难捱,不由自主的翕张起来。  
宣帝用力绷紧身子,额头抵在朱煊肩上,汗水顺着睫毛滚落下来。他咽了咽口水,紧皱双眉,低低喘息着叫道:“阿煊,你先放开朕,朕不好受。”  
朱煊一直紧抱着他,自然知道他是哪里不好受,在宣帝身下试探着碰了碰,又扯断了他背后缚着手腕的绳索,将那双微凉的手臂按在怀中,握着一只手从指间舔吻起来。湿热的吻自宣帝指尖一路落下,印得他手臂上也都是水痕,复又顺着手臂落到了遍布爱痕的胸前。  
肌肤上传来的湿热酥麻仿佛一道引子,将宣帝体内的暴风骤雨重新引了起来。宣帝呜咽一声,身体重新软化下来,抬起头看向朱煊,软软地叫了声:“阿煊……”  
朱煊应了一声,伸手抚去他眉间竖纹,将宣帝双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身上,捧着一双臀瓣按向自己被晾在半空许多的激扬之处。因着之前做得激烈,他进入时并没遇到任何障碍,那处温柔乡紧咬着他,主动将他向里推送。他试了一下,觉着宣帝并无半分抗拒,便不再那样小心翼翼,握着宣帝双臀,用力向下按去。  
进到最深处时两人皆时长出了一口气,宣帝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腿挂在他臂间,承受着下方激烈的顶弄,时而扭动腰身,叫那东西进得更深更顺利。  
他已没什么力气自己动,这样的姿势便觉着十分辛苦。朱煊便又将他摆成侧卧之姿,抬起他一条腿徐徐出入,虽然不如之前速度快,但留在宣帝体内时间更长,细细研磨之下,也别有一番滋味。宣帝被他顶得神魂摇荡,努力抬起手抚上那张俊美刚毅的脸孔,低声劝道:“阿煊,放了朕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朱煊的动作略顿了一顿,随即如若无事般继续抽递起来,轻缓却坚定地答道:“我既已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退路呢?何况我的心意从未有过改变,只是想和你共度一世罢了,七郎不必再说了,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宣帝的手垂了下去,只随波逐流享受身体欢娱,不再劝他放弃造反的念头。只是希望一旦黯淡,他的身体也随之冷淡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咬着朱煊不放,不停自发地按摩着那闯入体内之物。朱煊也察觉出他的变化,俯身在他耳际舔吻,手指探入他口中拨弄,反复翻动他的身体,寻找能进入更深,刺激更重的位置,一次次深入宣帝  
体中。  
宣帝十指紧抓着床单,双腿已然拉伸到极限,却丝毫感觉不到腿筋被拉开的疼痛,下半身几乎都已麻木,但体内却格外敏感,朱煊每次出入几乎都能让他随之舒展或蜷缩身体,只求得到更多欢娱。  
就算留不住心,能留住身也是好的。朱煊心中虽然怜惜,虽然还有些遗憾,却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打算,温柔地将宣帝搂在怀中,反复将自己楔入他体内,握着宣帝的龙茎揉捻捋动,直至终于持不住,与宣帝一同释了出来。  
他从宣帝身上下来后,便要去弄水替两人沐浴。正要起身时,宣帝却猛然抬手抓住他,细细喘息了一阵,才说出话来:“别走……别离开……”  
朱煊心头一软,重新躺了回来,紧抱住宣帝,抬起他一条腿跨在自己腰间,从床边扽了条锦被,将两人一同盖在其中。  
若能常这样朝夕相寸,须臾不离,又何必计较过去那些不快呢?朱煊轻吻着宣帝汗湿的黑发,心下默默设想起将来的生活。  
以后他自然会好生对待宣帝,虽不能再入中原腹地,但在西北千里草原上,驻守之人又是他的心腹亲随,何处不能恣意生活?只是宣帝的身份还要瞒紧一些,等过了这段风头,他们就在草原上拥兵自立,料来再无人能打搅他们。  
之前他已做好安排,烧了那间小屋,就是有人循着线索去找,也只能找到三具和他们身材相似的尸首,以及三人当时的衣饰。朝中又有皇太孙平凉王在,哪怕众臣一时不肯相信宣帝驾崩,但有宛陵王支持,太孙亦可尽快登基,到那时便是还有人想寻觅宣帝下落,新皇与其父祖也绝不会允许了。  
朱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将宣帝搂得更紧了几分,却舍不得入睡,盯着他的睡容看了半宿,直至天色将明才渐渐沉入梦乡。而在他入睡后不久,宣帝便睁开双眼,满目哀怜之色看向朱煊,抬手在他的五官轮廓上描摩,低声问道:“为何要谋反……朕待你还有哪里不足,除了这江山,朕什么不能给你……”  
他说的话朱煊自是听不见,朱煊的打算他倒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宣帝轻轻脱出朱煊的怀抱,裹紧了身上脏污褶皱得不成样子的长袍,悄然下了床,赤着双脚走到窗边,舔破了一小片窗纸向外看去。  
情形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些,此处还未到草原。透过那小孔虽看不到什么人家,但看院落中的花木也知,此处仍在夏朝境内。只是那些野花眼生得很,不是长安江南这些地方常见的花木,看来他非止昏过去一日,而在这几天日,他们向北方走了也该有好一段路了。  
他又蘸着口水将窗纸上的  
破洞弄得更大了几分,查看门外是否有人守卫。他正专心看着院中布置,背后忽然贴上了一片宽阔的胸膛,一双结实的手臂已横过他的腰际。宣帝侧了侧头,耳边已吹过阵阵温热气息,朱煊醇厚的声音便响在他耳边:“此处是靖虏卫,陛下可知道这地方?这里虽小,但……”  
但从这里向西北不过数十里,便是从前西戎的土地,而眼下这片草原是由宣帝前世爱将李世贞父子镇守。亏得他当初决意攻打百越后便下旨调了殷正去南方,少了这名猛将支持,又有李氏父子阻挠,至少不必担心朱煊分疆裂土自立为帝,与他的皇孙争天下……  
湿热的包覆感忽然从他耳廓上传来,宣帝的思考猝然中断,回过头来只见朱煊挑眉看向他:“七郎不用再想了,西北我已经营多年,就是朝中真有人找到了你,我也不会这样轻易放手的。你离开之日,必定是我丧身之时。”  
宣帝按着他的手试探道:“朕愿断尽和旁人的关系,封你为并肩王,共享江山,你可满足么?”  
朱煊缓缓摇头:“江山我并不在意,我只想和七郎过些平淡安宁的生活。”  
他放开手向外走去,推开门时回头笑道:“七郎且休息会儿,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沐浴。咱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我派了人回京去弄合你用的寝具和其他器物,待东西采买齐了再出关。”  
宣帝大步走到门口,那门却已从外头砰地关上,还反锁了起来。他一股无名火起,狠狠撞向那两扇木门,只听到几声吱呀声,门却纹丝不动。宣帝的力气也泄了大半,顺着木门坐了下去,虽是臀间火辣辣地十分难受,却也再没力气站起来,就这么环臂坐在门内发呆。  
待到朱煊回来开门时,宣帝就顺着门缝向外倒去,若非朱煊反应及时,险些直接摔到地上。朱煊又心疼又无奈,将他抱回房中洗浴,顺便清理昨夜自己留在他体内的种子。  
宣帝柔顺地倚在他怀中,由着他替自己洗净身体,换了身普通的平民服色。有朱煊寸步不离地守着,宣帝一连几天也不曾找到离开的机会,只得安心住下,等着到草原后想法找到能替他传信与李世贞的人。  
朱煊虽然出身世家又少年得志,看着不像会干活的人,但这几日倒照顾得煊帝无微不致,连饭也做得相当能入口,也不知是之前练过多久。宣帝日夜都被他热情地喂饱,平常也和在宫中一般连根手指都不必动,渐渐心生感慨——若是朱煊不反,留在宫中这么伺候他,倒比从前那些爱妃也不差了。  
转念之间却又想到,自己如今未必还是皇帝,怕是以后要当朱煊的爱妃也不一定了。他  
自嘲地笑了笑,暗下决心:真有那么一天,他还是毁容自尽的好,免得列祖列宗都要为他蒙羞——更免得朱煊造反时以他性命尸骨要携新君。  
既有了这打算,他倒安下心过日子,和朱煊也越发亲近,就如民间一对普通夫妻,比在宫中时偷偷摸摸地更适意许多。  
心中焦急时,一刻钟都如数日般漫长,但舒适的日子却是如流水飞逝。四五日后,朱煊便替宣帝备了一套略厚些的新衣,又给他戴了帷帽,牵着他的手上了一辆马车。  
那车外还跟着几骑马,宣帝自面幕下看去,个个都十分精悍。这几人对朱煊都十分忠诚,说话间隐隐透露身份,却似是朱煊的亲兵之类,对他连看也不曾看过一眼,恐怕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背着朱煊救他出去。  
宣帝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住了数日的农舍,又向南方深深看了一眼。走得越远,离开时间越长,他重归京中的机会就越渺茫,若再无人来救援,待到朱煊再有什么异动,他也就只好寻机会殉国了。  
也只能盼着凤玄早日逃脱那些人的毒手,将他失踪的真相揭开,再占算出他的下落,带兵来救他。  
朱煊如何能不明白他想回宫,只是不想多刺激他,并不提及京中之事。其实自从那日见到宣帝和凤玄在殿中行事,他就已有心将宣帝禁锢在自己身边。而此事既难成功,对旁人也毫无意义,绝不会有人支持。所以他并未和任何人提过这番打算,只是叫心腹手下布置陷井诱了宣帝出来,先把人弄到身边再做打算。  
出了西凉卫再向西北不远,便是杨清驻守的凉州,再向北些,就是他堂弟朱恒所在的亦不剌山。只要到了那边,宣帝也就该死了心,即便不死心,也再无机会离开他了。  
他在西北一带的威严比君威还重几分,军中这些汉子又没几个见过皇帝,就是他回到营中,也绝不会有人敢问他为何诈死,更不会有人猜到他身边之人就是宣帝。只要等到新皇登基,他再拥兵自立,到时候就算宣帝的身份叫人知道了,那些人也只能跟他一起瞒着——  
可是时至今日已有半个多月,为何朝中既未传来宣帝驾崩的消息,更未迎立新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噬字蚂蚁同学的手榴弹和sanzio同学,神受草泥马同学的地雷  
☆、第65章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仿佛倒回了二月间,宣帝身上甚至披了羔裘,仍难挡住寒气。这些日子他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自是不知京中闹到了哪一步,不过到了朱恒军中他就已看出了一点——朱氏暂时还没有称帝的打算,反正在这草原之上天高皇帝远,朱家倒也和土皇帝并无差别。  
他出入时都戴着帷帽,也不轻易和人说话,驻守亦不剌这些人也只把他当成朱煊的男宠,连个冷眼都吝于给。宣帝倒不大在乎这样的处境,反而更觉放心了许多,毕竟他如今还是皇帝,身在反贼之间,若有人知晓他的身份,为策万全暗杀了他也不一定。  
朱煊也并不成日留在他身边,不时就要去朱恒军中商议军务。宣帝虽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大体也能猜到,不过是谋反而已,两人在一起时也都心照不宣,并不提他白天在外头做什么。又过了数日,宣帝估摸着皇孙登基的邸报也该传至塞外了,便趁亲兵进来送饭时问道:“这位兄弟,不知新皇可曾行了登基大典?”  
那亲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心急,我们大将军并无称帝的打算,就是称帝你一个男人也当不上皇后……”说到半途又住了口,放下食案便急匆匆往外走。  
宣帝“哎”了一声,想告诉他自己问的并非此事,而是朝中是否换了新帝,但那亲兵已头也不回地出了帐门。宣帝默默坐回毡毯上,细细回想方才听到的那句话——他的皇孙还不曾登基,那京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他这回失踪可不只一天两天,朝中是瞒不住的。而且依着朱煊所说,已布下迷局,就算有人找到那间小院也只能看到三具尸骨和他随身之物。到那时候,就算还有人不信他已死,为了稳定大局,也该扶持皇孙登基,除非——  
除非是凤玄回去了。  
晚上朱煊回到帐中,便含笑问道:“七郎担心京里的事了么?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何必私下问人,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万一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宣帝无谓地答道:“我已经没有身份了,何必提什么冲撞不冲撞。阿煊,皇太孙还不曾登基么?朝中可是还未发现你的布置,以为我只是微服私访去了?”  
朱煊坐到他身边,笼住他微凉的手。“京里没有什么动静,我也派人回去打探过,连你我失踪之事都已被瞒得严严的,别的消息更难打探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不必试探,也不必委屈自己讨好我,我曾发过誓,永不负你,这一世也要将你捧在手中的。”  
宣帝微微一笑,抬手与朱煊十指交握。  
朱煊对他的确是一心一意,别无所图,此时  
再追究前事也无用,不如把握当下,好生享受两人之间仅剩的这点时间。  
朱煊在宣帝面前虽然一贯从容,但身上所受的压力却是极重。京中越是没有消息,他就越担心自己之前的布置已被人看穿,更担心朝廷会知晓自己带着宣帝奔至西北之事,派兵来向他索人。  
若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不反也要反了,而他和宣帝之间就连眼下这点面子情也难维持……最无可挽回的事都做了,还计较这点旁枝末节做什么!他狠狠将这点念头甩出脑海,叫了朱恒与徐文昭过来,商议如何戍守边境,防备朝廷兵马。  
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布防时,帐外忽有探子上报,有一队朝廷使者穿过凉州卫往军帐方向行来,领头的那位天使说是有新调令予朱恒,要他出去接旨。  
朱恒看了朱煊一眼,得他点了头才问道:“来的是哪位大人,离大帐还有多远?派些人手在帐外布置,待将使者迎到帐内后听我号令。”  
那探子应道:“小人知道了,这回来的使者只有十余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领头的是中书侍郎淳于嘉……”  
朱煊吃了一惊,失口道:“是他!”  
朱恒连忙把探子打发下去,皱着眉问朱煊:“堂兄,这位淳于大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这么在乎?皇上此时下了调令,会不会是对我们已经有了疑心?”  
皇上哪还用疑心,他知道得比他这个弟弟还要多。只是宣帝不在京中,不可能有人下旨调朱恒离职,而且即便有人假传圣旨,也不会派淳于嘉来传旨,这其中定有蹊跷。可就算淳于嘉猜出自己带走了宣帝,凭着这样文弱之躯单枪匹马地找到草原上,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他一时想不出缘故,便干脆放开:“管他有什么古怪,你叫他进来,我在屏风后看着,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又等了约有一顿饭工夫,淳于嘉一行终于施施然到了帐外。朱恒亲自到寨外相迎,与他叙过礼,便引着他到帐内宣旨。进帐之时他手下亲兵就拦住了使团中其他人,只许淳于嘉一人进帐。淳于嘉对这非难视若无睹,吩咐众人在外等候,谈笑风声地跨入帐门。  
进到帐中朱恒身上神色便是一整,不像在外头那样爽朗,而是带了丝丝戒备,有意无意地站在屏风前头,遮挡住淳于嘉的视线:“草原苦寒,劳大人远来宣旨,不知陛下有何旨意给我?”  
淳于嘉笑道:“朱将军说笑了,嘉何来的旨意予你?嘉的旨意是要给朱‘大将军’的。”  
朱恒的瞳孔猛然收缩,杀气微溢,面上却还带着几分淡淡笑意:“说笑的是淳于大人,  
家兄人在京中,大人怎会到这里来宣旨?”  
淳于嘉泰然自若地答道:“朱将军与大将军手足情深,可不要阻了他的前程。嘉在京中时,曾无意听人说过,前些日子大将军借嫁妹之名将父母和妹妹送往宁夏卫。可惜那边有些不太平,我听说前两天那里闹了沙盗,朝廷派大军围剿时……”  
朱恒急怒道:“你什么意思!”  
淳于嘉神色不动,淡然答道:“我自然没什么意思,只是朝廷如今要请大将军出山剿匪,所以我才来传旨。朱将军放心,嘉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绝不能把大将军怎么样。我身负圣旨,只想与大将军当面一会——”  
“淳于大人就不怕会面之后,再也出不得这军帐么?”朱煊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身影亦随即出现在淳于嘉面前,冲朱恒使了个眼色,叫他先退出去。  
淳于嘉向他深施一礼,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朝堂上与他相见:“大将军久违了。月余不见,大将军的气色倒似比从前更好了,嘉真是羡慕。”  
朱煊自然明白他说的羡慕是什么意思,直接了当地承认了下来:“你猜的不错,我这些日子的确是平生未有的快意,而且也不打算再受人拘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淳于大人的来意我也清楚,只怕要让你败兴……啊,你既来了,也就不必再走了。”  
淳于嘉脸上笑意敛起,直盯着他道:“大将军好闲心,竟不管宁夏……”  
“那边有徐文昭在,若还用我担心,他就该自尽谢罪了。你这些小花样骗骗阿恒或可,我却是没耐心听的。”  
“哦?”淳于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追问道:“有凤学士作证,朝中已尽知大将军所为,大将军就算不在意宁夏卫,难道不怕朝廷大军……”  
朱煊十分随意地箕踞在毡毯上,向淳于嘉摇了摇头:“无凭无据,一句话就要清剿西北军,便是我朱家不出头,也有别人要说话的,何况我也不是束手就死之人……淳于大人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淳于嘉态度依旧平和:“我还要劝大将军一句,想想当初成帝是怎么死的。”  
朱煊双目猛然眯起,转眼又放松下来,冷笑道:“我也是陪着陛下一同走过来的,你当世上只有你淳于大人是忠臣么?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我也要奉劝你一句,此地还是草原,不是你的中书省,中书侍郎在这里不过是个空名头。”  
淳于嘉依旧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我只是说句实话,大将军何必动怒?不过把你比作成帝,倒有些委屈你了。我有件好东西要给大将军过目,但愿你看了之后能改一改心中想法  
……”  
他解□后背着的包裹,从中掏出一卷挂轴,对着朱煊徐徐展开,露出里头一张美人图。朱煊不明其意,接过画来细看了两回,觉着并不像自己的妹妹,便询问似地看了他一眼。  
淳于嘉将画拿得更远了点,指着那侧身远望的美人问道:“大将军竟看不出这画中人像谁么?我与小凤学士却是都看得出来的。若非看出这画中人气势风仪似某人,怕你行差踏错,叫陛下伤心,我今日也断不肯来这里送死……”  
朱煊猛然抓过那张画,反复细看,又抬头道朱煊:“陛下这是画的……我?可怎么会是女子……”  
听到“陛下”二字,淳于嘉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朱煊还知道宣帝是皇帝,说不准能凭这点情份劝得他回转。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点酸意,殷殷劝道:“圣上极好面子,为怕人认出,自不会直接画你的肖像,大将军应当也是知道的。可大将军更该知道这些年陛下是如何优容与你,于你朱家。大将军是有军功不假,可你食君之禄,就该担君之忧。你先前有从龙之功,后来戍守边关、开疆拓土,陛下可曾委屈过你?你现在的爵位俸禄、你家人手下的地位,也远超过你立下的功绩了。陛下还专宠于你,为你少见旁人,我若是你……”  
他一时失口暴露出了自己的嫉妒之心,连忙转换话题:“我听凤学士说过,谢仁离京时曾说过,是因你容不下他,陛下才特旨要他出京,这样的厚待有谁得过?大将军不可负了陛下一片心意,走上歧路啊!”  
朱煊紧握着手中卷轴,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感动,抬起头定定看着淳于嘉,出口的却是满含酸意的质问:“为我驱逐旁人?淳于大人真是高看我了,陛下若肯为我不纳新人,大人又怎会也得了圣宠?”  
淳于嘉急得心头冒火,面色却还镇定如常,微笑道:“大将军不要乱想,我当初不过是为陛下侍疾……”  
“便侍到了床上?”  
淳于嘉看着那副理直气壮地吃醋的模样,气堵咽喉,委屈得几乎想掐死他,干脆坦白答道:“陛下初登基时,大将军正因西戎犯边在外。当时西北流民涌至京中,陛下主持耕藉礼时不幸染上瘟疫,宫中御医皆不能治,嘉凑巧略通医术,便闯入宫侍疾。当时陛□体已叫成帝下毒损害……大将军当时已承过宠,我便不说你也该明白。若要等到你回来,怕是陛下这辈子就要废了,难不成我为了怕大将军吃醋,就不顾龙体了?”  
朱煊猛地咽了口口水,倏然抓住淳于嘉的手臂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淳于嘉冷笑道:“我  
为陛下配的解毒剂,大将军怕是也用过不少回吧?”他一直关注朱煊,见他两肩微见倾颓,眼神已有些木楞,便上前劝道:“大将军是陛下心腹爱将,岂宜因一时之气便做出这等亏负圣恩之事?陛下性如烈火,大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仿佛倒回了二月间,宣帝身上甚至披了羔裘,仍难挡住寒气。这些日子他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自是不知京中闹到了哪一步,不过到了朱恒军中他就已看出了一点——朱氏暂时还没有称帝的打算,反正在这草原之上天高皇帝远,朱家倒也和土皇帝并无差别。  
他出入时都戴着帷帽,也不轻易和人说话,驻守亦不剌这些人也只把他当成朱煊的男宠,连个冷眼都吝于给。宣帝倒不大在乎这样的处境,反而更觉放心了许多,毕竟他如今还是皇帝,身在反贼之间,若有人知晓他的身份,为策万全暗杀了他也不一定。  
朱煊也并不成日留在他身边,不时就要去朱恒军中商议军务。宣帝虽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大体也能猜到,不过是谋反而已,两人在一起时也都心照不宣,并不提他白天在外头做什么。又过了数日,宣帝估摸着皇孙登基的邸报也该传至塞外了,便趁亲兵进来送饭时问道:“这位兄弟,不知新皇可曾行了登基大典?”  
那亲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心急,我们大将军并无称帝的打算,就是称帝你一个男人也当不上皇后……”说到半途又住了口,放下食案便急匆匆往外走。  
宣帝“哎”了一声,想告诉他自己问的并非此事,而是朝中是否换了新帝,但那亲兵已头也不回地出了帐门。宣帝默默坐回毡毯上,细细回想方才听到的那句话——他的皇孙还不曾登基,那京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他这回失踪可不只一天两天,朝中是瞒不住的。而且依着朱煊所说,已布下迷局,就算有人找到那间小院也只能看到三具尸骨和他随身之物。到那时候,就算还有人不信他已死,为了稳定大局,也该扶持皇孙登基,除非——  
除非是凤玄回去了。  
晚上朱煊回到帐中,便含笑问道:“七郎担心京里的事了么?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何必私下问人,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万一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宣帝无谓地答道:“我已经没有身份了,何必提什么冲撞不冲撞。阿煊,皇太孙还不曾登基么?朝中可是还未发现你的布置,以为我只是微服私访去了?”  
朱煊坐到他身边,笼住他微凉的手。“京里没有什么动静,我也派人回去打探过,连你我失踪之事都已被瞒得严严的,别的消息更难打探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不必试探,也不必委屈自己讨好我,我曾发过誓,永不负你,这一世也要将你捧在手中的。”  
宣帝微微一笑,抬手与朱煊十指交握。  
朱煊对他的确是一心一意,别无所图,此时再追究前事也无用,不如把握当下,好生享受两人之间仅剩的这点时间。  
朱煊在宣帝面前虽然一贯从容,但身上所受的压力却是极重。京中越是没有消息,他就越担心自己之前的布置已被人看穿,更担心朝廷会知晓自己带着宣帝奔至西北之事,派兵来向他索人。  
若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不反也要反了,而他和宣帝之间就连眼下这点面子情也难维持……最无可挽回的事都做了,还计较这点旁枝末节做什么!他狠狠将这点念头甩出脑海,叫了朱恒与徐文昭过来,商议如何戍守边境,防备朝廷兵马。  
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布防时,帐外忽有探子上报,有一队朝廷使者穿过凉州卫往军帐方向行来,领头的那位天使说是有新调令予朱恒,要他出去接旨。  
朱恒看了朱煊一眼,得他点了头才问道:“来的是哪位大人,离大帐还有多远?派些人手在帐外布置,待将使者迎到帐内后听我号令。”  
那探子应道:“小人知道了,这回来的使者只有十余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领头的是中书侍郎淳于嘉……”  
朱煊吃了一惊,失口道:“是他!”  
朱恒连忙把探子打发下去,皱着眉问朱煊:“堂兄,这位淳于大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这么在乎?皇上此时下了调令,会不会是对我们已经有了疑心?”  
皇上哪还用疑心,他知道得比他这个弟弟还要多。只是宣帝不在京中,不可能有人下旨调朱恒离职,而且即便有人假传圣旨,也不会派淳于嘉来传旨,这其中定有蹊跷。可就算淳于嘉猜出自己带走了宣帝,凭着这样文弱之躯单枪匹马地找到草原上,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他一时想不出缘故,便干脆放开:“管他有什么古怪,你叫他进来,我在屏风后看着,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又等了约有一顿饭工夫,淳于嘉一行终于施施然到了帐外。朱恒亲自到寨外相迎,与他叙过礼,便引着他到帐内宣旨。进帐之时他手下亲兵就拦住了使团中其他人,只许淳于嘉一人进帐。淳于嘉对这非难视若无睹,吩咐众人在外等候,谈笑风声地跨入帐门。  
进到帐中朱恒身上神色便是一整,不像在外头那样爽朗,而是带了丝丝戒备,有意无意地站在屏风前头,遮挡住淳于嘉的视线:“草原苦寒,劳大人远来宣旨,不知陛下有何旨意给我?”  
淳于嘉笑道:“朱将军说笑了,嘉何来的旨意予你?嘉的旨意是要给朱‘大将军’的。”  
朱恒的瞳孔猛然收缩,杀气微溢,面上却还带着几分淡淡笑意:“说笑的是淳于大人,家兄人在京中,大人怎会到这里来宣旨?”  
淳于嘉泰然自若地答道:“朱将军与大将军手足情深,可不要阻了他的前程。嘉在京中时,曾无意听人说过,前些日子大将军借嫁妹之名将父母和妹妹送往宁夏卫。可惜那边有些不太平,我听说前两天那里闹了沙盗,朝廷派大军围剿时……”  
朱恒急怒道:“你什么意思!”  
淳于嘉神色不动,淡然答道:“我自然没什么意思,只是朝廷如今要请大将军出山剿匪,所以我才来传旨。朱将军放心,嘉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绝不能把大将军怎么样。我身负圣旨,只想与大将军当面一会——”  
“淳于大人就不怕会面之后,再也出不得这军帐么?”朱煊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身影亦随即出现在淳于嘉面前,冲朱恒使了个眼色,叫他先退出去。  
淳于嘉向他深施一礼,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朝堂上与他相见:“大将军久违了。月余不见,大将军的气色倒似比从前更好了,嘉真是羡慕。”  
朱煊自然明白他说的羡慕是什么意思,直接了当地承认了下来:“你猜的不错,我这些日子的确是平生未有的快意,而且也不打算再受人拘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淳于大人的来意我也清楚,只怕要让你败兴……啊,你既来了,也就不必再走了。”  
淳于嘉脸上笑意敛起,直盯着他道:“大将军好闲心,竟不管宁夏……”  
“那边有徐文昭在,若还用我担心,他就该自尽谢罪了。你这些小花样骗骗阿恒或可,我却是没耐心听的。”  
“哦?”淳于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追问道:“有凤学士作证,朝中已尽知大将军所为,大将军就算不在意宁夏卫,难道不怕朝廷大军……”  
朱煊十分随意地箕踞在毡毯上,向淳于嘉摇了摇头:“无凭无据,一句话就要清剿西北军,便是我朱家不出头,也有别人要说话的,何况我也不是束手就死之人……淳于大人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淳于嘉态度依旧平和:“我还要劝大将军一句,想想当初成帝是怎么死的。”  
朱煊双目猛然眯起,转眼又放松下来,冷笑道:“我也是陪着陛下一同走过来的,你当世上只有你淳于大人是忠臣么?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我也要奉劝你一句,此地还是草原,不是你的中书省,中书侍郎在这里不过是个空名头。”  
淳于嘉依旧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我只是说句实话,大将军何必动怒?不过把你比作成帝,倒有些委屈你了。我有件好东西要给大将军过目,但愿你看了之后能改一改心中想法……”  
他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裹,从中掏出一卷挂轴,对着朱煊徐徐展开,露出里头一张美人图。朱煊不明其意,接过画来细看了两回,觉着并不像自己的妹妹,便询问似地看了他一眼。  
淳于嘉将画拿得更远了点,指着那侧身远望的美人问道:“大将军竟看不出这画中人像谁么?我与小凤学士却是都看得出来的。若非看出这画中人气势风仪似某人,怕你行差踏错,叫陛下伤心,我今日也断不肯来这里送死……”  
朱煊猛然抓过那张画,反复细看,又抬头道朱煊:“陛下这是画的……我?可怎么会是女子……”  
听到“陛下”二字,淳于嘉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朱煊还知道宣帝是皇帝,说不准能凭这点情份劝得他回转。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点酸意,殷殷劝道:“圣上极好面子,为怕人认出,自不会直接画你的肖像,大将军应当也是知道的。可大将军更该知道这些年陛下是如何优容与你,于你朱家。大将军是有军功不假,可你食君之禄,就该担君之忧。你先前有从龙之功,后来戍守边关、开疆拓土,陛下可曾委屈过你?你现在的爵位俸禄、你家人手下的地位,也远超过你立下的功绩了。陛下还专宠于你,为你少见旁人,我若是你……”  
他一时失口暴露出了自己的嫉妒之心,连忙转换话题:“我听凤学士说过,谢仁离京时曾说过,是因你容不下他,陛下才特旨要他出京,这样的厚待有谁得过?大将军不可负了陛下一片心意,走上歧路啊!”  
朱煊紧握着手中卷轴,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感动,抬起头定定看着淳于嘉,出口的却是满含酸意的质问:“为我驱逐旁人?淳于大人真是高看我了,陛下若肯为我不纳新人,大人又怎会也得了圣宠?”  
淳于嘉急得心头冒火,面色却还镇定如常,微笑道:“大将军不要乱想,我当初不过是为陛下侍疾……”  
“便侍到了床上?”  
淳于嘉看着那副理直气壮地吃醋的模样,气堵咽喉,委屈得几乎想掐死他,干脆坦白答道:“陛下初登基时,大将军正因西戎犯边在外。当时西北流民涌至京中,陛下主持耕藉礼时不幸染上瘟疫,宫中御医皆不能治,嘉凑巧略通医术,便闯入宫侍疾。当时陛下身体已叫成帝下毒损害……大将军当时已承过宠,我便不说你也该明白。若要等到你回来,怕是陛下这辈子就要废了,难不成我为了怕大将军吃醋,就不顾龙体了?”  
朱煊猛地咽了口口水,倏然抓住淳于嘉的手臂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淳于嘉冷笑道:“我为陛下配的解毒剂,大将军怕是也用过不少回吧?”他一直关注朱煊,见他两肩微见倾颓,眼神已有些木楞,便上前劝道:“大将军是陛下心腹爱将,岂宜因一时之气便做出这等亏负圣恩之事?陛下性如烈火,大将军若一意孤行,怕是君臣恩义就要断在眼前了!”  
☆、第66章  
淳于嘉的话字字都说到了朱煊心上,尤其是最后一句,正是朱煊日夜担心的。他之前一时妒火焚身,又觉着宣帝这样宠爱旁人,对他太不公平,才会一怒之下设计劫了宣帝奔往北疆。可如今冷静下来,又知道了许多宣帝的隐衷,心中也暗暗生出几分后悔。  
可凤玄已回到朝中,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行下谋逆之举,就算现在悔悟,他也只能以反贼身份下狱,还有什么机会再留在宣帝身边?他低下头沉吟着,眉目间一片阴霾,看不出真实想法。  
淳于嘉看火候已到,便起身凑上一步,又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条件:“陛下对大将军宠眷至此,哪怕大将军一时行差踏错,定然也要包容。凤大人也怕陛下失踪一事动摇朝政,眼下朝中也只有我们与何丞相等老臣知道此事真相,六部以下都只以为陛下这回是出宫私访而已。大将军现在若肯收手,陛下必肯为你遮掩。有陛下作主,我等自然也要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为难大将军一家,请大将军三思!”  
朱煊心中还有些犹豫,便对淳于嘉说:“大人且先下去休息一阵,容我再想想。”  
他站起身来,想回去看看宣帝,淳于嘉却在背后叫住他,颔首问道:“大将军慢行。大将军与众将商议时,嘉想先见见陛下,不知是否方便?”  
朱煊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直盯着淳于嘉看了半晌,有些滞涩地答道:“淳于大人舍生忘死,千里迢迢来此,自然是要看陛下的。我替你带路就是了。至于你方才说的事,我还要再想想,你就在我帐中陪侍陛下一阵吧。”  
淳于嘉喜出望外,连忙谢道:“大将军想通了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嘉定会在圣上面前为大将军多多美言,绝不叫圣上责怪大将军。”  
朱煊便引着淳于嘉出了大帐。朱恒正满含焦虑地守在门外,见两人一道出来,便按住剑鞘迎了上去,警惕地问道:“兄长,要把这人带下去吗?”  
朱煊摇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阿恒,叫人款带好淳于大人带来的人,不可对他们无礼。”  
朱恒冷冷瞪了淳于嘉一眼,极力劝道:“兄长不要听此人鼓唇摇舌,咱们做这种事根本就不能回头,就算皇上暂时畏朱氏之势不予追究,过几年以后呢?他再扶起新将领,慢慢削夺我家兵权,到时你我生死操之人手,想得一全尸都难了。”  
朱煊欲言又止地看了朱恒一眼,淳于嘉连忙在旁清咳一声,朱煊想到他之前的请求,便吩咐手下亲卫:“带淳于大人去我帐中,吩咐人看紧帐外,我和二将军有话要说。”  
他拉着朱恒便回大帐,淳于嘉则满心  
忐忑地跟着那侍卫去了朱煊大帐。那亲兵撩开帘子后用手一引,自己并不进去。淳于嘉拱手道谢,又塞了块银子过去,那士兵却不肯收,他只好收回袖中,压抑着心中激动之情,稳稳迈着方步进了帐中。  
帐内情形远较他想象好得多。宣帝正盘坐在一张条案后,百无聊赖地看着书,面色还算红润,只是又瘦了几分,眉间也萦着一丝愁绪。他进门时宣帝也不抬头,只十分随性地招呼了一声:“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淳于嘉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小步趋到宣帝面前,压低声音叫道:“陛下……”双膝跪倒,泪水夺眶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宣帝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淳于嘉几回才敢相信,脸上蓦然露出一丝灿若朝霞的笑容,隔着桌案扶住淳于嘉的肩头,激动得声音中都搀了一丝颤音:“幼道怎么会来这里?不必行礼,朕……想不到朕还有见到你的一天,快过来坐下……”  
宣帝虽然不像淳于嘉一般痛哭流涕,但激动之情也不下于他。他喉头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紧紧握着淳于嘉的手,过了半晌才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询问:“你带了多少人来,可有大军相随?凤玄被朱煊的手下所擒,现在不知可无恙了?唉,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一个文臣,跑到这里来,简直是送死。你可知朱煊谋反就是为了你与……”  
淳于嘉收住眼泪,静静听着他说话,直到宣帝情绪平绪了些,才一一答道:“陛下放心,嘉身后自有准备,韩大人已联络了归化那边的李氏父子,小凤学士带了人悄悄出了大同府,想来过不多久就能绕到这边。我此行是来劝降大将军,若劝不动他,至少也能劝要陛下宽心。嘉与陛下相见之时不会太多,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定会有大军来救驾的。”  
宣帝向怀中掏摸一阵,因找不到手帕,便伸过袖子擦去了淳于嘉面上泪痕,安抚道:“幼道放心,朕定会保住你的性命,等到凤卿来救驾的那天。”他垂头望向帐门,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但愿阿煊早些悔悟吧……”  
淳于嘉一想到宣帝是用什么法子保他的命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咬牙答道:“陛下不必太担心,我带来的侍卫中有岳太尉荐来的武林高手,等小凤学士在寨外侵扰,吸引兵力时,他们就有机会来解救陛下了。”  
宣帝精神又振奋了些,握着淳于嘉的手低声应道:“朕知道了,这回都怪朕轻信,以至落入人手,却劳得各位大臣如此费心,朕心中甚是不安。待朕回宫之后,必当厚报幼道与众人。不过眼□在敌营之中,你还是坐远些,免得朱煊不悦,为难于你。”  
>待朱煊进来时,淳于嘉已规规矩矩地与宣帝隔桌而坐,两人皆是神色恬淡,丝毫没有方才激动的影子。见到朱煊进来,淳于嘉还主动起身退开,含笑揶揄道:“大将军与陛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处定然没有我的坐位了。嘉先退下,但愿大将军为我准备好了下处。”  
朱煊送了淳于嘉回来,便坐到宣帝身边轻轻揽住他,低声说道:“七郎莫怪我。我不能让兄弟们……”  
宣帝抬手按在他唇上,轻轻摇头:“咱们不提国事。”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起淳于嘉使团的事,仍如平常一样夜夜欢娱。只是这样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朱恒手下探子在草原东北处发现了一队行踪诡秘的队伍,人数多少尚示能摸清,只知道那队伍善于隐蔽行踪,而且战斗力不弱——朱恒手下一队十人小队在巡逻时与对方接战,最后回来的却只剩一个。  
朱恒急怒交加,连忙加派人守巡视,又叫人去帐中提淳于嘉过来,逼问他是谁带队来此。淳于嘉镇定自若地答道:“来的自然是朝廷大军,至于到底是由谁带队的,朱将军不妨上表问问宫里?想来或许是本官久未回朝,圣上以为我出了意外,再派人来颁旨也不一定。”  
朱恒气得抽出鞭子要打他,却被朱煊拦住:“淳于大人是朝廷使者,不可轻慢。我大概已知道了来者是谁,他们既要行动隐秘,人就不可能多。叫人在寨外布下拒马栅,我们据着地利,兵力又多,不要为这点人乱了阵脚。”  
朱煊便先安排亲兵保护宣帝,又派人看牢了淳于嘉一行,寨中外松内紧,已布下了层层人马。备战两三日后,探子都没再探到那彪人马下落,朱煊不仅没放松警惕,反而派了更多队伍日夜巡逻。  
到得第四天夜里,草原上终于传来沉闷的马蹄声,一阵人马趁着夜色悄然逼近营寨。待得这队人马逼近寨前五里处时,寨中忽然火把高举,朱恒已引着人马自寨门冲出,手提长枪,向着对方高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敢偷袭西北大营!”  
那头领稳稳坐在马上,马前也横着一条长枪,朗声答道:“前方可是大将军?在下侍读学士、御林军统领凤玄,奉命来此迎淳于大人回朝。”  
他说罢话,背后也亮起一溜火把,细看人数竟有数千之多,也不知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带着这许多人在驻军眼皮底下绕过来的。  
朱煊坐在中军帐中支应,听着士兵进来传报凤玄那段话,微微一笑:“他既然是来接淳于大人的,便将人给他就是了。文昭,你去带淳于嘉等使节,派一队人礼送出寨,让咱们的人跟着使者直到凤玄面前……”<  
br>他说着说着,脑中忽然浮现出宣帝那天说的:“你在西北……是凤玄将你的尸首送回京中……”如今他正在西北,而凤玄就在这寨门之外,和宣帝那梦里的情形何等相似!难道宣帝所梦到的不是他为国捐躯,而是占了西北谋反?  
不,不可能。若宣帝预料到他谋反,又岂能对他这般爱重,丝毫不加防备?不过反过来说,宣帝待他这样无可指摘,他竟不思报皇恩,反而挟持皇帝,拥兵自重……宣帝梦中的他都是忠心死国之辈,可现在的他又做了什么事?  
他脑中一片混乱,脑色苍白如纸,属下叫了他几回都不曾回过神来。好容易定下心神,便听徐文昭说道:“大将军,大事不好!那使者少了两个!”  
朱煊心头还有些惊跳,对他的话竟不入耳,又问了一遍才明白。待听明白使者失踪后,立刻想到他们要去救宣帝,便一语不发地起了身,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徐文昭等众将都跟在他身后劝他以先顾大局,他却只如听不到一般,直冲到帐中——那帐子并不大,一眼便可扫过全帐,里头已是空无一人了。  
帐外看守的士兵已倒了一地,众人查得他们已没了气息,徐文昭等心腹当即就劝道:“大将军,你带回来那人岂是善类,定是他杀了这些人,救了两个朝廷使者出去了!”  
朱煊却知道宣帝身份,自然也猜到他是被使团中人救了出去,惨白着一张脸紧抓着帐门,已完全失去了战意。恰在此时外头又有兵士来报:“禀大将军,朱宣抚被凤玄的人擒下了!”  
众人嗟叹不已,唯有朱煊神色不动,慢慢直起腰来,吩咐道:“备马,我要去见小凤学士。”  
宣帝如今应当已在凤玄军中,他得亲眼看一看。  
有士兵牵了马过来,朱煊便又点了五十亲卫,带了两名偏将冲出寨门,到了凤玄身边。凤玄见他出来,便先躬身行礼致意:“大将军,久违了。早先大将军曾说过要抻量凤玄的本事,先前不曾如愿,今日凤玄愿请战,望大将军不吝赐教。”  
朱煊看了看被凤玄手下绑住的朱恒,拍马走上几步,叫道:“凤学士,我有话要问你。”  
凤玄打马过来,长枪当面直刺,冷笑道:“大将军的话该和陛下说,我与你有何可言?”  
朱煊提刀荡开枪尖,凤玄的长枪却又从下头刺了上来,如灵蛇吐信紧紧缠上。朱煊无奈,只得边动手边问,一心二用之间,却是吃了些暗亏,只得收拾起那些念头,专心应对。  
两厢正在交手,寨后忽然冒出半天火光,一小队人马忽然从东方插过来,队中两人高声喝道:“圣上  
御驾在此,谁敢放肆!朱煊犯上谋逆,罪在不赦,但圣上念众人不知其阴谋,特旨宽恩,众将士只要放下兵器,不再协从叛逆,皆可从轻发落。”  
那两人正喊着,宣帝已纵马插到了朱煊与凤玄之中,面色在火光映照之下依旧有些苍白,却显得极为俊美尊贵,威严不可冒犯。他微扬着头看向朱煊:“大将军,认罪吧,朕看在往昔情份上自会宽待你家人,也不会加罪于你这些手下。”  
朱煊收了武器,痴痴看向宣帝,微微张口,哑声问道:“陛下方才……”  
宣帝怜悯地答道:“方才朕只叫人烧了几处栅栏,没舍得烧粮仓。”  
朱煊“嗤”地笑了一声,挺直腰身,坐在马上扬手叫道:“谋反之事皆我一人之罪,这些将士皆不知情。陛下金口御言,既赦了他们便不可更改,臣愿——自领死罪!”  
他翻身下马,跪在宣帝身前,凤玄连忙跳下马来,解了他身上盔甲,将他牢牢捆住。宣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冷淡得如同雕像一般。  
回京之后,朱煊便被关在天牢之中,宣帝令人不必审问,也不可有虐待之举,只看着他不许自裁就是了。  
朝中为了如何处置朱煊以及朱氏吵得不可开交,宣帝听了数日廷议,终于开口止住众臣分争,亲自分析道:“朱煊为国平定西戎,朱世又世镇西北,有功于国,论罪宜从轻不从重。且朱氏世代为将,满朝武将甚至宗室与他家也多有联姻,若真以造反论处,不知要拆散多少人家,更会引得西北一带动乱,我朝却是经不起这乱的。”  
宣帝自己不肯从重处置,众臣又拗不过他,只得听着。宣帝目光在阶下巡视几回,正好看到一众武将满含期待的目光,不由轻叹了一声,不容置疑地宣布了自己考虑了数日的决定:“朱煊此案不宜以谋反论处,只按……擅离职守论罪,赐御酒一壶,留其全尸,不论及家人。此外,为了安定朱氏属将姻亲之心,朕欲令朱氏子入宫为后,此事交与礼部安排。”  
沉吟一阵又道:“朱氏出身毕竟有瑕疵,就不必令他受外命妇觐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我还舍不得写打仗情节呢,居然也拖了四千五了还没写到洞房  
☆、第67章  
朱煊进入天牢已是第五天。  
虽然宣帝特旨不叫人为难他,但牢中阴湿冰冷,四处都是腐烂气息。他也在战场上拼杀了将有十年,病痛创伤都不放在眼里,可叫这湿寒之意日日侵体,骨缝里还是隐隐有些疼痛,精神也萎靡不振。  
更为难熬的,则是这一室空虚寂静。他抬起头看着牢门外一点明黄火光,前尘旧世纷至沓来,在他心中萦绕,渐渐混杂在一起,化作一片茫然。  
若非他一步行差踏错,现在他还能在朝上与宣帝共商国事;还能与宣帝随时相约外出幽会;还能期待半年后与宣帝并肩征伐百越;还能过着纵马沙场的快意生活。而今他却犯下了谋逆大罪,全家都要为他的一时欲丨念连累。纵然宣帝肯从轻发落,少不得也要流放岭表,数百年的世家从此风流云散,就连与朱氏交好之人也要受到牵累……  
渐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远及近,打破了他的迷思。牢门外传来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很快又转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牢门便缓缓向内打开,露出灯火通明的通道和几条身影。  
朱煊垂目避开跃动的火光,淡淡答道:“是来行刑的大人么?朱某久候了。”  
门外传来牢子尖细的嗓音,却是刚一开口便顿住了,一个熟悉已极的声音在门口温和响起:“你们都出去吧,朕亲自送大将军一程。”  
朱煊猛地抬起头,宣帝的身影便映入眼中。他再也看不到别人,立时站起身来迎了几步,欲要问他为何来这种地方,一开口却又想到自己如今已没有这种资格,黯然跪倒行礼:“罪臣朱煊参见圣上。”  
宣帝抬手道:“阿煊免礼。”  
他缓步走到牢内,身后便有小太监托着食盒进来,拭抹净桌椅,又从盒里拿出酒菜放在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宣帝亲自斟上酒,却先不递给朱煊,而是撂在桌上,举目看向他:“阿煊,朕今日是特地来送你的。朕还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在草原上时说过不必朕讨好你,如今这话朕也要还给你。”  
“陛下还愿意和我说话吗?”朱煊苦笑道:“罪臣回想起来,也觉着这些日子胆大包天,犯下的罪责百死难赎。那天凤学士来救驾时,我忽然想起陛下说梦中我死在西北,是被凤学士迎回尸骨,我才蓦然醒悟……我果然……”  
“你果然还是谋反了。”宣帝的声音却比他更低沉无力。  
朱煊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宣帝,却见宣帝垂着头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上一回你谋反,是因朕给你的封赏不够厚,你觉着不足以酬你的功绩。这一回朕就改了,你去讨西戎,战报  
才传来,朕就叫大臣斟酌如何封赏,你军中上下,甚至家人,朕哪个不是从厚封赏?你插手朝政,朕全都依你;你不愿容人,朕便遣退那些人;你要朕的身子,朕也无有不应……朕待你不好你要反也就罢了,如今朕事事随你,为何你还要反?”  
他抬起头来看着朱煊,目光中含着深深哀恸和愤怒,仿佛要喝下毒酒的不是朱煊,而是他自己。  
“你若不提,朕本来不想说出此事。若说当初你劫朕出京是为了爱慕朕,可后来到了草原上,与你那些部将谋划的又是什么?幼道来劝你时,又为何不肯回头?若你当时就肯放了朕,今日朕连这杯酒都不必给你送来!”  
