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totoro-tj

2015-5-13 13:24


接 番外2
真正的道门圈子其实很小,各门各派的传承都有脉络,有些甚至祖上往前数几辈就能攀上关系,再经过近代战乱的板荡,仅存的这些家族门派更是知根知底,谁家有什么本事,只要是圈子里的人都会有所了解,因此有时候根本不用自报家门,手上功夫一露,自然也就清楚你的身世来历。

    崂山姚氏也是如此,非但继承了不少崂山小道术,还有一样“灵视”的独门本领。所谓灵视并不是一种真正的视觉,而是某种类似第六感的特殊能力,一般用于趋吉避凶,寻根问底之类的事情,加之崂山道法本就以诡谲著称,所以这脉姚家子弟也就更加精明谨慎、滑不溜手,算是那种绝不会往麻烦跟前凑的类型。然而眼前这个偷拍撞上人家除祟的,显然跟“谨慎”差的十万八千里远。

    被人戳破了家门,还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姚炜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嘿嘿一笑:“人各有志嘛,又不是每一个姚家人都要老老实实守着祖训。曾哥你不也是,三僚曾氏,哪有客串捉妖先生的?”

    这话有点欠打,但也戳到了点上,和崂山姚氏相似,三僚六姓在风水圈里无人能敌,却从没什么捉妖除祟的声名,无他,术业有专攻罢了。因此,不论是他这个兼职私家侦探的崂山姚,还是对面那个兼职捉鬼降祟的三僚曾,都是不务正业的典型。

    眼看对方眉毛一挑,像是不耐烦他的油嘴滑舌,姚炜赶紧赔着笑凑了过去,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姚炜,的确是崂山姚家的人,这次实在是误打误撞,虽然咱道法不怎么能行,但是其他本事还是有点的,是说下来要怎么办呢?”

    曾静轩瞥了他一眼,抬脚朝卧室走去。这会儿阳台的玻璃已经碎了一地,估计报警器响的时间也不短了,高档别墅区的安保系统向来牢靠,刚才的动静可不算小,再过几分钟,别说是保安,恐怕警察都要到了。快步走到床边,曾静轩弯下腰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位,轻轻吁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姚炜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会儿才有功夫注意躺在床上的那位,原本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此刻已经没了人形,摊在床上的躯体膨胀了起码有两倍,淤肿的面部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几道坚实的束缚带把人固定在了床板上,半遮的病号服下,是一个类似人面疮的巨大脓包,虽然泛着脓血,但是口鼻眉眼都清晰可见,简直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胎咒了吧?姚炜啧了一声,果真只除掉厉鬼还远远不够,还必须找到那疯女人的尸体才行。

    另一边,曾静轩已经放下了电话,转头对他说道:“人很快就来,今晚就在这边住一夜,明早直接出发。”

    这是答应过的事情,姚炜耸了耸肩,也没推脱。几分钟后人就赶了过来,并不是直系的宋家子弟,而是那位受害者的大哥,宋市长的大舅子雷睿。看到屋里的朱砂阵、碎玻璃和头破血流的死猫,这位大舅子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曾先生,这事情算是处理完了吗?我看梓荃身上那个疮还没下去的样子。”

    “诅咒雷女士的恶魂已经除掉了,但是还要把那人的尸体找出来,火化之后用骨灰敷在伤口之上,不到三天就能收口复原。”曾静轩答的十分稳健,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说起了。

    看到对方这副神态自若的表情,雷睿莫名松了口气,又瞥了眼杵在一边的大胡子陌生人,试探着问道:“那这位先生是……”

    “是我找来的帮手,姓姚。今晚也亏得他帮了大忙,才顺利解决恶魂,明天还要跟我一起去找尸体。”曾静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似乎姚炜真是他请来的一样。

    姚炜也不客气,直接伸出手跟雷睿打了个招呼:“曾哥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雷先生不用担心,明天我们一定会办妥的。”

    有了这么打保票的话,雷睿终于放下了心,又小心翼翼的跟曾静轩攀谈起来。站在一边,姚炜倒也看的津津有味,那位三僚村出来的帅哥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冷淡的态度,反而表现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矜持,相当会引领话题,也能端得住架子,弄得那姓雷的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估计早就打出了名号,才会得到这种大师级别的待遇,不过想来也是,又有本事又会做人,还有这么副出众相貌,这位曾先生还真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跟着雷睿来的还有不少护理人员,各种医疗设备不要钱似得往雷女士身上捣腾,折腾到这时候也快半夜了,姚炜眼瞅着没自己什么事,就跑侧卧睡觉去了,别说,有钱人家的床垫睡起来就是不一样,他几乎是合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姚炜就被一个声音吵醒了:“该上路了。”

    挣扎着撑开眼皮,姚大胡子十分无奈的看向站在床边的那人:“大哥,这才五点不到吧?能让人多睡会儿吗。”

    “雷女士撑不过两天了。”曾静轩撂下这话,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看着那条远去的背影,姚炜深深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囫囵吃了顿早饭,两人就出了别墅区大门,看着远方还昏沉阴暗的山头,姚炜啧了一声:“这附近真没有类似聚阴池的地方吗?这么找起来,腿恐怕都要跑断了。”

    这话的意思两人都清楚,昨天的真身厉鬼并不正常,才死去几天就能化作真身,除了自己怨气太重外,埋尸的环境也很重要,那可不是单纯丧位就能造成的,必须是聚阴池、乱葬岗之类的极阴之地才能催发,然而这附近就是个小山丘,没有什么特殊的地理环境,根本毫无头绪。而两人也实在不善于预测推算,曾静轩的风水堪舆术虽然不弱,但是寻龙点穴的功底就差多了,算是精于阵法的技术型风水师,而姚炜的灵视管用是管用,但是范围比较狭窄,在一两里内还好使,隔着个几公里根本就使不上用处,所以两人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定位了方向才好。

    这会儿曾静轩又恢复了昨天那种近乎冷淡的态度,直接拿出一个罗盘,仔细看过天星和刻度,朝一边指了指:“昨晚厉魂是从正南方过来的,先去山那边看看吧。”

    姚炜摸了摸颔下的胡子,倒也没有反驳,跟在对方身后向不远处的小山走去。其实两人的处境真有些尴尬,自己昨晚的确坏了对方的布局,也弄得险象环生,惹出了不少乱子,但是相对的,如果自己昨晚不到,情况也未必会好,毕竟是出乎意料的真身厉鬼,原本布下的引魂阵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这本来就是个机缘巧合的事情,以曾静轩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圆滑性格,应该不至于对他这么冷淡才是,偏偏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人就变成了闭口葫芦,也不知道是看不惯自己,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然而被这么对待,姚炜心底却生出了另一份好奇,就像面对一只白羽仙鹤,总是会忍不住凑上去摸上一摸,看看对方是不是真那么孤高骄傲。这的的确确是劣根性,但是如果没这么点劣根性,姚大胡子也不可能跑出来做私家侦探偷拍狂了。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两人的脚程倒是不慢,很快就绕过了山梁,这边姚炜也有印象,是一片农民自栽的果树林和人工鱼塘,现在讲究生态自然了,还打出什么桃花鱼的噱头,说是果园里的花朵落入鱼塘,会使养殖的鱼类带出鲜花的芬芳,肉质更为细嫩肥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首诗里找出的灵感。

    曾静轩似乎也来过这边,并没有太在意前方的果林和鱼塘,只是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手里的罗盘,盘相跟前几天相差无几,是有些阴气征兆,但是并不浓重,很可能只是山阴加水阴造成的正常反应,皱了皱眉,他刚想抬脚往前走,姚炜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这动作太突然,曾静轩眉峰一挑,还没开口,姚炜已经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皱了皱鼻子,不知是闻到了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说道:“树林里不太对。”

    “你感觉到什么了?”曾静轩立刻反应过来,没人知道姚家的灵视到底是如何用的,但是能流传这么多代,必定有些常人不及的本事。

    就像突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条毒蛇,姚炜并没直接说出来,反而犹豫了一下:“鱼塘里可能不对。”

    “这可是私家鱼塘,挖的本来就不深,最近也没传出飘池问题。”曾静轩冷静答道。

    这是最基础的事,如果真有人死在了鱼塘里,一定会很快浮出水面,就算有什么原因浮不出来,尸毒和大量阴气也会造成池塘里的鱼类同时死亡的异状,这样的情况自然不可能瞒过一直在调查的宋家。

    这是足够符合逻辑的回答,然而姚炜没有反驳,只是把目光锁在了身后那人身上。他会信,还是不信?

