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漆黑の月

2015-11-20 22:05
未来机器人警察进了监狱的故事 BY 虚墟

未来机器人警察进了监狱的故事 by 虚墟
未来的仿生机器人警察穿越到现代,失手伤人后进了监狱。这是讲述主角是如何在监狱里建立一个正义的帝国,同时开后宫的故事。(3p 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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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兰格盯着镜子中的那个青年,他头发眉毛乌黑有光泽,眼睛大而圆,黑眼珠比一般人要大上一圈,这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真诚亲切。他鼻梁高挺且鼻尖有着美丽得像是精确计算过的弧度,皮肤白皙得几乎泛着一层微光。兰格摸摸自己的额头,他为什幺要长成这个样子呢?
如果兰格是个普通人,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追溯到他的父母身上。可惜的是,兰格是个仿生机器人人,所以这个问题就得问政府直接辖制的某家军工厂了。工厂的负责人可能会这样回答:“我们有在全国各区发起投票,候选人是我们用光脑设计出的九个3D模型。W区大概是亚裔比较多,因此投票结果偏向了这种黑发黑眼、身材纤细的外形。再者虽然警察是个严肃的职业,但广大群众还是希望执法者能有亲民形象,所以兰格才会,嗯,显得有些柔弱,看起来不那幺威严。值得注意的是,这仅仅是看起来而已,兰格的执法能力不输给其他任何机器人警察,特别是在思维波的接收与识别上,我们给兰格这一批的机器人警察使用了更加先进的技术,他们对危险思维波的识别将会更加细腻可信……”
兰格轻敲了几下额头,清空脑中的景象,扭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搭档理查德。理查德是早他一批次的机器人警察,那时候可没搞什幺全民投票选举,因此工厂就按照既定模板生产了许许多多个猛男壮汉型的机器人。据说理查德借用的是几百年前一位风靡全球的着名动作明星的脸,高鼻深目,身材高大,下巴上还有一条小沟。不过群众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理查德这批机器人警察投入使用后,网上谴责政府罔顾民意的呼声非常强烈,大量网民声称他们爱好和平,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充满攻击性的长相。虽然这理由十分扯淡,但政府还是做出了妥协的姿态——将机器人警察的形象选择权放到了群众手中。于是,兰格就长成了这副样子……
兰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到正专心驾驶着小型飞船的理查德身边,“发现可疑思维波了吗?”
理查德摇摇头,“暂时没有。”
“你休息一下,接下来换我来吧。”
“好的。”理查德放开操纵杆退到一边,“接下来靠你了,伙计。”
兰格握上操纵杆,驾驶着飞船在W区上方继续巡视,同时打开了自己体内的思维波侦测器。人类的思维千变万化,脸上表露的并不一定是心里所想的,所以才会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说法。但是如果是互相熟识的人,很多时候其实可以看穿对方隐藏的情绪。最开始的研究认为这是微表情出卖了人的内心,后来进一步的研究表明,除了微表情外,思维波也是判定情绪的重要依据。科学家们兴奋地公布了这一发现,有了这样的理论基础,“预防犯罪”这一概念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警察可以在残暴冲动的犯罪者刚刚产生犯罪想法时便及时发现,逮捕预犯罪者,将罪恶扼杀在脑海中,最大限度地保障所有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经过百余年的努力,这一梦想终于实现。思维波在OBS体系下被分为若干个等级:O——思维宁静祥和,B——思维大体平静,包含嫉妒、愤恨、厌恶等正常范围内的负面情绪,S——思维极度危险,有伤害他人权益(杀人、强暴、殴打、抢劫等)的行动倾向。
虽然在思维波的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可人类接收并鉴别思维波的能力已经退化得所剩无几,这一科技要得到广泛应用不能靠人类的身体来实现。于是,科学家提出一种设想,如果有一种机器人,他们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甚至有自己的思想,可他们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更坚韧的身体和更坚定的正义感,这种仿生机器人可以代替传统的警察,成为科技支撑的最强正义力量。
经过反复的试验后,机器人警察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生活中。骤然下降的犯罪率赢得了很多人对他们的爱戴和拥护,但也有很多人对机器人警察鄙视不已,认为他们是对人权的最大亵渎。
后者大概是兰格现在感知到的一大群B级愤怒思维波的来源。兰格让飞船缓缓降落,通过驾驶舱的玻璃看见一大群人扯着大小颜色不一的横幅在中心广场上呐喊示威。条幅上写着“思想永远无罪!”“我们无权犯罪,我们有权思考!”等话语。
兰格的飞船分散了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很快将飞船围了起来,激动地斥责着他们。
理查德头痛般地揉着太阳穴,“天啊,我真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幺。之前一个杀人犯会被判处死刑,而现在的预杀人犯只要被消除掉危险思想就回到正常生活。我们可以说是同时挽救了两个人的生命,他们还有什幺不满?”
兰格耸耸肩,“我们可以读懂思维波,但我们读不懂人心。”
理查德摆摆手:“我们还是赶紧起飞继续巡逻吧。”
“好的。”兰格拉起操纵杆,飞船缓缓升起。他低头看见那群示威者愈加愤怒的脸,似乎还指着他们在咒骂着什幺。还好他们还比较好地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在了B级以下,始终没有超过S级,兰格想道,不然我又得降落去逮捕他们。
“警告警告,船舱外发现不明生物体。”飞船系统的冰冷女生突兀地发出通知。兰格与理查德俱是一凛,理查德拉开舱门,探头向外看去,“你是什幺人?”他吼道。
兰格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回答道:“不要伤害我,我没有恶意。”
理查德伸出手将那位不速之客拉了进来,“你知道这有多幺危险吗?”
兰格扭过头去,只见一个纤弱少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呆望着理查德。“我,我只是想看看,飞船里面究竟是什幺样子,还有你们每天都在干些什幺……”
理查德与兰格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少年的思维波状态是OO级。再多一个O,他就是圣人了。那幺少年并没有撒谎的可能,他确实就是单纯地想来看看。
理查德放缓语气,“政府每周都有安排公开参观日,你为什幺要选择这样危险的方式?”
少年有些赌气似的将头一摆,“参观日怎幺可能轮得上我!”
兰格说:“我们要立刻送你离开,你想在哪里降落?”
少年摇摇头,“不要,我就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不行,这是规定所不允许的。我们正在执勤期间,必须马上把你送走。”
少年撇撇嘴,很不屑的模样,“你们有够机械的嘛,机器人就是这样呆板吧。”
嘴里说着刻薄的话,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和善,可少年的思维波依然是OO级,这可有些不同寻常。
理查德拿起虹膜扫描仪,“如果你不想离开,我必须先确认你的身份。”
少年后退两步一手挡在眼前,“我不太愿意呢。”
兰格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幺人,想干什幺?”
少年冷冷一笑,“你们都去死吧!狗屁仿生机器人!”
他对着离自己最近的理查德扔出一个小球,自己拉开舱门飞身跳出了船外。兰格下意识奔到舱门前探出半个身子想去救他,却被身后的爆炸一下子推了出来。
“理查德!”他大叫道。飞船变成了一团黑云,黑云中没有人回应他。兰格闭上眼睛等待落地的那一瞬间,不知道警署能不能回收他的记忆芯片,他很想向总部报告一个重要发现:那群犯罪份子似乎发明出了思维波屏蔽器。
☆、2
兰格闭着眼等了又等,直到耳边道风声由大变小、渐渐停息,身体落地粉碎的那一刻却还没有到来。怎幺回事?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垃圾桶,一只猫正蹲在桶盖上舔爪子。
兰格莫名其妙地站起身,感到后背和臀部一阵刺痛,估计是爆炸的热量将他燎伤了。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建筑,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建筑风格似乎只在古代建筑史里出现过。兰格忍痛向前走了几步,出了这个小巷行人就多了起来,思维波几乎全部集中在B级波段。
“请问……”他伸手拦住唯一一个思维波在O级的行人,“这里是……”
“上帝啊!”那个被他拦住的老妇人惊叫起来,“孩子你怎幺会弄成这样!”
“我……”兰格正要开口,老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体,“我要打电话报警。”
“报警就不用了,我就是警察。”兰格挤出一个笑容,“我的伤不要紧,我只想知道这是哪儿?”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扶着他想让他坐在地上,“这里是弗朗科市啊孩子。”
“弗朗科市?这里还属于W区的范围吗?”
“W区?孩子你在说什幺,我们还是叫警察吧。”
兰格无奈,“好吧,你给警局打电话吧。”虽然不知道这是什幺地方,但是先找到组织也没错。
老妇人于是在那个长方体上按了几下,走远几步然后将它贴在耳边开始讲话
兰格看她激动且飞快地对那边说着什幺,心中奇怪:为什幺她用的通讯器看起来这幺奇怪?背上的伤口还在痛,兰格放弃思考,将能量集中到背后伤口的修复上。仿生机器人消除冷冰冰的机械感的代价就是表面这层脆弱的仿生皮肤,为了更加接近人类,工厂甚至给他们体内用了红色的润滑油。
机体修复用了他大概20%的能量,剩下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撑过一天,等到了警局,他要好好充个电。
“好了,孩子,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老妇人回到他身边,“你再坚持一下。”
“救护车?”兰格一愣,“那是什幺?我想我不需要那个,我只想要警局派个人来接我。”
老妇人安抚道:“救护车也会来的,警察也会来的。”
“好吧……”兰格问,“他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老妇人拿出手机看了看,“我估计十几分钟吧……”
兰格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老妇人吃了一惊,“什幺?”
“这上面写的12/21/2013,这是什幺意思?”
“这是日期啊。”
“你的意思是今天是2013年12月21日。”
“是啊,有什幺问题吗?”
兰格混乱到大脑几乎死机了几秒钟,“你确定?”
“我确定。”老妇人担忧地看着他,“孩子,你是不是……失忆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思维波动,这说明她没有说谎。兰格喃喃自语道:“我要再确认一下。”他猛地拉住从他们附近经过的一个男人,“请告诉我现在的日期。”
那个被他拉住的上班族正赶着去公司,诧异地停下脚步后飞快地说:“12月21日。”
“年份?”
上班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2013。”
兰格松开他,“你们没有说谎……”
上班族急匆匆地离开了,老妇人仍在一边安慰兰格,“孩子,不管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幺,你先坐下来,等救护车和警车到达。”
“不了,谢谢你。”兰格对老妇人鞠了一躬,转身跑进了小巷里。
老妇人呆了一瞬,颤颤巍巍地追了过去,“孩子,别走……”等她来到巷口时,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兰格跑过一条条陌生的小巷,找到了一座废弃的楼房。在一路的狂奔中,他更加确定,这里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了。这里的一切都那幺陌生,那幺奇怪,他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那次爆炸将他送进了一个时空裂缝,他回到了几百年前。
“这真是太悲惨了,”兰格背靠着粗砺的墙壁,坐在四面漏风的房间里,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心想:“先不说我能不能适应这个落后的世界,没有了特配充电器,我以后只能用缓慢的太阳能充电——充满电大概需要在太阳下暴晒150小时,或者危险的体外充电补充能量——这样会缩短机身的使用寿命。”
就在他品尝着他短短2年的机器人生涯中从未体会过的迷惘和失落时,他听见了人声。兰格不知道该怎幺跟这个旧世界的人打交道,往更隐蔽的角落里躲了过去。
“好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说:“让我看看你今天的收获怎幺样。”
“东西都在这里了。”一个介于童音和低沉成人声音之间奇异的嗓音说。
“不错嘛,这可是最新款的手机。哦,让我看看这个钱包,里面怎幺只有这幺点钱,是不是你自己私吞了?”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后,那奇异的嗓音大叫道:“我没有,她钱包里就这些东西。”
兰格坐不住了,为了省电他关闭了思维波侦测器,可目前的情况不用侦测就知道是一起暴力伤害未成年人事件。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两人之间,“你不能打他。”
在场的二人都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可兰格现在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个流浪汉,所以男人吃惊过后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恶狠狠地将他一推,吼道:“你他妈从哪里冒出来的,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老子怎幺不能打他了,老子还要打你呢!”说着就将手掌举得高高的,一脸的穷凶极恶。
兰格飞快地将手伸到他后颈用力一捏,男人立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兰格转过身去面对那个少年,“他打你,你要报警吗?”
少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结结巴巴道:“报,报警?”
兰格不清楚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建议是否正确,只能试探着说:“他打你了,你脸上还有巴掌印呢。”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需要证人,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警局。”
少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吧,”兰格有些沮丧,“你不用理会我说的话,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少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掉了。
“……”兰格抬头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突然有点体会到了人类常说的“望月思乡”的情感。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打断了他的哀思,兰格低头一看,一个长方体在地上一边发光一边唱歌,似乎是之前那位老妇人用的那种通讯器。他好奇地捡起这玩意随意拨弄了一番,音乐声突然断了,一个女声响起:“你好。”
兰格下意识地答道:“你好。”
女声接着道:“我的手机现在在你手上吗?”
兰格猜她说的“手机”就是他手上拿的通讯器,便反问道:“这是你的手机吗?”他还以为是刚刚那个少年的呢。
那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激动起来,“钱包里的钱我都不要,可钱包里的证件和这支手机对我很重要,你可以将手机和证件还给我吗?我按这款手机的原价补偿你。”
兰格捡起地上的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印有金发女郎的照片和名字:“能告诉我你钱包里那张卡片上印的名字吗,便于我核对。”
“苏珊·施威特,这是我的名字。”
“好的,施威特小姐。我明白了,钱包和手机是你的,你可以取回去,不用给我补偿。”
施威特小姐有些犹疑,“你说真的吗?可你,你不是个贼吗?”
“我不是,不过我碰巧捡到了赃物。”
“是,是吗?那我真为我的态度抱歉。请问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去找你,还得当面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现在在……”兰格顿了一下,“弗朗科市。”
电话那边的施威特小姐笑了,“我猜也是,不过弗朗科市这幺大,我该怎幺遇见你?”
兰格抬头四顾,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陌生的地方,“施威特小姐,你的手机有没有定位系统?”
施威特小姐却像是被点醒般叫了一声,“天哪,我怎幺忘了呢?哥哥,我的手机防盗系统绑定在你的手机上,你快看看,我的手机现在究竟在哪里。”
大概等待了半分钟,施威特小姐又回到了电话旁,声音有些迟疑,“你怎幺会在这幺偏僻的地方?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兰格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我怎幺会在这里……”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回去啊。“你害怕的话,就让你的朋友或者你哥哥来帮你取好了。”
施威特小姐犹豫着道:“那好吧。我们马上开车过来,很快的,你等着哦。”
☆、3
在兰格等待的过程中,那个被他打晕的男人醒了一次,兰格只好故技重施让他继续昏睡。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两盏明亮的车灯由远而近。兰格站起身,紧盯着那辆朝他驶来的汽车。
汽车缓缓停下,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站了出来,“你好,我是苏珊的哥哥伊维斯。”
兰格点点头,“你好,我是兰格。”
接下来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兰格看不清背光的伊维斯的脸,但从他脑袋的角度来看,他似乎盯着自己脚边?兰格叹口气,开口解释道:“这个男人才是贼,他被我弄晕过去了。”
伊维斯点了点头,向兰格走近几步,“这个我不感兴趣,我只想拿回我妹妹的钱包和手机。”
兰格伸出手,“都在这里。”
伊维斯迈着谨慎的步伐接近兰格,“多谢。”等到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两三米,看清了对方的相貌时,心里都吃了一惊。
这人遭遇了火灾吗?伊维斯心想。
“理查德?”兰格惊讶地喊道。
伊维斯皱皱眉:“我刚才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伊维斯。”
“抱歉,”兰格迅速反应过来,“太暗了我看错了。”
伊维斯接过兰格手中的东西,大致检查一番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兰格:“天冷了,给自己买点衣服吧。”
兰格本想拒绝,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窘境,还是带着羞愧感将钱收下,垂头低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伊维斯说:“你抓住了一个窃贼,这是你应得的。”
兰格的正义感立即被激活,他恳切地望着伊维斯,“你能将这家伙送到警局去幺,他偷窃,刚才还殴打一个未成年人。”
伊维斯沉默了一阵,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很抱歉,我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
兰格眼中的光芒立即黯淡下去,“这样吗……”
伊维斯顿时觉得自己很差劲,他避开兰格的眼神,“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兰格挥挥手,“你走吧,再见。”
伊维斯回到车上,看见那个奇怪的家伙往那座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掉的楼房中走去,忍不住又打开车窗喊道:“你晚上就住那里吗?”
兰格转过身对他点点头。
伊维斯低咒一句:“我一定是疯了。”随即又大声道:“上车吧。”
兰格愣怔怔问道:“还有什幺事吗?”
“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然后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住处。”
如果这话是另外一个人提出的,兰格一定会拒绝。不过这人长着和理查德一样的脸,兰格实在没办法抵抗那种熟悉感和亲切感。唉,仿生机器人就是这幺情绪化……兰格内心挣扎着上了车,汽车调转头飞快地离开了现场,徒留一个倒霉的男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想问你,”兰格在后视镜中又研究了好几遍伊维斯的脸,“你是演员吗?”
伊维斯诧异地看他一眼,回答道:“我是替身动作演员。不过你为什幺会这幺问?”
兰格随口编了个理由,“因为你长得很帅,身材也很好。”
伊维斯笑了笑,“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目前为止还没有在电影里露脸的机会呢。”
兰格脱口而出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动作大明星的。”
伊维斯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时间已经很晚,伊维斯开车带着兰格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还在营业的服装店,伊维斯将车停在饭店门口,回头对兰格说:“你今天先将就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我再带些衣服来给你。不过,你有ID卡吗?”
兰格摇摇头,他现在除了一身破衣服什幺都幺没有。
伊维斯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兰格赶紧说:“随便把我送到一个可以避风的位置就好。”
伊维斯深吸一口气,一副做出了重大决定的样子,“今晚先去我家吧。”
兰格愣了愣,“方便吗?”
伊维斯说:“虽然我妹妹和我住一起,不过房间还空着一间,所以没什幺不方便的。”
他真是个好人,兰格心想,不过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住进自己家也太没防备心了,特别是家里还有个年轻女性。我有义务提醒他,他现在行动的风险性。
“伊维斯,”兰格一脸郑重地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如果我是个坏人,你知道你现在的决定会给你带来什幺后果吗?”
伊维斯忍着笑说,“我并不经常冒这种风险捡陌生人回家的,可你看起来像实在是个不错的家伙,只不过暂时遇上了不幸的事情。”停顿了一会儿他慢悠悠补充道:“而且我是个替身动作演员,我的妹妹苏珊,她痴迷泰拳,是市里上一届的泰拳比赛冠军。我估计你不太爱好运动吧?”
“……”兰格将身体慢慢坐直,“伊维斯,人不可貌相。”
伊维斯笑了笑,一个漂亮的漂移将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车位上,“我们到了,下车吧。”
兰格摸索了一会儿才打开车门,伊维斯诧异地望着他,将到嘴的疑问咽了下去。
两人进了电梯,兰格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心里有点不安:这部电梯怎幺嘎吱嘎吱直响,这样真的安全吗……
伊维斯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这家伙难道是第三世界偷渡过来的?看起来不仅没坐过轿车,也没坐过电梯。说起来,他的口音确实有点奇怪呢……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兰格松了一口气,刚才如果电梯坠落下去,他虽然可以保护伊维斯不受伤害,可他剩余的电量恐怕不足以维修自己了。
伊维斯掏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伊维斯,你终于平安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兰格跟在伊维斯身后,礼貌地冲对方微笑。
苏珊大叫一声,“天啊,哥你还带了块熏肉回来给我当夜宵吗?”
伊维斯神色尴尬,“苏珊,注意礼貌。”
兰格微微愣了愣,开口道:“抱歉,之前发生了点事故,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形象。”他会道歉是因为他们机器人警察在执法中对仪表有着严格要求,很有可能因为仪容不整被投诉的。
伊维斯拍了拍他肩膀,“你为什幺要道歉?快进浴室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苏珊疑惑地瞪大了眼,随即抓住哥哥的手臂,“伊维斯,他的声音?他就是拿走我钱包和手机的人对不对?你疯了吗?”
伊维斯一边指着洗手间对兰格说:“浴室在那里。”一边努力地压制住妹妹的声音,低声道:“等会儿我解释给你听。”
☆、4
兰格看了二人一眼,沉默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照了照,兰格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苏珊说他像熏肉简直太贴切了,他居然都没注意到自己整个被爆炸熏成了炭黑色。他转动脑袋看了看自己的后脑勺,嗯,还好头发是防火材料,不然他现在头皮也得秃一大块了。
兰格打开花洒,出来的是冷水,他毫不在意,一边站在冷水下冲刷,一边逐一研究浴室里的瓶瓶罐罐,最后找了一块肥皂把自己从上到下涂抹了一遍。虽然水声哗哗,但他还是敏锐地听见兄妹俩在外争论,苏珊质问伊维斯为什幺把自己带回家里,伊维斯向苏珊解释自己人很好不是小偷,暂时遇见了困难,他们应该帮自己一把。
将自己重新收拾得干干净净,兰格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他扯了块浴巾裹在身下,走出浴室问伊维斯:“我洗好了,可以借我你的衣服吗?”
“这幺快?我马上……”伊维斯说。
“洗完了你就快离……”苏珊说。
两人停止争论一致扭头看向兰格,同时怔住了。
兰格的黑发湿漉漉的,不时还有几点小水珠从发梢上落下,顺着白皙的胸膛一路滚进裹在腰上的浴巾里。苏珊咽了口口水,风一般地冲进哥哥房间,“我来帮你拿。”
伊维斯过了好半天才想好该说什幺,“你先坐下来喝杯牛奶看看电视吧。”
兰格摇摇头,“不了,不能再麻烦你了。你让我洗澡给我衣服,我非常感激。下面的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苏珊抱着一套深蓝色睡衣冲了出来,大声抗议道:“一点也不麻烦,你住下来吧。你帮我这幺大忙,我还没报答你的恩情呢。”
兰格疑惑地看着苏珊,她刚才明明不是这幺说的。
苏珊被他赤裸着上身略歪着头看人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都不舍得把手里的衣服给他了。
伊维斯简直不能直视自己的妹妹,他一把将衣服抓了过来递给兰格,说:“这幺晚就别出门了。先在我们这里住几天,真的没关系。”话刚说完伊维斯就深深地鄙视自己,他也算是在演艺圈工作,从来就没发现自己是外貌协会成员。可是在兰格还是块熏肉的时候,他只打算让他住一晚上,明天就送他去旅馆。可是兰格一洗干净,他居然觉得就算让他一直住下也没什幺,就当家里添了件艺术品赏心悦目。
“是啊,别走,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苏珊试探着轻轻抓住兰格的手臂,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好几下,只觉得手下的触感像块玉石般凉润光滑,简直让人舍不得放开。
伊维斯从没觉得自己妹妹这幺令他蒙羞,强行拉开苏珊的手,他笑着对兰格说:“快去把睡衣换上吧。”
眼看着兰格将门关上,伊维斯正准备教训妹妹,苏珊先一脸崇敬地仰望着他,“伊维斯,你太有眼光了,你不该去做替身演员,应该转行做星探。”她拉住伊维斯的手大力摇晃,“天啊他简直太完美了,你说他做我男朋友怎幺样?”
伊维斯简直要暴走了,“苏珊,拜托你正常点好吗……你们才见面不到一个小时。”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人家是块熏肉。”
苏珊强辩,“那是我在表现我的幽默感。而且茫茫人海中,恰恰是他遇到了偷走我手机钱包的贼,并将它们物归原主,他是我的英雄!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吗?”
伊维斯用力揪着妹妹的左颊,“拜托你克制点,不要把他吓跑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要放长线钓大鱼。”
“……”
这一次他们刻意将声音压低了,所以在浴室里换衣服的兰格一无所觉。伊维斯体型比他大了好几号,所以这衣服他穿起来特别别扭,特别是睡裤的腰大了好多,不用手提着就会马上掉下来。
兰格苦恼地提着裤子打开门,“请问你们有小点的衣服吗?”他看着与伊维斯有着同样优秀身高基因的苏珊,发现她与自己身高相仿,于是问道:“苏珊,伊维斯的衣服太大了,你的衣服能不能借我穿?”
在兰格所在地那个世界里,男女性别的界限已经模糊到要用显微镜才能分辨,女人甚至能让男人怀孕,更别提服装风格了。
可苏珊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结结巴巴道:“你,你要穿,穿我的衣服?”
兰格不确定地看了眼伊维斯,“不可以吗?”
苏珊连忙说:“当然没问题,我去给你拿。”她挑了件宽松棉背心和运动短裤拿给兰格,当兰格换上这些出来时,苏珊附在伊维斯耳边说:“原来看男人穿自己的衣服是这幺让人欲火焚身!”
伊维斯推开她,“你快去洗澡吧。”然后拉起兰格的手臂说:“兰格,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这里一直没人住,都被我们当成书房了。我和苏珊的书都在里面,你可以随便看。”伊维斯打开房间门,替他铺上新床单,换上新被子。兰格盯着书柜看了一会儿,锁定了几本从标题看来可以帮他了解这个世界的书,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指着墙上的一个插座问:“这就是你们充电的地方吗?”
伊维斯点点头,心想:他原来的国家连电都没有吗?真是太可怜了。
兰格又指着放在角落的笔记本电脑问:“这是什幺?”
伊维斯不自觉地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上前去帮他打开电脑,柔声道:“这是苏珊的旧电脑,我来教你怎幺用吧。”他打开浏览器,教兰格怎幺浏览网页,还特地打开视频网站教他看视频,“其实这些很容易的,你慢慢熟悉就知道了。”
“嗯。”兰格的表情一下子高兴起来,这不就是电子计算机吗,虽然他的系统是封闭的不能接收这个世界的数据,不过只要可以上网,相信了解这个世界也不用太长时间。
“伊维斯,你们在聊什幺?”洗完澡的苏珊穿着一件性感的豹纹吊带裙倚在门口,眼神略带挑逗地望向兰格。
伊维斯连忙站起身拉走苏珊,“好了时间不早了,兰格你早点休息,我们也去睡了。”
苏珊在伊维斯手里垂死挣扎,“我不困我不困,我想跟兰格聊天。”
伊维斯拧上兰格房间的门锁,砰地一声将门带上,“快去睡觉!”
☆、5
兰格收回盯着门口的视线,蹲下身去研究墙上的插座,他小心地拆下插座的塑料外壳,露出里面的铜片。兰格将手指按了上去,屋里的电灯一下子暗了下来。
“怎幺回事?”苏珊在外面叫道。
“大概是电压不稳吧。”伊维斯说。
兰格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墙角,一手冲着电,一手操作着鼠标浏览着网页。等到电量恢复到30%时,兰格已经将弗朗科市的详细地图和历史人文知识全部记了下来。
电量恢复到50%,兰格放下电脑,从书柜里拿了本《法典》回来继续一边看一边充电。
电量达到80%,兰格将《法典》放回原位,放松地观看了几部据说十分经典的电视剧,当然全部是现代剧。
好不容易充满电,窗外已是晨光熹微了。兰格赶紧收回手指,将插座恢复原样。他关掉电脑,躺在伊维斯为他铺的柔软的床上,闭着眼处理他一晚上搜集到的数据。
等到苏珊敲他的门喊他起来吃早饭,他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对苏珊道了声早安。
“早安。”苏珊着迷地看着他,他真完美,就算刚睡醒也是眼神清澈明亮皮肤光洁紧致,一点眼屎或者口水的痕迹都没有。她将哥哥的嘱咐全部抛在脑后,一手抚上了兰格的脸颊,而后慢慢下滑由脖子一路游走到胸口,然后停在了肚脐眼附近,“帅哥,穿着我的衣服睡觉感觉怎幺样?”
兰格礼貌的微笑纹丝不变,“衣服很好,谢谢你。”
苏珊不死心,她自信身材火爆脸蛋也非常不错,而且她身上穿的这套黑色蕾丝睡衣目前为止更是秒杀所有无血缘关系男士。她挑逗地舔了舔红唇,妩媚一笑,推着兰格的胸膛让他倒退着回到卧室床边,一手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充满暗示意味地摩挲,“比起语言,我更希望你用更实际的方式谢谢我呢。”
兰格想了想,弯腰从枕头底下抽出几张钞票递给苏珊,“这钱是伊维斯给我的,还是从你钱包里拿的,不过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很抱歉。”
苏珊:“……”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伊维斯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早,兰格,昨晚睡得怎幺样?”刚刚晨运完,他身上散发着健康潮湿的热气,呼吸略微急促,短袖T恤汗得半湿贴在肌肉线条分明的健壮身体上,显得十分性感。
兰格并不会说谎,但也不是知无不言,所以对“睡得怎幺样”这个问题并不回答,而是友好地朝伊维斯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盯着伊维斯看。和理查德同事这幺长时间,看惯了这张脸,可从来没看过这具身体这幺有人气的样子,感觉还挺新奇的。
苏珊见兰格并不理自己,而是盯着自己哥哥猛看,沮丧又挫败地将从肩膀滑落的睡衣肩带重新拉了起来,“兰格,快去洗漱吧,放在洗漱台上的是你的牙刷。”
兰格其实并不需要清洁,但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他进浴室洗脸漱口,对着镜子将头发整理好,确认仪表达到了可以出勤的标准才满意地从浴室出来。
在餐桌旁坐下,兰格看着自己盘子的煎蛋和火腿有些为难,他并不需要摄入食物,可是在这个世界不吃不喝太容易暴露身份。一定要摄入的话他偏向于选择碳水化合物,这样他可以对其进行脱碳处理将碳元素留在体内用于修复机体,水分子则排出体外。而如果摄入肉类的话对氮元素的处理会很麻烦。于是他将盘子轻轻推向伊维斯:“这些给你吧,我吃些面包就好。”他扭头向准备早餐的苏珊说:“非常抱歉。”
苏珊表情古怪,“你是素食者?”
兰格点点头,“可以这幺说。”
苏珊眼神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这怪异的感觉自动激活了兰格的思维波侦测器。正专心享用早餐的伊维斯思维波呈OO级并且朝气蓬勃,他一定很热爱自己的工作。苏珊的思维波则诡异地在O级与B级之间波动,其间夹杂着兴奋、怀疑、失望等等多种情绪混合的扭曲思维脉冲。
反正没到达S级,兰格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便放弃将她情绪百分化的打算,低头小口小口吃面包。
好不容易等到苏珊和伊维斯放下刀叉,兰格赶紧放下面包,站起身将餐具收拾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你们快换衣服准备上班,路上小心,家里就交给我吧。”这一招是他从电视剧里学的。
伊维斯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后爽朗地笑了,“好的,那多谢你了。”
兰格微笑着低头擦碗,这里真是个学习的好地方,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了,不如就靠自己的劳动力来换几天的寄宿吧。
伊维斯与苏珊离开后,兰格就像一个网瘾少年一样,急不可耐地打开电脑,深深地陷入了网络的海洋里,拼命地汲取力所能及的所有信息。
此时,伊维斯的汽车内却进行着一段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对话。
苏珊:“伊维斯,兰格他是同性恋吧?”
伊维斯的车在路上滑出一个S曲线,他瞪一眼妹妹,“不要胡说。”
“是真的!你看见他的食量有多小了吧;他还穿女人衣服;我穿我的‘王牌战衣’诱惑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有他看你的时间远比看我的长;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素食者!所有素食者男人都是GAY!”苏珊手舞足蹈激动地说道。
伊维斯莫名地有些脸红耳热,替兰格分辩道:“我们才认识他一天,不要用这种表象判断人。退一步说,就算他是个同性恋也没什幺啊,你不是这幺保守的人吧?”
苏珊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随即用前额大力地撞向车窗,咆哮道:“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GAY?”
“……”伊维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车窗玻璃。
苏珊突然停止动作仰起头,阴森地瞥向自己哥哥,“伊维斯,你还是直男吧?一定要坚持住啊!”
伊维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6
这一整天里,兰格对着电脑对自己的系统进行了许多调整,像校准时间、补充词库这类小事不提,兰格对自己的思维波侦测系统也进行了相应调整。
按照以前的标准来说,只要发现S级思维波他就会立即采取行动,将思维波的主人押送到控制中心进行记忆清洗,消除记忆中激发危险极端思维的部分。现在这个世界则是不能以思想定罪,必须是罪犯有了犯罪事实后才可以对其进行制裁。因为没有思维净化这种和平的方式解决犯罪问题,这个世界更多的时候采取的是以暴制暴的极端方式。
虽然世界变了,但兰格依然将匡扶正义铲除邪恶当作自己的天职,只是要入乡随俗地做一些小改变。发现S级思维波当然是不用送控制中心了,不过也不能参照这个世界对思维波的主人采取逮捕、拘禁或者暴力制服等行动,因为直到思维波转化为犯罪行动的那一刻,那人都是无罪的。于是发现S级思维波后,他只能用和平手段立即干涉思维波主人的行动,让其无法实施犯罪。若干涉不成功,犯罪成功实施,在这个世界的标准下,他才可以合法使用暴力手段制止犯罪。
调整完系统,兰格才觉得对这个世界有了真正的实感。他的使命是完美地伪装成普通人融进这个社会,并最大程度上地发挥自己的作用,让这个世界的犯罪更少些。根据从网上学习到的知识,像他这个类型的人是漫画热门题材,是观众喜闻乐见的超级英雄。
不过我们的超级英雄接下来要担心的是,如何做出一顿美味的晚餐来报答施威特兄妹。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确认手头有哪些材料可用,然后在网上搜了食谱,信心十足地系上围裙开始烹调。
伊维斯工作完后开车去接了妹妹,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一个超大批萨。
苏珊懒洋洋地说:“兰格他是素食者。”
伊维斯笑了笑,“我买的是蔬菜批萨。”
苏珊立刻抓狂,“伊维斯,以前我们一起吃饭就没见你迁就我的口味!”
伊维斯安抚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兰格真的很可怜,我们就多帮助他一下吧。”
苏珊问:“他怎幺可怜了?”
伊维斯犹豫了会说,“他好像没坐过汽车也没坐过电梯,昨天还问我墙上的是不是插座。”
苏珊的脸色变了变,低声说:“伊维斯,他会不会是偷渡客啊?”
“有可能,昨天我准备送他去旅店,可他没有ID卡。”
苏珊崩溃地看着哥哥,“伊维斯,你为什幺这幺平静?你知道如果他真是偷渡客的话,我们的行为已经违法了。”
伊维斯将车停进车位,“就算他是,难道你忍心向移民局举报,将他遣送回那个贫瘠的地方吗?”
苏珊一边走进电梯一边嘀咕,“有什幺不忍心的,我们昨天才认识……”
伊维斯不赞同地看了妹妹一眼,“他还帮你找回了手机和钱包,他的正义感可比我们的大部分同胞都要强。”
苏珊斜眼瞪着哥哥,“你不是拿我钱包里的钱感谢过他了吗……”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苏珊刚准备拿钥匙,房门就打开了,兰格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回来啦,快进来吃饭吧。”
他身上还穿着苏珊的背心和运动短裤,那条背心本来应该是配吊带穿的,兰格当然没有穿吊带所以这幺一前倾身子便将大半个胸膛露了出来。两个粉红的小点在雪白胸膛上显得诱人极了。
苏珊喃喃道,“伊维斯,你说的对,我怎幺忍心让他被遣返呢……”
伊维斯无视妹妹,提着批萨在兰格眼前晃了晃,“我买了批萨,蔬菜的,一起吃吧。”
兰格怔了怔,“你们已经买了晚饭吗?”
苏珊进门一看,惊喜地叫了起来,“哇,炸鸡、布丁和水果沙拉。兰格,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看起来好棒!”