朱煊不觉站起身来,抬手抚上宣帝的脸颊,双唇慢慢贴了上去,但未曾碰到宣帝便停了下来。他将手也收了回来,拿起桌上酒杯,唇角微微勾起:“陛下说得是,臣之罪万死难赎,臣之前扪心自问,也觉着悔恨难当。可是……”他拿起桌上金杯,一口咽下微甜的酒液,笑意更加深了一丝:“可是一见着七郎,我就觉着此事没什么可后悔的了。这些年委屈七郎了,朱煊来世再补偿吧。”  
这药酒药性极烈,朱煊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就觉着身上渐渐失去知觉,眼前越来越黑,终于连身子也支不住,颓然倒在了桌上。  
谋反之罪自然当诛,所以朱煊失去意识时十分平静。当他再度恢复意识,发觉自己并未死去时,他却再没有那般淡定了。  
他神智清醒过来,身体却还无法动弹,就连眼皮也难抬一抬,艰难地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景色。清醒了一阵,他才迟钝地发觉,自己被人摆成了坐姿,所在的地方也不是棺材或地牢,而是间温暖芬芳的华美房间。屋内有许多人在说话,有两个人过来左右架住他,扶着他在房中走动,不时架着他下拜。  
过了不知多久,似乎那些仪式都行完了,那两人又架着他坐回了床上,并以引枕垫在他背后,支住他的身形。房中重新变得寂静,朱煊眼皮沉得厉害,支持不住,又昏睡过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重新被一阵声音惊醒,张开眼睛便看到一张盈满喜色的笑颜,面容熟悉得令他不敢置信,却又叫他不由得情愿相信。那人手中拿着一个青玉盏,亲手塞到他手中,自己又拿了另一个酒盏,含笑饮了一口,将剩下的酒浆递到他唇边。  
就是毒酒朱煊也喝过一回了,如今宣帝既递到他唇边,更是不能不喝。他将那酒一饮而尽,宣帝便把酒杯随手放到托盘上,目光流转,笑吟吟地盯着他手中的杯子:“阿煊快喝一口,再把剩下的喂予朕。”  
r>朱煊虽还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顺着宣帝之意抿了一口酒,又将杯子原样送到了宣帝唇边,喂他饮尽。宣帝便喝净的杯子也放到方才那托盘上,对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直到此时朱煊才认出来,宣帝身上穿的是一套兖服,而自己却是一身红衣褶裙,头上不知顶了什么,沉重得几乎要压塌他的脖子。他也顾不得别的,先紧紧握住宣帝的手,盯着他的面容贪婪地看了起来。那肌肤依旧温软滑腻,一如他记忆之中;而那张脸上再没有狱中相会时的痛切,只盈满了明朗的笑意,就如同他谋反之前一般。  
宣帝的手忽然从他掌中抽出,在朱煊再度抓去之前,就落到了他面上,轻抚着他的脸颊说道:“朱煊谋反之事牵连甚广,朕为安定将士之心,故特选朱氏之子入宫为后……”  
朱煊惊愕过甚,一时消化不了话中的意思。宣帝倾身凑近他,舌尖在他唇间轻轻沾了一下,满含温情地说道:“阿煊,你已是朕的梓潼了,以后正位宫闱,立纲陈纪,与朕夫妻同体,万不可再辜负朕的信任了。”  
朱煊这才反应过来——是宣帝舍不得他死,那天叫他喝下的并非鸩毒而是假死的药,又李代桃僵,借口要让朱氏女进宫,把他弄到了宫里。  
他看着宣帝灿若明星的眼眸,心下忽然酸楚难当,垂头请罪:“臣有负陛下圣恩,先前竟挟持圣上,做下狂妄悖逆之举,陛下竟不追究,反而对朱氏百般抚慰,还肯叫臣随侍身边……”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宣帝倒十分沉着,抚着他的手臂宽慰道:“当初你和朕说过,要朕的真心,朕早已给了你,只是你不信罢了。如今你已不是大将军,朕也不在你挟持之下,你肯相信朕对你不只拢络市恩,而是将真心予你了吧?”  
往昔种种在朱煊心中忽然清楚起来。打从宣帝在那座山中与他吟诗相和,登基之后的君臣相得,到后来在牢中悲愤地质问他为何谋反……宣帝几乎从未以皇帝身份压制过他,反而步步退让,也正因如此,他才觉着宣帝是畏于他手中兵权,对他并非真有什么情意。  
此时看来,打从一开始就是他想错了。  
就算他真是权臣,说到底也只是臣子。这世上只有臣畏君威,哪有君畏臣威的道理?宣帝只是爱惜他才会事事谦退——淳于嘉说得不错,成帝尚被宣帝亲手射死了,若宣帝对他毫无情义,他哪有可能活到谋反那一天?又怎能死而复生,坐在这宫中?若自己早一日明白这个道理,眼下……  
眼下还只能在朝中,苦苦等着哪一日有机会了,与宣帝私会一场。  
朱煊心中闪过  
这个念头,忽然又觉着自己这场反造得并非全无好处。但这想法也不过一闪而逝,他自己都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拉住宣帝的手,深情地叫了一声:“七郎。”  
宣帝面上仍含着笑意,脸色却是又红了些,看着案上一对龙凤喜烛道:“明日还要去祭告祖先,你才醒过来,不宜太过劳累,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朱煊环顾四周,见宫人都已知趣地退下,便起身按上了宣帝腰间玉带,激动难抑地说道:“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自然要早些安置。七郎不要动,反正我已是皇后,正该服侍陛下更衣。”  
他声音虽已激动得有些嘶哑,但手指灵活而准确,先解下玉带放在一旁,又一层层替宣帝脱下了大礼服,直至仅剩下内里的亵衣,才顾得上解自己的衣服。  
他身上的礼服倒还好些,就是头上的冠儿和发髻不知该怎样解,急得他不顾疼痛硬拽了起来。宣帝怕他真拽坏了头皮,便叫他停手,自己靸着鞋走到桌旁,细心拆解那繁复的翠冠和假发。  
朱煊坐在妆台前,手中捧着铜镜向上照,正照见宣帝的脸从他头上露出一半儿,正专注而温柔地看着他。两人的面容被映在同一张镜中,亲密无间,真如一对璧人。朱煊心中一动,也不管头发才拆了一半儿,仰起头来拉低宣帝的颈子,就这么颠倒着与他亲吻了起来。  
这姿势却不算太好受,不仅他脖子难支撑,就连宣帝的腰也隐隐发酸。两人分开之后,朱煊便胡乱拔下钗环扔在桌上,随意抓散发髻,打横抱起宣帝便往床边走。  
——不管多么着急,今天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绝不可轻率而为,事事都要依礼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旎旎同学的手榴弹  
☆、第68章  
宣帝志得意满地拢着衣襟,双手抵在朱煊胸堂,一较力便翻过身来。朱煊将他的颈子拉下来,挨在他唇边磨蹭,轻轻笑道:“怎么,陛下今夜要临幸臣妾了?你哪里会做此事,不如还是我多担些辛苦吧。”  
两人又腻了一阵,宣帝身上就有些发软,连忙撑着朱煊的胸膛坐了起来,轻咳一声:“不管先前如何,今日既是新婚,就要有个新婚的样子。你先把灯灭掉几盏,床帐放下来,不要看得那么清楚。”  
朱煊依言下了床,将宫灯一一吹灭,又到案前拿剪子剪了烛芯,拨得火苗更旺了几分。宣帝倚在床边看着那对宝烛上淌落的泪痕,心中一片安宁平静。目光略往下垂,正看到朱煊脐下遮掩不住的隆起处,又想到明天还要拜祭祖宗,还要受群臣朝贺……新婚这几天事都不少,还是预先做些准备的好。  
他还记着王义准备了些洞房用的东西,是放在箱子里还是多宝阁上了?  
他亲自下了床,开了床头矮柜翻找,倒真见着柜门里放着只小小的檀木匣子,顶上镶了片象牙,画着一幅两个男子搂在一起的spring宫图。看这材质雕工虽也精细,却断不是内务府的手笔,也不知王义是从哪儿寻来的。  
这小子倒知机,上回扣了他几个月的俸禄来着?算了,就以朱煊的名义,给他补发一年的吧。  
朱煊自身后搂住他,视线跃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他手中那个盒子上:“好新鲜的玩意儿,这是七郎特地预备的?”  
宣帝都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东西,便打开盒盖,露出当中满满一匣各色小玩意儿。虽然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但做得十分精细,用料也考究,显见是费了几分心思的。宣帝只扫了一眼就拿出了一个装满清油的玻璃瓶,然后“砰”地盖上盒盖,塞回了柜中。  
朱煊从背后探过手来抓住那匣子,看着上头精细的彩绘说道:“里面正有许多得用的东西,这都是内务府一番好意,七郎怎么好浪费呢。”他便拿着盒子坐到床边,打开来细细翻看。  
宣帝想起那回叫他塞了缅铃的经历,脸色都有些变了,过去就去抢那匣子,呵斥道:“你要是敢用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朕……朕就回会宁宫过夜!”  
朱煊笑着揽住他的腰,将他压到自己腿上,将那匣子上头一层移开,露出一本书册和许多彩漆小人儿:“我知道你不爱用那种东西,我也不必用——凭我的本事哪还能喂不饱你呢?只是我从前在外的时候多,于风月场中之事不够精进,还要多学多练,才能不负陛下恩宠。”  
他将那匣子收到床头,揽着宣帝看那几个彩漆木刻的小人儿,都是两两相抱,并能拆开,露出楔在一起的地方。朱煊便拣了一个从背后入的  
,慢慢拉开,再同样缓慢地插上,还特意将相交之处露在宣帝眼前,亲昵轻地哄诱道:“咱们便按着这些雕像都试过来好不好?”  
宣帝涨红着脸看着那两个犹在不停分合的木偶,身上却已是一片燥热,不自觉地靠向朱煊怀里,有些为难地说道:“明日还要行大礼……”  
话未说完,一根手指就已按在了他唇上,顺着齿关探到他口中搅动起来。朱煊已那木雕之物扫到一旁,从背后压倒宣帝,顺着他的脖颈向下亲吻,并咬着亵衣衣领,一点点向下拉开。  
宣帝下意识便按着那木雕的模样,半跪半伏在床上,不停舔着伸到自己口中的指头。朱煊一路啃咬着他光滑的脊背,抽出手来握着宣帝的胳膊,将寝衣从背后褪下,又拉开紧紧包裹着他腰臀的亵裤,将那只湿淋淋的手探了进去。  
宣帝被湿凉的手指刺激到,猛地一挣,低低喘息着,扭回头来叫道:“有、有备好的药油……”  
朱煊侧过身来吻住他的双唇,直吻得宣帝浑身无力,几乎瘫倒在床上,才接过他手中的瓶子送到宣帝唇边,看着他亲口咬开塞子。  
那瓶中所装的不知是什么油,有股清新的甜香和微微的药香,叫人闻了就觉着心中舒畅。朱煊便倒在掌中一些,又顺着股间缝隙倒了下去,将后廷口儿处润湿,随即探了根手指进去。  
宣帝下意识地收缩入口,低叹了一声,上半身整个儿贴在了床上,唯有双臀翘起,迎合着朱煊的手指不停摇摆。  
多余的药油不停滴落下去,沾得那一路的肌肤水亮晶莹。朱煊手指不停开扣着那入口,昂扬之势则顺着腿缝顶在宣帝小腹上,不时也摩蹭着那两个饱胀的小囊。宣帝叫他蹭得心痒难耐,一手抓着床褥,一手便探到下方去碰自己业已完全兴起的龙茎。  
朱煊扣住他的手,那两根手指不满地在他肠壁上按了几下:“这是新婚之夜,七郎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快活,不管我的?你先乖乖忍一忍,待会儿咱们一起出来好不好?”  
宣帝微微哼了一声,朱煊便拉着他的手去摸那入口,待沾了他一手沾滑汁液后,又将自己那昂藏之物送到他手中,狎昵地说道:“七郎,大婚之夜我这个皇后要矜持,不能太主动,你握着我送到你自己身子里如何?”  
宣帝的手微微发抖,只觉着手中那物热烫非常,跳脱得如同活物一般。别说要将此物送到自己身内,他怕是再多拿一下都难,手软得厉害,眼看着就要抓不住了那东西了。  
朱煊体贴地抽出手来,双手拢着宣帝的手,对准方才开垦许久之处,将欲望送了进去。又强将宣帝的手按在两人相连之处,叫他彻彻底底、仔仔细细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进到他身体内的。  
直到他的小腹紧抵在宣帝臀  
上时,朱煊才放开那只手,一手握住宣帝的龙根,猛然抽身出来,又狠狠欺了进去。宣帝的后廷紧紧收缩,将他紧密地包围住,身子也被顶得不停轻颤,却还随着朱煊的节奏一下下前后逢迎。  
朱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下方翘起的龙体,动作十分狂猛,丝毫不恤体力。倒是宣帝还想着转天要见人,连连劝道:“慢些……朕的腰……”  
朱煊动得更快了些,一下下顶向他体内最要命的那处,低下头吻着他已布满印痕的背部,直弄得宣帝忍耐不住泄在他手中,才略略放缓了速度,握着他的腰道:“慢了可不行,七郎准备了这么多新婚之夜要学的样式,若做得慢了,可不就学不过来了?我初成亲,这方面可要尽心服侍才能讨得你的欢心哪。”  
他的话音未落,又如猛然冲到宣帝体内最深处,一面徐徐厮磨着,一面将剩下那几件木雕拨到宣帝面前,吃吃笑道:“七郎再选一个喜欢的样式,今晚我这一身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定要叫你吃到餍足为止。”  
宣帝正是情迷意乱的时候,听到他这话越发激动,倒将朱煊夹得更紧了些,迷蒙地看着散在褥间的那些木雕,随手拿了一个看着。朱煊在他背后一下下出入着,还不忘指点他如何拆开那两个人,然后教宣帝随着他的动作摆弄那两个木人。  
直到一股热流浇到宣帝体内,他才猛然抓住那两块木雕,停止了方才入魔般的动作。朱煊离开他时,那股热液便溢了出来,顺着高翘的双丘间流下,滴得床上点点污浊。宣帝这才想起害羞来,将手中玩物扔掉,用力夹紧入口,坐了下去。朱煊则捡起那样东西,将手上沾着的浆液抹在宣帝方才把玩的那东西上,箕踞坐下,扯着宣帝转过身来面向他。  
那对木像却是摆成盘坐莲花式的,朱煊将木像合在一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宣帝笑道:“方才七郎已看熟这个了,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弄的,且按着礼数,这种事怎么好由我主动呢?少不得要七郎主动来就我了。”  
宣帝叫他说得又觉羞耻,又兴奋难当,方才纾泄过一回的身子又重新兴起,咬着下唇直盯着朱煊沾满污物的身体。  
方才握着朱煊进入自己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中,他下意识地抓向那能予自己无限欢娱之处——这回反正已成了婚,名正言顺,又无旁人看着,要怎么来也都在情理之中……他胡思乱想地安慰着自己,握着那尚有些疲软之处捋动,跪坐起来,一点点凑近朱煊,终于将身体贴了上去,对准那里慢慢坐下。  
朱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欣赏着宣帝主动坐到他身上,将他纳入自己体内的情景,身体涨得比方才更见雄伟。宣帝坐下时略有些不顺,他便从后头握  
住宣帝双臀,用力将他按了下来。  
宣帝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呜,上半身软倒下来,伏在了朱煊胸前。朱煊便故意扭转身体,磨着他胸前那对红珠,直磨得宣帝忘却臀间方才会的创伤,主动胸膛贴了上来,方才扶着宣帝的腰缓缓律动,目光却不时落到那些玩具上,将其形式逐个讲给宣帝。  
那些露骨的言语逗得宣帝身体阵阵战栗,脸色晕红如醉,几乎化成一瘫春水,粘在他身上。那具身体绵软炽热,紧紧箍着朱煊,吸得他也如在云端,只恨明早还有典礼,不能一气儿将这些姿势全都试过来。  
直到天亮时他们也不过换了四五个木雕来学,宣帝却已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与朱煊合乘了一座御辇,一路上倚在他怀中要他替自己按摩。直到进了宗庙,御辇落地许久,宣帝才勉强起身,带着朱煊祭拜祖先。  
事后清醒过来,宣帝也不免又是后悔又是生气,气朱煊这般不知节制,叫他险些在祖先面前失了礼数。可是平凉王还要入宫觐见,为免叫他的好皇孙看见帝后不和,他也就忍下了这口怒气,面上仍堆出笑容,与朱煊并坐堂上,在皇孙进来时更是挺起腰杆,稳住下盘,生怕他看出祖父母昨夜宣淫来着。  
皇孙已被调丨教得极为知礼,进门来连头也不抬,先跪下贺了宣帝大婚之喜。宣帝看了这个皇孙便起,招手叫道:“我儿快到祖父这里来。”  
皇孙懵懵懂懂地走到他身旁,自有内侍送上矮登,宣帝却舍不得孙儿坐得太远,伸出手去抱皇孙,想叫他坐到自己腿上。可惜他昨夜有些脱力,一把竟抱不起皇孙,朱煊在一旁看不下去,便劝道:“七郎哪有力气,还是我来抱平凉王吧。”  
他一把将皇孙抱到怀中,还用力颠了颠,满意地笑道:“平凉王果然可爱,难怪七郎将他看得如同心肝儿一般。”  
宣帝便叫平凉王问皇祖母好。平凉王叫朱煊举到空中,正吓得不敢睁眼,听了宣帝的话便叫起来:“皇祖母好,请皇祖母放下孙儿!”  
朱煊有些遗憾,抱着他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心里越看越爱——有这个孩子,宣帝便不必娶女子,他才能坐稳这个皇后之位,这么好的孩子,岂能不爱?早先这孩子入宫时,他就暗自高兴了不知多久哩。  
可惜这位可爱的皇孙不怎么爱他,哆哆嗦嗦地坐在他怀里,向着宣帝伸手:“皇祖父,孙儿想和皇祖父坐在一起。”  
宣帝笑道:“好孩子,这么亲祖父,祖父没白疼你。不过现在有了祖母,你也和他好好亲近亲近。等明年后年的你也长大了,就叫祖母教你骑射功夫,以后你就能长成祖父一样的大英雄,跟着祖父去打蛮夷!”  
平凉王委委屈屈地抽了抽鼻子:“皇祖父,祖母不应该是女人吗?孙儿一直这么听的,为什么这个祖母是男人?男人不应该是祖母,应该是祖父才对,女人才是祖母。”  
朱煊立刻就觉着皇孙又可爱了几分,捏着他的小脸笑眯眯地说道:“皇孙真是明礼,以后皇孙就叫我朱叔祖好了,不要叫祖母了。”  
皇孙立刻改了口,想是对着他的脸叫不出祖母来。宣帝也不管称呼小事,朗声笑道:“皇祖母不漂亮是吧?那以后朕给铖儿取好多个漂亮的太孙妃,和太孙良娣、儒人,铖儿以后想看漂亮姑娘就看自己的妃子,跟着皇祖母学本事好不好?”  
把小皇孙哄走之后,宣帝彻底瘫到了椅上,毫无形象地说道:“朕虽然下旨宣告天下,要朱氏子入宫为后,但婚事一直是在宫中操办,外人都不知真相,朱家也不知内情。明日朕召你父母亲族入宫觐见,你就把事情说开了吧,免得两下担心。”  
朱煊心头隐隐提着的一块石头倏然消失无踪。他激动地抓住宣帝的手,胸中涌出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喉头,到头来却只化作了一句“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飞天大盗同学的地雷  
☆、第69章  
六宫中虽只有了一位皇后,但好歹也是有了这么一位,下朝之后宣帝也算是有地方可回。比起平常能在文德殿里看几个时辰奏折,如今他处理朝政的态度也就不那么积极了,下了朝就想往后宫跑。  
可惜跑慢了一步,叫鸿胪寺卿堵了下来:“陛下,那个叫绿翘的刺客还留在鸿胪寺,不知陛下欲如何处置?”  
这些日子朝中风波不断,百越使团行刺之事倒给掩了下去,一直拖着没人过问。好容易宣帝成了亲,有空管这些小事了,陆琦便趁机拉住他,让他早些处理了那女子。  
同样是行刺,那些男刺客早已被斩,舞女也没入教坊,唯有这个美人放在鸿胪寺要杀不杀要审不审的,谁知道宣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呢?  
陆琦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九卿之一,其中一项优势就是善体上意;而另外一项优势,就是他和何丞相兴趣相投。自然不是研究学问时的兴趣相投,何相好道,陆卿爱佛,除了找着好地方吃素斋时不忘了叫上对方,谈起玄理禅意来都是各说各的,一时不慎呛起来,还真能争得吃不下饭去。  
但两人都是入世之人,好道爱佛之外,还没事都好个做媒。只要说起这一点来,两人顿时都能抛开门户之见,说得口沫横飞,宾主尽欢。只不过陆琦年少,做媒的数量与名声远比不上何丞相。像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嫁娶,何丞相夫妇几乎就能包办;但那些官位不够高的,平时没机会登何丞相家门,能有鸿胪寺卿保媒也算是一项荣耀了。  
陆琦倒还有一点比何丞相更强,就是他不歧视妾室,特别是皇家的妾室。先前无人肯嫁入宫中,他一直未能发挥长项,如今宣帝已立了出身世家的皇后,他心头手头便一齐发痒,只觉着这个出身低微又得了圣心的女刺客正是自己练手的大好机会。  
虽然这女子出身不好,但女人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只要入了宫,还容得她眷恋故国?只要圣上喜欢,百越算什么,就是西域诸胡也不是不能弄进宫嘛。  
陆琦抱着一腔拳拳的做媒之心拉住了宣帝,将那位绿翘姑娘囚禁之中交待的关于百越兵力将领的情况都递了上去,还设身处地地为她辩护了几句:“那女子也是被逼无奈。她姑母不受百越王宠爱,家族也岌岌可危,这回出使皆是受百越王胁迫,为救家人才行此逆举。虽是罪无可恕,却也情有可原。”  
宣帝自然知道绿翘身世堪怜,更知道她前世进了大夏后就一直倾心自己,为了他不惜献上一切……可如今绿翘并没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宫里又已有了朱煊,若再把人娶进来才是真正不负责任。  
他将那沓供状放  
回桌上,看了看正翘首以待的陆琦,满怀遗憾地说道:“卿之意朕已明白。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忍杀那女子,也不能放她,卿且再辛苦些日子,什么时候百越平定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回去与家人团聚。”  
陆琦一块烫手山芋没能甩出去,兼之未能准确地揣测到宣帝的心意,这一趟走得就有些不大圆满,心里比宣帝更遗憾了几分。无奈宣帝已匆匆上了御辇,他再拦也拦不住,只好黯然离了宫。  
因是做媒不成,他郁郁之下就去京城有名的素斋馆买了几份精致菜肴,提着盒子上了何丞相家。  
其实就是不提盒子,何相家中也是随时都肯留他吃饭的。岂止是留他,除了何氏子弟,还有打从被逐出家门后就常到别人家蹭饭的凤玄在。何丞相与他特别亲厚,见面就笑道:“陆卿又找到好斋菜了,这是新开馆子的还是哪家出了新菜?”  
陆琦答道:“哪有什么好菜,还是上个月与何公同去吃过的那家,今天恰好得了空就去买来了。”  
因在座中见着了凤玄,倒有几分惊讶:“小凤学士不是在宫中轮值?今日倒有空来何公家里。我来得正好,上回与你说《小品》,还有几处不曾辩出对错来,今天却不能叫你提前退席了!”  
他连菜也顾不得吃,一把抓住凤玄,对何丞相道:“何公今日可不许再霸着小凤学士,当分与我一半儿才行。”  
何丞相摇头微笑:“这人真是心急,小凤学士到我府上又不光是为了吃饭和较练名理,还要商量正事,你再急着谈你的佛法也要等我们先议了添补宿卫的事。”  
提起宫里的事,陆琦精神又有些低落:“宫中地方也大,侍卫又多,多添个女人也不算麻烦,怎么陛下就不肯让那个女子入宫呢?”  
陆琦虽只是自己抱怨,却叫凤玄听进了心中。他是御林军统领,朱煊入宫之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这些日子他心里都有些郁郁难舒。这猛然音听得宣帝又要立妃,更是心惊肉跳,忙撂下筷子问道:“哪个女人?不是才立了皇后么,陛下又要立妃了?”  
何丞相也问:“是京官的女儿还是外省官员的女儿?父亲是几品的?”  
陆琦深锁眉头,哀怨地叹道:“不是良家子,就是百越那个女刺客。我看陛下一直留着她,以为是要纳她入宫,结果又不是。你说我那儿又不是大理寺,成日家留着个美貌女子,说出去多不好听!亏得我家中妻室贤良,换成秦尚书那样的,哪天太座提着棒子打到鸿胪寺,可叫我怎么做人呢。”  
何丞相笑道:“为官当为圣上分忧,一个女子怕什么?若是你夫人回去捶你,  
我这里定能留你借宿。”  
陆琦不知想到什么,浑身哆嗦了一下,又拉着凤玄问道:“小凤郎君常在宫中,可知朱家是送了哪个儿子入宫?前两天我见了贺徵,叫他抓着好一顿报怨,说是六礼不全,皇后还未成婚就进了宫,他这个主婚之人竟不知朱氏是何人入的宫……据说连大……朱老将军都不知皇后是从哪儿接来的,细想来好叫人纳闷。”  
凤玄心中黯然,反应就慢了半拍,只听得何丞相说道:“早知当初就让谢仁进宫了,绕来绕去皇后仍是个男子,还连身份来历都说不清。谢仁至少是徐州牧谢汩之子,事母至孝,少年时就有令名……”  
何丞相的长子何宪忽然插了一句:“陛下既好男色,必不会再纳女子入宫了,就是将来再立妃嫔也当从朝臣子弟中挑选。我朝自来有律法,女子不得干政,可这男子入宫后,还能不能干政呢?”  
何丞相抓着筷子先敲了儿子一记,骂道:“这种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转过头又对着陆、凤二人说道:“不好,我还不曾替这些同僚之子都做好媒,万一过一两年陛下要选妃,却不是误了人家子弟?再万一陛下从朝中挑人……”  
凤玄抓紧机会,看似随意地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若真看中了哪个亦是我等臣子之幸。只是先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陛下今开纳男后男妃之例,朝上只怕又该议修改后宫制度之事了。”  
何丞相父子年纪大了,并无被强抢入宫之虞,因此讨论起此事来虽也都积极,却没那种设身处地的焦虑感。凤玄却是因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宣帝大婚之事,只恨不得做皇后的是自己,坐在一旁装作无意地替何丞相递着主意,尽力替自己铺开侍君之路。  
唯有陆琦年纪尚不算大,家中虽有妻房,却还觉着自己少年英俊文采风流颇受圣上看重,就担心起哪天会被选为妃嫔了。古时女帝、公主养面首倒是不一定让那人离婚,不知宣帝是怎么打算的?再说男子与女子又不同,皇帝的男宠一般都受赐官爵金帛,本朝自然也该循前例,若入了后宫不能再出仕可就不上算了。  
他也不管自己想的是真是假,比凤玄还要积极地投入到了探讨之中。什么佛经禅理都被他抛诸脑后,直到回家之后还满怀激动地跟夫人谈起此事。  
陆夫人自小就跟在父亲富乡侯身边出见识政事,比一般幕僚对朝政都更清楚,听了陆琦慷慨地议论朝政,先找出根木棒来捶了他一顿,恨恨教训道:“咱们家又没有儿子可入宫,你跟着激动什么?该不是想腼着老脸献媚邀宠吧?下回再让我看出你有以色侍君的打算,我就打断了你的  
腿,再和你离婚,带着女儿嫁给少年郎君去!”  
陆琦被打得兔子一般老实,捂着脸讷讷说道:“如今陛下已有了皇孙,又立了男后,以后要纳男妃也是水到渠成,做臣子的阻是阻止不了。我回来和你商议这个哪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因你还有两个弟弟未婚,我怕陛下要召朝臣之子入宫,耽误了他们的官途……”  
宣帝要纳男妃之事便从富乡侯家中越传越远,众臣虽然不敢公然议论,但过不三五日,满朝上下除了宣帝和朱煊以外就没有不知道他要纳妃的了。众人于此事态度虽不相同,但还是有不少人开始筹备婚事,令何丞相与陆鸿胪这两个始作俑者忙得不可开交,再没空与众人探讨修改后宫规制之事。  
此事终于也传到了中书省。淳于嘉听了这消息,破天荒地发了半晌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中书舍人周岍是来劝他成亲避祸的,看见他傻愣愣地呆在那儿不说话,急得拉着他的袖子劝道:“大人怎么不着急啊!现在朝中不知多少家都在筹备婚事,本来好人家的女儿都嫁得差不多了,大人再不抓紧,只怕连五品外官的女儿都娶不到了!”  
淳于嘉叫他摇得清醒,心中惊喜难以言喻,面上却还维持着平静,起身弹了弹衣服,含笑答道:“成亲之事自然是要看缘份,现在匆忙娶了,万一事后感情不穆,岂不是自寻烦恼?陛下才刚成亲,哪会匆匆纳妃,是众人自己吓自己罢了。与其私下揣测,不如问清陛下之意,再看如何应对的好。”  
他淡然自若的姿态倒令周岍崇敬不已,连连称赞:“大人好气概!”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气概直闯到凤玄府上,含笑问道:“凤郎好悠闲,岂不知陛下又要纳妃了?宫里已有了皇后,要再添人正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的好机会凤郎若错过,下一回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凤玄比他还淡定许多:“陛下立后是不假,但纳妃这事不过是丞相鸿胪陆大人私下猜测,不可当真。你我相交许久,我也跟你说一件密事:淳于大人可知宫里那位到底是谁?”  
淳于嘉细想一阵,脸色微变,试探着问道:“不会是……那位吧?”  
凤玄微微点头:“就是那位,你当怎样?”  
淳于嘉眉毛几乎纠到一起,咬着嘴唇沉思良久,悄然叹了口气:“我还能怎样?怪不得陛下成亲之前就将人迎到宫中,六礼也办得匆促不全。谢太守当年入宫,简直是为人作嫁,真委屈他了。不过陛下也不能一辈子只有一个皇后,将来总有立妃的一天,小凤学士不愿争,我却是不能不谋划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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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淳于嘉与凤玄道了别,出门便叫轿夫带他入宫。  
这一路上他脑中满都是朱煊之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此人犯下这般大罪,宣帝当时也明白表示不会宽恕他,怎么定下罪刑后倒改了主意,把朱煊接进宫中,瞒着天下人立了他为后。  
难不成朱煊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迷得宣帝一刻也离不开他……不对,若真是有妖法,当初宣帝梦见的就不是谢仁而是他了,应当还是靠着家族之利吧?  
哼。淳于嘉微微冷笑,所谓权势,不也都是靠着皇家赏赐么?他家虽然不是世族,子弟中也只他一人在朝为官,但凭他淳于嘉一身本事和圣宠,必定也能有势压朱氏的一天!  
淳于嘉正在轿中思量着如何提携弟子,在朝中安插可用之人,他的轿子忽然停住。狂奔之中停住本就容易出事,更兼着他神思不属,没来得及反应,险些被那晃动之势甩出轿外。  
好在那轿子马上又稳了下来,淳于嘉重新跌回座位上,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入耳中:“求侍郎大人为民女伸冤啊!”  
淳于嘉是从王府长史做上来的,从来也没当过一把手,更没进过大理寺,这还是头一次叫人堵在路上哭诉冤情,不免底气有些不足。他见轿子已撂下,周围又有百姓过来围观,便撩开轿帘劝道:“这位娘子若有冤情要诉,也该去京兆府或是大理寺,我乃中书侍郎,并无辩冤断案之权。”  
那妇人双手捧着诉状哭诉道:“大人,民妇千里迢迢自徐州上京告状,一路风霜困苦,几乎丧命,进京之后也曾找过许多衙门,却无人理会。好容易有个好心仕子替民妇写了诉状,又教民妇来找侍郎大人,请大人行行好心,为我一家讨还公道……”  
原来是有人指点,难怪那女子一口便叫破他的身份。可既然是知道他身份的人,也该知道官场中事,怎么不把这女子指去大理寺,反叫她来找他告状?淳于嘉心下纳罕,又听那女子哭得确实凄凉,便下了轿子,拿起诉状看了一回。  
状子写得倒是甚有文采,这文风倒似乎有些眼熟……淳于嘉翻看一回,状上写的是益州太守夏国镛侵吞府库、私贩盐铁,这妇人的丈夫是雒县县尉,因欲举发夏氏之罪而被害,一家人也遭迫害,这女子仅以身免,逃往京师告状。  
私贩盐铁可是杀人的罪过,淳于嘉将状子一收,正要带那女子去大理寺,忽然想到一事——益州太守夏国镛是宗室!虽然与宣帝已出了五服,也没有爵位,但这个姓氏在那儿摆着,此事便不大好办。  
难怪这妇人无奈之下,竟来拦轿喊冤了。  
他动作微微一滞,神色也有些不好看。那妇人查颜观色,便知他也不敢对抗那位夏太守,便心灰意冷地哭诉道:“天地不仁,竟使那等无  
良之人居于高位,我杨氏一门被害无妨,蜀地亿万百姓都要永受夏氏之祸了。”  
这一哭把淳于嘉的思路几乎打乱,他连忙叫道:“莫再哭了,我带你去大理寺,那儿才是审案的地方,有我领着,你也不怕不得其门而入了。”  
一路上淳于嘉便在轿中回忆夏国镛的形象经历。他原是吏部侍郎,似一郡之守这样的职位,自然在他脑中挂过号,少了那妇人打扰,他回忆得就更顺畅了些。此时静下心来盘算过夏国镛的经历,他才想起一件大事——盐还差着,那些铁是贩到哪去的?川中所产铁矿质量不低差,正可做兵甲。  
此事若是真的,那夏国镛是打算私造兵甲,还是将铁贩到外国了?无论百越还是吐蕃,都是宣帝立意要攻下之地,他竟敢资敌么?  
把人带到大理寺后,他脚步不停地就进了宫,直闯到文德殿求见。好在这两天宣帝嫌身体困顿,不肯早回后宫,正在侧殿中看着折子,外头侍卫太监又都认得他,连拦也不拦,带着他进到殿中通报:“陛下,淳于大人求见。”  
宣帝随手扔下奏折,也不起身,只向他摆了摆手:“幼道不必多礼,今日怎么来求见朕了,可也是为了朕纳妃之事?”  
淳于嘉正要说话,被这消息一头砸过来,反倒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狠掐了自己一把,掩饰住面上喜色,磕磕绊绊地说道:“陛下当真要纳妃了?此事也的确势在必行,如今宫中只有一位朱氏皇后,哪儿能处处照顾得周全,总要有几个人分担宫务才好。”  
他左右看了看,见王总管已领着内侍主动撤了下去,便直走到龙椅前,双手撑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宣帝,脸庞一点点向下落。  
宣帝明白他的意思,却实在无意再行此事,微微抬手挡住了即将落下的双唇。淳于嘉在他手背上轻舔了一口,右手顺着扶手滑下,摸上了宣帝膝眼,指尖轻轻打着圈摩挲。  
宣帝仍是毫无反应,有些疲倦地收回手按着太阳穴:“今天下午陆琦才来劝朕纳妃,你也跟着来劝。当真怪哉,当初朕要选妃立后时人人都不准,如今朕已有了皇后与皇太孙,用不着立妃了,倒都来劝朕。朕也不必和你藏着揶着,说句实话,现在朕已是不想女子了,你替朕将人都劝退了吧。”  
淳于嘉心下窃喜,手上再接再励挑逗着宣帝,低声问道:“陆大人是劝陛下立谁为妃?我听凤学士说,陆大人的意思并非劝陛下纳什么女子入宫。”  
宣帝讶异道:“不是劝朕纳女子入宫,难道还是纳男子?朕立个皇后都难如登天,怎地他们又想开了肯让朕纳男子入宫?”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淳于嘉的手便已从宣帝膝头摸到了大腿内侧,连脸也贴到了宣帝脸侧:“陛下不知  
么?臣也是才听周岍说了,便入宫来告诉陛下——据说就是何大人与陆大人首倡,要劝陛下从朝中挑选合意之人入宫侍奉。故而臣进宫来求陛下顾念旧情。岂不闻‘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嘉已侍君多年,陛下若要顺众臣之意纳妃,臣愿自荐枕席……”  
说着说着,他就已含住了宣帝的耳廓,舌尖顺着微凉的肌肤滑动。而下头那只手也探到宣帝腿间,隔着布料勾划卧在其中之物的形状。他的指头十分灵活,隔着布料也能精准地碰到最需要人抚慰之处。无奈宣帝身体倦怠,虽也觉着舒服,却不敢让他做下去。  
他侧过头避开那湿热的唇舌,握住正在挨挨蹭蹭的手,低低喘息了一阵才答道:“朕倒没听陆琦说过。今天他进来说朕后宫仅有一后不像样子,又讲了一通樊姬为楚庄王举荐后妃的故事,朕没耐性听下去,便遣他回去了。原来他是委婉讽谏,说皇后不贤么?强纳臣子入宫是乱政之始,又不是什么好事,阿……皇后自然不肯做。”  
淳于嘉诱惑地坐到扶手边,手指在宣帝颈间摩挲,向领口中探了探。宣帝侧身躲开,无奈地说道:“朕今日不成了,幼道还是说正事吧。只是纳妃的事不必再提了,朕好容易得了这满朝良质美材,可舍不得叫谁弃了官入宫。”  
淳于嘉有些失望地起了身,心中虽然深恨朱煊受宠之深,却也不肯逼得太紧,在宣帝面前落下急色的印象。至于纳妃之事倒也不必逼着宣帝立时答应,反正此事满朝皆知,他背地里推动御史上疏才是正途,何必说得太急,叫宣帝心生不悦?  
想通这一点,他便重新恢复一派庄重肃然的诤臣模样,提起了入宫路上遇到的那名女子。  
“陛下婚事虽重,但臣也不敢因此忘记百姓困苦与边关大事。益州之铁若流入外国,将来陛下征讨不臣时,岂不要令战事艰难,也令我大夏军士多添伤亡了!”  
他这般义正辞严的态度倒叫宣帝十分讶异。  
按着宣帝前世记忆,这个益州太守本就是淳于嘉的人,后来还入京做到了户部侍郎,而益州也从未出过私贩盐铁之事……等等,或许不是没有,而是那时此人是淳于嘉手下,这样的事都被淳于嘉弥平了。  
而今世既然曝出夏国镛的罪责,也就说明淳于嘉并未与他勾连,又肯为百姓作主,当真成了不朋不党的良臣了。  
宣帝感慨地低叹一声,抬手在淳于嘉肩头拍了一把:“幼道公忠体国,真是朕的良臣。眼下正值出兵前夕,夏国镛若真敢将铁私贩至百越,朕绝不会念这点同宗情份,必定要将他从重办了。但此事也不能只听那女子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便将他调进京来。此事幼道可愿助朕一臂之力,亲去益州调查一番?”  
淳于嘉低头  
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份,岂敢推辞。”  
宣帝双眼微眯,眼中跳动着两团小小的火焰,透过宫门看向西南方向:“夏国镛在益州经营多年,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彼处多有不便,朕替你挑几个武功精湛的御前侍卫,再赐你金牌一面,由你调动当地兵马,才算安全。”  
淳于嘉忙推辞道:“臣岂敢让小凤学士护卫……”说到一半儿才想起来,宣帝并未说过要让凤玄随行,便又讪讪地住了口。  
宣帝愣了一愣,见他尴尬便主动应道:“凤卿的确武功最佳,当初也多亏他将朕从……”宣帝声音渐低,面上渐带了些惭愧之色,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来:“上次朱煊谋反之事多亏你二人相救,朕却一直忙着大婚的事,不曾好生奖赏你们。益州之事朕还是另派人去,你与凤卿留在京中吧,朕也该为你们晋一级了。”  
淳于嘉道:“护驾是臣的本份,岂敢以此邀功?益州之事也是上天叫那女子找上臣,陛下只管放心,臣不是粗疏之人,定能查到真相,平安归来。”  
宣帝紧握着他的手道:“幼道此行须当保重,待你归来,朕必定好生犒赏你的功绩!”  
淳于嘉微微皱眉,倒退两步屈膝跪倒:“陛下金口玉言,自是言出无悔。待臣归来之日,是否所求之事陛下皆肯满足?”  
宣帝连忙扶了他起身,笑道:“这是自然,天子无戏言,你有什么所求朕都准你一次,哪怕是……”淳于嘉忙将手按在他唇上,满面肃然之色,注视着他恳求道:“请陛下与臣一道手书,以便臣调动当地官员。此外,臣想以此手书为凭,将来才好向陛下讨一道恩泽。”  
宣帝看他这样认真地恳求,又想到这些年来君臣之义,和他两次三番舍身相救之情,心头突然有些发酸,竟舍不得他眼中生出一丝失望,坐直身子,提笔蘸墨便要书下手谕,叫他有个倚仗。  
淳于嘉握住他的手不令他写,含笑说道:“陛下可肯写‘淳于嘉之言行出朕授意,所行不违律法者朕皆准许’?”  
宣帝依言写下,淳于嘉立刻吹干墨汁收到怀中,拱手谢道:“臣必为陛下查清益州之事,但愿臣回来时,陛下仍能记着今日之约,允臣求取一件好处。”  
宣帝紧扣着他的五指,坚定地答道:“有朕在,幼道可以不必担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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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淳于嘉走后,宣帝便下了道旨意到大理寺,叫庞健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得他亲自过问的案子自然审得快,两天之内庞健便将卷宗送了上来,将整件事写得有条有理。那女子还送上了充作证据的帐册,庞健也亲自阅过,一笔笔记得十分清楚,也不是新造的,看情形有七八分准。  
宣帝有意叫淳于嘉亲自走一趟,倒不着急叫庞健破案,而是掩卷问道:“是谁叫那女子拦了淳于侍郎的轿子,该不会别有阴谋吧?”  
庞健一张圆脸板成了长容脸,严肃地答道:“臣当时也有这样的猜测。因淳于大人说过一句诉状上的字迹眼熟,臣便怕是他哪里得罪了人,有人要借此案将他拖入阴谋中。于是淳于大人走后,臣先叫那女子供出了为她写诉状之人,还派了胥吏夜半去那家里拿人……”  
他倒颇有说书的天份,不仅语调抑扬顿挫,停顿还停在了最勾人的地方。宣帝听着听着身子都微微倾了过去,直到他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失态,忙又坐正了,清咳一声:“可抓到那人了么?难道是江湖上的乱匪?”  
庞健摇了摇头,神色愈发高深莫测,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结果那人竟是今年新科的进士,正在京里等着授官。淳于大人才认了学生,这学生就把事儿送他门上去了。”  
宣帝听得抓心挠肺,只想知道那人是谁,背后有什么阴谋,叫庞健这么吊着简直连气都透不过来了,站起身凑前两步急着问道:“那人到底是谁,你把人拿住了吗?”  
庞大人倒退两步,小麦色的脸上忽然挂出了一抹红晕:“陛下恕罪,臣家中已有老妻幼子了……”  
宣帝被他这天上一拳地上一脚的话勾得连气都气不起来了,暗地翻了翻白眼:“朕又没说你看上那背后主使之人了,御前奏对叫你弄得跟说书一样,你快说那人是谁!”  
庞健这才把包袱抖开,给了宣帝一个痛快:“那人是今科二甲第十六名,叫杨诚的,本是相州人。前年因西北一带饥荒,相州当地官员不肯接纳流民、开仓放粮,淳于大人去那边安抚百姓时,恰就住在他家,也有些来往。从那时起他心中便一直当淳于大人是断案如神的青天,听了那妇人诉说无处告状之事,便指点她直接去找了淳于大人。”  
宣帝面上波澜不兴,心下却是很有些激动的——他的幼道当年还不过是个四品的侍郎,孤身到外头办事,竟就在百姓心中留了名,还叫人记得如此长久,真是给他长脸!赶明儿这桩私贩盐铁的案子查回来,他也该给淳于嘉提到中书令上了,中书侍郎位置说低不低,但毕竟不是主管,有些事就是办着不方便。  
庞健看不出宣帝喜怒,便试探着问道:“那个杨诚臣也暂留在了大理寺中,身份还待和淳于大人对质。陛下可还有别的要问么?”  
宣帝这才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嘉奖他:“爱卿这么快便查出头绪来,着实辛苦了。此事还需去益州取证,你叫许少卿与淳于爱卿一同去吧,路上多带些御林军护卫,不必在意夏国镛的身份,务必将此事一查到底。”  
庞健领命,顺便又问了一句:“此事叫许允一个人去就足够了,此时放淳于大人出京,是否有些不便?”  
宣帝奇道:“什么不便,难道还有要他对质之事?”  
庞健抬头看了看宣帝的脸色,见无不悦之处才道:“臣听陆大人说,陛下不日就要纳妃。臣想着虽然男子不同于女子,可到底是挑未婚之人更合适。朝中未成亲之人也不多了,淳于大人年纪虽大陛下几岁,却还算得上俊朗……”  
他言语态度十分恳切,劝得宣帝都有些发懵,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发了这样的诏命。待听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确实不曾下旨选过妃,之前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申斥陆琦,朝中竟这样胡乱议论起他的私事来了!  
他怒气勃发,正要喝斥庞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淳于嘉那日自荐入宫之事,便按下这段怒火,面无表情地问道:“朕要从朝中纳妃,那些大臣岂有不慌乱的。朕也怕众人心下又不乐意,去碍着皇命不敢违旨……”  
庞健也为难地说道:“可不是嘛,照理说陛下若宠爱男子,也该按前朝之例增官加爵,任意出入后宫。可如今皇后都不出仕,大伙儿不免也要担心进了宫就不能再为官,甚至不能再娶妻,也是两下为难哪。”  
宣帝渐渐听出几分味儿来。看来众臣并不太抵触他选男妃之事了么?如此说来,若淳于嘉真被纳入宫中,众臣应也未必会太看低他,将来还可继续为官了?  
他不动声色地叫庞健退了下去,自己摆驾回了后宫。出乎他的意料,朱煊竟没在坤宁宫中,就连道领太监都带了出去,宫里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小内侍。  
王义去问过小太监,才知道朱煊是去了御花园散心,守门的小内侍十分伶俐得不是地方,低着头答道:“就是去年陛下与淳于大人和凤大人赏雪的那座水阁,皇后说此时天气正好,带着皇孙去玩水兼练功夫了。”  
宣帝叫王义随意打赏了那小太监,吩咐下人抬他往水阁那边去。一路上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光是怕朱煊吃醋,更怕皇孙听到了什么不该知到的东西,长大后也落下好色的毛病。  
结果他怕什么来什么,到得湖边  
便看到皇太孙一个人在湖边练剑,亭中影影绰绰可见是坐了两个人,似乎都是青年男子。宣帝眯着眼看那两人衣着,刚认出了朱煊,就听下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叫声:“参见皇祖父!”  
这一声便把亭中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宣帝与他们对视一眼,便弯下腰亲自搀起了皇孙,微笑着夸奖道:“铖儿方才练的剑法真好,祖父像你这么大时也没你练得这么像模像样。不过此时太阳正毒,你在这儿晒久了对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宫喝些饮子,休息一会儿,晚上祖父去教你读书。”  
小皇孙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便披了衣服,随着太监们往外走去。宣帝这才注意到他没乘轿来,微有些心疼,揉了揉他的头发,叫小太监先用自己的轿子送孩子回去。  
待皇孙上了轿走出几步,亭中那两人才出来和他请安,不过一个只是微微躬身,另一个却单膝跪倒,朗声道:“臣凤玄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两人是怎么会凑到一起的?宣帝微叹了口气,先叫两人都起了身,又屏退众内侍,带着他们一起往水阁里坐下。  
那里原已摆了两份杯盘和几样果子,但看样子除了酒都不曾有人动过。宣帝刚一坐下朱煊便极自然地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此处既无人伺候,七郎就先用我的杯子吧。这酒是冰过的,正解暑热。”  
他刚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凤玄便剥了个枇杷,轻轻咬了一口,将带着牙印的那一面递到他唇边:“臣已试过了,这枇杷并无毒,请陛下放心食用。”  
宣帝叫他们俩弄得毛骨悚然,就着凤玄的手咬了口枇杷,便移开脸问道:“凤卿怎会到后宫来,还与阿……皇后在这里共赏风光?”  
朱煊轻笑一声:“小凤学士怎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七郎不必瞒他。如今我已经是皇后,小凤学士事君甚忠,自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叫七郎为难的。”  
凤玄淡定地听着他的话,将那枇杷吃净,擦了擦手才答道:“大……皇后所言极是,臣自是不会做出令陛下不悦之事。今日臣来寻皇后,是为陛下大婚之前的事——陛下可还记着,大将军曾许臣,若臣有侍君之能,便许臣入宫一同服侍圣上?”  
宣帝自然还记着。  
朱煊挟持他出京时用的借口便是抻量凤玄的长短,但那时说的也不是入宫吧?不提朱煊才刚成了皇后,为着他的面子也该等三年;如今朝中还没定出制度来,允许后宫仍在朝为官呢。凤玄若入宫之后不能再继续为官,此事成了定例,他手下就要立刻少两个良臣,他可是舍不得的。  
宣帝刚要分辩,凤玄便起身挽了袖  
子:“臣府中也只有一人,这几天陛下大婚,臣无事便苦练了一番。方才碍着内侍太多不便展示,如今陛下正好也在,臣便献丑了。”  
他话音未落,便从腰间抽出佩剑,微一抖动,便是光华四射。宣帝叫那剑上反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见他手臂细细颤动,听得盘中叮铃清音,待得凤玄收手之后再看,那盘中果子都已整整齐齐地或成丝或成块,宽窄薄厚丝毫不差。  
凤玄从怀中掏出块手绢,慢慢擦着剑刃,目光只落在朱煊面上:“我也不只练了刀工,此时若要做菜,立刻就能做出。大将军君子一诺,今日也当兑现了吧?”  
朱煊随手倒了杯酒饮下,淡定地看着他擦剑,直到那剑重收入匣,才挑了挑眉道:“哦?凤学士在圣上面前动刀动剑,也算得上有德么?我既要抻量你,自然不只是看做菜如何,今日正巧,不如我们到湖边走一趟,叫陛下看看你体态姿仪如何吧。”  
凤玄站起身来,解下长剑:“臣不敢占皇后兵刃之利,请!”  