    曾静轩没有迟疑,抽出被攥住的手,淡淡答道:“过去看看。”

    比他料想的还要干脆。姚炜的眉峰一挑,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咧开了,大步跟在曾静轩身后,一起走进了果林中。

    天还没有大亮,林中的自然也一片幽暗,果树的枝杈并不像槐柏之类那么笔挺,反而七扭八歪、奇形怪状,不知为何,这里的花似乎比山上开的要晚,大部分树枝都光秃秃的,更显出几分枯槁森然。树林里相当的安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只有鱼群在水塘里游动的动静,偶尔冒出几声“哗啦”水响。

    走在这样的树林中,两人的精神当然高度紧张,曾静轩这时也不低头看罗盘了,只是用手感受着指针的晃动,两眼不住在四周巡视,姚炜则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水池中,想要探明危险感究竟从何而来。

    这片果园也不算小,三个大大的水塘呈三角形矗立在果园正中,就像某种天然的阵势……等等,曾静轩猛然停下了脚步,又仔细看了看果园,别说,这布局还真有点像三阳阵,只是周遭的树木逆转了阳阵的走向,形成了一片微弱的阴气漩涡,难怪他手里的罗盘会抖个不停。不过因为是偶然形成的,这里的阴气并不旺盛,更不可能孕养出真身厉鬼,难不成是水塘阻隔了阴气?

    水这种东西最为奇特,既能引导阴气,也能隔绝阴气,只看布阵时用了什么手法。这个鱼塘建的虽然没什么特色,却也可能正巧压在了什么上面,阻隔了阴气泄露,加上池水的孕养和活鱼的生气掩盖,就造成了一种天然屏障。想到这里,曾静轩毫不迟疑,快步向前面那个鱼塘走去,然而正在此时,他身边突然发出“哗啦”一声轻响,一条湿漉漉的藤蔓悄然探出了水面,猛地缠住了他的脚踝。这下来的出其不意,曾静轩身形一歪,直接栽进了水里。

    另一边,盯着水池里的鱼群,姚炜慢慢皱起了眉头,这实在有些古怪,明明天还没亮,鱼群为什么像是到了喂食时间一样骚动了起来,大部分都浮在池塘表面,就像被某种东西驱赶一样。可是这种人工鱼塘才有多深?两三米就到顶了吧,能藏得住什么让鱼群骚动的东西?

    正想着,他的心猛然一揪,回过头来,只见不远处,曾静轩身形已经歪斜,直直栽进了水塘之中。毫不迟疑,姚炜拔腿就朝那边冲去。

灵视刚有警兆,人就已经落水,这当然不会是简单的失足,而是刚刚让鱼群骚动的东西出手了,姚炜哪里还敢犹豫,拔腿就朝前冲去,幸亏鱼塘不是很深,只要曾静轩能抵挡一会儿,他应该就能找到邪祟的根源。

    然而想是这么想,几步冲到池边后,姚炜立刻发现情况不对,这毫无章法的挣扎哪里像跟邪祟缠斗的样子,分明是溺水了!姓曾的不是属仙鹤的吗,见鬼的怎么不会水?!没时间细想,姚炜一个猛子扎进池中!

    本来就是养鱼的鱼塘,清澈度可想而知,一头冲进满含腥味的青绿色池水中,姚炜只觉得眼前一暗,视线立马变得模糊起来,那个挣扎的身影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姿势有些别扭,像是被缠住了腿,在他正下方,一团黑影张牙舞爪蠕动着,宛如狰狞活物。

    辨明情况,姚炜双腿一蹬冲了过去,从背后贴上,双手环在曾静轩胸前,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对方的反击,也不知是面对怪物紧张过度,还是溺水者的自然反应,他的手臂挥舞起来,毫无防备之下,姚炜脸上重重挨了一肘,痛得牙都龇起来了,却依旧没有松手,用力一托,把对方的脑袋托出了水面。

    用手撑着曾静轩的下颌,姚炜在他耳边飞快说道:“深呼吸,别乱动,我下去帮你解开。”

    可能是呼吸到了空气,曾静轩显然冷静了些,手臂不再无意识乱摆,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姚炜立刻松开手,向水下窜去。这时他已经看清了缠在曾静轩腿上的到底是什么,那是条黑色的藤蔓,窄而韧,大概手指粗细,光溜溜如同绳索,伸手一扯,那玩意非但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又从下方伸出了两条枝蔓,像是要把姚炜也一起拖下去。

    这尼玛还真有意识!根本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姚炜手上一翻,摸出了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随手沿着指尖一划,刀刃沾血,用力向下砍去。不管这东西是啥,肯定都是阴邪之物,所以才会用溺毙法,而不是在人身上钻几个血窟窿出来,水下虽然没法使用道法,但是人血中拥有的阳气还是有一拼之力。

    果不其然,刀刃加身,那藤子一抖,松开了曾静轩的小腿,却仍不死心,想要再次缠上两人,姚炜却已经撒出一把黄豆,化成一堆游鱼缠住了对方,伸手撑住曾静轩的肩膀,奋力向岸边游去。几米的距离,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岸上,姚炜一用力,把曾静轩也带了上来,伸手在对方后背一拍,只听“咔”的一声,曾静轩口中立刻喷出一滩污水,猛烈咳嗽了起来。

    眼看脱离了险境,姚炜却不敢怠慢,水下的豆鱼已经被绞杀干净,他伸手在岸边的旅行包里一摸,一枚小小的阳燧镜就握在了手中,这也是崂山道法里常用到的东西,一般是用来聚焦日光,补足阳气,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攻击的利器!

    随着手上的动作,初升的晨光通过镜面折射在了水塘之上,已经伸出水面的藤蔓像是被火燎到一样,嗖的一下沉入了水底,刚才还发狂的鱼群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水面无波,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姚炜的心脏这才落回原位,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曾静轩还半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个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散乱不堪,还往下滴着水珠,连睫毛上都挂了些水痕,让那张白的惊人的俊脸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明明自己也是个落汤鸡模样,姚炜的心跳却莫名加快了些,伸手就想把人扶起来,然而曾静轩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也没有去擦脸上的水痕,而是直直看向鱼塘,吐出了两个字:“墓藤。”

    姚炜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没错,刚刚那玩意的确像是一种守墓用的墓藤。在古代,防盗墓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在墓周围布置危险的动物或者植物也是达官贵人们常用的手段,其中动物多是蛇虫,而植物则是一种名唤“尸藤”的东西,这玩意聚阴而生、万载不亡,平时埋在地下只是一截干瘪的枯藤,然而一旦遇上尸气就会立刻复活发作。因此常被埋在人殉的墓室前,一旦有人挖开了殉葬坑,假死的藤蔓立刻就会暴起,入侵的盗墓贼自然一个都逃不脱了。

    这鱼塘里的应该也是如此,估计是不小心挖到了某处墓穴上方,墓中的尸气被水池盖住,墓藤虽然有水滋养,活了过来,但是一直在池底相安无事,直到那疯女人自杀跳入池中,尸气激发了墓藤,直接把尸体裹了进去,两者相辅相成,再加上逆转的三阳大阵,渐渐就成了气候,他们两个天还没亮就来到鱼塘边晃荡,自然被当做了攻击目标。

    然而姚炜只是想明白了,曾静轩却已经费力的撑起身,走向正前方的桃树,伸手在树干上一摸,就冲还愣在一旁的姚炜伸出手:“刀借我用一下。”

    这是想出办法了?姚炜有些发怔,把手里的小刀递了过去,曾静轩接过刀,仔细在树皮上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三阳阵的阵符就出现在树皮之上,确定无误后,曾静轩倒转刀锋在食指上一划。

    “嗳!”姚炜想要阻拦,他手上的伤口还没凝呢,总能再挤出点血来,然而曾静轩已经把指尖精血涂在了符上,转身又向另一侧的鱼塘走去,还是一样的阵符,一样的精血激发,姚炜渐渐看出了名堂,这是要纠正眼前这个天然三阳阵,由逆转正,利用阵法困住池中的墓藤,只要墓藤老实了,等到正午时分再用点工具,绝对能斩草除根,自然也就能拿到那疯女人的尸首了。能瞬间想出这样的办法不奇怪,然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脚步还有些虚浮,那惨白的脸孔也依旧没有恢复,他刚刚差点死掉,却没有丝毫畏惧或退缩,就那么站了起来,干脆利落的施法布阵,想要铲除面前的邪祟。

    三株桃树,三枚阵符,画完了所有,曾静轩低低喘了口气,再次看向姚炜,还没开口,对方就送上了手中捏着的阳燧镜:“要用这个?”

    没料到他反应的如此快,曾静轩微微一怔,笑了出来:“没错。”

    这是姚炜第一次见到他笑,虽然浑身狼狈,面色青白,但是他身上的气度没有任何折损,反而变得生动起来,如同劲风暴雨也无法摧垮的劲松翠竹,看着那笔挺的身姿,姚炜突然觉得有点不能好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油然而生,他想把这幕拍摄下来,偷偷藏进相册之中。

    曾静轩并没有发觉对方的不妥,只是接过阳燧,走到了鱼塘正中,把镜子往地上一放,天光从头顶投入镜面,如同开启了什么机关,三棵桃树上的阵符同时燃烧了起来,随即,起风了,在鱼塘正中,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呼的一声直冲天际,在这狂风之中,所有桃树都开始震颤,那些将开未开的花瓣齐齐飘落,如同碎雪撒向半空。

    花瓣扶摇,晨光初升,水露在光线的折射下变得耀眼夺目,如同带上了一层朦胧光晕,姚炜咽了口唾液,有些艰难的开口:“轩哥,这就好了?”