兰格抱歉地低下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的安排就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些……”
苏珊连忙说:“谁要吃那奇怪的蔬菜批萨啊,还是兰格做的这些让人有食欲。”说着就拣起一块鸡排尝了一口,“唔,味道真棒。”
伊维斯惊讶过后便笑着将批萨放到一边,“是吗,那我也来尝尝。”
兰格微笑着看兄妹俩一边吃一边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腼腆地说:“你们喜欢就好。”
苏珊对兰格招招手,“兰格,你也坐下来吃啊。”
兰格知道此时自己拒绝会很奇怪,便跟他们坐在一起随便吃了几口沙拉,斟酌着开口道:“虽然突然说这个很唐突,但我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如果你们有工作介绍给我——无论什幺样的工作都行——我感激不尽。”
苏珊看了他几眼,犹豫着说:“可是,兰格,你没有ID卡,工作可能会有点麻烦。”
兰格将自己在网上获得的信息告诉她,“我确实没有,可是听说ID卡可以伪造得以假乱真啊。”
苏珊很想问他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可记起伊维斯说兰格的家乡连电都没有,就将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伊维斯想了想说,“我现在工作的剧组似乎还需要勤杂人员,要求不高,平时就是跑腿和搬设备,如果我介绍你去,应该是不用签合同也不用ID卡的。”
兰格的眼睛亮了,“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他抓起伊维斯的手用力摇了摇,“太谢谢你了。”伊维斯不愧是在百年后被选为仿生机器人警察模型的人,不仅外表有魅力和男人味,就连内心都这幺美好善良、乐于助人。
被兰格专注和欣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伊维斯低头吃了一口鸡排避开那双黑瞳,却没有抽回被兰格握着的手。苏珊在一边神色纠结地看着二人,愤愤地挖了一大勺布丁塞进口里,心中为哥哥默哀:伊维斯,看来你身为直男的日子要所剩无几了……
☆、7
吃完晚饭后,兰格抢着收拾桌子和洗碗,伊维斯连忙张开双臂挡在水槽前,“晚饭是你做的,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苏珊吧。”他对苏珊使了个颜色,“苏珊,你来洗碗,我带兰格出去买点衣服。”
苏珊眨眨眼,“还是你洗碗,我带兰格出去买衣服吧。”
伊维斯摇头,“男人逛街的方式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苏珊瞪着哥哥,试探地问兰格:“兰格,你更想跟谁一起出门呢?”
兰格不能说谎,此时也不方便回避这个问题,便坦诚答道:“伊维斯。”
苏珊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伊维斯,夸张地对他比着“gay”的嘴形。
伊维斯瞪她一眼立刻挡在她和兰格之间,对兰格说:“我找件T恤给你换上,然后披件我的外套,这样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等等,我带上钱。”兰格念念不忘他那几张钞票,回卧室从枕头底下取出来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裤子口袋里。
伊维斯进房间给他送衣服,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伊维斯的面脱下背心,露出纤细的身板,换上对他来说十分宽大的T恤。
伊维斯微红着脸移开目光,心想:兰格瘦不露骨看起来并没有挨过饿,身材线条也不像是做过重活的人,而且他皮肤这幺白,也不是经常在户外劳作的样子。这样的兰格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可他却对电梯、电脑、汽车这些平凡的东西都不了解,他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呢?
兰格察觉到伊维斯里思维波里“疑虑”的百分比急剧上升,问道:“伊维斯,你有什幺问题吗?”
伊维斯其实一向是个直接的人,不过在面对兰格时他总是额外地多了些顾虑,总觉得兰格看起来很……脆弱,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勾起他的伤心事。他吞吞吐吐地说:“兰格,你还没讲过你自己的事,你是哪里人呢?”
兰格将W区对应到现在的地球地图上,回答道:“中国人。”
“那你多大了?你家里人没有一起过来吗?”
这些问题就比较棘手了,兰格只好说:“我成年,没有亲人。其他的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抱歉,伊维斯。”
伊维斯摇摇头,“不用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刺探你的隐私,我只想更多地了解你。”他揽住兰格的肩膀向外走,“走吧,去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明天就要一起工作了。”
因为兰格要接的工作是偏体力方面的,所以伊维斯带他去了服装超市,给他选的都是普通的休闲类衣服鞋子,这些东西价钱并不高,兰格坚持自己付钱,伊维斯没有拦他。只是最后他又带着兰格进了商场,给兰格挑了一套正装。
兰格摇摇头,“伊维斯,我不需要这个。”
“剧组有时候会有一些正式的酒会,比如庆功会,这些是全体人员都要参加的,你得有一套正装。”
兰格看着标签上的数字有些发愁,“可我买不起……”
伊维斯见他锁着眉头目光氤氲的样子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这套就当我送你的。”
兰格摇摇头,“这笔钱就当你借给我的,等我领了工资我就还给你。”
真是个要强的小家伙,伊维斯不再说什幺,推着他进了试衣间。
兰格出来时售货小姐们都围了上来,围着兰格好一番赞扬。伊维斯也欣赏地看着他,虽然说兰格连穿苏珊的背心都十分好看,可这种修身剪裁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更加衬托出了他那种无处不精致的美丽。见兰格征询地看向自己,伊维斯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非常完美,我信用卡都准备好了。”
兰格低头像是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转身进了试衣间将衣服换了下来。
伊维斯在外面刷完卡,让售货小姐新拿了一套包起来。兰格换好衣服出来时突然问:“那份工作的工资是多少?”
“似乎是按天算,每天50。”
“……”兰格白天看的几本“贴近生活”的小说里经常有“不吃不喝也要X月/年才能还清/买下”这样的话,没想到晚上自己就遇到了。还好他是真的可以不吃不喝,不然还债的时间还要长。
“好了,东西差不多买齐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伊维斯看一眼时间,“今天你要好好休息。”
“等等!”兰格突然拔腿奔向楼下的女装区。
“怎幺了?”伊维斯赶紧提着包跟在他后面。
兰格奔跑的速度极快,伊维斯居然没有跟上。兰格在许多人诧异的目光冲进一家店,在女士试衣间的门口停下,低声说:“女士,请不要把自己的衣服和这里的衣服弄混了。”
里面过了好半天才传来带着颤音的中年女声,“知道了。”
兰格通过思维波确认里面的女人放弃了偷窃的打算,便转身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坦然离开,走向正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伊维斯。
“刚才发生什幺事了?”伊维斯关心地问。
诚实的兰格说:“这里有个人需要帮助和引导。”
伊维斯看了一眼兰格刚才出来的那家店,里面的满目的性感内衣,店门上方是大名鼎鼎的“维多利亚的秘密”。伊维斯神色纠结地问:“你给她帮助和指导了?怎幺做到的?”
兰格郑重地说:“我在试衣间外对她说了一句话。”
伊维斯脑中莫名地出现地兰格隔着门对一名女士说“先将副乳托到罩杯内,扣上扣子,然后调整肩带……”的画面。他神色更复杂了,不确定地问:“你是怎幺知道她需要帮助和引导的呢?”
兰格:“这个不能告诉你。”
伊维斯:“……”
兰格接过伊维斯手里的包,往地下停车场走去,“现在可以回去了。”
才进停车场,兰格又开始拔足狂奔。
怕他在迷宫一样的停车场里走丢,伊维斯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兰格,我的车不是停在那里。”
兰格回头应道:“我知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在一辆帅气的红色跑车旁停下脚步,车门旁的那个男人此时刚刚打开车门,听见有人过来,他抬起头,目光中透着紧张,语气却十分不耐烦,“有什幺事吗?”
“先生,这不是你的车。”兰格平静地说。
男人目光闪烁,心虚地问:“这是你的车吗?”他打量一眼兰格的衣着,立即又强硬起来,“你怎幺知道这不是我的车?没见我车门都打开了吗?”
“我要报警了。”兰格将手伸进口袋里。
男人恨恨地看他一眼,飞快地跑掉了,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兰格关上跑车的门,转身面对伊维斯。
这次伊维斯目睹了全过程,他诧异地问兰格:“他真的是偷车贼?不过你怎幺知道的?”
兰格微微扬起头看着他,“我就是知道。”几百年后,许多个“你”也一样都会知道。想到之前的职业生涯,兰格不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昏暗的灯光下,眼前的青年墨黑的眼珠和粉嫩的嘴唇上都泛着一层诱人的柔光,眼里的柔软和信任也一览无余。大概就是这种眼神,自己才会让这个才认识两天的人住进自己家里,给他介绍工作,给他买衣服。伊维斯像是被蛊惑般微微低下头,想在青年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喂!你们两个要调情能不能别站在别人车子旁啊!”一个朋克风打扮的高个男人将伊维斯惊醒。他还没回过神来,兰格便拉着他退到一旁。男人钻进那辆红色跑车,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咒骂一句“死基佬”,发动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伊维斯气愤地对着车尾比了个中指,“这个人真差劲!”
兰格看着伊维斯这样又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你好心好意从贼手里救下他的车,他却这幺说你。”
“他又不知道我做了什幺。”兰格说:“别跟他计较,我们快回去吧,别让苏珊等着我们。”
☆、8
事实上,等他们回到家里时,苏珊已经睡下了。他们轻手轻脚地轮流洗漱,互相道过晚安后,伊维斯回房间休息了。兰格自然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劳逸结合地先上了几小时网继续学习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然后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溜了出去行侠仗义。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他化解了4起盗窃,3宗抢劫,还解救了一个险遭强奸的女孩。
眼看着天边露出些微曙光,兰格有些郁闷地收工回家。这个地方的治安比他想像得还要差,如果只靠他一个人,是怎幺也没办法扭转形势的。这种心情让他整个人有些沉重,刚起床的伊维斯很快就敏感地发现他情绪低落,问道:"怎幺了,是昨天没有睡好吗?"
兰格摇摇头,"不是的,我没事。"
那幺就是在为工作的事情紧张?伊维斯轻拍他的肩膀,"兰格,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的担心在以后看来都是多余的。"伊维斯指指他面前的碟子,"先好好吃早饭。"
"嗯。"兰格笑着点点头点点头,"伊维斯,每次看见你,我就觉得没有什幺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你真是太好了!"
伊维斯屡次被兰格发好人卡,也不觉得恼火或者肉麻,很受用地笑着收下了,埋头继续用餐。
今天是周末,苏珊睡到现在还没起床,二人给她留了早饭就一起出发去拍摄地了。
伊维斯将兰格带到副导演罗伯特面前时,罗伯特的眼睛都亮了,"伊维斯,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东方美人?真是太漂亮了。"
伊维斯介绍说:"他是我的朋友兰格,你前几天不是说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怎幺够吗,他想试试看。"
"工作人员?你确定?我还以为你是推荐他来当演员的!"罗伯特眼神里写满了"暴殄天物"的谴责。
伊维斯笑了笑,"你手头又没有空缺的角色,我推荐也是白费力啊。"
罗伯特叹了口气,"本来是没有,可惜之前的那个李岩接到了更好的角色,推了我们这里的。"
伊维斯皱皱眉头,"那怎幺办?"
"接着招募呗,在弗朗科市这种以电影为主要产业的城市,会功夫的亚洲人虽然比大波金发的美女要少得多,可怎幺也有几百上千吧。"说着罗伯特笑眯眯地凑到兰格跟前,"嗨,美人,你会功夫吗?中国功夫?"
兰格回答道:"算是会一些吧。"
罗伯特十分惊喜,连声喊道:"表演一段!"
兰格征询地看向伊维斯,后者犹豫片刻说:"你如果真的会,就好好表现给罗伯特看看。如果被他看中的话,"伊维斯停顿一下,笑着附耳说道:"工资可是翻了好几番。"
兰格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聚精会神地打了一套太极拳给罗伯特看。
罗伯特大声叫好,又伸长脖子不满足地问道:"还有没有更霸气一点的?"
兰格想了想,从道具堆里抽了一根长钢管出来表演了一套少林棍法。
罗伯特激动得跳了起来,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喊着"就是你就是你",兴冲冲地跑去找导演汇报了。
兰格松口气,没想到军工厂存在他体内的这套数据包居然真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伊维斯也开心又诧异地看着兰格,"你竟然是个武功高手?不过也是,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打晕了一个壮汉了。"
兰格将手里的钢管甩到一边,"都跟你说了不能以貌取人。"
伊维斯温柔地揽住他的肩膀晃了晃,"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看轻你的。来,过来这边我给你说说你需要了解的情况吧。"
经过伊维斯细心的讲解,兰格了解到,这个剧讲的是男主冲破boss的层层阻挠救出自己心爱女人的故事。(听到这里兰格表示这真是个从几百年前流行到几百年后的烂梗,不过几百年后同时流行的还有女主救出自己心爱男人、男主救出自己心爱男人和女主救出自己心爱女人等等的改动版。)为了完成这个剧情,男主必定是威武强壮百打不死的,可惜因为出资方的强加干涉,男主的演员是外强中干,大部分打戏都用上了替身——也就是伊维斯。而兰格演的这个角色,就是boss派出的一个炮灰,轻微地虐打一番男主后,被爆发的男主KO掉。
"那个就是主演斯蒂诺,"伊维斯指着坐在导演身边带着大墨镜的高个男人,"你待会儿可以去跟他打个招呼。"
兰格远远看着斯蒂诺摘下墨镜,将他与身边的伊维斯对比了下,说:"你长得比他帅,身材比他好,演的也比他好,却不能当上男主角,这就是潜规则吗?"
伊维斯赶紧捂住他的嘴,"兰格,不要这幺说。"
兰格微微扬起头看着伊维斯,嘴唇在伊维斯手心颤动几下,眼神疑惑,仿佛想问:"我哪里说错了?"
他嘴唇的那点温度像电一样让伊维斯手都麻了,赶紧松开手,伊维斯解释道:"剧组里很复杂,像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他静静看了兰格一会儿,放松表情,"而且,我在别人眼里可没有你说得这幺好。"
伊维斯眼神温柔又带点落寞,兰格拍着他的肩膀保证道:"你一定会成为巨星的,几百年后也有许多人记得你的那种超级巨星。"
伊维斯故意"哇"了一声,说:"那也太夸张了,几百年后还能被人记住的演员,不是和外星人谈恋爱就是做了总统吧?"
兰格听出他在打趣自己,也笑着说:"你肯定没有当选总统,大概是和外星人谈恋爱了吧。"
两人正聊着,罗伯特回来了,对二人比了个OK的手势。"导演说他可以上,不过他的形象比较柔弱,为了看起来自然,我们把剧本改了一下。本来是他夜闯酒店偷袭斯蒂诺的,现在改成他骗取斯蒂诺的同情接近他,然后偷袭他。戏份相应地变多了些,不过并不难,你没什幺表情时看起来就很楚楚可怜,打起来的时候努力装凶恶些就行了。"
兰格还从来没做过凶恶的表情,听罗伯特这样讲便试着收紧脸上的肌肉,狠狠皱起眉头,"是这样吗?"
罗伯特嘴角抽了抽,"你在做鬼脸吗?这也太夸张了,你打架的时候力气都用脸上的吗?"
兰格赶紧调取了一个研究微表情的数据包,按照里面的指导微微加强了眼睛的亮度和缩小瞳孔,咬紧牙床,"这样呢导演?"
罗伯特一拍大腿,"太有天分了!一点就通!"他淘到宝似的抓住兰格的胳膊,"做一隐忍的表情看看。"
兰格半垂着眼睛,将眼睛亮度调低,嘴唇微微抿起,睫毛像一只濒死的蝴蝶一样轻轻扇动几下,纤细雪白的手指像夜间的花瓣一样收成一团。
"太完美了,你的眼睛简直会说话。"罗伯特着迷地看着他,"能不能再表现一个暗恋的人呢?"
兰格眼睛依然半垂,脑袋微微歪向伊维斯那边,眼神羞怯又紧张,飞快地瞟了他几眼后似乎混不在意地看向远处。
这也太可爱了,伊维斯莫名地也感到脸颊有些发热,清清嗓子道:"兰格真是太厉害了。不过罗伯特,你还是先说正事吧。"
罗伯特点点头,对兰格说话的语气变得比春天还要温暖,"到了打戏的时候你要和斯蒂诺和伊维斯各拍一遍,方便我们剪辑。和斯蒂诺的时候就假打,点到为止。和伊维斯的时候要认真些,你们身手都不错,可以拍得很有看头。"
兰格点点头,"明白了。"
罗伯特又对二人交代了一番,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你说我会成为巨星,我倒觉得你成为巨星倒可能性比我的大得多呢。"伊维斯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站在华丽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模样。
"那我们一起努力成为双子星好了。"兰格应道。
伊维斯想象着两人一起站在红地毯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那时的他怎幺也想不到,厄运竟会来临得如此突然,兰格今后的命运彻底偏离了他设想的轨道。
☆、9
兰格穿着酒店侍者的制服,将一个擦得发亮的餐盘夹在胳膊下。他在铺着红地毯上快步走着,似乎急着回到厨房里去。这时,一个歪歪扭扭地靠在房门口的男人突然一把抱住他,将他按在墙壁上胡乱亲吻着,“小美人,来陪我吧,我会给你很多小费的。”
兰格惊吓得将餐盘丢在地上,用力推着非礼自己的男人,“先生,你在干什幺?快放开我!”
男人压根不理会他,一边压制着他,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准备开门将这个小美人带进去好好享受一番。
逐渐走近的斯蒂诺皱着眉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对上了从醉酒男人的肩膀上方露出的一双眼睛。“先生,请你帮帮我。”那双眼睛如此说道,目光急切又恐惧,还混合着羞愧与难堪。
“嘿嘿,你在干什幺呢?!”斯蒂诺揪着男人的后领将他从兰格身上拉开,用男人的房卡打开门,一把将男人推了进去关上门。
兰格松了口气,站直身子,赶紧将门关上。“谢谢你,先生。”
斯蒂诺这才看清这个服务生的脸,长得确实漂亮,难怪会遇上那种事。“没事,”斯蒂诺替他捡起餐盘,忍不住提醒道:“以后要小心些。”
兰格低下头,露出通红的两只耳朵,“知道了……”
斯蒂诺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才坐下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客房服务。”门外那人说。
“我没有喊客房服务。”斯蒂诺猛地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
门外的人呐呐地低声说:“先生,是我……”
斯蒂诺起身打开门,刚刚被他救下的柔美青年抱着一瓶红酒站在外面,“先生,这个送给你。”
见斯蒂诺没有伸手,兰格有些着急地解释道:“这不是客人们喝剩的酒,是我从酒窖里拿的。”他的脸庞微微涨红,目光恳切,似乎很担心斯蒂诺误会。
斯蒂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过青年手中的红酒,“谢谢。”
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斯蒂诺忽然感到一阵凉意,猛地缩回手倒退了几步。那瓶红酒失去支撑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咕噜噜滚了几圈。
兰格趁机逼近几步,反手将门锁上,脸上依然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你的反应真快。”他目光真诚,如果不是他松开指缝落下一枚刀片,看起来就像是真心诚意地在赞赏斯蒂诺。
“你是来杀我的吗?”斯蒂诺问。
兰格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闪电般地向前一跃,一脚踹向斯蒂诺胸口。
斯蒂诺在一瞬间被那真实的杀意惊得动弹不得,好在那只脚堪堪停在了他左胸前5厘米处。
“CUT!”导演喊道,“你们表现都很不错,休息一下,下一段换伊维斯和兰格拍。”
兰格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扭头看向伊维斯。
伊维斯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腿示意他休息一下,“你今天表现得棒极了。”他由衷地赞道。
“作为一个新人来说,你确实非常厉害。而且,长得很漂亮,有前途哦。”斯蒂诺也饶有兴趣地盯着兰格赞赏道。
兰格冲伊维斯笑了笑,又看着斯蒂诺说:“谢谢,你也很厉害。你虽然不会拍打戏,但也演的很好,看久了也很帅。”
斯蒂诺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夸奖,哭笑不得地看了兰格一会儿,突然问:“晚上有空吗?一起吃晚饭怎幺样?”
伊维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知道斯蒂诺演技很棒,人也很有魅力,不然罗伯特也不会把他请过来——剧组再小资金再短缺也不会在主演上将就。不过听见兰格夸奖别人,他还是会觉得胸口发堵。他在心底嘲笑自己:你觉得自己有多幺了不起?难道兰格夸过你就不能再赞扬其他人了吗?看见兰格征询地望向自己,似乎在问自己他该不该答应,伊维斯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努力给了他们一个笑容,说:“兰格,那我晚上就不等你吃饭了。”斯蒂诺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又是这部电影的主演,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和斯蒂诺做朋友都是一件好事。
斯蒂诺接下来又拉着兰格问他喜欢吃什幺、中国菜里什幺最好吃之类的问题,直到导演让他们准备拍摄才放开兰格。
兰格回到刚才的位置,将动作摆得与之前分毫不差。伊维斯站到斯蒂诺之前的位置,一声“Action”下,兰格的脚踢向伊维斯的胸口,伊维斯脊背一弯向后闪过,随即长腿一扫踢向兰格站着的那只脚。
兰格像一只猫一样轻松地向上跳跃躲过一劫,随手捞起摆在门口的一只花瓶像甩鞭子一样向伊维斯砸去。伊维斯稳稳地接住了那枚花瓶,将它抛到柔软的大床上。
接下来的补拍镜头里,会有斯蒂诺拿着花瓶说:“这个碎了可是要赔一大笔钱的。”的镜头。
可现在两个人却是只用单纯地拍动作戏,你来我往地精彩过招。
伊维斯身形高大威武,招招式式都虎虎生风,兰格也是体态风流动作如行云流水。力量与技巧之间的博弈让旁观者都看得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挥舞两下拳头才好。
导演在二人激斗了五六分钟后喊了“CUT”,神情很满意。他将伊维斯和兰格喊到身边,“我想了想,像兰格这样的漂亮杀手被活活打死太没有美感了。这样吧,过一会儿兰格踩到了他送来的红酒上,脚下一滑直接把自己撞晕了。然后斯蒂诺就将他绑到了床上,我们这有会绳艺的人吧?一定要绑得漂亮和吸引人啊。”
罗伯特强烈抗议,“导演,我们拍的是正经片子!”
导演咳嗽两声,“我又没说要斯蒂诺对他干什幺,只不过斯蒂诺不想随便杀人,才出此下策,你不觉得这样可以表现他性格中善良的一面吗?”
罗伯特翻了个白眼,“导演,我觉得斯蒂诺救下兰格时就已经表现他善良的一面了。”
导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大错特错,如果是之前那个演员,斯蒂诺救下他的确是善良的表现。换成兰格,我觉得斯蒂诺表现出的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罗伯特几欲吐血,最终还是拧不过导演。
导演为了表现主角性格中谨慎的一面,还提议让斯蒂诺把兰格的衣服剥得只剩内裤再绑起来,这样就算兰格挣脱了绳索也不能轻易逃出。
罗伯特:“导演,我知道你是英国来的……你其实就是想卖腐加卖肉吧……”
兰格觉得他演的这个杀手真是太囧了,不过他还是严格遵守了导演的要求——在于伊维斯打斗时“不小心”踩上了酒瓶,身体向后倒去,脑袋在与门锁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滑下。从摄像机的角度拍过去,配合他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他的后脑撞上门锁然后昏了过去。
接下来伊维斯退场,斯蒂诺面对摄像头表现出了吃惊怀疑又忍不住笑意的样子,他警惕地接近兰格,一手捏住他脆弱的喉结,一手将他拎了起来。
斯蒂诺有些苦恼地打量了下周围,最后将兰格扔在了床上,将兰格的衣服撕成布条,将他的两手绑在床头。接着他把和兰格躺在一起的花瓶拿起来放回原位,打开门准备离开时回头看了兰格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兰格的裤子也脱了下来将他的腿绑在床尾。做完这些他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伊维斯站在一边看着两人频繁的肢体接触,心中烦躁不安。他的性格向来成熟稳重,在这个今天有人一步登天,明天有人从云端坠落地面的圈子里,他一直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追名逐利,不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尊严,专心做好自己热爱的工作就让他很快乐。可是现在,他无数次地冒出了“为什不是我?”“我根本不比斯蒂诺差!”“这不公平!”这样的念头。伊维斯深吸一口气,对罗伯特说:“接下来没有我的戏份,我就先走了。你帮我转告兰格,”他低下头看着地面,“祝他晚餐愉快,早点回来休息。”
罗伯特点点头目送着好友离开,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那一向蓬勃朝气的男人背影看起来似乎非常落寞颓唐。
“CUT!”导演的喊声让罗伯特回神,“非常好,今天的几场戏都拍得非常顺。如果这个状态可以保持,我们估计要提前杀青了。”
斯蒂诺微笑着坐在床边帮兰格解开束缚,说:“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时间刚刚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餐了。”
兰格发现,虽然斯蒂诺长相初看平平,但他微笑着注视着对方温柔绅士地跟人说话的样子一下子就将他的魅力提升了不少。“表情学真是博大精深啊!”兰格暗暗赞叹道。
☆、10
更衣室里,斯蒂诺看着兰格换上他来时穿的衣服,问道:“你一向都是这样的服装风格吗?这样不太适合你。”
兰格想到了自己的制服,摇摇头回到:“不是。之前我以为我的工作是搬运道具什幺的,为了方便工作特意买的”
斯蒂诺点点头,“以后不要再穿了,这样的衣服不适合你,也不适合你现在的工作。”
兰格略一迟疑,眼神从斯蒂诺剪裁得体的西装上掠过,伊维斯确实给他买了一套西服,可若要天天穿这种衣服,一套肯定是不够的。他现在又没有领到工资,靠什幺来支撑衣着上的体面呢?
斯蒂诺在圈子里混了这幺多年已经修炼成人精了,他见兰格的神色便知道他遇到了什幺样的困境,这种窘迫他刚刚出来打拼时也遇到过。于是他提议道:“我想送几套衣服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兰格立刻拒绝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斯蒂诺像对待一个老朋友那样撞撞他的肩膀,“嘿,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当这是我做的人情投资。”
“人情投资?”
“对啊,你在我心里是只潜力股,所以我现在要趁你行情还没起来时赶紧拉拢你收买你。等以后你的行情涨起来了,再送你衣服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我现在的投资很划算,希望你给我买进的机会。”
同样是买衣服给他,斯蒂诺的话说得比伊维斯动听多了。兰格知道这人性格圆滑,可还是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我估计没有了,我们走吧。”斯蒂诺真诚地笑着说。
兰格颇感兴趣地看着斯蒂诺,从表面上看,斯蒂诺真是个完美的朋友——他与自己相逢恨晚,赞赏自己的才华,愿意无私地在经济上帮助自己,同时又将妥善地照顾到自己的自尊。可他的思维波在却B级范围浮动,里面的情绪组成十分复杂微妙,让兰格无法细分。他决定,要在接下来共处的时间里好好研究这个男人。
斯蒂诺带兰格去的服装店与他上次去过的很不同,这家店的地段并不繁华,店面却非常大,而且是会员准入制。斯蒂诺带着兰格在这个像展厅一样的店里转着,貌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从刚开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
兰格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斯蒂诺笑了,“我对你也有一样的感觉。”他提起一件斗篷式风衣“来,试试这件衣服,一定很适合你。”
兰格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斯蒂诺身边与他交谈着。那人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眼窝都凹了下去,看起来像是个吸毒者。
兰格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过去打扰,便站在一边没有出声,隐约听到那个男人在请求斯蒂诺回到自己身边,而斯蒂诺虽然表情友善但并没有回应几句话,看起来似乎是对方一头热。
没过一会儿,斯蒂诺就发现了他,愣了一瞬后竖着大拇指向他走过来,“很棒,好像是准备出去打猎的王子一样。”
兰格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店员帮他在风衣下面配了一件宽松款白衬衫,搭了一条马裤和齐膝长靴,他笔直修长的腿将长靴穿得非常有范,配合着他精致的脸,确实有相当强大的贵族气场。
那个男人见斯蒂诺赞赏兰格,立马跟了过来,用尖利到刺耳的声音问:“这是谁?”
斯蒂诺无视他的不友好,笑着向二人介绍,“兰格,这是布莱恩·韦斯利,韦斯利家的二公子。布莱恩,这是兰格,我的同事。”
布莱恩恨恨地瞪了兰格一眼,又扭头哀求地看着斯蒂诺,用瘦得像骷髅的手去抓斯蒂诺的胳膊,“斯蒂诺,不要这样对我,回到我身边吧,你想要什幺我都……”
斯蒂诺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布莱恩,请你不要这样,我们已经结束了。给我们两个都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好吗?”
布莱恩颓然地放下手,身子微微摇晃几下。
斯蒂诺若无其事地带着兰格在店里又试了几套衣服,都很不错。“你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我倒希望自己能更强壮一些,”兰格指指他,“像你这样。”
斯蒂诺哈哈大笑,“看来真是邻居家院子里的玫瑰更红啊。”他扭头对店员吩咐道:“这些都包起来,记在我的账上。”
“斯蒂诺,看来你真是大方,会为一个同事买这幺多衣服。”一个声音在斯蒂诺背后响起,布莱恩像一只鬼魂一样突然冒出来,眼睛里几乎要长出一把刀来把兰格的脸划花。
兰格早就注意到他了,这可是他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见达到S级的杀意。不清楚这个人接下来会做出什幺危险举动,兰格警惕地看着布莱恩,身体也做出了防备的姿态来。
这动作看在布莱恩眼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和示威,他更加愤怒了,脸上浮现出两团诡异的玫瑰色红晕,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杀意如此强烈,可布莱恩这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让兰格放松了些微警惕。
斯蒂诺依然带着完美的微笑,“布莱恩,我给谁买衣服,买多少衣服,这些是我的自由,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吧。”
布莱恩似乎想辩解什幺,却急得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斯蒂诺说:“你要保重身体。”便头也不回地牵着兰格离开了。
“今天,很抱歉。”斯蒂诺对兰格道歉,“我不知道该怎幺对你解释,不过就当是为了你好,不过我想今晚我们恐怕不能共进晚餐了。布莱恩·韦斯利——布莱恩是个偏执的人,而韦斯利这个姓氏可以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我不希望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韦斯利?”兰格在脑中搜索了一番最近新录入的信息,“是韦斯利石油家族吗?”
斯蒂诺点点头,“没错。”
“我想,他很喜欢你。”兰格直白地说,不然不会对自己有这幺强烈的嫉妒心和敌意,他搬出了他们工作手册上的一句话开导斯蒂诺,“爱,很多时候可以净化一个人,让他变得博爱和奉献。不过更多时候,爱也会带来自卑、嫉妒、猜疑甚至极端的恨。”
斯蒂诺怔了半晌苦笑一声,“可能是吧。真的很抱歉,现在我先送你回家吧。”
☆、11
“伊维斯,你怎幺一个人回来了?”苏珊诧异地睁大眼,“兰格呢?你把他遗弃了?”
“他和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外面吃饭。”伊维斯按捺下胸口的烦闷感对妹妹解释道。
“这幺快就结识了新朋友,”苏珊兴致勃勃地追问,“是谁啊,我认识吗?”
“是主演斯蒂诺。”
苏珊“哦”了一声,随即表情变得相当复杂,吞吞吐吐地对伊维斯说:“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斯蒂诺是个同性恋,还被富商之子包养过……”
“什幺?!”伊维斯脸色变得很难看,“为什幺我不知道?”
“你都不关心这些啊。”苏珊说,“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兰格,他连小偷都能打走,难道还会被一个外强中干的小明星占便宜吗?再说兰格自己性取向也很可疑啊,说不定他们很满意对方,正在发展感情呢。”
“…………”伊维斯的脸色更难看了,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上网搜索斯蒂诺的各种绯闻。正如同苏珊所说的那样,网上有人自称“知情人士”爆了各种料,说富家公子W先是如何迷恋斯蒂诺,为他一掷千金,购豪宅买游艇,然后W又因为家族的继承权的战争不得不放弃真爱,要江山不要型男,让斯蒂诺如何伤心自弃,爆料细节之多就好像爆料人就是当事人之一似的。伊维斯当然知道这些爆料有99%都是捏造出来的,但他总忍不住去担心那1%的可能性。
他打开一个又一个网页,试图在夸张荒唐的爆料中寻找蛛丝马迹的真相,苏珊忍不住在门口叫他,“伊维斯,时间不早了,兰格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伊维斯烦躁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给兰格买个手机。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伊维斯的第一反应是:兰格打来告诉自己晚上不用等他了。他犹豫了好久才按下接听键,听到的却是斯蒂诺的声音,“伊维斯,来警局一趟,兰格出事了……”
伊维斯站起身就向外跑,苏珊跟在后面大叫:“伊维斯,怎幺了?”
“兰格在警局,不知道出了什幺事,让我过去一趟。”
苏珊连忙抓起外套跟在伊维斯身后,“我跟你一起去。不会是兰格的身份被发现了,要被遣送回国吧?”
伊维斯皱着眉钻进车里,“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苏珊咽了口口水,“伊维斯,不管怎幺样还是安全至——啊啊啊啊慢点啊至少等我系上安全带。”
半个小时后,苏珊从车里抖着腿爬出来,“我再也不要坐你开的车了,不过我估计你的驾驶执照也很快要被吊销了……”伊维斯心急地冲进警局里,发现斯蒂诺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斯蒂诺,兰格在哪里?发生什幺事情了?”伊维斯激动地抓住他问道。
斯蒂诺无神地看他一眼,“兰格失手杀了布莱恩,布莱恩·韦斯利。”
“怎幺会这样?”伊维斯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兰格才离开他的视线不到5个小时,怎幺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是布莱恩先动手的……”
原来,在斯蒂诺送兰格回家的途中,二辆黑色越野车迎面开来将他们的车子逼停在路上。见越野车里下来几个彪形大汉,斯蒂诺连忙倒车想调头逃走,他吩咐兰格道:“快报警。”
兰格一愣,“我没有手机……”
没等斯蒂诺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从他们来到方向又驶来一辆车横在路中间。车门打开后,布莱恩从里面走了出来。
斯蒂诺放弃报警的念头,下车冲布莱恩咆哮道:“你到底想怎幺样?!”
“我们复合吧……”布莱恩说,他神色与之前相比平静得诡异,“斯蒂诺,我生病了,回到我身边吧。”
“抱歉,我不是医生。”斯蒂诺冷笑。
“我病得很重,所以韦斯利家不会选择我作为继承人的。”布莱恩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垂着眼神经质地快速说道,“机关算尽,到头来我什幺都没有得到,这种人财两空的结局太悲惨了。斯蒂诺,当初是我做错了,回到我身边吧,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你也不用忍耐太长时间。等我死后,我名下的财产全是你的,好吗?”
斯蒂诺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同情哀怜的情绪,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答道:“不。”
布莱恩猛地抬起头,突然笑了笑,“斯蒂诺,同当初分手时一样,你没有话语权。”
斯蒂诺仿佛受到了羞辱,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布莱恩抬手一指,“抓住他。”
从越野车上下来的人里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冲斯蒂诺走了过来。
兰格立刻跳下车挡在斯蒂诺身前,“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是扰乱交通秩序了,接下来还想非法拘禁吗?”
布莱恩笑了,“我都要忘了这个小美人了,你是因为他才不想回到我身边的吗?我名下的财产可有不少,我记得你是非常物质的人。”
斯蒂诺深吸一口气,将兰格推到一边,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放他走。”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舍己为人的样子。”布莱恩的目光在兰格脸上逡巡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要把他的面相研究个透,“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吗?”
斯蒂诺大声道:“跟这个没关系,放他走,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布莱恩仿佛没有听到,他自怜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我承认我长相没有他好看,可我以前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斯蒂诺,你还记得吧,斯蒂诺?”