宣帝再不拦就真要出事了,连忙起身一手抓住一个,厉声喝道:“都不许动!朕还在这儿你们就要动拳脚,若朕不来,就要分生死了是不是?你们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的……”  
他的话猛然叫朱煊吞到喉间,人也被压到了美人靠上。朱煊一手扣住宣帝的后脑深深亲吻,另一只手则接住了凤玄袭来的手,转瞬之间就与他拆了十数招。  
凤玄一面动手一面冷笑道:“皇后此举不仅不贤,而且白日宣丨淫也属非礼。后宫虽是陛下家事,亦是天下大事,臣敢请陛下治皇后失仪之罪。”  
朱煊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动情之态说道:“卿以五品之身,敢对当朝皇后动手,岂不更是罪不容诛?皇后与皇帝同体视之,小凤学士就算真有机会入宫,也不过是妃,岂有以妃犯后之理?”  
凤玄一掌迎上,反握着宣帝的那只手悄然撒开,从他背后绕了过去,紧搂住宣帝的腰坐了下来,一面拆招一面答道:“妃者以配天子,我既已经配过天子,自然有资格坐在此处。”又转头向宣帝:“陛下宜应遵循古训,游戏时多召幸大臣,也可商议国事,讲论典籍,将来史书有此一笔,远强过与后宫嬉戏。”  
宣帝叫两人夹在当中,面前便是一片掌风,刮得他肌肤生疼,身上搭着的那两只手却还都不忘了忙些别的事,摸得他身上发痒,偏又躲也躲不开。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也气得发红,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喝道:“住手!谁敢再在朕面前无礼,朕要按宫规处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到这儿,该被雷走的姑娘都被雷走了吧?走的慢的就别怪我接着放雷了  
☆、第72章  
闻得宣帝这一句“按宫规处置”,凤玄当即撤手倒退两步,跪在光滑的地砖上,一头碰了下去:“凤玄多谢圣上恩典!”  
宣帝都不知他在谢什么恩,微张着口愣在了座上。凤玄抬起头来笑道:“既是以宫规处置,自然就是要将我留在宫中了。君无戏言,臣便在此先谢过君恩了。”  
朱煊牵着宣帝的手冷笑道:“好叫凤大人知道,这宫规管束的可不只是妃嫔,还有内侍宫女。你是朝臣时我管不得你,如今你自请入宫,不管是做内侍还是宫人,我可都能行皇后之权,随意处置!”  
宣帝这才反应过来凤玄是谢什么,心中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一甩袖站了起来:“眼下还没人上疏奏请令后宫干政呢,你这么急着要入宫干什么?嫌你这五品学士的身份不够低,连这身官皮也要扒了是吗?”  
凤玄初见宣帝发怒倒还有些惶恐,但听罢他话中意思也就去了这点心病,起身掸了掸衣袍,站到宣帝身侧:“臣在朝是尽忠,入宫亦是尽忠,皆是为服侍陛下,岂有高下之别?陛下虽宠爱臣,臣却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本份,只顾着筹谋升官加爵,忽略了陛下的御体。”  
宣帝自来也管不了这几人争风吃醋,眼看着朱煊和凤玄又有动手的意思,干脆甩手离开,打算先到前朝避一避。  
可是此时内侍倒都叫他遣走了,湖畔举目无人,连个撑伞的也没有,天气又这般炎热……在阁中只觉着水殿风来暗香满,出了阁外却又恨日头晒得太狠,人尚在湖心,就已似在火上炙烤般,腾腾热气向身上裹来。  
就是晒着也比留在阁下看那两人吵架强。还是叫些人回来,看他们当着内侍还有脸吵没有!宣帝心中胡思乱想着,抬起胳膊遮挡阳光,大步向湖边走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才走出去没几步,腰带后头就被人扽了一把。那人并不撒手,直用力将宣帝拖到自己怀中才道:“七郎才得了新人,怎地急着离开?此处又无车辇,天气这么热,七郎要走回去,不怕中暑么。”  
宣帝握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抖,想将人甩开,眼前却是一阵眩晕,下一刻便头下脚上,竟是叫他扛在了肩上。  
宣帝用力撑起上身,低声骂道:“你这哪儿还有皇后的样子,快放朕下去!想当初……”想当初他的徐皇后是怎么当皇后的,何尝在他面前争风吃醋过?亏得他上辈子没纳朱氏入宫,有兄如此,妹妹也肯定不大度不贤德!  
朱煊心情似乎好了些,按着他的腿说道:“我也是怕七郎受了暑热,一时紧张。你乖乖地不要动,我带你回去喝两杯酒,反正有新入宫的宫人服侍……”他  
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凤玄:“凤学士刀工练得漂亮,想来斟酒布菜、铺床叠被也都练得不错了。”  
凤玄沉着地站在门口,眯起眼看向朱煊,淡淡说道:“请皇后放下陛下,这样的动作也太不尊重了。”  
朱煊笑道:“夫妻之间要那么多虚礼做甚,倒是凤学士挡在阁外,难道不怕我进不去,热坏了七郎么?”他一面说话一面移动身形,避开凤玄抓向宣帝的手,身子猛然一旋,带着宣帝跳进了湖水之中。  
宣帝两辈子加在一块儿也没进过比浴池更深的水里,乍一落水紧张得手脚都不会动了。口鼻之间又有无尽的水向里涌,他也不知道闭气,口中吐出一串串气泡,胸中窒息得难受,却又不敢吸气,急得用力捶着朱煊的肩膀。  
他腿间忽然一松,一双微凉的嘴唇紧贴了上来,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齿关,将一股温暖的气息渡了过来。  
宣帝这才似又活了过来,紧紧攀在朱煊身上,一动也不敢动。水波不知何时又是一荡,有人从背后抓着他向上提,宣帝心中略稳了些,顺着那力道用力挣扎。朱煊也就顺势带着他浮上水面,出水后仍旧紧紧搂着他,向凤玄笑道:“凤学士紧张什么,我难道还会害了七郎么?今日天气太热,我不过带他凫凫水,祛祛暑气罢了。”  
宣帝紧抓着他的胳膊深深呼吸,只怕再没入水面之下,心头咚咚乱跳,一时也顾不上申斥朱宣。凤玄担心得比宣帝还厉害,探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带着他向水廊游去。  
朱煊并不拦他们,一手抓着宣帝的胳膊,一手便顺着他的腰线向下探去,借着池水遮掩落到了宣帝腿间。他的动作十分轻巧迅捷,宣帝刚刚有了感觉,他就已将那一处的薄绸撕开,探手进去握住了宣帝坚实而不失弹性的双丘,用指尖拨弄着紧紧合在一起的皱褶,顺着水流的润滑探进去了一寸。  
宣帝身子猛然绷紧,愕然叫道:“你——”这一声随着那指头的深入和弯曲变了调,他五指紧扣住朱煊的肩头,紧皱的眉间仍是满含指责之意,水下的双腿却是有些打颤。凤玄立刻回头问道:“陛下怎么了,莫不是水中有什么东西碰到你了?”  
宣帝不愿和他说实话,只摇了摇头,回头瞪了朱煊一眼。朱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手指仍旧深深嵌在宣帝体内,随着凫水的动作一出一入,另一只手则落在宣帝身前,按着被凉水激得立起的乳首揉弄。  
宣帝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来,脸颊却已微微泛红,双腿也软得使不上力,只靠凤玄拖着他在水中游动。  
游了不远,凤玄便摸到了水廊外缘,一较力便撑起半个身子  
上去,拉着宣帝的手,坐在上头叫朱煊:“请大将军托陛下上来吧,我在这里接着。”  
朱煊并不推托,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将手指从宣帝体内抽了出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将腿夹紧些,别让凤郎看出衣裳破了。”  
宣帝脸色更红了几分,照着他踢了一脚,只可惜在水中使不上力,反倒弄得自己身子晃动不稳,脸险些又扎到水中。他吓得不敢乱动,紧抓着凤玄和朱煊,慢慢将另一只手放到廊边,借着朱煊在下头的托力和自己一撑之力,半个身子也露出了水面。  
凤玄在上头又使力一拉,将宣帝拉到自己怀中,顺手打横抱起,跨过栏杆便入阁中走去。朱煊也随翻了上去,紧跟在凤玄后头指挥道:“二楼上有床榻和陛下的衣裳。小凤学士不常入宫,还是跟着我走吧,不然你是要陛下光着身子在此等人来看么?”  
凤玄沉着脸答道:“大将军若不行此无礼之举,陛下的衣服又岂会湿?”顺手又紧了紧怀抱,叫宣帝上半身紧贴在他身上,随着朱煊上了楼。  
楼上布置得倒远比下头精致,床榻精洁,幔帐鲜丽,连宣帝看了都有些吃惊:“这水阁一向不曾有过寝具……”  
“自然是我布置的,这样热的天,偶尔在这里睡一回,岂不比坤宁宫强?”朱煊翻出衣服放在一旁,又找出一条浴巾,打散宣帝的头发替他擦着。凤玄已站在一旁替宣帝解起衣物,两人动作都十分利落熟练,一个脱衣一个擦身,不一时便将宣帝身上打理得清爽利落,一丝不着。  
他身下不知何时已昂扬立起之物自然也落到两人眼中,朱煊替他擦身时又特地在那里揉了一阵,揉得宣帝身上越发无力,倒在床间微微喘息着。朱煊也并不急着给他着衣,反而自己解衣脱履,斜睨着凤玄道:“我要侍候陛下昼寝,凤学士还不离开?”  
宣帝也不指着这两人替他穿衣,一手遮住身下不雅之处,撑起身来伸手去拿床边的衣物。凤玄踏上一步握住他那只手,低头亲吻宣帝的耳根颈项,随手撕开自己的衣服,将胸膛覆了上去。  
他身上带着湿凉水意,在这炎炎夏日倒不显得太激人,反倒有种清爽感。宣帝忍不住朝着他贴了贴,才反应过来此事不宜行,忙又撤身叫道:“凤卿先回去吧,替朕叫人来,朕要回前朝再看一会儿折子。”  
凤玄如若未闻,大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一手探到宣帝手下,握住正颤抖着等人来抚慰的龙根,一串轻吻也从宣帝脸颊上直落到了唇间。朱煊也顾不上解衣,大步踏到床边,一把扳住了凤玄的肩头,沉声道:“凤学士此举似乎更是非礼,陛下有我  
服侍,你不如待正式入了宫再来吧。”  
凤玄微抬起头来,手指却还在宣帝身上滑动,淡然答道:“方才大将军不是要看我怎样铺床叠被么?你且耐心等一下,待会儿便让你见着。”  
他寸步也不肯让,低头重又吻住宣帝,侧倾身子,用乳首磨蹭着宣帝胸前茱萸,握着宣帝的手微微加重力道,刺激得宣帝身子微弓起来迎向他。  
朱煊眯着眼看向凤玄,眼中满是不悦。然而凤玄武功亦不逊于他多少,手中又握着宣帝身体,他投鼠忌器,亦不敢随意动手。但要他就这么看着凤玄行事也是绝无可能——那日他已在殿外听了一回凤玄与宣帝云雨,如今他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难道还要看着这小子抢他的男人么?  
他蹬掉方履爬到床上,硬是将手插到凤玄与宣帝之间,搂着人向里头挪了两寸。凤玄抬起手来一掌按了过去,朱煊也不客气地接了下来,一条腿压在宣帝身上,脚掌顺着那条光裸的小腿蹭了起来。  
宣帝叫这两人撩拨得身上似有点点火焰在烧灼,身上酥麻难当,可理智仍留了一弦,想要阻止他们这么动手动脚,更想阻止他们大打出手。可到了此时,他的话已没人肯听,甚至想说出口都极困难,那两人几乎拿他当了战场,一面拳来掌住,一面不停在他身上比试着调情技巧。  
每每宣帝想喝止他们,不是有人堵住他的嘴唇,就是有人在他要害之处狠狠摸上一把,刺激得他频频□出声。就算这两人只分出一半儿心待他,到底也是两个人,他不仅身上处处都受着抚慰,那种羞耻感更是加倍刺激着他的精神,令他比起平日更加亢奋敏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童、天凉王破和怠惰的看官同学的地雷  
☆、第73章  
后宫与臣子争宠争到这个地步,宣帝深觉丢脸。早先他还觉着凤玄懂事,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懂事——就算宣帝跟他有了私情,但毕竟也只是私情,哪能光明正大地就跟皇后争起来?还有朱煊,都已经是皇后了,不应该宽容大度将后宫都视同姐、视同兄弟么?怎么能争宠争得不顾面皮?  
他们不嫌寒碜,宣帝却是忍无可忍了!他吃力地将头转到朱煊这边,满含怒气地斥道:“阿煊,你给朕下……”朱煊的手指正在他体内开拓,听到宣帝申饬时不仅毫无收敛的自觉,反倒用力向着他最要命的那点按了下去,指尖辗转厮磨,刺激得宣帝猛然咬住唇,急促地喘息起来。  
朱煊又在他唇上轻舔了一阵,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吻得宣帝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也微微泛红,之前攒的那点力气都都化作了一汪春情。凤玄也一直凑在宣帝耳边吸吮,用舌尖勾画着他的耳廓,手中还握着宣帝的龙体捋动。此时听了宣帝的话便劝道:“大将军不曾闻陛下之言么?陛下是要你下去。”  
朱煊淡淡瞥了他一眼,脸颊蹭着宣帝微肿的双唇答道:“哦?我却不曾听到七郎让我下去,或许小凤学士听错了,七郎是让我‘下面’好生服侍他呢。”他对着宣帝微微一笑,抽出手指,将宣帝的身子推得侧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蓄势待发已久的物什抵住了湿滑的入口,亲昵地低声道:“七郎的身子叫我调理得越来越好了,才这么一会儿便已松软了。”  
宣帝低低“嗯”了一声,手抵在凤玄胸前,脑中迟钝地转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来。然而此时朱煊已抱起他的腿挺身送入,生米已然成了熟饭,再说别的也晚了。  
朱煊本就是要做给凤玄看,所以递送得分外缓慢。进到宣帝身内时更是故意留在他体内时间更长些,摇动辗转,借着小动作撩拨得宣帝不能自持。宣帝既嫌这样不进不出,弄得不痛快,却又叫那一下下轻微却不间断的刺激挑逗得浑身燥热,喉间也不时逸出声声低吟。  
他的腰腿都抱在朱煊怀中,上半身却不由自主地向着凤玄靠去,想借着凤玄衣上湿意降火。这样意乱神迷的模样比平日更加诱人,凤玄意气稍平,将自己的欲望与宣帝凑到一起,握着宣帝的手将两人之物拢到一起,一同磨蹭起来。  
宣帝双手被压在那两个弹动的炙热之物上,开始还觉着烫得握不住手,试着动了几下,便沉迷于那种感受之中,随着朱煊的动作不停摆动腰身,手也更用力了几分。凤玄见他沉醉于此,便撤了手去拨弄他胸口那两颗久旷在空中的乳珠,捻了一阵,又低头狠狠吸吮起来,弄得他身上水渍淋  
漓,口中更是不停呜咽。  
这样前后夹击之下,宣帝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身子猛地挣了一下,将龙精尽数抖出,沾得自己与凤玄身上一片粘腻。朱煊被他身内强烈的收缩夹得也有些持不住,狠狠出入了几回,终于将一股热烫的水流浇在了他体内。  
宣帝紧紧握住凤玄的胳膊,将脸埋到他怀中,却还掩不住略显沉闷的叫声。朱煊撤身出来,揉捻着宣帝双丘间尚有些僵硬的肌肉,挑起嘴角看着凤玄:“七郎如今龙体餍足了,小凤学士也该一展长才,将此处收拾干净了。”  
凤玄却拨开他的手,将宣帝抱了起来,托着宣帝双臀,将自己仍旧精神奕奕的□送入他体内,缓缓律动起来。宣帝将腿盘在他腰上,哑声叫道:“凤卿,不要闹了,朕不行……”  
凤玄抱着他一下下挺身,低声哄道:“陛下是真龙在世,自然是龙精虎猛,岂会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朱煊与宣帝过夜时也从未有过一蹴而就的时候,从背后搂住宣帝,啃咬着他光滑的脊背。那上头其实早都遍布他自己弄出的印痕,此时被他重新吮过一回,颜色更是浓艳逼人,衬着微透着粉红的肤色,只看着便叫人心痒难耐。  
但只亲昵爱抚,朱煊还是觉着不足。他拉着宣帝倒在自己怀中,一面抚弄不知何时又有些抬头的龙茎,一面将手指凑到宣帝后廷口处,硬是撑开那处肌肉,挤进了一根手指。  
宣帝那里本就撑得涨满,哪里还受得住这个,连连摇头叫道:“住手、不行,朕……”朱煊握着他的那手动得更殷勤了些,这样的刺激之下,宣帝倒无暇分心旁顾,又叫朱煊探入了一根指头。  
倒是凤玄探手到那里,用力抓住朱煊的手指道:“皇后这样,难道不怕损伤龙体么?”  
朱煊微微一笑:“凤大人说笑了,我与七郎的交情远比你久,行此事的机会更比你时候多,怎会不知道七郎能否承受?你就是入了宫也在我之下,倒要管皇后侍寝的事么!”  
他松开手中龙茎,用力托起宣帝,借着方才的开拓,硬是挤了进去两分。宣帝猝然惊叫出声,仰起头不停抽着气。朱煊在下方揉捻着他僵硬的身体,又空出手去抚慰他有些疲软的欲望,一寸寸将身挤了进去。  
连凤玄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却是舍不得先退出去,两人一同停了一阵,又同时动作起来。宣帝小腹处几乎鼓了起来,体内每一分每一寸都被撑开到极处,两人每动一下,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开始时他下半身几乎麻木,但随着那两人的交替动作,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重新恢复了知觉。宣帝无力地靠在  
朱煊怀中,只觉着体内从未被照顾得如此周到,痛楚消失之后,欢娱便毫无停歇,无止尽地在他体内蔓延。  
朱煊和凤玄在他身上不停爱抚亲吻,连过招也顾不上了,唯一能较劲的便是深埋在宣帝体内之处,不仅使尽全身解数叫宣帝快活,更要比对方更持久有力。  
宣帝被夹在两人当中做了战场,既觉着苦不堪言,却又快丨感连连,实是从未有过的极乐滋味。到后来他的身体已被开发到了极致,肠壁内每一处都无时不刻地被擦过、被顶弄,也无力斥责这两人无理,甚至连想也想不起来,只随着他们的动作彻底沦入□当中。  
这一比便直接比到了晚饭时分,宣帝腹中有些过饱了,晚饭也吃不下去;身上更是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任由那两人替自己清理更衣。  
他实在起不来身,又不愿在内侍面前露出疲惫难堪之态,便直接宿在了水阁之中。朱煊自是要陪侍在侧,凤玄却也仗着之前那道口谕不肯离开,朱煊便抱起宣帝,挑眉吩咐凤玄:“你还要陛下睡这种地方?洒扫房间是宫人的职责,凤宫人,请吧!”  
凤玄也不与他争执,从柜中翻出了新的被褥铺好,就去和朱煊抢宣帝。两人方才也已比试许久,消耗了不少精神,再动手时都没了那份锐气,力道也有些不足,险些把宣帝摔到床上。亏得宣帝已睡得沉实,并未被这动静惊醒,他们却也不敢再争,便各占了一侧,都搂紧了宣帝,勉强长枕大被,合睡了一回。  
直到转天早上,王总管才领着宫人来接宣帝上朝。凤玄虽已得了谕旨留在宫中,可还领着学士之职,早上仍要上早朝,便服侍宣帝更了衣,扶着他下了楼。朱煊也一并起了身,到楼下替宣帝盛粥布菜,一口口喂给他。  
宣帝经过一宿休养,总算是精神了些,看着那两个小媳妇一样低头服侍的人,心中满是无奈。别人的后宫吃醋,都是娇滴滴的美人,争的大不了就是你给皇上送盏茶,我给皇上做件衣服。到了他这儿怎么就变成了你怎么上的龙床,我也得跟着上去,你上了几回,我就得加倍补上?  
更可气的是,他处处为这几个人着想,只想着给他们一个好前程,结果呢?一个体谅他美意的都没有,好好的官不做,居然想挤进后宫来,这是犯了什么病!  
宣帝恼得脸色都沉了下来,一面喝着粥一面冷冷想道:既然是凤玄自己不知好歹,不求上进,朕便从了他,这五品学士他也不必再当了!朕前世爱他用他,恩宠已给尽了,这辈子也不曾亏欠他什么。他既然爱朕,就让他进宫来爱,不必再如前世般当什么大将军  
了!  
宣帝越想越觉着这处置法子好,到得朝上便不容拒绝地说道:“朕如今已立后,后宫也不好这么一直空置,前些日子陆卿劝朕纳妃,朕深思几日,觉着也是该顺从众臣之意,在朝中挑选未婚男子入宫侍奉。至于人选,皇后自会处置,到时会有旨意到各家府上!”  
一言激起千层浪,不管愿不愿入宫的都站出来要说话。宣帝提及此事不过是为了凤玄,见百官如此害怕,便又安慰道:“众卿不必忧心,朕也非不明理的昏君,若众卿不乐,难道朕还能强征人入宫?朕已有了太孙,至于后宫也并不强求,不过是先申明此意,方便礼部和吏部行事罢了。”  
何丞相便当先问道:“老臣抖胆,不知众臣入宫之后,能否还保留本职?除本职之外,可是要加官或是赐予爵位?”  
宣帝本想直说除官,但想到凤玄忠心耿耿,除了昨日争宠过份,别的也的确无可指摘。此时若定下入宫除官之例,日后便是要后悔,天子一言也不能再改,岂不是断了他的后路?  
何况他冬天就要对百越用兵,殷正他不敢放心用,谢仁手里没多少兵,要从京里带兵走,还是凤玄最方便。只可惜朱煊已是定了罪,虽然诈死留在宫中,却是不方便见他从前认识的人的。  
宣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要不以后给朱煊改换身份,就说是朱家远支子弟,只是长得像朱煊?这话可能有人信么?  
……反正他自己是皇帝,朱煊是皇后,就是臣下不信,也不会有人胆敢追究吧?此事还可再做布置,不过眼下之事,还是先给凤玄封了妃,而且要做得光明正大,别叫人看出凤玄早就已与他有了私情。  
宣帝刚要开口,猛然又想起——还有淳于嘉。淳于嘉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前些日子还自请入宫奉巾栉。可就算再体谅这份的心意,淳于嘉也是他在朝中最得力的宠臣。若不能妥善解决臣子入宫后的官途前程问题,宣帝是绝舍不得叫他入宫的。  
宣帝深深叹了口气,强忍着臀间疼痛,平静无波地开了口:“加官授爵之事行再商议,众臣仍各安本职,不必为此事多心,朕自有安排。”  
下朝之后,他便甩手回了后宫,先去看皇太孙的功课。昨日为了那两个不省心的后妃,他一下午都没离开床榻,将与皇孙的约定都扔在了脑后。今日却是要好生安慰孙儿,免叫他伤心了。  
回到会宁宫后,朱煊便先在殿中拦住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七郎当真要纳凤玄为妃了?那位份怎么安排,住哪一宫?我如今管理六宫,这些事自然要预先安顿,不然他这么没名没份地耗在宫里,知道的说他要  
做妃子了,不知道的把他当作刺客参了,七郎也为难不是?”  
宣帝满面怒色,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跟朕吃醋,昨日……你叫朕怎么去见皇孙!”  
朱煊见他真生气了,便将他拉到怀中,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咬着耳朵暧昧地说道:“这有什么,皇孙只知道七郎在忙政事,哪里想得到昨夜你又纳了新人,舍不得离开呢?”  
宣帝涨红了面皮,愤然答道:“朕哪里舍不得,分明是你们——”他忽然看到周围宫人,便闭口不言,降低了几分声音,长叹一声:“罢了,你随意吧,朕先去看皇孙。”  
他一步三摇地离开正殿,朱煊便坐了下来,翘着脚想起了心思:要阻止凤玄入宫已然不可能。不过按着宣帝在朝上所言,入宫后凤玄还是要在朝任职的,那就让他再忙一些,回宫再晚些,甚至无力再侍寝,这倒还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猿君和尉迟瑾同学的地雷  
☆、第74章  
宣帝终于下了旨要纳妃,朝中众臣个个如临大敌,当晚便主动凑到了何丞相家商议此事。这回就连一向淡然出尘的岳太尉都跟着过来了,晚饭过后,捧着茶盏首先开了口:“陛下要从朝中选妃,是选五品以上的,还是凡有功名的都算?又或是连无功名的官家子弟也在备选之内?虽然陛下说了人选由皇后定,但咱们自家的事自家知道,愿不愿入宫,也得提前向宫里透一句。”  
自以为虽然不算年少但还英俊,说不准还叫皇上看上了眼的大理寺卿庞大人便先答道:“不如咱们自己先挑些年少未婚的,列了单子递到宫里?再怎么着,我等有妻有子的朝臣,进宫之后怎么过,家还要不要了?”  
兵部尚书韩翼窝在椅子里懒懒说道:“咱们在这儿商量有什么用,皇后姓朱,想荐人也好,不想入宫也好,都得找朱家的人出头!”说着话嘴角微撇,眉目间也有几分阴郁,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大将军出了事,朱家的脊梁也跟着断了。自家卖子保身还不够,还把咱们这帮人都绕进去了——圣上这两年宫里空无一人,当初也只点了谢仁一个人。这回要从朝中选妃,焉知不是那位朱皇后入宫后要显自己贤惠提出来的?”  
他的抱怨旁人也不入耳,仍旧只关心选妃之事。贺徵一向都是对宣帝婚事最热心的人,见众人一片雨恨云愁,便起身说道:“还是先商议一下入宫人选吧,按例都是要选十三到十六岁的,可陛下又说要在朝中挑选,满朝上下哪有这样年幼的?最年少的还是放了外任的谢太守,如今也十八了……”  
一提到谢仁,庞健眼神都亮了,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对了!就是他!陛下早先就想让他入宫,咱们悄悄拟了他的名字上道奏章,陛下定然心满意足!”  
他刚激动起来,贺徵就在一旁替他泄气:“依礼制,后宫除了皇后还当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就是把谢太守送入宫中,剩下位份还要选人填上吧?”  
一句话说得满堂皆暗。  
堂中无人说话,何丞相这个做主人的只好起来拍板:“别的慢慢再议,谢太守倒真可以调回京了。我记着当初他在临川王府时我去看他,他说过一句‘此身已属圣人’,应当是不怕入宫的。其余人选,还是叫朱家的人入宫问个消息吧。”  
韩翼将茶盏放到桌上,站起来慢慢理着衣袍说道:“朱家我去跑一趟。我也要问问他们家如今还有没有世家的风骨,是不是就真把自己当外戚了。”  
他脸色阴沉,步伐却十分有力,如同泄愤一般,在何丞相家厅堂上便走出一阵“蹬蹬”的足音。  
何  
家这场宴会散去后,众人便各自安排。韩翼独自去了朱家;贺徵去找了吏部和宗正研究朝臣入宫后的官爵;何丞相则留在府中,平心静气地给远在会稽的谢仁写信,通知他已被选为皇妃之事。  
诸事落定之后,众人一面忐忑担心着册封使到自己家,一面也等着会稽那位救星入宫。  
谁想得着消息之后头一个回应的并非谢仁,而是已升了川陕学政的凤景。他从邸报上看来宣帝要选妃的消息之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堂弟凤玄——这傻孩子会不会借着这趟风就进宫了?别说他们凤家不愿做外戚,就是做也得把女儿送进宫,好好一个文武兼备,人品端方的男儿,怎么能跟妇人似地进宫争宠!  
他情急之下写了整整五万字的奏章,笔墨间更不知夹杂了多少血泪,只求宣帝改邪归正,不要再在男色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了。就是真非走下去不可,会稽还有个谢仁等着他,朱氏出得了皇后就能出皇妃,请他放过凤家这个寄托着一族希望的子弟,不要让凤玄入宫。  
这道奏章宣帝看了两眼就扔到了一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别说他是让凤玄入宫为妃,就是入宫做个普通宫人,那也是对凤家的荣宠!凤玄自己尚不敢推拒,凤景一个隔房的堂兄管这么多做什么?那奏疏写得也不像话,字里行间竟还隐隐指责他这个皇上好色荒淫,简直是岂有此理!宣帝暗自在心里记了一笔,将凤景的归期默默往后推了六年。  
凤景不仅给宣帝写了信,更给贺徵写了信——撺掇得宣帝又立后又纳妃的就是他,在凤景心中,此人简直就是弟弟失身的祸头子——狠狠将人骂了一顿,并撂下狠话,堂弟若真入了宫,他就找到贺家上门说理去。  
贺徵平白无故挨了顿骂,骂他的人又隔得太远打不起来,于是他又登了凤玄的大门,将他兄长那封信送与他过目,请他自行解决。这下子凤玄也忙得焦头烂额,一封封去信给凤景,又是解释又是安慰,不时还要面对登门苦劝他辞官归隐以保清白的族人,不用朱煊动作便无心再争宠。  
朱煊却也没比凤玄好到哪去,韩翼恼怒朱家不争气,登门和老将军谈了一回之后,他父亲就进宫来狠狠骂了他一顿。  
他入宫之初,朱老将军朱淮还觉着儿子入宫是受罪了,一面劝他好生服侍宣帝,一面还常常背着人安慰他。叫韩大人敲打了一顿朱家卖子求荣之后,入宫再看见儿子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就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甚至怀疑起他当初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做皇后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扎根,他就越看越觉着儿子面色红润精神愉快,不像是被迫侍  
君的模样。再加上周围宫人不时跟老将军说两句悄悄话,夸朱煊怎么受宠,宣帝怎么日日宿在他宫中……朱淮心底不知翻出了多少红颜祸水、秽乱宫闱的故事,再见着儿子就反来覆去地教训他少缠着宣帝,免得伤了圣上的清名。  
当然,教子之余,朱淮还向他问了宣帝要纳的妃嫔名单。这一点朱煊却是捂得死紧,一句也不肯透出去,只含混说道:“父亲放心,陛下岂是那等好色之人?以后有人再上门向你求问,你只管叫他们安心就是。朝中能有几人和我比肩,有我在宫中,陛下岂能看得上他们。”  
这话更坐实了朱淮心中的猜测。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没力气再揍朱煊,再说朱煊如今有这个皇后身份,有宫人在旁护持,他也不好动手,只好天天拄着拐杖进宫,杖尖咄咄地在地上打着拍子,痛骂这个不孝子。  
有了外戚挟制,后宫且是消停了不短的日子。宣帝连上朝时都比平时精神了几分,下朝后又将百越的山川地形、气候物产、兵员装备都总结了下来,又安排国内大小事务,准备进了十二月便御驾出征。  
就在这时,众臣千盼万盼的谢太守终于上书到了朝廷。  
可惜这位太守未能按着众人之意自请入宫,而是将自己在会稽蓄养的水陆军兵力与几次剿匪活动的情况上报宣帝,并表示愿随宣帝共拒百越,以报宣帝对他的看重栽培。一道奏折写的毫无烟火气,好似朝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选妃一事并未传到他那儿,何丞相没给他去过信一样。  
满殿大臣听了这封奏疏的内容都别扭地肝儿疼,唯一一个看了这封信高兴的就是宣帝了。待内侍读罢奏章,他就笑吟吟地对着大臣们夸道:“谢仁入京时朕便知他能为君分忧,后来虽然出京为一郡之长,依然心系君王。朕当时尚未定下攻百越之计,他便能未雨绸缪,为国训练水军。朕体谅其报国之志,今日朕便加他四品建威将军之衔,待到岁暮时,谢将军正可为朕领兵扫平南蛮!”  
南征的事还能拖上两三个月再议,选妃却是近在眼前。眼看着连宣帝都不在意谢仁入不入宫,何丞相却是着急上了。下了朝老丞相便私下找到宣帝,直谏道:“谢太守出身世家,为人谨慎,事君甚忠,朝中有目共睹。陛下既要选妃,何不念其曾以皇后身份入京许久,又对陛下情深意重,重将其纳入宫中?”  
宣帝如今再想起谢仁来,心中仍旧满是愧疚。当初他算是为了朱煊之事把谢仁赶出宫去的,如今朱煊当了皇后,再把谢仁接回来当这个妃子……他哪有面目做这样的事。  
何况依宣帝对谢仁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会回头的  
人。上辈子的阿仁性情倔强,在天下平定后便留书出走;这辈子的谢仁其实也是一样目下无尘之人,单看杀了藏云太子之后,谢仁头也不回地孤身离京便知了。  
如此绝决之人,又在京中受了这等慢待,岂能用一妃位便收买回来。  
宣帝不舍得再叫谢仁受委屈,便回绝道:“阿仁深为朕所知,他不是能入宫束缚一生之人。朕知道丞相关心入宫人选,但此事关乎朝臣前程,朕也想再等一等,待礼部议出制度来再召人入宫也不迟。”  
何丞相终于探出几分口风,先安慰了恐惧入宫或期盼入宫的众臣,而后亲自去了朱老将军府上拜会,问他宫中的朱皇后可曾透出什么消息。朱皇后的确透出了消息。朱淮在何丞相面前也不说虚话,直接转述了朱煊的说法:“陛下欲选胜于皇后之人为妃。”  
何丞相又追问道:“皇后是何许人?可比谢会稽不?”  
朱老将军脸色微红,亏得他皮肤本就偏黑,又在烛光之下,看得不大明显,清咳了一声才答道:“皇后虽然其名不显,但才具不下于我那逆子。”  
何丞相终于满意,微笑着和朱老将军告了辞,回去之后叫人送信给自家老友岳太尉以及在他家中开过选妃会议的人,信中只写了短短六个字:“妃当出武将家。”  
能出入何丞相府上的多是文臣,接了信后各各长出一口气,从此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怀着一腔看好戏的打算尽心尽力的筹办着纳妃之事。然而不久以后,淳于嘉与许允解着益州太守夏国镛入京时,却是闹出了一桩大事,狠狠地给这一班文臣心头扎了一刀,叫他们从璧上闲观变成了日夜难安,重亲担心起自己的贞丨操来。  
☆、第75章  
月余后,淳于嘉和许允解着益州太守夏国镛及其长使、别驾等一干僚属进了京。夏氏一党与证人证物都被送进了大理寺,淳于嘉带着一摞案卷和他整理好的证词上了朝,当堂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宣帝。  
夏国镛虽然犯了走私罪,但暂且还算不上通敌,因为他私贩铁矿的对象不是百越,而是吐蕃。为此夏国镛在淳于嘉与许允二人面前毫无惧色、侃侃而谈,只肯认下御下不严的罪名,剩下的一概推到手□上。后来他的司马不肯做替罪羊,将多年来精心整理的证据暗地交到了淳于嘉手上,又答应亲自指证上官。淳于嘉将那位司马安置在驿馆,只等着三司会审时出来做证。  
宣帝手里按着龙椅的扶手,静静听着他叙说内情,心中却已是一片杀机——不只是对私贩铁矿的夏太守,更是对一直无暇处置的吐蕃。  
吐蕃王名为爱猷识理答腊,名字里虽有识理二字,为人却不怎么识理。这些年来对大夏都是阳奉阴违,名义上奉为宗主,暗地里却与西戎、百越都有所勾连。上回兴宗王子入京时还有吐蕃刺客勾连西戎皇叔,混入京中行刺,意图刺死兴宗王子,并借其死于夏朝之事挑起两国战端。  
结果那件事中兴宗王子倒未受损,还和宣帝私下结盟,可谢仁却是实打实地受了重伤,还中了箭上的剧毒,直到离京那天似乎也没完全复原。宣帝对谢仁旧情未断,又欠了恩义,早就想将那不知好歹的吐藩王族灭,给他的阿仁报仇,只碍着先要解决西戎、百越这两块心腹大患,才一直拖着没办。  
夏国镛竟敢私通吐蕃,还以为狡辩两句就能逃得性命么!  
宣帝杀心已起,面上却还淡淡地,抬手吩咐道:“吐蕃早年是本朝属国,但多年来附庸西戎,轻慢我朝,更数次随戎夷侵扰边关,至今也不见悔改。夏国镛亦是皇亲,竟因私利而将铁矿卖至这等狼子野心之国,其罪又岂能只按走私来断?此案当交由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三堂会审,不可轻忽。”  
淳于嘉躬身应是。刑部尚书魏渊、大理寺卿庞健与御史大夫曹文一道越众而出,向宣帝保证要尽心尽力审理此案,绝不放过一个通敌罪人。  
将此事安排下去后,宣帝面上便露出几分笑容,对淳于嘉说:“幼道这一趟辛苦了,若非你与许爱卿不计安危亲身查探,夏某仍在益州欺上瞒下,夺国家财富以肥己身,岂有罪行败露之日。朕当重赏……”  
淳于嘉一撩衣襟,上前一步跪倒在起,出言打断了宣帝的话:“臣本是王府长使,有幸侍君的时间比旁人更长些,这些年陛下待臣恩重如山,屡加超拔,岂敢因查了  
这么个小案便再受陛下重恩?请陛□念臣一腔忠心,不可过多恩赏。”  
宣帝感动得忙叫人扶了他起来,笑道:“幼道不计名利,真乃忠义之士。你放心,朕乃名主,有功必要重赏,却也不会过于宠幸,置你于炉火上烤。你尚年轻,官职也不算低,不便再升了。朕便加你为从二品左光禄大夫,以为嘉奖。”  
淳于嘉重新谢恩,起身奏道:“嘉自恃才能不及中人,却蒙陛下多年提携,百死也难报答陛下厚意。今又荷深恩,不得不再做些事以报圣上——嘉不才,愿自请入宫,为朝中百官竖个榜样,也为圣上一解六宫妃位空悬之忧。”  
这一场自荐把宣帝都砸晕了,更别提想尽办法逃避入宫的文武百官。待满殿大臣缓过神来,就有不知多少道刀锋般雪亮的目光剜到了淳于嘉身上。多少人暗地咬断牙根恨他多事——有了他这么高风亮节地自荐,旁人不肯入宫就是不知回报圣恩,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大伙儿就是想再拖着宣帝的选妃旨意都不成了!  
淳于嘉却是站得笔直,只当背后那些杀气都是清风拂过,微微抬起下巴,双目灼灼地看着宣帝:“请陛下成全。”  
宣帝呆坐在御座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忽然觉着不知哪冒出来一股臊意,羞得他全身都有些发烫,额上已微微出了一层汗。眼看着阶下众爱卿都要拿眼神杀了淳于嘉了,连忙起身阻止:“幼道不必再说了,朕知道你公忠体国……”  
淳于嘉躬身答道:“陛下过奖了,体察上意是做臣子的本份。陛下早先下旨选妃时臣就已留意此事,只可惜人不在京中,无法及时回应。想不到下旨至今已有月余,朝中竟还未选出一人充实后宫。臣虽身份低微,不该插手陛下家事,但陛下既有些旨,臣便愿舍弃一身官职,入宫侍奉。”  
宣帝叫他这么咄咄相逼,高兴倒也高兴,更多的是担忧他以后会受到同僚排挤,是以心下踌躇,既不好同意又不舍得不同意。幸好有何丞相出来救驾,捧着玉圭奏道:“淳于侍郎忠君爱国,乃众臣表率,请陛□谅其拳拳报国之心,许其入后宫侍奉。至于加官之事——淳于大人才加为左光禄大夫,可否以此为定例,凡入宫者皆加此虚衔?”  
淳于嘉当即跪下,一语不发地叩了个头,逼迫宣帝就范。  
既然已挤兑到了这份上,宣帝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淳于爱卿奉圣之心,朕不愿阻拦,便依你之意,许你入宫。旨意朕明日会派人送到你家中。爱卿乃朝中重臣,又是男子,不能如女子般拘束深宫,仍当兢兢业业做好中书侍郎之职,为朕分忧。”又对众臣说:“望诸臣莫因  
其入宫而疏远,仍同从前一般以同僚视之即可。”  
下朝之后淳于嘉便十分自觉地跟进了文德殿,一进门便跪下请罪:“臣有罪,请陛下处罚!”  
宣帝脸色微沉,在殿中踱着步,连看也不看他:“你若真知罪,为何非要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下提出此事?难道你私下对朕说,朕就不答应你了?幼道你是朕在王府时便得用的人,朕待你自然与别人不同,一直不曾正式提起选你入宫之事,就是为了礼部还没议定入宫之人如何加官,朕怕准备不周,亏了你们……”  
淳于嘉满脑子转悠着那个“们”字,面上却不显,只连连请罪,说他行事鲁莽,有负宣帝的爱护。  
数落了一阵之后,宣帝的心情终于好了些,把淳于嘉拉了起来,抚着他眼下淡淡的黑青,怜惜地说道:“幼道这一趟确实辛苦了,审案有大理寺,你将这些卷宗给朕,就回去安心休息一阵子吧。”  
淳于嘉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含笑送到宣帝手中:“陛下在臣出发前赐下圣旨,许我便宜行事,今日臣不辱使命,这卷圣旨也该供入臣在宫中的居处了……不知臣当住到哪一宫合适?”他的手指在宣帝掌中蹭了蹭,那细细的触感如同猫儿一样轻柔,蹭得宣帝心头一阵阵发酥。  
他那几根灵活的手指顺着宣帝掌心上描摹纹路,借着大袖遮掩,顺着手腕向上攀去,脚下也凑前了几步。不知不觉之间,他半侧身子已亲密无间地贴到了宣帝身上,脸也几乎凑到一处,连呼吸声也能清晰可辨了。他握着宣帝的手低低问道:“陛下赐我这张圣旨上已写了,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我现在只想与陛下共效于飞,陛下定也有此意吧?”  
宣帝心头阵阵乱跳,垂下眼皮,向后退了两步。这么一退步,他的腰悄然发出一声哀鸣,人也僵在半空,一腔情丨欲尚未起来便夭折,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幼道初回京中必是累了,不必急着服侍朕。朕这就叫人设筵为你洗尘,明日赐浴芳景殿,你且安心养好精神,待朕备好了宫殿便长住宫中吧。”  
淳于嘉恨不得立刻就让宣帝知道他不必养精神,然而此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肯就能成的。不等他开口,宣帝便叫了王义过来侍候笔墨,亲自写了一道召淳于嘉入宫的旨意。且他这一入宫身份便是三夫人中最高的一位——淑妃,并赐协理六宫之权。  
宣帝是不得不偏宠淳于嘉一点。因为朱煊与凤玄皆是习武之人,还各个都不安份,争宠争到对他这个皇帝都不怎么有礼的份上。淳于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没有些身份宠爱撑着,说不定哪天就叫朱煊一掌打死,或是叫  
凤玄一茶盏丢破了脑袋……  
宣帝越想越担心,直到吃饭时还紧攥着淳于嘉的手,谆谆告诫:“朕许你带进宫几个武功高强的陪嫁丫鬟嬷嬷,入宫之后万不可与皇后和……朕还许了让凤玄入宫,只是暂时不曾明发旨意。到时候你不要和他们争执,他们两人都有武功傍身,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淳于嘉对这点困难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虽有些觉着宣帝大惊小怪,心中更多的是感动。他站起身来敬酒,微笑着保证道:“我既敢在朝上自请入宫,便是自认有和他们周旋的本事,必不会叫陛下担心的!”  
他虽未能一下子便心满意足,但赐宴与赐浴,以及未入宫便分了皇后协理三宫——拢共就三个人——之权之事,也已震动了后宫,叫他的存在感愈发鲜明起来。转天太监便到他府上传了旨意,狠狠褒奖了他一顿体察上意、为国尽忠之类,并将他入宫日期定在了半月之后的吉日。  
虽然宣帝尽量淡化淳于嘉入宫一事的影响,但只要淳于嘉在朝上一站,满朝大臣都会觉着肉皮发紧,下朝后肯和他来往的人也骤减了几分,余下的多是想与他打好关系,套出宣帝喜恶,以此牟取好处的人。就算还有几个与淳于嘉私交好,不因他入宫而退缩的人,多也私下瞒怨他:“你要入宫,私下说不就得了?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大臣,你这一句话出口,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了。现在我家里都商议着要不要也牺牲个庶子,送他入宫侍奉了……”  
淳于嘉淡定地听着他们诉苦,压下心头的一点淡淡得意,温言安抚道:“这种事何必强求,我与你们不同,我是王府近臣出身,这等大事不出头,人家是要怨我忘本的。你们都是科举出身,若上书自献子弟,陛下纳了还好,万一不肯纳呢?既平白使骨肉生出嫌隙,还要落个卖子求荣的名声。”  
虽然淳于淑妃一向是劝人不要入宫的,但还有不少人在朝上表白或是具表上奏,请宣帝将自家子孙(或者就是自己)纳入宫中。宣帝深感众臣美意,推托不过,顺水推舟地将家里和本人都不曾上过书的凤玄也选入宫中,占了贤妃之位。  
至于其余想入宫者,宣帝便一应拒了,还在朝上特地安抚众人:“朕又非好色之徒,宫中有一后二妃尽够了。众臣不须再上疏自荐,朕也不会夺人子弟入宫,纳妃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明和漆空唤隐同学的地雷  
顺便说一下,吃饭时起个好名字真重要啊,我在网上看到一道菜叫肉末酿青椒,感好清爽,听名字就好吃,然后让我妈做,做完了我妈就扔给我:“你的辣子罐!”  
辣!子!罐!瞬间就土毙了啊,一点美感都没了!  
☆、第76章  
选妃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无论想不想入宫的大臣都定下心来,只是朝中同僚有两位已成了皇妃,众臣不免要调整一下对他们的态度。本来身为清流文臣,是不该和后妃关系太近的,无奈进宫这两位当初都是文臣的表率……  
就连像何大人这样公正无私的朝廷柱石背地里都骂了朱老将军好几顿。当初他上朱府打探圣意时,朱淮是怎么说的来着?圣上要的是和前大将军朱煊差不多的人,那不就是说,陛下偏好武人么?怎么到最后进宫的却是两个文臣,还是一个中书侍郎,一个侍讲学士这样的清贵文臣?  
淳于嘉自请入宫就不算了,凤玄出自曲阜凤家,这一家可不是肯当外戚的人,绝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自家官途送子入宫。凤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叫宣帝封了妃,朱淮他对得起天下读书人么?  
最叫何大人及一众清流伤心的是,岂止是自请入宫的淳于嘉,就连无辜被召的凤玄都毫无抗拒不悦之情,似乎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了。两人每天下了朝也不似平常那样爱和同僚相聚,而是满面精神、迫不及待地就往后宫赶,甚至有时上朝都与宣帝同乘御辇而出,丝毫不把文臣的气节放在心上。  
过得这么自在,叫那些等着安慰他们的亲朋故旧情何以堪!  
不过这种事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更要紧的是朝廷南征大计。宣帝为此事早早征集粮草军士,倾一国精英,将朝中猛将都派往边关,又将自己前世攻打百越总结下的经验印制成册,传发到边关各郡。  
直到十月末,他才调了谢仁带兵南下,先在阳山关以北集结兵力,等待他调北方诸郡兵力汇合,一举攻破南海郡,先下百越都城,再行收复桂林、象郡。  
但他御驾亲征一事,却遭到了满朝反对。不只朝臣,后宫也是一样纷纷力谏。宣帝叫他们堵得无处可去,只好耐下心来一一劝解:“如今正是隆冬,百越那些瘴气瘟疫发作不起来,我军也不会因气候不适占了下风。再说,绿翘已将百越国内风俗与军政形势都供了出来,朕知己知彼,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我大夏有百万兵马,且都是多年抗戎,久经战阵之辈;百越却又能有多少兵力,又有几个正式上过战场?朕这里知己知彼,总不会输的。”  
朱煊紧皱着眉头,张口便道:“陛下不是把殷正调到南方了么,难不成还不信他的本事?”  
殷正本是西北守将,打西戎用的是马战,而百越那边河湖多、平地少,与北方作战方式完全不同,殷正虽在那儿练了半年兵,未必就能打得了胜仗。宣帝摇了摇头,说:“如今阿煊不能出战,别的将军总不如你那般压阵,  
不如朕御驾亲征更能鼓舞士气。”  
朱煊不甚在意地答道:“我怎么不能去?反正我如今的身份是朱氏旁枝族人,旁人纵然见着了也不敢怀疑什么。七郎若非要亲征也可以,只要带上我,我便答应。”  
凤玄也道:“陛下若亲征,朝政该怎么办?何况还有吐蕃在旁伺机而动,若他们趁陛下出征骚扰边境,朝中又有何人做主?”  