    没留意到对方称呼的变化,曾静轩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湿法,笑道:“应该没问题了,等我给雷睿打个电话,派人来把水池抽干吧。”

    姚炜却好像有些走神,刚才那一下,他才注意到曾静轩左手的无名指上竟然带着枚戒指,简简单单的金色指环,却让他心头一沉,不由脱口而出:“轩哥,你已经结婚了?”

    曾静轩显然没料到这个,掩饰似的垂下了手,飞快答道:“不是我的。”

    他问的是婚姻情况,曾静轩却回答戒指的归属,这是十足的答非所问,也是极为拙劣的闪躲,姚炜却没有追问,反而呵呵一笑,岔开了话题:“这下雷家和宋家都该满意了吧,不过我看宋小姐那位未婚夫也不是个东西,要我去找点黑料吗?”

    像是松了口气,曾静轩又恢复了往常那种略带矜持的姿态,淡淡答道:“你随意。”

    姚炜却毫不在意对方想要拉开距离的模样,乐呵呵凑了过去:“不过轩哥,你这阵法也够霸道的啊,三僚村原来还擅长这个?”

    这时才发现对方称呼不对,曾静轩皱了皱眉:“我们年龄相差应该不大,叫我名字就好。”

    姚炜咳了一声:“那啥,轩哥,我只是留了把胡子,年龄真不大啊。”

    闻言曾静轩眉头一皱:“你今年几岁?”

    “本命年,24岁,轩哥你呢?”

    “……比你大十岁。”

    “什么!”这下姚炜是震惊到了,不过旋即又堆起谄媚的笑容,“难怪雷家这么敬重轩哥你,咳,现在我这么叫没问题了吧?”

    眼瞅着对方这副牛皮糖样子,曾静轩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转头向着宋家别墅走去。

    &&&

    回忆涌上心头,病房里静了片刻,曾静轩却慢慢敛起了嘴角的笑意,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突然看上我?会这么穷追不舍?会一厢情愿哪怕性命都怕诸脑后……曾静轩猜不透原因,他和姚炜相识的突然,生活也罕少交集,可是那小子硬是追在后面,这么一路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姚炜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没了那把胡子,他的脸显得年轻了许多,虽然唇边也有了笑纹,却依旧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眨了眨眼,他笑着说道:“当然是因为轩哥你长得帅啊。”

    这答案简直轻浮的让人想揍,曾静轩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那现在,恐怕比不过你了。”

    一场大战,他催发了七处要穴,折损的又何止是寿数,如今,他的两鬓已然斑白,就连那种由内自外生发的气度都黯然了许多,当年没人能看出他过了三十,而现在,他已年过不惑。

    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已经要后悔自己说错了话,然而姚炜却大大方方伸出了手,捞住了对方的手指:“年轻的时候当然容易被美色所迷,现在年龄大了,就该找个不那么招摇的好好过日子嘛,轩哥你看我如何,美色多少还有点,钱也存了不少,人又老实可靠,正适合居家过日子。”

    这种臭不要脸的自吹自擂,曾静轩这些年已经听过不知多少,这次难得没有皱眉,反而轻轻一笑:“听起来怎么像是我赚到了?”

    姚炜两眼都亮了,如果不是肋骨还没好,这时说不好都要起身扑上来了,然而这货也是个知道卖乖的,手上立刻一紧:“别,赚到的肯定是我,轩哥你这是……你这是……”

    曾静轩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淡淡说道:“不知还有没有20年,慢慢过吧。”

    这话顿时让姚炜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激动,手指已经抚上了对方的无名指,那里带着的指环消失不见了,只有一片空白,像是等着人重新占据那里:“等我出院,咱们去买对戒指,咱们的戒指,好好带上,我就算是把你套牢了!”

    这话实在是有点蠢不可及,然而曾静轩笑了,笑着答道:“好。”

    说完,他慢慢站起了什么,走到病床边,弯腰在对方唇上落下了一吻,很轻,如同飞羽飘过。姚炜的心跳立刻快了起来,也不顾胸口的疼痛了,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轩哥,你这可不够还账的,再加点利息吧……”

    他的声音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急切,曾静轩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单手撑在对方床头,再次吻了下去。

    一个姚炜期待的,那种吻。

    一吻过后,姚炜的呼吸还没平复,却突然笑了起来:“轩哥,这辈子,我的灵视只失效过一次,就是初见你那次,一头栽进了祸事之中,不过现在想想,那次的确没错,恐怕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了。”

    没有规避可能的危险,就那么一头撞了进去,心跳加速,浑身战栗,却也激动的不能自持。姚炜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最终,他没有选错。

    曾静轩唇角一挑:“好好的天赋,让你荒废在了这上面……”

    他的话没有能说完,显然有人更乐意把唇舌用在其他事上。他们已经浪费了太长时间,容不得再次消磨。

    病房外,天高云淡,月光莹莹,想来明天,也会是个晴朗的日子。

    番外2完

番外3 百家佛
日头初升,天边的淡月尚未落下,四下一片寂静,连小区里晨练的大妈大爷们都还没起床,卧室的阳台外传来一阵哗哗水响,只见在水盆里睡了一宿的乌龟老爷慢吞吞沿着斜坡爬了出来,也不急着出门,而是一步一挪的爬到了门边放着干布上,那是块专门给宠物洗澡用的吸水毛巾,不一会儿布料就把乌龟壳上的水迹吸的一干二净,它抬起前脚晃了晃,似乎确认脚上没水了,才慢吞吞的往一旁的龟粮碗爬去。

    碗里当然还有余粮,黑乎乎一大坨,还是最高档的天然龟粮,可是老爷支愣着脖子瞅了半天也没下嘴的意思,反而慢吞吞转过了脖子,往自己的龟壳上看去。如今裂开的龟壳已经脱落了一大半,新长出的壳子明显大了一圈,褐红发亮,很是好看,然而有了这些新壳子的比较,周遭那些还未褪干净的老壳子就显得愈发凄凉,跟黏在背上的狗皮膏药一样。扭着脖子左右看了一圈,乌龟老爷气哼哼的用爪子挠开了门,吭哧吭哧冲着床铺爬去。

    卧室里如今也静悄悄一片,床上的两人睡得很熟,几乎填满了大大的实木双人床,高大的床脚对于一只乌龟而言当然是天堑一样的存在,然而老爷却熟门熟路的爬到了床边,“啊呜”一口咬住了垂落在床沿的被单,费力往后拖去。

    这边一动,床上立刻也有了动静,一个人轻轻坐起身,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恋人,就干脆掀开了被子,弯下腰摸了摸老爷的背甲,没有开口,直接下床向厨房走去。他身上并没有穿任何衣物,就这么赤条条的毫无遮掩,但是姿态却意外的坦荡,有一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流畅美感,只不过现如今可没人欣赏这种纯粹的美景,乌龟老爷满意的吐出了床单,大摇大摆跟着那人爬出了卧室。

    打开冰箱,张修齐取出了冷藏室里放着的大虾,熟练的拿到水池边掐头去壳,把白嫩嫩的虾肉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端到了乌龟老爷面前。看到鲜美的虾肉,老爷终于龟心大悦,满意的低下头开始撕咬食物,小天师则默不出声的走进客厅,取过棉签和一个小药瓶,又走回了厨房,蹲下来给乌龟老爷的壳子上药。一般动物吃东西是都不喜欢人打搅,然而老爷实在是个奇葩,边大嚼边把壳子耸到人类手边,偶尔还换换姿势,示意对方别偷懒,好好涂抹隐藏在角落里的缝隙,一顿饭吃完,壳子也收拾停当,老爷张嘴打了个饱嗝,一扭一扭朝客厅的阳台走去,看起来是准备去晒太阳了。

    收好碟子和药水,又看了眼电饭煲上的定时,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张修齐转身朝洗手间走去,昨天睡得有些晚,没来得及冲澡,现在正好洗一洗。

    伴随着哗哗水声,魏阳睁开了眼睛,枕畔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点温暖的热力,阳台门也开了条缝,不出意料又是老爷折腾人了,最近这段时间换壳子,这位龟大爷越发的难伺候,好吃好喝不说,每天还要三遍上药,简直就跟保养高档车一样,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懒洋洋在床上翻了个身,魏阳皱了皱眉,臀|后,腿|间,乃至胸前都粘哒哒的,那些干涸了东西存在感依旧不弱,弄的简直浑身上下都有些不爽,不过昨天……嘿嘿……舔了舔嘴唇,魏阳觉得被榨干了的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了,其实跟他家小天师搞起来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有那什么“双|修”的缘故,每天做都没有肾衰的征兆,反而愈发神清气爽,恨不得能在床上多待些时候,只可惜对方比他讲究太多,也更善于遵从那些道书里东西,也许他该找机会多搞几次昨晚那样的玩法?