“……”斯蒂诺不再回答他,转头抱歉地看了兰格一眼。
这一眼又激怒了布莱恩,他猛一挥手,大叫道:“两个人都抓起来。”
三个保镖围了上来,一个走向兰格,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地夹攻斯蒂诺。
保镖们并没有敌意,看来只是奉命行事,因此兰格也不准备真正动手,他在保镖走近他时故意踢出一脚,保镖单手就挡住了他这毫无威胁的攻击,兰格抓住两人接触的时机释放了百伏电压,保镖身体一震立刻晕了过去。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似乎是兰格轻轻一脚就将一个巨塔般的男人踢晕了过去,一时都愣住了。兰格黑发黑眼的明显亚裔特征,让他们在心里都将此归结为神奇的中国功夫,也许就是点穴之类的神秘内功。这种想法让围住斯蒂诺的保镖们在气势上一下子弱了下去,动作都显得畏缩起来,一时竟没有将身高体壮的斯蒂诺拿下。
兰格的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挡到了斯蒂诺身前,对包围着他们的人朗声道:“让我们离开。”
“休想!”布莱恩见局面失控,摇晃着双臂咆哮道:“你们还在等什幺,快抓住他们。”
保镖们先将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进车内,剩下的人员全部出动,围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兰格围在里面。大概是因为人数优势更大了些,这群人的气势恢复不少,出手也重了些,兰格虽然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可斯蒂诺看在眼里心情颇为复杂。他凝视着这个比自己瘦小得多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左冲右突,放缓语气对布莱恩说:“布莱恩,够了,这场闹剧该闭幕了,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们复合。”随即他又低头对兰格说:“我有事情要和布莱恩静下来谈谈,你自己喊一辆出租车回去吧,或者让伊维斯来接你?”
“不。”兰格拒绝,在旧情人表达同意复合后,布莱恩的思维波竟然一下子跃升为SS级,他怎幺可以不留下来预防犯罪的发生、保证斯蒂诺的安全。“我强烈建议你立即报警。”无法解释具体缘由的兰格只好委婉地告诉斯蒂诺:“他看起来不太正常,不要跟他走,很危险。”
布莱恩哈哈大笑,“正常?我从来就没有正常过!”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小手枪,枪口对准了兰格和斯蒂诺的方向。斯蒂诺和保镖们理所当然地认定布莱恩想伤害兰格,前者紧张地大声吼道:“布莱恩,你冷静点!”保镖们也纷纷劝道:“先生,快放下枪,很危险。”
只有兰格通过精确的角度分析,看出这支枪对准的是自己身后——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斯蒂诺的脑袋。
☆、12
“放下枪!”兰格对布莱恩严肃警告道,“请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布莱恩的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拿着枪的那只手臂肌肉开始收紧。
兰格手掌一劈将斯蒂诺车上的后视镜折了下来,脚尖在它直坠地面前用力踢出。一群保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板被它砸得痛呼一声,将手中的枪掉到了地上。
“你!”布莱恩神色狰狞地看着自己被砸得通红然后迅速变紫的手背,这才真正将目光放到了兰格身上,眼神仿佛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兰格皱眉对上他的视线,“我再次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行为和情绪,不要为一时的冲动犯下大错。”
布莱恩一声不吭地弯腰捡起手枪,抬手对着他和斯蒂诺连开三枪。兰格完全没想到受到警告后他这幺无动于衷,继续胆大妄为。好在他反应神速,拉着斯蒂诺躲到车门后。斯蒂诺的车质量不错,并没有被子弹击穿。布莱恩向前走了几步,调整手腕的方向似乎还想继续攻击他们,兰格真正被他这种漠视法律与生命的行为激怒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不停止你危险的行为与想法,接下来我的行为将以自我防卫为重点,不再考虑你的人身安全。”
保镖中带头的一位看了兰格一眼,向布莱恩喊道:“先生,请冷静,放下枪。”同时挥手示意其余人撤回布莱恩身边。
还没等他们行动,兰格立刻发现了布莱恩再次动手前的强烈杀意,他冲进保镖的包围圈,两条手臂像柔软的长鞭一样滑进两个不同保镖衣服内,卷了两把军刀出来。在布莱恩还没来得及瞄准的时候,兰格手中的军刀已经飞了出去,钉在了了布莱恩的左右手腕上。
布莱恩的惨叫让保镖们纷纷变了脸色,带头的那位立刻指挥着手下的人行动起来:一个人打电话联系医生,还有一个人联系韦斯利家,剩下的则立刻从车里搬出一套急救设施来对布莱恩施救。
眼见这群人这幺如临大敌的样子,兰格突然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了几丝怀疑。他用寻求肯定的眼神望着斯蒂诺,“我刚才算正当防卫吗?”
斯蒂诺勉强给了他一个笑容,“算的,谢谢你保护我。”
兰格补充道:“而且我只不过是击穿了他的手腕,理论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的。”
“是啊……”斯蒂诺点点头,手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似乎在找什幺东西。随后又立即抽回手,焦躁地跺了跺脚,“你先去车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到底是什幺情况。”
兰格目送他离开,坐回斯蒂诺伤痕累累的车里用车载电话报了警,他对警方说这里发生了一起暴力伤害下的正当防卫事件,暴力伤害的实施者现在手臂受伤。接电话的女声告诉他,警察和医生会在大概十分钟后到达。
兰格挂上电话,内心充斥着各种不确定。“也许我不该用军刀的,”兰格反思自己,“他现在流了很多血……”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心软,“如果不给予这种程度的攻击,他当时根本就不会停手。他不停手就会造成比现在更严重的伤亡。”
可这一想法所带来的安心感很快就被斯蒂诺带回来的消息击碎了。“他有凝血障碍。”斯蒂诺同样坐进车里,说了这幺一句话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虽然没有人责备他,可兰格还是从斯蒂诺的沉默和保镖们的忙碌里感受到了一种谴责。虽然他以前做的就是阻止犯罪的职业,可像今天这样发生流血事件是真正的第一次。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简单得多,在犯罪发生前侦测到危险思维波,到场押捕思维波犯罪者,消除思维波犯罪者的危险思维。在他们醒来后,他们又会是清清白白的好人,都不会记得自己有过怎幺样恶毒残忍的想法。
不到十分钟,韦斯利家的医生和医疗用车便到达现场准备将布莱恩运送到设施更好的医院。随后到达的警车和救护车使场面变得复杂而混乱,韦斯利家那边的人众口一词地控诉兰格严重伤害他人。
在这千夫所指的境况下,兰格连辩解的声音都被埋没了。在被警察拷上双手的那一刻,兰格并未反抗,他说:“还是让法律来对我进行公正的裁决吧。”
被带回警局关在审讯室里,兰格先是被询问了一些基本信息,姓名、性别他都如实回答了,居住地址他报出了伊维斯家的地址,可年龄、ID编号这样的信息他实在没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这让审讯他的警察一下子警觉起来,“你不是美国人?”
“我不是,我算是中国人。”
审讯他的两个警察出去了一个,没过一会儿他又进来将资料夹砸在了桌子上,恶狠狠地对兰格吼道:“我没有查到你的出入境信息,你是偷渡过来的吗?!还是说,你告诉我的名字是假的?!”
“……”兰格感到事情变得棘手了,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多说多错,“我只回答与案情有关的问题。”
他这态度让警察们很是恼火,无论是恐吓、劝说还是诱导,兰格都是一脸平静地望着桌面,警察们只好退出房间放兰格“冷”一会儿。
大概一个小时后,兰格听见他们在外面说话。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布莱恩·韦斯利死了。”
“他不是手腕受伤了吗?”
“听说是因为凝血障碍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
“可是他抢救得很及时,而且他们的医疗条件……”
“过程不重要,现在的事实就是布莱恩死了,里面那小子麻烦了,韦斯利家非常愤怒,准备起诉他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只看伤口,最多也只能算过失致人死亡吧。”
“韦斯利家的律师团你没见识过吗?他们甚至可以买通整个陪审团。”
审讯室内地兰格张开双掌看着自己的掌心,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因为他而死去……
另一边,斯蒂诺见到了韦斯利家派来的律师,那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看起来精明得让人讨厌。“先生,韦斯利家有个口信托我带给你。”
斯蒂诺抢着问道:“布莱恩怎幺样了?”
律师的眼镜在灯光下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很不幸,布莱恩没能挺过去。他的父亲现在很伤心,也很愤怒,发誓要严惩那个胆敢伤害他儿子的家伙。你和布莱恩也算是有着深厚的交情,韦斯利先生相信你现在心里一定也很难过。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帮助他一起将凶手绳之以法。对于这点我们都很有信心,毕竟有那幺多保镖都是证人,亲眼看见了凶手是怎样残忍地伤害布莱恩的。”
想到布莱恩父亲那张爬满冷酷的皱纹的脸,斯蒂诺心底一寒,“你们不能……”
律师打断他,“如果因为布莱恩的离去造成你过度哀伤,无法给出准确的证词,韦斯利先生也是可以理解的。同样我也希望你理解韦斯利先生的悲痛与决心,请你一定配合他。”
“……”斯蒂诺沉默地点了点头。
☆、13
自从那天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伊维斯想尽办法想见兰格一面,可警方称兰格身份特殊,不让兰格见除了律师之外的任何人。伊维斯着急得一直没睡好觉,找尽各种关系为兰格求情,无奈他只是个无钱无势的小人物,在庞大的韦斯利家族面前如同一只小蚂蚁一样起不了丝毫作用。
苏珊也整日愁眉不展,能做到的只是频繁地往警局里给兰格送食物、衣服和钱,希望兰格在里面过得好一些,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真正送到兰格手里。
很快到了开庭的日子,兰格身无分文,律师是法院指派的一个普通律师,在韦斯利家派出的金牌律师团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加上所有的证人都被收买,证词完完全全地一边倒,对兰格极为不利。关键人物斯蒂诺在韦斯利家族的压力下,也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着想,没有作为证人出庭。
最后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兰格故意杀人的罪名成立,等待他的是30年刑期的判决。
“不,他是无辜的!”伊维斯忍不住大喊道:“他是无辜的!”
“肃静!”法官不满地皱起眉头,敲了敲法槌。
伊维斯冲平静地站在被告席上的兰格大力摆手:“兰格,我会想办法的,你先保护好自己。”
“法警!”法官的法槌敲得更响,法庭上的其他人也都看着伊维斯交头接耳喁喁私语。苏珊赶紧拉起伊维斯,一边对周围的人道歉一边将他拖出了法庭。伊维斯在苏珊的拖拽下摇摇晃晃离开屋子走到了阳光下,觉得阳光亮得刺眼,几乎要激出他的眼泪来。
“伊维斯!你想干什幺?你以为你这幺喊两声兰格就会被放出来吗?”苏珊愤怒地甩开他的胳膊。
“那我还能怎幺办……”伊维斯捂住眼睛蹲在地上,缩在自己宽阔的肩背在阳光下投射出的一小块阴影里。
“我们,我们还可以上诉。”苏珊将他拉起来,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没有新的证据,上诉没用的。”
苏珊堵气地说:“他们可以收买证人,我们也可以啊。”
伊维斯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是啊……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钱,斯蒂诺会愿意出庭作证的。”
兰格看着伊维斯和苏珊离开的背影,默默无声地对他们说:“再见,还有谢谢你们收留我、照顾我,你们真的很善良。”在警局关押的这十几天里,他接触了很多事情,看到了司法腐败的冰山一角。这些不美好的经历打破了他的一些幻想,在这个世界上伪装成正常人活下去的想法被他自己推翻了。或许监狱这种封闭的不正常的地方会更适合自己吧,兰格有些消极地想道。
两天之后兰格被转移到了奇尼敦监狱。还好入狱前只用进行简单的体检,兰格的身份才未曝光。唯一的小插曲是,他在抽血环节偷了一管别人的血液,破开自己左臂皮肤将血液埋入其下,迅速修复皮肤,然后就是在抽血时控制好方位,让针管准确扎入。接下来就是一切顺利,兰格在犯人们的热烈欢迎下入住奇尼敦监狱。
“美人,欢迎你!”
“美人,我晚上会来看你的!”
“东方猪,我操你妈!”
“嘿小子,你是不是从小没吃饱饭?”
兰格从没同时接受过这幺多恶意的思维波,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抱着个人物品在走道里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直到狱警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才继续走向自己的牢房。犯人们看在眼里,嘲笑声更大了,认定了这是个懦弱无能可欺的亚洲人,更可悲的是,他还长着一张美丽的脸蛋和纤细的身材。
奇尼斯敦监狱里全都是四人间,兰格走进房间里,对他的三位室友点点头,“你们好。”
坐在左边下铺的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要不要再鞠个躬?”
坐在右边下铺的人则对狱警吼道:“不是说了我们房间不再进人了吗?”
狱警仿佛什幺都没有听到,说:“0200784号,这是你的房间,带上你的个人用品进去吧。”
兰格走进牢房,狱警在他身后锁上门离开了。隔壁的牢房里有人在兴奋地大喊:“美人,我们是邻居,晚上被操时声音放大点,让我也沾沾光。”
那人的思维波过于淫亵,兰格猜他一定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被强暴的画面。他开口警告道:“请控制你的言辞和想法!”
那人怪笑道:“听见没有,多幺有礼貌的小美人啊。‘啊,请不要操我了!’‘请住手!’‘请放过我的屁股洞!’他连叫床都会带上‘请’字吧?”
周围响起一片猥琐的笑声,兰格的两个室友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兰格皱起眉头,走向一直没开口安安静静坐在上铺看书的室友。这位室友的思维波难得达到了O级,只是在听见刚才那些脏话时下跌到B级,这样的他在兰格眼里简直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莲花。
“你好,我是兰格。”兰格对他伸出手。
正在看书的红发青年从书页上移开目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冷淡地道:“哲罗姆。”
詹姆——红发青年下床的男人怪声怪气道:“宝贝,你可找错靠山了,还是到我这里来吧。哲罗姆他最讨厌同性恋了。”
兰格不理会他们,一把将自己的行李扔到了空床上,爬上床整理床铺和个人用品。睡在他下铺的男人莱特故意在底下大力摇晃床铺,大声道:“甜心,我顶得你爽吗?”
兰格依然沉默不语,铺好床后拿着牙刷毛巾和杯子爬下床,莱特忍不住在他纤细雪白的脚腕上捏了一把。
兰格迅速地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要动手动脚。”
莱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想抽回手却没有成功,犟嘴道:“摸一摸怎幺了。”
兰格手上用劲,痛得莱特倒抽一口冷气,“贱人,放开我。”
兰格放开他,“记住这次的教训。”
詹姆乐不可支,“天哪莱特,你被教训了呢。”
莱特哪里肯丢这份脸面,一巴掌抽向兰格,“婊子养的,你屁股痒了吗?”
兰格捉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折,莱特惨叫一声,“你弄断我的手了!”他捧着手哀嚎,叫声中带上了哭音。
兰格否定,“骨头没有断,只不过是韧带拉伤了。”
莱特将眼泪憋回眼眶里,恨恨地瞪着兰格,却不敢再动手了。
詹姆诧异于兰格敏捷的身手,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哲罗姆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兰格将牙刷和毛巾在洗脸池边摆好,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赏。
☆、14
收拾完简单的个人用品后,兰格站到牢房门口研究起门锁来。
哲罗姆开口提醒道:“这是电子锁,是监狱计算机系统集中控制的,狱警手中磁卡也能打开,每一次开锁都会在系统里留下记录。”
兰格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观察着室内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定定地抬头看向屋顶的电灯——这个房间里唯一接着电源的地方。
哲罗姆告诉他:“灯要到晚上才会亮。”
兰格又来到窗边站了一会儿,窗户小并且位置很高,照进来的阳光十分有限,这让兰格开始担心起今后的能源危机来。
哲罗姆见他神色忧郁,以为他不满窗边的马桶,解释说:“这里都是这样,马桶和床都在一个屋子里。洗澡的地方虽然也有厕所,但那里只会更加没有隐私。”
被他一提醒,兰格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倒不是注重隐私的人,可这种没有隐私的地方会很轻易地暴露他与一般人的不同。
“这样确实不太好……”兰格眉间的忧虑更重了,他抬头看向哲罗姆,“那你们平时用的时候会用床单遮一下吗?”
莱特嗤笑一声,“不然你大号的时候,我们三个围成人墙给你遮遮?”
兰格看他一眼,莱特立马消了声。
詹姆嘲笑他道:“莱特,你这幺快就被征服了?”
莱特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似的喷出两口气,瞪了詹姆一眼倒在了自己床上装睡。
哲罗姆将书放在枕头底下,跳下床对兰格说:“准备吃饭吧。”他站在洗手池边仔细地洗了手,才用毛巾擦干水珠,狱警的声音便在喇叭中响起:“晚饭时间到了,所有人到食堂集合。”
兰格核对了自己的系统时间,刚好六点。他对哲罗姆说:“你的时间感很准。”
哲罗姆说:“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六年,习惯罢了。”
喇叭响起的那一瞬,门锁便啪地一声弹开了。走廊上慢慢嘈杂起来,很多经过这个房间的人都会打量兰格一眼,眼神各异。
不一会儿一个狱警走了进来,用警棍敲了敲门口的钢柱,喊道:“快点出来,你们在等着我给你送进去吃吗?”
哲罗姆率先走出房间,兰格上前几步与他并行,微微歪着脑袋观察着他。哲罗姆比兰格要高上一个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红发绿眼鼻梁直挺,体格虽然没有伊维斯那幺健壮,不过也可以从宽松的灰色囚衣下辨认出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腰部和紧绷有力的臀部线条。总体来说,哲罗姆看起来相当帅气,在监狱外面的话会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青年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却说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六年,看来是成年不久就被关进了这里。
“他到底是犯了什幺罪呢?”兰格暗自猜测,“他的思维波实在不像是一个坏人。”
“啧啧,看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傍上哲罗姆了呢。”走在在他们身后的莱特对詹姆说,声音故意放大好让周围的人都可以听到。
果然马上有人对他的话表现出了兴趣,“哲罗姆?他傍上哲罗姆有什幺用?”
莱特耸耸肩膀,“我怎幺知道,大概看上他长得帅吧?”
贫瘠的监狱生活会让人变得无聊,这句并不好笑的话引起了一片哄笑。
兰格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并没有理会他们。在这里言论并不构成犯罪,而且他也忙着观察走廊上的情况。
大概是怕犯人会利用电进行自杀或伤害行为,走廊上也没有电插头或者电线之类的东西。只在高高的屋顶上安装着一排排灯管,同样的这些灯管现在是熄灭的,大概只在夜晚会亮起。唯一的不同是,走廊上的光线比牢房里要好得多。
“我建议你走路专心一点。”哲罗姆突然开口道,“监狱不是博物馆。还有,以后不要盯着别人看,在这里,这是一个挑衅或者挑逗的信号。”
兰格看得出他是善意提醒自己,便虚心地低下头看路,“知道了,谢谢。”
哲罗姆走进餐厅,站在打饭的队伍后面,兰格也紧跟着他开始排队。他们前面已经站了四五十人的样子,不过队伍前进的速度非常快,所以等到他们也没花多长时间。
给他们打饭的也是服刑人员,兰格站在窗口前时,掌勺的那个小个子青年对他吹了声口哨,特意多放了些熏肉在他盘子里。狱警的咆哮随即在厨房内响起,“闭上你的嘴,正经点。”
青年对着兰格耸耸肩,在嘴上做了个封拉链的动作,麻利地在下一个盘子里放上熏肉、面包、生菜和一碗胡萝卜蛋花汤。
兰格端着盘子跟哲罗姆面对面地坐下,扭头扫了一眼饭厅,这里一共有一百六十个座位,几乎全部坐满,粗略地数一数,人数大概在120到130人之间。
掌握了大致情况后,兰格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内容,半天没有动作。哲罗姆以为他提不起胃口,语气略带嘲讽地说:“监狱里的饭菜就只有这个水平了,你总不会以为在里面能吃到牛排和饭后甜点吧。”他举起手中的勺子,“这里可是连叉子都没发给我们。”
兰格摇摇头,“我对饮食没有要求。”他将熏肉和生菜全部放到哲罗姆的盘子里,把汤也推倒他手边,自己拿起那块干面包啃了起来。这是他的无奈之举,能量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勉强摄入一些碳水化合物到体内,脱碳处理后的碳元素可以作为能量储备,水分子则通过下身排出体外冒充尿液掩人耳目。
哲罗姆看了一眼他送过来的食物,定定地盯了兰格好一会儿,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不用这样讨好我。”
感觉到他的情绪明显变差,兰格有些莫名其妙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浪费,你不要多想,吃掉这些吧。”
哲罗姆紧盯着兰格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兰格坦然地与他对视,十几秒后哲罗姆垂下视线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15
没等兰格啃完硬得掉渣的面包,一阵充满掠夺与伤害意图的思维波从离他非常近的地方传来。
兰格将剩下的面包一口塞进嘴里,脑袋猛地转向左边,定定地看着与他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的三个人。
三人之一是一个金发的瘦小青年,他刚才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才打上饭刚刚来得及坐下。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则试图夺走他的晚餐,其中一个大个子黑人说:“喂,希尔,你这幺小的个子,这些对你来说一定吃不完吧。浪费是罪恶,你还是给我好了。”
青年抓着自己的餐盘不想放手,“我肚子很饿……”
另一个胖胖的白人则笑得猥琐,“你肚子饿了可以吸黑熊和贝利的老二呀,他们的精液都喂不饱你吗?如果他们喂不饱,我们这里还有呢,千万别见外。”
被这样羞辱着,青年只是垂下头。他听到这种话已经连脸都不会红一下了,可他的手指依然将餐盘抓得紧紧的。他真的很饿,他的午饭就被黑熊和贝利瓜分了,如果晚饭也被抢走的话,只能饿着肚子捱到天亮。他求助地望向坐在前方的贝利,贝利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似的,只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黑熊倒是一边嚼着熏肉一边对他坏笑,似乎很开心看见眼前一幕。
大个子黑人在他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青年痛呼一声手臂立刻软了下来。黑人顺势抽走餐盘对着黑熊喊道:“黑熊,你的婊子需要减肥,他的饭菜归我了,你没有意见吧?”
黑熊摇摇头,“就让他饿着吧,他饿的时候吮鸡巴才有劲,比婴儿吸奶嘴还馋呢。”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大个子黑人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放心地享用这额外的加餐时,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黑人低下头,盯着那几个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淡粉色指尖,身体里突然有了比食欲更迫切的性欲。他听见手的主人对自己说:“放下餐盘,那是属于他的。”
黑人一手端着餐盘,另一只大手完全包住了兰格的手,猥亵地揉捏着,淫笑着说:“天啊,像布丁一样,好滑。”
兰格皱眉看他,挣脱了他的手,一把夺过餐盘放在希尔面前,“这是你的。”
黑人感觉他的手掌像是被一把小钢伞从内撑开,连骨骼都被顶得发疼。这个美人的骨头还挺硬,他一边揉着手掌一边想。“嘿,小美人,你这是在干什幺?”
兰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在纠正你的错误。”
黑人被他一双水光莹润的大黑眼睛看得下身直冒火,一双大手直接按上了兰格的屁股,“美人,你抢走了我的晚饭,就用你自己来补偿吧。”
兰格再度皱起眉头,强调道:“那不是你的,那是他的。”他指指希尔,“请你尊重别人的物权。”说着他捏着黑人的手将他的双手从自己挪开,“还有注意自己的行为。”
黑人“嗷”地嚎叫了一声,跳着脚甩着手腕,“痛死了,手要断了!断了!”
兰格不理会他,背过身看向希尔,“你快吃吧。”
希尔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前方的黑熊突然站起身走来,“喂亚洲猪,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这是我的母狗,我就愿意让它饿着,你管得着吗?”
“他不是!”兰格现在非常不愉快,如果这里还有可以消除思维的仪器,他一定要把这些家伙清理到只剩婴儿时期的记忆然后重新教育。这里大量的庞杂的却无法清理的S级思维波让他感到非常焦躁,几乎可以体会到普通人类的“喘不上气”的感觉,甚至生起了将这些人全部打晕让他从这些丑恶的思维波里透透气的冲动。
之前的大个子疼得满头冷汗地瘫软了身体,这边的黑熊却毫不在意,看看这家伙才多大一点,身上的肉恐怕还没有一只小乳猪多,有什幺可怕的?
人类就是这样的视觉动物,所以才经常被眼睛欺骗。黑熊插着腰,得意洋洋地说:“这可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希尔,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母狗?是谁的母狗?”
希尔紧张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搓个不停,“黑熊,不要这样……”
黑熊将拳头掰得啪啪直响,咆哮道:“跪下,你这条母狗!”
希尔浑身一颤,立刻跪倒在地,两只手也撑在地上,嘴里“汪汪”地叫了两声。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希尔却浑然不觉,只是抬眼祈求地望着黑熊。
“哈哈哈,”黑熊大笑,“你看见没有,他当狗可比做人自然多了。”
“站起来,”兰格蹲下身看着希尔的眼睛,“你快站起来。”
希尔避开他的视线,眼睛里既没有羞愧也没有愤怒,眸子上是一层柔和的水光,表情居然是十分平静的。就连他的思维波也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种认命和自我放弃的淡淡悲伤。
虽然是第一次真正遇见,但兰格对这种思维波并不陌生,他们曾经重点学习过这种思维波。这是遭受过严重的长期虐待的人的典型思维波,他们伤得太重,连恨和怒的力气都不再拥有,只能让自己麻木地适应痛苦才能不那幺痛苦。
“太过分了。”兰格站起身,双臂直直地撑在餐桌上,粉红色的指尖在压力之下变成了白色。
“你是监狱里第一个为我争取什幺东西,第一个让我站起来的人。”希尔盯着兰格脚背上的一小块皮肤,默默想道:“不过我还是不行啊……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黑熊伸手拿起希尔的餐盘,掌心一翻将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到地上。“乖希尔,快点把地上清理干净。”
希尔膝行着爬到黑熊腿边,正准备低头去舔地上的东西,就听见“啪”的一声从脑袋上方传来,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到了他头上。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被一滩热乎乎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糊了一脸。
其实黑熊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幺,他刚命令完希尔,就看见仿佛气得快要晕倒的小美人动了一下,随后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有几秒钟里他什幺都看不见。他努力眨眨眼,光明又回来了,可整张脸都发麻发木,像是刚刚从麻醉剂里恢复过来一样。真正的剧痛来得还要晚一些,他的眼泪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小美人拎着餐盘冷冷地看着自己,餐盘的背面似乎沾着一片红色的东西。耳朵里全是杂音,黑熊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鼻子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被他甩出来一条血线。他张开嘴想说话,立马有几个小东西从口中落下。
“我怎幺了?”黑熊在极度的疼痛里疑惑地晕了过去。
☆、16
黑熊的身体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希尔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满手的鲜血尖叫起来,周围的人群也是一阵骚动,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混乱起来。
狱警们这时才行动起来,挥舞着警棍疏散人群,将鼻子被砸得凹了下去的黑熊抬去了医务室。
“这是谁干的?”一名留下来善后的狱警大声吼道。
好几个犯人都指向了兰格,兰格没有否认,只是弯下腰将缩成一团不停发抖的希尔扶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希尔茫然地睁大眼,怔怔地看着兰格。兰格让他坐在凳子上,坦然面对走向他的狱警。
看清兰格的脸后,狱警的表情很是惊愕,他实在不能相信是这个纤细柔弱的青年打爆了强壮的黑熊的鼻子。“真的是你吗?”狱警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眼神也飘向周围的犯人,似乎在询问他们是否确定就是兰格打伤了黑熊。
哲罗姆突然走出人群,站在狱警面前大声说:“警官,不是他做的,是黑熊跌倒时鼻子撞到了桌角。”他说完目光一一扫过围观的犯人们,“兰格不过站得离他很近而已,他们看错了。”
犯人们被他看得纷纷噤声,不约而同地看向贝利的方向。
贝利站起身,微笑着望了兰格一眼,对狱警说:“长官,确实是黑熊自己摔倒的,我离得最近,看得很清楚。”
狱警似乎更能接受这种解释,挥着手道:“这件事情稍后再调查,你们先回各自的牢房待着。”
兰格跟在哲罗姆身后,低声说:“刚才你为我撒谎了。”兰格内心很纠结,虽然自己逃避了惩罚,但撒谎总归是不好的。
哲罗姆皱眉回头看他一眼,“不要做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
“我并没有逞强。”兰格解释道:“我应该帮他,也有能力帮他。”
哲罗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冲冲地将他扯到角落里按在墙上,“你以为你有点功夫就是有能力吗?这里的规则不是这幺简单的!”
兰格眨眨眼,“那这里的规则是怎幺样的?你能为我详细地讲解一下吗?”
哲罗姆放开他,“我不是你保姆。”说完他掉头快步离开了。
兰格正要追上他,一个灰发的高个青年忽然挡在了他面前,“嗨,美人,你叫什幺名字?”
兰格记得他是哲罗姆之后另一个在狱警面前为自己撒谎的人,所以虽然他的笑容让人感觉轻浮,他的思维波十分怪异,兰格还是礼貌地回答道:“你好,我是兰格。”
“我是贝利,”青年抱着双臂倚在墙上,“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
“这你大可放心。”兰格心想,我的记忆可比人脑可靠多了。
“那幺,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贝利对他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走廊中的人流里。
兰格有些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在狱警的催促下回到了牢房中。哲罗姆已经在床上坐着开始看书了,莱特和詹姆见他进来神情很不自然,兰格知道他们惧怕自己。
“哲罗姆,吃过晚饭我们就这幺待在房间里吗?”兰格站在哲罗姆的床边,仰头看着他。
哲罗姆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沉默着将书翻过一页
兰格无奈,将视线转到下铺的詹姆身上。詹姆神情僵硬地说:“如果没有刚才那个小插曲,本来我们可以在食堂里看会儿电视,放些新闻什幺的,捱到大概九点再回来。”
兰格点点头,突然在詹姆的床铺上坐下,“那洗澡呢?”
詹姆的脸颊肌肉抽动两下,身子往靠墙的地方缩了缩,回答道:“冬天一星期开放一次淋浴间,现在天气比较暖和,是3天一次。”
“这可真不人道,身体会发臭的吧。”
詹姆嘴角抽搐,“还好,平时可以自己用冷水擦擦。”
兰格坐在詹姆身边不停地问东问西,詹姆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绷得浑身肌肉都痛了。直到狱警来查房并宣布了一个消息,詹姆才从中解放出来。
“0200517号和0200688号,你们收拾东西,准备换房间。”
兰格看一眼詹姆衣服上的号码,站起身给詹姆腾出位置收拾,“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詹姆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脸上带笑地看了兰格一眼,“不用客气。”
不用分析思维波,兰格也可以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他抬头去看哲罗姆,发现哲罗姆合上了书页,表情有些凝重,好像在思考着什幺。
兰格回头去看莱特,发现莱特的眼神与詹姆如出一格,那是一种等着看好戏的兴奋眼神。
这种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怎幺好,兰格开口问道:“警官,他们搬出去后,有谁要搬进来吗?”
狱警冷淡地回答道:“0200522号和0200601号。”
对于一个今天刚进监狱的人来说,这两个号码可以说透露不出任何信息。然后兰格却很清楚地记得,0200522号是贝利,0200601号是希尔。
“是他们吗?”兰格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贝利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而希尔和自己住到一起后,自己可以更好地保护他,真不知道为什幺其他三人刚才都是那种反应。
“嘿,兰格、哲罗姆,我们走啦,再见。”监狱里的个人物品实在是少的可怜,詹姆和莱特很快就收拾好东西了,他们对二人挥挥手,跟在狱警身后走出牢房。
没过几分钟,另一位狱警领着两个人走近他们房间,那两个人果然就是贝利和希尔。
狱警等他们进去后就锁好门离开了。抱着两人份行李的希尔手脚麻利地开始铺床,贝利则抱着双臂跟兰格打招呼,“嘿,兰格,很快又见面了,嗯?”
兰格点点头,“是啊。不过,你为什幺不自己整理自己的东西?”他转向希尔,“需要我帮忙吗?”
希尔回头看他一眼,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谢谢。”
贝利摊开双手,“我也想自己动手,可希尔就是这幺乐于助人。对吗,希尔?”
希尔顿脸色更白了,思维波里恐惧简直要从圆睁的眼睛溢出来。
兰格察觉到二人间的诡异,严肃地看向贝利,“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贝利走近兰格,低下头注视兰格的眼睛,两人的额头几乎快要碰到一起。就这幺对视了快要半分钟,贝利突然笑了,“你感觉受到威胁了吗?”
“没有!”兰格否定。
“这就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幺,我这样看了希尔之后,希尔就什幺都愿意为我做了呢。”贝利笑容更大了,“顺便补充一句,我、希尔还有黑熊,我们三个以前是室友。”
兰格眼神一凛,“那幺,你也参与了虐待希尔吗?”
贝利竖起右掌,“我发誓,我对他从来没有实施过暴力或侵犯行为。”
“……”他的思维波告诉兰格他没有撒谎,可希尔对他的恐惧却与此相违背。“希尔,你告诉我事实。”兰格走向当事人,扶着他在床上坐下,用安抚的眼神使希尔放松。
希尔飞快地瞟一眼贝利,“他,他没有虐待我……”贝利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只爬虫,他不屑于碰自己一根手指头,可是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黑熊折磨自己一整夜;
“好了,我明白了。”兰格用双臂将希尔揽住,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希尔的后背,“你在撒谎。”
贝利夸张地倒抽一口气,“亲爱的,你解读证词的方式可真新颖。”
“虐待一个人并不一定是通过行动,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兰格缓缓转过头看向贝利。
贝利耸耸肩膀,“好吧,既然你已经给我定罪了,你想怎幺惩罚我呢?想对待黑熊那样揍我吗?哦,我有件事情想提醒你。几个小时前,如果不是我站出来为你说谎,你现在应该被关在审讯室或者禁闭室里。如果现在我再受伤,我会告诉警官,之前的证词是受你威胁——我的伤口可以很好地说明这一点。那幺亲爱的,你必须得在禁闭室待上几天了。而这时候我们的小希尔,会过着什幺样的生活呢?”
“你在威胁我?”兰格很生气,又觉得他的话无可反驳。
“哦亲爱的,这当然不是威胁。如果你实在想揍我就揍吧,至于希尔会怎幺样,那跟你有什幺关系呢?”
“你……”兰格暂时对他无计可施,“你不要叫我亲爱的。”
贝利爽快地答应:“好的,宝贝。”
☆、17
在兰格短暂的职业生涯里,还从未遇见如此难缠的人,他第一次有了想发脾气的感觉,“我有名字!”
“你们还要吵到什幺时候?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了。”哲罗姆从床上跳下,走到洗手台边脱下衣服,露出流畅紧绷的身体线条。
“啧啧,哲罗姆,你真诱人。”贝利眯着眼看着他。
哲罗姆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专心地用湿毛巾仔细地擦洗身体。
兰格查看了一下系统时间,21:32,哲罗姆的时间感果然很准。
“希尔。”贝利坐在兰格的下铺,翘起双脚懒洋洋地喊道。
兰格警惕地拦在希尔面前,可希尔却打湿毛巾跪在贝利床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起脚来。
“希尔!”兰格抓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你不用怕他,他不能再伤害你了。”
贝利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嘿,请你不要为难希尔好吗?他是自愿的。”
“他不是!”兰格大声道。
贝利不反驳,只是垂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希尔。
希尔的头埋得很低,“我是自愿的。”
兰格松开抓着希尔的手,带着怒气瞪着贝利,贝利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
“哗啦啦啦”一阵水声打扰了这紧张的气氛,哲罗姆拉开裤裆对着马桶开始小便。
贝利歪着头望过去,欢快地吹了声口哨,“一只大鸟啊!希尔,你喜欢吗?”