宣帝答道:“如今朕膝下已有了皇太孙,待朕出征时由皇孙监国,阿煊暂时代理朝政,再有卿护卫京师,也就万无一失了。”  
朱煊脸色微微发暗,凤玄也张口欲言,淳于嘉却是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圣意已决,嘉也不好多加劝阻。只是嘉以为军中清苦,陛下出征时该带一名妃嫔随行——打仗我虽不熟,却是会些医术,也好照应陛下起居。”  
“照应起居”这四个字实在太敏感,朱煊极干脆地说道:“太医院的御医哪个不会医术,还是由我去合适,不仅能照应陛下起居,还能临阵指挥兵马,为七郎拿下百越。”  
凤玄也道:“我自数月前就为陛下研究如何平定百越,京中有皇后坐镇,可保安全无虞,还该由我随驾更合适。”  
淳于嘉眸光闪动,和悦地笑道:“自古也没有后妃领兵的道理,皇后与贤妃还是自重身份,好生照应皇太孙,不要让陛下为难吧。”  
宣帝早先倒是打算带凤玄一同出征,可惜纳妃的旨意下早了几个月。命个一般文臣领兵是唯才是举,带着后妃到边关……名声却不好听了。他不愿说出实情,伤了这三人的心,便只说:“朕膝下只有铖儿这个孙子,你们只要守住他便是大功一件了。再说朕到边关也有大军保护,又不会亲自与那些蛮人接战,不会遇上危险的。”  
不论臣下与爱妃们怎么劝,宣帝亲征的决定还是没被动摇。十一月中,钦天监便捡了吉日,三位后妃带着满朝文武恭送宣帝出了南郊,浩荡大军便朝向东南方向开去。  
大军发动,走得自然便要慢些。宣帝急着赶到阵前,便只带了数千骑兵南下,中途又换乘战船,沿水路直行到长沙。抵达军中那日,阳山关守将与当地官员列队在城外相迎,各各躬身行礼,唯有一人昂然挺立,目光毫不闪避地迎向宣帝,神色几乎和身上的银色甲胄一般冰冷。  
当初他还很爱笑的。宣帝恍惚了一下,默默收回目光,微笑着叫众人起身:“诸位爱卿辛苦了,不要在这风口站着,早些进城吧。”  
众人纷纷道了不敢,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宣帝进了提前预备下的行宫。因大军未至,他们还不必正式出战,众将也不急于汇报军务  
。用罢晚膳,殷正与当地守将嵇令便带着众将先行退下,有内侍服侍宣帝换了便服,坐在榻上看地图。  
坐了一阵,长沙郡守司马隽却又来求见宣帝。宣帝以为他有什么要务,便叫王义宣他进来。司马隽恭恭敬敬地进到房中,身后还引着两个窄衣小帽的美貌少年,请安之后便指着那两个少年道:“边关贫瘠,无物以敬奉陛下。唯有这对双生子是臣自府中寻得,今年才十五岁,长相还可以,出身也清白,都学过几日伺候人,还望陛下不弃。”  
宣帝微觉愕然,更多的却是恼怒——他难道是那种贪欢好色的昏君吗?他才到边关,这个司马隽就急着给他献上男宠,是要天下百姓都看到他如何荒淫,是要边关将士与朝中大臣都与他离心背德吗?  
那两个少年已扑到地上,娇声娇气地求他垂怜。宣帝气得面色微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司马隽却以为他是看上了这对美人,顾不得说话,又在一旁着实夸了这两个少年一顿。直到那两人爬起来攀到宣帝腿上,宣帝才如梦初醒,站起身来高声喝道:“人都哪去了!把这无耻的东西给朕拖下去!”  
两个少年吓得娇声哭了起来,司马隽也跪下连连请罪。在旁伺候的内侍们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此时宣帝一怒,他们也不敢再装死,连忙叫了侍卫进来,要把那两个少年拖出去。  
司马隽的额头紧紧抵在地上,汗水顺着脖颈不停流下,却听宣帝的声音在高处冷冷响起:“朕的话你们听不懂么,怎么还叫这种败坏朕名声的小人跪在这儿!”  
侍卫们不敢违命,便又去拖司马隽。房中一片混乱,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微带焦急的清朗声音:“怎么,这是有刺客么?陛□体如何,可受了惊吓?”  
宣帝心头忽地一悸,慢慢抬起头来,门外那人的容貌便印入了他的眼中。方才还吵得他头疼的呼喊声似乎小了许多,连眼前这一片混乱都像是变得模糊了,唯有谢仁的面容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  
晚筵上当着众多守将与当地官员,宣帝没敢多看,但此时再见,他却忍不住将谢仁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仁身着一件藏青道袍,脚下是羊皮软靴,显得比本身年纪大了几岁。他比离京时瘦了几分,轮廓更为明朗,那种少年稚嫩之感已然褪去,身上弥散着久历沙场之人才有的肃杀气息。不过此时他的神情已不像在城外初见时那般锐利,而是更沉稳了许多,眸色幽深,不如从前那般一眼就能看到底了。  
论起相貌,谢仁比当初还更清艳几分,但气质体态都已有了极大的变化,站在那里便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再也不  
容人错认做女子了。  
宣帝心中几乎有些遗憾,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直到侍卫将司马隽和那两个少年带出去,才吩咐内侍:“着夺司马隽之职,叫他戴罪留任,送回长沙太守府中。再叫人去拿朕的龙泉剑来,宝剑赠英雄,谢将军能弃会稽的安逸生活自请出战,是朝中官员的榜样,朕一直不曾褒奖他,今日正好以此物相赐。”  
谢仁躬身谢道:“多谢陛下惦念,只是臣尚无尺寸之功于国,不敢便受赏赐。”  
宣帝垂下眼皮,温和地笑道:“这是你该得的,不必推辞。”  
谢仁看着内侍出门,挺直身子徐徐答道:“臣此时推辞,是因臣此时未曾立功,不该得这赏赐。若是臣该得的东西,臣自然不会推辞,就是陛下舍不得给,臣也会想法争来。”他嘴角微勾,直视着宣帝,眸光明亮逼人:“就算有多少人要与臣争,有多少人不许臣争,臣也要争到手。”  
宣帝自然听得出他言下之意,心中一紧,咽了口口水,尽量自然地说道:“阿仁年少,自有锋锐之气,朕甚是高兴。朕心中也一直期许你成为栋梁之材,这一场仗若能胜,朕便封你为镇南将军……”  
谢仁神色微微黯淡,旋即又眯起眼冷笑道:“然后世镇南疆,再也不能回京觐见圣上?想不到大将军已因谋反被戮,陛下心中还是只记着他,为了他生前一语,便不肯再要我。”  
不是生前,朱煊还在宫里好好地做着皇后呢。  
宣帝无奈地微垂下头,一句话也不能解释。然而谢仁并不因此退却,反而踏上一步到宣帝面前,猛然拉住了他腰间丝绦,在手上缠了几圈,微微屈身,直视着宣帝低声道:“陛下对我也不是毫无情份的,不然也不会不敢看我,是不是?如今宫里已有了一后二妃,陛下是不是以为我会和你梦里那个傻瓜一样黯然离去自己伤心一辈子?”  
宣帝轻轻叹息,抬起头来说道:“朕的皇后是朱家人……”  
谢仁忽然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扯着衣带将他带向自己怀中,眼角余光扫过站得远远的内侍,面上掠过一丝浅浅笑容:“我早就和陛下说过,我不是你梦中那个没用的谢仁,我定会立下不逊于朱煊的功勋,叫陛下不必再受人胁迫。”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凑在宣帝耳边说道:“不管宫里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我也绝不会将陛下拱手让人。”  
☆、第77章  
宣帝定了定神,低下头按住谢仁握着丝绦的手:“阿仁不要说这种话。朕——朕不是为这种事才将你调到边关来的。”  
他也抬起头看了一圈屋里的内侍,却发现人已都转过脸背对此处,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宣帝轻叹一声,用力掰开谢仁的手指,抽出那条丝绦:“朕如今已有后妃,你性情高洁,脾气又倔强,朕也不忍心将你圈在宫中,误了你下半生。”  
谢仁反手握着宣帝的手,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弯翘得十分优美,神色中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陛下当初以为我是女子,便要召我入宫,后来知道我是男子了,又将我送回原籍。我以为陛下定是要娶一位冠绝天下的淑女,结果陛下连纳了三个男子——既然陛下都能违背初衷立男子为后妃,谢仁又有什么不能呢?”  
宣帝静静地看着他,竟无法再说为了他好之类的话,便重新坐回椅中,抬头吩咐一旁的内侍:“去给谢将军端上茶点来,再多点几盏灯来,朕要与他商议军务。王义,去把朕带来的那张百越地形图拿来。”  
几个内侍极有眼色地齐齐转身,宣帝不悦地叫住了一个:“朕与谢将军议事,你们不好生留在这伺候,要去哪儿偷懒?”  
谢仁神色恬淡,目光却一直落在宣帝脸上身上,似乎除了宣帝之外万事都入不得他的眼。天色已暗,房中灯火跃动,照得宣帝脸上轮廓更柔和,似乎年轻了两岁,神情也更平易近人,再没有京中相遇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就是两人初遇时,宣帝刻意掩饰身份,扮成一个普通书生,他也一直觉着宣帝才学丰赡、年纪又比自己大些,便悄然将宣帝当作一位可敬可佩的前辈。后来更是有君臣之分隔在二人当中,为宣帝添上了一层光环,叫他不敢放手接近宣帝。  
当初他离京时想着积累军功,与其说是为了与朱煊抗衡,更多的却是要这些外物来支撑自己,不在皇权面前畏缩。  
如今他虽然还没有比得上朱煊的军功,然而这一年训练府兵,四处清剿山贼,却已让他的胆量比从前大了不知多少,心态也大不相同了。就像现在这样坐着时,他所看到的宣帝已不再是能决定他生死荣辱的皇帝,只是他曾经错过,以后却绝不容再错过的人。  
少顷有内侍过来奉茶。谢仁谢过恩,从内侍手中接过茶轻呷了一口。茶味清甜醇香,如同一道清溪般将他这一年多的烦燥疲惫都洗刷殆尽。  
他撂下茶盏,从碟子中拣了一块点心递给宣帝:“陛下一路风尘,方才宴上不曾吃什么东西,又喝了些酒,此时也该吃些东西垫垫。”  
宣帝道:“阿仁  
有心了,待会儿朕还要问你军务,只怕要晚些放你回去,你也多吃一点。”他伸手去拿到点心,谢仁却将手直伸到他唇边,微带几分恳求之色看着他:“这些东西都是陛下准备的,我也只能借花献佛,暂做一回侍者,还望陛下不弃。”  
他容貌仪态俱美,神态又动人,宣帝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不知不觉便低下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直到把那点心几乎吃光了,只剩下被他手指捏着的那点儿。  
再吃下去就要咬着谢仁的指头了,宣帝再怎么为美色所惑,也不能再吃了,便另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咬着,叫谢仁将剩下那点儿的放到一旁。谢仁有些可惜地收回了手,将剩下那一小块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顺便舔净了指上沾的一点碎屑,含笑说道:“御赐之物,臣怎敢浪费?这点心十分香甜,多谢陛下赏赐。”  
他吃得香甜了,宣帝就觉着那点心忽然不大香甜了,又咬了两口,实再是吃不下去,便随手撂下,叫了一旁服侍的内侍过来:“去催催王总管,怎么点心都送来了,叫他去拿张地图还拿不过来。”  
谢仁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最大号的笔,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墙壁上画了起来。待宣帝看的时候,他已将百越疆域图画了出来,正往边境上添加关口名称,并随手画圈,写下了戍守各关口的敌军数量。  
宣帝不知不觉站起身来,凑到墙边盯着谢仁手中墨笔,眼睛一眨不眨,恨不得将墙壁看穿。  
谢仁一面精心画着图,眼角余光却一直扫着宣帝,观察他面上神色。见宣帝毫不掩饰地露出惊喜之色,他心下微微得意,手中却是一丝不苟,将那副地图画得尽善尽美,连百越国中山川河流都描得清清楚楚。  
待他收了笔,宣帝便又凑近几分,抚着雪白的墙壁叹道:“阿仁竟将百越地图记得这样清楚,实在令朕惊喜。朕知道你自幼喜好兵法,也敢用你,只盼你能不负朕的期盼,给朕漂漂亮亮地赢一场!只要拿下百越,朕绝不吝封你一个卫将军!”  
谢仁的脊背挺直了几分,转过头来拱手向宣帝保证:“臣定不负陛下期望!”起身后又笑道:“臣并不在意做什么将军,只要能为陛下平定这些乱臣贼子,令天下太平,将军无用武之处。到那时我在朝中养老与在宫中养老也就没什么区别,陛下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不舍得’将我留在宫中了吧。”  
宣帝宫里还有个朱煊,实在没法子把谢仁带回去,只好装着听不懂,问他阳山关的兵力布置。谢仁颇有些遗憾,频频看他,后来见宣帝打算装傻到底,便也不提此事,专心说起了关外的  
兵力粮草布置。  
“从阳山关顺着北江支流下去,就是潼淇关,再向下便是四会,从这里向右直插就能到达百越国都。百越三郡之中,这边因是王都所在,汉化还厉害些;再往西南尽是蛮夷,山地又多,不如这边好攻克。只是百越国中产大象,交境这边还好些,待深入百越,就会遇到他们的象阵……”  
这点宣帝上辈子也遇着过,他频频点头,并将自己的经验说给谢仁:“其实他们的象阵也不难破解——大象脾气急躁,也受不得惊,一旦惊着了,却是不分敌我,随意踩踏的。若他们布出象阵,咱们只管学田单的火牛阵,保证立时就能冲乱他们的阵脚。上古时中原也是有象的,只是后来没了,不然象阵对象阵倒也有趣。”  
谢仁虽然也搜罗了些百越的消息,知道的却不如宣帝清楚,越听越是着迷,倒把来找宣帝时的心思暂且撂到了一边。  
两人在墙边站的时间长了,王义在旁看不过眼,忙叫人搬了椅子过来,请二人坐下说话。宣帝坐了一阵,觉着仰着脖子说话实在难受,便又站了起来,叫王义伺候笔墨,把自己前世的进攻路线也画了出来,并用红笔圈着地图上的城关名称,一一指点谢仁当地的地形地势,以及他还能回忆起来的将领用兵习惯。  
宣帝难得回忆起自己的峥嵘岁月,越说越是兴奋,脑中涌出许多平日不曾想起的东西,恨不能将自己所知一股脑儿塞给谢仁。  
两人说着说着,不觉夜色已深。只是宣帝正在兴头上,谢仁又觉着与他相处的时间流得飞快,并无一人在意已到了什么时候。直到房门被人敲响,宣帝才停了下来,拿起茶来润喉,并叫人宣门外之人觐见。  
进来的人却是殷正。宣帝今日还是头一回见他——上回他在平定朱煊之乱时一起死于乱军之中,这辈子也一直在边关,不曾回京觐见。难得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宣帝心中也是波滔汹涌,方才桌上不曾多看,此时他自己送上门来,宣帝便神情复杂地打量了他好久。  
这人却是怎么看也不像个能谋反的人。  
殷正年纪已近三旬了,但动作神情看着都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还给人种狡黠的印象,若不看脸,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与旁边一袭藏青色长衫,态度沉稳的谢仁相比,殷正还更有活力些。也不知他在战场上是否也这副模样,又惑者这些轻佻模样只是他的伪装?  
宣帝微眯起眼,目光在殷正身上流连不去。直看得殷正和谢仁两人都有些发毛了,他才撂下茶碗,无事般问道:“殷将军有何事求见?”  
殷正悄悄透了口气,板起脸来答道:“  
陛下初到阳山,理应早些休息,可谢将军却缠着陛下说话到这时候,实在太不像话。臣一来是劝陛下休息,二来还有些军务要与谢将军商量,请陛下准许。”  
宣帝这才觉出几分困倦,回首问王义:“现在是几更了?”  
王义皱眉道:“都快到三更了,只是陛下说得正尽兴,我不敢打扰。要不陛下明日再讲,也让谢……谢将军早些回去休息?我听说军中要晨起训练,可别累着了他。”  
谢仁连忙答道:“陛下所说皆是仁闻所未闻之事,仁只愿多聆听一阵教训,怎么会嫌累?”  
殷正眼巴巴地看着宣帝,又悄悄给谢仁打眼色。宣帝却没看见他,只看见谢仁眼中已浮出了道道血丝,声音也微嫌沙哑,便知他果然是为陪自己硬熬着,现在已困倦难受了,心中不免有些歉疚,忙吩咐道:“朕初入军营,过于兴奋了。谢将军且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朕放你的假,不必起得太早了。殷将军也辛苦了,朕就不多留你了。”  
殷正连忙拉着谢仁一道谢恩,然后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拽出房门。直到走得远了才敢低声说道:“你怎么跟皇上在房里待得这么晚,不怕咱们皇上再把你纳到宫里当妃子吗?好容易逃过一劫了,你就老实在自己营里待着,离皇上能多远多远……我说你怎么不理人呢?我是为你好才劝你的……”  
谢仁跟着他大步往房中走去,直到门外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了他一句:“殷将军,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殷正被他关在门外,愣了半晌才喃喃骂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为了他好才劝他的嘛。要是跟大将军的兄弟一样入了宫,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哪……”  
他摇着头往回走,心里一直没放下这事,直到回了自己房中还有些意不平:“难不成谢仁这小子还真想当娘娘了?这可不行,文臣里刚出了两个皇妃,咱们这帮将士还正好能看他们的笑话,这要是武将里也出个自请入宫的,那不反过来让那些文人看笑话了吗?”  
不行,他得找人排班盯住谢仁,再另安排人看住宣帝,将这两人牢牢隔开。他帐下这些将士都是跟着大将军拼杀出来的,军纪严明,人品可靠,从未有过任何不可告人的阴私。如今大将军虽不在了,但有他殷正在一天,这军队就还是当初的朱家军,绝不能让人在军中做出不三不四的事!  
管他那俩人是什么身份!  
☆、第78章  
谢仁的兵马已经和殷正他们合在一处,平日自然也没有单独的住处,要见宣帝就得光明正大地在人前相会。他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在宣帝面前、在众将士面前都是大大方方,事事都照顾周全,不仅不怕人家看出他与宣帝感情不一般,甚至恨不能再做得明一点,叫人都知道他已是皇上的人了。  
殷将军左防右防,却只能防住他们私下相会,防不得这样明面上的来往。好在宣帝是个要面子的人,只要有人盯着,就不肯做得过于亲昵,总算是把他和谢仁的关系表面上维持在了“君臣相得”四个字上。  
至于私下里,暂时还没得着。  
宣帝一开始还为了两人关系太过明显烦恼了两天,不久他从北方带来的大军到了阳山关,他就只顾筹划着如何对敌,再无余暇考虑这点儿女私情了。  
边关得用之人不少,宣帝便以谢仁为前将军,从阳山关向下深入腹地;徐文昭为左将军,奔袭泷口关;另派一直镇守连州的虎威将军嵇令顺九嶷山秘密插入百越;只留了殷正坐掌中军,傅湘在阳山关里保护宣帝銮驾。  
谢仁出关接战得最早,不到十日便夷平了百越驻扎在阳山的水寨,生擒当地守将,带了五十艘大船顺流而下,直逼潼淇关。他一战得胜,宣帝也与有荣焉,除了封赏之外,还特地写了封信叫探马捎到军前,私下里淋漓尽致地夸了他一顿。  
夏朝大军压境,百越王赵延还派了使者来质问宣帝为何侵入本国。宣帝连见也不曾见那使者,只调了军中一个参赞问他:“百越为何对上国无礼?汝国中使节行刺天子,大夏曾遣使质问,百越国主为何不入京待罪?尔既不畏天威,圣上自当亲施惩处,亦叫汝等知道上国之威不容冒犯。”  
那位特使本是准备到宣帝面前慷慨陈词,顺便被宣帝打一顿或是砍了脑袋,以此彰显他为国忘身、不屈不挠的意志。结果他进了行宫不到两刻钟,压根儿就没见着宣帝,那一肚子精心准备的发言也没机会出口,就叫人拖到门外,和随行的副使一道被扔了出来。  
拖动之中,他们头上的帽子也歪了,衣裳也皱了,在门外还叫夏朝军士嘲笑了许久,各各都满心羞恼,灰头土脸地回到朝中,向着百越王赵延哭诉。  
赵延听罢他们的说法,先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众人一通,最后把领头的使者留下,冷笑道:“夏宣帝来得正好,孤本以为他只派个将领来,自己留在国中呢。他不知死活地亲身过来,孤倒更方便行事了,这回孤已布下重重罗网,又有友军相助,正好亲手取了他的首级……待事成之后,长沙、九江与闽江三郡便都可归于孤了。”  
使者也露出一副谄媚笑容:“吾王深谋远虑,谁能及之?夏朝那昏君只怕还在沾沾自喜,以为他那个男宠能深入我国境内,便真是有本事了。只是咱们不能光靠那边,待将来大王擒住了夏宣帝,还可以以他为质,向他的后妃和臣子们换更多金帛土地……”  
赵延叫他捧得十分舒心,笑容便真了几分,自得地说道:“你也看出那人不能成事了?不过就是他没能成功,夏朝的大臣也未必肯割地赔款,换夏挚回国。只看他将大臣强娶成后妃就知道此人何等昏庸无道……哼哼,到时候说不定他那些大臣和妃子还要感激孤呢。”  
赵延说着说着,自己便朗声大笑,一旁侍者与臣子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反应快的变立刻跪下恭喜他即将擒捉宣帝,收拢境北三郡。  
与这一朝自信满满的君臣相对,宣帝也正沉浸在即将攻入百越国都,擒拿赵延、吞并其国的畅想之中。此时他才收到谢仁军中传来的奏报,听说他拿下了潼淇送,正日夜兼程地顺江向下游方向赶去。不仅谢仁攻城掠地的速度极快,去打泷口的徐文昭大军速度也不慢,如今已拿下韶关,正沿陆路往百越朝廷所在奔袭。  
因连连胜利,大军不断深入,后方运粮的队伍便越拉越长。阳山关北靠长沙,正是产粮之地,事先又屯了几万石粮草,粮食充足,倒不虞这一仗支持不下来。但运粮这一趟路程越走越长,大半儿又在百越国中,多有当地散兵或乱民抢掠,宣帝怕粮草有失,便派了傅湘回去押粮。  
再往前走却没之前那么容易了。元旦前夕,大军终于赶上了谢仁的前军,却发现谢仁被阻于清远城外,攻了数日也不曾攻下。  
清远城城高墙厚,城头守军备了大量擂木、滚石和沸油,前军在攻城时损失了不少。谢仁见强攻不见成效,便暂时休兵,城外扎营休整。大军到时,他已在城外建好军营,还在营外栏了一圈拒马栅。  
殷正大军到后也原地扎了营,又将谢仁军中栅栏拆了,两军合为一处。待宣帝的大帐扎好,谢仁便先去请罪,将自己这些日子久攻不下的原因和已探出来的城中兵力、守城方式等一应与宣帝和各将领细细说明。  
殷正听得频频点头,还拿不时眼角扫着宣帝,看他对这一仗的态度。见宣帝没什么不悦,待谢仁说罢便接口道:“圣上这一路颠覆,现在定然已累了,还请圣上先休息,我带谢将军与众将先下去商议攻城之事,待有了结果再报与陛下。”  
宣帝点头应道:“是该休息了,不过不只是朕该休息,你们也累了这些日子,明日再讨论攻城之法也可。”他又看了谢仁一  
眼,见他满目血丝、面色微青,便知他也这些日子不仅疲惫,更为攻城不顺而急火上亢,特地安慰道:“你带的军士少,又是水军,攻这样的大城自然困难。眼看就是新年了,先将攻城之事缓缓,叫将士们安心休息两天,有朕在呢,不必担心。”  
“有朕在呢”这一句就叫谢仁浮燥的心静了下来。他缓缓勾起嘴角,脸上渐渐焕出光彩,抱拳应道:“臣知道了。”  
眼看着这两人开始眉目传情,殷正立刻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向宣帝深施一礼:“陛下先休息吧,我等告退了。”  
待两人下去之后,宣帝便翻出地图,回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攻下的这座城的。这一夜灯烛都未熄灭,直到天亮时宣帝才终于想透彻了自己当初的战法,吩咐人召了众将到营中议事。  
除了谢仁,众将对他这个一辈子没打过仗的皇帝都没什么信任度,殷正作为大帅,十分谨慎地问道:“有劳陛下为我等操心,不知陛下对清远城有何看法?”  
宣帝以袖掩面,深深打了个哈欠,指着地图道:“清远城东便是北江,西、南、北三处都是平原,唯有东方是河。按军法围城当厥,军中有投石机与床弩,西、南、北三门处日夜投射,而东方不加阻拦,只在河中设下一片渔网……”  
“清远城守将必是要派人出来求援的,到时候我们便可抓住出城求援之人,问出城中消息。”殷正紧紧盯着地图,又不自觉地回首看向帐外,似乎隔着帐子就能看见城东奔流不息的江水一般。  
谢仁则说道:“不只如此,过些日子叫一支士兵装作百越援军,便可混入城中,伺机打开城门!”  
宣帝点了点头:“再在北江下游布下一支水军拦住江面,以免漏网之渔。若他们看出我们的行动,想强攻出城就最好。百越人虽性情狠蛮,但咱们却是有骑兵的,他们若出城,正好以骑兵对步兵——他们的骑兵跟咱们相比,比咱们当初对上西戎时差距更大。”  
此计倒还真可行。殷正急着去研究此事,便和宣帝告辞。宣帝掩面答道:“再过两日便是新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两日给战士们伙食弄得好些,也不要急于攻城。先派人去开采石料,再弄些火油蘸了弩箭,准备好了再出击。眼下只这么围着,对清远城中守军已是一大威胁了。”  
众将退出之后,宣帝叫人绞了一条热毛巾擦脸,继续在桌边考虑战事。这些日子他虽然只在车中坐着,却也比在宫中时辛苦许多,熬了这一夜便有些撑不住,想着想着便一手托腮沉入了梦乡,手中毛笔都未撂下。一旁伺候的内侍也陪了一宿,精神都不大好,竟  
没看出他睡着了。  
待得殷正给众将开过会,谢仁便独自去了宣帝帐中。他的身份,这些从宫里来的人都是知道的,不待问便将他放了进去,到得帐中,王义才亲自通传:“陛下,谢将军求见。”  
宣帝已经睡熟了,只是一手撑着头,一手提着笔,从背后看着倒像要写什么。谢仁便大步走到他面前叫道:“陛下……”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放轻了些,半蹲□,看向宣帝的侧脸。宣帝果然是睡熟了,脸色微有些青白,头深深垂着,呼吸十分匀净,神态也是难得的恬静。  
谢仁面上微现笑容,眼中一片盈盈光彩,一手托在宣帝背后,一手将他的手放到胸前,而后那手又穿到他腿间,将人抱了起来。王义跟了过来,也不敢说话吵着宣帝,以眼神询问谢仁,得到他一个目光后就果断地为他带路,引着他到了宣帝床边。  
谢仁轻轻将宣帝放到床上,从床头找了条薄被替他盖上,自己也不离开,只在一旁坐着看他。王义凑到他身旁低声道:“陛下这些日子常提起将军,将军便多服侍一阵,恕奴婢们先退下了。”  
谢仁目光只落在宣帝的睡颜上,也以同样细微的声音答道:“知道了,多谢公公。”  
满帐内侍一时撤光,谢仁也不在意,抬手在宣帝面上轻轻摩挲,沿着他脸部轮廓不停移动。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宣帝见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眼睛下方也青了一片,可见是吃了不少苦。  
若非为了来见自己,若非为了亲眼看着自己、帮着自己立下不逊于朱煊的功绩,他又何必以天子之尊,亲征这么一个小小的蛮国呢?  
谢仁越想越是愧疚,心中却又分明全是欣喜与满足。他一手按在宣帝双眼上,低下头吻上了那双干裂的嘴唇,用舌尖一点点滋润着上头干裂的皮肤,只觉着这滋味比在京中时尝到的,那丰润软糯的感觉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吐泡泡的丹同学的地雷,谢沉颜同学的手榴弹,宅腐双修同学的地雷,碰碰猪同学的手榴弹和忽稀倪同学的地雷,殆惰的看官同学的地雷  
☆、第79章  
谢仁已有足足一年多不曾见过宣帝。他在会稽时,有时回忆起当初的情形,也会怀疑那时是不是自己中了毒,生出了幻像。可如今两人再度相逢,坐在宣帝床头看着他的睡颜,谢仁终于可以确定,这一年来自己所抱持的回忆是真的,而且宣帝对他的情份也依然未变。  
如今朱煊已经不在了,他自然是要回宫的,就是后宫还有几个人,那些人又管得了什么的?  
谢仁抬起头来,手指抚着宣帝已被口水润泽得绵软的双唇,垂眸细细扫过他的脸庞,顺着尖削的下颏向下看去,顺着白皙的颈项,直没入收紧的圆领之下。虽然宣帝大半身子都盖在丝被下,只能看到大体轮廓,他眼中却似又看到了那日所见的,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他眼前的优美身躯。  
他不由得将手探入被中,隔着衣裳细细感受着宣帝的肌肉骨胳。指掌间那一点温度渐渐顺着手臂向蔓延,直烧到谢仁心里,烧得他再难把持得住,半个身子都压上床去,一手解着宣帝的衣带,低头重新吻住那双已微微红肿的嘴唇。  
厮磨良久,他才终于解开了手中腰带,拨开层层衣物,将手覆到了宣帝平坦坚实的小腹上。宣帝身上比他的手心还要热一些,肌肤光滑柔软,微有些汗湿,谢仁的手在那里轻抚了一阵,便渐渐向下方探去。  
就在此时,宣帝忽然轻哼一声,双眼眨了几回,终于缓缓睁开。谢仁动作顿时一滞,却也并不觉着多么尴尬,而是自然地向他打了声招呼:“陛下醒了?陛下这两天辛苦了,不必急着起来,此事全由我来侍候就好。”  
宣帝刚醒来时还有些迟钝,待他说完这番话却已完全明白过来,连肌肤触感也恢复了敏锐,小腹处那只温热的手掌更是明明白白地提醒了他谢仁在此做了些什么。  
宣帝心头一惊,连忙握住那手向下拉,一手支着床就要坐起来:“此处是军营中,人来人往,你做什么!”  
谢仁按着他的双手,俯下丨身平视他的双眼:“陛下怕什么,外头有太监和侍卫守着,没人敢闯进来的。何况我本来就是陛下的人,只是为了当初朱煊嫉妒,才暂时离了京,旁人也都知道这点。我与陛下在一起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着什么的。”  
可朱煊眼下就在宫里!而且他已经把谢仁放了外任,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就是以前在宫里,他和谢仁基本……也都是君臣之情嘛。宣帝忧急不已,猛地从床上坐起,又将双手抽出来,拢着身上衣衫。  
谢仁微有些失望,目中却是一片坚定,一手揽住宣帝背后,一手抓住他的衣带,将人压倒在床上:“陛下不必自欺欺人了,满朝皆知我是陛下的人,就是现在要撇清也撇不清了。”他的手向下一滑,探入亵裤之内,直寻到宣  
帝腿间,握住那久未纾泄之处轻轻捋动,不几下便令它在手中胀硬起来。  
看到宣帝脸色潮红,身体也微微颤动,谢仁略显得意地微笑起来:“陛下在军中月余,没有人服侍怎么行呢?外面的人再不知机也不敢在这时候闯进来,你只管躺着就好,剩下的都由我来。”  
虽然他话说得十分诱人,身下那个许久不曾见人的东西也不知羞耻地极力附和,宣帝还是咬住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朕是来带兵打仗的,你是朕用心栽培的将领,岂能在行军途中做出这等事来?何况不只军士们看着,万一敌人来袭……”  
亵裤被人猛地拉开,宣帝的欲望失了束缚,一下子跳了出来,那活泼的模样完全落在谢仁眼中,令他目光更为黯沉,温和的笑容中也带上了一丝急切。他舔了舔嘴唇,一手将龙茎握住,指甲在前面刮了两下,宣帝立刻倒抽了口气,紧咬住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仁挤进他腿间跪下,躬身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问道:“陛下现在还要说不行吗?”  
宣帝呼吸越发急促,眼角也有些湿润,身上更是蒸出一片粉红色泽。他禁欲这么长时间,确实也经不起什么挑逗,何况谢仁又非旁人,就是当初把他送回原籍为官,一是为了谢仁的前程,也为了叫朱煊安心,并非是因为他的阿仁变成了男人。  
可就算感情再好,也不能在帐中就做这种事。宣帝低低地“嗯”了一声,紧紧按住他的手,尽力提高声音说:“外头有人……”  
谢仁也不答话,只低下头含住他一侧乳首,用力吸吮起来。从乳珠上传来的阵阵湿热酥麻刺激彻底叫宣帝说不出话来,咬紧牙关忍耐着体内越来越汹涌的情潮,一条腿也难耐地蜷了起来。  
谢仁额上也冒出了一片密密汗珠,紧裹在层层衣物下的欲望也胀大几圈,撑得衣服上凸起了一小片。他的指掌已被龙茎上方流下的汁流润湿了一片,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哄着宣帝张开嘴,将指头伸了进去。  
宣帝下意识地含住了那几根手指,用柔软的舌尖裹着,细细舔舐起来。谢仁只觉着一股暖流从指尖流到心头,更加卖力地吸吮着那两颗已涨得发硬的乳珠,并俯身将自己被包裹得紧紧的昂扬之势蹭在龙茎头上,隔着绸布感受着手中之物的湿热气息。  
他的手指不久便被舔得湿淋淋,抽出来时,指缝间也带出来不少津唾,在宣帝唇外拉出长长的银丝。谢仁满含笑意地抬起头来,舔净了宣帝水润的双唇,将食指探到了宣帝后廷之外,借着唾液润滑钻了进去。  
宣帝猛地睁开了眼,张了张嘴,又自暴自弃地蒙上眼道:“快一些,别叫人看出端倪。”  
谢仁缓缓抽动手指,看着宣帝的神情,不停试探着按向  
肠壁,口中还淡定地解释着:“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就是给将士们几个脑袋,也没人敢妄测天家事。其实军中规矩虽严,也还是允许将士带姬妾随军的,何况陛下天子之尊,岂能为了小小的百越强抑需求?”  
就在他强词夺理时,宣帝忽然蹙了蹙眉,身子微微弹动一下,谢仁便知找对了地方,在那里细细按揉。宣帝紧抓着身下床褥,低声叫道:“阿仁、阿仁……别再碰那儿……”  
谢仁应了一声,便将手指抽出几分,将中指也送了进去,更努力地开拓着入口处,又在方才那处按揉着,抬起头来问宣帝:“我是不是比原来做得好多了?陛下若是不舒服,不必勉强自己,只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这就改。”  
回应他的却是宣帝短促的尖叫,和高高抛起,直溅到他脸上的浓稠白色浆液。谢仁抬手擦去面上的白浆,尽数舔净,咽下之后才道:“看来我这回做得不错了。陛下再忍忍,我这就进来了。”  
他抽出手指,将宣帝身上的衣物都拨开,用力分开那双本就已岔开的腿,握着自己勃发之势,顶到了正在一张一缩的艳红入口处,一点点送了进去。  
就在最艰难处才过时,帐门处忽然传来一阵人声,细听却是有人要见驾。宣帝身体猛然绷紧,挣扎着想要起身,低声叫道:“阿仁,不要再做了,有人……”  
谢仁却紧抓着他的大腿,仍旧不疾不徐地寸寸深入,直至全数没入宣帝体内才罢休。他伏身紧压在宣帝胸前,微微摆动身体,蹭着柔软紧致的肠壁,低声在宣帝耳边劝道:“那些人不敢闯进来的,内侍必会告知他们陛下正在休息。几十万大军驻在外围,又有殷元帅主事,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能撑上几天,他们不过是因我来寻陛下,来查探情况罢了。”  
宣帝也知道出不了大事,可是这帐中比不得宫里,床上连个帐幔都没有,若有人进来了,他这一国之君的脸面就要丢到外国了!他紧抓着谢仁的手,恳求似地望着他:“不行,外面那些人要是进来……”  
那双眼中似乎有水光颤动,比起平日清明凌利,更有种惹人怜爱的感觉。谢仁在宣帝唇上轻吻了一下,听着帐外动静,缓缓向外抽身。宣帝才要透出一口气,那几乎尽数抽出之物又重新顶了进来,直撞到他体内最深处,顶得他惊叫一声,后廷却不由得缩紧几分,紧紧咬住了谢仁。  
宣帝深吸了两口几,惊怒地问道:“你怎么……”  
谢仁轻轻掩住他的口唇,低声说道:“陛下声音轻一点,不可叫人听见了。”  
他的动作并不算很快,却是时时调整方向,不是擦着最要命的那一点而过,就是正顶在上头,每一回出入都激得宣帝轻哼出声,却又因怕旁人听到,不得已苦苦咬着嘴  
唇忍耐。  
谢仁将他的腿盘到自己腰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握住宣帝重新精神起来的龙茎,随着身子出入的频律耐心捋动。宣帝眼角已湿了一片,就是再怎么咬紧嘴唇,也掩不住身上潮水般涌动的情丨欲,更拦不住喉间逸出的声声低吟。  
两人相连处已湿得一塌糊涂,滋滋的水声和着腿部拍打的声音,响得十分惊人。帐外那些将士也不知是哪来的,还一直和内侍说着话,不肯离开,而床这边也能听到阵阵走动声和士兵的笑语声……  
宣帝心惊得紧紧捂着唇,极力想掩饰屋内动静。谢仁却毫不在意,动作一回比一回更狂猛,几乎把他的腿都撞折了,还不停在他身上爱抚,逼着宣帝叫出声来。不管宣帝怎么狠狠地盯着他,他也只劝道:“陛下叫出来也无妨,他们都以为是我被陛下临幸,就是听到什么,也不会损及陛下颜面。”  
谁临幸谁也是他这个皇帝在军中公然……公然临幸将军,就是没人知道他是下面那个,一个荒唐好色的名声也是跑不了的!宣帝断断续续地把这道理讲给谢仁,说不上几句,就觉着他加快了动作,狠命递送几回,泄在了他体内。  
直到此时,谢仁才缓缓从他身上起来,抽出已软颓下去的物事,凑到宣帝面上不停亲吻,含混答道:“陛下能北定西戎,南平百越,此乃不世之功绩。且陛下又立了贤明太孙,国家安定,天下有谁敢说陛下的不是?陛下若有力气想这些无用之事,不如咱们再来几回。”  
☆、第80章  
谢仁许久不曾承恩,乍一入侍,不免有些轻狂。好在门外的侍卫都是宫里带来的,也算贴心得用,他在宣帝帐中这么久,也没人不带眼色的来打扰,反而都替他遮掩下来。那些将士们私下想些什么实在是管不得了,但明面上却没人能找出宣帝白日宣淫的把柄。  
宣帝沐浴时,已是晚上了。  
军中用水不便,虽然百越遍地都是河流,可那水要烧热了再送到宣帝帐中,却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眼。白天无缘无故地沐浴实在太招眼,谢仁要去叫内侍时,宣帝硬是拦了下来,只用帕子随意擦了擦,坐在床头与谢仁商议用兵之事。  
清远城虽然筑得高,但百越的士兵也就那些人,一城中连上百姓也不过两三万。谢仁带兵攻时能守住几天,但大军到了,又带了攻城器械,不过十日之内,必然能破了这座城。再往下游便是四会,那座城却比清远更难攻,谢仁水军再行,却是要带些攻城器械。  
谢仁叹道:“我在军中也有些时候了,这些事都该自己张罗,岂能劳动陛下惦念?我算计过了,虽然投石机带着不便,床弩却是能拆了带上船的,攻城时再卸下,却比空着手方便多了。这趟水路打通了,以后傅大人送粮从水上走,便比陆上方便快捷多了。”  
他这么一提,宣帝倒也想起来了:“傅湘这回押粮怎么这么慢?虽是军中不缺粮,也该叫人去催一下。好在百越也是富足之地,待破了清远之后,先从城中取出粮食充作军粮的好。”  
两人正商议着,有内侍送水进来,头也不敢抬,放下水桶便退了出去。宣帝便挥手道:“朕要沐浴,你先出去吧。”  
谢仁闻声便起了身,手却伸过来,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宣帝本就是为了面子才强撑着起了身,双腿还有些颤抖,叫他这么一捏,虽然没叫出声来,却因要避开他的手,一下子向床边倒了下去。谢仁跨过一步接住宣帝,拦腰抱着他走到屏风后,放在桶边胡床上,慢条斯理地替他脱下衣裳。  
宣帝也实在是腰酸腿软,连坐也坐不实,更无力挣扎,只好任谢仁替自己更衣。他倒是也想开了,这半天两人什么没做过,眼下不过是再叫他看看,还有什么可推托的。他坐定了,谢仁那里也就安心拿起浴巾澡豆一类,先替宣帝解散头发,舀着水洗了一回;又挽了袖子,伸到水中替他擦身清理,更是要将自己射到他腹中的精华勾出来。  
洗着洗着,他的手指在宣帝体内便越探越深,不止袖子,半扇膀子都被水浸湿了。他也不在意身上湿透,只恨不能自己也进到浴桶中,更深入地清洗一回。  
好在百越气候偏暖,就  
在冬日也和北方春天差不多少,这一场澡才没给两人洗出毛病来。待谢仁出帐时,已是换了一身宣帝的常服,趁着夜色遮掩,快步回了自己帐中。  
转天众人看他的神情都有些异样,唯独他自己淡定如常,丝毫不把旁人的眼光当回事。他手下司马庾宾比别人担心得更多,私底下拉着他问道:“将军是真铁了心要入宫了?陛下已在朝上明发旨意,再不纳妃了,万一你……这岂不是白白……且那宫中的朱皇后极为受宠,他入宫之后,陛下却是连朱氏谋反之罪都不计较了,你且看徐文昭那样的出身,现在都还得着重用呢。”  
谢仁却是油盐不进,丝毫不把宫中那几人放在心上,只含笑安慰道:“陛下是千古明君,不会薄待我的。就是他想薄待,我谢仁也不是只会窝在乡野忍耐的。”  
他心下早有打算,这一场仗自是尽力表现。  
元旦那一日白天,宣帝便亲自坐镇中军,指挥攻城。谢仁领了两千兵马,拖着投石机与床弩绕到离营地最远的清远城北门。他事前便准备下数缸火油,缸口用黄泥封死,放于投石机中,远远砸到城头处,又派人闯过乱箭,将火箭射上城头。趁着城上守军因大火和投过去的巨石乱作一团时,一队骑兵已拖着擂木到了城下,协力撞开城门。  
谢仁身先士卒,当先带队闯入清远城中,先清理了北门守军,随即便向城中官衙杀去,一番接战后,生擒了当地守官,控制住了城中几处粮库。将当地反抗之人都或擒或杀后,他便留了两名参将在府衙看守,自己与副将分兵两路,支援西北两座城门。  
他自己恨不能做第一个迎宣帝进城的人,便领着一支人马直奔北城而去。到那儿才发现北城却是敌军兵力排布最多的地方,城楼下等着支援的守军也有他的两倍。且城中地方狭小,骑马反倒不便,他与守军接战上的时候,后头才上来了几百人。  
亲兵立刻护在两翼,劝他回去与城中留守的军士汇合。谢仁却是越战越勇,手中长枪寒光闪闪,白蜡杆枪身上已溅得一片血红,衣服也如同血水中泡出来一般。他一骑当先,枪尖一抖,便划过数人咽喉,踏着尸山血海杀至门前,带着手下亲兵打开城门,迎进了攻打北门的那支将士。  
这一仗才叫人真正见识了谢仁的武功。攻打北门的正是殷正手下副将,进得大门之后看到地上那一片尸体,以及谢仁杀人时那种漫不在乎的态度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中都生出一片寒意。  
待战场打扫干净之后,宣帝便暂进了城中休整,先为三军将士庆功,顺便叫探子捎了封信回连州,询问傅湘押粮途中是否有什么  
问题,为何许久都不见回来。  
宴上众将都听说了谢仁的功绩,再看他时眼神顿时都不一样。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自然也不少杀人,甚至也有不少杀人时会兴奋的,但谢仁这样武功精绝、冷静淡然,杀人如拈花摘叶一般的也是不多。  
宣帝心中极为骄傲,宴上频频赐酒,恨不能叫在座众人都知道谢仁是他一手调丨教出来的学生。只可惜这份为爱徒成就生出的骄傲在旁人——包括谢仁本人——看来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怎么看倒怎么像他宠爱谢仁,要把他收入宫中的证据。  
虽说臣子不能议论天家事,但有宣帝这样明晃晃的表示,谢仁再度从宣帝帐中回来时,就连一直担心着他将来的庾宾都不再说什么了。反正据说那两个文臣进身的妃子也都还在朝中当着官,大不了他这个司马就跟着谢仁入京,不也是接着当他的司马。  
至于旁人的议论……文臣那边入宫了两个,朱家虽是武将,进宫的却是不曾为官的旁枝子弟,二比一,武将这边还能五十步笑百步。  
待清远城稳定下来之后,谢仁仍是先行乘州而下,向着四会城奔去。这回他船上带了更多的攻城器械和马匹,步兵却少带了许多。宣帝虽有心也和他一样亲临战场,但有殷正和众将苦苦劝说,还是留在中军。殷正又派了两营骑兵顺着河沿前行,一是为扫清敌障,再就是配合谢仁,早日拿下四会,省得像这次一样因攻城不利,只能坐等着大军支援。  
宣帝又带着大军在宁远城中休整了数日,一面看着京中传来的奏章,一面听殷正汇报城中安排。就在城中残余百越军士刚刚清整完毕,大军正要拔营出发时,殷正忽然带了个满身灰尘血迹,衣裳破烂、气息奄奄的士兵来觐见。  
就连殷正一向充满活力的脸上都有了几分阴霾,皱着眉头奏道:“长沙郡出事了,他是才从那边逃回来的,只是傅将军……怕是暂时回不来了。”  
宣帝心头一惊,立刻敏锐地想到:敢拖他这个皇帝的后腿,这是有人要谋反!但当着臣子之面,他的神态还是相当平和,冲着那个血身是血污灰尘的探子安抚地笑道:“后方出了什么事,你只管直说,不必害怕。”  
他本人生得如琼林瑶树,一举一动风度卓然,就是板起脸来也不怎么吓人,这么一笑更觉可亲可敬。那士兵一路吃了不少惊下,到此时才放下心来,哑声奏道:“长沙郡已被人占了,我们傅将军被扣住,粮草也叫人截住了。阳山关也叫反贼占了,咱们现在想退回中原怕也退不回了!”  
殷正一脸忧急之色,双眼直直盯着宣帝,想看他的意思。宣帝  
心底虽也惊怒,但这辈子倒霉事多了,也历练出来,并不像那两人一样紧张。此时不过是国内有人作乱,他手中还有数十万大军,京中又有朱煊坐镇,纵有人胆大到在他背后作怪,朝廷却是乱不起来的。  
他自己定了定神,连忙问道:“是哪一路的人占了长沙?可是吐蕃与当地官员勾结,侵入中原了?”  
那个探子哭道:“不知是不是吐蕃。据小人所见,扣着我们的都是汉人,看着也似官员,却不是长沙那些跟我们将军打过交道的官儿。小人无能,未能查清那些人的来路。”  
殷正眉头紧皱,却还尽力劝解宣帝:“也许只是长沙一郡乱了,别的地方未必附逆。陛下万金之体,不能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我派人护送陛下,咱们可以取道闽中,或是从黔中……”  
宣帝淡然答道:“朕在军中,有何可怕。如今大军深入百越,要进还可杀出路来,擒下百越王,此处就是我们剿贼的基地。若要逃,不仅这一仗白打了,几十万军士怎么办,丢在这儿叫人咬着背后一口口吃下去么?京师他们还没本事占,京中有皇后太孙,逆贼翻不了天的。”  
殷正心中虽不以那几位后妃为意,但叫宣帝这么心平气和地劝了一顿,也平静了几分。他定下心来后,脑子也转得快了些:“臣这就去封锁消息,免得士兵忧心。此人我先带下去休息,再叫上众将来和陛下商议下一步怎么走。”  
宣帝点头应道:“不必担心,他们就是要顺着山阳杀下来,还有一路上的守军呢。朝中也必要调兵围剿的,周围几郡也不会坐视那些人造反作乱。叫军士收拾东西,加快速度南下。这座清远城是守不住的,唯有尽快打到番禺,给百越换个国王,咱们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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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宣帝大军陷在百越时,朝中却也并非风平浪静——元旦过后,西北竟传来了吐蕃东进、岷州失守的噩耗。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条事涉谋反的秘奏被人快马递进了京城。西北吐蕃出兵之事是先递到了中书省,满朝皆知;而那条谋逆的消息则直接递入内宫,然后被真正视朝理政的朱煊扣了下来。  
得到这消息的头一刻,朱煊并未召集大臣,而是先把素来相处得不怎么融洽的淳于嘉与凤玄召到了坤宁宫,将那封密奏扔到了二人面前。淳于嘉捡起密奏先扫了一眼,脸色便“唰”地一下变了,喃喃道:“宛陵王……谋反了?”  
凤玄的脸也跟着沉下来,凑上去一起看。那道密奏上只有廖廖几句,具述宛陵王私通长沙太守,扣下南征军粮,令长沙守君堵住阳山关,欲与百越合谋杀害宣帝之事。他将密奏“啪”地拍在桌上,挺直身子,身上散出一股锐利杀机,慢慢说道:“京城多劳皇后与淳于大人看顾,我去京防领一营将士南下平叛。”  
淳于嘉按住凤玄的手,满面沉重之色:“凤郎且慢。宛陵王图谋此举多年,必有防备,你只带一营军士去,如何能救得了驾?且吐蕃又正趁此机会东进,京师若出了什么意外,我等三人将来如何面对陛下?”  