    脑袋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隔壁的水声已经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走了出来。魏阳顿时没工夫想那些了,双眼直勾勾锁在了门外那条若隐若现的身影上,只见张修齐□□的走了出来,手里只拿着条浴巾随意擦着头发,手臂抬的很高,水珠顺着发梢肩头滑下,有些滚落在肌肉紧致的腰背,有些则顺着腹肌和人鱼线没入胯|下,景致之美,简直让人心猿意马。没有犹豫,他直接吹了声口哨。

    张修齐立刻扭头看了过来,就算隔着老远,也掩不住那双黑眸中闪出的光芒,他的嘴唇轻轻挑了下,转身向卧室走来。光看背影就够诱人了,更勿论正面,魏阳吞了口唾液,笑着说道:“老爷又折腾人了?”

    “喂过虾了。你再睡会儿吧。”张修齐点了点头,像是没看到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的邀请,随手把浴巾扔在了床头柜上,打开衣柜取出了一套新衣服。

    魏阳顿时轻咳一声,伸手往对方的大腿上摸去:“齐哥,孤枕难眠啊,反正时间还早,再睡会呗~”

    揩油的那只手的确是得逞了,然而张修齐却没有什么意动的样子,反而在穿裤子后,伸手把人翻了个面,摊平在床上,还带着点水汽的手掌直接按到了对方腰上。

    “卧槽,疼疼疼……”段数差太多,魏阳哪有还手的余地,直接趴在床上锤起床来。然而那只手却没有丝毫停顿,平稳的碾过了他的腰背,最后在尾椎那里按了几下,然后用被子一卷,把人包了起来。

    “睡一觉就好。下次要节制点。”张修齐伸手在魏阳头顶摸了摸,那种安慰小孩子的摸法,温热的手掌停在额心,不知怎地,魏阳心里躁动的东西就安静了下来,困意随之涌上,跟只猫似得在对方手上蹭了蹭,他轻笑一声:“那记得8点叫我,咱们还要去聚宝斋那边看看……”

    “嗯。”张修齐没有废话,站起身,又轻巧的穿上了上衣和外套,等着装完毕时,床上那人已经再次陷入了梦乡,他看了一眼睡得无忧无虑的恋人,唇边的笑容似乎又浓了些,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卧室,关上房门,走来到厨房,再次打开冰箱,取出了早餐需要的食材。

  一觉睡到八点,爬起来洗澡吃饭,又跟人腻歪了老半天,魏阳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精神焕发的带着小天师向聚宝斋那边开去。

    连带上次接水瑞集团的活,他们已经有段日子没往聚宝斋这边跑了,刚刚走进门,黑皮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一把勾住了魏阳的肩膀,笑呵呵说道:“阿阳啊,有些日子没来了,之前那事弄得怎么样了?我家七叔还惦念着呢,你小子也真是,都是邻里邻居的,经常来串串门才对嘛……”

    黑皮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脊梁骨那儿有点发麻,扭头一看,张小天师正站在他背后,剑眉微蹙,眼风如刀,这人本来就一张帅脸,气质又冷高的要命,如今再加点表情,威慑力简直都爆棚了。被瞪的一头雾水,黑皮一缩脖子想凑到魏阳耳边小声问问情况,对方已经干咳了一声,把自己从那过界的爪子下摘了出来,人畜无害的一笑:“明哥,您老也不用跟我这儿灌迷汤了,有什么事直说就好,都是老关系了,能帮的忙咱们也绝对不会推脱。”

    有了这句话,黑皮顿时把刚刚嘀咕的东西抛在了脑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实在是最近惹上点麻烦,估计要拜托你们给看看。咳,具体咱们上楼说。”

    跟着人上了楼,魏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窝在椅子里黄毛青年,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洞洞装,发型也更加的“洗剪吹”了些,柳曲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嚼着口香糖,一副无聊透顶的模样。不用解释,魏阳立刻就明白了“麻烦”的缘由,难怪黑皮一副倒霉相,还要跟自己这边套近乎,估计是这位“柳家下一代”又折腾出什么糟心事了吧?

    看到柳曲那副被抽了骨头的坐姿,黑皮嘴角也是一抽,干笑着对魏阳说道:“阿阳啊,这次都是小曲儿他太托大,出了点事情,不太好收拾,想托你们帮忙做个局……”

    “嘁,做什么局啊!”窝在那儿的柳曲先不答应了,啪的一声吹了个响亮的泡泡,“让我说,东西就别卖给他了,咱家又不缺那俩钱,就那傻逼样儿,我还不乐意给他东西呢!”

    “柳曲!”黑皮的额头上都快迸出青筋了,“现在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柳家的招牌砸了你能担当的起吗?”

    这一嗓子吼出来,柳曲哼了一声,倒是不吭气了。黑皮深深叹了口气,请两人落座,慢慢解释起了事情原委。

    是说现今玉雕大师并不算少,但是技巧越高,雕工反而越喜欢走传统路线,不是非常符合新一代富豪的审美情趣,因此柳曲这个标新立异的家伙自然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关注,技巧还是其次,他的选材和创新实在是不少人为之惊叹,再加上柳家这么块老牌的金字招牌,生意倒是不难接。

    有了上次的天龙八部像,柳曲本人也开始对佛雕产生了些兴趣,正好入手了一块难得的精品墨玉,花了足有大半年,他琢磨出了一尊除秽金刚像,因为雕的实在是魄力十足,很快就被一位跟柳家有点关系的藏家买了去,这事如果到这里,不过也就是桩普通买卖,说不好几十年后还能升值,谁知没出半个月,买主竟然找上了门,说佛雕有问题,冲了晦。

    当然,这话不是明着说的,很是弯弯绕绕了一番,黑皮才打听出了问题所在。据说买了佛像回家后,那位桑先生的家宅就出了问题,本来也有点信这个,姓桑的就找了位风水先生给看了看,结果问题就落在了佛像上。风水大师非说这东西破坏了原本的宅气,才会闹出这些幺蛾子来,对方信以为真,就按照先生的嘱咐重新布了风水局,也把佛像锁在了柜子里,谁知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血光之灾,没奈何桑先生只好再找大师给看,却被推三阻四含糊了过去,言下之意就是佛像太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镇住的,需要找原主来解决。

    于是事情就绕了回来,桑先生如今已经心存疑虑,觉得这尊玉雕的用料一定有些问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是又没不敢轻易把佛像送人,连换个位置摆都不行,最后没了办法,那人才婉转的找上门来,希望柳家能把东西“请”回去。

    是“请”,不是“退”。他们连钱都不要,只希望柳家能把事情解决,这举动看起来客套到了极点,但是如果真的把玉雕拿回去,那么不论这家人会不会继续出问题,“柳家的玉雕有古怪”这件事就已经坐定,收藏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真不小,三五个爱好者一传,柳曲以后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玉玩本来就臭讲究多的,摊上个不吉利的名头,谁还敢买他的东西啊。

    弄到这种地步,黑皮也不敢随意动手了,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注意打到了魏阳身上,只有他跟那位张小天师出手把事情化解了,柳曲才能彻底从事情里脱出身来。

    听黑皮这么仔仔细细把话说完,魏阳轻轻唔了一声,突然冲柳曲问道:“阿曲,玉料真的没问题?”

    柳曲一听就火了,刷的一下坐起身:“我他妈都雕了大半年,还用边角料做了好几个手件,哪样不都好好的,这玉可是真正的新玉,矿上出来的,还是老爷子亲自拿到的尖货,能出个屁问题啊!都他妈是那群神棍瞎搅合!”

    黑皮咳了一声,赶紧打断了柳曲的话,正色说道:“不过这事也有些蹊跷,桑家的确接连出了不少事情,先是儿子车祸撞断了肋骨,然后家里的保姆莫名其妙从楼上摔了下来,差点没掉了半条命,后来他老婆、女儿相继住院,家里都没人敢待了。”

    认认真真听完这番话,魏阳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事很可能是个真正的尖盘,我们非但要解决桑家的灵异事件,还要帮阿曲澄清玉雕的问题?”

    黑皮脸上略显尴尬,这也是关键所在。如果只是做个局骗骗买家,他有的是人选,但是就害怕这事万一真跟邪祟有什么关系,那可就不是区区腥盘可以搞定的事情了。他毕竟也是个古董世家出身的人,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听说过无数,没人比他更清楚古玩行当里蕴含的风险。所以这次的事情非但要干,还要干得漂亮,干净利索才行,否则不论哪方面除了差池,他都不好交代。

    想了想,黑皮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阿阳,你和张先生真是我认识的唯一尖盘子了,这事实在复杂的要命,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求到你身上了。小曲儿他是真的天赋卓绝,我也不忍心看他就这么被人坑了去。”

    瞥了眼坐在一旁开始有些犹带着几分火气的黄毛小子,魏阳轻笑一声:“既然是明哥你的事儿,我们自然不会推脱,只是想要去办这个单子,还需要一些准备工作,还有万一事成的话……”

    “当然!报酬不会少的!”黑皮立刻答道,他家是真不缺钱,为了保住未来的好苗子,也不会吝于花钱。

    魏阳却摆了摆手:“明哥你误会了,钱倒还是其次,我是极为欣赏阿曲的手艺,就是想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好料子,能不能请阿曲出手一下?”

    柳曲轻哼一声:“就算这事办不成,有啥好料子我还能不给你雕?”