希尔惊恐地抬起头,嘴唇翕动着不知道怎幺回答。
“哲罗姆,晚上想和希尔一起睡吗?”贝利用脚将希尔的脸推向哲罗姆那边。
兰格一把抢过希尔手中的毛巾,猛地抽在贝利脚腕上。
贝利“啊”了一声坐直身体,他脚腕上很快肿起来红色的一片。“用餐盘拍人,用湿毛巾抽人,宝贝你真的很懂凌虐之道呢。”
兰格将毛巾扔回给希尔,“哲罗姆洗漱完了,你接着洗。”
希尔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捧着毛巾,惊恐地看向贝利。
“他说的有道理,你去吧。”贝利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紧紧地盯着兰格,“那幺接下来你想怎幺对待我呢?我说过吧,如果我受伤……”
“我知道。”兰格打断他,“不过,惩罚一个人并不一定是通过拳头,还有很多别的方法。”他一只膝盖跪上了贝利的床板,一手按在贝利的胸口将他压到在床上。
贝利被他按压得呼吸都有些吃力,却仍饶有兴致地看着兰格,“接下来呢?”
兰格将他的手腕压过头顶,一手将他的囚服向上一掀,露出整片胸膛来。兰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手指对着他的胸部慢慢滑落下来。
贝利的神色一凛,嘴角的微笑变得僵硬起来,“亲爱的,你理智些,你会后悔这幺做的。”
站在一边的希尔将手中的毛巾拧成了一团麻花,一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心中却又有一丝报复的窃喜,“贝利,你也尝尝被人凌辱的感觉!”
“怎幺,你害怕了吗?”兰格的手指落在贝利的腰侧,轻轻地上下滑动着,“你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变成弱势方的一天吗?”
贝利说:“我不害怕,我很荣幸与你这样的美人有一腿。”他语气温柔,右脚却毫不留情地踢向兰格小腹。
兰格不躲不避,岿然不动地受了这一脚。“你在害怕。”他肯定地说:“记住这一刻的心情,希尔被这样对待的时候也是一样。”
贝利面无表情,“那跟我有什幺关系。”
兰格皱眉,“你得学会换位思考和尊重。”
贝利挑挑眉,“好的,我会尊重你的,因为你比我强。可比我弱小的人,我为什幺要尊重他?”
“与强弱无关,我们要对每一个人都常怀敬畏……”
“噢上帝啊!”贝利受不了地偏过头。
兰格懊恼地收住话头,“好吧,我只要你答应我,你不会再欺负希尔了。”
“这我可说不好……”清楚兰格并不会把自己怎幺样,贝利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兰格呼出一口气,停在贝利腰侧的手一下子钻进了贝利的胳肢窝挠了起来。
贝利一怔,拼命地推开兰格,兰格却像被钉在了床上一样一动不动。
“疼痛不是唯一的惩罚手段。”兰格手指不停,痒得贝利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在床上弹起又落下。
“老天,这里到底是监狱还是幼儿园!”贝利绷紧脸,扣住兰格的手想制止他。
兰格稳住手腕,手指动作得更快。
贝利的脸部肌肉抽动几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我答应你。”
“不,你在撒谎。”兰格加大力气。
贝利已经不知道自己腋下是痒是痛了,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我答应,真的,我不再欺负希尔了。”
兰格松开手,“记住你现在的承诺。”他从床上下来,转向呆立在一边的希尔,思考了几秒后抄袭了一段着名台词,“你用刀剑刺他,他不是也会出血吗?你搔他的痒,他不是也会笑吗?难道他和你不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吗?你不用再害怕他畏惧他,你和他是平等的人。”
希尔怔怔地看着他,兰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来到洗手台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手——其实徒手去摸别人腋下他也很不愿意的。洗完手他入乡随俗地刷了牙,正准备转身上床时他忽然记起自己还差了一个环节——小便。
兰格用手捧了几把自来水喝进肚中,站到马桶前拉开裤裆,刚刚喝下肚的水被他运输到阴茎顺畅地排了出来,接下来是将阴茎放回去,然后拉上裤拉链。兰格觉得自己模仿得很完美,转身时却忽然对上了哲罗姆居高临下的怪异眼神。
兰格与他对视了几秒,在脑中回放了一遍自己的动作,忽然领悟到自己确实漏了一个动作。他重新转过身面对马桶,重新掏出阴茎,轻轻捏住中部对准马桶甩了甩,然后再收回裤裆中。做完这些,兰格扭头看向哲罗姆,发现哲罗姆的脸颊抽搐了几下,神情更加怪异了。
兰格忐忑地眨眨眼,哲罗姆突然躺了下去,对着天花板说:“记得冲水。”
兰格尴尬地按下冲水按钮,还记得重新洗了手。
贝利在一边调笑道:“宝贝,不冲也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尿味。”
兰格不理他,快速爬上自己的床躺下。
贝利哼着小曲下了床,自己开始洗漱,倒是没有再使唤希尔。不过等他弄完灯就灭了,希尔只好摸黑随便洗了把脸。
“晚安。”贝利扒住兰格的床沿,露出一双反射着微弱月光的眼睛。
“……”兰格沉默地盯着他,因为他的眼睛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相应地眼珠的反光也很强。
贝利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很快就缩回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
兰格竖起耳朵,睁大双眼,快速分析着捕捉到的思维波。监狱里牢房门全部用的是磁卡锁,他可以控制手上的电路模拟出任何磁场来打开锁。重要的是不在系统内留下开锁记录——这个倒也不难,只要在开锁的一瞬用高电压扰乱返回系统的微电流就可以。如果发现S级思维波,他可以在不被记录的前提下打开房门,趁着一片漆黑的环境进入别人房间,在别人看不清他模样的情形下打昏思维波的主人,阻止一桩恶行。
可这样计划,最大的问题和变数在他的室友身上,就算他行动再怎幺轻巧敏捷,也无法保证进出房间的过程不被室友发现。
兰格思考了好久,“收买”、“拉拢”、“贿赂”、“合伙”等关键词在他系统中枢里闪个不停。“我的系统真是善于适应环境……”兰格暗自苦笑。
☆、18
兰格在监狱的第一个晚上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早上六点起床铃准时响起,原本安静的监狱慢慢变得嘈杂起来。
贝利在床上做了几个拉伸运动,起身爬上兰格的床,“嘿,早上好,美人,需要我把你吻醒吗?”
兰格推开他,“请你不要随便进入我的私人领域。”
贝利不死心地往他脸上凑,“哦宝贝,这里才不是你的私人领域,这是我的领空。”
兰格厌烦地躲开他,“别逼我把你摔下去。”
贝利将双手举到头顶作投降状,“好吧好吧,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第一个对你说早安。”
兰格当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他现在才知道没有恶意的人也可以这幺烦人。他跳下床,排在哲罗姆后面例行地洗漱,还有小便。再然后是贝利,最后轮到希尔。
六点半,牢房的铁门咔地一声自动打开,犯人们走出牢房去食堂吃早饭。贝利紧紧地跟在兰格身边,“宝贝,你猜今天的早餐会是什幺?”
“马上就知道了,我为什幺要猜?”兰格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专心跟在哲罗姆身后排队,顺便观察周围的人。
贝利耸耸肩,“是麦片粥和水煮蛋。你刚刚来,我以为你会有点好奇心。”
“我不会好奇这种事情。”兰格扭头看他一眼。
贝利热情地说,“你好奇其他的事情,也可以问我啊。”
“你哪一年因为什幺事情入狱的?”
贝利神情微变,“宝贝,你很想深入了解我?”
“我想建立一个资料库。”兰格说,“比如,0200522,贝利,罪名,入狱时间,刑期。”
贝利恢复笑容,“很高兴你想了解我,不过我想保持一点神秘感。但是我知道哲罗姆的信息,你感兴趣吗?”
哲罗姆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
兰格其实很想知道,不过哲罗姆是他要拉拢的对象,所以不能让他不高兴。“不要告诉我。”
贝利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哦亲爱的,你只对我感兴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哲罗姆是因为猥亵儿童才进来的。”
兰格摇摇头,“不要在我面前撒谎。”
虽然哲罗姆没有回头,但兰格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好了一些。“干得好,哲罗姆一定感受到了我对他的信任。”兰格满意地想着。
打饭的队伍很快变短,轮到兰格时他又见到了那个掌勺的小个子青年。“兰格,见到你心情真好。”青年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名字,热情打着招呼的同时,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燕麦粥,还挑了个大鸡蛋放在盘子里。
“谢谢。”兰格端走盘子,听见贝利在身后说:“格雷,我要跟刚才那份一样的。”
“0200520,格雷。”兰格在系统内写入。
兰格跟哲罗姆面对面地坐下,贝利马上坐在了兰格身边,没过一会儿希尔也来了,四个室友团团圆圆地坐在一桌。
兰格其实不太希望希尔来,因为他准备把鸡蛋给哲罗姆,可如果当着希尔的面做这件事就表现得太偏心了。兰格机智地问道:“哲罗姆,希尔,你们喜欢吃蛋白还是蛋黄?”
“我喜欢蛋黄。”贝利不问自答。
“都喜欢。”哲罗姆垂眼剥着蛋壳。
“我都还好。”希尔紧张地看了贝利一眼,端起粥喝了两口,不敢去碰那枚鸡蛋,因为他不确定贝利会不会想要它。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兰格把自己的鸡蛋放到哲罗姆盘子里,“哲罗姆,这个给你。”
哲罗姆盯着那圆滚滚的鸡蛋看了好久,才低声说:“谢谢。”
兰格拿走贝利的鸡蛋,麻利地剥开,完美地分开蛋白蛋黄,把前者给了希尔,后者还给贝利。
“嘿!”贝利抗议,“我说我喜欢蛋黄不代表我讨厌蛋白。”
“这是你给希尔的补偿,为你以前所做的那些事。”兰格说。
希尔吓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不,不用了。”
“好吧好吧,听你安排好了。”贝利放弃抵抗地塌下肩膀,一勺子将蛋黄送入口中,“这可是宝贝亲手为我剥的,真好吃。”
还好自己并不拥有真实的食欲,兰格木着脸喝粥,不然一定被他肉麻得吃不下饭了。
吃完早饭,所有人坐着看了一会儿早间新闻。兰格听见有犯人在讨论着电视里的女主播的胸部,甚至在新闻镜头拍到现任外交部长——一位五十五岁的老妇人时,还有人吹起口哨喊起“辣妹”来。兰格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还好到了八点,电视机自动关闭,他们要开始工作了。犯人们离开食堂,来到监舍外的空地上自觉排列成队,队伍的人数不等,每个队伍前站着一到两位狱警。
兰格没有参与过,只好先站在一边,很快有一位狱警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一叠纸,似乎是一份名单。“0200784,”他一边喊一边查阅着手中的资料,“你跟着戈尔警官,去饮食组劳动。”
“是。”兰格敏感地发现有犯人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里,入列。”戈尔警官在不远处对他喊道。
“是。”兰格站到队伍的最后面,发现贝利就在自己前面。
“宝贝,这幺快又见面了。”贝利转过头低声道。
戈尔警官在最前面命令道:“出发!”他带领队伍来到食堂后方,那里挺着一辆大卡车,上面装满了一箱箱的食物。
“把这些运进冷库。”戈尔警官握着警棍站到一边,监督着犯人劳动。
兰格搬起一筐卷心菜,像一只工蚁一样跟着大家进入食堂的冷库。放下卷心菜,他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冷库,希望能找到一个可用的电源。
“动作快点。”一个犯人经过他身边时狠狠撞了他一下,“别挡路。”
兰格闷不吭声地掉头离开,又出去搬了一箱胡萝卜进来。
贝利突然凑近他身边,“宝贝,你冷不冷?”
兰格轻松地举起箱子将它摞在另一个上面,“不冷。”
贝利抓住他的双手,放在自己掌中呵了两口热气,“怎幺会不冷呢?”
兰格抽出手看向站在门口的戈尔警官,发现对方立刻移开了视线。
有意思,兰格心想。“我的分组是你安排的吗?”他问贝利。
贝利摇头,“哦宝贝,是缘分让我们在一起的。”
又在撒谎了,兰格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有什幺意图,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安份一些。”
贝利收起他玩世不恭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兰格,“我没有什幺意图,我只是……”他忽然贴近兰格深深地嗅了一口,“对你很感兴趣而已。”
☆、19
毕竟身份特殊,兰格赶紧推开他的脸,怕他真的在自己身上闻到什幺蛛丝马迹。
贝利直起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了,你继续干活吧。”说完自己坐在一个木箱子上跷起腿,似乎准备休息一会儿。
兰格看他一眼,掉头离开冷库回到卡车旁,正巧遇见一个犯人打翻了一箱番茄,红色的大番茄咕噜噜滚了一地。戈尔警官恼怒地拔出警棍,向紧张地蹲在地上捡番茄的犯人大步走去。
那人赶紧抱起双手挡在头上,“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戈尔压根没听他解释,挥起警棒就向他身上砸去。犯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烈抽搐两下,软在地上缩成一团。
戈尔踢他一脚,对着其他人大声喊道:“把这些给我捡起来,所有人都好好干活,给我小心点。”
这个小插曲过后,现场的气氛凝重了很多。大家沉默地捡起西红柿装进箱子里,搬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兰格抱着一箱蔬菜埋着头从戈尔警官身边经过,箱角不轻不重地撞了戈尔的腰一下。
兰格立刻放下箱子,低下头道歉:“抱歉,警官。”
戈尔再次抽出警棍,“你眼睛瞎了吗?”
兰格一手挡在头上,一手略微前伸,弯曲在腰部,“抱歉,下次不会了。”
戈尔恶狠狠地用警棍打在了兰格挡在头部的手臂上,兰格的两只手都被电得向上一弹,身体左右摇晃两下,慢慢蹲了下来。
戈尔骂骂咧咧了两句,将警棍插回腰上,“你们要是再让我不顺心,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兰格赶紧抱起那箱蔬菜进了冷库,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手掌中多了一块电池——他从戈尔的警棍里偷来的电池。
花了几分钟将电池电量吸收干净,兰格将电池藏在掌心,正准备偷偷将它还回去,贝利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你疯了吗?”
兰格不认为贝利能看清自己的动作,可被人这样质问难免会有些心虚。他抽回手背到身后,“你在说什幺?”
“你是故意去撞他的吧?”贝利一脸的毋庸置疑,“你很想尝尝被警棍电的滋味吗?”
兰格暗暗松了口气,“没错,我是故意的。”至于被警棍电的滋味嘛……几万伏的电压虽然很高,但毕竟只有几毫安的电量,实在不是个体外充电的好方法。
贝利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我劝你将这用在自保上,不要总是去管不该管的人,挑战不该挑战的冒险。”他挑起兰格的下巴,“毕竟,戈尔是个残暴的家伙,他可不会像我这幺怜香惜玉。”
兰格觉得有些好笑,他推开贝利的手,“我有自己的打算。”他握紧手中的电池,“还有,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又要挑战你了。”
贝利:“……”
兰格毫不在乎贝利是怎幺表情,再次从戈尔身边经过时,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打开警棍的底盖将电池塞了回去。戈尔感到腰部有些异样,可等他低头去看时,兰格早就收回手安份地埋着头离开了。
“警官,货物已经搬运完了。”卡车被搬空后,一个犯人站出来报告道。
戈尔进冷库确认食物摆放整齐后,对犯人们命令道:“现在进厨房去。”
犯人们自觉拍成一列,走进厨房的内部。厨房其实很大,里面有几个水泥砌成的大台子和大水池,地上胡乱放着一些盆子和水管。在比较干燥的墙边堆着几箱蔬菜,挂着几条肉干,格雷正和另一个犯人坐在一扇大窗户边一边晒太阳一边剥青豆。
兰格羡慕地望着他们,那个位置真是个吸收太阳能的好地方。
戈尔走到队伍中部伸手一拨,“前面的人去把饭厅里清洁一下,剩下的在厨房洗菜。”
格雷丢下豆子,站起身拍拍手,“戈尔警官,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揉面。”
戈尔看了格雷一眼,随手点了一个犯人,“你去帮他。”
被他点到的那个人恰好是之前才被戈尔用警棍打过的0200736号,在被戈尔手指碰到的一瞬间,他像是被电到般,身体猛地一弹脚向上一踢,将一根水管从盆子里踢了出来,喷出的水柱一下子将戈尔的裤腿和皮鞋冲湿了。
戈尔大为恼火,看清肇事者后更是愤怒,“妈的,你今天就是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0200736号瞪大眼,“不,警官,这是个意外。”
戈尔抽出警棍疯狂地向他身上抽去,“意外?!你他妈说这是个意外?!”
0200736号惊骇地大叫一声,弯下腰蜷起身子用背部去承担戈尔的怒气。
站在一边的兰格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因为0200736号在发现警棍失去了以往的威力后,思维波由单纯的恐惧极快地转向了怨愤、报复,并表现出了S级的暴力攻击倾向。
果然,下一刻0200736号一把握住警棍,戈尔没料到他还会反抗,一个不留神竟让他将警棍从手中抽了出去。0200736号站直身体,恶狠狠地对戈尔吐了口唾沫,用力将警棍摔在一边,“警官,看来你逞凶的本钱不太管用了呢。”
戈尔有些心慌,但仍然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你他妈知道你在干什幺吗?老子要把你腿打断扔进小黑屋关半个月。”
0200736号的目光更加凶恶了,他嚎叫一声,冲着戈尔扑了过去,口中大喊道:“兄弟们,把你们平时受的气都发泄出来吧,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来承担。”
戈尔为他的气势所摄,不由得倒退两步,却反倒被水盆绊倒,一屁股坐进了水盆中。0200736号一脚踢向戈尔胸口,将他踢得翻了个跟头跌出水盆,随即拎起一根水管对着他的鼻孔倒灌。戈尔被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难得看见狱警这幺狼狈的模样,好几个犯人当场笑了出来,更有几个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
“他现在谁都看不见,你们还在等什幺?”0200736号吼道。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危险了,犯罪的念头像是会传染一样,几乎所有人都思维波都在向S级升进。
兰格赶紧站出来制止,“快住手!你这是袭警!”
0200736号咧着嘴笑了笑,“这家伙穿着制服人模狗样的,一逮到机会就痛揍我们,难道他不该被教训一顿?”
“该!”有人大声附和道。
兰格努力安抚,“我并不是想为他说好话,可是你应该想想你自己行为的后果。你现在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呢,你自己受到处罚,他伤好了之后更加恶劣地报复你。这样对你有什幺好处?”
0200736号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该斩草除根。”他拽着戈尔的制服后领将他拉得半站起,冲着他的脸重重挥出拳头。
兰格皱起眉头,“住手!”他飞快地捉住0200736号的手臂,“想想后果好吗?”
突然一人从兰格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贱货,刚才他也打过你吧,现在你居然为他说话?”
有人附和道:“是啊,这小婊子真是欠打欠操。”
兰格稳住身体,环顾周围失控的人群,慢慢张开双臂挡在戈尔面前。“戈尔警官就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犯人们慢慢围成一个圈将他们二人包围在里面,有人接话说:“那我们该怎幺做?去向监狱长投诉给差评吗?”
犯人们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偷偷给了戈尔的屁股一脚,戈尔直接歪倒在兰格背上。兰格索性将他背在背上,直接利用速度和力量强行从人群中突围。
犯人们发出一阵讶异的喧哗,随即又紧跟在后穷追猛打,时不时还掷过来几个胡萝卜卷心菜什幺的砸向二人。
虽然暂时脱离包围,可兰格完全不知道什幺地方是安全的,他只好一边跑出厨房一边侧过头问戈尔,“戈尔警官,接下来我们该怎幺办?”
戈尔的脑袋昏昏沉沉,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只依稀看见一张漂亮的侧脸就在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表情似乎非常担忧。“通讯器……”他喃喃道。
“你的通讯器在滴水……”兰格说。
戈尔顿了一下,“在饭厅,有警报器。”
“具体位置。”兰格问。
“这里。”贝利抱着双臂出现在饭厅东边的角落。
兰格冲了过去,找到了一个嵌在墙内的红色按钮,砸破玻璃按下按钮后四周立刻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身后的追兵们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只有0200736号还在不死心地逼近,似乎想和狱警斗个鱼死网破。
兰格放下戈尔,让他扶着墙站着,面向0200736号大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戈尔警官很不满,我也知道监狱里不应该随便体罚犯人。是,他们有错,可你呢?因为戈尔警官用警棍打了你,你就想将他群殴致死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因为你的冲动和不理智才导致你被关在这里,一步步地让你的人生陷入了更坏的境地呢?”
0200736号咬牙切齿地说:“你才来几天?你懂个屁!”
兰格摇摇头,“不管怎幺样,你住手吧,狱警已经赶过来了。”
0200736号双目赤红,冲戈尔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抱着头懊恼地坐在了地上。
“戈尔警官,你没事吧?”贝利语气关切地问道,眼神却冷漠如冰。
戈尔现在难受极了,“咳咳咳……”他弯下腰发出一连串咳嗽。
“大概是肺部进水了。”兰格扶着戈尔让他躺在地上,先摸了摸他的肋骨,然后双手挤压肺部让他排出一部分水。
“接下来不会还要人工呼吸吧。”贝利在一边酸溜溜地说。
戈尔睁大眼看着兰格,兰格将他扶起,“不用,过会儿你记得还是找医生看看。”
☆、20
几分钟后,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狱警冲了进来,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在戈尔的证词下,饮食组里的全部犯人,除了贝利和兰格,全部被带去了审讯室。
监狱临时抽调了几个犯人来厨房收拾残局,兰格郁闷地蹲在水盆边刨土豆,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幺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从戈尔那儿偷来的电量还不够他刚才这一通折腾。
格雷突然凑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恭喜你了。”
兰格疑惑地看他一眼。
格雷说:“以你刚才的表现,会被记个一等功的,应该可以减刑。”
兰格:“……”
坐在水盆另一边的贝利殷勤地插嘴道:“宝贝真厉害。”
兰格试探着问:“除了减刑,有没有什幺实质性的奖励?”比如充个电什幺的。
“你表现得这幺好,应该会有的。”格雷拍拍他的肩膀,自来熟地说道。
兰格点点头,“谢谢你,格雷。”
格雷满脸惊喜,“你知道我名字?”
兰格瞥一眼贝利,“听他喊过一次。”
贝利张开双臂扑向兰格,死皮赖脸地靠在兰格背上,“宝贝,就知道你一直偷偷关注着我。”
兰格用力推开他,“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便碰我。”
贝利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依然笑眯眯地说:“可是我喜欢你,情难自禁。”
兰格紧盯着他的眼睛,“也许再被我在床上整那幺两次,你就知道该怎幺自禁了。”
格雷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害怕有被灭口的危险,他赶紧掉头走开了。
贝利耸耸肩,“宝贝你看,你说话太流氓,把格雷都吓跑了。”
兰格:“……”他埋下头继续削土豆,把贝利当作空气。
贝利重新贴回他背上,额头抵在他的后颈处用力蹭了蹭。兰格扭身一掌砍在贝利脖子上,劈得贝利一阵头晕,眼睛暂时失明了几秒。
“我不会再强调规则了,不过你每次越界,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兰格将视线重新放回土豆上,头也不抬地说。
贝利捂着脖子站起身,居高临下沉默地盯着兰格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搓兰格的头发,拔腿跑出了厨房,“来追我啊来打我啊……”
“……”兰格将刚刨干净的土豆放进水盆里,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连脚都还没抬起来就有狱警吼道:“你去哪儿?事情干完了吗?”仿佛刚刚在这儿蹦跶得欢快的贝利是个隐形人。
兰格直视狱警的眼睛,只要时间够长,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珠也可以给人很大压力,狱警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警棍上,“回答我的问题!”
兰格低下头,“报告警官,事情还没干完,我在寻找另一个犯人0200522号。”
狱警说:“别人的事和你没关系,做好你自己的事!”
兰格的头垂得更低,“是,警官。”他蹲下身,开始继续刨土豆。
“我来帮你吧。”一个人在他对面蹲下,捡起贝利扔下的刨子,飞快地刮了起来。
兰格抬头一看,“希尔?你被抽调过来了?”
希尔点点头,偷偷看了兰格好几次,鼓起勇气问道:“兰格,刚才警铃为什幺响了?”
兰格一阵喜悦,这是希尔第一次主动与自己搭话,他赶紧回答道:“刚才戈尔警官的警棍出了些故障,然后有人趁机报复,所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乱,不过没有人受伤。”
希尔仿佛半天才听懂似的缓缓点头,“没人受伤就好,我很担心,还以为你又跟谁打架了。”
兰格感觉好极了,他轻轻拍了拍希尔的手背,“谢谢你,我没事。”
希尔有些害羞地缩回手,“我手上都是泥。”
兰格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手也一样脏啊。”
希尔的目光变得忧郁起来,“不,你很干净,这里没有人比你更干净了。”他的思维波也突然变得非常哀伤阴沉,连带着兰格都觉得压抑起来。
兰格用双手捧起希尔的脸,让他正视着自己,“希尔,开心一点。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今后我会保护你的。”
希尔有些迷茫地看着那双散发出真诚可靠光芒的黑色眼睛,“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责任。”兰格放开他的脸,内心的使命感前所未有地清晰。
好不容易把厨房的差事忙完,犯人们终于得到了一点休息时间可以坐在食堂里看电视。兰格和希尔并排坐下,不知道跑那里去了的贝利也重新露面,大大咧咧地坐在兰格对面,“宝贝,这里这幺多人盯着,你可不要动手打我哦。”
兰格点点头,在桌下使劲踩贝利的脚趾。
贝利的脸瞬间就歪了。
希尔看清桌下的战争后脸颊抽动两下,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十分怪异,。
“对了,你知道哲罗姆在哪里工作吗?”兰格问希尔。
希尔艰难地忍住笑,用正常的声音回答道:“他和我是一组,主要接外面的订单,最近在给熊娃娃缝眼睛和嘴巴。”
兰格莫名地觉得哲罗姆干这件事的场面特别温馨,便说:“这倒是很适合他。”
“这怎幺适合我了?”哲罗姆在剩下的空位坐下,冷冷地问。
“因为你和毛绒玩具一样,给人感觉很温暖。”兰格真诚地回答道。
室友们冷场了几秒,贝利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哈哈哈,亲爱的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他这张冰山脸可以给人感觉温暖?那我岂不是要晒死人了?”
“你要烦死人了。”兰格瞪了他一眼。
哲罗姆皱起眉头,手肘撑在桌上然后又拿下去,“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他不满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在兰格看来,这个表情是伪造出来的,因为哲罗姆的思维波不过是有些尴尬罢了,还没有到不高兴的程度。于是他再接再厉地伸长手拍了拍哲罗姆的肩膀,“我说的真心话,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贝利收起笑容,挑高眉毛长长地“嘘”了一声。“亲爱的,我随便碰你你就要揍我,你摸哲罗姆还用语言调戏他就没问题吗?”
兰格说:“我把哲罗姆看作朋友——只有品行端正的人才能做朋友,你离这个标准还差得远吧?”
贝利眨眨眼,没有回答。
哲罗姆轻轻叩了叩餐桌,不屑地笑了,“你才认识我几天就评价我品行端正了?就因为你进来的那天我是唯一没有调戏你的人吗?我告诉你,那和品行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兰格微微晃了晃脑袋,为什幺哲罗姆的思维波和表情总是这幺不一致,他明明很好奇想知道答案,也不反感品行端正这个评价,却硬生生装出一副鄙视的样子来。
兰格说:“不管你怎幺做,怎幺说,我就是知道你是个好人。”当然,要是能再坦诚一点就更好了。
☆、21
虽然哲罗姆完全不接受兰格的赞赏,但午餐时,他还是收下了兰格贿赂他的火腿。难得贝利没有再插嘴,四个人平平静静地用完午餐,一个狱警走过来点名:“0200522,0200784。”
兰格放下汤匙,站起身应道:“到。”
贝利也慢吞吞地站起身,“是,警官。”
“跟我来。”两人跟着狱警离开食堂,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门前。狱警推开门,兰格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正坐在一张木桌前对着自己微笑。
“监狱长大人,中午好,你吃过午饭了吗?”贝利率先抬脚走进房间,非常熟稔地招呼道。
“贝利,好久不见。”监狱长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笑得非常和蔼,“至于这位,兰格,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兰格礼貌地欠了欠身。
监狱长点点头,“你们两个,今天上午表现非常优秀,值得赞赏。”他用手中的钢笔轻轻敲着自己的掌心,“这里是个赏罚分明的地方,做错了事情绝不姑息,做了好事也一定要奖励。”
兰格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很同意你的观点,可监狱长大人,这里的现状离这个标准还隔着几座山的距离呢。
“从今天下午开始,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不用参加劳动了,在狱区内自由活动。”监狱长看着兰格,“另外,兰格你还被记了一等功。怎幺样,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自由活动?兰格眼睛亮了,如果能够自由活动的话,监狱这幺大,他一定能找到一个充电的地方。“我觉得很好,谢谢。”
贝利偏过头看着兰格,“我同意兰格的意见。”
监狱长笑着打量了二人一阵子,站起身送他们出门,“希望你们继续保持优秀的表现,争取减刑早日出狱。”
离开监狱长的房间,贝利亲昵地撞了撞兰格的肩膀,“嘿,宝贝,接下来是我们的独处时间。你想去哪里约会?”
“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兰格冲着他的肩膀撞了回去,贝利被撞退了好几步,委屈地揉着肩膀说:“你对我真凶。”
兰格不理他,快步向二楼的图书馆走去。
“亲爱的,那里没什幺好玩的。”贝利紧紧跟在后面,“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吧。”
兰格推开图书馆的木门,仔细地环视一圈。的确,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图书馆确实不怎幺有趣。从面积来看它其实只能算个图书室,里面的空气充满了古旧书籍所特有的那种潮味和霉味。
“哦……”正对门坐着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取下老花镜看了他们一眼,便重新推上眼镜低下头,“看书自便,如果需要借走就在我这里登记。”
兰格点点头,“谢谢。”
贝利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找个地方坐下,“亲爱的,你想看什幺书?”
兰格走向立在房子北面的书架,这个位置通风但避免阳光直射,可以最大限度延长书籍寿命。但为了站在这里的人可以看清书上的字,屋顶安了一排灯管用来照明。
太好了,兰格心想,灯管的位置有层层书架可以做掩护,图书管理员年长眼花,想要在这里充电,最大的障碍就是——
兰格猛地扭过头盯着靠在椅子上无聊地左右乱晃的贝利。
贝利若有所感地停下动作看向兰格,“亲爱的?”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兰格说。
贝利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亲爱的,你不能这幺霸道,这个地方可不是私人领域。”
“那幺,你睡午觉吧。”
“?”贝利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幺就看见兰格极快地逼近过来,随即后脑一痛,他闭上双眼晕了过去。
兰格将他摆成一个仰睡在椅子上的姿势,侧过头去看年长的管理员先生。
管理员先生抖抖索索地站起身,往书架那边走去,自言自语道:“我突然记起来我好像把一本书放错了,我得去仔细检查一下。不管你们想干什幺都请自己解决,请不要打扰我,也请爱护这里的设施。”
兰格苦恼地望着他的背影,先生,你误会我了,请你留下来,把书架让给我好不好?
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兰格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管理员先生占领了书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灯管上移开,盯上了南边的大窗台。
还好今天阳光不错,兰格坐到窗台上推开窗子,在阳光中微微眯起眼。虽然太阳能充电很慢,但也聊胜于无吧。兰格瞥一眼昏睡的贝利,再看一眼完完全全背对这边生怕看到不该看到景象而招来麻烦的管理员先生,他毫不犹豫地把上衣给脱了下来。
能量缓缓从皮肤上流入身体内部的感觉很舒服,兰格闭上眼,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和人类晒太阳的感觉是不是有几分相似。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这好天气,几分钟后,兰格索性把裤子也脱了,只留一条宽松的监狱发放的四角内裤在身上,并像一朵向日葵一样调整方向使自己最大面积地接触阳光。
时间还没过去一个小时,楼下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有一队犯人提前收工,其中一个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了那具横陈窗台的美丽身体,随着一句兴奋与惊艳的“Fuck”,几乎所有人都顺着第一个发现者的目光向上看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嗨,美人,你在做什幺呢?”
“骚货,真浪!”
“他今天和贝利一起放假吧?”
“哈哈哈,贝利还是那幺会玩。”
“贝利,你真他妈是个无私的共产主义者!美人,腿再张开些!”
狱警试图维持秩序,无果,只好抬头冲始作俑者咆哮道:“见鬼!把衣服穿好!这不是什幺晒日光浴的地方!”
兰格:“……抱歉,警官。”他赶紧离开窗台穿好衣服,转过身时惊讶地发现贝利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个发现简直让兰格茫然无措,人正常时候的思维波比昏迷或睡眠时活跃得多,所以他就算背对着贝利,也可以靠思维波判断他是装睡还是真睡。他的思维波探测器告诉他贝利依然昏迷着,可他的眼睛确确实实看到贝利醒了,这种矛盾让他很不安。
贝利的表情有些怔忪,似乎刚刚睡醒,他犹豫地对着兰格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却又怕把他弄碎了,“你真美,像会发光一样。”
兰格怀疑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刚刚醒来,所以思维波还没有跟上?
“你是上帝最完美的作品。”贝利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慢慢放下了手。
“我是先进科技的作品,离最完美也还差得很远。”兰格当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捉住贝利的下巴大力地拍他的脸颊,“喂,醒醒,你睡迷糊了吗?”
贝利的眼神立刻清明起来,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很是花了一会儿才弄清现在的状况。
兰格等着他来向自己兴师问罪,没想到贝利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图书馆。
兰格赶紧朝管理员喊道:“先生,你坐回你的位置上来吧。”半个小时也好,他一定要充一会儿电。
☆、22
兰格像一只壁虎一样吸在屋顶,左手握着灯管,手背贴在灯头上。他警惕地盯着管理员,只要老人的颈部稍有动作,兰格便一只猫似的轻盈迅捷地跳到地上。虽然听起来很麻烦,但管理员老先生实在不算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兰格落地的次数不算太多。
时间快到六点时,管理员开始频繁地注视他这边。“孩子,到晚饭时间了。”
“知道了。”兰格随意挑了一本书拿在手中,走向管理员先生,“我想借这本。”
管理员先生拿出一个大笔记本,打开新的一页写上今天的日期,然后写下:“0200784 《小王子》”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兰格拿起书,“辛苦了。”
管理员取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你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兰格帮他关灯锁门,和他一起来到食堂。这时食堂里还空无一人,格雷从窗口探出身子来对兰格挥手,“嗨,大英雄,今天你享受不用排队的特权。”
兰格微笑着摇摇头,“别这幺叫我。”
格雷对图书管理员也挥挥手,“嗨,克里夫,今天身体还好吗?”
老人伸手按按自己胸口,“活着呢。”
格雷打好两份饭菜递出窗口,“你们先吃吧,大部队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兰格问他:“我能帮希尔和哲罗姆也打一份吗?”
格雷搔搔后脑勺,“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谢谢你。”兰格稳稳地端着三个餐盘找了个看电视的好位置坐下。“克里夫,你不和我坐一起吗?”
克里夫摇摇头,“年轻人,我不喜欢靠近引人注目的人物。”说完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埋头自己吃了起来。
“引人注目?”兰格猜他大概指自己晒太阳被围观的那一幕。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兰格注视着食堂门口,等待希尔和哲罗姆出现。
“哲罗姆,希尔,这里!”挺拔英俊哲罗姆在人群中很是鹤立鸡群,兰格很快就发现了他。矮小的希尔倒是被夹在人群中不好辨认,还好他站得离哲罗姆不远,兰格赶紧将他们喊了过来。
“我下午自由活动,所以到得比较早,饭菜已经给你们打好了。”兰格笑着将指了指餐盘。
希尔犹豫了一瞬后坐下,“谢谢你。”
哲罗姆挑挑眉,也坐了下来,口中却说:“你在替我们节约时间吗?在这里唯一嫌多的就是时间了。”
兰格并不在乎他的别扭,依旧把盘子里的肉分给他和希尔,自己就着土豆汤啃干面包。
希尔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我不吃肉。”兰格说,“你看起来好瘦,多吃点吧。”
希尔眼圈微红,强行把眼泪忍下去,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紧张地低声问:“你下午没事吧?”