回过头又对朱煊正式地拱手行了一礼:“皇太孙毕竟是宛陵王亲孙,此事早晚要牵连到他。叛乱消息不知会不会传到明面上,依我愚见,不如先断绝太孙与外臣来往,约束宫人,勿使太孙知道此事。若将来情势真恶化至无可收拾了……还要请皇后决断。”  
朱煊微微侧身,避开他这一拜,同样深沉地皱眉答道:“皇太孙既已入嗣,就不再是宛陵王之孙,咱们圈了他倒无所谓,但再过份的事,还要问陛下肯不肯。平乱之事自然要交给小凤郎君,但我也不能留在宫中——我欲去西北调兵一阻土蕃,京城却是要托赖淳于大人了!”  
淳于嘉一愣:“大将军……皇后要调兵,可怎么说……”  
朱煊道:“我自有我的说法,你放心就是。反正我是皇后,谁还敢问到我面前来。”  
淳于嘉轻叹一声:“陛下南征不过月余,宛陵王就在此时谋反,吐蕃也忽然发难,逼近京城。这两件事来得如此巧合,简直就像是背后串通好了一般。若皇后离了京城,再有哪里忽然有变,还有谁可阻拦他们?还请朱皇后坐镇京师。朱老将军与虎威将军正赋闲在家,也可为国一战……”  
朱煊决然地摇了摇头:“家父和阿恒虽然能统兵,但一个年老,一个少年任性,值此艰难之际,还是我去西北找杨清借兵最为保险。我亲自回家说一趟,  
让我父亲与几个堂兄弟为你护好京城。我尽量早些赶回来,其中若真有变,你护着太孙暂离京师也可。”  
淳于嘉正色道:“皇后放心,京城我定能守到你回来那日,皇太孙我也能平平安安交到陛下手里。但小凤学士独自带兵平乱却是要辛苦些——宛陵王此事不知布置了多久,说不定背后已勾结了百越王,到时内外交加,小凤学士如何对付得了。”  
凤玄神色不动,淡然答道:“宛陵王若真有谋反之能,也不用等到今日。他不过是仗着孙子做了皇太孙,才有这些想头。我也不必与他正面相抗,只扮作天使,假意传旨,见面时寻机会杀了他本人就够了。”  
此计实在太险,朱煊与淳于嘉都劝他三思。但凤玄坚执如此,只问他们:“国中哪里还能调出大军平乱?再说他又未竖叛旗,若大张旗鼓平叛,他还要砌词狡辩,说我们逼反他。倒不如一刀杀了——我是当朝贤妃,宛陵王一死,料来没人敢当面杀我。”  
三人计议已定,凤玄就先索了几道加盖宝印的空白圣旨,收拾好行装,拿着朱煊手书用印的圣旨直奔京畿大营调兵。淳于嘉当即停了皇太孙的功课,将他带到自己殿中抚育。朱煊将朝务交接给淳于嘉后,便召了近臣到垂拱殿议事,隔着屏风说起了宛陵王欲暗害宣帝,凤玄要南下平乱;自己要到西北调兵抵抗吐蕃;将手中一应权力都交付淳于嘉之事。  
何丞想急得一把揪下了几根美髯:“这消息可确实?皇太孙安在?凤……贤妃乃是文臣,岂能平得了叛!至于吐蕃之事,朝中自有老将,怎能让皇后……”  
朱煊猛然站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身上已换了利落的戎装,只是未加铠甲,往外一站便是威风凛凛。满朝臣子哪有不认得他的,往常听着声音相似已是有些奇怪,今日见着了人更都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看着他。  
朱煊气定神闲地走到厅中,向众人微微一笑:“本宫今日便去西北调兵,朝中事务,还望众位辅佐淑妃,勿使京中生乱。”  
直到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殿外,众人脑海中那波冲击才过去,纷纷问淳于嘉那是怎么回事。淳于嘉手捧大印,凛然答道:“朝中之事,是陛下托付皇后,皇后又托付我,请众位大臣尽为辅助我,为陛下守好京城。至于后宫之事,不是臣子所宜探问。”  
淳于嘉雷厉风行地隔绝内外,安排京师戒严,又派人到长沙、宛陵一带打探消息,只是为了皇太孙的声誉与凤玄行刺方便,不曾正式发下邸报,宣告天下宛陵王叛乱之事。  
淳于嘉在京中筹谋之际,宣帝在百越也不少费心思。  
自从知道后方不稳,大军的行进速度比原先又快了许多。但百越天气炎热,越往南走越觉着湿热难当,天气有时竟热得像初夏一样,连春衫都有些穿不住,甲胄上身时更是捂得满身是汗,如水珠一般不停自额上流下。  
好在谢仁所领前军已会同那两营骑兵攻下了四会城,大军总算有地方休息,不必在野外受地气蒸烤。进得城后,殷正就命士兵原地休整,四处采购祛湿热的药物熬制汤药。下头士兵们都以为百越国都近在眼前,又能在城中休整几天,自然都是欢欣雀跃。却不知自宣帝以下,凡能够得上议事级别的将领们却都为了后方之事愁绪满怀,就连休息都不能安下心来。  
谢仁为拿下四会城已然苦战了十余日,还未能好生休息,就听说了傅湘失陷在长沙郡之事。  
当初他在宫中时,就是傅湘的人软禁了他,隔绝他与宣帝,因此他对傅湘并没什么好印象,对他失陷敌手一事也不似旁人一般心痛,而是直问道:“眼下夏朝外无强敌,内无乱政,不过是征一小小的百越,国中怎么敢有人作乱?会不会是当初朱煊谋反的余孽……”  
殷正一众将军哪听得了这种话,只碍着在君前不能替朱煊说话,便都对他怒目而视。谢仁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地继续分析着反贼的身份。帐中气氛波澜诡诘,宣帝实在看不下去,微微摇头,拦住了谢仁的话头:“阿……朱煊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眼下后方既没传来别的消息,就说明那些反贼还没追至百越境内,咱们这支队伍虽是孤军,暂时倒也不怕叫人抄了后路。朝中自有老臣,三位后妃也都是有能之人,反贼不会有什么下场,众将只需考虑眼前这一仗怎么打就好。”  
有宣帝居中调停,双方态度都才缓和起来。谢仁闭口不提朱煊,只说:“眼下军中粮食只够用月余的,攻城已是不易,何况一国之都防备如何紧密,一个月内未必就能攻下,还要想法子筹粮才好。”  
殷正默默咽下心底那点不平委屈,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我为主将,筹粮之事我自当想办法。如今百越都城已近在咫尺,谢将军且先带人渡江,为大军做前哨吧。”  
谢仁拱手应道:“这是我的本份,绝不会令陛下与殷将军失望。”  
前军经过十数日攻城战,正是要休整的时候,宣帝虽急于攻城,却也不能用疲兵,便留出数日令兵士休息。谢仁去巡视过受伤的士兵之后,就直接回了宣帝的行宫。房中比外头还要闷热些,宣帝正用拧了巾帕擦着头上汗珠,不曾戴冠,衣服也穿得不太整齐,见谢仁进来便连忙往屏风后避去。  
谢仁过去拉住宣帝,洒  
然一笑:“我又不是那些老头子,陛下不用这么严阵以待,只以最自在的装束见我就是了。许久未见,陛下精神似乎不太好,可是这些日子奔波得累了?”  
宣帝随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到桌边坐下,看着他叹道:“长沙郡有反贼作乱,已断了大军后路,朕岂能不忧心?”  
谢仁坐到他面前,伸出姆指抹平他眉间竖纹,含笑劝道:“朝中自有贤臣,一地之乱又能乱多久。陛下既会安慰臣属,也该开解开解自己——徐将军与嵇将军两路大军算日子也快抄到番禺了,我再休整数日便带人渡江。过江之后便尽是平原,大军碾压过去,管教百越王自缚双手,出城请降。”  
宣帝左眼皮不停跳动,一手揉着,低低叹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朕今日眼皮不停跳动,却不知主何吉凶。”  
谢仁倾身过去细看,宣帝眼皮果然隐隐抽动。他并不大信神鬼之说,略想了想便道:“我倒听过一种治眼皮跳的法子,陛下若不嫌弃,我可试着治一治。”说着便将嘴唇凑了上去,用舌尖舔着正在跳动的那点皮肉。  
宣帝殊无防备,让他吓得身子向后倾了一倾。谢仁便抬手按在他背后,将双唇压了上去,舌尖绕着他眼皮转了一圈,又渐渐向下移去,落在鼻尖轻咬了一口。宣帝声音微微发颤,一手抵着谢仁的胸口,低声叫道:“阿仁,你先去休息,不久还要出兵……”  
谢仁握住他的手,牙齿终于放开他高挺的鼻子:“过几日才出兵,还有休息的时候。”  
宣帝偏过脸摇了摇头道:“如今情势不好……”谢仁的双唇忽然堵了上来,将他带些惆怅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那双唇在他唇间碾磨良久,却不再进一步,吊得宣帝颇有些不上不下。他正要推开谢仁,却忽然觉着腰后那只手向下移了几分,正落在他一边臀峰上,五指如揉面一般用力抓揉起来。  
宣帝受这一惊,几乎叫了起来。才一开口,便觉一条滑腻火热的灵舌探入口中,顺着他的齿面擦过,直抵舌根深处。宣帝反射性地用舌尖去推他,这动作却似与谢仁应和一般,令两人纠缠得更加紧密,间或发出恼人的啧啧声。舌下华池玉液也被带得落出唇外,直到两人分开时,还在空中划成银丝,直到谢仁远离后才恋恋不舍地垂落下去。  
宣帝急促地喘息着,半睁着眼看向谢仁,眼中似有怒意,却被面上薄红衬得毫无威慑力。谢仁舔了舔犹带水光的红润双唇,含笑问道:“陛下可还觉着眼皮跳?若是方才治得不够彻底,我还可再来一次。”  
宣帝左手抬到半空,正不知是捂住眼皮还是捂住双唇,咬紧牙关装作无事一  
般答道:“多承谢卿好意,朕已不觉着眼皮跳了。”谢仁的手却还按在他臀峰处徐徐揉捻,宣帝右手按着那只腕子,深吸了口气,尽力平静无波地说道:“谢卿的手可以拿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亲爱爱同学的手榴弹和地雷,waslove同学的地雷  
☆、第82章  
“陛下这是头一次叫我谢卿。以前在宫中时,陛下都是叫我阿仁,如今却对这般生疏,可是因为宫中爱妃众多,已看不上我了?”  
谢仁双目微眯,眼中却隐隐有一股精光流转。宣帝只觉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摸的地方也越来越不像话,皱着眉头答道:“关宫里……什么事。朕是气你不懂规矩,这青天白日的,你就这般无礼,简直不成体统!朕才进城你便来做这等事,难不成朕与你之间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弄得君不君、臣不臣的?”  
他的话虽说得硬气,但呼吸已然粗重起来,眼中不悦也叫身下兴起的情丨欲冲淡许多,握着谢仁的手也减了几分力道。宣帝一手撑在桌沿处支着身子,头已垂了下去,露出一片白皙颈项,随着谢仁放肆的动作微微颤动。  
谢仁捏着宣帝的下巴向上抬起,在他眼皮上轻吻了一下,自嘲般笑了笑:“陛下宫中有三千佳丽,其中敢如我这般冒犯圣躯者又有几个?我也一直在军中操练,不精于床第之术,如今陛下久疏此事,才能勉强允我亲近,待回了宫自然要宠幸别人,如何还会想起我?我若不趁此机会亲近陛下,这辈子就只剩后悔了。”  
宣帝叫他说得脸色时红时白,有心告诉他宫中那三个都敢如他一般冒犯,又实在张不开口,长叹一声,却是松开了手。  
谢仁敏锐地感受到宣帝的默许,得寸进尺地将手探入他臀缝之中,隔着轻薄的细绸抚弄当中微微隆起的皱褶。他握着宣帝下巴的手也松了开来,五指顺着线条分明的脸颊向后滑去,扣着宣帝的后脑,低头深深吻了起来。  
宣帝本来还想说有内侍在,后来想起方才该干的也干了不少,便展眼看向周围,想趁着自己还没被谢仁压倒时斥退众人。他在房中扫了两遍,才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二人亲吻时发出的暧昧水声,和两人衣物摩擦的声音不停响起,才让他误以为房中还有人在。  
那些内侍也忒有眼色了些,怎么谢仁一进来他们就知道避出?难不成……罢了,上回做得那么肆无忌惮,怕是营中将士都听到了,何况一直贴身服侍的内监们。  
宣帝越想越觉脸上发热,深深垂下头,目光落至身上,才发现那层本就轻薄透光的素白罗衣已褪到了肩下,露出大片光裸肌肤,只被腰间衣带松松系在身上。他身上还有些淡淡红痕未消,与新添上的痕迹交错洒落在胸前,宣帝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下意识去拢衣襟。  
谢仁从他身上抬起头来,舌尖自那只手背上掠过,双唇轻启,含住了宣帝的指头。他按住宣帝的手臂,一点点将那只手指含进口中,用舌头裹着来回品尝,满是汗水的额头抵在宣帝胸腹间,温热的呼吸点点喷在他身上,令两人之间更显亲昵。  
而宣帝身下被细绸单裤束缚住之处也高高昂起头来,洇湿了上小片。谢仁目光落在那处,看着透出白色绸布外的鲜润颜色,心中悸动不已,放开口中指头,低头吻上了那颤动的蕈头。  
“啊……”宣帝惊叫一声,身体猛然挣动,扶着扶手直起身来,急促地喘息了几声,低声恳求道:“阿仁,别碰那儿……朕这么坐着不舒服,咱们还是到……”  
谢仁舌尖逗弄着那片湿润之处,将其舔得更透明了几分,而舌下那颤动之物也更显涨大。他仰起脸来含笑望向宣帝,神色绮艳难当,满含诱惑之意:“陛下若是真不高兴这样,就该叫我‘谢卿’了,如今既然是叫阿仁,就定然是喜欢我这样弄。我平生少识风情,不比宫中贵人,难得有一回合陛下心意的,怎么能不接着弄呢?”  
宣帝眉间已皱出几条竖纹,抬起腿护住要害,满心都是无奈:“你听朕的话。这是在军中,朕允你已是不合规矩,岂能和平时一样乱来。”  
他想到的“平时”却和谢仁想的不大一样。听了他的话,谢仁双眸一亮,精神一下子便提了起来,紧抱住宣帝问道:“陛下说的是真的?等这一仗打完,便召我入宫,容我想怎样便怎样么?若真如此,我这一年多来可真不是白等了。”  
宣帝被他说得愣住了,一时忘了反驳。谢仁只当他应下了,忽然起身抄住他的腿围在自己腰间,双手托着他的臀部,如抱婴儿一般将宣帝抱了起来。  
宣帝紧拉住他的衣襟,骇然叫道:“你发什么疯,放下朕!”谢仁步伐顿住,为难地看了看周围,忽然松开一只手,拉住桌布用力向下一扯,将桌上茶具扯得满地都是,叮咣响了好一阵。宣帝顿时担心起有人会闯进来,提起精神看向门口,高声喝道:“朕不小心打翻茶盏,不必进来!”  
喊完才发觉,门外竟一丝声音也不曾传来,根本也没人想要进来。他心里略有些失落,连被人压到桌上都没什么反应,直到长裤被人撕开,后廷处叫一根微湿的手指探入,也自暴自弃地忍了下来。  
反正他从宫里带来的人都听话懂事,就是在房中做什么,外人也无法知道的。何况谢仁怎么也比宫里那三个单纯得多,所做都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谢仁忽然在他龙茎上轻咬一口,那种刺激感令他全身一颤,竟就这么泄了出来。回过神来时,谢仁已舔着唇上浓浆叹道:“陛下正当少壮,竟不能持久,待回宫之后可要找御医进补,免得亏损了元气。”  
他脸上还溅了斑斑点点浊液,却连擦也不擦,将宣帝身子翻了过去,自己从背后欺上,将那只威武昂然的尘柄贴在湿滑的股间细细摩擦着,伏在宣帝耳后说道:“陛下龙门已然洞开,我可要进去了。”  
他的身体已嵌到宣帝微张的后廷处,微微用力压着,那种撑开的感觉一丝丝鲜明起来。这种时候,他那句话比什么淫词秽语都更令宣帝脸红心跳,身体却不自觉地翕张起来。宣帝几乎能感到自己那里每动一下,就要将他再往里纳入一分,就如自己张口将他吃进腹中一般。  
谢仁身上的淡淡甜香从后头袭了上来,而贴在他背后的双唇更像烙铁一样,直将烙热的印记烙入宣帝骨肉中。宣帝只觉着双腿都有些打颤,十指紧紧攀着桌子边缘,身下那处却柔软湿润,毫无阻滞地容纳着抵在他身后的那物什。  
谢仁紧握着宣帝的腰身徐徐递送,闭目享受着那种□包裹的感觉,轻叹一声,满含期待地说道:“这一回若能平定百越,国内便再无战事,陛下也没有借口能把我发到外省了。皇后虽是朱氏族人,我也绝不会将与朱煊的恩怨加于他身上,陛下只管放心带我入宫即可。”  
他将宣帝拉了起来,揽过他的颈子,侧身亲吻上去。濡沫相接许久才放开手,着迷地看着宣帝满面情丨欲的模样,继续幻想着两人的将来:“就算入宫之后陛下喜欢旁人多过我也没什么,到时候陛下不召我,我就去寻陛下就是。反正每次也是我求你,你总不肯要我……”  
“朕怎么不要你……”宣帝一手撑在桌上,直起身急急分辩一句,说出话来却又觉丢脸,便把下半句咽了回去。他正扭着身子与谢仁相对,这下子尴尬得不敢睁眼,猫儿一样轻哼了两声,低低吩咐道:“把朕放下,这样不舒服……”  
谢仁轻笑了一声,满心欢喜地说道:“我早知道陛下嘴硬心软。”他又在宣帝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顺手抱着他坐到椅子里,将他双腿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托着已濡湿一片的臀瓣,从下方徐徐动作起来。  
百越地气和暖,也不怕行房后会着风受凉。在椅上弄过一回后,谢仁便扶着宣帝到屏风后清洗,自己也踏入桶中,就着还温热着的水效法了一回戏水鸳鸯。  
宣帝长途跋涉至此,本已十分困倦,再这么不知节制地弄了几回,便挂在他臂间睡了过去。若在平日,到了晚上谢仁也就主动离开了。但方才宣帝才亲口承认他的身份,他也就不再避嫌,躺到宣帝身旁,紧紧抱着那副温热的身躯,忍着百越的高温睡了一宿。  
转天宣帝简直悔恨无地,但木已成舟,谢仁在他寝室中过了一夜,  
有什么没什么也瞒不得众人了。他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仍旧装作无事一般出入,连对谢仁的示好和众将充满怀疑的目光也都视若无睹,遮住耳目过起日子来。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转过两三天来,徐文昭领的那支队伍也有了消息,探子将徐文昭的亲笔信交与宣帝,秉报道:“徐将军再过五六日就能到番禺城下,若陛下能引得百越军出城,他便可从东江沿水路而下,直破敌城。”  
宣帝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几回,又示意谢仁,问他的意见。谢仁沉吟了一阵便道:“北江江面最宽处不过五里,细窄处不还不到两里,只是架桥难些。若是不架浮桥,而是以船身首尾相连,中间架设板子,再以铁锚固定,就方便快捷的多。不知陛下与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殷正答道:“我等在西北多年,不习水战,士兵也多是从中原来,没有几个会水的。我只怕船浮在水上不稳,若有风起来,船身一晃,便不知要有多少士兵沉下去了。”  
宣帝也不懂水战,只得去看谢仁。谢仁眉头微皱,却也痛快地应了下来:“我早有架桥之的打算,铁锁与木板都是早备下的。既然徐将军那边有信催促,就请陛下下旨,我与部将这就渡河造桥,好让大军早日东进。”  
他领了旨,便去城中调集军士,将木板运上船,又在岸边钉下桥桩,以船拖着铁锁,横跨过江,将一道道铁链拴成桥型。对岸早有百越军马屯驻,因大船不能靠岸,小船又禁不住箭雨,水军在河上漂流了一日,只靠着弩箭射杀敌军,还要防备百越小船偷袭,一天也未能登上江东土地。  
如此反复五六日,百越守军终于无以为继。谢仁在大船上指挥战斗,打翻了数条百越小船,又叫士兵乘小舟向河岸驶去,终于登上对岸。那些士兵与敌人短兵相接,扑杀了不少百越守军,令得夏军有了登陆安全地界。  
大船上的士兵慢慢都乘小舟渡到对岸,连铁锁、木板之类也被分批运送上去。谢仁也弃了大船乘上小舟,准备到对面监督众人建浮桥。  
宣帝在岸这边登高而望,也为江上这一场胜利高兴。然而未及他高兴多久,水中不知兴起了什么问题,那些小船似乎都摇摇晃晃,向下沉去。船上众人皆惊惶失措,有跳水逃生的,紧抱着小舟的,江水中渐渐有血水漫了上来。  
宣帝正担心得几乎要跳下水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一丛兵马不知从何处跃出,为首的一个约三十余岁,神色张扬,身披黄袍,耀武扬威地对着宣帝喊道:“夏朝人听者,孤是百越王赵延。夏朝皇帝,你中了我的计了!你夏  
国如今怕已换了皇帝了,你今日定然逃不出我百越大军的包围。你若知趣,干脆也别再想回国的事,就留在我百越当个违命侯。我朝是礼仪之邦,朕定会好生看待你的!”  
宣帝连看也不看赵延,只盯着河中的谢仁,身子极力往前抢,高声叫道:“阿仁,快回来!”  
殷正和副将紧抓着宣帝,急切地劝他到后方避险。宣帝却什么都听不见,眼中只能看到谢仁所在的小船越晃越厉害,谢仁原本紧粘在船上的双足也有些不稳,身形踉跄,猛然被甩进了水中。  
而他落下之后,水面翻腾起一片浪花,渐渐归于平静,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片鲜红血色。  
☆、第83章  
宣帝怔怔地看着那片泛红的水面,满心只想着:早知有今日,还不如不再见他,不叫他随军!  
他喉中堵得厉害,气都透不出来了,掉了魂儿一样一步步朝着江边走去。殷正急得额上青筋暴露,横拖倒拽,亲手将宣帝拖离岸边,高声在他耳边吼道:“陛下将百万兵而入孤绝之地,如今要为一人之死不顾安危,将这些将士与万里河山都抛于脑后么?”  
宣帝木然立在那里,似听到他劝,又似没听到他劝,目光越过士兵仍旧落在江中。直到那片血迹被过往船只翻起的浪花淹没,宣帝才终于回过头来,神色已平静如常,只是眼中密布着细细的红色血丝。  
他张了张口,哑声道:“派人支援战舰,多带些弩箭,不要中了贼人计策,离岸太近,令大船搁浅。此外,派人去寻阿仁……”他看着河上激烈战况,咬着嘴唇沉默了一阵,摇头道:“罢了,这还到哪儿去找……我心已乱了,战事由你安排就是,不必叫人去白白送死。”  
殷正听他连“朕”都不用了,果然是心绪大乱的模样。他身为臣下,也不好多劝什么,看着江边轻叹了一声,叫人带了宣帝回辇中休息,自己安排军士到江中接应。  
百越王大军在江右不时骚扰,却也不渡过江来,似乎是故意在吸引他们注意一般。这一仗起起落落,直到夜晚两军各自收兵,殷正才回去见宣帝。  
从谢仁出事到现在不过半天,宣帝双目已深深抠了进去,毫无神彩,面色也憔悴灰败,似乎全身精神都随着河水流走了。他盘坐在竹席上,抬起眼看着殷正,目中却是一片荒凉,照不出任何东西:“阿仁待朕这样痴心,朕却连他的尸身都不能叫人捞回来。”  
殷正对谢仁印象一向不怎么好,但人死怨消,再搭着宣帝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得不耐心劝道:“陛下节哀。如今情势,也不容得大伙儿为谢将军举哀,还是等拿下百越,将那贼王千刀万剐,为谢将军报仇吧。”  
宣帝深深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殷正在屋里呆得浑身发毛,连忙行礼告辞。待他走到门外,即将转身离去,宣帝沙哑的声音却忽地从屋中传了出来:“派些探子去大军后方打探。兵法有云:半渡而击。夏军不习水战,百越王却不等我军渡江便急忙堵截,必是另有安排。我怕他们还有伏兵,你多防备些,莫叫人趁夜偷袭。”  
殷正又回身应命,大踏步离了大帐,下去安排人值守。探子倒是一早就安排出去了,并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殷正思量一阵,还是以打破百越王拦江之军为第一要务。他忙到半夜才将兵力安排妥当,令后  
军护住大营,重新编整谢仁水军部属,配上弓弩枪械,准备明日江上再战。  
百越王赵延倒像是真要和宣帝隔江一决雌雄,这几日来一直亲自领兵在江对岸劝降。百越军熟习水战,多驾小舟在水中穿插,不仅以箭弩射击,不知何时便有百越人攀上大船,悍不畏死地冲到甲板上砍杀夏军。  
水军在近战上有些吃亏,却胜在有精良武器。除了派人守住船身,防止敌人偷袭;还放下小船围在大船四舟,防着有人暗地凿船;各船上都架起床弩,隔着百丈之远射向岸上的百越将官,和身先士卒的百越王赵延。  
赵延藏身在盾手之后,隔江犹向宣帝喊话:“夏朝皇帝,不必再负隅顽抗了,你的兵马已叫孤圈了起来。若你肯现在投降,朕还能饶你一命,若你再这么不知好歹,眼下这条大江就是你葬身之地!”  
可惜宣帝此时正坐镇后帐,与徐文昭军中来的探子谈话,赵延满腔善意空付流水,只听得对岸传来的一片喊杀声,和江上射来的弩箭咻咻声。  
两军接战正酣,宣帝忽然觉着大地隐隐有些震动,就连正报着东南战情的探子也有同感,扶着他出帐望去。虽只看到一片郁郁山森,但宣帝就觉着脚下震动之意越来越明显。  
那探子眼尖,指着一片树冠道:“圣人且看,那树可是有些摇晃?莫不是要地震了?”  
护着宣帝的偏将也道:“树枝的确是摇晃的厉害,那边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宣帝上辈子亲征过百越,比他们见识得多,看远处似有树木倒下,耳中又听得隐哟高吭啸声,立刻变了脸色,着人去找了殷正来:“是百越的象军,难怪百越王阻朕大军于此,还不惜以身相诱,原来是已安排象军从后方包抄。”  
殷正从未见过象,只听说过生得极大,又力大无穷,也颇有些稀罕,既有心要看,又怕中了埋伏,便拱手请命:“趁着那象阵还远,臣先派兵去探探大象数量,然后叫骑兵列阵冲击,以弓弩射其骑士就是。”  
宣帝眯着眼望向远方,冷笑道:“那些人也不知准备了多久,你之前派出的探子不曾回来,怕不就是已被百越人擒下了。马匹畏象,骑兵冲不得象阵……”  
宣帝忽然沉寂下来,脑中又想起当初在阳山为谢仁讲解百越象兵时的情形。如今象军出现了,阿仁却已不能按着他所讲的法子退敌了。  
殷正不敢催促,只侍立在一旁等他自己清醒过来。宣帝看着远方不停倒下的树木,抬起紧抓着衣带的手,看着掌中无力低垂的衣带,嘴角向上抬了一分,哑声道:“眼下正好无风,倒不怕火烧过来。选几匹马,用  
黑布罩目,绑上几桶火油,赶到林中。待马进去后,叫几个善射的兵勇将火箭射向油桶……”  
殷正立刻下去安排人马,变幻阵型,宣帝也紧了紧衣带,回房拿起盔甲,吩咐那探子:“替朕披甲,朕要亲眼看看去。”  
宣帝结束停当,手中倒提宝剑,直冲向那片茂林方向。他策马到后军时,正看到殷正指挥士兵排列阵法。殷正命令下得快,士兵动作也十分利落,不一时便已备好马匹,驱赶向树林中。他虽未见过大象,却也临危不惧,安排得井井有条,将骑兵马匹都缚上眼罩,分列左右冀,准备冲阵。  
一阵箭雨过后,密林中已着起一片雄雄烈焰,林中咆啸声此起彼伏,哭喊声也尖锐响起,大片林木眼看着就打着旋儿一样倒成一片,却没有大象从火幕这边冲过来。  
殷正见火攻见效,便调了三万人围在林边,专司放火,还将自己军营这边与林地间烧出一片白地,烈焰腾腾,眼看着一片青郁山林竟化成了火场。  
这场大火百越王自然也看到了,他那篇劝降的话语顿时再也说不出来,连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正在此时,大军左侧忽有探子来报王都消息。那人满面尘灰,一身狼狈,连面目也辨不清,见着百越军便自称京中出事,要亲见赵延。百越士兵查过他的腰牌,便将此人引至阵前,到了赵延马前奏报。  
他说话有些慢,咬字有些不大清楚,说话时还一直低着头,说赵延出城诱敌这几日,不知哪来的一支夏朝人马竟化妆成当地土人混入都城,内外合击,如今已占了都城,将偌大一座番禺城烧成了白地。  
赵延本就被那把火烧失魂落魄,此时再听到这消息,惊怒交加,一把将那人揪了起来。正欲细问,忽觉那人面上泥污之下,竟是一副难以遮掩的妖艳相貌。目光虽不算太亮,但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形状也极美好,不由得便松了松手,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哪一处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觉着小腹处忽然一凉,转眼又觉着疼痛难当,低下头去看时,自己衣摆处竟已沾满血色,还有一段闪着寒光的匕首落在腹中。  
那探子还朝他笑了一下,手腕一翻,抽出匕道尽力扎向他马腹中,身形利落如青猿般倒翻了出去,几步便穿过人墙,没入江中。直到此时,赵延才痛呼出声,随着跨下白马一起瘫倒在地。  
百越军中顿时乱成一片,左右将军连忙下马扶起赵延,却也只能空看着他腹中流血不止,呼出的气渐渐短了。  
对岸夏军已齐声高呼起来:“百越逆王已伏诛,汝等还不早降天子!”  
岸上江  
中的百越士兵都士气大跌,不知该战还是该降,竟也无人留意江中有个水淋淋的人爬上小舟,独自撑着篙向百越岸边驶去。江中有夏朝士兵挽弓欲射,瞄准时却看到他被江水洗净的面孔,连忙放下弓箭,高声喝道:“住手,都住手!那是咱们谢将军,谢将军还活着,是他杀了百越王!”  
一条大船上放下软梯,欲叫谢仁上船。谢仁哪里顾得,自己驾着小舟冲到岸边,抓过人便问宣帝何在。他相貌特出,倒是无人不识他,那些人便指了路径,还借了匹马与他。  
谢仁飞身上马,一抖缰绳,飞一般往至中军大帐见宣帝。到了帐中,他才听说宣帝到了后方,连忙又奔了过去,一路心无旁骛,只想着早些见到宣帝。  
直到那片雄雄山火之前,他才见着身形寥落、容色黯淡的宣帝。他激动得难以自抑,当即跃下马,扑到宣帝马前,长跪着仰面叫道:“陛下,谢仁回来了!”  
宣帝听到他的呼喊,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脸一寸寸向着那喊声传来处拧过去,满目火光中便闯入一个亲切动人得叫他永生难忘的身影。  
他伸出手,颤抖着抚上谢仁头上的百越发冠,不确定地问了句:“阿仁?”  
谢仁站起身来,攥紧拳头,深吸了口气,朗声答道:“谢仁不负使命,已斩杀百越逆王。眼下百越军队已开始溃散,请陛下再下诏与我,让我带兵追击上岸,将逆军一网打尽!”  
宣帝伏下丨身,猛然抓着谢仁的肩头:“阿仁,你终于回来了!朕真怕你丧身江中……”  
他惊喜太过,一时真情流泄,说不出话来。谢仁抬手握住加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含笑答道:“陛下摸摸,我身上都是热的,怎么会死了?我那日是落江后受了点伤,顺流漂到了那边岸上,因此暂时未能回来。昨夜我本已弄到了船,却在江边撞上了个百越探子,正好杀了他,顶着他的身份潜入百越军中,刺杀了百越王。”  
宣帝恍恍惚惚地下了马,摸着谢仁的胸膛,又去摸他的手。谢仁身上一片冰凉,可心脏一下下跳得有力,脉也能清晰地摸出来,宣帝在他脉门处按了许久,这才相信他真地活着回来了。  
宣帝紧紧握着那双湿凉的手,无语凝噎,半晌才想到此处是军前,他做这些事全军将士都看在眼里了。可就是多少人看着,他也只觉着高兴,毫无避嫌之意。他抬起头环顾四周,高声说道:“谢将军斩杀百越王有功,朕心甚慰,待百越平定后,便加谢卿为卫将军。众将士同有功,回国之后各升一级,金帛按功发放!”  
趁着赵延死去,百越军溃乱之际,殷正便令大军暂以  
船渡江,过江追击其残部。少了对岸敌军干扰,一日之间前军便建起浮桥,终于渡过北江,追至百越城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越发越晚了  
☆、第84章  
入百越两月有余,终于到了兵临城下这一日。  
此时却已算不上兵临城下。大军行至百越都城时,城头的旗帜已换成了大夏皇旗。城下哀鸿遍野,尸横满地,横的却是百越人的尸体。离开都城去江边引诱宣帝入伏的百越王赵延已被谢仁杀死,而扶他灵柩回都城的残军却被堵在了自家城下,还被城上射下的乱箭杀伤。  
剩下的一些将士有心撤离京城,背后已围上了夏朝南征的大军。  
宣帝策马立在军前,眼也不眨地看着前方近乎屠杀的场景,面上光华流转,这些日子日夜行军带来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只有胜利的喜悦充溢在心中。  
入城之后,早前已攻入都城的徐文昭便将百越王族与后宫都解到宣帝面前,请他处置。宣帝随意看过这些人便吩咐道:“皆依西戎前例,王族成年男子一应处死,女眷与十岁以下男童解入京城。徐将军暂驻此地,为百越郡守。再派兵西下,配合嵇令夺下桂林郡、象郡,也归入百越郡下,由徐将军一体统管。”  
徐文昭应命,替宣帝收拾行宫,又安排大军饮食休息。休整一日后,宣帝便叫来殷正,要他早日提兵回中原,平定长沙郡作乱之辈。  
殷正问道:“陛下与谢将军可是要在百越多留几日,还是与臣一道回去?”  
宣帝道:“百越已定,朕在此多留无益。留些人与徐将军收复桂林、象郡之用,剩下的兵勇都带回国去。”  
殷正心下有些犹豫,便劝道:“陛下之前日夜行军,已十分疲累,又因谢将军受伤之事损耗了精神,不如多歇几天。至于长沙之乱,不过是一郡之地,有臣带兵回去平乱已足够了,请陛下三思。”  
宣帝的确疲累未复,但他看着殷正深深凹下的两腮,便觉着自己也不算太累,感慨地笑道:“出征数月,有谁不累?那些贼人断朕后路,肯定图的不是一地之利。他们敢这样做乱,就是因为朕不在国中,待朕回去了,他们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  
他心意已决,处决了百越王族之后便随大军回銮。  
少了百越军阻扰,回程这一趟路便快得多了。不出十日,大军便回到了阳山关,却没如预想一般遭人阻拦。  
阳山关干干净净,守关将士满怀敬畏地迎接大军进了关,守关将领徐清在见着宣帝之后便双膝跪倒,涕泗横流地边哭说:“陛下圣体果然无恙,都是宛陵王老贼编造谎话,兴兵谋逆,遇置陛下与大军于死地,亏得贤妃娘娘看破老贼阴谋,生擒逆王,我才有迎接圣驾之日……”  
谢仁在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贤妃”二字时却忽然满含疑问地看  
了宣帝一眼。宣帝却是满心讶异震惊,并没注意到谢仁的眼神,皱眉问道:“怎会是宛陵王谋反?他不过是旁支宗亲,这些年也一直安安静静地留在封地……”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通了这其中关窍,冷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是朕的孙儿……罢了,你且说说凤卿是怎么生擒的宛陵王?”  
徐清应命,擦干脸上泪光,慢慢讲起了凤玄早先在长沙郡所为。  
凤玄当日出了京便直奔长沙,他带的人少,马匹又多,日夜兼程,反倒比宣帝留滞在百越城中的时候更短,有大半个月便赶到了长沙郡。  
当时宛陵王已率军入驻长沙郡,扣了傅湘的人和军粮,城中戒备森严。  
凤玄将从宫里带来的半副銮驾停在城外,叫人拿圣旨叩开了城门,自己带了十几内卫进城,却叫随行的数百名将士在城外集结等候。此外,进到长沙府之前,他便安排人拿着自己手书圣旨去见武陵郡守,叫他召集兵马,准备来日里应外合,一举拔下长沙。  
凤玄在朝中是以中书舍人进的御前侍讲学士。纵然后来宣帝命他统领御林军,但因入宫封妃之故,天下人多只当他这个御林军统领只是宣帝宠幸他才赐的官。宛陵王只知他是柔弱文臣,曲身侍上,并不将他放在眼里,果然放了他进城。  
入城之后,宛陵王便令士兵将他软禁起来,并不见他。凤玄手中有的是加过印的空白圣旨,一面想尽法子打探宣帝那边的消息,一面在房中拟写诏书,安排刺杀宛陵王后该如何收拢叛军。  
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就听说了宣帝驾崩的消息。  
那消息是软禁他的一个士兵传来的。初听到那消息时凤玄并不相信,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对那士兵说道:“陛下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百姓生计也比前朝强了许多。你不思报皇恩,却随着逆王谋反,还要在我面前诅咒陛下,不怕将来上天降罚么?”  
那士兵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我是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真话——宛陵王是皇太孙的亲祖父,大行皇帝一去,皇太孙便要继位,皇太孙年纪又小,到时候天下还不是听王爷的?我告诉你吧,现在世子已经进京了,只要皇太孙一即位……”  
凤玄脑中“嗡”地一声,深悔自己出来时带的兵力太多,没有多留些给淳于嘉守卫京师。他并不相信宣帝会出事,但想到宛陵王世子不知会带多少人马入京,就担心起京城守卫,待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淳于嘉与小皇孙来。  
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两人都是宣帝极为看重之人,若在京里出了事,却都是他不曾留下守城的  
缘故,他将来该如何面对宣帝!宛陵王世子是皇孙之父,万一有人信了宣帝已驾崩,为了讨好未来皇帝之父,私开城门,放他的大军入城……  
凤玄再也坐不住,从随身行李中翻出一卷空白圣旨,一个字也顾不上往上写,手托圣旨便往门外闯。他还记着要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被门口侍卫拦住时并不还手,只对众人正色道:“奉皇后懿旨,叫宛陵王过来接旨。如今还是皇后临朝听政,他想让皇太孙登基,也少不得皇后的支持!”  
这一闹之后,宛陵王果然叫人将他请到了正厅,装出一点悲戚之色,拿手绢按着眼皮道:“陛下南征不幸失利,如今丧身异国,老夫也至为悲痛,正准备领兵南下夺回陛下遗体,一时事忙,顾不得迎接贤妃……娘……大人,请大人恕罪。”  
凤玄面沉如水,冷眼看着他装傻,手持圣旨立在厅中。宛陵王见他不为所动,便也将手帕撂下,向人使了个眼色,叫手下将凤玄手中圣旨接过来。凤玄道:“慢来,这道懿旨是皇后交与我,要我亲手念给王爷的,不劳旁人动手。宛陵王听旨!”  
宛陵王虽不情愿,但还未挑了旗造反,在凤玄这个皇妃面前怎么也低了一筹,终于勉强跪了下去。凤玄踱到他面前,慢慢展开圣旨,直展到最后,露出了一柄极细巧的精钢匕首。  
他手指一翻,便将那匕首握住,向着宛陵王头顶扎了下去。屋内虽都是宛陵王的心腹侍卫,但单论武功却比不上凤玄,待到身旁侍卫拔出剑来,凤玄已将匕首深深□宛陵王大椎穴中。他动作不停,眨眼之间便已将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卫的长剑收入掌中,行云流水般杀了五六个人。  
待屋中再无活人,他便割下宛陵王头颅,提着人头走到门外,一扬圣旨,高声喝道:“宛陵王夏洧谋反,本宫奉中宫懿旨杀之。贼首已死,愿降者概不论罪!”  
杀了宛陵王后,凤玄也不敢在长沙多加停留,先找到被扣已久的傅湘,又派人大开城门,引了御林军来控制局势。待到武陵郡守引着新招的丁勇进了长沙,他便将救驾之事交与傅湘,自己带着御林军匆匆赶往京城。  
后方既定,傅湘便带人沿着原先大军下行的路线扫荡宛陵王旧部,宣帝他们却因取了直线回来,并没遇着傅湘。  
宣帝听得频频叹息,对徐清道:“朕都已知情了,卿且派人去追傅卿,朕还要早些赶回京城,以免有失。”  
谢仁悄然伸出手,在桌下捏了宣帝一把,待徐清下去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初凤郎与我一同入京,现在已封了贤妃,果然有过人之处。只是皇太孙是宛陵王亲孙,将来陛下  
该如何待他?”  
宣帝反手紧紧握住他,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朕悉心教养皇太孙这么久,如今出了这等事,朕只怕祖孙情份难免受损了。不过他已过继至朕名下,又一直在宫中,和这些反贼却是绝无关系的。”  
谢仁双目微眯,盯着宣帝欲言又止。  
他倒不大想问皇太孙的事,而是更想知道那位凤贤妃与宣帝情份如何。不过宣帝只提皇孙,大约就是和凤玄的感情也不过尔尔——不过就算宣帝真宠爱凤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那些只靠宠爱活着的深宫女子,就是宣帝不来找他,他还是能……  
倒是用不着用强,反正宣帝不会当面拒绝他,只要他略微强硬一点就行了。  
谢仁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强硬一点”的分寸,不过因赶路要紧,他们是先带了骑兵回来的,白日都要骑马,晚上也不好做此事,因此这分寸还没能测试出来。  
然而这世上偏是巧合最多,他们疾行至汉中时,正撞上了往京城赶的凤玄。凤玄虽然比他们走得早,但因宣帝回京时多带了马匹,可轮换骑乘,路上耗的时间倒比凤玄少得多,才过汉中便与他撞上了。  
凤玄那副充门面的銮驾早扔在了长沙,现在只一身普通白衣,面色略显青灰,下巴也长出了几根胡茬,正在客栈外备马。宣帝对他的身材熟得不能再熟,未能看到面容时,便凭着身形认出他来,隔着远远的距离高声呼喊:“凤卿——”  
凤玄耳音极好,听得十分真切,却不敢相信那声音真是宣帝的,抱着一丝沉甸甸的希望,缓缓转过头去——只看了一眼,他就能确定,远方马上那个一身雪白长袍,面容尚且看不大清楚的人就是宣帝。他激动得紧扣住马鞍,拉着马转了个圈子,纵马扬鞭在闹市狂奔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初次见面时,宣帝纵马狂奔,甚至不管会不会撞到路人的那种心情。实在是等了太久,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脑中只有见到他这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南瓜·豆豆同学的地雷  
☆、第85章  
数里长的街巷,平日都不值得纵马,可此时凤玄拼命拍马,却还嫌马走得太慢。宣帝下意识地一夹马腹,向着他跑来的方向迎了上去,跑不上几步,凤玄便已到了他面前。  
两人同时勒马。凤玄将马镫一踢,一手抓着宣帝的衣袖轻身纵跃,在空中旋了个身,正正落到宣帝马后,紧拥住宣帝,贴在他颈后喃喃说道:“圣上无恙,圣上果真无恙,真是上天垂怜!”  
宣帝回身拍着他的肩背,眼角余光扫过自己带来的那些将士,不免觉着这样有失天子威严。正欲劝他莫再这么失态,但看到凤玄面上令人心酸的激动与欣喜,出口的话便换成了:“凤卿辛苦了。百越已破,朕与众将士都平安归来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凤玄紧紧搂着宣帝,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肉之中,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从未有过的颤抖声音说道:“坊间四处谣传陛下已不幸殉难,我一直不肯相信,果然等到了今日。吾皇上秉天命,岂是那些小人的诡计可以伤害的!”  
凤玄这样真情流露,宣帝也不忍心再斥责他行动逾礼,就任由他抱着自己看了半天,面上一直带着安抚的笑容。直到凤玄平静些许,他才温柔地安慰道:“眼下朕正在大军之中,卿与阿仁都在朕身边,朕绝不会出事的。此处人多,待到了下处,咱们再叙别后之事。”  
凤玄略略平静下来,将宣帝放松了些,却仍从背后拥着他,接过马缰道:“我带的人都在前方,是要继续赶往京师还是暂时休息,请陛下安排。”  
宣帝所带的人马尚未用餐,正是要休息的时候,便随口答道:“将你的人马与朕带回的大军并在一处吧。朕还不曾用膳,暂且在城里休息一夜,明日带足干粮饮水再启程。”  
凤玄连连点头,过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正在宣帝背后,再点头他也看不见,便开口答道:“悉听吾皇吩咐。”  
他一抖缰绳,正要把宣帝带到自己刚才用餐的客栈,那缰绳却忽然被人扣住,一个微带寒意的声音在他身旁不远处低低响起:“凤学……贤妃精通礼仪,当知后宫没有与天子共骑的道理。贤妃的马就在那边,请换马。”  
凤玄转过目光,便看到谢仁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他蓦然想起,方才宣帝说过一句“卿与阿仁都在朕身边”,只是他初见宣帝,欢喜太过,一时没想到这个阿仁代表什么。  
然而现在容不得他不想了。早在他还只是中书舍人,对宣帝并无情愫的时候,谢仁就是宣帝心心念念要娶入宫中的皇后。那时为了让谢仁入宫,宣帝强硬地抵住了满朝大臣的反对,还曾经微服出京,飞马到城外见他。  
可后来宣帝还是亲自下诏送了谢仁离京。  
凤玄淡然看着谢仁,纹丝不动地贴在宣帝身后——宣帝的确曾经无限爱慕谢仁,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谢仁还未入宫,而他已经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宣帝身后,何必只想着从前的事,在情敌面前不战而退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仿佛凝成实质的刀剑,无声地往来交战。宣帝忽觉身上有些发冷,箍在腰间的手臂也紧了几分,连忙清咳一声:“咱们先找下处休息,凤卿是怎样知道宛陵王谋反的?快与朕细细说来。”  
一行人终于进了客栈。殷将军已培养出眼色来,先行将客栈清场,替宣帝他们安排包厢,将那三人恭送进去后,就眼不见心不乱地带着手下用起餐来。  
包厢中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混乱。  
因为现今国中有大事发生,他们之间这点小心思在正事面前都不值一提。进得包厢后,宣帝与谢仁坐在上下首进餐,凤玄打横做陪,将出京前听说的吐蕃东进、宛陵王谋反,和在长沙得知的宛陵王世子带兵入京之事都一一道来。  
如今宣帝北伐回来,宛陵王已死,总算是少了两桩最要命的事。但宛陵王世子的行踪还未捕捉到;西北边境兵力又少,不足以抗拒吐蕃;京城与西线的情况都十分堪忧。  
唯一令宣帝安心的就是朱煊亲自去拒敌。只要他在,军心就在,就算一时兵力不足,但将士一心,总不会出现不战而逃,将大片土地让与敌军的情况。至于朱煊的身份会被将士知道——现在怕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再来担心也没用了。  
宣帝极为光棍儿地满饮一碗清酒,将酒盏扔在桌上,站起身来问道:“凤卿、阿仁,朕欲令殷正回去带大军直取岷州,支援朱煊,只留这五千骑兵救京城之围,你们能不能为朕胜这一仗?”  
凤玄向谢仁瞟了一眼,见他双眼只看着宣帝,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便也垂头拱手,朗声答道:“为君取胜自是凤玄的本份。”  
宣帝与凤玄坐得较近,本欲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可才抬起手来便看到谢仁一双星眸闪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那手臂顿时就似有千钧重。待要撂下,又见凤玄眉间一带黯然之色,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  
他当真是进退两难,横下一条心,拿出自己上辈子哄女人的功夫,含笑在两人面上扫了一圈,从桌上举起杯来:“两位爱妃……爱卿皆是朕的臂膀心腹,朕先敬你们一杯。待来日拿下宛陵王世子,平定京城之乱,朕自有重赏。”  
至于平定京城之乱后要怎么赏,三人心中便有三个主意,只是眼下情势危急不便争论,凤玄与谢仁便都先谢了恩,不再多问。  
用罢晚膳,宣帝先叫了殷正来,安排了西迎吐蕃之事:“吐蕃之事朕早想交给将军,只是当初朕想先解了京师之围再西顾……”  
宣帝便将朱煊带兵迎击吐蕃军一事如数告诉了殷正,特别提醒了他一点:如今领兵拒敌的十有□是他的皇后,希望殷正招子放亮一点,到了那儿不要乱说话。  
殷正对朱煊虽然崇拜无已,对朱家出的那位皇后却是满心不屑,当着宣帝面前尽力收敛,眉梢嘴角那些细细纹路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宣帝不必细看也看得出他那点不屑之意,但不好公开告诉殷正那位皇后就是他一心追随的朱煊,只反复盯瞩他在皇后面前要肃穆恭敬,不可有失臣子之仪。  
该嘱咐的他已经嘱咐了,到了军前就任凭朱煊做主吧。  
转过一天,宣帝便与凤玄合兵一处。殷正只带了五十亲卫,轻装简从地回头去迎步兵,剩下的人随宣帝指挥赶往京城。汉中离长安已然不远,日夜奔袭了几日,前哨便已潜入到了宛陵王世子驻军的范围,并活捉了一名宛陵王世子所带的探子。  
那探子见了宣帝便软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世子并不是想造反,只是误信之言,以为陛下已在百越遭难,故而要进京吊唁……都、都是奸妃淳于嘉把持朝政,囚禁太孙,欲谋不轨!我、我主只是想清君侧……”  
凤玄冷笑道:“宛陵王谋反,意图拦阻陛下大军北归,宛陵王世子势迫京城,居然还敢诬陷淳于大人?陛下,京中兵马叫我带出来不少,淳于大人与朱老将军怕是支持的艰难,我们纵不能一举拿下叛军,至少也要将陛下凯旋的消息传回京城,免叫人受了叛贼蛊惑。”  
宣帝心中倒有些感慨。  
淳于嘉前世结党营私,私下被人呼作奸臣;今生倒是有了几分纯臣的样子,却又这么糊里糊涂地让人当了奸妃。宛陵王世子欲行不轨,还要拿他作筏,说什么清君侧——  
宣帝暗自冷笑:他还不是唐明皇,淳于嘉更不是杨贵妃。他身边的人,就是有错也轮不到这等逆臣来清!  