    魏阳顿时笑了出来:“有阿曲这句话,说什么我们也要办成了嘛。”

    看魏阳这轻松的神态,黑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也放松了下来,随即问道:“那准备呢?要不要我们帮什么忙,什么材料都好说的。”

    魏阳轻笑一声:“这些小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们中午去转一圈就行,下午一起过去如何?”

    “没问题!”黑皮答的干脆利落。

    眼看事情说定了,魏阳也不逗留,笑着跟黑皮和柳曲道了个别,带着小天师出了门,直接驱车拐上了中心大道,他的确是需要准备些东西。

    二十分钟后,市中心百货大楼内。

    魏阳悠闲的在衣架前转了两圈,也不搭理导购小姐的碎碎念介绍,直接捡了身非常正式的西装,塞进了张修齐怀里:“齐哥,试试这身如何。”

    拿着衣服,张修齐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这可跟他料想的“准备”有些差别。魏阳却笑着冲他眨了眨眼:“这次可不是纯尖盘的买卖,自然要打扮的有些说服力了。快去换上看看,我还没见你穿过西装呢。”

    看着对方兴致盎然的表情,张修齐没有再犹豫,直接走进了更衣间。魏阳则继续在店里转悠起来,这次到不是心血来潮,既然齐哥已经准备在界水斋长干下去,他们一起出的任务必然会增加,总是一身休闲装虽然方便,但是终归缺乏点逼格,而那些不需要尖活的场合,逼格反而才是重中之重,就先拿这活儿试试手吧。

    心底还在暗自琢磨,那边更衣间已经传来了开门时,以及导购小姐娇柔了八度的嗓音:“先生~您穿的旅游鞋可能跟衣服不太搭配,我们这里有皮鞋,要不您一起换上试试?”

    这声音未免太花痴了吧?魏阳笑着转过脸去,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才让导购变了嗓音,然而刚刚看清眼前的景象,那笑容立刻就凝在脸上。只见一个笔挺的身影站在宽大的穿衣镜,高档西装严丝合缝的贴在身上,腰线分明,肩宽背阔,笔挺的西裤衬得那双大长腿格外有型,连脚上的运动鞋都成了时髦点缀,而非穿错了场合的蹩脚打扮。因为换衣服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更是多出了几分潇洒不羁,配上镜中那张俊脸,简直就像个天生的公子哥一样。

    这可跟想象的完全不同。

    咽了口唾液,魏阳快步走到了张修齐身边,看到了恋人的身影,小天师锁紧的眉峰才放松了一些,低声说道:“不太方便活动。”

    穿惯了休闲装,当然不会喜欢这种拘束的正装,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在说些什么,就被魏阳一把揽住了腰,往更衣室里带去。

    根本没搞清状况,张修齐扭头问道:“不好看?”

    魏阳已经拉开了房间门,把人塞了进去,咬牙切齿的回道:“好看,太好看了,我才不想让别人看呢,齐哥你快换掉,咱们再找别的试试……”

    只是愣了一下,更衣室的门扉就在眼前合拢了,张修齐抬手看了看露出一截洁白衬衣的袖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笑容。

    一把关上了门,魏阳朝已经捧回了崭亮皮鞋的导购妹纸挑了下嘴角:“我们赶时间,可以换别的了。”

    打发走了花痴女,魏阳有点牙痛的绕着店里转了一圈,鬼才能想到那么正式的西装也能穿出如此效果,他穿西装是能装成精英,可是齐哥穿就只有男模一条路可走了,哪还是处理案子的行头,不过说回来,那件衣服还真好看,可以带回家试试……心中荡漾的意|淫了一阵,他才想起来自己在这边是干嘛来的,头痛的又绕着店面转了两圈,最终心下一横,魏阳直接选了两件衬衣一条牛仔,塞给了一旁跟着的导购小姐:“就这些了,还有他刚刚穿的那身,都包起来。”

    导购小姐显然有点不甘心,那么帅的衣架子,她也真心想看人多换两套衣服呢,然而这店里的东西可不便宜,金钱终究还是压倒了美色,没废什么话,小姑娘立刻捧着衣服去划账了。这时张修齐也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疑惑的问了句:“不试了?”

    “不试了。”魏阳哼了一声,“回头还是让孙叔的裁缝给你做两套居士服吧,咱就走神秘主义路线,不玩花哨的。”

    看着魏阳的表情,张修齐唇边勾起了一抹浅笑,这时导购已经划好了单子,请魏阳过去付账,小神棍也不客气,拿出卡就刷了下来,张修齐看了眼衣袋,眉峰一挑:“还要那身西装?”

    “要,等咱们回家穿。”伸手掐了对方的腰杆一把,魏阳拎起衣袋冲门口扬了扬下巴,“先去吃个饭吧,等会儿咱们再去找身居士服凑合一下。”

    张修齐点了点头,跟着魏阳走出了那家店,打量了一眼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潮,他突然伸出手,像刚刚黑皮那样搂住了魏阳的肩头。温热的手指按在了肩上,魏阳肩头一僵,随即就笑了出来,这种“哥俩好”的动作,他家齐哥可从没试过。

    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搭在对方腰上,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向着不远处的餐厅走去。

   下午还是约在了聚宝斋,柳曲那小子早就跑得没影,只剩下黑皮一个来接人,然而当看到张修齐时,就连历来都处变不惊的柳家大掌柜都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天师,他才冲魏阳啧了声:“这就是你说的准备?”

    也不怪黑皮会惊到,跟上午那身休闲装完全不同,此刻张修齐已经换上了一套妥帖的居士服,长袖长裤,朴素到至极的黑色面料,只在衣袖和领口上点缀了一些低调的云纹修饰,脚上的运动鞋则换成了纯手工的百纳底圆口布鞋,然而这套一般只有五十岁走上的人才会穿的装束,穿在了他身上却意外的多出份古典神韵,配合那张面无表情的英俊脸蛋,竟然有了点神气内敛的高人味道。

    魏阳得意的一挑眉:“这身行头不错吧?以后我俩就这么出单了,也算是中西合并。”

    何止中西合并,我看还尖腥搭档呢。黑皮暗自在心里吐槽,然而不得不承认,这一西式一中式的打扮确实适合他们。不知何时,张修齐身上的冰冷戾气已经消弭不见,就像一把精光四射的宝剑被收入了剑鞘,不再锋芒四射,神秘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危险味道。虽然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否因为那什么“天魂”的回归,但是不得不说,如今小天师显然更适合接这些乱七八糟的单子了,至少卖相就没的说。

    心中很快有了计较,黑皮呵呵一笑:“这样也不挺错,那咱们就开路吧,桑家在青高市,还有段路要赶呢。”

    的确是有段路要赶,青高市不在本省,而是在临省的海边,一小时的高铁加半个多小时的转车,三人才来到了桑家的郊外别墅。跟普通的豪宅不太一样,这栋小洋房显然是经过特殊装修的,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艺术”风范,后现代的壁画挂满了大厅,连装饰都多是曲里拐弯的金属摆件,可以说是典型的“现代收藏家”做派,也难怪姓桑的会对柳曲那种调调另眼相看。

    不过现在桑于桥可没有什么气定神闲的风度了,颇为神经质的推了推眼镜,他小声对黑皮说道:“柳先生,怎么这次还要带人来呢?我只是希望能把柳曲大师的玉雕请回去,并没有别的意思……”

    黑皮也不是个善茬,立刻笑着回道:“桑先生,佛像的事情可以先往后推推,我这次请朋友来,就是想帮您真正解决问题。毕竟我们两家也相熟,总不能置之度外啊。”

    他并没直说拿走佛像会对柳曲产生不良影响,而是把话题绕回了桑家这事情上,桑于桥又怎么可能听不懂,颇有些尴尬的把目光转到了张修齐身上,从进门后他就一直在打量这个年轻的有些过火的“风水先生”,别说,看样貌还真有点专业的意思?然而在这犹疑的目光下,一副“高人”样的张修齐没有开口,坐在一旁的魏阳却先笑着说道:“虽然圈子里有同行不同事的规矩,但是我还是要冒昧请问一下桑先生,之前来给您看风水的那位,现在还能联系上吗?”

    桑于桥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魏阳的笑容顿时更妥帖了些,继续说道:“您家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也不是很有兴趣,只是柳家是我们的老朋友,这次纯粹是明哥相邀,我们才会走这一趟。事情究竟是不是落在玉佛上尚且两可,须知风水无定式,凶吉往往只在一线,若是小病遇上了庸医,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桑于桥一听,心中就翻腾了起来。说起来这次事情发展也算相当奇怪了,原本买了玉佛后,只是公司生意有些不好,而且经常会在半夜听到一些声音,导致他有些精神衰弱,才专门请了大师来看,还照对方的意思改动了一些室内布局,并把那尊据说“冲了煞”的玉佛收了起来,谁知这下反而坏事了,立刻就从小问题变成了血光之灾,再去找大师,开始几次还是推诿,后来根本就打不通电话了,就算再蠢也知道这家伙是不想搭理自己了。如今想想,自己九成九是上当受骗了,难道事情真是因为那个死骗子才闹大的?