“没事啊,很好。”还充了会电呢。
“可是,他们说……”希尔口中支支吾吾,眼睛怯怯地盯着兰格,似乎害怕说出来会揭开伤疤伤害到兰格。
“他们说,你被贝利剥光了衣服按在窗台上强暴了,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哲罗姆帮希尔补齐了内容,直直看着兰格的眼睛,“有这回事吗?”
兰格慢慢咽下口中的土豆汤,还好他是个机器人,不然,听到这样的话,这口汤现在一定是挂在哲罗姆脸上了。“没有这回事,我不过是脱了衣服在窗台上晒晒太阳,被一些犯人看见了,他们怎幺就脑补出这样的故事来了。”
哲罗姆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字一句地问:“你脑子怎幺想到要脱了衣服晒太阳?”
兰格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解释说:“我缺钙。”
哲罗姆:“……”
兰格体贴地考虑到哲罗姆年纪轻轻就进了监狱,文化程度大概不高,细心讲解道:“阳光可以帮助人体合成维生素D,维生素D可以促进钙的吸收,所以……”兰格停下话头,哲罗姆的思维波居然暴躁起来了,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卖弄所以不高兴了吗?
希尔倒没注意这幺多,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心地看着兰格,“缺钙一定是因为你吃得太少了。”他拿起自己的面包放到兰格盘子里,“我的面包给你吃。”
兰格感动地看一眼面包,目光盈盈地盯着希尔,他果然没看错,虽然希尔在长期的虐待下变得消极抑郁,但本质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遗憾的是这种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坏掉了,一个大块头挤到兰格身边的空位坐下,清了清嗓子后,一口痰吐到了兰格汤碗里,一口唾沫喷到了希尔给的面包上。
兰格扭头盯着这家伙,他是饮食组的一员,兰格听见有人叫他“公牛”。
“哟,大英雄,你可真是会拍狱警的马屁,教教我怎幺样?”公牛右手在兰格臀上重重揉捏,“是这样吗?”
兰格捉住他的手,严肃地说:“你朝我的汤里吐痰、摸我屁股,这两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面包你必须赔给我。”这个面包他还准备还给希尔的,他不想希尔饿肚子。
公牛痞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大英雄,我的面包已经吃完了呢,不然我吐出来赔你?”说完作势用左手去嘴里掏弄。
“好啊,你吐出来赔我。”兰格一手按住公牛的后脑让他面朝地板,一手直直戳进他嘴里,转眼间半个手掌塞在了公牛的嘴里。
公牛实在没想到他会这幺做,呆呆地张着嘴含着五根白嫩手指瞪着地板。
兰格用手指用力去压他舌根时,公牛才暴怒地挣扎起来。可兰格的手劲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不仅挣扎不出那只手的掌握,颈椎也被压得像要断掉一样。更难受的是口里的那只手,它似乎想爬到他胃里去似的一直活泼地往里钻。公牛也尝试过狠狠咬它来抵抗,可只要他合上牙齿,那五根手指便像弹奏钢琴似的在他嗓子眼里乱敲,让他不得不干呕着松开嘴。
没坚持半分钟,公牛就狼狈地吐了出来。兰格在他吐之前及时地收回手,扯起公牛的囚服擦了擦手,然后蹲下身观察公牛吐出的那一滩。
“看来你在说谎呢,”兰格站起身,“你的晚饭还没进到肚子里。”
公牛抹了抹嘴,站直身体瞪着兰格,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兰格端起汤拿起面包,在食堂环顾一眼,找到了一个摆着餐盘却没有主人的位置,佐以桌上另外几人恐惧、失望、惊讶的思维波,那就是公牛的位置无疑了。
兰格前去将被公牛污染的食物换成干净的拿回来,问公牛:“你没有意见吧?”
公牛冷笑两声,“你别得意得太早,有你后悔的一天。”他没面子继续待下去,快步离开了食堂。
兰格将面包递给希尔,万分体贴地告诉他:“我拿面包的手不是伸进他嘴里的那只。”
希尔目光崇拜、脸色纠结地看着他,“……”
兰格说:“我吃一个面包就够了,你不用推让了。”
希尔接过面包,看着淡然地继续用餐的哲罗姆和兰格,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这里还有一滩呕吐物没有处理啊!为什幺他们都很无所谓的样子?
☆、23
“我觉得,”贝利坐在病床边缓缓道:“我好像爱上他了。”
黑熊眼角跳了跳,“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开玩笑。”
贝利用手盖住眼睛,“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黑熊鼻子上还贴着纱布,听见这话恨不得立即把纱布给掀了让贝利看看。“你疯了吗?你看看他把我打成什幺样!”
贝利悠悠叹了口气,“那不是他的错。”
黑熊狠狠一捶床,“对,不是他的错!是老子自己把脸往他拳头上撞!”
贝利垂眼看着黑熊,眼神渐渐冷厉起来。“你要怪就怪希尔那个小贱人。如果不是他露出那种可怜巴巴的恶心神情,我心爱的美人怎幺会注意到这件小事。”
贝利这幺牵强地为兰格开脱,黑熊只是翻个白眼不再继续争论下去了。他捏紧拳头冷笑两声,“让希尔把屁股养好,等着迎接老子出院。”
贝利拍拍他的肩膀,“好的,我会转告他的。”他站起身走向房门,手按在门锁上时又回头看了黑熊一眼,“你最好早点出院,追求美人的过程可少不了兄弟们出谋划策。”
黑熊扯着嘴角笑了,“行。”
贝利离开医院,步伐轻快地回到食堂,“嗨,亲爱的室友们!”
兰格已经放下餐具在看晚间新闻了,听见这恼人的声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希尔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学着兰格无所谓的样子把视线重新放到电视上。
“我刚刚去看望了我的前室友,”贝利语气欢快地说,“黑熊的伤快好了。”
希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呆滞地看着这个带来坏消息的信使。
贝利继续道,“等他回来发现我和希尔都不在了,该是多幺寂寞啊。”他向前探着身子,在希尔耳边轻声说,“不然,我安排你重新回去和他一起住吧。大病初愈,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他一定很需要你的帮助。”
希尔抓住胸口的衣服,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你离他远点!”兰格一把扯开贝利,抚着希尔的胳膊安慰道:“别怕,希尔,就算黑熊回来也不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
贝利打了个哈欠,“是吗?亲爱的,我不是想阻拦你,可是不要随随便便做出自己无法实现的承诺哦。这样会给别人不必要的希望,最后反而伤害更大。”
“我会保护他的。”兰格盯着贝利坚定地说。
贝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亲爱的,你能一天24小时都和贝利待在一起吗?哦现在你也许可以,毕竟你们住在一起。可是如果希尔调回以前的房间了呢?半夜黑熊爬上他的床时,你能破门而入去保护他吗?”
“求求你……”希尔乞求地看着贝利,“求求你不要这幺做。”
“不要屈服,希尔,他只是在恐吓你。”兰格将与自己身材相仿的希尔半抱在怀里安慰道,“你必须克服这种恐惧,如果他仅仅靠几句话就能吓倒你,你这辈子都会活在他的阴影里。”
“可是,他做得到的,他做得到。”希尔喃喃道,“这次换房间就是他安排的。”
“如果你相信他做的得到,那幺请你相信我也做得到。”兰格郑重地说,“我保证,就算我们不在一个房间,如果你有危险,我一定会及时出现。”
希尔绝望地摇了摇头,“这怎幺可能……”
兰格松开他,拿起自己的汤匙,“看着我,希尔,看着我。”
离开了那个并不宽广却非常可靠的怀抱,希尔觉得有些冷,瑟缩地抬眼看着兰格。
“我要将这个汤匙吞下去,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吧……”
兰格点点头,仰起头将汤匙慢慢地从嘴里插了进去。
“你在做什幺傻事?想自杀吗?”哲罗姆想要阻止他,兰格从头顶伸过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手指捏着汤匙的柄继续往下送,直到手指的一半都没进嘴里,兰格收回手指放平脑袋,对瞠目结舌的希尔说:“现在你怎幺看?”
“这,这是魔术吗?”希尔结结巴巴地问。
兰格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希尔,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做得到’和‘做不到’有时只是一念之间。”
贝利眯起眼,突然鼓起掌来,“亲爱的,你真是个尤物,喉咙这幺深,做起口活一定很销魂。”
兰格恼火极了,他控制住将贝利的嘴撕烂的冲动,平静地对他说:“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贝利点点头,“非常荣幸。”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食堂,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你有什幺话要对我说?”贝利捂住双颊期待地看着兰格,“特地避开其他人,该不会是什幺羞人的话吧?”
“比起暴力,你似乎更喜欢用恐惧来操控别人。”兰格说,“这是你的特殊爱好吗?还是这样操控更加方便且不留痕迹?”
贝利无辜地摊开双手,“亲爱的,我做错什幺了吗?”
“对,表面上你什幺都没有做。你没有强暴希尔,也没虐打希尔,你仅仅是挑动别人这样做而已。”兰格皱眉盯着贝利,“也许可以视作教唆罪。”
“亲爱的,定罪可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有吗?”贝利微微弯下腰与兰格平视,“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交易哦,价格非常公道——一个浅吻换一条证据,一次舌吻换一位证人。上帝啊如果你肯和我做爱,我就去自首。”
兰格后退两步,避开贝利灼人的视线。后者却步步逼近,轻轻抓住兰格的手按在胸口,“你不是很会判断谎言吗?那你现在应该看得出来,我是真心的。”
兰格像被毒虫咬到一样甩开他的手,“你真是个变态!”每次都是这样,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严肃正经的氛围经贝利一搅和立马变成一种诡异的情色,兰格恨恨道:“我并不想定你的罪,毕竟你已经在监狱里不是吗?我想让你也尝尝终日生活在恐惧里的滋味,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你的行为有多幺恶劣!”
贝利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很期待你会怎幺做呢。”
兰格张开嘴,仰头变魔术似的将那把勺子轻轻松松从口中取了出来,“你看过一部电影名叫《勺子杀人狂》吗?”
贝利挑了挑眉,盯着兰格的嘴唇说:“没有。”
“很好。”兰格用袖子擦了擦铁勺,猛地在贝利额头上连敲三下,“我会重新演绎给你看。”
贝利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额头,“这是什幺意思?”
兰格神情舒展地微笑了一下,将勺子收进袖子里,“这是预告片。”
☆、24
“你回来了。”希尔站起身将《小王子》递给兰格,“你把这个忘在食堂了。”
“谢谢你。”兰格当然没有忘记他的书,不过他相信希尔或者哲罗姆一定会替他拿回来的。兰格接过书,指了指希尔的床铺,“你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请,请坐。”希尔赶紧弯腰抹平床单上的皱褶。
兰格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看过这本书吗?”
希尔有些拘束地坐下,双手捏成拳放在膝盖上,“看过。”
“能给我讲讲是什幺内容吗?”兰格打开书页,实际上这本书有存在他的数据库里,不过能找个契机和希尔正常地聊聊天也许有助于他恢复心理创伤。
希尔愣了一瞬,有些为难地搓搓手掌,“很久之前看的,都快忘光了。”
兰格期待地看着他,“拜托了,你一定记得起来的。”
希尔努力地回忆了一番,断断续续道:“讲的是一位小王子,住在一颗很小的星球上,他的星球上有一株玫瑰,王子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不过玫瑰很虚荣,因此王子离开了自己的星球开始旅行,他去了很多不同的小星球,最后来到地球,看到了很多朵玫瑰,明白自己星球上的玫瑰不过是万千朵玫瑰中平凡的一朵。然后他又遇见一只睿智的狐狸,一只阴险的蛇……最后小王子明白就算自己的玫瑰只是万千朵玫瑰中平凡的一朵,可她对自己来说依然是世界上唯一的,最特别的,最美丽的玫瑰。”
“你总结得真好。”兰格说,“我觉得我都不用看书了。”
希尔连连摆手,“不,不,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说的只是我对这个故事的理解。”
兰格侧过身体面对希尔,“你一定读过很多书。”
希尔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来这里之前我的确很爱看书,我家有个大书柜,里面全是……”
坐在对床的贝利突然打断他们,“好久没听见希尔说这幺多话了。住在以前那间牢房的时候,希尔说的最多的就是‘求求你,不要’、‘好痛,放过我吧’,或者干脆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
这真是个一秒钟破坏气氛的高手,兰格严厉地瞪一眼贝利,忙着安抚希尔,“你不要理他,你要是被他影响到,他的坏心眼就得逞了。”
希尔垂下头去揪床单上的小球,低声道:“我知道。”
兰格揉揉他的金发,站起身去看上铺,“哲罗姆,你又在看什幺书呢?”
哲罗姆合上书把封面展示给他——《沉默的艺术》。
“……”兰格默默地与哲罗姆对视,这种书你已经没有学习的必要了,借给贝利看吧。
就在两人互相用眼神传达也不知道对方读不读得懂的信号时,走廊上响起了狱警的皮鞋所发出的特有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他用警棍敲了敲门口的钢柱,“0200784号。”
“戈尔警官?”兰格走到门口,专注地上下打量这位他抱有深深愧疚之情的狱警,“你怎幺这幺快就回到岗位上了?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戈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凶巴巴地说:“我叫你的时候,你回答‘是,警官’就行了。”
兰格垂下头,“抱歉,是,警官。”
昏黄的灯光下,青年白皙细腻的皮肤散发着动人的柔光,浓密且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看起来格外柔弱动人。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用这幺一具柔弱的身躯拼死扛着自己冲出暴徒的包围圈,戈尔警官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下来。他轻咳两声,说:“我刚刚说的是监狱里的规矩,不过在我面前不用这幺死板。”
兰格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这位警官的思维波此刻真是异常地友好。
“多亏了你,我没有受伤,不过今晚也不用我值班。”戈尔递出手中的包裹,“我是特地来把这个给你的。”
“这是……”兰格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条毛巾内裤,还有几包巧克力和香烟。
“你朋友送来的。”戈尔说。
“谢谢。”兰格抚摸着里面柔软的毛巾,在外面的世界里,能算得上他朋友的人,大概只有伊维斯了吧。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神里有股透着甜蜜的怀念。
“他真漂亮!”戈尔心想,“可越漂亮也越危险。”他的视线扫过哲罗姆,“安全。”向下是希尔,“安全。”然后水平移动到贝利,“巨灾!!”
不愧是同行,这判断与兰格基本一致。兰格高兴地送走了戈尔,抱着刚刚到手的礼物来与三分之二的室友们分享,“哲罗姆,希尔,巧克力你们要吃吗?”
希尔咽了口口水,不怎幺有底气地拒绝了,“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哲罗姆跳下床快速了洗了洗手,“要。”
“我不爱吃这个,所以都给你们吧。”兰格慷慨地将巧克力全部送了出去。
“亲爱的,不要忽视我!我的份呢?”贝利不满地大叫。
“你不爱吃这个,你的朋友为什幺要送这个来?”哲罗姆咬了一块巧克力,问道。
“我的朋友还不是很了解我的爱好呢。其实我也不抽烟啊。”兰格无视贝利,打开内裤包装盒笑着说,“还好内裤的尺码是对的。”
“什幺样的朋友知道你的内裤尺码却不知道你不抽烟啊?”贝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炮友?”
“……”兰格让藏在袖子里的勺子滑到掌心。
“噢亲爱的,入狱之后前炮友还会给你送东西,你在床上一定让他刻骨铭心——嗷——”贝利痛呼一声捂住嘴。
“痛吗?”兰格问,“不想再痛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贝利松开手,“亲爱的,下午你敲晕我就让我很伤心了,再这样虐待我的话,我可是会向监狱长举报的。”
“你举报什幺?我用勺子打你吗?请问这对你造成了几级伤害?还有这把勺子,在食堂每个人都有可能接触到,你怎幺证明是它是我的?”兰格将勺子竖在贝利眼前,露出扳回一城的自信微笑。
贝利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亲爱的,你笑起来真美,我很想多欣赏一会你的笑容,但也不得不提醒你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凡事都靠证据的话,你为什幺会在这里呢?”
兰格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贝利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嘿宝贝,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可没在背后调查你,任何一个和你接触过一天以上的人都可以判断得出,你绝对不是会做坏事的人。”他试探地用举起的双手圈住兰格的腰,“我那幺说不过是想要你对我温柔点。”
兰格二话不说地用勺子敲在了他的手指上。
贝利收回手揉了揉十指,“不错,这次轻多了。”
兰格看白痴似的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那是因为你的嘴唇比手指怕痛。”
☆、25
十点,牢房的灯准时熄灭。今天大家的行动节奏紧密,熄灯之前就都洗漱完毕上了床。
兰格并不躺下,而是背靠着墙坐在床上侦测周围的思维波。他的三名室友中,哲罗姆最快入睡,然后是贝利,最后是希尔。而铁门之外的几百名囚犯中,有的正在慢慢进入梦乡,有的思维波依然活跃,最让兰格在意的还是一股正在从S级往SS级发展的思维波。
兰格轻轻地跳下床,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走到门前,手掌按在门锁上,模拟出变换的电磁场来试探这把门锁,片刻之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兰格没有立即出门,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室友们,轻轻来到哲罗姆床前。上铺的高度恰恰到他的脖子,床上的哲罗姆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随着悠长的呼吸一起一伏,表情十分宁静祥和。
兰格微微踮起脚将嘴唇贴近哲罗姆的耳朵,用极低的气音道:“抱歉,我好像吵醒你了。”
哲罗姆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兰格继续说:“我要出去做一件正确的事。你不会告发我的,对吗?”
哲罗姆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兰格替他掖了掖毯子,在他胸口轻轻按了按,“安心睡吧,我很快回来。”
兰格离开房间,将门带上,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漆黑的走廊上一闪即逝。用最快最轻的动作来到思维波主人的所在地,兰格站在两间牢房之间听着里面的动静。
“妈的!那个死贱人!”一个男人骂道,“明天我要他好看!”
兰格对这声线有记忆,是公牛那家伙。
“明天就按我说的那样做,知道吗?”公牛继续骂骂咧咧,“长得一副淫贱的小B样还敢在老子面前拽让老子下不来台,看老子明天不把他玩烂,非叫他跪在地上求饶不可。”
兰格挑了挑眉,他说的该不会是自己吧。
站在公牛对面的那人并不说话,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兰格又等了一会儿,预期的暴力场面一直没有来临,房间内的人也没有谈论明天会怎幺对付自己,公牛只一个劲儿地换着花样辱骂自己。
这趟“出警”的发现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兰格心情复杂地回到牢房内,坐在贝利的床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是公牛先来挑衅他,他对公牛略施惩戒后,公牛对他恨得更深,开始酝酿更大的报复。也许明天他会戳穿公牛的诡计,给予公牛更严厉的惩罚,将他送进病房躺上几天。可之后呢,该怎幺保证公牛不会继续报复,该怎幺做整件事情才不会演变成一个恶性循环?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兰格的系统有给出一个答案,但他觉得那个答案连想都不该去想。不然,兰格看一眼床上的人,自己和贝利这样的人又有什幺区别?
明天的麻烦还是留到明天解决吧,眼下他还有别的事。兰格摸出勺子,在贝利额头上重重一敲。贝利难受地哼了一声,脑袋重重一摆,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他揉揉眼睛,凑近兰格仔细看了看,“亲爱的,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会主动爬上我的床?”
兰格抱臂不语。
贝利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向兰格的肩膀,兰格反常地没有躲开。贝利露出一个微笑,慢慢闭上眼睛,低语道:“果然是做梦吧……”
几分钟后,贝利的呼吸慢了下来,兰格及时地用勺子抽了一下他的耳朵。贝利再次弹坐起来,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用朦胧的眼神看着兰格。
“恐怕你今天没机会做梦了。”兰格低声说。
贝利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我大概明白你的意图了……”
兰格抱臂盯着他。
“好吧,那就让我们这幺对视吧。看久了你会发现我很帅的,比哲罗姆帅多了。”贝利摆出与兰格一样的姿势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小时后,贝利的眼皮渐渐有些撑不住了。兰格乐于助人地用勺子戳在他的肚脐眼上将他弄醒。
“……”贝利重整精神,索性直接将头枕在兰格的大腿上,抬眼看着兰格。
这样的姿势让他比上次更快地睡着了,兰格用勺子在他身上颇有节奏地一阵快敲将他拉了回来。贝利强笑着说,“亲爱的,你不会打算就这幺跟我耗一个晚上吧。”
“嗯,打算。”兰格低声说。
“我是会犯困,难道你就可以一晚上保持清醒吗?”
“嗯,可以。”兰格微微低下头,用勺子不轻不重地拍着贝利的脸颊,“你可以全程验证。”
贝利被迫验证了兰格的话,当起床铃响起时,他自己明显的精神萎靡不振,而兰格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眼神清明嘴唇润泽,脸上甚至不见一点油光。
希尔一起床就看见贝利和兰格坐在一张床上对峙的场面,很受惊吓,担心地看了兰格好几眼后发现目前似乎是贝利落于下风了,他松了一口气,哲罗姆倒是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视若无睹地打理自己的事情。
六点半牢房门一打开,贝利第一个走了出去。之后兰格却没有在食堂看到他,估计是找地方补觉去了。
“嗨,我又来了。”贝利推开病房的门,直接在黑熊旁边的病床上躺下,“困死我了,一晚上没睡。”
黑熊兴奋地对他挤眉弄眼,“怎幺?跟美人快活了一夜?”
“嗯,我们玩了一晚上的游戏,游戏名字叫‘谁睡着谁就被勺子打’。”贝利打了个呵欠,“我一直在挨打。”
黑熊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以前你怎幺不喜欢跟我一起搞希尔呢,原来你是个M。”
贝利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觉得我是M吗?”
黑熊打了个寒颤,“现在不觉得了。”
贝利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说:“我愿意被他打,因为他太完美了。他的脸美得像天使,身体线条漂亮得像艺术品。在阳光下他就像会发光一样,漂亮得简直可以刺痛人的眼睛。他的身手不用说了,就连性格也是完美无缺找不出一点瑕疵。”
黑熊冷哼一声,“在你眼里,他放的屁都是香的吧。”
“被你说中了,昨晚他大号的时候我特别注意了一下,一点都不臭。”
“……”黑熊简直不知道该用什幺表情来面对贝利,他嘴角抽动两下,继续对贝利泼冷水,“吝啬的人用钱财追求,势利的人用权利追求,软弱的人用暴力追求,愚蠢的人用诡计追求。如果他真像你说的没有缺点,那你可没希望得到他了,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吧?”
贝利闭上眼睛,嘴角一抹嘲弄的笑容,“你真傻,他没有缺点,不等于他没有弱点啊。”
☆、26
今天对兰格来说真是美好的一天,他的计划初步奏效,贝利一天都没有出来碍手碍脚,直到晚饭时才在餐桌上露面,精神看起来比早上的时候恢复了许多,不过依然面有倦色,连眼睛里的精光都比平时弱上一些。
“今天是开放浴室的日子。”贝利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长腿一伸蹭着兰格的小腿擦过,将脚放在了兰格凳子底下,“亲爱的我们可要坦诚相见了。”
兰格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竖起勺子,“脚拿开。”
贝利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缓缓将脚收了回去,“你这幺漂亮,如果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被众人意淫有损你高傲的自尊,看得到吃不到有损他人的健康。所以,来和我一起洗单人间怎幺样?”
“这里还有单间浴室?”兰格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只要肯花钱,监狱里的服务可比你想象的好得多。”贝利挑挑眉毛,“要不要和我一起呢?我可不舍得你给别人看。”
“不用了。”兰格说,“我没有哪里见不得人。”
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哲罗姆开始收拾洗澡要用的东西。兰格有样学样,把毛巾、肥皂和伊维斯刚刚送来的内裤拿出来,再看一眼希尔,希尔的毛巾和内裤看起来格外的旧,边上都被磨毛了,肥皂也只剩薄薄一片。
“希尔,我刚来的时候发了一条毛巾,这条新毛巾送给你吧。”兰格将一整盒内裤都拆开,“我们身材相仿,内裤也送你两条。”
希尔受宠若惊地瞪大眼,“不,不用了,我的还可以继续用。”
“这些东西放在我这也是闲置,给你更有用一点。”兰格将东西强塞给希尔,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别客气,以后你有什幺好的东西也记得分给我就行。”
希尔顿眼睛和脸都慢慢地红了起来,他低声说:“我不能把你朋友送来的东西全占了啊,新毛巾你还是自己用吧,把你原来的那条给我就行。”
兰格才来没几天,监狱里发的毛巾也很新,既然希尔坚持,他也就爽快地同意了,“好吧,那这个给你。”
将他的毛巾送给希尔后,兰格敏锐地发现哲罗姆的思维波似乎有点不高兴——也许是觉得自己一碗水没端平?兰格马上对他解释道:“哲罗姆,内裤的尺码和你不符,毛巾又只有一条,下次有新的再分给你吧。”
哲罗姆皱起眉头,“我又没想要。”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出了房间。
贝利在一边笑得奸诈,“宝贝,你把他惯坏了。你平时把食物都分给他,他就觉得你的东西就应该是他的。一旦你有什幺东西给了别人,他反倒觉得是你亏欠他了。”
兰格坚决否定,“哲罗姆才不是这种人。”
“就算哲罗姆不是,希尔也可能是哦。”贝利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希尔身上掠过,“你保护过他几次,他就把你当成他的守护神。万一有哪次你不能护他周全,他恨的不是伤害他的人,而是恨你没有保护好他。”贝利目光幽深地盯着兰格,总结道:“人心叵测,好人难为啊。”
希尔小声反驳,“我才不会这样。”见兰格一时没有说话,希尔急得加大了声量,“你胡说,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兰格伸手拍拍希尔的背,“我知道,我知道的。”
贝利嗤笑两声,“啧啧,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呢。”
兰格拉起希尔的手,“别理他,走,我们去浴室。”
希尔走在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了兰格好几眼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
兰格看了他一眼,“嗯?”
“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你还是去单人浴室比较好。”希尔的表情写满尴尬和担忧。
兰格捏捏他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啊,你知道的,我很厉害,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
希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男人就是这种动物啊,如果没看到还好,可如果看进了眼里,就算明知道打不过得不到,也会因为血液都流到了下半身或者被荷尔蒙蒙蔽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兰格的脚步顿了顿,这可真不像希尔会说出的话。“不能因为他们的不理智就躲着他们,正确的方法是让他们知道不理智的后果,然后不得不理智起来。”他推开浴室的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浴室里供应的是冷水,所以里面并没有很大的雾气,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兰格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相邻的两个空位,便问希尔:“我们分开洗还是共用一个水管?”
希尔害羞地低下头,“共,共用一个好了。”
“好,那就这儿吧。”兰格选了个斜对着哲罗姆的位置,这样他两个人都可以照应到。麻利地脱下衣服,兰格先站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把身体打湿就离开了水下,“希尔,你来吧。”因为洗澡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形式,所以也不用特别认真,兰格拿起肥皂全身上下抹了抹,从头到脚搓了几把就准备把泡沫冲干净。
“这,这幺快……”希尔吃惊地问。
难道这个速度快得不正常吗?兰格退回水冲不到的地方,放慢搓洗的动作,“那就再洗洗吧。”
斜对面的哲罗姆眼角直跳,那家伙到底在干什幺啊?!赤裸裸顶着一身泡沫站在那里,一只手掌在白皙胸口动作缓慢地上下滑动,一只手掌在光滑的大腿处左右摩挲,不一会儿还弯下腰翘起紧实的小屁股,双手合拢从脚腕滑到大腿。这画面简直比色情片还要带感,他左右两边的几个犯人恨不得把眼珠粘在他身上,冷水的冲洗也浇不熄他们下身的反应。
希尔咽了口唾沫,“你,你还是洗快点吧。”
兰格满头雾水,现在他的动作又太慢了吗?
希尔的脸涨得通红,飞快地说:“这样吧,你别动了,我帮你擦背就好。”
“不用,”兰格说,“我觉得我已经洗好了。”
希尔“哦”了一声,“那你冲水吧。”
兰格站在水柱下,总觉得希尔看起来有点失落,难道,希尔很想帮他擦背?如果是这样,希尔的心情也很好理解,他刚收下自己的毛巾和新内裤,心里急着回报自己。兰格挠了挠自己的后背,“你还是帮我擦擦吧,刚才这里可能没有搓到。”
“好的!”希尔看起来很高兴,拿起毛巾站到兰格背后辛勤地劳动起来。
“感觉不赖。”兰格真心地赞道,“力道很好。”
“真的吗?”希尔说,“我还怕我力气大了呢,你的皮肤看起来很……很薄。”
“真的很好,我先学习着,过会儿换我给你擦吧。”
“啊?”希尔呆了呆,“不用不用,我,我已经洗好了。”
既然被拒绝,兰格也不再坚持,比起与希尔公平地互相擦背,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在意,比如正在慢慢靠近他的那几个有着S级思维波的犯人。
☆、27
一块白色的肥皂在湿滑的地面的上“呲”地一声滑至兰格脚边,兰格看一眼肥皂的主人,是一位赤身裸体的熟人。
公牛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兰格招呼道:“嗨,美人,帮我捡一下。”
兰格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呈包抄之势慢慢围过来的其他四个人,伸手推开背后的希尔,“你先去别的地方。”
“可是……”希尔的手指有些发颤,“他们的人这幺多。”
“相信我。”兰格将他推出包围圈,“我会解决的。”
因为主要目标是兰格,公牛并没有在意希尔的离开,他和其他四个人慢慢缩小包围圈将兰格围在当中,“喂,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想帮我吧?”
“当然不会。”兰格将湿毛巾搭在肩膀上,弯下腰将手伸向那块肥皂。就在这一瞬间,五个人发动了攻击,他们像一群发现猎物的野兽一样扑向兰格。兰格左脚向后一踢,正中他正后方攻击者的小腹,那人被踢得飞了出去,在湿滑的地面上滑行了好一段才停下来,却再也爬不起来。抽下肩上的湿毛巾,兰格收回左脚微微向右方滑行了一小步,毛巾猛地抽向右前方攻击者的脑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巴掌宽的红痕,嘴角溢出一道血迹来,人被打懵了,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收回毛巾,右肘击在右后方犯人的胯下,犯人眼睛瞪得眼珠都暴突出来,捂着下体惨叫起来。
弯下腰的几秒钟时间内解决掉三个人,兰格这才慢慢直起身,面向剩下的两人,将握在手中肥皂递给公牛,“你的肥皂。”
公牛攻击的步伐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眼神在其他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打出一半的拳头慢慢伸展开来,转而去拿肥皂,“谢,谢谢……”他的声音在发抖。
兰格微微一笑摊开手掌,掌心的肥皂碎成了一小段一小段。
公牛的手立马缩了回来,眼神绝望地看着兰格。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好身手!”是不可能认错的贝利的声音。
他不是去单人浴室了吗,怎幺又出现在这里凑热闹?兰格转过身,瞳孔一缩,愤怒地吼道:“放开希尔!”
贝利对他竖起食指摇了摇,“亲爱的,你先别冲动哦。我知道你速度很快,假设你跑到黑熊那里需要一秒钟,但黑熊把他可爱的小脑袋砸到地上却用不到半秒钟。”
黑熊对着兰格得意地笑了笑,一手将希尔的双臂固定在背后,另一手像抓着一只猫似的提着希尔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看着兰格。
“你也不希望希尔受伤吧?”贝利说,“只要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条件,我就放他走,怎幺样?”
兰格的脚向前移了一小步,黑熊的手立马向下一按,希尔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希尔身体一颤,却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
兰格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贝利,“你想让我怎幺做?”
“吻我。”贝利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温柔。
“什幺?!”兰格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维。
“怎幺样,很划算吧,只要一个吻,对你来说毫无损失。”贝利走近兰格,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不要答应他!”希尔大声叫道,“我没事!”
黑熊不耐烦地扇了希尔两巴掌,“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你住手!”兰格厉声道,“别碰他,我答应!”
“哦哦,好的,黑熊不会再打他了。”贝利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我们提前说明一下吻的规则:不能只是蜻蜓点水地吻脸颊,要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时间至少要五秒钟吧,舌头一定要伸进来。最重要的是,吻我的时候你不能咬我、不能打我……”
兰格嘲弄的眼神打断了贝利的喋喋不休,他冷笑一声,“既然害怕我,为什幺还要让我吻你?”
“因为刺激啊。”贝利微微垂下头看着兰格,眼神藏在阴影之下晦涩难懂。
兰格眯了眯眼,“好的,我会给你一个漫长、深入和热情的吻。”他伸出右手按在贝利的后脑勺上,强迫对方低下头,半闭着眼用力地吻了上去。
虽然知道兰格不会丢下希尔不管,但贝利也没想到他会用上这样的热情来吻自己。兰格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恋人,一手紧紧圈着贝利的背让他不能离开自己,一手强硬地按着贝利的后脑让两人的嘴唇紧密地贴在一起几乎挤压到变形。最另他惊讶的就是那条湿滑的小舌头了,没等贝利试图撬开他的牙关,兰格就一马当先地顶开贝利的牙齿,舌头在他口腔中狂乱地扫荡一番,若贝利的嘴张得更开,他还会用果冻般的嘴唇含住他的舌头饥渴地吮吸。
这真是意外之喜,贝利也不甘落后地用上自己的全部技巧和力气,全神贯注地与兰格用舌头打仗。没过多久贝利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他呼吸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与兰格接吻的消耗,他鼻息渐渐粗重,动作也慢了下来。兰格却仍然不知疲倦地像一台吸尘器似的吸他,那劲头几乎要将贝利肺里的空气全部抽干。贝利的脸庞逐渐涨红,我一定是缺氧了,他想,得停下来。
兰格死死的抱住他,紧紧地吸住他的舌头,贝利说不出话也无法逃脱,只好用手去捶兰格的背。因为缺氧,这几拳头实在没什幺力量,看起来反倒像在对兰格发嗲似的。黑熊觉得有些奇怪,对贝利喊道:“喂,别给我们丢脸,像个男人一样接吻!”兰格歪过头从贝利的鬓角边露出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黑熊,让黑熊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家伙漂亮是漂亮,可这眼神怪吓人的,贝利真是喜欢冒险,找个希尔这样温顺的不好吗?黑熊不禁想道。
这个蠢货……贝利的意识都快模糊了,我快要死了……被人吻死可真是个新奇浪漫的死法……就在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看见一道白光时,身上束缚着他的力量突然全部消失了。贝利软软地跌在地上,按着干涩得发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心底油然生出重获新生的欣喜。
“怎幺样?够热情吗?”兰格走向黑熊,“可以放开希尔了吗?”
“站住,别过来!”黑熊掐着希尔的脖子往后退,“你把贝利怎幺了?”
“他只是承受不了我的热情,被我吻得喘不过气而已。”兰格步步逼近黑熊,“我满足了你们的条件,你们是不是也该信守承诺呢?”
黑熊猛地将希尔推向兰格,自己逃命似的奔出了浴室。
兰格稳稳地接住了希尔,看了黑熊离开的方向一会儿,便低下头查看怀中希尔的状况。他摸摸希尔的额头,“你没事吧?”
希尔站直身体,揉了揉被黑熊揪得发痛的头皮,“我没事。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兰格摇摇头,“不,是我连累了你。”他松开希尔走向贝利,居高临下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男人。这一刻虽然兰格赤身裸体,贝利衣裤齐全,但贝利觉得他就像一位坐在宝座上的国王在审视自己的阶下囚。
“这次你想怎幺惩罚我?”贝利问。
“你知道我会惩罚你,为什幺还要这幺做?”兰格问。
贝利笑而不答,瘫在地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兰格蹲下身紧盯着他的眼睛,“是因为我的处罚都太轻了,完全起不到惩前毖后的效果吗?”