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将此人放回去,叫他将朕凯旋的消息传与宛陵王世子,朕看在他是皇太孙生父的份上,给他一个请罪的机会。凤卿,你带两千人马绕到景龙门,想法进京安定人心,朕与阿仁须从朱雀门入城。”  
凤玄入城的时候,几乎就是长安最艰难的时刻。  
宣帝已在南征中驾崩的消息传得漫天都是,许多朝臣都信之不疑。特别是朱煊与凤玄走后,淳于嘉将皇孙留在宫中,不使其接触大臣,越来越多的人在朝上向他施加压力,想让他放小皇孙出来听政。  
因宛陵王并未公然举旗造反,淳于嘉说出他欲谋害宣帝一事时,还有许多人嗤之以鼻,以为皇孙即宛陵王太孙,他没有谋反的必要。而宛陵王世子到城外要求吊唁,被淳于嘉拒之门外后,更有人疑心他想要控制幼主,有不臣之心。若非朱煊临行时将京中兵权交与了朱淮与朱恒,淳于嘉在宫中怕是早已坐不稳了。  
后来宛陵王世子陈兵朱雀门外,举起讨伐奸妃的旗帜,朝中众臣才终于认清了宛陵王的真面目——自古以来打着清君侧旗号的,无有不是借此逼皇帝下台,自己登基为帝的。但宣帝生死不明,宛陵王世子又是未来新君的生父,仍是有不少人倾向迎他入城。  
眼看着守城将士死伤得一日比一日惨重,朝中人心又涣散,淳于嘉终于打定主意,将皇孙叫到自己身旁,将他父祖谋反、欲图加害宣帝一事从头到底告诉了夏铖。  
他双膝跪倒,向着皇太孙叩首奏道:“殿下是圣上亲选入宫,欲以继承大统之人。臣虽为后妃,在殿下面前亦是臣子之属。是开门迎接世子还是守城到最后,此事重大,臣不能代殿下决断,唯请殿下熟思之,臣愿唯殿下之命是从。”  
皇太孙已经懵了,怯生生地问他:“我父……宛陵王父子要谋反,那皇祖父还会回来吗?”  
淳于嘉长跪起身平视着他,平静地说道:“若宛陵王世子先入京城,拥立殿下登基,或是自行登基,陛下就回不来了。如今京城已阻不住世子大军了,他势必要入宫来取这个皇位。殿下若要守城,臣就陪殿下守到最后;殿下若要放世子入京,臣虽不敢违命,却也不会等到开城那一刻……臣自当为圣上殉节。”  
“淳于叔祖这几天不让我上朝,是因为宛陵王谋反了吗?”  
“臣怕殿下知道此事,心中不安。”  
“我父亲要是不谋反呢?我去劝劝他,叫他……把皇祖父还回来。”  
淳于嘉对于宛陵王世子不抱希望,但他对皇孙抱希望。只要小皇孙说一声宛陵王谋反,让将士阻他进城,士气便能高得多。若皇孙想不开……反正他离皇孙最近,到时候替皇孙说话就是。  
他亲手牵着皇太孙踏上城头,抱着他望向下方硝烟战火。皇太孙听着下方传来的“除奸妃”“救皇孙”的呼喊,带着点怯意看向城下那个一身金黄盔甲,坐在大军后方的男子——淳于嘉将宛陵王世子的所在指给了他,并告诉他那些军士呼喊的那些话的意思。  
那身影在他眼中已经十分陌生了。小皇孙看了几眼,便皱着眉头看向淳于嘉:“淳于叔祖待我很好。我也不想皇祖父不能再回来……”他紧紧抓着淳于嘉的衣袖,将脸埋到他怀中:“我想皇祖父了,我不想让他们打仗……”  
淳于嘉将他从怀里拉了出来,站在城墙边高声问道:“殿下是想要皇祖父,想要像现在一样过下去,还是想要宛陵王世子入宫,以后再也见不到皇祖父和我们这些叔祖?”  
小皇孙眨了眨眼,一串泪水便落了下来:“我要皇祖父,我不想让父亲谋反,我想让皇祖父回宫……”  
他的声音极大,城头守军都听得清清楚楚。淳于嘉从怀中掏出手帕,温柔地替他擦干眼泪,含笑提醒赶过来保护他和皇孙的朱淮:“老将军,让众将士将皇太孙之言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等正文完结,就可以写我期待已久的番外《后攻·真乱传》了。话说我本来打算20万完结,然后写番外的,这是怎么会拖了十万字出来的!!!都怪肉太多了!!!!  
☆、第86章  
有皇太孙一言,宛陵王世子谋反一事便定了案。城头上守军士气大涨,不再那么担心伤了未来皇帝生父;而下头的宛陵王军士却因此迟疑起来。名不正则言不顺,皇太孙亲口说他们是逆臣,让这些等着铲除奸妃、拥戴新君的将士心底都有些不安。  
更为生气的则是宛陵王世子——太孙入宫前也是宛陵王世孙,一直都是他与宛陵王寄予重望的子嗣。这才叫人抱去养了一年,竟敢直呼他为反贼,简直是大逆不道!他呼喝士兵加紧攻击,抬头望向城上的皇太孙时,神色也是相当不善,配着他的容貌,竟狠狠吓着了皇孙。  
淳于嘉抱着皇太孙站在垛子后观察敌情,不时躲避城下飞来的乱箭。朱淮拿着盾牌护在他们身旁,苦劝淳于嘉带着皇孙躲回宫里去。淳于嘉将夏铖往上举了举,忍着手臂酸疼,坚定地答道:“不可。老将军的好意我知道,可我为皇妃,殿下为太孙,逆贼谋反是为了篡位登基,乱军入城后,必定要杀害我们祖孙,才好以宗室身份登基。与其受辱于敌手,我与皇孙宁可与京城共存亡!”  
本来皇太孙就是储君,宛陵王世子谋反,却是叫他的储君之位坐不稳了。想来那对父子权欲熏心,对这个孩子也没什么好意。与其让他们拿皇孙的身份作筏,得了正统的名份登基,不如自己带着这孩子留在城头鼓舞士气。若真有城破之时,他抱着皇子自尽,宛陵王要做皇帝也没那么名正言顺了。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才是读书人的气节。  
朱淮劝他不转,只好留在他身旁护持。城楼上满地鲜血,墙头剑痕宛然,不远处还有宛陵王府带的兵士爬上城头,与守城将士相互厮杀。小皇孙的头紧紧埋在他肩头,却也不敢叫他抱自己回宫,哭得声音极小,朱淮在旁看着,心疼得恨不能自己把皇孙送下去。  
可惜那孩子不能算自己的孙……曾孙子,抱着他的还是他名正言顺的祖父之一。朱老将军心中怜悯之情大盛,尽力叫人挡住皇孙的视线,不叫他看到这些血腥杀戮的场景。淳于嘉却是没有为人祖父之心,对待皇太孙也只如一个严苛的臣子对待不成熟的君主一样,逼着他面对最残酷的斗争。  
宣帝回不来,皇太孙就得行监国之责,不管他现在几岁,更不管他是生父是谁。  
淳于嘉的精神十分亢奋,甚至忘记了疲惫饥渴,带着皇太孙在城头上坚守了五六日。皇孙也从一开始的无知害怕,到后来竟能学着他的模样安慰士兵,要他们固守城门,誓与京城共存亡。  
在存亡之刻到来之前,淳于嘉就在城头看见了希望——他一开始还觉着是自己的幻觉,但在一旁跟着守护皇孙的内侍也高呼:“天子旌旗!陛下、陛下回銮了!”  
这一语惊动城上众人,就连攻城的士兵都忍不住在云梯上回身下望,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兵马和打头的三面朱红色绣金龙旌旗。  
淳于嘉惊喜地把皇孙从内侍怀中接了过来,吩咐人去朝中通知这件大事,一手抱着皇孙,一手指向下方旌旗:“铖儿,你皇祖父回来了,京城安矣!”  
小皇孙也是真心实意地跟着高兴,这些日子他被攻城吓得够呛,虽然后来渐渐习惯了,却也盼着宣帝早日回朝,让他能过上平常那样安定的日子。眼看着一骑人马已杀入围城军中,祖孙二人更不愿离开城墙,都眼巴巴地盯着下方王师的移动。特别是那面显眼的旌旗,和旌旗下方一身猩红披风,掩映金黄甲胄的宣帝。  
淳于嘉之喜,所对应的自然是宛陵王世子之忧。  
宣帝旗帜一出现时,不少他手下的将士自然便生了退意,更不敢与纵马杀入战圈的谢仁交手。尤其谢仁下手狠辣,所过处无不留下一地尸身,那些宛陵将士畏惧之意更是大增,见他冲到便主动让开。  
宣帝端坐马上看着他的英姿,身旁一带武士都整整齐齐地喝道:“圣上已至,逆臣还不束手就擒!”  
淳于嘉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形势,一手按在城墙上,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两军又厮杀了一阵,更振奋人心的消息却从城下传来——凤玄已自景龙门进了京,现在正往朱雀门赶来,要从城中冲出,与宣帝里外夹击宛陵王叛军。  
淳于嘉闻言,辛辛苦苦地抱着幼小瘦弱的皇太孙跑到城墙另一面,冲着下方正疾奔向城门的凤玄高喊道:“凤学士辛苦,劳凤学士出去告诉陛下,皇太孙与我就在这城上为陛下摇旗呐喊,等着王师回城!”  
待得凤玄也冲出门去,这场仗已是再无悬念。宛陵王世子带来的将士纷纷乞降,他被自己手下所缚,绑到了宣帝面前。宣帝冷眼看着满面惋惜,却无一丝悔意的宛陵王世子,感叹了一句:“朕当初险些自宗室之中选了你为嗣子,亏得上天庇佑,令朕不曾错选承嗣之人。”  
凤玄派人将世子带开,清扫入城之路,请宣帝先行。走到城门时,他就见到淳于嘉牵着皇孙,率众将士立在朱雀门外相迎。宣帝的目光一一扫过这群守城功臣,表彰了他们守城的功绩,然后策马走到淳于嘉面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淳于嘉激动不已,双眸明亮得如有火苗颤动,紧抓着宣帝的手,另一只手按住马鞍,翻身上马,坐到了宣帝身后。  
宣帝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让淳于嘉把皇孙递给他,带着小皇孙进城,以显示自己与皇孙之前毫无芥蒂,不会因为宛陵王之事冷落这个已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孙子的。可淳于嘉并没理解他的意思,反倒自己上了马。  
他既然上来了,宣帝就不能再让他下去——三军之前,这个面子他是必须要给的。于是宣帝一拉缰绳,将动作调整得自然了些,回头吩咐凤玄:“凤卿抱皇孙上马,阿仁也随朕一道回宫吧。”  
话音才落,宣帝便觉腹前轻轻搭上了一双手,颈后也有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更有一道极低的声音随风传入他耳中:“天佑我大夏,陛下终于还京了。臣不负陛下重托,总算为陛下守住京师,不曾放反贼入城。皇太孙也能鼓励将士为陛下而战,与其父、与逆贼宛陵王父子全然不类,当是因为陛下与大将军教导得好。”  
早先逆军围城时,淳于嘉倒是一直想着拉皇太孙一起殉国。但如今等到了宣帝回来,他也就想到了皇孙的好处,打算替他开脱几句——皇太孙早已过继宣帝,又在宫中养了两年,按律例和礼法,都不该被父祖牵连。  
宣帝悄悄把手移到腹间,隔着衣袖按住淳于嘉的手,紧握了上去:“幼道不必担心,朕已归来,你可以安心休息几日了。皇孙这几日也受了惊,还要偏劳你安慰,剩下的事都有朕处置,你只管放心就是。”  
这两人当着满街将士就敢私下调情。亏得因宛陵军围城之故,城门下并无百姓,不然宣帝与淳于嘉怎逃得过一个昏君与奸妃之名?  
守城将士见识还少,不少人直勾勾盯着马上的这一对君臣,后头跟着一起进城的那些官军却都已色空大道学得出神入化,将眼前之色化为脑中之空。跟在宣帝马旁的凤玄与谢仁感觉又比别人不同,只是皇宫就在眼前,周围又有无数将士,他们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做出有失形象之举。  
回到宫中后,宣帝立刻下诏安抚四方,加封有功将士和朝中官员,并将撤了宛陵王的王爵,将世子发落到宗正寺圈了起来。宛陵王妻妾子女一体贬为庶民,仍许居于本府,由宛陵郡守派人看管。  
安排过朝中事务,回宫后他便顶着三位爱妃满含深意的目光,将皇太孙抱到身旁,询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小皇孙看见了宣帝才算找着亲人,抱着他哭了一个下午,呜呜咽咽地把这些日子随着淳于嘉在城头上看人打仗的事说了一回。  
说着说着,他还问道:“宛陵王谋反,是不是全家要死了?他们以后还能进宫看我吗?”  
宣帝心疼得要死,可又不得不硬起心肠告诉他:“铖儿是皇太孙,将来要做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你只有朕和三……四位叔祖,再无旁的亲人。宛陵王族人罪虽重大,但我朝无杀宗室的先例,朕可以让在他们外面继续生活,却不能让他们再来看你。”看着皇太孙可怜兮兮的小脸,他也有些说不下去,擦了擦皇孙脸上的泪珠问道:“这些日子皇祖父不在宫中,你读了什么书?给祖父背来!”  
夏铖在城头血里火里的锻炼了数日,私下里也不知听了多少传言,叫心事逼着,一下子就成了大人,比宣帝回来之前沉稳懂事多了。见宣帝问他学问,便收起泪水讲了讲自己学的几章书,和淳于嘉在城头上教他的诗:“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文天祥的绝命诗,宣帝一听便知当时淳于嘉面临的情形何等危急。可就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他竟还能守住京师,等着大军回师救援,这本事的确是少有人能及之。  
宣帝心底翻涌上一片柔情爱意,又觉着淳于嘉当时情况实在可怜,该去奖励安慰一回才是。他揉了揉小皇孙的脑袋,将他放到了床上,吩咐内侍好生看顾,自己换了衣裳,打算去淳于嘉所在的移清殿看他。  
才走到门外,王义便低声提醒道:“陛下,淳于大人、凤学士和谢将军都在偏殿等候,不知陛下欲召哪位……”  
最后两个字他虽没说出来,神情却已是明明白白地了。宣帝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中霎时转过千百个念头,定了定神道:“皇太孙这些日子受惊甚重,朕打算先陪他睡几日。你带太孙到外头更衣,顺便替朕召淳于嘉进来,朕有道诏书要他拟。”  
王义低头退出内殿,两个小内侍把皇太孙也领了出去,宣帝坐到案旁慢慢研着墨静心,略等了一阵,便有人引着淳于嘉进到殿内。他进来还欲行礼,宣帝便先一步抬手道:“幼道不必多礼,朕召你来些,一是为嘉奖你固守京城之功,二是为要你替朕拟一道旨意。”  
淳于嘉直起身来,踌躇满志地走到宣帝身旁站定,从架上抽了支狼毫笔,饱蘸浓墨,两道目光如勾子一般落到宣帝面上,笑问:“拟旨自是臣的本份,但臣想提前听陛下说一声……陛下要怎样嘉奖我?”  
他笑容虽明亮,却掩不住消瘦的两颊和面上的风尘之色。宣帝下意识抬起手,抚摸着他向内凹下的两腮,怜惜地说道:“幼道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京中全赖你才能保住,朕怎样赏你都嫌不足。你先替朕拟旨,召谢仁入宫为妃,待颁下旨后,就在殿中随朕一起用晚膳吧。朕叫御膳房做些药膳来为你滋补身体。”  
淳于嘉眼角猛然抽动了几下,面上却还浮着一层淡淡笑意:“多谢陛下赐膳。谢将军果然又要入宫了,陛下心愿得偿,臣在此先行道贺了。只是陛下这些日子久历风雨,也该多多进补,我一会儿去嘱咐王公公一声,叫御膳房多做些补中益气的佳肴。”  
加封他和凤玄的诏书都是他亲手拟的,写这封自然也是驾轻就熟。他文不加点地拟罢诏书交与宣帝,自己起身出了殿门,和王义悄声说了宣帝要今日要留他下来,叫御膳房备些特制佳肴以供宣帝食用。  
王义心领神会,叫人去御膳房安排,自己又拿了宣帝盖过章的圣旨去偏殿宣旨,定下了谢仁为三夫人之一德妃,入主成平殿一事。待谢仁领旨谢恩之后,他便搓着手笑道:“谢大人今日入宫,要搬的东西还不少,凤大人这一路也辛苦了,陛下今日要陪皇孙共寝,就不留两位了。”  
谢仁拿着圣旨先去搬家,凤玄却比他走得慢了一步,意态悠远地对王义说道:“请王公公为我致意淳于大人,陛下这一路夙兴夜寐,日夜兼程驰援京城,如今定已疲累得紧了,请他谨守臣子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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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淳于嘉固守京师之功,远过于上回在垂拱殿宴上救驾;这些日子他所受的惊吓辛苦,更比受伤也不轻松。宣帝坐在椅上看淳于嘉草拟圣旨嘉奖功臣,不经意看见他鬓边有一丝白发,喟叹一声:“幼道这么年轻竟有了白发,果然是这几日朕不在京中,叫你受累了。”  
淳于嘉抬手摸了一把,放松地笑了笑:“待会儿拟罢诏书,我便把它们都拔了,不会叫陛下看出我老了。”  
“幼道怎会老,朕是怜你辛苦了。”他起身走到淳于嘉身旁,亲自动手将他头上发冠拆掉、巾帻解开,拔下了那根白发。  
淳于嘉静坐在椅上,由着宣帝为他做这一切,满眼都是温柔之色。等到宣帝将那根白发扔到地上,他才抬起头来,按着宣帝的手道:“我自己梳起来就好,不敢劳陛下……”  
他若不说,宣帝本就要让内侍替他束发了,但既然听出淳于嘉有这样的心思,便也不吝满足他,握起那一头比之前干枯了不少的长发,款款笑道:“你不要动,坐在这儿等着朕为你束发就是。”  
淳于嘉满含期待,提笔继续写着诏书。宣帝叫人送上了镜奁梳篦等物,站在淳于嘉身后替他细细篦了头发,再用梳子都梳到头顶,拢成发髻。有小太监在旁捧着镜子,宣帝在后头端详了许久,又伏身从镜中看那发髻束得是否端正,重挽了几回,直至看着端正得无可挑剔了,才从王义手中接过头巾裹上。  
淳于嘉自己也满心欢喜,在镜中端详了半晌,伸手要王义将冠递给他。宣帝却又在背后按住他的胳膊,从王义手中接过那顶梁冠,亲自戴到了他头上。  
宣帝头一次替人梳发,梳得居然十分齐整,自己也颇为得意,站在淳于嘉面前观赏起来。内侍们将镜梳等物撤下,低眉顺眼地各归各位。淳于嘉摸着头上发冠,站起身执着宣帝的手,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张京兆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正是此事啊。”  
宣帝只觉耳边一阵酥麻,觉着气氛有些过于暧昧,连忙清咳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此时恰好王义的声音传来,问他是否要传膳。宣帝如蒙大赦,连忙应道:“原来已到了这时候了么?快传膳吧。今日只上些甜酒即可,免得冲了药性,也免得朕醉得深沉,不能照顾皇孙。”  
淳于嘉一语不发,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宣帝,随他走到外头花厅用膳。  
席间他也并不特意向宣帝敬酒,而是将桌上药膳一一尝过,挑了几样盛到宣帝碗中,殷殷劝道:“陛下大破百越,又与凤学士和谢将军千里驰援京师,这些日子在外奔波辛苦,远过于嘉。这些菜我都尝过,确实是滋补佳品,陛下多吃一些。”  
他夹来的菜,宣帝自然无不笑纳。只他们两人在,也不必讲究什么规矩礼仪,一面用膳,一面便议起奖励军士和支援西线用兵的事。淳于嘉谦冲地说:“此事不能只我与陛下两人议定,还需叫何丞相、岳太尉这等老臣共相参详。何况我只是中书侍郎,为陛下拟旨是我的本份,却不能倚仗身份,胡乱左右陛下的判断。”  
宣帝笑道:“谁说你只是中书侍郎。战时不比平时,你既能担下守住京城的大任,自然也就当得中书令一职。中书令一位朕心许幼道久矣,如今正好以此奖赏你的功绩。”  
淳于嘉也喜出望外,连忙起身拜谢,起身后亲手倒了杯酒给宣帝:“陛下圣恩,嘉无以为报。方才我思来想去,身上一应所有无不是陛下所赐,唯一可报圣上恩情的,唯有此一身了。”  
宣帝这些日子在马上颠簸得够呛,早盼着回宫之后能好生歇几日,却不怎么想宠幸后宫。淳于嘉这样表白,他也不敢回应,低下头喝着那杯递到唇边的甜酒,只装作没听懂他说什么。  
淳于嘉也不揭破,只重新替他盛了一碗药膳。两人都有几天不曾好生吃过饭,这回用餐时速度都比平日快了许多。待到宣帝动作慢了下来,淳于嘉便向一旁侍立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自己接过了布菜之职,亲手服侍宣帝。  
只是他服侍得有些过于殷勤。饭菜犹只是用筷子送到宣帝唇边,汤水便都是自己噙了,再口对口地哺进去。宣帝初时还劝他不要这样喂,免教内侍们看了笑话;但两人唇舌相接时,不知为何有股燥意从宣帝胸中透出,只觉着淳于嘉身上十分清凉,口中所含的汤汁更如甘霖一般,几乎按捺不住想亲近他的冲动。  
淳于嘉俯身深深吻住宣帝,一手紧箍着他的背,一手按着他后脑,用力吸吮他的唇舌,丝毫不肯放松。宣帝原本还有些推拒之意,但随着体内火焰灼烧,原本按在淳于嘉胸前的双手已改为搂抱,紧攥着他身上光滑的丝绸长袍。  
殿内灯烛也不知是何人点的,竟十分昏昧,远些的东西都看不清楚,就连对面的人也似蒙了一层轻沙,面容模糊。  
宣帝忽然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抬手摸上淳于嘉的脸,顺着他的眉眼一点点下向抚摸。淳于嘉放开宣帝的背,握着那只手在自己面上游走,不一时又放开手,也去碰触宣帝的脸,并顺着他的衣领慢慢向下探去。  
待这一吻结束,宣帝已觉着身体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变化。他向后微微仰身,倚在桌边喘息了一阵,硬是压□内那股火苗,放开了淳于嘉的衣裳。  
“幼道,朕现下实在累了,待会儿还要陪皇太孙,此事不如改天……”  
淳于嘉轻轻点头,将手从宣帝怀中抽出,正容道:“我亦看出陛下疲累了。正好这几日我在城头督战,成日家抱着皇孙,膂力已练出来不少,由我抱着陛下去龙床上即可。”  
他言出即行,弯下腰抱起宣帝,转身便向内室走去。路上宣帝几回挣扎想要下地,都被他紧紧困住不得动弹。直到一条腿迈上龙床,淳于嘉才放下宣帝,颇有些自得地问道:“嘉这些日子有时也随将士杀贼,又要抱着皇孙,体力比从前大有进益了吧?”  
他这些不无炫耀的之意的话语,落入宣帝耳中,却只觉着心疼。本来淳于嘉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臣,却在城上栉风沐雨、抵御虎狼般的反贼,一个不小心,说不得今生就不能再相见了。宣帝与他肌肤相贴,闻着他身上熏的衣香,之前强压下去的那股燥意又腾腾升起,烧得身下某处悄然立起。  
淳于嘉也微有感觉,伸手到那处轻轻揉弄,含笑凑到宣帝耳边问道:“陛下之言颇不由衷。此处可是不见有疲惫之意,陛下怎会想赶我出去?子曰:饮食男女,人之欲存焉。如今已进过饮食,正该行夫妇敦伦之道。”  
他对宣帝的身体熟悉已极,手上动作之余,更贴着宣帝耳廓寸寸舔舐,挑起宣帝本就已在体内肆虐的欲丨火。宣帝忍不住抬起身子配合他的动作,脑中却还清楚地看出了自己这么配合的结果,伸出手去攥住了他的腕子,用力止住了他的动作:“幼道,朕是真的累了,明日、不,过个两三天,朕一定应你……”  
淳于嘉抬起头来,深深看着宣帝,低声应道:“好。”  
他作势起身,待宣帝放开他的手后,却将手轻轻在自己爱抚许久之处弹了一下。宣帝惊喘一声,用力夹紧双腿,衣摆上却已湿了一小片。淳于嘉顺势伏下去轻轻咬住那处,双手按住宣帝的腿,隔着衣料含吮起来。  
方才那顿药膳效果果然显着。他尚未觉着下颌酸楚,就有一股腥膻浓浆洇透下面重重衣物,弥散到了他口中。淳于嘉抬起头来,解开宣帝衣带,一手探进去摸着软垂的龙根,亲昵地问宣帝:“陛下还要嘴硬么?这些日子在军中哪有人服侍陛下,想必此时已积得多了,一次远远不够呢。”  
宣帝的脸连着大半身子都红透了,幸好烛火本就点得不足,又在床里,更形昏暗,料来淳于嘉也看不清他是什么模样。他还想强硬地让淳于嘉下去,可叫人握在手中之处竟又不争气地抬了头,那股不知何时兴起的火焰也毫无熄灭的势头。  
淳于嘉咬着他身上的衣带层层解开,从他小腹下方寸寸亲吻了上来。他身上还有许多未褪去的吻痕,淳于嘉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故意在那些印痕上加意吮吻,直至将那颜色弄得鲜亮水润,全然看不出底下的痕迹为止。  
这样漫长细致的前戏令宣帝的身体几乎无法承受,前方虽然发泄了两次,体内身处那种空虚渴求却越发明显,再怎么忍耐也无法忍住。他紧紧蜷着脚趾,将半侧脸颊埋进枕中,张着口急促地喘息着,无奈地恳求道:“幼道,你……”  
淳于嘉支起身子,早已昂扬挺立的欲望若有似无地蹭过宣帝腿间,故意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我?”  
他这一离开,宣帝只觉身上空索索更加难受,身体不由得跟着他向上贴去,并伸手去抓他。淳于嘉摁住宣帝双手,轻轻亲吻着他的面颊,磨得宣帝不住挣扎,眼中也泛出水色,才重又问了一遍:“陛下有何事吩咐我?”  
宣帝眼前已是一片水雾,强忍着羞耻之意说道:“幼道,你来……进到、进到朕这里来……”  
淳于嘉这才放开宣帝,也不去寻什么药膏,只沾了宣帝身上未干的龙精,便向他后廷处探去。岂知那里已是一片湿滑,指头才进去便被那处的软肉紧紧吸住,一点点向里头吞去。  
淳于嘉自己也忍得十分辛苦,再不拖延,拉开宣帝双腿,便纵身没了进去。他等这一刻已久,如今终于剑及履及,也实再无法控制深浅,只压着宣帝,一下接一下地将自己送入最深处,体尝那种睽违已久的美妙滋味。  
宣帝进补过多,身体比平日更炽热,也更急切地缠着他。柔软的肠壁如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紧缠着淳于嘉不放,连他射落其中的汁液也都被紧紧含住。两人相交之处只随着递送偶尔溢出一些粘滑的白液,点点滴落在床单上。  
宣帝的身体被打开得太过彻底,腰腿都疼痛酸软,尾骨处渐渐被冲撞得麻木。然而那种麻木却只是骨肉的麻木,紧箍着淳于嘉的那处狭窄的入口却因不停被出入而有些疼痛,更深一点的地方又是完全不同的欢娱滋味。  
种种感受交织在一起,宣帝只觉着自己几乎要死去,每一下被人进入都像被碾碎全身骨骼,而淳于嘉每次离开,又似将他的魂儿一并带了出去。他紧紧抓着淳于嘉的背,泪水已顺着眼眶落到枕畔,洇得床单都湿了一小片。  
淳于嘉怜爱地捧着他的脸,吻干了那些泪珠,在他脸侧低声问道:“陛下可是哪儿不舒服?”  
问这话的时候,楔在宣帝体内的那物事依旧不停顶向他体内最要命的那一处。宣帝眸光涣散,已聚不到一处,张开口欲说什么,却也已经无法准确地表达意思——他甚至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快活还是难受,只能更用力地攀住淳于嘉,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声轻吟。  
直到淳于嘉从他体内撤出,宣帝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然而他还是挣扎着睁开眼望向窗外,沙哑无力地说道:“去将……铖儿抱过来,朕还要、还要陪他……”  
淳于嘉起身去要了水,回来劝宣帝:“已近三更了,陛下沐浴过后,便要准备上朝,还是不要惊动太孙的好。何况……”他又握着宣帝的手摸着他身上几处吻痕,暧昧地说道:“何况圣体伤损至此,陛下不在意,臣也舍不得叫人看到。”  
宣帝顿时弃了去看皇孙的打算,洗浴过后,便忍着困倦去上朝。朝上倒是又有个好消息等着他——他的皇后在岷县歼灭了五千吐蕃军,昨夜传来战报,兵部怕打扰宣帝,熬到早朝才报了上来。  
宣帝喜得连身上的不适都忘了,拍着扶手站起来:“朕就知阿、咳、皇后之能,必是能大破吐蕃的。也不知殷正到了岷县没有……何丞相,韩爱卿,再替朕筹措粮草牛羊劳军,并将朕带回京师的几千精军也送到皇后军中去!”  
韩翼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洋洋,仿佛这一仗是他打的一般,向着宣帝躬身行礼,朗声应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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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谢各位。没发现我越写越多吗?我也盼着早点完结呢  
☆、第88章  
夏军腊月出征,回到北方时已进了二月。可这北方的仲春远不及百越的冬天温暖,殷正已为将士发下夹衣,却仍觉着风寒透衣而入。越往西北走,风沙刮得也越厉害,岷州更是黄沙漫天,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然而这样的环境气候,才是殷正与身后大军更为熟悉的。多年在边关抗击西戎,使得他们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寒冷干燥,这半年来在南方的生活反而令他们觉着潮热难当。  
殷正深深吸了一口微带寒意的空气,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对身后将士高喊了一句:“咱们终于回家了!这一仗可要打好,让圣上看看,咱们西北军才是大夏最精良的人马。南边那些人是会水,可咱们在陆上比他们强!”  
一众将士随着他高呼,士气激扬,个个脸上都被风吹出两片红晕,看着倒是精神振奋,气势不凡。殷正满意地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须,再度吼道:“这回到了军中,就由本将指挥战斗,江副将带五百人护送皇后回京,不能再让个女……咳咳,皇后——冒着风险督战,明白吗?”  
后头众军士猛然笑了起来,他的副将江彬不满地答道:“好容易回了战场,大人怎么能叫我再下去?当初皇后不是带人往岷州来了嘛?他们都辛苦了,叫他们送皇后回去就得了,我还是得跟着大人干哪!”  
两人像在菜场讨价还价般争执,底下将士也都心领神会地笑着。正在说笑间,前头忽然有两骑夏朝打扮的士兵飞奔而来,远远便高喊道:“来者可是殷将军?”  
殷正连忙换了副严肃面孔,向着身旁亲兵一摆手,那亲兵便答道:“正是镇南将军的队伍,你们是皇后手下,还是杨老将军手下?”  
那两名士兵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拱手答道:“我们自是皇后手下。”  
殷正也不大看得起身为男子还入宫为妃之人,心底暗暗嘲笑,面上却还是露出一抹尊敬之色:“原来两位是皇后身边的人,失敬。皇后已知道我带人来了么?这些将士该在哪儿扎营为好?”  
那两名士兵中有一个先开口答道:“皇后与杨大人听闻大人带了南征的大军过来支援,已派人扎下了营寨,请大军随我这位兄弟过去。皇后还有事要与殷将军相商,请殷将军跟我到中军帐中见驾。”  
殷正心下有些抵触,假笑着问那两人:“我是外臣,怎好单独见皇后。不知杨老将军在否,我倒是有些事要与他相商。”  
那士兵笑了笑,打马回身,说了声“将军请。”便一骑当先,向着前方一带烟雾升起处走去。殷正无奈随着他前行,又走了十几里地,便看到了营盘所在。营中还有几个熟人出入,见到他便招呼道:“殷兄怎么来得这么晚?京里的骑兵都到了数日了,我们日夜盼着你,你行动倒悠闲。”  
殷正也不耐烦和他们解释,笑骂道:“几十万大军从百越赶到西北,哪能有这么快了?我现在把人带来已是本事了,若换了你们,怕还不得拖上半个月。眼下我是急着见皇后去,待回来再和你们分辩。”  
那几名将领脸色颇有些复杂,不过看向他的目光却都含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纷纷与他告辞。殷正被他们弄得不明所以,不过看着大营中央竖着的“大夏皇后朱”字样的旗帜,也觉着脸上发烫,暗暗叹了口气,跟着那名传令兵进了大帐。  
帐中只有两人在,一个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另一个站在案旁低声与那人说话。殷正一眼便认出那个背向他站着的白发老人正是自己的老师杨清,连忙叫道:“老师也在帐中么?弟子受命来见皇后,不过大夏规矩,内外不通问,有什么事不如就请老师转达……”  
杨清回过身来,对着他狠狠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说的什么胡话!还不快过来见过……朱皇后。”  
殷正垂头听训,听罢了才抬起头来,悄然看了一眼桌后之人。那人已扔下笔,直起身来,正和他打了个照面。殷正心里猛地一突,噔噔噔地跳了起来——那人长得,和早该死去的朱煊一模一样!  
殷正当即张口结舌,几乎要大叫出声,桌后之人却先他一步喝道:“本宫是当朝皇后,名叫朱宣,嗯……宣是宣府的宣。殷将军首次见我,有些失态,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行过礼就到这边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殷正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像做梦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他脑中把朱煊的脸和“朱宣”这个名字对了好几遍,颤巍巍地叫道:“大将……”  
朱煊清咳一声:“皇后。”  
他师父杨清从背后踹了他一脚,中气十足地喊道:“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给皇后见礼!”  
殷正却没行礼,而是抬手握着朱煊双臂,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悲愤地叫道:“大……你受委屈了!定是那昏君见色心喜,看上你的人材,故意诬陷你谋逆,好将你纳入宫中……”  
没等杨清再踹他,朱煊已照着他的头顶狠狠打了一掌:“胡说什么!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是?圣上怎会委屈我,他对我一片痴情是真的,但也无逼迫之事,我与陛下是……两情相许,你在外头不许乱说话!”  
殷正委屈地摸着头,听他说到“两情相许”,终于再忍不住:“皇帝若不好色,怎么会娶了一后宫的妃子,又怎么会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跟谢将军搂搂……”  
杨清从背后一把捂住他的嘴,恨恨骂道:“混小子,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朱煊神色不动,拆解开杨清与殷正,劝解道:“老将军不必动怒,阿正也是好意告诉我这些。不过圣上纳妃之事并非外臣管得,你们出去之后别再提此事就是了。如今是岷州之事更要紧,大军已至,咱们还是先商讨退敌之策吧。”  
待得军务议罢,殷正与杨清都离开帐中,朱煊才慢慢捏紧拳头,看着自己的手悠然自语:“谢仁果然有能为,居然叫陛下在旁人面前与他亲近。看来他也是铁了心了。”  
他神态平静自若,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却夹了一丝肃杀之意。  
大军到后,朱煊便有了底气,不再一味防守,而是欲布下口袋阵,诱吐蕃大军入阵后围而歼之。只是此计欲成,最要紧的便是诱敌——诱敌的队伍需要精准地把握时机,进退都与大阵配合,更要有足够的份量,才能引得吐蕃王师倾力追逐。  
所以最适合作诱饵的人,自然就是他自己。  
顶了这个皇后的名头,就是夏朝将士在见着他之前都不敢相信他就是当年打得西戎金帐王庭溃散的大将军朱煊,更不要提远在高原之上的吐蕃人。只要他的大旗出现,必定能吸引敌军,剩下如何诱敌,怎样退走,都可凭他的经验在交战当中随机应变。  
若他真就是个皇后,这样大胆的计策谁也不敢同意。可朱煊自少年入军,一直征战到如今,论起武功兵法都还胜过岷州这些将领,那些吐蕃人若真当他是可欺之人,带兵追击下来……不少人心中暗自想到:就是后方没有大军接应,仅凭着朱煊一人,领着那些将士也足够杀得他们胆寒了。  
大阵无声无息地布置好后,朱煊便带了一彪人马,扛着那支“大夏皇后朱”的大旗,浩浩荡荡出得营盘,与吐蕃军正面相接。他也是头一次现身阵前,为了怕人认出,还特地坐在车中,车前半垂着竹帘,遮住他的面貌体态。  
吐蕃王果然兴起了活捉他之心,在对面马上高声笑道:“尔那大夏皇帝果然可笑,竟让皇后带兵打仗,更可笑的是,你这皇后也是个男的。你们夏朝自称礼仪之邦,皇帝却这么荒淫无道,看来是上天要亡夏,本王若不顺天应命,拿下你这皇后,直入长安,简直是辜负了天意!”  
朱煊在车中指挥军士作战,一点点显出败势,又安排队伍散而不乱地作出溃逃之势,引诱吐蕃大军咬在他们身后,向着已布好阵势的平原而去。一路上皇后凤旗倒是高擎不倒,朱煊也始终坐在那辆看起来显得十分累赘的车里,后撤速度不紧不慢,总叫吐蕃有种伸手就能抓到他的感觉。  
直到坞麻沟下,朱煊所领的骑兵忽然驻足,后军变为前军,重新向着吐蕃军杀去。吐蕃王爱猷识礼答腊一惊,心知定是要有变故,但看着军中那面凤旗和华丽凤车,却怎么也舍不得试上一试。  
他一挥手,便有一排手执弯刀的吐蕃勇士跃马上前,直奔大旗所在。  
短短几次交手的工夫,四周一直埋伏着的夏军便已一冲而上,将吐蕃军围得密不透风。吐蕃王欲再后退时,大军已被截成两段,他和几千人马叫人包了饺子,而前方朱煊所带的勇士则已挥刀扑杀上来。  
朱煊这时才慢悠悠地从车中出来,乘上了手下牵过的战马,拍马挥刀走到阵前,微抬下巴,满含轻蔑地看向在人群中突杀的吐蕃将士,和被人紧紧捧在当心的吐蕃王。  
他审视了一阵对方阵型,找到薄弱之点,便招呼身旁将士,身先士卒,如一把利匕般插入了吐蕃军中。他们的马匹都是西戎来的好马,高大肥壮、速度又极快,数百人的队伍冲入对方军中,登即就杀开了一条血路。  
吐蕃士兵被冲击得前后不能相顾,自己队中也有些乱了,骑士变动不灵活,有些人空举着刀,还不知该往哪落便已被人杀死。尸体堆积越多,吐蕃军就越难有转身腾挪的空隙,朱煊又率兵出入几回,便将吐蕃军杀得七零八落,吐蕃王爱猷识理答腊也被与大军隔断,身旁只围着几个勇士。  
朱煊再杀回来时,便不顾旁人,抡刀砍翻他身旁随扈,直扑爱猷识理答腊,咬得他四处躲藏。却因四周都被夏军包围,那些吐蕃亲卫都被磨死,吐蕃王也终于力竭被擒。  
他虽然落在朱煊手中,胆气倒还粗,恨恨骂道:“你们夏朝人惯会骗人!我今日之败并战之罪,是因不如汉人狡诈尔!”  
朱煊冷笑道:“兵者,诡道也。连诱敌之计都看不出的跳梁小丑,也敢出兵谋我大夏疆土,与你交战,简直是辱没我的本事。”  
吐蕃王骂道:“若非你冒充皇后,我岂能如此轻易中计!你分明是夏朝大将军,原来你与夏朝皇帝早就在演戏,只为了诱本王出兵……”  
他还在滔滔叫骂,朱煊却已笑不可遏,指着他道:“你倒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我本来就是皇后,何须冒充?我就算要演戏,也不能为了你这样的小国蛮君,今日这些话我也不同你计较,你要骂,就到囚车中骂个够吧。”  
他挥了挥手,吩咐人将吐蕃王与被擒的大将绑了,准备入京献俘。至于后头如何反攻入吐蕃,便都交与杨清、殷正师徒,和他从北方草原借来的李世贞父子。  
虽说朱煊早已归心似箭,但军中还有许多事要交待清楚,因此他带着吐蕃王和一众吐蕃将领回到长安时已是三月的事了。  
这一个月的工夫,宣帝已正式册封谢仁为德妃,官职也升为卫将军,以酬他平定百越的功绩。淳于嘉直提为尚书令,位同三公,虽比不上前世的太傅之职,却胜在离天子更近。  
唯有凤玄与前世大不相同,并未转为武职。因他平定宛陵王谋反之功,宣帝特地加他为太孙太傅,让他与太孙多加亲近。宣帝总担心将来有一天自己驾崩得早于这几个妃嫔,这么安排下来,凭着前朝贤妃和太孙太傅的身份,新君就不能为难凤玄。  
安顿好三位爱妃,宣帝就全力恢复民生,支援西线用兵,等待着朱煊回朝献俘。  
直到三月初三那日,朱煊终于带着京畿大营的军士,解了吐蕃王与众将入京。宣帝在午门看过献俘,刑部尚书魏渊便在下方请旨斩杀俘虏。宣帝喝道:“杀!”左右大臣重复呼喊,声音层层增回,最后满城文武共喝,杀声震天。  
就在这漫天喊杀声和地上吐蕃君臣的号泣声中,朱煊仰首看向宣帝,一步步登上城楼,迎着楼顶威仪赫赫的君王走去。  
89、大结局  
西戎被灭时,王族是朱煊就地斩杀的;百越王被谢仁刺死后,也在高温之下化作了一具枯骨;唯有吐蕃王被生擒入京,处斩之时,午门外人潮涌动,争相看刽子手行刑。  
宣帝也站在城头观看,目光却极少落在门外行刑之处,更多却是落在刚刚回京的朱煊脸上、身上。虽然他明知道朱煊这趟出征十分顺利,也不曾受伤,还是忍不住背着人将他从头打量到底,看他是否瘦了、或是被风沙吹得沧桑了。  
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西北有没有人非议朱煊的身份,私下为难他。  
这点小动作周围众臣和城下百姓自是看不到,却瞒不过就站在他身旁的朱煊。朱煊面色不变,手却如长了眼睛一般,灵活而隐蔽地握上了宣帝的手,在他掌心微微用力,按了一按。宣帝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也用力与他回握。两人因是并立之势,又有袖子遮掩,动作并不明显。  
然而再不明显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中,都是如白染皂一般,明明白白。除了朱煊暂无职务,是以皇后身份与宣帝并立,那三位夫人都是按官位立在文武百官列中,离得稍远一些,虽然看得清楚,却无法动手阻止,只得苦苦抑制心中妒恨之情。  
待吐蕃王问斩之后,宫中依例要设宴庆贺。宣帝带着后妃先入了集英殿,便见龙案肩左设了朱煊的桌案,下头依次排了淳于嘉、凤玄与谢仁的座位。这些日子朱煊不在,淳于嘉的“协理六宫”之权基本就是“掌理六宫”之权,这宴会安排自然出于他的手笔。  
他这一切排布却都是出于公心,不仅把朱煊安排在了宣帝身边,三夫人的座次也纯是按资历地位排的,并无特意突出自己之处,众人自是无可指摘,各各依位次坐下。皇太孙依例是坐在宣帝怀里的,并不另设桌,等到后头文武百官都入了殿,宣帝便命教坊献上歌舞,正式开了筵。  
教坊中训出的美女他已送出去不少,这一年又没没入多少新人,因此歌舞有些不足观看。更令人扫兴的是鸿胪寺卿又提起了还关在他寺中的那位绿翘姑娘。宣帝如今既不敢也不愿将她纳入宫中,连忙下旨将她送出鸿胪寺,与百越后妃关到一起供养。  
没能替宣帝做成一回媒,陆琦十分可惜。他一面喝酒一面看着上座的一后三妃,怎么看怎么觉着没一个是后妃该有的样子。若他有机会给宣帝献美人,绝不能挑着这样……就是其中最为貌美的谢仁,也空有皮骨,没有美人的姿态,能服侍得宣帝满意么?  
他多看了几眼,宣帝便亲自关心道:“陆卿可有事要上奏?”莫不是他也有断袖之癖,想撬朕的墙角?  
陆琦心头一阵激动,觉着宣帝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好意,给他一个机会,连忙起身答道:“陛下如今威加海内,四夷宾服,虽唐宗宋祖亦不能及。唯有一事可虑……”他深吸了口气,挺起胸脯,豪情万丈地拱手看向宣帝:“陛下登极至今已有三年,宫中却一直不曾添过宫女内侍,如今后妃众多,服侍之人却不够用。臣斗胆,请陛下在民间挑选淑女,以充实宫掖!”  
众臣自恃家中没有未曾出嫁的女儿,对他的话倒没什么大反应,上头坐着的一后三妃神色却都有些难看。  
陆琦自然也看得出那四人神色不善,但他一来家中夫人威慑远过于此,日日对着夫人,再看这点点威胁早不放在眼里;二来却是因为上头的宣帝越听神色越放松,便确信自己这一番话说到了宣帝心底。  
他心中一喜,正要将自己憋了多年,一直无处宣讲的女子要贤德温柔论调改头换面讲上一番,忽然听到宣帝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温和地答道:“皇家之事,陆卿就不必管得太多了。朕后宫皆是男妃,召那些女子入宫多有不便,尽使太监也足够了。若是陆卿有空,不妨替朕向西域来使问些有用的东西——如今西戎、吐蕃皆亡,朕正想效仿前朝,派人打开丝绸之路……”  
淳于嘉当即接过了他的话头:“陆大人精通西域诸国语言,当是使节的不二人选。此事臣早有腹案,待拟奏疏后呈与陛下。”  
陆琦脸色微变,正要求情,见着淳于嘉诡异的神色,和朱煊等人淡漠的目光,心中忽然一阵阵发冷,不由自主便悔恨起自己方才撺掇宣帝选美来。亏得他做媒路上的前辈何大人拔刀相助,起身劝道:“陆大人虽通西域诸国之务,但他身为九卿之一,怎能弃本职而出使各国?当从鸿胪寺中另选贤材。”  
宣帝闻言立刻应道:“人选当由陆卿来定,朕十日之内要见着你的奏折。”  
既然陆琦不是要勾引后妃,又好意想叫宣帝充实后宫,宣帝也就不再计较之前他偷看朱煊等人之事,反过来帮他化解了出京之厄。有陆琦这个出头鸟试探,百官心里终于有了底——这样允文允武的后妃,自然比一般世家女子更能吃醋,动起手来皇上都未必管得了,他们这帮臣子还是不要送上门找死的好。  
酒宴过半,皇太孙便已困倦欲眠。宣帝让人送了他回宫,自己又陪众臣同乐一阵,也就起身离席。那四位后妃更不停留,一并跟出了集英殿,赶在宣帝身后,欲与他同行。宣帝虽然宴上饮了些酒,心里却还很明白。见这四人来势汹汹,就连最文雅的淳于嘉笑容中都带了几分不知针对何人的算计之意,就觉着心头跳得快了几分,有种不妙的预感。  
朱煊拦在众人之前,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三人,目光更在谢仁脸上多转了两圈:“我久未回京,之前三位大人想来也亲近圣上够了,今日还是由我随陛下同行吧。”  
谢仁冷冷地瞪了回去,伸手便去拉宣帝。宣帝对此情形也略有些习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要先安抚谢仁。他的手才伸出去,中途便有两只手拦了上来,凤玄盯着朱煊笑道:“皇后才回京,不如先去梳洗一番,这样满身风尘,怎好见驾?”  