    犹豫了那么一会儿,桑于桥终于点了点头:“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先看看我家的风水布局?”

    因为有点迷信,又认识相关人士,桑家的别墅自然收拾的相当妥帖,背山望水乃是基础,院内的绿色植物,门前的回廊,乃至整栋别墅外墙的颜色和装潢都是有讲究的,别看内里现代派风格不少,但是金木水火土俱全,还有点飞星派布局的味道,估计就是某位大师的杰作。不过这次魏阳可不准备走“前辈”路线。

    笑着摆了摆手,魏阳对桑于桥说道:“桑先生,您家的风水局我们就不用看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先去看看那尊佛像吧,确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话一出口,桑于桥就是一愣,他还没见过这种不点评家里风水的风水先生呢,哪个不是故作深沉或是口若悬河,想找出些风水上存在的问题,显摆自己的水准,从没有一个会单刀直入,来处理问题的。然而面对魏阳坦然的笑容,以及一旁仍旧面无表情的张小天师,桑于桥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起身邀请道:“那就请跟我到书房吧。”

    魏阳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他们今天的确是走尖盘来的,但是谁说尖盘就不能有迎门杵了呢?这年头真正有用的风水局可谓万中无一,运气好能混个“灵验”的名头,运气不好也能编出个三六九为自己解围,与其说是风水局不如说是安慰剂,只看谁的嘴皮子利索,能够打动冤大头了。而自家可是真正有尖盘的,哪还用在这上面费工夫,还不如当个迎门杵踩过去算了。没有废话,带着小天师和黑皮,三人一起跟在桑于桥身后向书房走去。

    桑家的别墅建筑面积不小,光是楼下一层就有七八个房间,书房是其中采光最好的一间。然而走进书房,最惹人注目的还靠墙放着的博古架,上面已经错落有致的摆上了不少件工艺品,基本都是造型比较独特的新物件,根本就没有那种满是玉沁或是铜锈的老物件。

    看到几人审视的目光,桑于桥咳了一声:“几位应该也能看出,我本人从不收藏古董,而是更喜欢现代艺术家的作品,升值空间且不论,这些东西也更有鲜活的生命力,不比那些前人的老玩意差。所以我收藏了这么多件,也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桑于桥话还是很肯定的,他是信这个的人,当然也清楚古玩界那些神神鬼鬼的说头,如今市面上的古董一大半都是来自地下,保不准就要收个明器在家,这种东西打死他也不会去碰,所以才特地选择了现代艺术分支。谁料到那些收明器的同好还没出问题,他家先就遭了血光之灾。

    能听出对方的抱怨之意,魏阳轻轻一笑:“这个还是先等我们看过再说吧。”

    说着,他冲张修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了那尊墨玉佛像前。

    这次柳曲显然也是花了很大功夫的,因为除秽金刚的造型,玉雕周遭细细密密的雕出了烈火纹,金刚怒面,一手持钩,一手持杵,双手皆有法印,头顶一座骨冠,周遭两条盘蛇,整座雕像细致入微,又充满了动态的流畅感,似乎这尊佛像马上要挥出金刚杵,燃起赤火焰,扫荡世间一切秽恶业缘。因为材质问题,这块墨玉也并非通体漆黑,周遭还混杂了一些黑白交接的玉料,这些白色的玉皮直接被雕刻成了烈焰的焰峰,更添几分炽烈之感。不论是用色还是雕工都可以称之为大胆奔放,别具魅力。

    魏阳在心底暗赞了一声,柳曲这小子手艺是越发厉害了,难怪黑皮心急上火。不过他脸上可没露出破绽,而是装作跟小天师一样,认认真真打量了好半天,最后一瞅张修齐,只见对方摇了摇头。

    松了口气,魏阳立刻转头对桑于桥说道:“桑先生,我们两人都看不出佛像有什么问题,至少这上面是不存在什么鬼祟的。”

    桑于桥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的迹象,人毕竟是柳家找来的,先说佛像没问题简直是必然,可是这玩意要是没问题,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魏阳是何等的人精,当然一眼就看出对方的疑虑,微微一笑,他开口说道:“不过我们可以用些办法看看这屋里到底有没有问题。”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结挂着铜钱的红绳,在桑于桥面前晃了晃:“能借一截胶带用用吗?”

    没想到对方居然拿出了根绳子,桑于桥愣了一下,却也不敢耽搁,直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双面胶,犹豫的问了句:“这个行吗?”

    “当然可以。”魏阳答得干脆,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就搬过两个凳子叠在了一起,小心翼翼额的踩着凳子爬了上去,用胶带把红绳贴在了房间正中央的天花板上。这下别说是桑于桥,就连黑皮都有些摸不清头脑,难道这时候不该掏出罗盘来装模作样吗?怎么拿出条绳子来了。

    贴好之后,魏阳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对身边两人解释道:“这东西叫悬锥,是一种勘察室内阴气的简易手法。钱为阳,大部分时候会跟阴力相斥,这么一枚普通的小平钱能够敏锐的感觉到那些细微的阴力,当它往一侧摇摆时,就说明另一侧用阴气存在,不论那阴气有多微弱。”

    这玩意还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同样是探测阴气,悬锥可以说是尖盘里最典型的炫技手法,毕竟比起一个左摇右摆的罗盘,无风自动的铜钱显然更有震慑力。

    听到这种解释,不由自主的,桑于桥的目光就凝在了那枚铜钱上,刚刚挂上去,铜钱还有些摇摆不定,然而过了半分钟后,那枚钱币就慢慢稳定了下来,纤细的红绳粘在墙上,让铜钱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不对,仔细看了半天,桑于桥突然发现,这不是摇摇欲坠,而是铜钱正在朝一个固定的方位摇动,就像一个小小的钟摆一样,而那个方向,正跟放置佛像的博古架相反。

    “这,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有些心理准备,桑于桥也吃了一大惊,毕竟之前任何一位风水先生都没摆出过这样的阵势,可是房间里所有窗户都关着,没有风,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带磁力的东西,钱币怎么会自己摇摆呢?而且不是说玉佛没问题吗,怎么显示还是博古架有异状?

    比起桑于桥的惊慌和黑皮的好奇,魏阳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悬锥能不能起效本就是两可的事情,如果确实有效果,自然也就更好处理,而且它的摆幅又如此轻微,就算是有问题也不会是大事,可不正是最好的买卖吗?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对面张修齐已经开口说道:“我看不出阴气。”

    什么?魏阳吃了一惊,齐哥怎么会看不出问题在哪里?然而说完这话,张修齐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博古架前,把玉佛抱了下来。

    “等等!”桑于桥立刻就急了,“这东西不能随便移动的,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魏阳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接过玉佛,解释道:“这佛像放在这边没有问题,挪开却出了问题,恐怕不是玉佛冲煞,而是恰恰相反,这尊佛像压制住了那个犯邪的物件,明哥,帮忙抱一下。”

    这话黑皮可是爱听的很,立刻接过了玉佛,还配合的往后站了好几步,随着佛像搬开,天花板上挂在的悬锥摆幅立刻又大了一点,但是方向还是跟博古架相反,这下桑先生可闭上嘴巴了,脑门上冒出了一层油汗,喃喃说道:“可是架上最近没添什么啊,明明都是老物件……”

    “也许有些东西以前一直都在,只是潜移默化,没有显形。”魏阳干脆利落的说道,并且带着一分肃然看向一旁站着的小天师,“师兄,你看出来了吗?”

    过了片刻后,张修齐摇了摇头,退后了半步:“你来。”

啥?魏阳差点没端住脸上的表情,怎么让我来?齐哥你这是想耍什么花招,之前根本没彩排过啊!然而当看到对方称得上严肃的表情,他立刻就发现,这不是句玩笑话,更不是什么腥盘手腕,而是字面上的意思,齐哥希望他来看看。

    惊讶在一瞬间消弭,变成了另一种东西,魏阳心头涌上一些难以言说的感觉。虽然还在搞腥盘这些勾当,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神棍了,天赋的觉醒赋予了他另一些东西,那是巫族血裔才有的力量,直白的,强大的,只对那个未知的世界有用的力量。

    然而这力量又是如此的危险、引人觊觎,他其实有想过更好的运用自己的天赋,找出骨阵的真正用法,但是张修齐并不赞同,只是顽固守在他身边,想要靠自己保护他,让他不会因为施法受到伤害。对于这点,他们其实并没有认真讨论过,只是谨慎的围绕着那条看不见的细线,既不过界也不让步,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现在,张修齐突然就这么退了一步,说让他来“看看”。心底五味杂陈,魏阳却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只是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把目光挪向了不远处的博古架。

    作为一个新派收藏家,桑先生的收藏范围很是广泛,有鎏金的器皿,有釉里红和粉彩的瓷瓶,有精雕细琢的象牙件,还有大巧若拙的紫砂和木雕,林林总总十余样,把架子填的满满登登。不过这么仔仔细细看过去,的确每一样都如桑先生所说,是近到不能再近的工艺品,除了造型精美外,没有其他值得挂怀的地方。

    这么从左到右看了一遍,魏阳皱了皱眉,正要扭头时,眼角处突然闪过一层淡淡黑影,他愣了一下,立刻转回视线,凝神在那个搬开了玉佛的格子处停留了片刻,又一一看过其他框格,有些犹豫的开口:“收藏都没问题,但是这博古架……”

    说着他往前踏出了一步,似乎想要更近一些观察架子,然而身后有只手拉住了他,张修齐眉峰紧皱,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沉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温暖的手掌抓在腕上,魏阳身形一滞,猛地醒过神来,立刻说道:“是人影,不,应该说是个类似人形的黑影,就在刚刚放玉佛的格子里,除了这个外,其他每样东西周遭都有淡淡的黑影,只是太浅淡了,不容易发现。”

    明明是光天化日,但是这句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两人立刻都起了身鸡皮疙瘩,桑于桥结结巴巴问道:“什么人影?我这屋里没有死过人啊,这地也是专门选过的,不是坟场,也没有冲煞的道路,哪来的人影……”

    魏阳这时突然反应了过来,直接扭头问道:“桑先生,你这博古架是金丝楠木的料材吧?木料是哪儿来的!”