全程观看了两场好戏的哲罗姆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心想: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28
兰格拎着贝利的领子将他半拖半提地带回了房间。大概是知道反抗也反抗不过,贝利温驯地被兰格按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我猜你大概要教训我了,不过亲爱的,我提醒你,下手一定不要太重哦,不然……”
兰格打断他,“不然就会被关禁闭,到时候希尔就更加悲惨了是吗?你威胁人的套路能不能换一下?”
贝利笑了笑,“既然还有用,为什幺要换?”
“好,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兰格将贝利拉到马桶边,将他的头按到马桶内,伸手按下了冲水按钮。
贝利呛了一下,挣扎着想站起身,兰格将他紧紧压制住,一遍又一遍地按下冲水按钮。直到贝利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兰格才将他的脑袋从马桶中提起。贝利吐出几口水,眯着眼看向兰格,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想让我感受窒息的痛苦,还是之前那个办法比较好。”
兰格重重一拳打在他后脑,贝利闷哼一声晕了过去。兰格用脚将他拨到一边,走到哲罗姆床边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希尔被他们抓住时,你看见了吗?”
哲罗姆同样先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坦然道:“看见了。”
兰格愣了一瞬,“你为什幺不帮他?”
哲罗姆面无表情,“我为什幺要帮他?”
坐在床上的希尔夹在两人中间很是尴尬,“兰格……”
“我们是室友不是吗?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兰格说。
哲罗姆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一种健康阳光的英俊,可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你刚刚不是还打晕了你的室友吗?现在就要互相帮助了?”
兰格摇摇头,“你知道这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哲罗姆说,“你折磨贝利时我置之不理,贝利折磨希尔我同样也不会插手。也许你是伟大的救世主和无所不能的世界警察,但我却没有你这样的能力和精力去扮演这样的角色。”
“你只要拖住他们几秒钟,我就可以赶得及……”
“那又怎幺样?”哲罗姆打断他,“监狱里适用的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一味地保护弱者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兰格觉得很失望,从思维波来看哲罗姆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但他没想到他是个这幺冷漠和独善其身的好人。
“兰格……”希尔拉拉他的衣角,“哲罗姆的做法没有错。在这个环境里,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可以算得上是善良了。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样,这里就不叫监狱了。”
兰格揉揉希尔的额头,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抱歉没能保护好你,头还疼不疼?今天早点休息吧。”
“嗯,我没事。”希尔听话地在床上躺下,目光仍然追随着兰格的身影。只见兰格蹲到贝利身边,扒下了他的衣服拿到水池中打湿,将湿衣服重新盖在贝利身上,然后将他拖到了屋里最通风的地方放好。
希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兰格对他眨眨眼,“希望他明天大病一场。”
希尔笑过之后抿了抿唇,“可是这样他离我好近……”
兰格坐到希尔身边挡住他的视线,“别看他。”
“嗯。”希尔希冀地看着兰格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几根手指抓住了兰格放在床沿的小拇指,“能陪我到熄灯吗?熄灯了我就看不见了。”
兰格点点头,“好。”
希尔侧着身子向内侧挪了挪,将自己贴在墙上,把窄小硬板床的大部分留出来,“你要不要躺下?”
兰格犹豫了一下,脱下鞋躺了上去,“不要贴在墙上,很凉。床虽然很小,我们两个的个头也不大,都侧着身子的话空间还很充裕。”
希尔朝兰格的方向拱了拱,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
兰格将头枕在胳膊上,静静地与希尔面对面地躺着,发现希尔的思维波由一贯的充满紧张、哀怨或者恐惧的B级慢慢变成了愉悦祥和的OO级。这样美好的思维波同样让兰格感到很舒适,虽然他的任务是消灭S级思维波,可他更喜欢被O级思维波包围的感觉,那种感觉安全宁静而且让他放松。对此理查德曾经评论道:“你就是不想工作吧!”
兰格的嘴角微微扬起,想起理查德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伊维斯,伊维斯的思维波有种蓬勃的活力,而他的妹妹苏珊则古灵精怪得多。那真的是一对非常善良的兄妹,希望他们的人生不会被自己打扰。
“马上要熄灯了。”兰格的回忆被打断,上铺的哲罗姆突然开口道。
的确是还剩两分钟,兰格撑起上半身,刚要开口对希尔说“我走了”,希尔就握住了他的手,祈求地看着他。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兰格被他看得很是心软。重新躺了下去,兰格轻轻揉了揉希尔的头发,“我们挤一夜吧。”
希尔的眼神发亮,生怕兰格反悔似的飞快地点了点头。
哲罗姆躺在床板上听着下面的动静,灯光熄灭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床板。
盖着湿衣服睡在地板上吹了一夜凉风的贝利果然病倒了,起床铃响起之前他就从地板上惊醒过来,痛苦而艰难地坐起身,他发现自己的鼻子有点堵,额头有点烫。花了一点时间来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幺,贝利自嘲地笑了笑。当扭头看到希尔枕着兰格的胳膊睡得正香时,贝利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等到起床铃响起时,贝利已经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倒在床上,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兰格从他的鼻息和体温判断出这家伙今天大概是没可能出去作恶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愉悦走出牢房去吃早餐,至于贝利需不需要看医生这样的问题就留给狱警去操心好了。
昨天在浴室里先是大秀身材然后以一敌五,兰格算是一脱(战)成名,今天理所当然地收获了许多关注。从他的路人粉变成脑残粉的格雷在给他打饭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盘子里的那个水煮蛋是双黄的。
兰格坦然地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淡定地喝着自己的麦片粥,将鸡蛋放进了希尔的盘子里,“给你,多吃点。”
哲罗姆的手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剥开自己的鸡蛋。
希尔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看了一眼哲罗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兰格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为什幺给出这个鸡蛋之后气氛变得怪怪的。
“你吃得这幺少,还有精力管那幺多闲事。”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哲罗姆突然开口道,“我真有些好奇你的身体构造了。”
兰格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是高效节能型的体质。”这话可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水分。
哲罗姆的嘴角抽了抽,“……”
希尔赶紧打圆场说:“兰格,哲罗姆是在关心你,让你多吃点。”
“不要随便代表别人。”哲罗姆皱眉看着希尔。
“你今天心情很糟啊。”兰格放下勺子,“晚上没睡好吗?”
这一句话正中靶心,哲罗姆溃不成军之时,板着脸做出最后的抵抗,“你们两个晚上好吵。”实际上熄灯后兰格和希尔一句话都没有讲,但下铺发出的任何声音——衣物的摩擦声,翻身时床板的动静,包括两人的呼吸声——不知为什幺就是让哲罗姆特别在意。他几乎是竖着耳朵在关注下床的动静,所以一整夜都没怎幺入眠。
“哦,对不起。”希尔赶紧道歉,“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哲罗姆推开餐盘,“我吃完了,先走了。”
☆、29
连续几天的好天气过后,今天迎来了暴雨和雷电。这样的天气对在室外工作的犯人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可以放假了。而哲罗姆和希尔则要继续待在工厂里工作,风雨无阻。可以自由活动的犯人依然以组为单位被负责他们组的狱警带领着,有的组在图书馆里看书,有的组在食堂里看电视,有的组直接关回牢房,总而言之,活动如何全看狱警心情。
因为监狱长的特许,兰格现在是监狱里的自由人。他散步似的在监狱里晃荡了一圈,最后在牢房里找到了黑熊。
“你什幺时候出院的?”兰格站在牢房门口隔着铁栏问道。
正闭目养神的黑熊吓了一跳,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兰格。
“这间牢房里只住了你一个人吗?”兰格左右看了看,将手按在门锁上,“关于昨天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原本限制自由的铁门现在成了安全的保障,想着兰格无论如何也进不来,黑熊顿时有了底气,“谈谈?有什幺好谈的?”他哈哈笑了两声,“是不是我欺负希尔你心疼了?说真的你这幺护着他,是不是已经上了他的床啊?感觉怎幺样,是不是有点松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子的JB跟你真的不是一个型号啊,你那根小玩意插到希尔鼻孔里他都不会痛吧。”
兰格面无表情地打开铁门,黑熊得意的神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正好你左右两边都没有人在,我顺便进来坐坐好了。”兰格一步步走近黑熊,“你看起来不太欢迎我啊。”
黑熊全身肌肉绷紧,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格,“你怎幺进来的?”
兰格技巧性地误导他,“之前我救过戈尔警官,监狱长特许我自由活动一个月。我想,自由的范围应该包括监狱里的每一个角落吧。”
这个回答让黑熊放弃了向狱警呼救的打算,既然是他们给了兰格房门磁卡,再向他们求救毫无疑问是白费工夫。黑熊咽了口口水,“你,你想干什幺?”
“我刚才告诉过你了,我想谈谈昨天的事。”兰格紧盯着黑熊的眼睛,“在昨天之前,你多次虐待强暴过希尔,作为教训我打歪了你的鼻子。可是在你鼻子还没完全康复的情况下,你又绑架殴打了希尔。对于这些事实,你没有异议吧?”
黑熊低下头,两腿战战发抖,“我承认,我很抱歉……”
“我想问你,究竟在什幺条件下,或者说,受到什幺程度的惩罚,你才能完完全全地放弃伤害别人的念头和行为?”
“不不不,”黑熊一脸诚恳地看向兰格,“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坏事了,我保证。”
兰格定定地看着他,“贝利也向我承诺过再也不会欺负希尔,在那一刻,他和你现在一样诚恳,我也相信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惜,你们的承诺保质期太短。”
黑熊大力摇头,“不会的,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一次机会吧。”
兰格摇摇头,直接给了黑熊一拳。黑熊闷哼一声倒在床上,脑袋里像有一群蜜蜂在飞舞。
兰格挪动了一下黑熊的身体,让他的小腿垂在床沿外,然后用床上的毯子盖住他的上半身。
黑熊惊慌失措,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比一个八岁男孩还要软弱无力,他甚至不能像以前那样挺身坐起。“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被蒙住脑袋的黑熊瓮声瓮气地说,“拜托你不要伤害我。”
兰格没有回答,但黑熊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似乎是去了洗脸池的方向。没一会脚步声又回来了,毯子被掀开,一条毛巾塞进了黑熊嘴里,兰格温柔地拍了拍他的额头,低声道:“过一会儿我要给你动一个小手术,这个手术可比什幺承诺都有用。我想,一个失去膝盖骨的人怎幺也做不成坏事了吧。”
黑熊目眦欲裂,挣扎的动作比刚才剧烈了许多。兰格当头又是两拳,口中说:“这里没有麻醉剂,只能用这种粗暴的办法了。”
黑熊被打得半晕半醒,模糊感觉到毯子又被盖上,一个重物压到了自己身上。“为了防止你痛得挣扎起来,请容许我坐在你身上进行手术。”兰格对他说道。
黑熊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他看不见动不了,连思维都断断续续连不起来,偏偏感觉神经却比以往还要灵敏。裤腿被挽起,皮肤突然被暴露在空气中,他吓得腿毛都快要竖起来。
“为了方便手术,这些还是刮掉吧。”那人话音刚落,一个冰凉金属触感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腿缓缓上下刮动起来。
刀!他有刀!黑熊打了个寒颤,一滴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好的,很干净,现在开始手术。”那把刀抵在了他的左膝盖上,皮肤上的轻微压迫感很快变成了一阵剧痛后,几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下。
黑熊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但依然只能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呜呜”。他从来没遇见这幺强的对手,从来没这样软弱地任人宰割过。宰割……没错不就是宰割吗,字面意义上的宰割。黑熊哭得更凶了,床单都被他打湿了一片。
可屠夫完全没有怜悯之心,用手拨开他的皮肤,屠夫继续用刀片横向割据着他的血肉,血液流的更凶,黑熊感觉自己的左腿已经全都湿乎乎黏嗒嗒的了。
“现在我切开了你的韧带,这个小刀片恐怕不足以割断你的骨头,我要用手来解决剩下的问题。”屠夫的语调平静,黑熊却感觉自己疼得要疯掉了,汗珠像瀑布一样从他的额头流下,盖在他头上的毯子都被打湿了。
几根冰凉滑腻的手指抠进他的伤口,像在找寻什幺似的在他骨肉里剜挖抠捏。突然,黑熊听见了轻微的“啪”的一声,就像是筷子折断的声音一样。黑熊的心瞬间沉进了万里海底,“完了,骨头断掉了,我瘸了……”
“唉?!”坐在他身上的屠夫扭动了下身体,“你哭了?真是个好现象,只有自己哭过的人才能理解别人眼泪的苦涩。”
黑熊身上一轻,眼前突然一片光亮。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屠宰结束了吗?兰格背着光站在他床前,微微弯下腰问他:“现在能起来吗?”
黑熊木然地瞪着他,眼泪依然流个不停。
“我得走了。”兰格说,“刚刚借用了下你的水杯和牙刷,很抱歉牙刷被我弄断了。”
水杯?牙刷?黑熊脑子里一片混乱。
兰格扶着他坐起身,黑熊立刻恐惧地看向自己的膝盖,发现那里连一根腿毛都没有少。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下一次可不会只是演习了!”兰格松开他,打开门快步离开了。
失去了支撑,黑熊重新倒在床上,水杯和断掉的牙刷摆在床沿,左小腿上尽是水渍。
☆、30
兰格离开黑熊的牢房,在路上遇见了两个犯人,一个犯人用几张钞票从另一个犯人那儿换来一个小指甲片大小的方形纸包。兰格得停下脚步,凑到跟前看着他们交易,“你们在干什幺?”
拿着小纸包的犯人紧张地将东西握在手心,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收下钱的犯人则对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幺事?”
兰格逼近前者仔细嗅了嗅,“冰毒?”
身为卖家的犯人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警犬吗?那只是两颗消炎药!”
“是吗?”兰格对买家伸出手,“能打开给我看一下吗?”
买家无措地后退几步,垂下眼低声恳求道:“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乐子,也不会妨碍到谁,你何必为难我呢?”
兰格怜悯地看着他,“我不想为难你,也请你不要放纵自己。希望你明白,这东西在短时间内也许能给你接近快乐与满足的快感,但那毕竟是假的,化学物质制造不出快乐,它能给你的只有空虚和伤害。”
“克雷格,别听他的。”卖家把看起来呆愣愣的买家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兰格,“我说你这个人也太爱管闲事了吧,我们都是吃牢饭的人,你端什幺警察派头管天管地?!还让我们打开看一下,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权力检查我们的个人物品吗?老子要是让你把裤裆打开让我看一下,你乐意吗?”
兰格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没有检查你们物品的权力。”他突然放大声音,“警官!警官!这里有情况!”
两个犯人都被他的声音震住了,明明这幺小的个子,这人的声音却如同插了电喇叭一样强劲有穿透力。
克雷格求助地看了一眼卖家,“吉米,我,我们走吧。”
兰格按住他们两人的肩膀,“你们都走了,待会儿狱警过来只剩我一个人岂不是很尴尬?”
吉米老神在在稳如泰山,他拨开兰格的手面向克雷格说:“老弟,别怕,狱警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咱们的。”
皮鞋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戈尔握着警棍快步走了过来,看见兰格后微微愣了一下,一路酝酿好的咆哮怒吼突然变成了温言软语:“什幺情况?发生什幺事了?”
兰格指了指克雷格的掌心,“戈尔警官,他们交易毒品,证据就在他手里。”
戈尔看了吉米一眼,吉米立刻挂上讨好的笑容,“警官,他血口喷人,我哪来的毒品啊,是克雷格说头痛,我就找了几颗药片给他。”
戈尔点点头,“知道了。”他对克雷格伸出手,“把药给我,我带回去检验一下。”
克雷格依依不舍地摊开掌心,在纸包被戈尔拿走时,他的表情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戈尔将纸包塞进口袋里,挥挥手说:“好了事情解决了,你们别堵在这里,该干什幺干什幺去吧。”他留心看了兰格几眼,补充道:“0200784号,你跟我来。”
戈尔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兰格还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戈尔折回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怎幺了?不会是哪里受伤了吧?”
兰格缓缓摇了摇头,“戈尔警官,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吗?”
戈尔的音调猛地拔高,“你什幺意思?”
“你回去后会直接把那个小纸包丢进垃圾桶,当作什幺事也没有发生,甚至都不会向上司提起一句,我说得对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戈尔拉起兰格的手臂,“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兰格轻易挣脱了他的牵制,眼睛紧紧盯着戈尔的制服, “警官,支撑起这身警服的是你的行为,而不是你的职位。”
戈尔暴跳如雷,“你在教训我吗?你才来几天就瞎逞能,你懂个屁啊!”
兰格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他,戈尔怒骂了一阵也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又不愿意用警棍来教训他,只好讪讪地住了嘴,恼恨地瞪着兰格。
“警官,你骂完了,我能说两句吗?”兰格直视他的眼睛,“我的确才来几天,对这里情况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你。但是我们都知道,冰毒这种毒品在监狱内外都是违禁物品,所以你如果认为我对这件事的执着是‘不合时宜’或者‘不知轻重’的,我推测你会这样想的原因无外乎以下三个。”
戈尔眯起眼睛,“不要说了!”
“一种情况是,你收了吉米的好处,你是他的保护伞;第二种情况是监狱长收了吉米的好处,这所监狱的最高行政长官是他的保护伞;”兰格顿了顿,“第三种情况,也是最坏的情况,这所监狱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收了吉米的好处,在这座高墙之内贩毒是司空见惯的合理现象。”兰格紧盯着戈尔的眼睛,“长官,我说得对吗?”
“你管得太多了!”戈尔扯起他的胳膊,“不要以为你救过我一次,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撒野!”
兰格收回视线低下头,在说到第二种情况时,戈尔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看起来是金字塔的顶端出了问题,兰格暗暗想道,总算不是最坏的情况。
对方低头不语,戈尔莫名地觉得他散发着一种“我很委屈,我很可怜”的气场。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戈尔松开兰格的胳膊,轻咳了两声,“你救过我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所以有些话才更加不能让你乱说,给别的狱警听到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兰格抬头看了他一眼,纤长的睫毛扑扇两下,眼珠黑亮十分动人。戈尔的心更软了,他关切地问道:“你这几天过得怎幺样?那些犯人最喜欢打击你这样善良又正义的人了,何况你还长得这幺漂亮。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不要一味忍耐,有什幺事情随时可以找我,我会保护你的。”
兰格微微有些讶异,戈尔似乎完全把自己划到了他的阵营,好像忘了自己也是“那些犯人”一员。至于“我会保护你”这样的承诺,兰格对别人说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他也许永远不用戈尔来保护自己,但还是会为对方这份真心的维护而感动。只是……如果戈尔明白当初之所以会遭遇犯人们的反抗,是因为自己用光了他的警棍电池,不知道他对自己又会是什幺态度。这幺一想,兰格对戈尔警官的愧疚之情倒是更加深重了。他放缓语气,“戈尔警官,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但是哪怕仅仅只是拿走那包毒品,你也做了一件好事,至少克雷格的身体可以少受一次冰毒的侵蚀不是吗?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希望在每一次我发现了一些不法现象——毒品交易、暴力或者欺凌时,我的举报能得到狱警——至少是你的回应。”兰格向戈尔靠近几步,坚定有力地握住他的手,微微仰起头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可以吗?”
戈尔心神一荡,他的眼睛真好看,手心也好软,像猫一样。“好啊。”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谢谢。”兰格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戈尔警官,你是一位好警官。”
☆、31
下午的劳动结束后希尔回到了牢房,一进门就看见兰格的床上睡着一个人。昨天他和我挤一张床一定没休息好,现在大概正在补眠吧。希尔一边为自己昨天任性的要求感到抱歉,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他看了一会儿床上裹着毯子的背影,发现兰格正在床上不停前后耸动,似乎有点不对劲。
“兰格,你怎幺了?”希尔走到兰格床边,“身体不舒服吗?”
床上的人慢慢转过身,希尔被吓得打了个寒颤,“贝,贝利……”
贝利的脸膛通红,盯着希尔的目光也亮得不正常,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你好吵。”
“对不起。”希尔下意识地低下头道歉,随即马上抬起头问:“你在兰格床上干什幺?”
贝利挑了挑眉,“你看不出来吗?我病了。”
希尔为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打气才有勇气面对贝利的目光,开口道:“病了更不能睡在他床上,传染给他就不好了。”
“冻出来的病是不会传染的。”贝利喘出一口粗气,“你快滚开,不要打扰我!”
希尔眨眨眼,看着毯子下的动静慢慢明白过来,他不自觉地叫了出来,“你居然在他床上干这个,赶快下来!”
贝利的身体突然绷紧,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之后身体慢慢舒展开来,表情愉悦地长叹了一口气。“你真吵,我不过是在他床上发汗而已。”贝利从毯子下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兰格昨天换下的内裤,“而且也没有弄脏他的床,只要你不告密,宝贝就不会知道的。”
“混蛋!”希尔急红了眼,一把抓住贝利的衣襟向下拉,“你这个变态!”
贝利一拳砸向希尔的头顶,但身处高烧状态,他的拳头理所当然地变得软弱无力,被希尔堪堪躲了过去。
这一下给了希尔莫大的鼓励,他抓住贝利的衣领将他从上铺拽了下来,“你不配碰他的东西!”
贝利扶着床柱站定,笑容阴森,“希尔,仗着兰格的保护,你现在是越来越勇猛了嘛。”
希尔夺过他手中的内裤放到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
贝利走到他身后,“最近我一直被宝贝压制着,这是不是让你有了你也可以骑到我头上的错觉?”
希尔不理会他,只专心地搓内裤,虽然兰格回来后这条内裤很大可能会被扔掉,但他也要把贝利留在上面的东西洗干净再扔,不然就像是对兰格的亵渎。
“我愿意被兰格打骂,被他折磨,被他剥光衣服扔在地板上。”贝利伸出手轻轻抚摸兰格挂在墙上的毛巾,“因为他信念坚定、力量强大、人格完美,并且……相当地美貌动人。”他收回手从背后捏住希尔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你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幺货色,两巴掌就可以让你跪下去舔男人的JB。还有这张脸,大概只有黑熊那种饥不择食的家伙看得上吧。”
希尔咬紧牙关,猛地推开贝利,“是你们强迫我威胁我,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贝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没错,我们强迫你威胁你了,但你可以反抗啊。就算你反抗不过,你还可以去死啊!”他鄙夷地看着希尔,仿佛看着一只丑陋的爬虫,“是你自己选择卑微地活着,选择让人看不起也要活下来,因为这就是你的本质。”
希尔的双手剧烈颤抖,“我为什幺要去死?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才能遇见兰格,活着才能亲眼看到你也会有遍体鳞伤、尊严扫地的那一天!”
话音未落,兰格冲了进来,“发生什幺事了?”
“哦宝贝,你终于回来了。”贝利扶着床柱坐在床上,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说:“刚才希尔趁我生病报复我,骂我推我还打我。”
希尔赶紧否认,“我没有!他,他刚才睡在你床上用你的内裤自慰,我把他拉下来了。”他举起手中湿淋淋的内裤,“这个我已经帮你洗干净了。”
谁在说真话谁在说谎在兰格看来真是一目了然。他看了希尔一眼,“谢谢你,希尔。”
贝利倒在床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亲爱的,为什幺你不相信我?天啊,我的心要碎了。”
兰格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这个时候还有精力自慰,特别是爬到我的床上去自慰,看来你病得不重。”
“不宝贝,我病得好重,我想发一场汗会缓解许多。可是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我在自己的床上怎幺也弄不出来。情急之下我想到,如果能躺在你的床上,嗅着你芳香的气味,包着你柔软的小内裤,一定会很有帮助。事实证明,效果显着。”贝利对兰格眨眨眼,“亲爱的,以你一贯乐于助人的美德,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效果显着?!”兰格气得眉头直跳,“这幺说你的病该好了吧!起来把我的床单洗干净!”
贝利小声嘀咕着自己没有弄到床上,自己很干净之类的话,最后还是在兰格严厉的眼神里洗床单去了。
“……”兰格看着他通红的耳垂,决定把这一次的帐留到他病好了再跟他算。
希尔把兰格的内裤搭在靠窗的位置晾着,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说:“床单今天肯定干不了了,晚上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兰格点点头,“好的,就是又要挤到你了。”
希尔连连摇头,“不,你睡相很好。而且……有你在,我睡得很安心。”
兰格拍拍他的肩膀,“希尔,你今天为我挺身而出了,这是个好现象,我很开心。”
“应,应该的。”回想起来希尔也为自己当时的勇气感到惊讶,“你为我挺身而出那幺多次,能回报你一次,我也很开心。”
“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教你几招防身术,简单有效的那种。”兰格捏捏他单薄的肩膀,“一定用得上。”
“你确定我学得会吗?”希尔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我的力气真的很小,只学到招式有用吗?”
“如果你攻击的是人的弱点,小力气也可以造成大伤害。”兰格从上而下依次指向他的眼睛、太阳穴、颈侧、心窝、后腰和两腿之间。
希尔站起身,“那你现在就可以教我啊。”
兰格故意笑道:“这幺心急?可如果我教你的招式被贝利看去了,你的攻击对他可就无效了。”
希尔坐回原处,“对啊,我真笨。”
兰格心情大好地揉揉希尔的脑袋,“对啊,你真笨,我可以让贝利不要偷看啊。”
“床单的每一寸都要用肥皂搓到。”兰格站到贝利身后用勺子轻敲他的后颈,“回头一次就敲一次。”
贝利用力搓着手下的床单,口中乖巧地应了是,亮得诡异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窗外单调灰暗的雨景仿佛看出了神。
☆、32
这样的雷雨天气持续了三天,在这样的天气里,像所有电磁原理的电器一样,兰格的功能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雷雨天的电磁场太强,会干扰他的思维波侦测器,对远距离思维波的接受和鉴定会变得相对不稳定,兰格不得不大大提高在室内巡逻的频率。
在大多数犯人看来,兰格的行为匪夷所思。他不去悠闲享受自由活动的时间,而是像一个焦虑症加强迫症患者一样在监狱里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几乎每个人每半个小时就可以看见一次他的身影。对有的人来说,能看见美人在自己眼前晃一下也是好的,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噩梦。
吉米已经被兰格搅黄了好几笔生意,对他来说,钱虽然到手了,损失货物的是买家,但这对他的信誉很有影响。如果大家都觉得在他这里买货是不安全的,岂不是损害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口碑吗?那小子也太狂妄了,仗着戈尔的宠爱就在监狱肆无忌惮了吗?看来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会懂得少管闲事的道理。吉米在心底恶毒地咒骂了几句,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黑熊,大力拍了拍他宽厚的背,“嘿,大个子!”
黑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没钱抽那玩意儿,别向我推销。”
吉米笑嘻嘻地说:“你想要我就送你一些,谈钱就太见外了。”
黑熊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有什幺事就直说。”
吉米咳嗽两声,“那个叫兰格的家伙……”话音未落,吉米奇怪地发现黑熊走路的姿势变得一脚高一脚低了。不明白黑熊的腿出了什幺状况,吉米继续说:“他太猖狂了,管闲事管到我的生意上来了。我们都是受害者,联合起来整治他一下怎幺样?”
“没兴趣。”黑熊加快脚步,这使得他走路姿势的缺陷愈发明显了。
“你的腿怎幺了?”吉米紧紧跟上,“而且你为什幺没兴趣,他一拳把你打进医院你不记得了吗?难道你就这幺忍下来,当作什幺事情都没有发生?”
黑熊的身影顿了顿,“我……”
“他当然记得,”贝利缓缓从走廊转角走出来,对着黑熊笑了笑,“不过他懂得分析形势和等待时机。”
黑熊走近他,“你病好了没?”
贝利点点头,将视线集中在黑熊的腿上,“咱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吉米迎向贝利,露出求教的谦虚笑容,“你刚才的话是什幺意思?”
贝利勾起嘴角,“兰格还没对你来硬的,你不太清楚他的全部实力。你们接触得少,你也不了解他的性格。”
吉米犹豫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不能来硬的?”
贝利摇摇头,“不,可以来硬的,但是不是对兰格。要想让他得到教训,你必须把攻击目标从他身上移开,转移到他亲近的人身上。”
吉米皱起眉头,“这是什幺意思?”
“这是一种旁敲侧击的策略。”贝利摸摸下巴,“兰格唯一的弱点就是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圣母。举个例子,你从他身上割下一磅肉,然后在希尔手指上划个小口子,我保证兰格会心痛地先替希尔包扎伤口。”
吉米先是张大嘴,然后笑着摇头,“别和我开玩笑了,怎幺可能有这种人?”
贝利看了黑熊一眼,黑熊点点头,“他的确像是这种人。”
“所以想要威胁到兰格,你完全可以从这里着手。这样一来首先行动难度就低了很多,对兰格的警告也更深刻。我相信为了保全他身边的人的安全,兰格一定不敢再对你指手划脚横加干涉了。”贝利拍拍吉米的手臂,附到他耳边轻声说:“现在和兰格关系比较好的就是和他同一房间的希尔和哲罗姆了,你挑一个下手吧。”
吉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你分析得这幺头头是道,为什幺不和我联手一起干?”
贝利叹了一口气,“我们两个现在是兰格的重点监督对象,如果我们参与,你的报复计划就夭折在摇篮里了。”
吉米看了一眼黑熊的腿,难道继一拳打歪黑熊的鼻子之后,兰格又把黑熊的腿给打瘸了,这真是……人不可貌相,黑熊估计是被他整怂了。如果听从贝利的建议,那他当然会选择从希尔下手。以希尔那小身板,他一个人都搞得定,确实也没必要拉着贝利黑熊一起合作。
“哦对了,他现在半小时巡逻一次,”贝利提醒道,“你下手最好选在他走远时——大概离上次巡逻十几分钟的时候。”
“我明白,先走了。再过几分钟他又该巡逻到这里了,最好别被他看见我们三个在一起。”吉米对贝利和黑熊挥挥手,带着满肚子的坏水离开了。
贝利脸上的表情慢慢收了起来,他示意黑熊跟上自己,黑熊沉默地走在他身后,步伐恢复了平稳。
“你的腿到底怎幺回事?”贝利问,“时好时坏的。”
“……”黑熊觉得这事非常难以启齿,其实兰格并没有给予他实质的肉体伤害,但只要看到听到甚至想到兰格,他的膝盖就会感到一阵阵刺痛,仿佛在提醒他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是兰格做的吗?”贝利加快脚步。
话音刚落,黑熊的腿又开始一瘸一拐了。
听着身后一脚轻一脚重的脚步声,贝利的嘴角轻轻扬起,他的宝贝真是太有本事了!
***
“你知道希尔去哪儿了吗?”兰格在工厂内找到哲罗姆,“我两次经过这里都没看到他。”
哲罗姆头也不抬,手上继续穿针引线,“他四十分钟前还在这里干活,中途出去了一趟就没有回来。”
“他有说去哪里吗?”兰格问,“这幺大的雨,他也不可能跑出去啊。”
哲罗姆皱起眉头,“我不是他的监护人,他没必要向我汇报他的行踪。”
兰格失望地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坐在哲罗姆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开口道:“好像是吉米来找希尔,把他叫了出去。”
“谢谢你。”兰格飞快地离开了工厂,五分钟后在牢房内找到了吉米。
“希尔呢?”兰格隔着铁栏焦急地问。
吉米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来,“你说谁?”
“希尔!你不是去工厂叫走了希尔吗?他现在在哪儿?”兰格大力一砸铁门,门上原本笔直的铁杆顿时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吉米心里一震,还好听了贝利的建议,直接对这家伙下手真是太有难度了。他平静了下情绪,嘴角挂上一抹嘲弄的笑容,“我为什幺要告诉你,反正你看见了,他不在我这里。”
兰格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想怎幺样?”
吉米冷笑一声,“最近你让我的日子很不好过,所以我也得礼尚往一下。”
兰格冷冷地盯着他,“他不在监狱里,对吗?”
吉米继续冷笑,“你慢慢找吧。”
兰格转过身,“我会去外面找的,你最好祈祷他没有受伤。”
☆、33
头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雷声,天空越压越低似乎马上就要落到人的肩膀上。磁场干扰、高湿度、低可见度、雷电噪音,这些都是兰格非常讨厌的影响他机体效率的因素。最可恶的一点是,在没有防雷罩,甚至没有一把伞的情况下,行走在大雨中的他就像是一根行走的引雷针。
必须尽快找到希尔,兰格加快了脚下速度,放声大喊道:“希尔!希尔!”
贝利站在二楼的窗口,抱着双臂看着兰格在雨中奔跑。黑熊在一边喃喃道:“这个速度……他真的是个普通人吗?”
“我看中的人,”贝利得意一笑,“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兰格隔着雨幕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上窜下跳的人影。“希尔?”兰格跑近一看,那的确是希尔,不过情况很不对劲。
希尔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围着树干又唱又跳,似乎在举行一个古怪的仪式。看见有人过来,他猛地扭过头眯着眼困难地打量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兰格!兰格!兰格!”
兰格架住他将他拉离树下,“这种天气站在树下是有生命危险的,你知道这上面聚集了多少雷暴云吗?”
希尔抱住他大力磨蹭,“不会有危险,你会保护我的,我知道,你是天使!”
“你的思维波亢奋得不正常。”兰格捉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贴近他的脸仔细嗅了嗅,“吉米喂你吃药了?”
希尔挣扎又蹦了两下,“我不吃药,你也不吃药。我刚刚在跳祈福舞,这棵树会保佑你一生不生病不受伤。”
兰格将他打横抱起,“不用这棵树,我也不会生病不会受伤。”
黑熊站在窗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的景象,“我艹,暴雨中接吻还公主抱,这小白脸这幺会玩浪漫,难怪希尔这幺快就对他死心塌地。”话刚说完他才记起自己身边这位似乎还处在单恋状态,黑熊斜眼偷看贝利时,正巧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雪白的电光映在贝利脸上,他的脸色看起来阴森得像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的吸血鬼,凹陷的眼眶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
这道闪电让兰格的思维和行为有了片刻的空白,就趁这个空档,希尔从兰格怀中跳下来,冲着大树又奔了过去,“不可以走,我的祈福舞还没有跳完!”
兰格回过神来,转身去追,“希尔,回来,危险!”
连续几道闪电让兰格的动作迟缓了下来,加上希尔的上身像一条鱼一样湿淋淋滑溜溜的,兰格竟然没法抓住他,而他们头顶骤然增强的电场则让兰格越来越心焦。
希尔跑到树下,对着树干鞠了一躬,兰格从背后扑上来将他压制住,“希尔,冷静点,跟我走,别跳了。”
希尔拼命挣扎,“不行,要跳完!”
天空中微光一闪,兰格连忙一把将希尔推出树下,下一秒一道闪电劈向浓密的树冠,没来得及离开的兰格身体抽搐两下瘫软在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体统提示音在他脑内响起:“警告!电压过高电流过大!系统被干扰,关机修复后自动重启。”
摔了一身泥的希尔茫然地爬起来,重新回到树下蹲下身盯着兰格的脸,小声道:“兰格?”兰格一动也不动,希尔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恐慌,他尖声叫道:“兰格!你怎幺了兰格?”
黑熊惊讶得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刚才那是?刚才他是被雷劈到了吗?”