朱煊正欲答话,一旁车辇上忽然传来淳于嘉的声音:“臣今日不曾备轿辇,不得不与陛下共乘,请陛下勿弃我。”  
这样的争宠若搁在平时,宣帝自然要放下身段一一哄过来。可他去看淳于嘉时,赫然发现廊下立着一个身影,只是天色太暗,认不出到底是谁。  
无过无论那人是谁,当着大臣的面,宣帝都要先保住自己的威严,不能再纵容后宫吃醋争宠,因此一甩袖子,厉色道:“都不必多说,朕还要去文德殿看奏章。阿煊才回宫,当早些回去休息;凤卿与阿仁也是,你们与幼道共乘龙辇回去,天色已晚,无事不要在前朝耽搁!”  
四人从未受过这待遇,都被他骂得懵了,心里也不免反省自己是否争宠争得过头了。宣帝假意生气,转身坐上一架轿辇,要内侍将他带到文德殿去。他头一回这么疾言厉色地待这四人,众人都有些发懵,暗地反省自己到底是何处惹得宣帝不快。  
直到宣帝身影远远消失在夜色之中,四人还是没想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立在寒风之中面面相觑。对视半晌,淳于嘉才终于想出一点理由:“陛下莫不是因为陆琦才生气的?”  
凤玄立刻答道:“若是因陆琦,也只该气大将军,与我等何干?”  
朱煊道:“宴前七郎与我尚且执手相亲,定是酒宴上出了问题。”他细细回想一番,仍觉着宴上除了陆琦没人出来挑事,便试探着说道:“莫不是为了不能选美人入宫服侍之故?”  
三人尚在讨论究竟是何人惹恼宣帝,谢仁已悄然转身离去,循着宣帝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向文德殿。他行动极快,之前虽因怕宣帝恼怒,耽搁了一会儿工夫,此时尽力赶起路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文德殿。  
宣帝却不在文德殿。谢仁进殿时无人阻拦,但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宣帝的人,只得出来问小太监。值守的内侍却也是全不知情:“陛下今日不曾来过文德殿,不会是已回后宫了吧?德妃娘娘不如去问问外头侍卫,总该有人看见陛下。”  
谢仁点了点头,掉头就走。正要回集英殿问询值守侍卫,门外却闯进来朱煊等三人,那三人见了他也都愕然:“陛下当真震怒至此,连你也赶出来了?”  
谢仁急于知道宣帝下落,也无心和朱煊冷战,便把宣帝不在殿中之事说了。这下子情况更为严重,众人脸上都笼了一片忧色,连朱煊都忍不住说:“七郎从未有过这样不悦的时候,之前几回不得纳妃选美,也不过就这样罢了。这可究竟是……”  
话虽这样说,他也没有让宣帝往宫里弄人的打算。这三个实在没办法了,那些女子……宣帝敢弄进宫,他就敢叫宣帝没精力去碰!  
四人各怀心思,一道走回了集英殿。问了那处的侍卫才得知宣帝已经出了宫,临行时还留下旨意,说是因天下平定、朝中无事,他要辍朝三日,带着皇孙去延福宫暂住。  
那侍卫敏锐地感到空中一片杀意,拢了拢衣襟,乍着胆子把下半截旨意也说了出来:“陛下还有旨,叫皇后与三位皇妃不必出宫寻他,待三日后,陛下自然还要回宫视朝。”  
朱煊眯着眼点了点头,拉长声音答道:“原来如此,不过宫中旨意一向是由内侍传达,未有侍卫传旨之礼。我怕有人伪传圣旨,必是要向七郎求证的。”  
谢仁道:“大将军何必诸多借口,陛下不在宫中,我自然要去找他。也要弄个清楚,到底是谁触怒圣上,令他忍无可忍,离宫出走的!”  
他们争执之余,便要内侍备马,好去延福宫面圣。宣帝的旨意却已由太监传了下去,内侍们不敢备车,只管苦苦劝他们不要离宫。然而这四人却不是能劝得住的,在门外耽搁了一阵,待得众臣都自殿中离去,便混入臣子当中,出门后各抢了熟人的车马,奔着延福宫奔去。  
此时宣帝却早已带着皇孙到了延福宫,先将小皇孙安顿在芳宁殿侧殿,自己便着人做了精致酒菜,在芳宁殿外露天温泉里泡了起来。他身上处处皆是爱痕,也不大见得人,因此沐浴时还穿着白缣寝衣,靠在光滑温暖的石壁上,一盅接一盅地自斟自饮。  
如今四方蛮夷都已平定,比前世还早了几年;国内朱煊等将领又不曾谋反,真可称得上人材济济;此后天下再无战事;后宫没那么多妃嫔要耗财帛,朝中也少了许多贪官污吏,他也有底气减赋,百姓的日子必然要更好。  
待战争损耗都恢复了,再开陆海通商,大夏必定繁荣昌盛,他这个皇帝将来定能名标青史,比起前朝的汉武帝、唐太宗也不遑多让了。宣帝这个谥号总是不够好,这辈子他再活长些,没准死后还能得个“文”字呢?  
仔细想想,这一世他过得远比前世更成功,只除了……宣帝将酒杯放在漂于水面的木案上,拧着眉头捶了捶腰。这几个后宫简直毫无妇德。万恶淫为首,百行德为先,怎么就没一个人恪守妇德,劝着他节欲,反倒个个都似不榨干他不罢休呢?  
亏得他跑得快,今日若再叫朱煊那么不知节制地做下去,他就是再辍朝三日,也歇不过来了。宣帝轻叹一声,又去拿酒壶倒酒,然而他醉中动作不稳,一抬手未能够着托盘,反推着它漂得远了些。宣帝无奈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腿却软得支不住身子,几乎要往水中倒去。  
他正费力地挣扎滑水,身后忽闻一声“噗通”声,有人从背后紧紧搂住他,低哑的声音自水雾间漫起:“七郎竟丢下我一人在这里快活,实在该罚。”  
宣帝心中一惊,扭过头去看着身后之人。是处月光朦胧,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宣帝试探着问道:“阿煊?”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  
不远处又有人踏下水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人在他耳边笑道:“原来陛下已安排好如此风雅之处以待我等,嘉定然不能辜负陛下心意。”  
一片片湿衣沾到宣帝身上,还有一双双灼热的手在他肌肤上游走,转眼便将他身周挤得密不透风。谢仁的声音在他耳旁泠泠响起,说的话却是从未听过的淫靡:“我当初吃亏就吃在不曾看住陛下,又因为脸皮薄了些,才叫人挤了出去。与其叫陛下弄陆鸿胪进宫,或是再选什么美人儿,不如我自己把陛下这张口儿堵上,叫你再也没空碰别人。”  
宣帝脸色涨得通红,身下叫人握着的那处却因这话更精神了几分,只苦于无法说话,只好“嗯嗯”地轻哼着,以示愤懑之情。凤玄轻轻笑了起来,手下动作又加快了几分:“陛下可是爱听谢太守这话?臣也会说——反正陛下要辍朝三日,臣就让龙茎这么高兴上三天三夜如何?”  
——正文完——  
90、从今天开始算番外吧  
孟子问梁惠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王曰:“不若与人。”  
孟子问:“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王曰:“不若与众。”  
宣帝辍朝这三日,四位后妃便留宿在延福宫,细致深入、不厌其烦地给宣帝讲这个道理。宣帝被他们这一片精诚感动,纳谏时兼收并蓄、不择细流,畅彼我之怀,结后妃之欢,五人终于达成了生命的大和谐。  
为怕影响小皇孙读书,朱皇后便作主给皇孙也放了假,叫人带着他远离宣帝面前。宣帝本还想含饴弄孙,但因自己正临幸着太孙太傅,怕皇孙学不出尊师重道,倒受了不好的影响,只得忍痛答应将孙儿送回宫去。  
这几日他在延福宫镇日荒唐,连床也几乎没下过,饮食都由那几位不修妇德的后妃送至口中。虽然那四人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话也不须说,一个眼神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理解与做到之间还差着极远的距离——比如说:宣帝希望众人和平相处,不要在他床上动手,更不要用他的身子做赌注等事,就没人肯如他的意。  
家门不幸,有此悍……妃!  
临上朝那一夜,宣帝总算是得了些空闲休息,却因这些日子荒淫过度,一时清静下来反而睡不着,就倚在床头慢慢想着该如何处置这四个不分上下尊卑,对他这个皇帝也毫无敬畏之情的后妃。  
明日上朝之后,就下旨申斥四人,然后命他们禁闭在各自宫中!还要褫夺他们的封号……不对,还没加过封号,那就夺了朱煊与淳于嘉管理宫务的权力!废后牵扯太大,朱煊就只能闭在宫中,一应供给都按更衣的份例,三个妃子直接贬为更衣,让他们好生在宫里反省反省!  
宣帝越想越觉着痛快,心底反复勾勒着那几个后宫被关得老实听话,小媳妇一般讨好他的模样。直到天亮时他又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这三日他都是带着后妃在离宫度过,再上朝便忽然下旨申斥那四人,又这么一副遭人采补过度的模样,朝臣们不会看出他才是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吧?  
万一叫人看了出来,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严,还有什么脸面对朝廷官员和天下百姓?罢了,里子已经没了,起码得落住面子……  
他将前世驾驭后宫之术想了又想,却发现前世的后宫不用他费心平衡,那些女子都是天生的大度贤淑。就在宣帝几乎绝望时,他忽然想起一事——那些女子入宫后,是有人教导宫规宫礼的,而朱煊和淳于嘉、凤玄因是男子,他完全忘了这点了。  
莫不就是因为有女官教导,前世那些爱妃才个个规行矩步,温柔贤淑的?若是教宫人引导朱煊他们学礼仪……宣帝脑中忽然冒出那四人砸了尚宫局,怒冲冲地跑来质问他为何要自己学女人规矩……他头上冒出一片冷汗,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四个皇后爱妃的确是有本事,可本事过头了,受苦的却是他这个皇帝。  
外头已敲过了四更,宣帝却仍觉着困乏疲累,身上处处酸疼,恨不能歇几日再上朝。但以他这几日亲身经历,若真再歇了,就又要变成歇不了了。他狠了狠心,从床上支起来,一面慢慢穿着衣服,一面打定了主意:就是叫人知道了这样丢人的事也罢,还是向有经验的大臣讨个主意,料他也不敢将内宫私密宣扬出去。  
转天下了朝,宣帝便召何丞相进了文德殿。老丞相不仅德高望重,在朝中地位尊崇,更要紧的还是他娶了代国大长公主,也算是宣帝的姑祖父。这种事涉皇家私密的事,找一般臣子自然多有不便,但找自家长辈,应当能得到些更好的主意吧?  
将何丞相召进殿内,宣帝便阴沉着一张脸考虑该如何开口。何丞相在下头坐了半天,越看宣帝的脸色越难看,不由得暗暗回想最近哪一省有了灾害还是朝中出了贪官——反正他自己清正廉明、处事唯公,宣帝是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不满的。  
待到他手中那杯茶都凉了,宣帝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何丞相终于等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拱手问道:“圣上召老臣来究竟所为何事?不论多么严重,也不妨说出来让老臣替圣上参详参详。”  
宣帝叫他一语惊醒,盯着何丞相看了半天,终于狠狠心咬咬牙问道:“老丞相不必多心,朕今日来,是想与你叙叙家事。不知代国大长公主身体可好,与丞相相处得可还好?”  
何丞相听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认真答道:“公主身体极好,与老臣亦是相敬如宾,多谢陛下关怀。”  
宣帝斟酌着措词,先夸了何丞相几句御妻有术,终于小心翼翼地将话头扯到了正文上:“若公主与丞相有分歧之时,将安处之?”  
何丞相提到此事,忽然一脸沧桑,唏嘘答道:“少年时凡有冲突,家父家母都会狠狠罚我一顿,再逼我向公主道歉。当时老臣常想着,将来有一天无人管束我了,定要拨乱反正,一振夫纲。几十年后父母当真都不在了,我却再也没和公主吵过……年纪大了,也没那么气盛,感情也比从前深了……”  
他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泪痕,向宣帝请罪:“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人老了,倒越是容易流泪了。”  
宣帝从他话中听出了一桩最有用的经验,此时奖赏都还来不及,哪还会怪罪他失仪?非但劝他不要太过谨小慎微,更陪着他感慨了一阵:“太上忘情,最下又不及于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两个人唏嘘之处虽不一样,但畏妻如虎的劲头也分不出高下来。何老丞相辞去之后,宣帝便迫不及待地亲手写下圣旨,宣召这四人的父母入宫。  
他措辞措得十分谨慎,只写了宫规隔绝内外,使骨肉不能相聚,有乖人伦,他体念皇后与爱妃皆是男子,又为朝中重臣,不可与女子一概而论,故欲召四人父母入宫探视儿子。  
宣帝甚至不敢把旨意发到中书,直接召了内侍进来,各赐腰牌,叫他们飞马出宫送信。这四位后妃当中,朱煊与淳于嘉的父母倒都在京中,接旨之后当即便换了大礼服入宫;凤玄与谢仁家人都还未取回京中,内侍们便备下了一路要用的行装,出京去他们老家寻人。  
朱老将军教训儿子教训得顺了手,入宫后不论三七二十一便开骂,他母亲将他挡在身后护着,然后气运丹田,开始骂他父亲无用,要儿子入宫做皇后。这一家三口正打得热闹,宣帝已送了女史过来,当着朱煊父母自我介绍道:“奴是尚宫局女史,皇后入宫后还不曾正式学过宫规宫礼,陛下派奴来做教引。传陛下口谕,为防皇后不习惯,国丈与夫人可留在坤宁宫中暂居,待皇后习惯宫规再回去。”  
朱淮当即变了脸色,抓起拐杖劈头盖脸地去打朱煊,然后被夫人抢过拐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老将军虽然不敢还手,但还敢教训儿子,在夫人杖下边躲边骂:“不肖子!进了宫还敢闯祸!肯定是你不懂事,皇上才让人来教训你……”  
女史缩在角落里小声劝道:“夫人,国丈,皇、皇后……”  
比起朱家的武功传家,淳于老父与夫人则平和知礼得多。淳于家不过是新贵,老两口都不习惯宫中奢华,动作拘谨得很,当着女官打儿子更是不敢,只是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做了大官,为父也管不得你,只有一件事须要嘱咐你——咱们一家所有皆是圣上所赐,你要知恩图报,不可欺心。”  
淳于嘉问心无愧,立刻答道:“我自是殚精竭力,唯恐侍君不周。”至于什么是周,那就要见仁见智了。淳于嘉打探到朱煊、凤玄与谢仁宫中也去了人教引,也就安心将父母送去偏殿居住,自己向那女史讨教宫中流传下来的媚君之术。  
谢仁的母亲来得也不晚,谢仁入宫后便遣人回会稽取了她入京,只是路途遥远,宣帝叫内侍寻人时还不曾到京城。过几日她入了京,便叫宣帝派人弄进了宫中与儿子团聚。谢夫人见了儿子便先教诫:“入宫之事是你自己求来,以后便是有了委屈也要自己咽下,不许向我抱怨!”  
谢家以军规治家,谢仁在母亲面前十分老实,站必叉手、坐必正襟危坐,礼仪严整,比宫中也不遑多让。兼之谢仁博闻善记,那女史所言他都过耳不忘,教了不过一半日,女史也就教无可教,回去向宣帝复命。宣帝憋闷得长叹一声,垂头想了一阵,便吩咐道:“你且回去,请谢夫人在宫中多住些日子,以慰阿仁孤苦。”  
最后入宫的却是凤玄的家人。凤玄之父深以儿子入宫为耻,母亲虽然怜爱儿子,却拗不过丈夫,一直不曾入京。就连内侍都劝不动这执拗的老人,只好去当地官府请了人,半请半押地将凤玄的父母弄进宫。  
凤老先生人在宫中,气节却不折,连见也不肯见儿子一面。凤夫人在宫中抱着儿子哭了一场,便劝凤玄去求他父亲原谅。凤玄脾气也硬直,一语不发地跪在偏殿外,将女史宫人急得半死,却任谁也扶不动他。  
此事报上去后,宣帝终于坐不下去了。他早前就对凤氏一族无好印象,只是后来发配了凤景离京,凤家又没敢闹出逐凤玄出族的事,他只忙着征伐邻国,一时忘了教训凤家的人。此时听说他的凤卿受了这样重的委屈,宣帝也顾不得再叫他反省几过,连忙移驾至宣和殿去探望。  
他到的时候,凤玄正跪在殿中青石板上,面色凝重、身子挺得笔直,双膝硌在石面上,看得宣帝都觉膝盖发疼,冲过去便将人扶了起来。凤玄满面惊喜之色,惊喜之后又黯然道:“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我却不能令父亲满意,还让陛下为我担忧……”  
凤玄的母亲在一旁见过驾,宣帝宽和地劝她起身,又夸她为国家教养出一位栋梁之材。殿内的凤老先生听得宣帝来了,虽然心中不满他把自家儿子当作男妃,却也不能在御前失礼,连忙出门相迎。  
宣帝免了他的礼,面上带了几分威严的笑意,淡然问道:“凤公饱读诗书,朕有一事想问你。不知君与父孰亲,忠与孝孰重?”  
凤玄之父微觉愕然,却还是立刻答道:“君臣父子,自是君先于父,忠重于孝。”  
宣帝便笑道:“凤卿事君尽忠,任事以诚,不正是遵了老先生的教导?有子如此,老先生还有何不满之处,为何反倒不肯见他?”  
凤父便要跪下,宣帝忙示意凤玄拦住他。老先生未能跪倒,便低着头答道:“凤氏一族传至今有百余年,从未出过以色侍人……”  
宣帝斥道:“凤公慎言!朕宫中之人,皆侍君以德才,无有以色者!”  
凤玄也随之说道:“陛下是圣明天子,岂容得下以色邀宠之人?臣子侍君本就如妻侍夫,天下臣民无有不爱君者,我能入宫是邀天之幸,父亲当以我为荣,为何反以此为耻?”  
宣帝听得十分满意,面上那层冰霜也随风化去,含笑对凤玄说:“凤卿忠义之心,朕一直明白,你与父母之间的心结朕也盼着能早日解开。待此事化解,卿便可不必分心于家事,专心为朕教导太孙了。”  
这两人越说越正经,凤玄之父听着都觉着自己是冤枉儿子了。宣帝走后宫人又围上去劝解,将凤玄立下的功绩夸了又夸,凤公心中暗暗为儿子骄傲,态度倒是慢慢软化了下去。  
宣帝听着内侍汇报此事,心下得意非凡,暗自把何丞相夸了又夸,顺手就赐了几端绮和百两黄金下去。有了这几位泰山泰水坐镇,他终于可以好生休息几天,不必担心有人闯入他的寝宫或文德殿、御花园等处,光天化日之下便献媚邀宠了。  
他松下心来批着折子,殿内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碗汤水被放在他案边。宣帝头也不抬,只道:“下去吧,朕一会儿再吃。”  
那勺子却忽然贴到了他唇间,一点甜甜的汁水已顺着齿关流入他口中。宣帝抬起头来正要骂那内侍不懂事,见到那人脸时却一下子愣住——那喂他汤水的竟是淳于嘉!  
趁他愣神时,一勺甜汤已倒进了他口中。宣帝咽了汤汁,满含讶异地问道:“你不是还在学规矩……”  
淳于嘉笑得十分温柔,两眼弯弯,目光却紧紧粘在他湿润的双唇上:“陛下说得是,嘉正跟女史学习侍君之道。她教我要时刻关心陛下身体,所以我便叫厨房做了滋补汤品送与陛下。”  
他欺身上来,含着一勺汤哺入宣帝口中,抬起头来诱惑地说道:“嘉已学了许多侍君的法子。这几日陛下都不曾歇宿在后宫,于圣体大是不利,我不能眼看龙体因禁欲受损伤,说不得只好腼颜自献了。”  
91、后攻·真乱传1  
淳于嘉一口口哺喂宣帝饮下甜汤,虽然没什么更多暧昧动作,但两人之间的温度还是不停上升,到这碗汤喂了大半时,宣帝已忘了要他回移清殿继续学礼仪的事了。  
他顺手将汤碗放到御案上,自己挤到书案与龙椅之将,把宣帝的头紧抵在椅背的荷叶托首上,缠绵纶至地亲吻起来。两人口中还残留着甜汤的余味,唇舌交缠时,那种温馨甜美之感和着真正清甜的味道,叫这一吻更是甜到了人心底。  
淳于嘉的手极巧妙地自宣帝衣摆下探了进去,灵活地解开衣带,顺着裤腰向下伸出,碰到了宣帝沉甸甸的两丸玉袋。他将那两丸都托在手中,用指尖轻轻捏了两下,舔尽宣帝唇角银丝,调笑道:“陛下这里已这么重了,难道还要忍下去么?我身负协理六宫之责,皇后不能主事时,就该加倍关照圣体……”  
他的手指已在宣帝身上忙得不亦乐乎,双唇也自宣帝脸上移了下来,一手压着宣帝的肩膀,隔着层层衣物啃咬心口处那枚已悄然挺立起来的乳珠。轻薄的春衣被口水洇得湿透,稍嫌力道过重的啃咬在衣物的缓冲下并未造成什么痛楚,只留下一片勾人的酥麻。  
宣帝的身体早已被后妃服侍得十分敏感,仅是这么稍微碰了碰,就已感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处升起,上半身更是下竟识地向前挺了挺,将自己送入那双湿热的唇间。淳于嘉用力吸吮了一下,宣帝便觉酥麻难耐,用力攥着他幞头后两角向下拉,又拉着他的手去摸未曾被照顾到的那边乳珠。  
淳于嘉顺着他的意思捻着那颗硬粒,满意地说道:“陛下果然想念我得紧了,如此正好,我定将一身所学都施展出来,让陛下品题。”他温热的呼吸吹在湿透的衣袍上,倒叫宣帝胸前受了些刺激,心头也清明了两分。  
才刚休息了没两天,自己竟已饥渴到了这地步……宣帝深觉可耻,用力夹起双腿,想掩住腿间不雅之物。可淳于嘉的手还拦在他腿间,就算抬起腿来挡得住下摆上难堪的坟起,也阻不住他手上的动作。宣帝连忙放开淳于嘉的手,微微用力推他:“住手……这里是朕办公的地方,不是后宫该出入的地方。你且回宫等着,朕若要召幸你……”  
说话之间,淳于嘉已抬起他的双腿,将长裤与里面犊鼻短裤层层褪下,低头在龙茎头上轻轻咬了一口。宣帝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淳于嘉抬起眼看着他,魅惑地笑了笑,将他的双腿架在肩头,分开臀瓣,低下头盯着那仍紧缩成一团的淡粉色褶皱:“后宫是不该出入前朝,可臣是中书令,正是该侍候御前,随时承旨议事之人。臣眼下也不是在等陛下临幸,是在和陛下回秉后宫礼仪规制的不足呢。”  
他一手捧着龙茎,将薄唇凑上去亲了亲,另一只手手已探到下方,一下下按着紧闭的龙门,神色却显得十分庄重肃穆:“臣要请旨增加尚仪局彤史的人数,这些日子一直不曾有女史记录后宫承幸的日子与次数,臣安排后妃承宠时极不方便……”  
说这些话时,他还不时手口并用地抚慰着宣帝的龙体,只是动作十分轻微,且又是时有时无。宣帝才尝到一丝欢娱,立刻又空落落无处可寻,体内累积的欲望节节攀升,无处发泄,难受得紧紧靠在椅背上,头极力后仰,压在托首上望着藻井大口喘息,断断续续地答道:“记什么……彤史。都是男子……又不会有孕……”  
淳于嘉猛然挑了挑眉,目中跃动的火焰更加明亮,慢慢直起身子,欺身压向宣帝,将他的身体对折过去,摸着他的脸颊说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万一陛下真有了皇子公主,总要知道是哪位妃嫔所出吧?臣不才,愿为后妃表率,待承幸后亲手记之。”  
宣帝满心羞耻,却又无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淳于嘉抬起他的下巴亲吻,撩起自己的衣袍,露出奉圣之器,捉着宣帝的手摸了上去。宣帝只觉着那东西在自己手中渐渐长了起来,脉络纹理清楚得直如亲眼见到,而往昔被此物尽力侍奉的感觉又重现于身上,只凭着想象已令他情动难抑。  
他的身体软得几乎只能靠龙椅支持,呢喃低语般叫道:“幼道,别这么、朕、快给朕……”他说话时几乎语无伦次,眼横秋水,目光已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下方。  
淳于嘉刚要奉旨侍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喊:“陛下,兵部尚书韩翼求见!”  
这一声震得两人都猛地僵住,宣帝提高声音喊道:“不见……”一声未落定,殿门已被人撞开,韩翼的声音在门外高声响起:“陛下大喜!殷将军已攻入吐蕃,全歼其王师,吐蕃残余皇族一体投降……”  
好在淳于嘉反应得快,他进门时便放下宣帝,自己钻入御案之下,还不忘抬手整理龙袍。宣帝也连忙坐正,抬袖抹去面上水痕,双肘撑在桌案上,等待身下情欲平复。  
韩翼大步流星地闯入殿中,立在阶下高声笑道:“陛下,这是吐蕃来的战报,请陛下过目。殷将军欲入京献俘,还要将军马各发归本郡,臣是来与陛下商议,该何时叫他入京,献俘仪式可否比照大将军平西戎时?还有吐蕃是否也要留支军队驻扎……”  
韩翼在那里侃侃而谈,宣帝已是全然听不入耳。御案下方的淳于嘉虽然躲了起来,却还不忘了自己的本份,伏在宣帝腿间吹起箫来。宣帝只顾听他鼓唇摇舌,随着他每一次开口,整个身子都要跟着进退,可在韩翼面前又不能不尽力绷住,一身肌肉几乎都忍得僵了,脸更热得发烫,几乎不敢抬起头来。  
他紧咬着下唇,强咽下一声声几欲冲口而出的呻吟,细细压抑着呼吸,极力保持仪态。韩翼立在阶下,满怀期待地看着宣帝:“陛下之意如何?”  
宣帝之意,是想让他早些出去。可身下传来的一阵阵刺激却让他不敢开口说话,只尽力撑着身子,虚眯着眼,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韩翼也有些发懵,以为自己方才讲得不够清楚,重新又说了一遍。  
宣帝一手支额,低头看向桌面的战报,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淳于嘉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探入他体内,正在肠壁上寻找宣帝最受用的那一点。仅是这样的试探就已让宣帝忍耐不下去,喉间透出一点点呜咽。  
韩翼模糊听到一点动静,连忙闭上嘴倾听宣帝指示。宣帝咽下声音,脚下用力踹了淳于嘉一下,手落到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借着这点痛楚总算清醒过来。他清咳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韩翼:“殷正能有此大胜,朕心甚慰……此事便由兵部全权处置,你明日递上奏章……”  
他低下头细细喘了一阵,只觉眼前一阵阵发白,再也支撑不住,咬紧牙关说道:“你先退下,明日上疏罢。”  
韩翼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退了下去。文德殿的门刚刚闭上,宣帝便以手掩口,闷哼一声,泄在淳于嘉口中。他半伏在御案上,深深呼吸了一阵,哑声斥道:“你自己罚俸三个月,禁闭……”  
淳于嘉从桌下爬了出来,将自己的分身送到宣帝面前,笑道:“臣还要上朝,怎么禁闭呢?不如陛下就将此物禁闭起来,不许它离开那黑洞洞不见天光的地方吧?”  
此物几乎贴到宣帝唇上,淳于嘉又特地将宣帝的手放在其上,一面调笑一面要宣帝捧着它凑到自己面前。宣帝几如入魔一般,捧着那物来回摩挲不提,更张开口将其吞了进去。虽只含住一小截,已令淳于嘉激动难当,捧着宣帝的脸浅浅抽动起来。  
宣帝口中被撑得极满,身下却一片空虚,待那兴头过去,便呜呜嗯嗯地斥责淳于嘉,要他将此物下到肉牢笼中禁闭起来。淳于嘉微觉其意,恋恋不舍地抽身出来,又向宣帝身下探了一探,见那洞口处已流出涓涓细流,便将宣帝向外拖了拖。那双只着罗袜的长腿自然地环住他的腰,蹬在御案上借力。淳于嘉托起宣帝双臀,终于一寸寸纵身没入。  
结合得最紧密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淳于嘉见他身体已完全打开,便迫不及待地挺身纵送,一下下顶到深处,几乎要连那两丸肉囊也一起送入其中。因是受了宣帝之命要囚禁不安份的分身,他抽身出来的动作极缓慢,重新关囚的速度却极快。有时将那物关进去后,还要让它在囚笼中辗转反侧一阵子,直到将囚笼四壁磨遍,狱卒在里头上过夹刑,才肯把那犯了欺君大罪的物事抽出来放放风。  
宣帝两臂撑着扶手,身子一半悬空,姿势扭曲难受,却全不顾腰下空虚感,一径催促着淳于嘉动作再快些,别老在里头磨蹭,不让他痛快解脱。淳于嘉自然不敢违命,便就着相接的姿势将宣帝抱了起来,自己坐在椅上,将宣帝两腿架在扶手上,抱着他从下方一下下递送。  
这样的姿势,淳于嘉稍稍弓身便可亲吻宣帝胸前一带,又能叫他坐到最深处,上下交攻,将他由里至外吃了个彻底。  
泄在宣帝体内那一刻,淳于嘉特特低下头看着两人相接之处的变化,并探手到那已溢出丝丝汁液的入口,抹了一丝在指端,送到宣帝口中。宣帝无意识地吸吮着他的指头,将那味道远不及甜汤之物咽入口中。淳于嘉看得心中如同猫抓,细细亲吻着他,那受刑不过之物又往里顶了顶,低声笑着问他:“陛下,此物之罪过重,仅囚一回怕不能令其悔改,不如叫它多在牢中受些教训吧?”  
宣帝脑中浑浑噩噩,只觉着身下又被撑满了几分,在那指头上狠狠咬了一口,噙着它怒道:“朕叫人封了移清殿……”  
淳于嘉抚着他的脸颊,又在宣帝体内动了一下,毫无畏惧之心地答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臣还有别的地方可住,大不了咱们每回都在文德殿敦伦……”  
餍足之后,淳于嘉果然尽了协理六宫——虽然这权力已叫宣帝撤了——的本份,叫了彤史来,亲手记下了自己何时承宠、如何承宠,然后将这本彤史收入手中,并吩咐女史:“以后后宫凡有承恩者,皆当录下,报至我这里,此事陛下已授命我做,不必去问皇后了。”  
女史依言应下,又去准备了一本新册子,向皇后报备了一声。朱煊冷笑着点了点头:“好,淳于、咳,淑妃不是要显他的贤臣本色么?既然他要恪守宫规……哼,那咱们就按宫规来。去把那本宫规拿来,给我念念,皇后在妃子面前有什么特权!”  
这两天叫朱家父子夫妻吓得不敢往殿中央站的女史终于颤巍巍地出来,捧着宫规道:“妃嫔每日早上要向皇后请安,初一十五皇上必须歇在皇后宫中……”  
朱煊垂目沉思了一阵,口中喃喃自语:“初一十五,谁等得到初一十五。不错,这群人的确是太闲了,闲得他有空跑到文德殿……”他嘴角微露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寒意,瞟了那女史一眼:“叫人传话与各宫,我这个皇后要整肃后宫风气,让他们每天下朝后都给我进宫请安,谁敢不来就以宫规处置!”  
92、后攻·真乱传2  
朱煊的命令当即传遍六宫,转天下朝后,谢仁便换了青缎道袍,手执拂尘,仙气飘然地进了坤宁宫。  
朱煊高踞凤座之上,一手支颐,懒洋洋地看着谢仁。内侍引着谢仁进到殿内,前来教导朱煊宫规的那位女史便在座前引导:“请德妃向皇后问安。”  
谢仁将拂尘一甩,抬起头与朱煊对视一眼,依旧站得稳稳当当,身形挺拔风流,犹如寒铁淬炼的长枪一般。那位教引女史脸色微红,又软语喊了一声:“德妃,该向皇后问安了。”  
朱煊双目落下,盯着谢仁的膝盖,微微一笑:“怎么,谢大人这些日子宫规白学了,不会请安么?我看你到皇后宫中来得挺痛快的,不是没规矩的人哪。”  
谢仁也不和他争论,抱拳深施一礼,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将军召我入坤宁宫所为何事,不妨摊开直说。你我之间虽有矛盾,如今已是一殿为……一宫为妃,总要有个解决之道。但凡大将军提出,谢仁无有不敢应战者。我敬大将军是英雄,何必藏头露尾,做出这些张致来,平白显得小家子气了。”  
朱煊点头笑道:“谢将军倒真爽快,知道我看你不顺眼已久了。不过这坤宁宫是我的地盘,怎么比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且老实给我坐在这儿,等着那两个妃子都来请过安再说。”  
谢仁身形仍旧不动,双目眯起,轻轻冷哼一声。朱煊自顾自喝了口茶,淡然说了句:“按着宫规,你们这些妃子每天都得给我请安,我不放人你也别想走——坤宁宫侍卫当初不少都是跟着我从西戎杀出来的,你要想试试闯宫,我成全你!”  
一旁内侍已端上茶来,战战兢兢地劝道:“皇后之旨不可违,德妃请安坐吧。”  
谢仁面上微现失落之色,从托盘上拿起了茶盏:“我为领教大将军的武功特地换装而来,大将军就这样应付我?慢说你手下是西戎杀出来的,就是个个都有你的本事,谢某又何有畏惧。只是不能领教大将军的高招,真令人遗憾。”  
他晃了晃手中茶盏,一口饮尽香茗,拱手道:“谢仁还要回宫侍奉母亲,不再耽搁皇后的时间了。”转过身便要走,屋中内侍上前欲拦,谢仁脚步微错,便从众人间轻身穿过,眼看着就要离开殿内。  
殿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敲击瓷器声。谢仁身形顿住,回过头看向朱煊,身体看似放松,实已戒备起来。他表面淡漠,眼中已涌上一丝激动,直言:“大将军改变主意,要赐教一番了么?”  
朱煊却只是将茶盏放下,意态悠然地吟道:“‘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我倒是想起谢将军与凤太傅才入京时,当时凤玄名声不显,你还在临川王府中和我说什么不愿侍君。转眼一年多过去,你二人倒都与我平起平坐了。”  
谢仁想起当时之事,也难得生出几分感慨,战意略褪,点了点头:“当时我尚无入宫之意……可后来我却是自宫中被大将军逼走的,再回来时竟见你成了皇后,心中当真是翻江倒海一般……”他的手背上浮起几根轻筋,拂尘一甩,便是一道利风刺破窗棱:“大将军这般春风得意,我怎么能看得顺眼呢?”  
朱煊笑道:“彼此彼此。当时七郎与我已定下盟约,誓当永不相负。岂知我不过去了西戎一趟,他便召了你进京。若说不顺眼,倒是我看你更不顺眼些。”  
这么一来二去地说开心结,谢仁反倒觉着心中开通了许多,回身走到阶前,从容答道:“既然你我都有此意,何不就选好兵器,去御花园较量一番?高下如何不提,至少可一泄心头怨愤。”  
朱煊看着他锐意外显的模样,心下轻叹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急什么?七郎特命女史教我规矩,还叫我爹看着我学,不就是怕我动了你。眼下我都忍了,你有什么不能忍的。先给我按规矩请了安,等我放你再回去。还有侍寝之事,也由我这个皇后安排……”  
前几句话谢仁还皱眉听着,说到“侍寝”二字时,他忽然冷笑一声,咏起“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转头便向殿外走去。  
背后一阵劲风忽然袭到,谢仁头也不回,拂尘甩去,只闻一声脆响,一只茶盏已摔碎在地上。他低头扫了一眼,讽刺般笑道:“大将军装不下去了么?”  
朱煊轻轻摇头,人已飘到殿中央:“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有权力责罚你这样顶撞皇后,在坤宁宫做乱的妃子。既是有过当责,七郎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他手中不知何时摸出条戒尺,谢仁也不再废话,转回身来亮出门户,等着朱煊进招。两人皆在观察对方身上气机,只等着对方露出破绽,好一击制敌。屋内宫人内侍都吓得堆做一团,连声音也不敢出,正在僵持之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震破两人之间的平衡。  
朱煊与谢仁都好用先发制人的手段,声音一起,便各挥兵刃向前刺去,眨眼已交手五回合。门外脚步声渐近,忽地响起一个尖利高声音:“德妃到!”  
谢仁微一分心,戒尺已带着风声向他面上打来。他将身一闪,还是叫那戒尺打在肩头,当即倒退两步,才勉强站稳,重新架起拂尘相迎。  
殿门被人自外缓缓推开,红袍乌纱的凤玄低眉敛目走入殿来,正撞入两股劲风当中。他反应奇快,那两道凛风刮到脸上时便疾步倒退,可惜脚后便是门槛,再抬腿已来不及,便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倒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对后妃在原本是自己胸口的位置对了两招。  
这才叫人在家中走,祸从天上来。  
凤玄与朱煊关系一向不好,不问三七二十一,起身便架住两人手中兵刃,厉声喝道:“两位再不停手,我就要上疏弹劾后宫对朝臣无礼了!”  
朱煊将戒尺收回,在手中轻轻掂着:“凤贤妃大约忘了自己也是后宫了。我做皇后的管束妃子是份内之事,你要告还是找个御史替你告——只要你不嫌争宠不利就借外人之力丢脸。”  
谢仁收回拂尘,揉着肩头暗伤活血,身形却依旧站得笔直:“凤大人且去那边少坐,我与大将军这一场还没做过呢。”  
凤玄也懒得多呆,拱手道:“我还要去看太孙,二位若无事,凤某便先告辞了。”  
“怎么无事。”朱煊的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一转,便又防备地盯向谢仁:“妃嫔为皇后请安是宫中礼制,贤妃出身世族,应当懂得礼数。你还不曾向我问过安,怎么就要走。”  
凤玄失笑一声:“莫非皇后要告诉我,你们这是在行宫礼?恕凤某不敢行这样的礼,告辞!”他转身便要走,面前却有一道厉风劈面落下,逼得他倒退两步,抽出腰间革带直迎了上去。  
朱煊一手抓住革带,倒没问他不敬之罪,先问了淳于嘉的下落:“你们一道下朝,怎么谢将军与你都到了,他还不曾过来?”  
凤玄道:“他一介文臣,过来送予皇后杀么?你行权摆谱也好,动手泄愤也好,不要做得太过份,圣上那里必是要不悦的。”  
朱煊讶异道:“你竟说起淳于嘉的好话来,看来凤家的家教果然不同。你父母才进宫几日,小凤学士竟学会友爱同袍了?那怎么不知向我这个皇后请安?”  
凤玄无奈地从一旁宫人手中接了茶来喝。这么一搅,就连谢仁的战意也泄了,揉着肩问道:“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大张旗鼓地把人都弄来?咱们四个谁看谁也没顺眼过,大可不必学那些女子粉饰太平,少见面自然清静无事。”  
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三人以为是淳于嘉来了,便都侧过头去看。不想进来的却是个女子,向着朱煊福了一福身道:“回皇后,淑妃被圣上禁闭于移清殿中,禁足三月,圣上有旨,不许他离宫,怕是这几个月都不能来请安了。”  
朱煊闻言,精神便为之一振,笑道:“原来如此,陛下已有决断了,我还当这事非我管不可呢。既是禁闭,这三个月他也不能侍寝了。”将人打发下去,抬头看向那两位妃子:“二位茶也喝过了,安也不打算请,在我这坤宁宫中耗着做什么?还想再做过一场?”  
谢仁立刻应道:“求之不得!”  
凤玄则若有所思地问道:“大将军召我们来请安,就是为了淳于大人?他到底做出什么事……”不必问也该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凤玄咽下后半句话,捧着茶杯提议道:“大将军之意,不过是独占君宠,这也绝不可能。我与谢将军虽是后生晚辈,却也不是能将陛下拱手让人的。”  
谢仁点头附和道:“我亦如此。”  
凤玄看着谢仁手中根根直竖的拂尘和朱煊掌上轻敲着的戒尺,眼前不期然涌上这些日子所学的侍君时该如何温柔顺从之类,心头升起种古怪的荒谬感。他悄然将腰带系在腰上,大度地建议道:“与其事后争执动手,不如咱们订下君子协订,不靠武力争夺,比试琴棋书画之类不叫外臣侧目的东西,胜者便可……”  
这主意也有些道理。若打得太厉害,晚上没体力……咳,也是得不偿失。朱煊坐回榻上,敲着戒尺想了一阵,慢慢抬起头来:“此事既是凤学士所倡,不如你先试办一回,若是好便依此为例,若是不好……”他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不只圣上有权禁闭宫妃,我这个皇后也有。”  
凤玄毫不迟疑地答道:“我且试上一试。”  
他行动力极强,隔不上两三日便弄出了一场精致筵席,御花园内临溪设座,架了数里幔帐,引出溪水成曲渠,以为曲水流觞之戏。他叫御膳房备下精致菜肴酒水,又从教坊弄了乐工歌伎,在帐外奏乐歌唱,请宣帝与朱煊、谢仁共享饮宴。  
宣帝后宫一直空置,又因战争接连而起,既乏闲心,更无人为他安排这样的宴会,自是欣然赴宴,对着林园濠濮大加赞叹:“凤卿竟有此巧思。朕许久不曾放松游玩,如今战事已平,喜报连连,正该有机会庆贺一番。”  
高兴之余,他又想起淳于嘉此时正禁足于移清殿中,心中颇觉不忍,想把他也放出来共享此乐。然而他又怕这般朝令夕改,以后在这群后妃中就更不会有威严……权衡一阵,他还是没传旨放出淳于嘉。  
那天险些就在韩翼面前叫出声来,他每想一想便觉后怕,若是不好生处罚淳于嘉,只怕以后他就敢得寸进尺,当着朝臣的面将自己吃干抹净了!  
宣帝心下还在犹豫,凤玄便已令乐手奏月,歌伎作歌,声音隔着溪水被风吹过来,若有似无,犹如仙乐一般。  
渠中已流下许多木盘,其中各盛着食物酒浆,四人坐在茵褥上伸手捞起,宣帝便问:“朕听阿煊说,你们仿佛要比试什么,凤卿是如何设的题目?”  
凤玄笑道:“臣已将题目置于匣中,由内侍置于托盘上。待饮宴过半,水流将题目送下来,便由我等三人捞起来一试身手,陛下做仲裁如何?”
93、后宫·真乱传3  
难得有此闲暇时光,宣帝与三位爱妃在水边饮酒谈笑,说着说着就总有人把话题引到不该在白日探讨的东西上。步障中虽然只有他们四人,隔着一层罗绮就是内侍宫女,光天化日之下便言及床笫之私,此事传扬出去,甚是有损天子的贤明。  
宣帝紧拦慢拦,把话题从山水转到诗词,指着眼前的水渠睁眼说瞎话:“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此处合当与阮嗣宗、嵇叔夜共游。”  
朱煊目光闪动,举杯附和:“七郎说得是,我也是这般想。我等皆是通达之人,正该以天地为屋宇,步障为衣服,吟咏阮籍《咏怀诗》以抒心胸。”他伸手便将衣带拉开,敞胸露腹地箕踞于坐上,单披着外袍吟道:“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他口中抑扬顿错地吟咏,倾身含笑望向宣帝,精悍矫健的身体在阳光映射之下灼人眼目。放旷未见多少,风流之态却是十足诱人。宣帝心头微颤,几乎移不开眼,眼中一丝丝染上情欲之色。  
得亏耳旁响起一声泠泠清单,才终于唤回他的神志。宣帝回过神来,便不敢再看,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声音响起处,却是谢仁不知何时拿了琴过来,正在膝上弹拨。他神态闲雅,手指或勾或撮,声音动于天水之间,飘飘然有若天人。宣帝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见他那天,他在亭中弹琵琶的情形,微笑起来:“今日阿仁当真是‘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了。只不知是否还肯将朕当作先生?”  
这话立刻让谢仁想起初遇宣帝时的情形,心底涌起融融暖意。他轻揉琴弦,随着乐音答道:“我一直把陛下当作师长,无论何事都是向陛下学来的。”琴音渐低,谢仁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带了一丝沙哑魅惑:“就连‘天老教轩皇’的学问,也是陛下口传心授,亲身教与我的……”  
琴声缠绵动人,早失了中正平和之意,宣帝想起自己那时如何苦求他进入,不由得抬起袖子来挡住脸颊。  
好在场中还有个懂事的凤玄,仍旧记着主持宴会之责,一语打破了场内暧昧气息:“既然酒宴差不多尽兴了,我就令人将准备好的题目送下来了。”  
他将手指弯曲,放到口中打了个唿哨。外头忽然响起阵阵柔缓鼓点,渠中水流波荡,自步障外流入一个木托盘,上头放着个芙蕖花苞。宣帝眼前一亮,含笑问道:“凤卿好巧思!这里面包着题目?朕先来看一个,看看这题目公不公平。”伸手便去捞那花。  
凤玄将花接过来,层层剥开给宣帝,只见里头包着枚小小的金花。他随手将金花簪在宣帝头上,分开花瓣,看到上头写着的一行小字:“作游仙诗一首。”  
就连朱煊都看着那荷花可爱,赞了一句:“果然有心思,还有利物。可是作得出诗便可得金花,做不出便要让与作出者?”  
凤玄笑道:“却不是这么简单。我这题目是取射覆之法,一会儿顺水流下的各色器皿当中都盛着一样小东西。外头鼓声止住时,这些木盘流到谁面前,谁就可拿下来,隔着器皿猜测里面的东西。猜得准的方可按着其中所书一展长才,由陛下品题。合格者可得器中之物,猜不中或做不到的便罚饮酒三杯。最后得几样物品,便可承宠几回,各位意下如何?”  
宣帝连忙拦道:“此法绝不可行,其他恩赏也就罢了,这么多……咳,这么争宠有失后宫和气,朕不能答应!”  
朱煊本欲问些什么,叫宣帝一搅和倒忘了,看着水渠入口问道:“小凤学士备了多少样东西,凭鼓声而取,若鼓声停时咱们三人面前都没有盘子该怎么办?”  
凤玄道:“咱们三人还谦让什么,谁抢到就是谁的。”  
朱煊拊掌道:“好,那就各凭本事!”  
谢仁一直在低头抚琴,嘴角却带了一丝冷笑,目光自凤玄与朱煊面上掠过,一语不发。  
两人各自落座,宣帝也坐回位上,一面喝酒一面心不在焉地想道:一会儿不论谁做了诗也好,做旁的什么也好,都……只说不合格吧!  
眨眼鼓声停下,恰有一只木盘停在谢仁面前,上头放了个倒扣的兔毫盏。谢仁托起木盘,凝视宣帝:“我不会射覆,陛下为我师,可愿代弟子一试?”  
宣帝恨不得众人都猜不出,低头道:“朕亦不会猜,阿仁还是饮酒吧。”谢仁便将木板放回水中,起身倒了杯酒,走到宣帝身旁坐下:“我既不会射覆,以后便也不与两位争了。这三杯是由陛下教授不全,才使我受罚,陛下喂我喝下可好?”  
宣帝毫不推辞,将酒杯递到谢仁口中,一杯杯喂过去。水渍顺着谢仁嘴唇流下,洇得那双唇色红润诱人,宣帝心旌摇荡,举起衣袖替他擦了擦唇角水色,占了些小便宜回来。朱煊与凤玄虽然看着极不顺眼,但想到谢仁这场一无所得,也就暗自咽了这口气下去。  
谢仁饮酒之后,就光明正大地赖在宣帝座上不走。朱煊与凤玄坐在河边盯着水上飘下的木盘,等着鼓声停住。鼓声停时,那枚木盘却是恰好飘到宣帝面前,凤玄与朱煊身形如箭一般,霎时便纵跃到岸边,各各伸手去夺。朱煊却还是快了一步,伸手捞出木盘,向凤玄道了声:“承让。”  
凤玄神色不变地回了礼,坐回位上。朱煊看着托盘里草叶扎成的小笼,开始犯起愁来——他也不会占卜,便问凤玄:“可有提示?”  
凤玄道:“虽则该是靠占筮,但为简便,下覆之物与器皿都有些关系,也都是宫中之物。”  
朱煊取出那碧草织成的笼子细看,上头竟还夹着朵朵紫花,不知有何意味。他思量许久,才选了个可能的答案:“当是玉饰。”说罢将草笼扯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块色泽极艳的朱砂,雕作蝙蝠形。  
凤玄笑道:“达道草紫花青茎,最能伏汞,原来大将军不知道么?这东西不待占便可知,错得可惜了。”  
朱煊略有些失望,自己斟了杯酒,喃喃道:“与器物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是以碧草射碧玉呢。”便也挤到宣帝身侧,要他喂自己饮酒。宣帝喂了谢仁便不能不喂朱煊,依例将酒送入他唇边,朱煊饮尽酒水,更舔了舔宣帝的手指,双手也在下方不老实地探到了宣帝腿上。  
谢仁不动声色地端坐着,手却探过宣帝双腿,一指点向朱煊。两人一触即分,控制分寸,在宣帝身前交战起来。宣帝被他们指间带起的风刮得腿上隐痛,恨不能起身退开。这一起身,那两人倒有了默契,再也不动手,而是一左一右夹紧宣帝,不肯放他离开。  
就在这三人乱作一团时,鼓声又停住。凤玄趁朱煊反应不及,捞起木盘,只见上头倒扣着一个雨过天青碗。凤玄闭目静心,掐指占算,因碗为天青色,便以巽为内卦,又听见鼓声响了二十六声,除六之后恰余二,又取了兑为外卦,合为风泽风大过卦。  
巽应竹木工巧之器,兑应金器,内木外金,当以木为体……他慢慢睁开眼,将盘子托到宣帝面前:“臣猜此物是漆金佛像,陛下可断之。”他将碗翻开,里面果然是个小小佛像,眉目宛然。碗内写着一行簪花小概:“射天上飞鸟。”  
这却是凤玄的看家本事,当场要人拿了箭来,对着天空张了一张,便射下一只正在他们头顶盘旋的大雁。一旁有内侍捡了雁来送与宣帝过目,凤玄道:“去煮熟与陛下添菜。”又深深看了宣帝一眼,对朱煊与谢仁拱手道:“恕我先占头筹了。”  
宣帝被他看得心底发虚,连忙挥手屏退内侍,向三人说道:“朕有些醉了,众人也差不多尽兴了,就此散席,各自回宫吧。”  
他欲回去,旁人可都不欲,朱煊道:“我们被关在宫里,都有几天不曾见驾了,陛下这一走,我们可怎么办呢?我且与凤大人再较量几回,不然有何颜面请陛下临幸坤宁宫?”  