    被问的一愣,桑于桥眨巴了下眼睛,小心翼翼说道:“是南方那边的乡下搞来的,据说是间古庙里的大梁木……”

    由于历代达官贵人的过度消耗,金丝楠木早就濒临灭绝,现如今很难直接从森林里取料,大部分喜欢这种昂贵木材的爱好者都是通过各种渠道收旧料,虽然金丝楠很早以前就被定为贡品,一般人家不得使用,但是天高皇帝远,在南方,尤其是南方乡下,使用这种木头做大梁的依旧不是少数,尤其是大户人家和庙宇里,有很大一部分大梁木都是相当上品的木材,所以桑于桥这个说法并不奇怪。

    张修齐却皱了皱眉:“庙?是淫|祠吗?”

    这一问顿时把桑于桥问傻了,魏阳却渐渐明白了过来。所谓“淫|祠”并不是指那种藏污纳垢的庙宇,而是专指那些供奉的神位不在官方祀典范畴,且没有正式僧道祭奉的寺庙。须知在古代,宗教管理向来严苛,不论僧道都需要持有官方颁发的度牒才算是正式入教,有些朝代甚至把度牒作为一种高额身份凭证进行买卖的,根本不可能足额供应,因此那些比较偏僻的村镇里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寺庙,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民间供奉的小庙,往往只有庙主,参拜的也是黄三大帝、陈八大王、陈十四娘娘、平水王爷这些本地乡土神仙,有些可能是被神话了的历史名人,有些则直接就是修仙的畜生,跟神灵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淫|祠归淫|祠,这些终究还是有香火供奉的庙宇,经年累月下来,自然也就多出了无数的愿力和执妄,而这些又都依附在了庙宇中,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定的法力。这根大梁木也不例外,可以说它本身就是个尚未成型的阴力法器,只不过机缘巧合,被玉佛提前引动了。

    并没有开口解释,魏阳反而看向黑皮抱在怀里的那尊玉雕:“这东西还真有灵性?”

    “玉本通神,又身具法相,精气神皆以圆满,自然可以引动气机。”张修齐答的肯定。

    桑于桥却被这两位大师云山雾绕的说法搞糊涂了,他好歹也是文化人,当然知道淫|祠是个什么意思,可是这又跟佛像有什么关系,还有魏大师说的黑影是什么东西?忐忑不安的推了推眼镜,他紧张的追问道:“玉佛通灵是怎么回事?问题确实出在佛像上吗?”

    魏阳摇了摇头:“恰恰相反,这尊佛像是帮了你大忙。真正的问题出在博古架上,因为久经香火供奉,又没有诵经引渡,这大梁木早就生出了邪祟,只是未曾真正成型罢了。在这关口你请了玉佛回家,佛像里蕴含的气机立刻发现了博古架的不对,开始进行镇压,而架子里的邪祟也不甘心,自然要反扑过来,一时间两者相争就影响到了这屋子里的生机,也造成一些气场变化。放着不管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然而却被人误断了症状,挪开玉佛,本就开始骚动的邪力自然不收控制,开始波及家主。”

    听到这话,桑于桥的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原来不是玉佛有问题,而是这尊佛像帮他挡了很长时间的煞?脑子里嗡嗡作响,但是怎么说也是个老于世故的家伙,桑于桥并没有直接相信这两人的话,而是犹豫的看了看玉佛,又看了看博古架:“那现在要怎么处理呢?把这架子搬走或是直接烧掉……”

    “不行。”魏阳看了眼张修齐,直接说道,“这种淫|祠出来的邪物,是需要庙供的,估计已经把你家当成了新家,把你当做庙主,因为长时间没有香火供奉,才小惩大诫。如果直接毁了架子,反而会激怒对方。”

    桑于桥的脸都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那能把这东西除掉吗?”

    这次张修齐点了点头:“只是个百家佛,用术法镇压,日久自消。”

    真正的佛珠是万家佛,法力涵盖亿万信众,而伪寺淫祠出来的却是百家佛,只受一地香火,百家供奉,法力自然大不相同。更何况这段木料只是大梁,而非香案或是佛像本身,连真形都没有化出,虽然难搞,但是危险系数并不很大。

    桑于桥顿时又纠结了,魏阳却微微一笑:“就算是邪物,佛总归还是佛,如果能够把这力量消耗,说不好还真能做出个法器。”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尊墨玉佛像上。

    桑于桥马上就明白过来:“能用这尊玉佛镇压?还能把这尊佛变成法器?”

    都到这时候了,黑皮又不是傻子,立刻露出那种职业化的笑容:“桑先生,我们这尊佛还是收回吧,牵扯太多,也不好说清楚,不如您再找个别的物件……”

    “不不!”桑于桥顿时就急了,“柳先生,我真没那个意思。这次实在是误信了小人,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真像魏先生……啊不,魏大师所言,这佛像才是我的缘法啊,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他的话诚恳无比,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黑皮不由大乐,并不清楚魏阳这小子是故作玄虚还是怎样,但是要能让姓桑的跪着把佛像求回来,他家小曲儿的名气可就要又上新台阶了。有钱人几个不迷信的,又是高档艺术品,又具备灵性,估计以后求曲大师作品的家伙都要拍到南天门外了!

    不过都是做生意的,他可精熟于抬价的门道,并没直接答应下来,而是为难的看了眼魏阳:“阿阳,你看这……”

    哪会不懂他的意思,魏阳沉吟了一下才开口:“明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尊佛像已经跟百家佛斗了良久,可能还真是用它更好。呃,师兄你看呢?”

    张修齐当然也清楚这两人的打的是什么注意,没有戳破的意思,他伸手把那尊佛像接了过来,看了眼桑于桥:“我要在上面刻符。”

    桑于桥连连点头,掩不住目中喜色:“当然,张大师尽管动手。”

    得到了许可,张修齐也不犹豫,倒转佛像,拿出了随候剑,剑锋轻轻转动,玉屑随之滑落,不一会儿,一个浅浅的符箓就出现在佛像底座上。他把佛像一递,交给了桑于桥:“划破中指,以血涂符,再把佛像放回原位。”

    桑于桥手上一哆嗦,刚想说什么,魏阳已经开口:“这以后就是你家的法器了,不能借他人之手的。”

    听到这话,桑于桥闭上了嘴,看看张修齐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孔,也不敢跟人借短剑用,只能犹犹豫豫的走到了书桌前,拿过个裁纸刀划破了中指指腹,呲着牙把血迹涂到了那个符上。说来也怪,明明是玉雕,血液一沾上立刻就渗进了佛像之中,看起来跟这玩意能吸水一样。心中的敬畏立刻又增加了几分,桑于桥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佛像,走到了博古架前,端端正正的把那座怒目金刚放回了原位。

    玉雕接触到木架时,桑于桥只觉得浑身一凉,似乎有什么汇聚在了这个小小的格子之中,然而手里的佛像却始终温润,没有丝毫变化。心中暗自称奇,他放好佛像后就退了回来,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挂着的悬锥已经不再摇晃,静静待在原位。

    暗自舒了口气,桑于桥冲两人行礼道:“真是太感谢两位了,以前实在是遇人不淑,才会上了这种恶当,唉,还给柳先生找了麻烦,都是我眼力不行啊,活该被骗!”