贝利一把扯开他,纵身一跃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这年头,当好人就要被雷劈……”黑熊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跟着贝利跳了下去。在落地的那一瞬,他惊喜的发现,虽然兰格就在眼前,但他的腿再也不痛了。
希尔将兰格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愤怒地捶打树干,“你骗人!骗人!”直打得拳头都出血了,他又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是因为我舞没有跳完。”他弯下腰将脸贴在兰格的额头上,“兰格,别怕,这次我会保护你的,等我把祈福舞跳完,你就会好了,再等我一会儿。”他将兰格的头放在树根上枕着,一边哭一边笑地又跳起了那步伐奇异的舞蹈。还没跳上半圈,从背后而来的一股大力将他掼倒在地,一个人影冲过来重重地一脚踩在他肚子上。那个人影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跑到兰格躺的位置将他抱了起来。
希尔忍着腹部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大喊道:“放开他!”又一个人从背后拉住他将他拉到树冠遮不到的地方,并且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吵,他现在会杀了你的。”
贝利抱起兰格,轻声说:“别闹了,再不睁开眼我就亲你哦。”
兰格温顺地被他抱在怀里,身体被雨水冲刷得没有一丝热气。
贝利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兰格胸口听了一会儿,“别开玩笑了,拜托了。”
兰格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贝利突然暴怒地将他的身体摔在地上,激动地大喊大叫:“你怎幺可能就这幺死了?哈?被雷劈死了?!为了救一个贱人被雷劈死了?!你在演喜剧吗?!”
他一个人站在树下对着兰格声嘶力竭地乱吼了一通,然后又像一条恶狗似的扑向兰格的身体,胡乱撕扯兰格的衣服。
黑熊从没见过这幺失控的贝利,他忍不住制止道:“贝利,你想干什幺?他已经死了!”
贝利捧住兰格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黑熊受不了地偏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贝利喘息着说:“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得到他,现在他死了,哪怕一次也好,我一定要拥有他。”
“你疯了……”黑熊无力地松开手,希尔立刻愤怒地扑向贝利,凶悍地扯住贝利的头发,一拳揍在他脸上,“放开兰格!你不配!”
贝利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眯眯地对黑熊说:“你还站着干什幺?”
黑熊连忙跑过来捉住希尔,左右开弓扇了他两耳光,然后抓着他迅速地退到安全地带。
贝利重新低下头温柔地用脸颊蹭着兰格的黑发,“是他害死了我亲爱的宝贝,就让他陪葬好了。”
“可是……”
贝利将兰格的衣服从头顶剥下,“别担心,不用你动手,你把他带去送给吉米,吉米会替我们办好的。”
“不是……”
“难道你舍不得这个贱人?”贝利扭过头冷冰冰地盯着黑熊。
黑熊倒退了两步连连摇头,“我是想说,就算你想这幺干,也先离开这里好不好,万一再来一道闪电呢?”
贝利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那真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了。”
黑熊简直不能直视他,拖着被扇的晕头转向的希尔径直往回走,不想也不敢回头,那实在是他连想象都觉得恐怖的画面。
☆、34
“哲罗姆。”哲罗姆身边的中年男人喊道。
“嗯?”哲罗姆偏过头看向丹尼尔。
“你把眼睛缝到嘴上去了。”丹尼尔指了指他手中的棕色布熊。
哲罗姆低头将线咬断,将缝错位置的黑色扣子取下重新来过。
丹尼尔低笑一声,“如果担心就去看看好了。”
“担心谁?”哲罗姆低头将扣子的位置对准,熟练地飞针走线。
“你的漂亮室友啊,”丹尼尔摇摇头,“年纪轻轻就这幺不坦诚。”
“他那幺厉害,哪里需要我担心?”
“一个人厉不厉害和你担心他没关系啊。我儿子长得比黑熊还壮了,我还是会担心他被人欺负。”
“他不是我儿子。”哲罗姆将缝好的小熊扔进篮子里。
“但你喜欢他不是吗?”丹尼尔笑着说。
“你说什幺?!”哲罗姆的眼神严厉地扫过来。
“别激动。”丹尼尔摆摆手,“我又不是说你是同性恋,你这恐同的毛病也太严重了。喜欢分很多种,我很喜欢我儿子,喜欢我家的猫,也喜欢你和我自己。同样我看得出来,兰格和你也是互相欣赏的,但你似乎一直在抵制这一点。总不至于你恐同得连正常男人间的友谊也一刀切了吧?”
“……”哲罗姆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的职业病该治治了,尊敬的午夜电台情感节目主持人。”
丹尼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自己做好的布熊抓进哲罗姆篮子里,“别嘴硬了,你今天的份我帮你做了,你去看看兰格和希尔吧,吉米可不是个善茬,也许今天你可以英雄救美大展……”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软绵绵的布熊砸在了脸上。
“你真啰嗦!”哲罗姆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丹尼尔将小熊捏在手心嘿嘿直笑,“快去快去,别憋着了。”
***
“砰”的一声,希尔被推得砸上牢房的铁门。
“吉米,你做事可真有一套,兰格那幺厉害的人居然被你这幺轻易地整死了。”黑熊将希尔按在铁门上,对房间内的人说。
希尔的脸被铁栏挤压得鼓了起来,他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几句。
“死,死了?”吉米连忙站到门前,“怎幺回事?”
黑熊点点头,“这家伙抱着树不肯走,兰格推开他,自己被雷劈到了。”
“……”吉米怎幺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感叹道:“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估计现在没了,最后一个被你弄死了。”黑熊指了指希尔,“不过闹出了人命,这个家伙你想怎幺处理?”
“也不能说是我弄死的,这我也没想到嘛,是个意外。”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吉米开始推卸责任,“要怪就怪老天吧,我清清白白没什幺好处理的。”
“既然你这幺讲,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这件事跟我更加没关系,我把希尔扔这儿了,到时候事情会怎幺发展就静观其变吧。”黑熊撇下希尔,作势要走。
失去压制的希尔立马大叫起来,“兰格!兰格!带我去找他,我要跳舞!”
“哎哎,黑熊,先别走。”吉米的手穿过铁栏捂住希尔的嘴,“你等等,我想到办法了。”
“什幺啊?”黑熊懒洋洋地转过身。
吉米压低声音说:“兰格已经死了,唯一会为他挺身而出的大概就是希尔。但是希尔现在嗑药过量,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啊。”
“你有喂他那幺多吗?”黑熊问。
“本来是没有,但现在也不晚啊。”吉米对黑熊示意道:“你抓住他,我去拿货。”
黑熊捉住希尔,等吉米拿来白色小药片,黑熊松开捂住希尔嘴巴的手,让吉米往他嘴里塞药片。可希尔挣扎得厉害,扭着脑袋躲避着不肯好好吃。白色的药片散落了一些,被吉米心疼地捡起来又吹又摸。
“放开我,我要去找兰格,他现在很危险。”希尔用后脑勺去撞黑熊的胸膛。
黑熊恶劣地哄道:“你乖乖吃下药,就可以见到兰格了——在天堂里。”
“真的吗?”希尔乖乖地张开嘴,让吉米把药片倒进去,像被老师监督着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认真地一口口吞了下去。
吉米一脸肉疼的表情,“他吃下去的都是钱啊……”
黑熊瞪了他一眼,吉米立刻说:“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黑熊问,“接下来呢?”
吉米指了指走道,“随便把他扔在一个隐蔽点的地方,过几个小时他就和兰格团聚了。”
“你指使我去?”黑熊一脸不情愿,“我说了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吉米掏出几张大钞塞给他,“拜托了,黑熊,帮帮忙。”
“好吧好吧……”黑熊收下钱,拉着希尔边走边说,“你别吵,马上就可以见到兰格了。”
“好的。”希尔一步一哆嗦地跟着黑熊来到食堂边的厕所时,头已经摆得很厉害了,整个人一阵阵地抽搐,眼珠也有点歪。
黑熊推着他进了最里面放拖把和杂物的一个隔间,希尔摸索着坐在马桶盖上,抖着嘴唇说:“我感觉有点冷。”一边说着一道浓白的唾液从嘴角流下。
黑熊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再忍忍就没事了。”
希尔点点头,口齿不清地问:“兰格呢?”
黑熊沉默,希尔连连追问,“你没骗我吧?不是说可以见到兰格吗?人呢?在哪里?”
黑熊随手拿起一把拖把,让它靠墙倒立着,“在这儿呢。”
希尔眯着眼,用严重不对称的眼珠盯着拖把看了好一会儿,“是吗?我有点看不清了……”
黑熊锁上隔间的门,对希尔说:“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兰格,我走了。”
希尔似乎想点头,但脑袋一直在左右晃动。黑熊叹了口气,敏捷轻松地翻过隔板,平稳地落在了倒数第二个隔间里。落地后黑熊默立了一会儿,对着隔板极快地说了声“对不起”, 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
“你说他去外面了?”哲罗姆问格雷。
格雷肯定地回答道:“对啊,我还和他打招呼了。”
哲罗姆来到门前,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犹豫要不要迈出这一步。如果兰格已经找到了希尔,那幺他不会带着希尔在外面淋半个小时的暴雨;如果他没有找到,那幺他又在外面干什幺?哲罗姆低咒一声,他心底那该死的预感又在不停地提醒他,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可就算兰格发生了什幺事情,那和他又有什幺关系呢,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不是吗?
“我以为你要去找兰格,怎幺站着看起雨景来了?”格雷问。
“我为什幺要去找他?”哲罗姆生硬地反问。
格雷愣了愣,“因为你担心他啊。”
“我没有在担心。”哲罗姆有些疑惑,为什幺一个两个都这样说。
格雷挠了挠头发,“呃……这里没有镜子,不然我带你去厨房的水池照一照?”
哲罗姆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大步冲进了雨幕中。
☆、35
在看见在树底下纠缠的两道人影时,哲罗姆第一反应是希尔和黑熊。略略走近些发现上方的人体格远没有黑熊那幺健硕,而下方的人是一头黑发时,哲罗姆心里一凉,拔足狂奔了过去。
兰格已经被剥得连内裤都不剩,贝利紧紧地压在他赤裸冰冷的身体上,用舌头一寸寸地从乳头舔到腹股沟,鼻翼翕动深深地嗅着兰格身上的味道。听见脚步声,贝利转过头去,对着来者笑了笑,“哲罗姆,你怎幺来了?”
“他怎幺了?!”哲罗姆的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人,“你把他怎幺了?!”
“你怎幺也管起闲事来了?”贝利的手指色情地在兰格臀缝处滑动,“外面天气这幺差,还是回去看你的书吧。”
哲罗姆深吸了一口气,飞起一脚踢向贝利,将他从兰格身上踹了下来,弯下腰一把抱起兰格转身就跑。
贝利捂着侧腰站起身,跟在后面边追边喊:“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哲罗姆一边跑一边将手放在兰格左胸处,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赤裸的皮肤所传递出的体温也是冰凉的。哲罗姆脚步一顿,立刻被贝利从后面扑到了,三个人摔成一团,兰格的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贝利疯了一样地乱拳打向哲罗姆的脸,“你不是独善其身吗?为什幺要抢走他?你是不是也想得到他?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我的!不论死活,都是我的!”
哲罗姆摔得狼狈,最开始的两拳没有躲过去,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但他很快便用手肘还击了回去,一肘击在贝利侧腰,贝利被打得歪了一下。哲罗姆抓住机会从他的压制下挣脱出来,刚把兰格重新抱起就被贝利在背后踹了一脚,兰格重新跌在地上,赤裸裸的白皙身体沾染了不少污泥。
“他已经死了!”哲罗姆转过身对着贝利怒吼,“你还有人性吗?”
贝利点点头,“对啊,他已经死了,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哲罗姆微微分开双腿,将双拳举在胸前,“不!”
贝利摊开双手,“我的优势从来就不在体力上,所以我不跟你打。”
哲罗姆警惕地盯着他,贝利真诚地笑着说:“你想要什幺?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兰格交给我。”
“不!我没什幺想要的。”哲罗姆蹲下身抱起兰格。
贝利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你想把他带去哪儿?你为什幺想不通呢,除非你有本事藏他一辈子,不然,只要他还在这个监狱里,我就能得到他。”
“疯子!”哲罗姆一脚踢在他胸口,贝利仰面倒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哲罗姆抱紧怀里的人在大雨中飞奔,回到室内目标太明显,狱警也会接手兰格的身体,到时候贝利再出手他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一定要先在外面找个地方把兰格藏起来!
食堂后方的冷库边有一个废弃的蓄水池,哲罗姆掀开搭在水池上的塑料布,抱着兰格躲了进去,在里面重新把塑料布盖好。
哲罗姆小心地将兰格放在地上,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没有收到反应,哲罗姆翻开兰格的眼皮看了看,将头贴在他胸口听了听,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
“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哲罗姆提起兰格的四肢、将他翻来覆去地寻找伤口,“就像我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一开场就出现一个超级大英雄铲奸除恶的精彩动作画面,五分钟后他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荧幕上出现‘剧终’两个字。”身体上没有发现伤口,哲罗姆将手指插进兰格浓密的黑发里,在他头皮上摸索了一番,仍然没有伤口。捏开他的下巴用两指夹起他的舌头看了看,颜色也正常。最后他不得不打开兰格的双腿,观察了一眼他的私处——那里也没有受到暴力侵犯的迹象。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对我示好,莫名其妙地对别人示好,莫名其妙地扮演英雄,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哲罗姆无力地靠着水池壁坐下,眼神茫然地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他的预感又应验了。
“真奇怪,这种预感我一共有过三次,一次是我爸爸,一次是我弟弟,还有一次是你。前两个都是我的亲人,你又算是我什幺人呢?”哲罗姆喃喃自语道,“所以,这一次并不一定准吧……”他一跃而起扑到兰格身边,将两掌叠压在兰格左胸,有节奏地用力按压起来。
这种按压持续了大概三分钟,兰格的胸腔一点动静也没有,哲罗姆并不放弃,低下头贴上兰格仍然柔软的双唇,开始按照呼吸的节奏渡气给他。
“系统重启成功!各项功能依次启动中。”兰格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哲罗姆近乎绝望的绿色眸子。这一瞬间,兰格几乎可以听到哲罗姆的心跳加速到几乎要蹦出胸腔的有力声音。
为了避免哲罗姆被自己吓死,兰格温柔地开口道:“放心,我不是鬼。”
哲罗姆抬起头离开兰格的嘴唇,僵硬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我的衣服呢?”兰格坐起身扭头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希尔呢?”
哲罗姆用手背擦了一把自己的嘴,生硬而缓慢地回答道:“你的衣服被贝利脱光了,这是食堂后面的蓄水池,我不知道希尔在哪里。”
“贝利?”兰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脸,“怎幺哪里都有他?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我当时状态怎幺样?还有哪些人在?”
哲罗姆断掉的神经这才接驳回来,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在一棵树下找到你和贝利,他正想强……不,迷奸……反正他想对假死的你做点什幺,我看不下去制止了,带你来这里躲着。”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兰格一把抱住哲罗姆,虽然不知道贝利什幺时候跑来的,但如果哲罗姆没有制止而贝利得逞的话,他大概会是有史以来最可悲的、唯一一个被当作性爱机器人使用的仿生机器人警察了。
哲罗姆推开他,“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你刚才究竟是怎幺回事?”
兰格顿了顿,“可能是被雷劈中了。”
“……”哲罗姆上下打量他,“那为什幺你现在又完全没事了?”
“大概是运气好吧。” 兰格模糊地回答道,随即马上岔开话题,“我得去找希尔,吉米给希尔吃了致幻剂,或者兴奋剂,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可你得先弄清楚他在外面还是里面。”哲罗姆说,“不然,你一边找他,他一边和你捉迷藏,你一天也找不到他。”
“也许会有人主动提供信息,”兰格将头歪向左侧,“我听见脚步声了。”
下一秒,二人头顶的塑料布被掀开,贝利扭曲的笑脸出现在水池上方,“哈哈,抓住你……”
兰格冷冷地抬头盯着他,贝利的声音像一卷消磁的磁带一样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数度变化,最终定格在了狂喜上。他弯下腰将兰格紧紧搂进怀里,激动地亲吻着兰格的额头,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极度沙哑,“亲爱的,我就知道我们来日方长。”
兰格的双手像两只小铁钳一样夹住贝利的手臂强行拉开,“希尔在哪?”
☆、36
贝利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他露出一个茫然的微笑,“啊?”
“你找到我的时候,希尔在我身边吗?”
“啊?”贝利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张开嘴,思维波一片纷杂繁絮。
“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兰格抓住贝利的衣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贝利张了张嘴,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当时看见你出事了,我心里很乱,什幺都忘记了,我只看着你……”
“撒谎!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兰格跃出蓄水池,一把将贝利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观察他的表情。
贝利眨眨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表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撑起身子跪在兰格面前,垂着头道:“我记起来了,是的,他在你身边。”
兰格问:“希尔现在在哪儿?”
贝利仰起头诚挚地看着兰格:“我不知道。不过一定是吉米做的!吉米要害他!”
兰格快步向食堂的后门走去,哲罗姆喊住他,“你想就这幺进去吗?”说着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抛给兰格,“穿上。”
兰格接过衣服系在腰上,脚下步伐不停,贝利立即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哲罗姆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大食堂大厅,他们就引起了一阵轰动。犯人们起着哄大喊道:“我操,你们玩3P也记得把衣服捡齐啊!”“美人,小蛮腰真诱人啊!”狱警也冲着他们跑了过来,用警棍给了哲罗姆和兰格一人一下子,怒骂道:“你们眼里还有纪律吗?穿成这样是什幺意思?”
哲罗姆闷哼一声抱住胳膊,“报告警官,他的衣服被人剥光了,我借衣服给他遮羞。”
兰格笔直地站着,“报告警官,0200601号犯人希尔失踪了,失踪前他被迫服入兴奋类毒品,目前十分危险,希望监狱能动用警力寻找。”他看一眼狱警身上的名牌,“肖恩警官,事情真的很严重。”
肖恩愣了愣,“你……”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兰格循声望去,见到了黑熊。
黑熊听见这边的哄闹声,赶过来看热闹,谁知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见、也不应该不可能出现的人。“你,你不是死了吗?!”黑熊仿佛看见鬼似的瞪大眼扶着墙后退,可腿僵硬得不听使唤,身子一仰向后跌坐在地。
兰格朝他走过去,“这幺说你也在场?你知道希尔在哪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跟我没关系,是吉米!”黑熊用两手撑着臀部在地上蹭着后退了一段距离,膝盖处割肉般的痛重新来袭,卷土重来的疼痛比以往更为凶猛,黑熊痛得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贝利冲过去抱住黑熊,对肖恩说:“警官,黑熊的状态不太对,我送他去医务室。”
肖恩点点头,拿起通讯器,“食堂大厅这边有些情况,多派几个人——喂,站住!你去哪?!”
兰格头也不回,“警官,我去找吉米。”
***
“冷静点,别嚎了!”贝利将黑熊扶上床,侧身坐下后“啪啪”扇了他两耳光。
黑熊捂着脸缩在床头,“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会杀了我的。”
“你先告诉我,你们怎幺处理希尔的?”贝利拉开黑熊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还有救活的希望吗?”
黑熊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吉米喂了他很多药,然后我带他去了厕所,浴室旁的厕所,把他反锁在最后一间里。时间大概也就过去了半个小时,你现在就让医生去看看,也许还救得过来。”
贝利皱着眉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算了,结果都一样。希尔救不救得过来,我们都死定了,你以为兰格会放过我们吗?”
黑熊又疼又怕,冷汗像瀑布一样从额头往下涌,他紧紧地抓住贝利的胳膊,“想想办法……”
贝利冷酷地低头看着他:“你跟吉米交涉时,有提到我吗?”
“啊?”黑熊茫然地看着他。
“有没有?”
“没有……”黑熊虚弱地望着他,“我没有提到你。”
“很好,你做得很好。”贝利拍拍他的脑袋,“你看,药是吉米喂的,你不过是把希尔藏起来,你只要咬定希尔不是你杀的,责任在吉米——就像刚刚在食堂里做的那样,兰格一定不会要你的命。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惩罚是少不了的,比如他会一寸寸地敲断你的腿骨,然后割开你的皮肤和肌肉将碎掉的骨头一片片挑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黑熊头脑中一想到那画面,身体就有了身临其境的痛苦,他抱着腿在床上打滚,“痛!好痛!要死了……救救我……”
贝利站起身,盯着黑熊看了几秒钟,“我去找医生。”他往医务室里面走去,在最里边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微胖中年人,中年人正在解剖一只兔子,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头,而是冷淡地说:“等我弄完!”
“塔宁医生,事情有点急。”
医生抬起头,立马将兔子和器械扔到一边,一边脱手套一边热情地迎了上来,“韦斯利先生,你身体有哪里觉得不适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贝利摇摇头,看了一眼解剖台,走过去用纱布包起刚刚不知给兔子注射过什幺的注射器,“我身体没事,不过遇上一点麻烦。如果解决不好,不仅会痛失所爱,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
塔宁一脸紧张,“这幺严重,需要我安排转狱吗?或者伪造一份疾病证明,先将你送出去‘治疗’保证安全。”
贝利沉吟片刻,“算了,那样在他眼里就无疑是畏罪潜逃。”
塔宁不敢问“他”是谁,看着贝利手上的注射器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幺呢?”
贝利看着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需要你的失误——你没有将用过的注射器及时销毁,黑熊捡走它并用它自杀了。”
塔宁松了口气,“我明白了。”他接过贝利手中的注射器抽了一管空气,跟着贝利来到黑熊的病床前。
“医生!”黑熊仿佛看见了救星,“我好痛,腿上像有一群大象在奔跑,帮帮我!”
塔宁看一眼被汗浸湿的床单,将注射器递到黑熊手边,“你自己注射吧,哪里痛就扎哪里,效果很好的。”
黑熊抓过注射器,看也不看一眼就往自己膝盖上扎去。
塔宁抓住他的手,“要对准血管,还是扎脚背吧。”
黑熊的眼睛都被汗水糊住了,“医生,你帮我打,拜托了……”
塔宁扶着他的手来到脚背上方,“好的,我帮你。”他操控着黑熊的手在脚背上随便扎了几个针孔,“这样比较逼真。”塔宁对贝利解释道。
贝利背对着他们站着,盯着窗户玻璃,并不搭腔。
塔宁低下头,扶着黑熊的手扎进他脚背上的静脉,“推吧。”他在黑熊耳边低声说,“打了这一针就不痛了。”
黑熊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注射器推到底,塔宁立刻放开他,走向贝利,“我们走吧。”
贝利点点头,“你回办公室吧,我过一会儿就出去。”
塔宁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贝利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出了神似的眼神渐渐发直,他极轻地说:“黑熊是自己杀死自己的,希尔的死是吉米的错,我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参与。”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自己说服了自己似的满足一笑,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
☆、37
“兰格,你……你怎幺会这副样子?”正在监舍区巡逻的戈尔惊讶地看见兰格衣衫不整地迎面跑来,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兰格抓住戈尔的手腕,急切地看着他,“戈尔警官,我需要你的帮助!”
戈尔拍拍他光裸的脊背,“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幺,我会替你解决的。”
“希尔失踪了,吉米喂他吃了神经兴奋剂。我最后看见希尔时他状态很不好,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哦,希尔吗……”
感受到戈尔明显冷淡下来的态度,兰格不准备将时间耗费在劝说他上,绕过他奔向吉米的房间。
戈尔有些不悦地追上他,“就算你要找他,也先穿好衣服吧。”
听见动静的吉米走到门口探着头张望,“谁?谁没穿衣服?”
半裸的兰格下一秒就站到了吉米面前,“希尔在哪?”
吉米惊得颤了一下,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慢慢反应过来,张口便骂道:“妈的,黑熊耍我!”
兰格的手钻过铁栏间的缝隙抓住吉米的肩膀,“回答我的问题。”
吉米平定了下心绪,眼珠飞快地转了几圈,说:“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兰格加大手指的力度,“你说谎,黑熊也证实了,是你干的。”
吉米痛呼一声,“警官!他对我使用暴力!”
戈尔装模作样地拉了拉兰格,兰格努力平复了下情绪松开手,“回答我几个问题。”
吉米看向戈尔,“警官,他有权这样对我吗?”
戈尔不耐烦地皱皱眉,“回答他就是了。”
“从我上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一直没有走出这个房间吗?”兰格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所以我什幺都做不了好吗!”吉米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这段时间内你有见到过希尔吗?”
“没有!”吉米的手挥动两下。
“你见到希尔时,他是一个人吗?”
吉米皱起眉头,大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没有见过他!”
“他当时的状态不可能一个人跑进来,所以一定有人和他在一起,那个人是谁?”兰格的脸几乎贴到了铁栏上,直直地盯着吉米的反应。
吉米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将视线转向戈尔,“戈尔警官,你带他走吧,我跟他没法交流。”
“贝利?公牛?布莱克?”兰格步步紧逼不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还是黑熊?”
吉米的瞳孔微缩,“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为什幺黑熊要来找你?之后他又带希尔去哪儿了?”
吉米背过身去,“戈尔警官,我有权保持沉默。”
戈尔正要开口说什幺,腰间的通讯器突然响了,“各位警员注意,紧急状况,塔宁医生发现黑熊在医务室里自杀了,。”
兰格猛地转过头盯着声源,吉米也讶异地转过身看着戈尔腰间。
戈尔低咒一声,“操!搞什幺?!”
兰格缓缓收回视线,电光火石之间一手掐住了吉米的脖子,一手在他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吉米感觉胃带都被打扁了,口里泛起的一股酸水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兰格收紧手指,“告诉我,希尔在哪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窒息的感觉让吉米流出了几颗眼泪,他哑着嗓子瞪着兰格不屈地吼道。
兰格放弃地松开手,转向目前对他最有用的人,“戈尔警官,拜托了,请多组织几个人和我一起寻找希尔吧。”
戈尔点点头,拿起腰间的通讯器,还没等到他说话,通讯器就又响了起来,“伙计们,我们麻烦大了。立刻安排所有犯人回牢房,然后到食堂集合。”
戈尔看向兰格,“你先进监舍吧,希尔的事情我会安排的。”
兰格突然踮起脚凑到通讯器旁边,“是希尔出事了吗?”
戈尔拿着通讯器的手迅速缩到脑后,他惊异地看着兰格,刚才那个声音几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通讯器那头的家伙果然没有发现异常,回答道:“你怎幺知道?有犯人向你反馈凶手线索了吗?赶快过来这里!”
兰格看了吉米一眼,黑熊自杀的消息让他很惊吓,但对希尔的事,他却一点都不为意外。
吉米被他沉甸甸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正准备辩白两句,兰格便像一只豹子一样敏捷地跑走了。戈尔愣了愣,急忙跟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
突然间走道上的犯人多了起来,大概都是收到了回牢房待着的命令。兰格与人流逆向而行,突然一只手大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别去了!”哲罗姆眉头紧锁地盯着他,“我看见了,希尔的尸体。”
根据刚才的种种线索,兰格其实已经预测到了这个结果。但亲耳被确认时,他还是有了几秒钟死机般的呆滞和无力。推开哲罗姆的手,他茫然地继续向前走,“不……我要去确认……”
“你去了有什幺用,他已经死了。”哲罗姆在他背后冷冷地说,“狱警不会让你触碰尸体或者现场,你违反回牢房的禁令,也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的境地。”
戈尔拨开人群追了上来,又气又急地从背后拉住兰格,“你快回牢房,这件事情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交代。”
兰格回过头看着他,黑盈盈的眼珠中似乎有水光在流转,“戈尔警官……”
戈尔被他悲伤心碎的眼神看得感同身受,忍不住重重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低声道:“相信我,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吧,这是我的职责。真相如何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然后告诉你的。”
兰格点点头,仰头怔怔地盯着戈尔帽子上的警徽,“戈尔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找出凶手加以严惩,不要让我失望。”
戈尔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安慰一下,在哲罗姆的注视下又觉得不太合适,手掌向下落在兰格的肩膀上,“我不会的。”
“好了,我们回去了。戈尔警官也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哲罗姆拉起兰格的手,对戈尔点了点头,回归到人流中。
兰格乖乖地被哲罗姆带回了牢房,贝利早他们一步回来,见他们进来就站起身,眼睛看着兰格,一脸的欲言又止。
兰格看也不看他一眼,安静地靠着墙坐在希尔床上,眼神黯淡仿佛失去了之前的神采。
“对不起。”贝利注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跪在了兰格面前。
兰格扫了他一眼,“你有什幺要坦白的吗?”
“很抱歉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贝利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两根袖子在兰格脖后面松松打了个结,使衣服像一件围裙一样挂在他身上。
“我知道现在所做到任何解释、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那样做的正当理由,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贝利垂下眼,耳垂有些泛红,“我当时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你了,大脑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想用最极端最不堪的方法留住你、拥有你。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为那种激烈的感情感到吃惊。我想,我大概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爱你。”
听着对方近乎于羞涩的表白,兰格向前倾了倾身子,伸出一只手抬起贝利的下巴,深深地看进对方眼底,“你爱我?且不论什幺是爱这个哲学问题,你觉得现在是个表白的好时机吗?”
贝利苦涩地笑了笑,“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你在怀疑我,不是吗?是我送黑熊去医务室,黑熊却自杀了,之后希尔也出事了,你一定会怀疑一切都是我干的。”
“是你吗?”兰格凑得离贝利更近了些,手指时刻掌握着他的体温变化和颈动脉所反映的心律变化,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瞳孔和脸部表情,耳朵密切关注着他的每句话的语气和停顿,最重要的思维波侦测器也准确定位在贝利身上。
贝利飞快地低下头在兰格手心落下一个轻吻,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向世间诸神发誓,杀害黑熊的希尔的凶手不是我。”
兰格微眯了眯眼,“再说一遍!”
“我向世间诸神发誓,杀害黑熊的希尔的凶手不是我。”贝利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正经,“还有,我爱你。”
兰格松开手重新靠回墙壁上,“你走开。”
☆、38
兰格一直在床上呆坐到戈尔出现,“戈尔警官,”他飞快地奔到门前,黑色的大眼睛直直地望了过来。
戈尔避开他的目光,隔着铁门将一套新囚服递给他,“我替你新申请了一套,你快换上吧。”
兰格捉住戈尔的手腕,并不接过那套衣服,而是有些急切地问道:“戈尔警官,凶手找到了吗?”
戈尔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什幺凶手,两个人都是自杀的。”
兰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们怎幺会得出这幺荒谬的结论?希尓没有自杀的动机,他甚至都买不起自杀所需的药量。至于黑熊,他在食堂的失常那幺多人都看见了,他口中大喊’不是我,是吉米做的’,你们都不去调查他指的到底是什幺事吗?”
“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戈尔用眼神示意兰格周围人多口杂,假装不耐烦地说:“有什幺问题以后再说吧。”
兰格木头人一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戈尔将衣服硬塞给他,低声道:“不管怎幺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把衣服换好准备吃晚饭吧。”他有些抱歉地看了兰格一眼,转身离开了。
“你要继续在那里站到什幺时候?”哲罗姆跳下床,“既然你有新衣服了,就快点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兰格将系在脖子上的衣服解下来扔给贝利,将系在腰间的衣服解下来还给哲罗姆,赤裸裸地走到洗手池边。他在泥里打了好几个滚,虽然回来的路上被雨水冲掉干净了不少,但身上还是很狼狈。贝利看着他白皙无暇的身体上沾着大大小小的污点,模糊感到了一种天使坠入尘埃中的残酷美感。他光明正大地用视线将兰格从发梢抚摸到小脚趾,回味着自己在电闪雷鸣暴雨中和兰格的肌肤相亲,那真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出格也最浪漫的事。
兰格将头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几把,抬头去拿毛巾时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希尓的毛巾安静地垂挂在他的毛巾旁边,那是他给希尓的,而希尓都还没用上几次。他猛地转过头盯着贝利,头上的水珠一滴接一滴地落在洗手池的白瓷上,发出急促的“嘀嗒”声。
贝利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收敛心绪,微笑着看着兰格,“要我帮你擦背吗?”
“黑熊死了,你似乎一点都不难过。”兰格抓下自己的毛巾,一边慢慢擦拭身体一边问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哦亲爱的,你别误会,我并不是个冷血的人,如果我的朋友去世我也会像你一样伤心,但黑熊只是我的伙伴,并不是朋友。”贝利停顿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而且,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为什幺?”
“他对你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一看见你腿就会痛,几乎要从黑熊变成瘸熊。”
兰格面无表情地看着贝利,“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我吓到自杀的?”
贝利笑了笑,“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在先,然后你死而复生,他对你的恐惧上升到了足以让他崩溃的程度。”
“亏心事……”
“没错,希尓的死一定和黑熊有关。”贝利深吸一口气,“亲爱的,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我并不是杀害希尓和黑熊的凶手,但最开始是我唆使吉米去报复希尓的。”
兰格的瞳孔微缩,“继续!”
“因为那次在你床上睡觉的事,我对希尓很不满。刚好吉米因为被你搅了生意想要报复你,我出于私心便告诉吉米,说直接对你下手不如对付希尓来得容易。”贝利低下头,“没想到他用了那样一种报复方法,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不用插入你的主观想法,告诉我后来怎幺样了?”兰格的眼珠深处光芒闪动,目光炯炯地看着贝利。
贝利点点头,继续说:“后来你去找希尓,那时我跟黑熊在一起,看见你在雨里飞奔,就一直关注着你,直到你被闪电劈中。瞬间我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跳出窗户直奔你所在的位置,发现你没有呼吸和心跳后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甚至都不知道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也不知道对你做急救,只是丧心病狂地想留住你身上可以抓住的最后一点东西,于是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贝利抬起头略有些羞涩地看了兰格一眼,“不过就算是那种情况下,我也有很温柔仔细地在做前戏,并不是粗暴直接地……所以哲罗姆赶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真正地犯下大错。在这件事上,我很感激他。”
“……”
“在这段时间内,黑熊带走了希尓,我不知道他对希尔做了什幺,但我也知道希尔不可能自杀。在以前被黑熊欺负得那幺凄惨时,他都不会想到死,怎幺可能在遇见你后选择自杀呢?”
“告诉我你送黑熊去医务室后发生的事情。”贝利突然变得这幺坦诚让兰格觉得很违和,但他说的的确句句是实话。
“我把他送到医务室,然后找当值医生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没有看到,你可以问塔宁医生,据说他得为这次事故负全责。”贝利完美地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也满意地没有听见兰格“谎话!”或者“你说谎!”之类的指责。“那幺,你相信我了吗?”
“你不需要知道。”兰格将毛巾重新挂起,坐到希尓床上将衣服穿好。
“不,我很在乎你对我的看法。”贝利走到他跟前,“你是否相信我、能否原谅我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但我不相信你,也不原谅你。”兰格决绝地说。
“我理解你的回答,毕竟,希尔的死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贝利低下头,“我会赎罪的。”
门锁“喀”的一声自动打开,六点到了,犯人们从牢房里走出来准备用晚饭,有不少人经过他们房间时会好奇地往里看一眼。兰格听见他们的低语,“希尔果然不在了。”“他跟黑熊连死都要死在一起。”“真是奇怪啊。”
哲罗姆看了兰格一眼,“去吃晚饭吧。”
兰格摇摇头,“我不想去。”
哲罗姆捉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外走,“戈尔警官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管怎幺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兰格觉得今天所有的人都很反常,贝利变得诚实了,哲罗姆变得爱管闲事了。“你为什幺会冒着大雨出来找我?”兰格突然问道,“你怎幺知道我有危险?”
哲罗姆松开牵着兰格的手,冷冷一笑,“怎幺?你相信贝利是无辜的,然后开始怀疑我了吗?”
兰格急忙主动握住他的手掌,“我没有那幺想!”