凤玄也道:“陛下至少要吃过我射的雁再回去,不然我这宴席便是白准备了。”  
那两人便又盯着溪水比试起来。虽是凤玄擅长射覆,但朱煊身手略强些,总能先他一步抢到木盘,叫凤玄空负本事,也没能得着几回彩头。  
两人只顾着争先射覆,谢仁便跪坐在宣帝身旁,伸出手轻抚宣帝脊背,慢慢又从背上落到他臀间。宣帝再坐不住,抬身站起,谢仁却忽地收回手,倒了杯酒送到宣帝面前,致歉道:“请陛下恕我孟浪。家母在宫中,我也不敢叫陛下临幸成平殿,这几日确实是太过想念陛下,如今难得相见,一时情难自己了。”  
宣帝早已听说了他在母亲面前老实得像鹌鹑一般,此时听到他说出这话,不免又觉着心疼,便就着他的手饮下美酒。至于身上那只手……就由他去了,反正也不是没摸过。谢仁的手并不如别人那么有技巧,只稍微撩拨就能叫宣帝不能自持,那种温热亲密的感觉却也十分美好。  
又喝了几杯酒,宣帝便几乎坐到谢仁怀中,身姿也完全放松下来。朱煊连猜了数次,都不曾猜中,酒却喝了不少,渐渐已有了些醉意,动作也迟缓了不少。凤玄终于抢到了几回,次次都能猜中,虽有宣帝阻碍,却还是赢了四五回侍寝的机会。  
宣帝心头暗暗滴血,又安慰自己——反正不是一回就都用了,多分几天,慢慢去看他就是。鼓声再响起时,宣帝终于受不住了,一把拉住凤玄,急急说道:“天色不早了,这回就先到此为止吧。各位爱卿早些回殿休息,朕还要批复奏章……”  
凤玄黯然叹道:“都怪臣无能,这宴会未能叫陛下尽兴,反倒令陛下避之不及。也罢,便依陛下之令,臣去吩咐他们收拾东西。”  
朱煊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面走一面说道:“这次宴会办得还可以,我倒也想起了个好法子,下次再请陛下同乐。只是凤贤妃,你顶撞皇后,又不遵圣意,一意出风头,明日起便禁闭三个月,好生学学宫规吧。”  
凤玄挑眉便要说什么,却又闭上嘴,眼巴巴地看向宣帝。宣帝一想到那几回临幸之数便头疼,干脆闭了眼之作不知。凤玄便指挥宫人到步障内收拾,叫人扶朱煊离开,自己却回去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宣帝,请他再回去饮宴:“臣还有一样布置不曾献与陛下,请陛下先看一眼再走。”  
宣帝拗他不过,便重回了步障中,却见满地如茵绿草中竟铺了数步鲜花作茵褥,色彩夺目异常,美不胜收。凤玄拉着宣帝走到花中,叫他去摸那花瓣:“这些都是生绢制成,巧手匠人织在褥上,远看似花,坐在上头却极柔软舒适。”  
宣帝也赞不绝口,感叹道:“不过是寻常饮宴,凤卿竟下了这样多的工夫。只是此事靡费大太,可一不可再。”  
凤玄道:“我知道。这茵褥用料皆是宫中常备之物,只是费些手工,以后还可再用,并不算浪费。”他从桌上取了一杯酒送到宣帝手中:“今日陛下已劝过皇后和谢德妃的酒,只不曾劝过我的,我有些嫉妒了。”  
宣帝笑道:“既是贤妃,怎能嫉妒。”虽这么取笑,还是将酒喂了过去。  
凤玄咽下两口,最后剩下的一点却含在口中,拉开宣帝执杯的手,倾身渡了过去。渡过去的却不只是酒,他软滑的舌尖搅动着宣帝口中的酒液,身子也压了上去,将宣帝压倒在一片绢帛制成的艳红鲜花当中。  
花色映得宣帝两颊透红,眼中因醉意而水光粼粼,看起来直如情动之态。凤玄抚摸着宣帝鬓边金花,轻轻抽开他腰间玉带,将两人脐下三寸处紧抵在一起,动情地说道:“陛下可是许了我承宠六次,今日便先清一次帐吧。”  
身后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人在他们头顶悠然道:“我固疑凤太傅有此意,果如所卜。”  
94、后攻·真乱传4  
凤玄动作微滞,徐徐抬起头,看向身后之人。那人双臂环胸,风流都雅,正垂头看着他们。凤玄抬手掩上宣帝胸膛,含笑问道:“谢将军,愿赌服输。你既一开始就放弃此局,现在还回来做什么呢?”  
谢仁缓缓蹲身,握住宣帝的抬到头顶上的手,目光也炽热起来,神色却依旧淡然,若无其事地答道:“我放弃的是射覆,却不是圣上宠眷。当时我便看出凤太傅的小花样,不过是不愿和你计较而已。”他忽然轻笑一声,挑眉看向凤玄:“大将军若早知道太傅精于易数,怕是开宴时就不许以射覆定输赢了吧?”  
宣帝听得两人争执,便要坐起来劝架。他才一抬起上身,胸前虚拢着的衣物便滑落开来,凤玄拢在他胸口的手便直接按上了衣裳下方光滑的肌肤,顿时如被吸住一般紧贴不放,顺着肌肉纹理抚弄了起来。  
凤玄低下头看着手下精壮健美的身体,感受着指尖温热柔软的触感和那具身体轻轻的颤动,哑声道:“谢将军要看便看吧,反正我行得正、做得直,也没什么怕人看的地方。”  
他自是不怕人看,宣帝却怕,连忙抓住他的手道:“谢卿来得正好,朕正要回……”  
他胸口忽然传来疼痛酥麻交杂之感,“啊”地一声惊叫出声,细细吸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谢仁的手指抵在他唇间,代他说了下去:“陛下也觉着我来得正好?我也庆幸自己未与大将军一同离开。眼下天和气暖,景色正好,就在此潺潺水渠边赏景饮宴,才是人间至乐。”  
他从水中漂浮的木盘上取下一盘鲜桃,挑了一个水润鲜灵的粉尖白底桃儿,剥开那层薄皮,咬了一口哺进宣帝口中。那桃肉汁水丰沛,入口即化,甜润的汁水顺着宣帝唇角滑了下来。谢仁一面喂他吃桃肉,一面舔净他嘴角流下的汁液,吃得“啧啧”有声,更追问宣帝:“此桃滋味可好?臣将心爱之物进献与圣上,陛下此时该说‘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才是。”  
宣帝双眉紧皱,咽下口中桃肉,正欲斥责,谢仁却轻轻咬住他的脸颊,细细舔舐,赞叹道:“陛下滋味极好,不输与鲜桃。可惜这般美味不能献与圣上,只得由我独享了。”  
凤玄冷冷瞟了他一眼,心下已打定主意,重又将宣帝压倒在地毯上,寸寸爱抚他身上光裸的肌肤,身体力行地劝宣帝放松享乐。  
仲夏天气本就炎热,虽有凉风从水边暗送,但叫两人这么团团围着,宣帝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他将头侧过去,极力躲避着谢仁的亲吻,双手抵着凤玄的胸膛,声音压得极低地斥责道:“外面都是内侍宫人,此事如何可行得?凤卿且先放开朕,待明日朕再召你到会宁宫……”  
谢仁笑道:“不错,陛下已有了旨意,凤太傅还不赶快依令而行?”他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宣帝的双唇,将手中鲜桃汁液抹在宣帝胸前,自己一路吮吻下去,如饮美酒一般,越是亲昵越是沉醉。  
凤玄只作不闻,伏在宣帝颈间亲吻,一点点将他锁骨处布上鲜艳的红点,又顺着胸骨绵延向下,下半身更是紧贴在龙茎上,一下下轻柔又毫不间断地刺激着。直到宣帝声音模糊得说不成话,凤玄才起身叹道:“陛下虽然爱我,只可惜后宫之事,全由皇后主持,我明日便要被禁足,到时陛下定也不肯去看我——就算陛下去看了,我父母仍在,也不方便侍君……”  
他委屈的对宣帝抱怨着,动作却是利落果决,一手将宣帝双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却已落向下方,绕着宣帝脊背弓起处,从空隙中插了手进去。下方茵褥上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似紧紧托着宣帝的腰身,手臂探进去却还有余裕。他将手伸到宣帝亵裤内,包覆住削瘦紧实的双臀,手指已顺着双丘间隙探了进去。  
宣帝的身体绷得几乎弓起来,既觉着羞惭难当,又无法自欺地享受着被两人碰触之处升起的重重欲焰。他轻轻喘息着,眼角已沁出一丝水光,紧紧压抑声音,违心地恳求道:“不要弄下去了,岂有三人同行之理?何况又是在园中,万一有人来看见……”  
谢仁随手从褥上摘下数朵绢花撒在宣帝要害之处,又起身拿酒浇透花片,令其紧紧贴在宣帝身上,托着他的头颈指点他看下去:“陛下且看,这样便盖得严丝合缝,无人能看见了。”  
微微粉红的肌肤上沾着片片红色绢帛,既似吻痕,又如血迹,艳丽难当,还散发着淡淡酒香,却哪能遮得住东西?谢仁一面低声抚慰宣帝,一面慢条斯理地将几片花片紧紧粘在昂首而立的龙茎上,如做工艺品一般细致周到,却又偏偏情色得无法直视。宣帝将头偏过去埋在毯间,身体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带得那一身花瓣如活了一般。  
谢仁犹在拨弄那些花瓣与花下柔顺的身体,凤玄手指尖已沾到宣帝体内深入泌出的清液,碾磨着柔软的肠壁微笑起来:“臣尝闻‘言不尽意’,以今观之,陛下之言确实是不能尽……”他的手指又在宣帝体内抽递几回,带着丝丝透明液体抹到宣帝唇上:“此间之意。”  
宣帝无意识地低吟一声,又立刻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懊恼地闭上双眼。凤玄轻笑起来,解下衣带,拉过宣帝的手去碰自己胯间之物,切切进言:“圣人又道:言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陛下之言既不能尽意,臣敢请陛下以手舞之。”  
宣帝脸红得直欲滴血,掌中那条滚热之物就像活了一般在他手心弹动,每弹一下,都如弹在他心头。他本想撒开手,却不知为何越发用力握着那物,还随着体内手指的出手节奏捋动,心头隐隐还有一丝期盼之意。  
这两人见说着就要入港,谢仁却是不肯答应,微微用力,隔着一层浸满美酒的红绢,在宣帝肿胀硬实的□上啃咬起来。宣帝鼻间透出一声颤动的低吟,微不可闻地唤道:“阿仁,轻着些……”  
谢仁曼声“嗯”了一声,似是答应他,又似是叹息。他从一旁拿了酒壶来,以酒浇手,洗去粘腻的桃汁,抬起身一手拉开宣帝双腿,硬是挤身进去,从前方包覆着龙躯,向着被凤玄占据先手之处摸索而去。  
这两人司马昭之心,至此可不用问了。谢仁一手摆弄着那层层装饰的龙茎,另一只手探入被凤玄开拓得湿润松软的入口,在里面与他的手指互别苗头。两人争着探向更深处,指根拉着紧裹其上的肉环向外扩张,方便自己将更多手指探入。  
这两人比试得宣帝忍无可忍,体内阵阵痉挛,入口处猛然收紧,身子绷直,一股琼浆玉液便倒流至天上,溅得那满身花瓣半红半白,诱人之至。宣帝倒在毯间急促呼吸着,心头欲火略退,便想到这两人怕是又要一同承宠,急得蜷起腿借力,想坐起身来。  
凤玄在他小腹上轻轻揉着,倒在他耳边劝道:“陛下不要急,待会儿我抱你起来就好。”又抬起头看向谢仁:“谢将军略等一等可好?陛下今日可是先许了我的。我自然知道无法遣你离开,但总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谢仁沉吟着抽出湿粘一片的手,撩起眼皮看向凤玄:“此事却不该你我私下相商——”他也凑到宣帝面前,丰润艳丽的脸上一片春意,晃得宣帝几乎移不开眼。那双不知从何处沾了些浊液的唇瓣轻轻开合,似是十分公正地说道:“当是由陛下亲自裁夺才好。”  
饶是满心担忧着自家会被做到无法见人,宣帝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紧粘在他面上。凤玄见势不利,连忙在宣帝腿间拨了两下,勾回了宣帝的注意力,义正辞严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还按今日宴上的规矩,以射覆定承宠之人罢!”  
谢仁嘲讽地笑了笑:“凤大人不仅精于易数,更精于兵法。以你之长攻我之短,我岂能胜得过你?”  
宣帝却附和道:“凤卿之法倒也有理,不如朕亲自封两样东西,谁射得出,朕便……”他嚅嗫了一阵,咬牙说道:“朕便带他去会宁宫过夜!”  
凤玄却又摇了摇头:“诚如谢太守之言,臣精于卜算,他却于此道不通,若这么比,是我占他的便宜了。凤某平生不欺暗室,这射覆却不是这么射,而是由陛下来射,猜中谁的,便由谁侍寝可好?”  
这倒公平,而且更容易两人的都射不中。宣帝连连点头,直道:“便依卿所请。”谢仁思恃着,也觉着更为公平些,点头道:“请凤大人安排。”  
凤玄看了两人一圈,见都答应了,便从腰间解下一条锦带,双手捧着献与宣帝:“为示公平,请陛下蒙上双眼。”  
宣帝虽不大明白蒙眼的意义,却还依言接过锦带系于眼上,问他一句:“可是怕朕心中早选定某人,故意猜不出另一人盒中之物?朕岂是那等不公正的人,你与阿仁都是朕心爱之人,但凡能猜出自是要猜准的。”  
凤玄含笑应道:“陛下仁爱公平,臣岂敢怀疑?只是陛下若不蒙眼,岂不就看见了置物者是谁,还谈什么射覆?”他将手探到宣帝身下,自己方才已摸索殆遍之处,揉弄着其上的细褶道:“待会儿臣与谢太守便将当射之物置入此匣中,请陛下只凭印象猜测,猜中哪个便由哪个留在此地侍奉可好?”  
“岂……”宣帝才要发怒,身下便已被一根手指探入,嘴唇也叫人堵住深吻起来。恍惚之间,他隐约听到谢仁的声音在一旁悠然响起:“凤大人确是心思精巧,能谋善断。难怪我离京一年多,你就从个普通臣子进入宫中,还先我一步封了贤妃。”  
宣帝只觉双腿叫人彻底分开,一件烫得人身心欲化的东西便直闯进来,寸寸楔入他体内。虽则满心羞恼不乐,他心下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现在进入他身体里的,到底是谁?  
95、后攻·真乱传5  
饮宴虽已结束,天色却还早,将将过了申初,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宣帝身上汗水层层流下,喉间干渴难耐,抬起头蹭着身旁之人的脸道:“爱卿替朕取些水来。”  
隔不多久,便有水自一双温柔的薄唇中渡入他口内。又多喝了几口,便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问道:“陛下可猜出此物是何人的了?”  
这话勾得宣帝心头猛然跳了两下,不由得用力绞动肠壁,暗暗描摩着那件所覆之物的形状大小,体会着它出入时的节奏。他越是想猜出此物之主,身上那人动作便越发抓不住规律,竟就停在他体内最深处,只轻轻摇着腰身,折磨着不得满足的秘府,不肯给他个痛快。  
另一位爱妃也在他身上争宠,时而与他濡沫相交,时而把玩品鉴他身上光裸肌肤,却偏偏不肯去碰早已蓄势待发的龙茎。宣帝体内炙火层层累积,但总如隔靴骚痒,怎么也碰不到那天人之间的一线,折磨得他身体紧紧弓起,穴口不停收缩,恨不能将那磨人之物生吞入腹。  
他实在感觉不出那东西是谁的,只中凭着蒙上眼之前的印象与方才听到的声音猜测,现在正侍寝的应该是凤玄。他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把答案说出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又想到——若是猜对了,他就得将凤玄带回宫去……天色还这么早,这一夜下来,明日还怎么上朝?  
不如只做猜错,再猜一回谢仁的,也同样猜错便是了。  
亏得当时约定是他猜中了谁的便由谁承宠,若是猜错了谁才由谁承宠,可就难应付了。宣帝唇边微露出一线笑意,低低叫了声:“阿仁。”  
被龙体紧紧包覆的那件东西猛然抽动起来,凤玄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陛下竟将我猜成了谢将军,当真令我伤心。罢了,这一轮我不能得利,待后头的吧。”  
他虽这么说,却是丝毫撤身离去的打算都没有,动作反而越发深彻缠绵,一下下顶到宣帝体内最要命的那点上,撞得宣帝身内不停痉挛,欢娱如江波兼天涌,几乎连呼声都发不出来。  
宣帝紧紧抓着身下茵褥,艰难地问道:“既是错了……就重新猜也罢,凤卿、凤卿且慢些……”  
谢仁抚着宣帝紧绷的躯体,附和着他:“正该如此,赌赛的规矩是凤大人自己定的,大人莫不是要赖帐?”  
凤玄头也不抬地答道:“谢将军说笑,陛下虽未猜中这一局,难道我就不是陛下的妃子,承宠到一半儿便将陛下抛在半空么?”  
他轻揉着那被谢仁装裹得格外艳丽,还不停泣下珠泪的龙茎,含笑问宣帝:“陛下就算再宠爱谢将军,也要问一声小圣人答不答应臣离开吧?”  
非止小圣人,大圣人都要哭起来了。宣帝眼中蒙了一层水雾,脸色已红得如同身下茵褥一般,身上沾满雨露天恩,腹中那未被猜出的可怜利物也紧紧埋身于那片温柔乡中,将其中灌出一股温泉,留待后人沐浴。  
待凤玄恋恋不舍地离开他,宣帝便将头埋在褥中深深呼吸,尽力抬起手去拨眼前锦带。他身上余韵未歇,手抖得厉害,摸了几回也没摸到锦带边缘,正交握双手平息颤动之势,双臀却又被人捧起,一条炽热硬实的肉剑已顶在他腿间,借着其中流下的温热浆液细细打磨着自身。  
只是此剑脾气怪些,却磨越是壮大,待得冲抵龙体中时,已粗壮得足以涨满那片小天地了。宣帝鼻间逸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双腿下意识环住那劲瘦的腰身,手已从面上滑下,瘫在茵褥间。  
他这回却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训,等谢仁出声发问便立刻答道:“必是阿仁。”  
谢仁欢喜地亲了亲他:“陛下待我果然比别人不同,才一亲近我便猜得出来。既然陛下射中了我所覆之物,我一定使尽浑身解数,好生侍寝。”  
此言一出,宣帝简直恨不得捶自家几拳才好。他明明是知道凤玄方才定下的规矩的,怎么就猜中了谢仁……若猜不中,说不准只得一回就罢了,但看谢仁这态度,今日定然要跟着他回宫了!  
谢仁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温声软语地宽慰道:“陛下放心,家母并不如凤太傅家中管束那般严苛,我身已属圣人,侍君是天经地义之理。陛下若嫌御花园中露天席地不雅,咱们便去成平殿,也不怕再有人与我相争了。”  
宣帝越发悔恨,然而这副身子却毫不体谅他当明君的心思,不管是在花园中还是寝殿里,都一般欢欣鼓舞地接纳这闯入其中之物,还举一身之力殷勤款待,恨不得总叫人驻留其间才好。  
谢仁身逢其会,自然是“主雅客来勤”,留连不舍地埋身其间,捧着宣帝的脸道:“这一年多也不知有多少人亲近陛下,我都有些后悔当初去会稽了……可若不去,却未必能有见到陛下真情流露,在百万军前承认我身份的一天。”  
宣帝咽下喉间呜咽,抚摸着他满是细茧的修长手指,用变了调的声音答道:“朕心里自然有你,只是眼下地方不对……”  
谢仁淡淡反问道:“芳景殿才对么?”  
这一句话却勾起宣帝那一天的混乱记忆,他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龙茎又长大些少,体内更激动地绞成一团。  
凤玄见得这副情状,便也倾身过来吻住他,探手到他与谢仁相交之处,摸着那处滑腻的汁液,狎昵地问道:“陛下可是想回顾当日之景了?臣也觉着臣与谢将军身形声音差别都极大,陛下猜得便太容易了,不若我二人一进一出,陛下再来猜是何人在内,何人在外?”  
这难度却是太大了。  
谢仁泄过身之后,凤玄便迫不及待地挤进来,两人竟同时容于宣帝身中,一前一后地夹着他,互不肯让步。至于之前所说的互为出入也成了一桩虚话,那两人却是互相攀比,几乎同出同入,慢一步便觉吃了大亏,还不时逼问宣帝,究竟是何人令他更为愉悦。  
慢说是蒙着眼,就算是睁着眼看着,他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对哪个。每回答出一个名字,便会有人在他耳旁说“答错了”,而后在他体内更卖力耕耘;就是偶尔听到个“对”字,伴随而来的却也是同样热情的侵入。他只觉着腹中撑得胀胀的,不停有东西顺着股间流下,身上无处不是一片汗湿粘腻,又有两道肉屏风挡着,透不进风来。  
热意从身上传到心底,更汇总到身下随时被人照应之处。宣帝已顾不得周围还有内侍宫女,也顾不得白日宣淫明日在朝上会被御史弹劾,紧紧攀着谢仁的肩,随着两人的动作不时叹息出声,时而忠实地按着身体要求指挥他们或快或慢、或深或浅地侍奉自己。  
等到三人分开时,宣帝已累得几乎昏睡过去,强撑精神吩咐谢仁与凤玄取水来与他擦身。虽说这水流到下游未必不会叫人看出什么,但一想到自己方才毫不掩饰的叫声,宣帝便觉水中会不会现出异色已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他倚在谢仁怀中,双腿仍旧如方才一般大敞着,由凤玄取手巾蘸取清水为他从由到外细心清洁。正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内侍的尖声奏报:“凤公不知何故进了御花园,见此处步障,便要过来进谏……”  
凤玄惊得手中布巾都掉到了地上,不待宣帝说话便连声喝道:“万不可令我父亲过来,劳公公想法将他引回宫去,我亲自向他解释……”  
他声音未落,外头便响起一片内侍的声音,夹着凤玄之父劝谏宣帝节私欲、减游宴的劝谏,当真是惊心动魄。宣帝急得直要自己穿衣服,只是手臂无力抬起,再急也只能等着两位爱卿服侍。凤玄也是六魂无主,一面替宣帝更衣一面低声自语:“我父亲脾气极烈,若叫他见着这景象,挨打还是小事,我以后怕是真要被族中除名了……”  
宣帝虽然无力起身,却还有心安慰他:“不必担心,你父亲进不得此步障。再说你是朕的妃子,君臣之别的如天地,天下间有谁敢将你除族?”  
谢仁扶着宣帝,慢慢替他着罗衫,顺便看凤玄的笑话。岂知还不等他笑得开怀,外头便传来个叫他再也笑不出来的声音:“陛下,谢老夫人过来寻德妃,眼下也快到御花园外了。我们劝她外命妇不可随意见驾,她却说有事要当面嘱咐德妃。”  
谢仁激动得险些没站起来,只是手往下按时按到宣帝身上,才又回过神来,故作淡定地说道:“陛下,家母一向不干碍我侍君,今日过来许是有此家中私事要说,我先去见她一面。”  
宣帝看他心神不属,连衣带都险些系错,便同样安慰了两句:“老夫人若骂你,只管说是朕的主意,你已是宫人了,万事皆由朕主宰,朕定下的事岂容外人置喙!”  
安慰罢了,又怀着几分庆幸对二人说道:“你们的父母都在宫中,随驾极是不便,以后仍各居本宫,不必急着讨好朕。朕与你们的情份,也不是靠色相,而是以心换心而来,岂会因为几日不能宠幸便淡薄了。”  
虽然情份不会淡薄,但只能眼看着旁人吃到,便是吃亏了啊。两位宠妃暗自扼腕,无奈家教森严,比皇权还威重,各自整理仪容后,就追出步障,将祸水引离宣帝。至于回去之后如何受的教训……反正也受了半辈子了,之前已吃过了甜枣,再打这一竿子也不觉太难受。  
凤玄与谢仁离去之后,宣帝仍旧有些腿软,便一手支颐,半坐半卧在毯上继续饮酒。过了一会儿,王公公忧心忡忡地探头进来,暗暗盯着宣帝腿间之物问道:“方才凤公不曾打搅陛下吧?要不我再去请皇后或是淑妃大人过来伴驾?虽然后妃是男子,有孝养父母之责,但进了宫就是皇家之人,哪有外臣就敢管皇家事……”  
宣帝面上装作无事一般喝着酒,心底却是长出一口气——看王义的模样,仍旧以为他是居于人上者,面子大抵应当是保住了。至于别的细枝末节……他将脸一沉,肃然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可叫外臣知道,待会儿叫人去德妃与贤妃宫中赐珍宝药材,以示朕的宠幸。顺便叫阿仁在宫中多歇几日,除上朝之外都不必勉强自己,告诉他朕这些日子不会召人侍寝。”  
王义低头应喏,问宣帝可要回宫。宣帝哪里走得动,便装作耽于宴乐,吩咐他:“再叫人备些酒菜,带新衣来与朕换,朕还想再这里清静一阵。”  
王义退下后,他又取水洗了手脸,平定下体内燥热,渐渐恢复体力,终于能重新站起身来。过不多久王义带着衣服归来,在步障外通报,宣帝声音已平缓下来,极自然地说道:“衣裳拿进来就好,朕自己换上。”  
圣旨才下,从锦幔外缓步走进一个人,身着紫袍,手上捧着一叠衣物。那人径自走到宣帝身旁,一手扶在他背后,压低声音道:“我若不来,七郎怎么上得了辇?多亏宫中有解酒圣药,更亏得王总管对皇上与我这个皇后都忠心耿耿,生怕七郎还有什么不便之处,特地叫我来……”  
他把手中衣物抖开,从后头将宣帝裹成了粽子,两手一抄便把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七郎当初与我在宫中相会时那般小心谨慎,有了新人到底不同。”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温热的呼吸喷在宣帝耳边:“七郎这么喜欢凤学士的宴会,我也能弄出来,你略等两天,我定然弄出个比凤玄更好的花样来。”
96、后攻·真乱传6  
天子与臣子不同,是没有休沐日的。把那两位不知尊卑的爱妃各自禁足后,宣帝还是要去上朝,下了朝更有许多急报等着他。韩翼刚奏过百越平定之事,岳太尉便来问今年减赋之事要不要恩及彼处;探讨过农事,陆琦也不甘寂寞地将通西域的计划与人选递了上来。  
通商西域是宣帝打上辈子就十分看重之事,接过陆琦奏报后,又召了三公与淳于嘉共商大计,认认真真地讨论了一下午。欲派人打通西域,使团中不仅要有通晓西域风俗的使节参赞,更少不得一队武力高强的勇士护卫。  
唐时王玄策出使西域,险些被天竺一处小国君主所囚,若非他本人勇武过人,又有尼泊尔王借兵相助,怕是那队使团都不能全身而退。虽然夏朝如今强盛,也难保异域小国中有些心怀险恶、不惧天威之辈,所以使团中最好也要带个能征善战的骁将。  
只是这人选不大好定。  
西南两边虽然打下来了,还未曾真正长在身上,留在那里的将领都不好动,京里却也没什么得用的人。倒是宫中这些后妃人才济济……  
宣帝向下头扫了一眼,却见众臣都低头思考,唯有淳于嘉与他对望一眼,目光中满是贪恋之色,似乎此处并非朝上,而是后宫了。宣帝蓦然想到前几日那场游宴,真有种把爱妃们都派出去的冲动,但想想还是作罢,有些遗憾地将目光偏开,向众人宣布:“此事还需再行计较,众卿且先回去,明日朝上再定人选吧。”  
众臣退下后,淳于嘉却独自留在殿中,步步走向玉阶。宣帝一手支颐,身形放松许多,懒懒问道:“幼道可有什么事要回朕?”  
淳于嘉看着宣帝毫无仪态的坐相,便猜得出他被禁足这几日,宣帝又不知宠幸了别人多少回,心下不禁有些发酸。不过后宫中毕竟不只他一人,此事到底也没甚理可讲,便将之抛至脑后,问宣帝:“方才我观陛下神色,似乎胸中已有人选?我这里其实有个可用的人选,只是怕提出此人,皇后心里会有芥蒂……”  
“我心中会有何芥蒂?”一声爽朗中带着丝丝威严的话语从殿外传来,朱煊已推开大门入殿,大步走到宣帝面前:“方才我听内侍说起陛下召集众臣在此议事,要派人去西域?”  
淳于嘉道:“不错,正是因使团当中需要派一员惯经沙场的将领同行,陛下才召了我与众位大人在殿中议事。我以为皇后之弟朱恒眼下正留在京师,又有出人勇武,正堪担当此事,皇后以为如何?”  
朱煊讶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宣帝,见宣帝也是一副沉思之状,心中便有了底,洒然笑道:“将士为国效命是自然之理,我当初也常在宣大边关作战,难不成比做使节还危险?至于一去多年……男儿志在四方,又不是女子,养在深闺一辈子不必见人。”  
这两人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宣帝的问题,宣帝便也放下心中忧虑,先回宫陪着小皇孙用过午膳。至于淳于嘉禁足之事,本来也是虚的,宣帝并不指着能把他彻底关住,只想叫他长长教训,别在外臣面前坏了自己的面子。  
因此午膳时朱煊与淳于嘉都是一体留在会宁宫用的,饭罢宣帝便将太孙送进凤玄殿中,叫他好生在殿中陪伴太傅,多学些有用的东西。朱煊笑道:“七郎倒真不忘了体贴爱妃,不过是在宫里关几日,我看淳于大人还精神得很,凤大人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关出事来。”  
宣帝担忧顺着这话说下去,他这宫里又要醋海翻波,便将话题引到了朱恒身上:“朱恒这一离京,还不知要几时回来,朕打算先将旨意给他,叫他有些准备。”  
朱煊道:“七郎先写下圣旨,我自回去颁旨,顺便教训教训阿恒,让他在外头尽心办事,不得勾搭那些外番女子。”  
宣帝明白他心疼兄弟,便答应下来,只在会宁宫拟了旨。淳于嘉代他拟诏也不只一回两回,写得十分利落,将去给宣帝过了目,便要带回中书省。宣帝着人送他出去,又问朱煊:“老人多怕亲人离散,可要朕亲自与国丈说明此事?”  
朱煊摇头道:“不必,我家都是武人,长年在边关,哪会怕一时分离?使团中安全不过,阿恒父母与我父亲都不会有什么不满。不过……”他忽然微微一笑:“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我入宫后一直不曾正式见过家人,倒想叫七郎陪我一同回去看看。”  
自打吐蕃谋反,朱煊亲率大军出城迎敌,满朝上下就无人不知他的身份了,就算带他归宁一趟也不算什么大事。宣帝倒也不觉为难,叫人来拿了宫外的衣衫,与朱煊各自更衣,乘车出了宫。  
朱家对这道圣旨并无丝毫推却之意,何恒本人更是跃跃欲试,恨不能明天就出了长安,去那些名字都没听过的异国游玩。朱煊中途便抓着弟弟避了席,朱氏族老都如不曾见着一般,依礼接待宣帝。  
朱家并没有接驾的准备,因此朱煊收拾过弟弟便向长辈请辞,带着宣帝回宫。车里倒是宽敞舒适得很,朱煊怕宣帝奔波得太过劳累,便将他按在自家腿上,倚着车壁悠然道:“当初我还答应你办一场比得上小凤郎君的宴会,可又想了想,办宴席总不能不请他们,请来他们,有些事我做着又不方便……七郎说是不是?”  
宣帝只作听不懂,问他:“你家离大正殿也并不近,以前上朝时想来十分辛苦吧?”  
朱煊抚着他的嘴唇道:“我亲近七郎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又何须顾左右而言他?你留我在宫里又不是摆设,最要紧的不就是要我喂得饱你么?”  
宣帝紧闭着嘴,沉默地重下了双眼。朱煊也不强求,手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掀开车帘看外头景色。走了一阵,他忽然向车辕处高声叫停,待那车稳稳停下,便拉着宣帝下车。  
他们停车之处竟是在一处极乱的市集之中。宣帝听着四下里喝卖声,看着眼前来往如织的人流,心下疑惑,特地问他:“这里都是些平民百姓,又没有什么有名的店铺,不过是寻常集市,有什么可来的?”  
朱煊拉着他向一旁走去,边走边说:“这里虽无名,但街边有一家馄饨做得极好,我少年时常来这里吃。难得出宫一回,又不急着做什么,咱们还是先去吃些东西。”他前面说得到还正经,后头满含深意地笑了起来,在宣帝耳边低声说道:“总要喂饱了你上头这张嘴,才好再喂下头那张。”  
宣帝心头一颤,盘算着入宫之后是否该将国丈直接请进会宁宫护驾。然而朱煊拉着他脚步不停,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家卖馄饨的小摊上。外间小民皆是一日二餐,此时早已过了申时,摊上人并不多,朱煊便点了两碗,热腾腾连着汤水一起端到了宣帝面前。  
那汤的确鲜美异常,才放到桌上,一股浓郁的羊肉香气便飘进了宣帝鼻间。碗中浓白如乳的汤汁里浮着几只剔透玲珑的馄饨,皮已煮得透明,半露出粉红的肉馅,上头还点缀着点点碧绿菜叶。  
宣帝舀了一勺汤喝下,便觉着一点鲜香之气从舌尖蔓延开来,满口馀香,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又舀了一只小小的馄饨,一口咬下,滑润的皮和柔韧的馅和在一起,鲜美得令人几乎连舌头一起咽下去。  
这味道虽不及宫中之物精致,却更鲜活、更有生气,热腾腾直暖到人心底去。宣帝又喝了口浓稠的汤汁,抬头看向朱煊,却见他正温存地看着自己,便向他笑了笑:“阿煊如何找到这样好的摊子,我当年却不曾尝过这样的小吃。”  
朱煊也吃了口馄饨,颇为感慨地说道:“你在外头才住了几个月,何况那时我也不敢正大光明去见你。反而是后来你当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人,又将话咽了回去,替宣帝介绍道:“这家馄饨的汤和别人家不同,是用胎羊与肥羊肉一同炖成,不只美味,还有滋补的效果。我看七郎成亲之后便一直忙得很——”  
他的声音故意拖长,其中含意不言而喻。宣帝只作不闻,埋头吃着馄饨,一口口饮下略嫌烫口的汤,直吃得鼻尖上都挂了亮晶晶的汗珠。待他抬起头来,朱煊便掏出手帕递给他拭面,随手将钱撒在空碗中,带着宣帝顺着街边慢慢游逛。  
街上吃食与精巧之器极多,两人就如普通百姓般悠然步行,直逛到天色擦黑,才带着一堆精巧却不大值钱的小玩意儿回了宫。宣帝先下了车,让王义带人收了新买的那些东西,又叫人送朱煊回宫。朱煊却随着他一同走进了会宁宫中,双臂环胸倚在殿门上:“七郎今日不是答应临幸坤宁宫么?怎么倒不肯去了?罢,反正我宫中有父母在,不及此处清静方便,还是我留下来侍寝的好。”  
宣帝尴尬地扫了一眼周围如木柱一般的内侍宫女,那些人便自觉地向外退去,行动一致不说,竟还都无声息,若非宣帝一直盯着他们,真不能知道他们何时退下的。朱煊已大步走到香炉边,闻着其中香气道:“我虽然不及凤学士那般巧思,能为七郎弄出什么曲水流殇,但这殿中香氛袅袅,殿角摆了冰盆降温,比外头烈日下晒着却强得多了不是?”  
他侧过头来看着宣帝,忽然说道:“七郎站在锦绣堆中,真如画中人一般。你当初为我画的画我还留着,今日我也为你画一幅画,抵那场宴会如何?”  
宣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画过画,面上神色不动,心中搜肠刮肚地想了起来。还未想出结果,却见朱煊已在桌上寻出笔墨,调了一盘颜料,正在那里剪烛心。宣帝心中感动,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道:“天色已晚,画画要伤眼睛的,明日天亮时你再画就是,朕也不急着要。”  
朱煊用力一扯,便将宣帝带到自己怀中,手指抚上他微尖的下颏:“七郎虽不急,我却是急的,明日我倒是有时间,你却还要议政,哪能在这儿给我画呢?”  
宣帝倒没听出他言中隐藏之意,只抓着他的手,宠溺地笑了笑:“朕给你画自然也行,只是朕画得不大好,你不要笑话才是。”  
朱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握着他的手道:“七郎画得极好,我深知之。不过今日这画是我画与你的,不消你动手,只要你乖乖躺在这儿等我画完就好。”  
他抽出宣帝衣带,一下子拉开下裳与亵衣,从桌上拿起蘸满颜料的画笔,浓墨重彩,一笔勾在了煊帝小腹处。  
这几下动作兔起鹘落,直到冰凉湿润的笔尖落在身上,宣帝才反应过来,身子瑟缩了一下,用力扭开,在身上拖出一道墨线来。朱煊一手紧揽住他,将毛笔含在口中,将身下已见苏醒之势抵在他身上,满含深意地笑道:“七郎不喜欢这笔么?那待会儿我用下面这只笔蘸了墨画在你身上可好?”  
宣帝挣不开他的怀抱,身上倒是出了一层汗,心头咚咚跳动,连连摇头道:“不可,朕明日……朕可如何见人……”朱煊笑道:“除了后宫之人,谁还能见到龙体?若是后宫之人,见见也不怕什么,七郎身上这些红梅,我不也安之若素么。”  
他一面调笑,一面将宣帝身上衣物扯开,露出遍布吻痕的白皙肌肤。身上那些斑斑点点越看越是碍眼,朱煊便用衣裳将宣帝双臂束在身后,伏身将他压在椅上,一手取下口中墨笔,顺着那条墨线画了起来。  
他画技也不俗,寥寥几笔竟画出山水韵味。随着那支笔的不停游走,宣帝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减弱,身上颤动得却越发厉害,而腿间那一直若有似无地被朱煊衣袖手腕扫到之处,已然不甘寂寞地成长起来。  
97、后攻·真乱传  
画画并非能一蹴而就的事,朱煊极有耐心地调色、研磨,不时还要换笔,在细腻温软,不易洇色的画布上描绘着各色图案。殿内自有冰块降温,身上的颜料湿润冰凉,将宣帝肌肤上的温度不停降下,然而体内的热浪却翻涌不休,烧得他口干舌燥,那一声“住手”怎么也喊不出来。  
朱煊画过一片山水,便将笔撂在笔架上,轻抚着宣帝染满红晕的脸颊夸赞道:“七郎肌肤细腻如绢,正宜作画。我若不好生画出一副大作,也对不住七郎这么配合着任由我画了。”  
宣帝脸红耳热,心跳更快了几分,低头看着腹上那片金碧山水——若非是画在他自己身上,宣帝自是不吝赞一声画得好,可眼下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反倒狠狠骂道:“你闹够了吧!还不快放开朕,真是……成什么体统!”  
朱煊仍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调着颜料,浑不在意宣帝的怒气:“七郎怕什么,反正这宫里没人记起居注,那些外臣也不敢掀你的衣裳。”他拿小毫蘸了金粉,回头在宣帝胸前抹了一道,盯着立在山水间那座肉红色的奇峰低低笑了起来:“何况七郎这里不是也喜欢得很?我可看不出它有一丝不乐意的模样。”  
他跪在宣帝双腿之间,细巧的笔尖已落至自己想要作画之处,一笔抹下,便听到头上传来一声细弱的抽气声。朱煊自己也有些气血翻腾,自己作画之处下方,那微微翕张的红润入口如磁铁一般吸着他的眼睛,叫他恨不能撂下笔一试其中滋味。  
然而他毕竟是军人出身,惯于约束自己,做事更是有始有终,无论多么急切,都还是忍耐下来,只抬起头来看了宣帝一眼:“我要画了,七郎可别乱动,若是画坏了,还要洗掉重画,我怕你这里的东西已给了旁人太多,一会儿撑不起我要的画布来。”  
这话说得极是羞人,宣帝喉间“呜”了一声,闭上眼不敢再看下方景象。可越是闭着眼,身上每一分每一寸的细微感受都传到他脑中,鲜明得像把那感觉放大了无数倍。笔尖那湿润轻柔的感觉也和在下头托着的粗糙手指完全不同……  
朱煊的画画得十分精细,从下一点点向上盘绕着勾画龙身,点染鳞片,将手中龙茎上下不停摆弄着,再加上笔尖时轻时重的力道刺激,比平时有意的挑逗更加刻骨。  
一条龙还未画过半儿,宣帝便已觉着体内那道邪火无法忍耐,盼着朱煊能更深入地、更周到地满足自己。他伏下身子,脸颊蹭在朱煊头顶,低声恳求道:“阿煊,朕受不住,朕想要你……你别这样……”他背后的手已绞在一起,把龙袍抓破了数处,双腿也不知不觉夹在了朱煊身上,咬着嘴唇仰制住几乎涌上唇边的呻吟。  
朱煊抬起头来吻住他,手中的笔也落到了龙椅上,弹起来重又落到地上。宣帝涸辙之鱼一般极力吸吮着朱煊口中的津液,一刻也不肯离开他,身子尽力倾过去,恨不能将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朱煊双手扶住宣帝的肩头,尽力拉开两人的距离,气喘吁吁地说道:“七郎若是非要不可的话,那咱们等会儿再接着画?”  
宣帝下意识摇着头,目中却满含情致,哪有一丝拒绝的意思。朱煊也早忍得难受,一把抄起他就要去龙床上行事。抱起宣帝之后,他不期然又看见那副自己刚画好的风景和半条盘绕在朱红柱身上的金龙,略想了想,又坐到龙椅上,将宣帝背对自己架在了腿上。  
宣帝双手来回扽着衣袖,将后背压在朱煊身上,扭过头来叫他替自己解开这束缚。朱煊却耐心地拢住他的双臂,将下巴压在他肩头,细细劝道:“七郎且看你身上这画,若是咱们肌肤相偎,这半天不就白画了么?我倒是不怕重画一回,可是每做一回就要重画,这一夜可怎么画得完呢?”  
宣帝怒道:“你还想画几回!你……”  
身下紧紧贴着的阳物终于让宣帝发不出声了。朱煊慢慢整理衣物,手指顺着臀缝向内摸索,终于碰到了微微湿润的龙庭。他抬着宣帝的下巴,亲昵地说道:“七郎既不肯让我在外头多话,那就在里头画吧?”  
他将宣帝两腿拉开架在扶手上,握着他的腿从下方缓缓迎上,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细腻缓慢。宣帝几乎是贪婪地吞食着进入体内的那件物事,然而体内更深处却还是一片空虚,无法被满足。朱煊的动作实在太慢,太令人不耐,宣帝扭动身躯摆脱他的钳制,用力坐了下去。  
一身体重尽数压在那方寸之间,叫两人亲近的速度快了许多,而腹中之物顶到的地方也深得令宣帝都有些后悔。他垂下头喘息了一阵,才慢慢适应了那种彻底而深入的贯穿,眨去了眼前水雾,低声叫道:“阿煊……”  
朱煊紧紧抓着他,哑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我自然能叫你只凭着后面就满足的,七郎放心就是。”  
宣帝哪里放心得下来,他只觉着朱煊做得颇不够卖力,简直是存心折磨他,就算说着如何让他满足,也不过是将那东西在他腹中碾磨转动,偶尔浅浅律动几下,全无从前几乎要把他从里头翻过来的狂热。宣帝又叫他快些抽递,却不得回应,只得自己用力夹着体内之物,尽力体会肉身相接的快感,更忍不住要扯开身后衣物,去碰那久未正式被人爱抚的龙茎。  
朱煊从背后摸着他汗湿的额头道:“七郎这是着急了么?罢了,我是体恤你才慢些来,若叫你难受,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小心地调整姿势,将宣帝的双臂放开,要他跪坐在自己身上,慢慢上下挪动,两人一上一下互相配合,不时故意在他离开时按着他深深坐下。这样的姿势却比平日更能深入交流,他紧抓着宣帝腰身,还小心地顾着不要碰到方才画好的画,按着早已深深烙入脑海中的方位,一下下驰骋在那片熟悉的深谷中。  
宣帝每回忍不住要去碰亟待人抚慰的龙茎,都会被朱煊抓住手,然后狠狠惩罚。朱煊从后头钳制着他,却还是探手到龙茎上,抚上了未曾画上金龙之处:“七郎只是性急,我又不是不想叫你快活,只是咱们还要把这条龙画完,你下手没分寸可怎么好?”  
他轻咬着宣帝的耳垂,手指灵巧地在蕈头上爱抚骚刮,将宣帝体内积蓄已久的欢娱引导至他手指所抚之处,化作一股热流喷涌出去。宣帝脑中一片空白,僵硬地坐在他身上,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待得重新清醒过来,便见朱煊握着他软垂之处,用指尖擦净上头沾着的一星白浊,调笑道:“七郎这里面的蓄积倒还不少,看来这几日休养得还不错。这么看来,倒真还可以再画两回。”  
宣帝低声骂了一声,回过头抬手揽住朱煊的颈项,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朱煊摸着微微见血的下唇,苦笑一声,将宣帝压到面前御案上,更卖力地递送几下,终于泄在他体内。  
看着宣帝无力地伏在桌上喘息,朱煊心中之欲却似完全无法息止,将宣帝的龙茎握在手中,又从桌上拿起支笔,蘸了金粉继续描了起来。这回他却并不急着画什么,只是一层层细涂正面的鳞片,挑起宣帝再战一场的性致。  
这条金龙虽比之前的山水画小得多,却足足画了四五回才画成。朱煊亲自拿来镜子照着,让宣帝看到自己身上那条活灵活现、威风凛凛的金龙。他半跪在地上,托着金龙对宣帝说道:“我家七郎便如此龙,但得有我相扶,便能直入云霄。”  
宣帝虽然觉着这龙画在身上甚是不合理法,却也对他的话十分感动,捧镜自窥良久,才拉起了朱煊:“朕当初曾说过永不负你,当中虽然有些差池,不过如今你我总算好好的在一起了。你是要放马天下的人,这些日子在宫中确实受委屈了,明日朕便重封你为大将军,你还是多去兵部为朕坐镇吧。”  
朱煊握着他的手笑道:“七郎这是怕我闲了,总要把精力用在你身上么?可惜如今天下无仗可打,我在兵部晃荡那么一会儿,怕是消遣不了什么。”见宣帝脸色有些尴尬,他便放下镜子,将人重新抱起:“走吧,我帮你更衣,一会儿七郎还要在朝上为我授职呢。”  
朱煊回归在朝中并未引起任何动静,众臣早都心照不宣,只当这是宣帝遣朱恒出使后对朱家的补偿。  
宣帝无意把后宫的事宣诸朝上,为朱煊授了金印后便高踞宝座之上,看着满朝精干忠诚的臣子,更看着自己博学多闻,聪敏贤德的皇后与三位爱妃。有他这样的天子,有朝上这些忠勇能干的臣子,何愁天下不定,何愁四夷不宾?  
宣帝含笑看着外头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中也似随着天光一起明亮起来。立德、立功、立言他已做到了两样,唯有立言一事,可从今开始做矣。待到百年之后,他也该如前朝名君一般名留青史,而他这几位后妃也不会因以男子之身侍君而被后世嘲笑……  
他将目光从殿外拉了回来,向着阶下群臣淡然开口:“朕已立下万古未有之功业,如今便要著万古未有之书,并记一朝之事,令后人皆知朕朝中有名臣骁将,勿令千载后人以我等为平庸之辈!”  
满朝应喏。数十年后,遂有《宣朝书》行于天下。  
“初,宣帝为明帝第七子,成帝之弟,封临川王。元初元年,成帝丧于后妃逆乱,无嗣,遂立宣帝。宣帝即位之初即平西戎、百越之乱,通商西域诸国,数遣人下西洋,遂至四海宾服,天下归心。  
——《宣朝书》”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完结

[ 本帖最后由 花腔咏叹调 于 2013-2-4 15: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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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3 大魔王 2013-1-25 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