    魏阳却没怎么在意对方这些套话,目光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收了回来,就在刚刚,他看到一条隐约的黑影投入了玉佛之中,墨色的佛像却没有变得暗沉,反而愈发光洁,连周遭白色的烈焰都发出了微弱的银光,熠熠生辉。这是他第一次在接这种小单时主动运用巫力,也是第一次没怎么使用腥盘的手段,实打实的做这一局。

    挪开视线,他看了站在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小天师一眼,嘴角扬起了那么一点弧度,轻笑着对桑先生说道:“既然这边已经解决,不如在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被那庸人惹出乱子吧……”

有了“亲身体验”,桑于桥对于两位大师更是毕恭毕敬,恨不得请对方把自家整个看一遍,最好能把风水全部调整一下才好。然而魏阳的指点却相当有限,只是在几个屋里大致看过,让他把之前那位同行搞出来的幺蛾子统统撤掉,其他别说是法器了,就连家具位置都没改动。

    这简直都跟空入宝山一样了,难不成是两位大师还生着气?心里忐忑难安,桑于桥小心翼翼的赔笑道:“魏大师,实在是我太怠慢了,招待不周啊。只是家里人心惶惶,又受了这么多罪,您看能不能再帮忙看看,咨询费什么的绝对不会少……”

    魏阳却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手:“已经有了墨玉佛,还是你亲手供养的,放其他东西反而会冲突。只要好好供奉佛像,绝对要强过寻常法器。”

    这话桑于桥是真心爱听,本来那博古架还让他心中惴惴,但是能得个法器绝对是大大得补偿了,他立刻追问道:“那供养法器有没什么讲究?需要上香吗?”

    魏阳一笑:“佛像嘛,自然还是要诵经供奉的,正好这尊是除秽金刚法相,不如就从除秽金刚咒入手,不过跟其他佛教经典一样,还是需心诚方能有效。其实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如果雕刻的不是除秽金刚,说不好还无法这么立竿见影的克制百家佛。”

    这也是除秽金刚的特性之一,任何地方都可以施展,除秽为净,无所禁忌。虽然不太了解佛法,但是桑于桥好歹也是个文化人,自然也查过一些关于除秽金刚的资料,听到这话不由大点其头。魏阳却像是对这里没了兴趣,随意又敷衍了两句,就对黑皮说道:“明哥,晚上定的是几点的火车呢?”

    黑皮可是一直看着呢,当然知道魏阳耍的是什么花招,硬货已经摆出来了,没有再上赶着做买卖的,退后一步、欲擒故纵才是真正行家的手法。配合的笑了笑,他立刻对桑于桥说道:“桑先生,这边已经处理完了,我们晚上是真有事,就先告辞了。”

    其实这话是有点失礼的,但是落在桑于桥耳朵里,又觉得格外有分量,看看人家车票都买好了,还是当天的,这得对自己多有把握才行啊?为难了自己这么多天的遭祸,不过是对方顺手施为的事情,这样的大师不结交才叫真的傻了。虽然不敢真的拦人,桑于桥还是说了一堆的好话,连带对黑皮的态度也更谦恭了几分,还专门开车把人送到了高铁站,虽然一路上没敢谈钱,但是这报酬,想也不会少了去。

    直到火车驶出了车站,黑皮才啧了一声:“还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搞,天衣无缝啊,只是那玉佛给他实在太可惜了……”

    直到现在黑皮还以为刚刚是两人在演双簧呢,别说,小天师让魏阳上那一步简直堪称绝妙,小神棍的演技也可圈可点,几句话说的他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么一配合,叠加效果也就成倍了,比一个光说一个光练的档次可就上去不少。

    魏阳笑了笑,也没解释,反而略带调侃的说道:“玉佛给了才更好啊,打广告不也要花钱?只要桑先生的事情传出去了,还怕阿曲接不到单吗?”

    黑皮哪会不懂,只是嘴皮子上过过干瘾罢了,不过眼珠转了一圈,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你们也先别跟小曲儿透底啊,否则这货尾巴又不知翘的有多高。难得老实几天,也让咱这一家子好好安生一段才是。不过说回来,他雕的东西真的有用?有气运之类的东西?”

    “万物有灵嘛,这种凝聚了心血的东西的确更容易带上创作者的生机,所以法器多是大师才能做出,这点明哥你可以放心,阿曲以后绝对会成为真正的名家。”虽然听起来像是吹捧,但是魏阳说的也未尝不是实话,毕竟能让齐哥说出“有气运”的东西可没几件,而柳曲的玉雕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同时玉本身就能通灵,如此叠加,当然不同凡响。

    马屁拍得恰到好处,黑皮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面上还勉强维持着矜持,呵呵谦虚道:“也算家里没白养这个小混蛋,阿阳你也放心,这次姓桑的不会少给钱的,到时候我都给转你帐上,只是以后要是在遇到了什么事,你们界水斋可不能推啊。”

    “那是自然。”魏阳笑着答道,但是笑容里多了一点心不在焉。从刚刚开始,他的心思就已经落在了身边人身上,虽然黑皮和桑于桥都没看出来,但是他却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事情的蹊跷,是什么让他家齐哥突然转了口风,他还真好奇的紧呢。

    有一阵没一阵的又闲聊了会儿,黑皮看了眼已经闭上眼一句话不吭的张修齐,和目光频频往那边飘的魏阳,干咳了一声,借口尿遁去了。本来的三人座立刻就只剩下两人,魏阳笑了笑,头一歪就凑到了邻座,在张修齐耳边轻轻说道:“齐哥,你是不是又瞒我什么了?”

    张修齐睁开了双眼,看了过来,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非常清楚魏阳盯了他有多长时间,也知道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他现在依旧还没有下定决心。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张修齐开口了:“今早舅舅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些事情。”

    魏阳可有点没有想到这个,但是他的反应不慢,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你又要擅自决定什么了事情吗?舅舅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人比魏阳更加清楚身边人的本质。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又少言寡语,但是张修齐骨子里是个善良且温柔的人,幼年的经历让他失去了大半人生,也让他更在乎如今拥有的一切,只是拙于言行,他更倾向于把所有心事都闷在肚里,独自承担,就像上次的不告而别。如果换个人,恐怕早就被这别扭的锯嘴葫芦气死了,或者撒手放人离开,但是魏阳不是那些人。

    看着身旁人一脸的紧张,张修齐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舅舅只是跟我说,想把母亲当年用过的东西给你。”

    魏阳不由一怔,嘴上立刻结巴起来:“你,你母亲的东西?”

    “嗯,一个她自用的罗盘,还有阴阳锁和卦书,从母亲去世后,舅舅就把这些收起来了,没让别人碰过。”张修齐轻轻拉住了魏阳的手腕,低声说道,“他想把这些都交给你。”

    魏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这跟他想的的确不太一样,曾先生怎么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呢?那可是上代过路阴阳留下的宝贝,别说是曾家了,就算是三僚六姓也不会放手吧?他只是个神棍,又哪里配用这些。然而抓着他的手温热有力,并没有让他逃脱的意思,魏阳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也许并没有答应下来,但是张修齐已经意动了,才会在桑家让他看那个博古架,才会退开一步,让他掌握更多的巫血使用方法。不再紧守着曾经的执拗,他家齐哥确实开始放松了手指,开始尝试着想要克制自己的控制欲,想要与他商量,说出自己内心隐藏的东西。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心脏砰砰跳的厉害,魏阳沉默了那么一小会,突然开口说道:“那可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就算你走了龙虎山路线,肯定还是能用那些的……”

    张修齐却打断了他:“我母亲去世的很早,据他们说,是因为窥破了天机,我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些……”

    “那现在你想让我用这些?”魏阳紧追不放,一双黑亮的眼眸直直的锁在那人身上。

    张修齐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那是我母亲用过的东西。”

    就算他不会用,或者不希望他用,张修齐依旧也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他。魏阳听懂了那些言下之意,喉结轻轻一滚,把额头靠在了对方肩上:“齐哥,有时候你真让我发疯。答应舅舅吧,告诉他,我想用那些东西,想让上代过路阴阳的法器在我手中重现光彩,齐哥,我想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一个强到也能保护你的人。”

    反手握住了那只骨节优美的手,魏阳摩挲着恋人的指尖,每一个字都力若千钧,他其实并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找回齐哥的天魂,除掉那个老怪物就让他十分满足了。但是现在,新的冲动代替了那些,他是真的想好好运用这些天赋了,当一个能够配得上那些法器的人,一个新的……过路阴阳?

    张修齐的手指僵了那么一秒,旋即更紧的攥住了魏阳的手。有些话他拙于表达,但是同样有些话,不用语言也能传递。魏阳轻笑了一声:“当然,平时还是你来保护我好了,就像当年你的父母,或者什么时候,再送我一块龙虎山符玉?”

    “我不清楚符玉是否跟你的巫血冲突……”张修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犹豫。

    魏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笑着挠了挠对方的掌心:“你还真想过我把封回去啊?不过应该不会了,如果龙虎山能克制巫血,恐怕早就没了巫族一脉。齐哥,不论是符玉还是那些法器,我都想要,一个都不能少。”

    听着对方带笑的声音,张修齐最终也露出了点笑容,轻轻答了一个字:“好。”

    随着话语,两人的唇再次贴到了一处。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共场合,身边就是无数的旅客,可是两人并没有克制,那个吻既深且浓,悠长缠绵。从厕所回来的黑皮僵在了两步之外,心底冒出一串“卧槽”的咆哮,这两人神马时候搞到一起了?然而他还是识趣的停下了脚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头又朝厕所走去。

    车窗外,无数景色以300公里/小时的速度飞速后退,然而车里,两只手掌却紧紧相扣,犹如黏在了一起。

    番外3完

查看评分记录

积分 用户名 时间 理由
圆形方孔 +20 大魔王 2015-5-13 16:47
钞票 +30 大魔王 2015-5-13 1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