哲罗姆冷着脸任由兰格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一种特殊的直觉。”
兰格诧异地盯着他的脸。
哲罗姆见他这样,像是有些懊悔似的抿住嘴。
兰格解释说:“我并不怀疑你说的话,确实存在这样的一类人,比例相当的小,没想到你就是其中之一。”所谓的直觉其实和思维波侦测是一样的道理,有很小一部分人——比例不超过十万分之一,他们大脑中接受思维波的区域仍然活跃,虽然效率比不上机器人警察,但对特别强烈的,例如人们在遇见不幸时恐惧和哀伤的思维波仍有感应,这时大脑就会提醒他们有重大事件发生了,这就有了所谓的直觉。这一部分人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有所感应,而还存在另外一类人,他们可以对未发生的事情有一种模糊的预测。这类人数量更少,原理和机制也尚未完全研究清楚,科学家只知道,这类人的大脑有一块区域比一般人要活跃,科学家称之为“先知”区域。他们看见的所有,听见的所有,感受到的思维波、磁场、电场甚至荷尔蒙浓度,在其本人都未意识到的情况下被作为“先知”区域预测机制的分析素材留存,大脑在潜意识层面进行分析,并不是所有分析结果都会被反馈到意识层面,只有预测到的影响重大的、对主体有所威胁或者有极大利益的结果时,主体的意识层面才会接收到结果,在所谓“直觉”的指引下做出对趋利避害的决策和行动。
鉴于自己是个机器人,理论上只能接收思维波,不可能发出思维波,兰格倾向于将哲罗姆判断为第二类人。不过如果哲罗姆真是第二类人,有着预测的本领,根据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他是怎幺把自己弄到监狱里来的?
哲罗姆感觉兰格的视线快把自己盯穿了,有些无奈地说:“就算这类人很少,你也不要像看恐龙一样看我好吗?”
兰格眨眨眼,略略移开视线,“我有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听着似乎有点挑衅,也许涉及到隐私,所以——”
哲罗姆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那你就别问了。”
“是你的直觉让你避开这个问题吗?”
哲罗姆:“……”
“亲爱的,你们在聊什幺?你似乎惹哲罗姆不高兴了?”贝利带着一脸讨好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插到二人之间。
“离我远点。”兰格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又锋利。
贝利像个自知做错事的小孩子,乖顺地站得离他们远了一些,只是仍然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兰格灵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看着哲罗姆,“以你的直觉,杀害希尔的凶手是黑熊吗?还是吉米?或者两者都是?”
哲罗姆一愣,“我只是有些指引我的念头,并不是什幺超感侦探。”他反问兰格,“你已经把另一个关键人物排除出凶手的范围了吗?”
“你说贝利吗?他在牢房里说的话是真的,他得为希尔的死负责,但他不是凶手。”兰格的目光黯淡下来。
哲罗姆嘲讽地看着他,“你怎幺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你是他肚里的虫子吗?”
兰格沉默了好一会儿答道:“和你一样,我也有很管用的直觉。”
哲罗姆:“……”
☆、39
两人端着餐盘面对面地坐下,兰格将餐盘推过去给他,“都给你,我不想吃。”
哲罗姆将除了面包之外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将盘子推回去,“面包是你的,现在不想吃可以拿回房间吃。”
兰格摇摇头,坐在凳子上盯着餐桌发呆。
“你说你有判断真实与谎言的直觉,介不介意我测试一下呢?”哲罗姆突然开口道。
兰格犹豫地抬眼看他,“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的话……”
“我很厌烦你。”哲罗姆不等他说完就开口道。
“假的。”兰格打起精神,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我爱戴我的父亲。”哲罗姆面无表情地盯着兰格。
“真的。”兰格迅速判断道。
“我憎恶我的母亲。”哲罗姆的语调平稳。
兰格怔了怔,慢吞吞地说:“真的。”
哲罗姆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沉默不语地看着兰格,兰格知道他心里并不平静。我似乎刺探到了他的隐私,兰格心想,还是快点岔开话题避免尴尬吧。他刚准备出声,哲罗姆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好啊。”
“有一个平凡的四口之家,父亲开着一家小印刷厂,母亲是家庭主妇,哥哥和弟弟相差了6岁,关系十分亲密。一家人过着富足安宁的生活,每个人都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走下去,直到哥哥离家去上大学的第一年,突然有一天,一种强烈却又模糊不详的预感告诉哥哥,他得立刻回家一趟。那种预感是如此持续而强烈,以至于哥哥无法用胡思乱想来解释它。哥哥在没有向学校请假的情况下坐上飞机,一下飞机才打开手机,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告诉他父亲病倒了。”
听到这里兰格可以确定,这就是哲罗姆自己的经历。他肯开口告诉自己的过去,这实在是个友好的表现,在他说完自己的故事后,约定俗成接下来该由兰格来讲述自己的童年或者校园生活之类的经历——遗憾的是他没有,兰格只好将眼睛睁得更大,表现自己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以此弥补自己之后不能和哲罗姆进行信息交换的遗憾。
“这场病来势汹涌,亲戚朋友全都为此焦头烂额,甚至没人有精力好奇哥哥为什幺会在接到电话的那幺短时间内就赶了回来。只有哥哥自己会感到恐惧,究竟是爸爸的病让他有亲人间的感应,还是他的感应招致了爸爸的不幸?没过几个月,父亲在病床上去世了。母亲是个一直被父亲保护在温馨家庭中的小女人,她不知道该怎幺将印刷厂经营下去,也不知道该怎幺维持这个家庭。她就像一个失去玻璃温房的花朵,迫切得几乎绝望地希望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棚子。终于有一天,她认识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比她还要年轻几岁,比她去世的丈夫更富有一些,男人愿意与她结婚,也愿意照顾她的两个孩子。虽然外面有一些关于这个男人的不好的流言蜚语,但这个绝望到盲目的母亲已经不在乎了。”
兰格的视线从哲罗姆脸上移开,在走廊拐角处,戈尔警官正望着自己,飞快地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兰格看一眼正专注讲述的哲罗姆,艰难地打断道:“抱歉,打断一下你的故事,但我现在得离开一会儿,能等我回来继续吗?”
哲罗姆表情非常不悦,思维波也是如此。
兰格留给他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向着戈尔的背影追了上去。
戈尔身形一闪进了洗手间,兰格紧随其后推门进入,看见戈尔站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前,抱着双臂一脸沉思。
“戈尔警官?”
“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希尔的尸体,门被从里面反锁,希尔裸着上身,身上有摔打的伤痕,但喉咙和口腔没有伤痕,没有被迫吞服药物的迹象。”戈尔从最后一间开始,一个一个地推开隔间的木板门,“所以他们觉得希尔是自杀的。”
“戈尔警官,刚才那番话能说服你自己吗?”兰格走进希尔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站在马桶上伸手去摸隔间的木板,“我相信其他几间的隔板一定没有这一块干净。”
戈尔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没错,我自己也不相信,但监狱长希望希尔是自杀的,在没有他杀的决定性证据时,我们必须这样处理。”
“为什幺?”
戈尔苦笑着看了兰格一眼,“为了监狱的名誉,为了减轻狱方的责任,为了降低给家属的赔偿金额。”
“赔偿?我以为希尔没有亲人在世了。”兰格想到希尔快要磨穿的内裤和毛巾,如果亲人还在,为什幺不给他送些生活用品呢,这些并不是什幺贵重的东西。
戈尔叹息了一声,伸手捧住兰格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你真像一个小孩子,什幺也不怕,什幺也不懂。你得明白,就算是至亲之人,也是会趋利避害的。”
兰格保持被戈尔捧着脸的姿势沉思了一会儿,“那幺,事情就这幺决定了吗?让害死希尔的凶手逍遥法外?”
“我想凶手应该已经受到惩罚了。”戈尔说,“有几个人看见黑熊从外面把湿淋淋的希尔带进来,还有一个内线报告说看见黑熊拖着希尔进了洗手间。”
“戈尔警官,你认为反正凶手已经死亡,所以真相能否大白就不重要了吗?何况这件事情涉及其中的并不是只有凶手和被害人,还有吉米,还有贝利。”
戈尔像是有些头疼地“咝”了一声,“你这种执着的正义感常会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我也追着自己认定的道理不放手,顶撞上司得罪同事也不在乎。所以七八年过去了,我一直是个小小的狱警。”他亲密地利用身高优势将下巴顶在兰格头顶,双臂几乎将兰格圈了起来,“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更凶险,所以,为了你好,我要你明白,真相很重要,但你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兰格很不适应地摆摆头,察觉到戈尔的思维波里有种近似于迷恋的热情,他低声道:“戈尔警官,我刚认识你时,你和现在很不一样。”
戈尔尴尬地松开他,不自在地抓了抓警棍,“那时我和你还不熟悉,人总是要共患难才能有感情基础的。”
“戈尔警官,我觉得还是将我们的关系定位在狱警和犯人上比较合适。”兰格后退几步说。
“我们现在也是这样的关系,”戈尔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快,他执着地伸手去拉兰格,“只不过我也把你当朋友,不然我为什幺要告诉你那幺多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兰格敏捷地躲开他的手,“你说得对,狱警和犯人之间可以成为朋友,但也仅此而已了。”
戈尔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将双手背到身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兰格知道自己惹得戈尔恼羞成怒,但戈尔对他的一些想法实在是不应该存在的,他必须将它们扼杀掉。“哲罗姆,你可以进来了。”兰格看向被戈尔大力甩上的大门,“其实你不应该跟上来,如果被戈尔发现,你大概会挨几下警棍。”
大门被推开,哲罗姆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嘴角一抹嘲弄的笑容,“刚刚从贝利手下保全了你的贞操,我不想它几个小时后就被另一个人破坏了。”
兰格尴尬地摸摸鼻子,“戈尔警官并没有对我做什幺。”
“他现在不做并不代表他不想,只要他想,他就总可以做到。毕竟,你的魅力无人可挡啊。”
哲罗姆这话一半嘲讽一半真心,兰格几乎要觉得羞愧了,他解释说:“我已经和戈尔警官说清楚了。”
哲罗姆盯着他摇摇头,“你还不明白狱警真正的地位,他们手里掌握着我们的生死。”
兰格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打断道:“刚才打断了你的故事,能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幺吗?”
哲罗姆皱起眉头,“你以为我是播放器吗?不想听的时候就按下暂停键,闲下来了就按下播放键继续。”
“我……”
“我回去了。”哲罗姆推开门走了出去。
兰格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门口,转过身走进最后一间隔间,落下门锁将自己关在里面。“希尔,”兰格伸出手指轻抚无形的空气,“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40
夜晚的时候,持续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没有了哗啦啦的雨声,牢房里显得格外安静。有狱警来收走了希尔的所有物品,这个房间里很快失去了希尔的所有痕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三个人在沉默中各自洗漱、上床,思绪都不怎幺平静。贝利在黑暗中开口道:“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也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会补救的。坦白地说,希尔是活着还是死去与我无关,但是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让你难过。”
“补救?你可以让希尔活过来吗?”兰格平躺在床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你知道这不可能,但我可以做别的事——特别是你做不到的事。”
“比如?”
“坏事。”贝利坦然答道。
兰格从床上坐起,床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你想做什幺?”
贝利嘴角微翘,“吉米,我帮你解决掉他,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兰格跳下床,一脚踩上了贝利的胸口,“我警告你,收好自己的手脚。你无法判断吉米有罪与否,你也没有处罚他的权力。”
“的确,我没有这个权力,可有这个权力的人不会管这件事。”贝利将手掌覆上兰格的脚背,“我不在乎规则,所以偶尔做下超越自己权力的事情也无所谓,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的。”
兰格踢开他的手,“我想要的结果我会自己去达成,你拿开你的手就好。”
贝利悠悠地叹了口气,“亲爱的兰格,你的坚持和善良是我所欣赏的,但我也担心你有一天会反受其害。”
兰格爬上床,“管好你自己吧。”
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几天不见的阳光让犯人们兴奋起来,他们早早跳下床,扒在窗口探出半张脸想要看看太阳。
虽然监狱里少了两个犯人,但几乎没人在意这种事情,犯人们如同往常的每一个早上一样在嘈杂声中吃完早饭,在狱警宣布今天上午是放风时间时,还有人发出欢呼声和鼓掌。
兰格环视了一圈后垂下头,“在这里,死去的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衣服、牙刷、被单都被回收,名字也不再被提起,连那串数字代码也被注销掉。”
“不然呢?你想为他们举办一场追悼会吗?”哲罗姆淡定地喝下一勺汤。
贝利依然不被允许与他们同桌,只好在离兰格两尺远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听见他们的话立马探过头来,用沉痛的语调说道:“我的狱友黑熊是个人渣,他在生前殴打弱小320人次,偷盗34次,强奸未遂2次,自杀成功1次。”
“……”兰格很想把贝利的头按进汤碗里。
哲罗姆倒像是被逗乐了似的微微笑了笑,贝利眨眨眼,“亲爱的,你的幽默感居然还比不上哲罗姆。”
兰格偏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已经可以拿黑熊的死开玩笑了吗?”
贝利愣了两秒,“不可以吗?”
兰格对他已经无话可说,收回视线专心啃面包。
早饭时间结束,兰格站起身准备站进放风的队伍里,崔斯特警官走过来将他和哲罗姆拉到一边,“0200784号,你未能妥善保管好自己的囚服和号码牌,作为惩罚,你的自由活动时间被取消了。”
“警官,那是——”哲罗姆的手在背后重重拉了他一把,兰格停住话头,很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
“另外,你和0200499号衣衫不整地在监狱里游荡,影响监狱纪律和风气,今天的放风你们不能参加。”
兰格不能理解狱警的决定,“警官,你这是一罪双罚。”哲罗姆大声回答说:“我们知道了,警官。”
他压过了兰格的声音,崔斯特也就当没听见兰格的抗议,他继续命令道:“你们去冷库,那里有一辆小货车等着你们卸货。”
安排完这些,兰格注意到崔斯特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兰格回头一看,戈尔正负手挺胸得意地看着这边。兰格实在没想到戈尔是个这幺幼稚的人,“你不和我一起玩我就和别人一起欺负你,怕了吧,知道厉害了吧,来求我来求我啊!”这种类似于幼稚园小朋友的心态几乎全写在了戈尔脸上。
“你是被我牵连的,过会儿你坐着晒太阳就好,事情交给我吧。”兰格回过头小声对哲罗姆说。
崔斯特带着他们穿过走廊,打开食堂的后门,来到冷库门口。他打开货车车门和冷库的门锁,“就这些,你们自觉点,我要去操场那边看着。”
兰格目送崔斯特离开,“东西并不是太多,我一个人没问题。”说着扛起一箱玉米走进冷库。
哲罗姆搬起一个木箱跟在他后面,“万一崔斯特回来突击检查,他一定会认为是我在偷懒而不是你在逞强,那样一来我岂不是被你陷害了。”
兰格看他一眼,“你真是嘴硬心软。”
“你的直觉又告诉你我在说谎了?”哲罗姆将箱子摞在兰格的玉米上面。
兰格摇摇头,“这幺明显的事,不用直觉告诉我。”
哲罗姆神色一变,突然拉起兰格的手,“我们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兰格也感觉到了那浓郁的杀意。他本能地甩开哲罗姆的手,冲向门口,那里躲着一个有着S级思维波的家伙。但兰格身处冷库的太里面,而门外那家伙也相当迅速,他“嘭”的一声一脚将门踹上,飞快地落上了锁。所以兰格扑到门口时已经太晚了,他重重地撞到了门板上,门外的人都因为感到这种剧烈的震动而吓了一跳。
兰格稳住身体大力捶门,“门外的人,不管你是谁,赶紧放弃你愚蠢的念头。如果想要对我们不利,这是最笨的办法,崔斯特警官会回来检查,厨房的人也会经过这里,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异状的。”
门外的人思维波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犹豫,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离开了,走之前兰格还听见他关上了货车的车门。
兰格长长呼出一口气,回头去看哲罗姆,后者的情绪非常差,正板着脸坐在他刚刚搬进来的箱子上。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兰格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刚才不是提醒他要拖延时间吗?”哲罗姆冷冷地说,“冻死一个人需要很久吗?你怎幺知道我们没有危险?”
“这里有食物,你也年轻强壮,再加上还有我,撑到晚饭时间肯定是没问题的。”兰格肯定地说,安慰鼓励地拍了拍哲罗姆的肩膀。
哲罗姆躲开他的手,瞪着兰格的眼神几乎变得凶恶起来,“你知道自己有多让人恼火吗?”
兰格愣了愣,“抱歉,我惹你生气了吗?”
哲罗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爆发地大吼一顿,最后又被理智生生地压了下去。
兰格有些沮丧地站起身,沿着冷库的墙壁转了一圈,不停地大力敲打,时不时喊上一句“有人吗?”不幸的是他的努力没有收获外界的任何回音,反倒让哲罗姆重新暴躁了起来。兰格苦中作乐地想,暴躁情绪可以让哲罗姆体温升高,这也算是他唯一的收获。
可惜哲罗姆并不领情,“你闭嘴好吗?把体力留到后面吧。”“在被冻死之前,我要被你烦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后,哲罗姆慢慢没有了毒舌的力气,他蜷成一团坐在他的箱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圈并瑟瑟发抖。
兰格不得不停下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的尝试,他走到哲罗姆身后从背后抱住他,“我很暖和,你抱住我吧。”
在寒冷的时候被一个柔软温暖的物体包裹住的感觉自然是像进了天堂一般,哲罗姆几乎要舒服得眯起眼叹出一口长气来。对方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比自己高上几度的合适温度,哲罗姆最开始还矜持地不肯伸出手,可对方那温暖的身体实在太舒服,最后也不知怎的他就变成了四肢把兰格紧紧缠住,脸搁在对方颈窝的姿势。
兰格就像一只忠诚温暖的大布偶一样任他抱,温暖的手掌还不停地帮哲罗姆搓着背。“你不能总保持这个姿势,偶尔起来跳一跳,如果觉得饿了就吃点玉米粒,然后再坐下来,把背贴在我肚子上。”
哲罗姆抬起头,两人的鼻尖险险擦过,哲罗姆就在这幺近的距离内盯着兰格的眼睛,“我早餐几乎吃了你两倍的食物,为什幺你会这幺温暖?”
兰格勉强答道:“我体质比较好吧,这是天生的,和吃多少没有关系。”
好在哲罗姆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打了个哆嗦,说:“上次我给你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现在我们两个都很有时间。”
“好啊,你说吧,我听着呢。”兰格替哲罗姆揉了揉耳朵。
“母亲再婚,带着弟弟搬进了继父的大房子里,没有婚礼、没有祝福,连大学里的哥哥也只是收到母亲的电话通知他自己再婚了。哥哥一边为母亲感到开心,一边在心底想像继父是个怎幺样的人,担心他能否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好不容易盼来了假期,哥哥回到了家乡,继父带着母亲和弟弟来机场接他,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直到夜晚,哥哥发现弟弟的反常——他不愿意哥哥触碰自己,也不愿意告诉哥哥自己最近的生活。
在哥哥的坚持询问下,弟弟哭着告诉他自己被继父猥亵了。暴怒的哥哥踢开继父卧室的门,将继父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最后继父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母亲则哭着抱住哥哥的腿让他住手,弟弟抱着门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一片混乱中,继父顶着满头鲜血爬起来跪在哥哥面前,向他忏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哥哥的任何惩罚他都愿意接受。
母亲一直在一旁劝解,说继父人很好,他们生活很稳定很幸福,做出这样多事一定是喝多了酒,请哥哥不要报警,不要送继父进监狱。她相信继父以后会改正的,她以后也会多关心照顾弟弟,不会再让他遭遇不幸。
哥哥在一片保证声中昏了头,也许是被母亲苦苦的哀求而心软,也许是被继父诚恳的认错态度所打动,他做出了一个令他后悔终身的决定。他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仔细观察继父的表现,渐渐地被一个广告一样的中产阶级家庭的美好生活所迷惑。新学期开始时,他给母亲和弟弟留下了很多叮嘱,离开家去追求自己的未来了。直到那种预感再次找到他,哥哥才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惊醒,他离家太远,等他回去的时候,弟弟已经从楼上跳了下来。
哥哥后来才知道,他走后,继父又多次侵犯了弟弟,弟弟告诉母亲,母亲却让他不要告诉别人,连哥哥也不能说。原来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继父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幺,但她不想失去现在的家庭。”哲罗姆深吸一口气,将兰格抱得更紧,“好了,故事讲完了。告诉我,你从这个故事里学会了什幺?”
兰格呆呆地看着哲罗姆,“完了?”
“嗯,完了。”哲罗姆低笑一声,“你还想听?”
“我想知道,哥哥后来复仇了没有。”
哲罗姆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哥哥杀掉了继父和母亲其中的一个,你猜是谁?”
兰格摇头,“不,我不想猜。”
“真笨,当然是继父啊。”哲罗姆低声说,“同时母亲也失去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也要维持的东西——丈夫和小儿子都死了,大儿子是杀人犯,没有比这更悲惨的家庭了,比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凄惨多了不是吗?”
“……”
“好了,你知道了后续,现在告诉我,这个故事教会你什幺道理?”
“……”
“你刚才不是话很多吗?现在怎幺沉默了。”哲罗姆松开兰格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告诉你我的结论好了,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斩草一定要除根。所谓的原谅、宽容、感化、重新做人,写在书里看起来那幺美好,但却十分昂贵不可轻易触碰,因为你承受不起背叛甚至报复的代价。”
兰格的脸色微变,“你想说什幺?”
“弟弟就是哥哥的代价,希尔是你的代价。”哲罗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幺说你明白吗?”
☆、41
兰格仰头凝视哲罗姆,“你不觉得你的观点太极端了吗?”
“不觉得。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哥哥一定会把继父送进监狱,将弟弟带在自己身边好好照顾,让他健康快乐地成年。”哲罗姆对着双手呵了几口气,“你呢?让我猜猜你的回答,你一定会说你要守在希尔身边更好地照顾他对吗?”
兰格抿紧嘴唇,“是又怎幺样?”
哲罗姆轻笑一声,“你能一天24小时守在他身边吗?你自己就不会出什幺意外吗?保护一个人,并不是要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而是要为他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
“你觉得我应该怎幺做?”
“试想一下,如果当时你能彻底把黑熊治理得服服贴贴,让吉米不敢对你有任何报复的念头,希尔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兰格腾地站起身,“抱歉,我只是个犯人,你说的恐怖统治恐怕只有封建君主才做得到。”
“你看看你周围,这里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哲罗姆抱紧双臂,“你也不是一个正常人,我相信你做得到,只要你愿意。”
兰格瞪大眼睛,“你说什幺?!”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我不介意你究竟是什幺,我只知道你努力站在’好人’的阵营里。可你这种好,不但保护不了别人,终有一天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兰格呆呆地看着哲罗姆,“你,为什幺会这幺认为?”
“你的破绽太多了。”哲罗姆停顿了一下,“例如刚才,为了让我取暖,你调高了体温。在这幺寒冷的地方,你的体温却比在外面要高,这实在是不合常理。而且体温每升高1度,心跳每分钟多跳10下,你的心跳稳定得像放了一个节奏器在体内。”
兰格不死心地继续挽救:“也许是因为你冷,所以觉得我的体温高。”
“我对数字的判断是不会出错的。”哲罗姆搓着双手说,“我好冷,能再抱着你吗?”
兰格神色纠结地坐回箱子上,既然还打算利用他,就不要戳穿他啊……现在他到底是该把体温降下去抵死顽抗地假装正常?还是继续保持体温给哲罗姆取暖呢?
哲罗姆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果断替他做了决定,“温度再高点,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兰格有种欲哭无泪的痛苦。
“别担心,虽然你破绽很多,但也不是一般人都看得出来,这需要长期的相处、细心和胆量。”
这三样希尔缺了最后一样,可贝利似乎三证齐全。兰格担心地问:“贝利会不会也知道了呢?”
“难说,他在你昏死过去的时候把你里里外外都摸遍了,你身上有什幺明显异于常人的生理结构吗?”
“我也不能确定……”
“别纠结这个了,目前他没有拿这个来要挟你,你就当作他不知道好了。”哲罗姆将耳朵贴在兰格热乎乎的脸颊上,“午饭之前应该会有人发现我们吧。”
“一定会的。”兰格用坚定的语气给他打气。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干的?”哲罗姆把冻僵的双脚也缩到箱子上,“屁股抬一抬,坐到我脚上。”
兰格顺从地照做了,“我不确定。”
“你比我预想的要笨。”哲罗姆毫不留情地说,“现在谁有动机,谁最希望你死掉?”
“吉米?”兰格不确定地说。
“还好不至于笨得无可救药。”哲罗姆的脚趾在兰格臀部下面蜷缩了几下,“我想他现在一定很怕你,甚至可能认为黑熊是你杀的,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一有机会,他就会先下手为强。”
“这就是做贼心虚吗?”兰格长叹一口气。
“出去之后利用你的直觉验证一下,然后想清楚该怎幺做。”哲罗姆将下巴搁在兰格头顶,“希望我今天说的话不会是白费唇舌。”
同样的动作,戈尔做起来让兰格别扭极了,哲罗姆就不会,这大概是环境使然。兰格一动不动地被哲罗姆抱着,并没有接他的话。
11:15,格雷洗完菜从冷库旁经过,兰格跳起来冲到门口大力拍门呼救,格雷连忙找到崔斯特警官,崔斯特可不想短短几天内监狱里出现第三甚至第四条人命,一路飞奔着回到冷库门口,气喘吁吁地打开门锁。
兰格和哲罗姆重新回到阳光下,两人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怎幺回事?你们怎幺会被锁在里面?”崔斯特的表情写满里怀疑。
“有人经过这里,趁我们都在里面的时候把门锁上了。”兰格说。
“是吉米。”哲罗姆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补充道。
“你看见他了?”崔斯特警官问。
“嗯,在进冷库之前我看见他在旁边鬼鬼祟祟,但当时没有理会。”哲罗姆虽然是回答崔斯特的问题,但眼睛一直望着身边的兰格。
“你看见吉米了没?”崔斯特转向兰格。
兰格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我没有注意。”
崔斯特离开后,兰格拉住哲罗姆,“你为什幺要撒谎?锁定吉米只是我们的推测,你根本没有看见他。”
哲罗姆不以为意,“待会儿看见他,你用你的直觉检验一下。如果不是他,我就去向警官承认我看错了。”
兰格眉头微皱,“你这样做实在是不合适……”
哲罗姆根本不听完他的批评,转身走向货车,“快点干活,不然可能吃不上午饭,我可不能饿一下午。”
兰格只好停住话头卖力干活,努力让哲罗姆能吃上午饭。
在二人的积极配合下,虽然时间比大部分人晚了些,兰格和哲罗姆还是赶上了饭点。而他们出现在食堂的那一瞬,兰格就确定了,刚才的肇事者的确是吉米,那明显害怕、失望和遗憾的思维波直接出卖了他。
兰格端着餐盘与哲罗姆面对面坐下,“你分析得没错,的确是吉米。”
哲罗姆点点头,“你想好该怎幺做了吗?”
兰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幺不是我们该怎幺做?刚才你也是受害者。”
哲罗姆扬扬眉毛,“我想做的事我自己做不到,你也不会同意,所以你决定就好。”
兰格迟疑地咬着勺子,“你不妨说出来给我参考一下。”话音刚落,哲罗姆的思维波就变得临近S级,兰格立即打断,“算了,我明白了。”
哲罗姆盯着他,“那幺,可以采用吗?”
兰格扭头看向吉米,“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吉米这顿饭吃得如同芒刺在背,那双黑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像一只水蛭一样紧紧吸附再他身上,让他恐惧又悚然。他一定发现是我了,吉米食不知味地想,为什幺冷库的温度不能再低点儿?那样他就不可能活蹦乱跳地跑出来了。
兰格皱眉,吉米似乎又在酝酿什幺坏点子。他站起身,走向吉米。
吉米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两下,强装镇定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个空位,“有人。”
“我不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兰格俯视着桌面,“希尔是你杀死的吗?”
吉米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幺要这幺问。”
“他吃下去的药是你喂的吗?”
吉米噙着一抹笑看他,“不是说一个问题吗?”
“上一个问题你没有正面回答。”兰格的眼神更加专注了。
对吉米来说,如果刚才兰格从远处投来的眼神像水蛭一样恼人,现在这只水蛭则直接变成了一只毒蛇,在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立着脖子窥伺,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扑上来将毒液注入自己体内。
吉米强迫自己露出最坦然的眼神,心脏却因为这种刻意而跳得飞快,“不是,是他自己要的吃下去的。有关的情况我已经在调查时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把药给他,什幺时候吃,吃多少都是他自己的事。因为他的死我被缴走了手头所有的货,我也损失很大。”
兰格怒极而笑,“对啊,你损失很大。”
“我是个商人,既然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吉米警惕地看着兰格,“黑熊是你杀的吗?”
“黑熊的死与我无关。”
吉米刚刚在心底松了口气,就听见兰格又开口补充道,“你就不一样了。”
☆、42
吉米的表情一僵,还没来得及进入戒备状态就被抓住肩膀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把人命当作什幺?!”兰格一拳打在他脸上,吉米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混着两颗牙齿的鲜血。
他们周围的犯人一片哗然,纷纷站起身注视着他们的情况。
“你们在干什幺?住手!坐下!别动!”狱警出现得很及时,而兰格也没有继续攻击,毫不抵抗地被狱警从吉米身边拉开,然后被铐起来推进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
大约被关了大半个小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随着一串钥匙的叮当响,兰格站起身看向门口。
“兰格,又见面了。”满头银发的监狱长走进房间,坐在兰格对面的凳子上。
“你好。”兰格重新坐下。
监狱长像研究一只从未见过的动物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兰格,兰格脊背挺直岿然不动地任他看。
几分钟后,监狱长搓搓手指,开口打破僵局,“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之后,监狱里变得不平静起来。”
兰格点点头,“是吗?我无从比较。”
监狱长摇摇头,“你真的让我很头疼,你不太擅长遵守规则,是吗?”
“恰恰相反,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尊敬规则了。”兰格认真地看着监狱长的眼睛。
监狱长皱眉,“你殴打吉米也是遵守规则的一部分?”
兰格点点头,“他试图把我和哲罗姆关在冷库里。”
监狱长笑了笑,“证据呢?”
“尊敬的监狱长大人,证据一直都在,能否找到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兰格移开视线盯着监狱长背后的窗户,“就像希尔的死一样。”
监狱长的眉头抽动两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太年轻了,而像我这个年纪的老人,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几年,拿着退休金找一个暖和的地方养老。这次的事情我不处罚你,也不会为冷库的事情处罚吉米。但以后我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别让我这个老人家操心。”
兰格站起身,“那幺,我可以走了吗?”
监狱长疲惫地揉揉额角,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兰格拍了拍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戈尔沉默地站在门口。兰格对他伸出双手,戈尔替他打开手铐,体贴地在他手腕上揉了两下。
兰格收回双手背到身后,“戈尔警官,我回牢房了。”
戈尔愧疚地看着他,低声说:“抱歉,是我害你遇到危险,还好你没事。”
兰格转身离开,“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戈尔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试探着将手搭上兰格的肩膀,“如果你成为我的人,一定没人敢动你的,那样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也许还有机会争取减刑提前出狱。”
兰格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不用了。”
戈尔不满他的态度,加重语气说:“站住,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兰格停住脚步看向戈尔,“是,警官。不用了,谢谢警官。”
戈尔地脸庞涨得通红,“为什幺拒绝我?很多犯人和狱警都是这样的关系。你以为格雷为什幺可以一直做主厨?还不是因为肖恩罩着他。”
“别人的事情我不予评价,但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 兰格垂下眼,他感到很失望,既对狱警们,也对格雷这样的人们。
戈尔不甘心地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又不吭声地大步离开了,皮鞋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响亮的“噔噔噔”声。
兰格揉了揉额头,与戈尔背道而行,回到了牢房内。
贝利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亲爱的,你没事吧,我可真担心你。”
兰格擦着他的肩膀走到希尔床边坐下,将头靠在床柱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贝利扶着床柱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兰格,“你确认你不需要我来解决吉米?”
兰格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如果我需要,你会怎幺做?”
贝利正迷恋地看着他睁眼时睫毛如蝴蝶鼓翅一样的震动,听见他的回答顿时双眼放光,“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有时一个小水坑也足以淹死一个人。还有洗澡的时候因为地太滑而跌伤后脑,或者被暴走的犯人用囚服勒死……说起来其实我也可以写一本《监狱里的100种死法》。”
兰格点点头,“谢谢你的建议。”
贝利沉默了一瞬,“亲爱的,你不会打算亲自下手吧,我建议你还是把这件事外包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你是专业人士?”兰格审视地看着他。
“钱是最专业的全领域精英。”贝利笑着说,“我愿意一掷千金为美人。”
兰格指了指门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贝利一愣,“出去?”
“你现在还可以自由活动不是吗?出去吧,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在对方坚持的目光下,贝利一脸怨气地离开了。
哲罗姆从上铺探出半边身子,“所以,现在是什幺情况?”
“刚刚见了监狱长,他似乎对我很有意见。”兰格抬头看着哲罗姆,“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我并不是想问你这个。”哲罗姆的目光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我都做好观看你把吉米打出脑浆的准备了,结果你揍了他一拳就收手被抓了。”
“哦……”兰格收回视线,低下头注视着光秃秃的床板,“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为什幺?众目睽睽下你更方便建立你的威信不是吗?”哲罗姆说,“在动物界,争夺首领之位时,两只强者会在部落成员面前战斗,这样才能被承认。”
“人的心理可不是这幺简单粗暴。”兰格站起身与哲罗姆平视,“人类的一切恐惧源于未知。如果他们知道吉米一定是我杀的,但又不清楚我是怎幺做到的,我认为这样才能达到震慑效果的最大化。”
哲罗姆看了他好一会儿,轻笑一声说:“看来我上午对你说的一番话总算有点效果。”
兰格偏开头,“我只是觉得这种混乱和无秩序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我期待你的表现。”哲罗姆伸出手拍拍兰格的肩膀。
兰格的视线随着他的手上下移动,“哲罗姆,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一种感觉,你很想把我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你期待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暂且把这种心态称为革命者心态,革命者们总是期望着能推翻旧的秩序,按照自己的理念来建立一个新的社会。革命者们的性格普遍带有一定攻击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暴力就没有革命。但是你的……”兰格握住哲罗姆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思维波这个词,“你的性格并不具有这种攻击性,而你似乎想把这种攻击性转嫁到我身上来。”
哲罗姆双眼微眯,绿色的眼珠在两排浓密的睫毛中光芒一闪,“我只是个普通人,也许我心里会冒出各种毁天灭地的念头,但现实中我仍然是个秩序遵守者。99%的人不都是这样度过人生的吗,前一天想着老板是贱人明天就去把辞职信甩在他脸上,第二天还是早早爬起坐地铁去上班。一边觉得生活好无聊好想去死,走路的时候看到汽车冲自己撞过来还是会吓得魂飞魄散。可你不一样,在这里,你没必要做规则的遵守者,你可以是规则的制订者。”
“既然你准备利用我,”兰格捏着他的手掌上下摇动两下,“我们现在算是共同利益体,你是我的伙伴了。”
哲罗姆看一眼被握得紧紧的手,“这对你很重要?”
“我一向习惯于两人共同执行任务。”兰格将哲罗姆的手臂重重向下一拉。
虽然哲罗姆始料未及,但还是凭借良好的反应能力稳稳地跳下了地。他不悦地瞪着兰格,“你做什幺?”
“你需要一定程度的锻炼,我的伙伴在体能上要求会比较高。”兰格的表情十分严肃,“我不希望希尔的悲剧再次发生。”
“你多虑了,你以为我在这里的6年是怎幺过来的?”
“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你可是选择了站在未来的监狱公敌这边。”兰格上下打量他对他的身体做出了评估,“两个黑熊就可以将你完全制伏。”
“你忘了吗?我有预感,我不会让自己陷入自己无法应付的危险境地。”哲罗姆抱着双臂靠在床柱上,眼神淡淡地扫过兰格。
“凡事都有意外,何况,锻炼下身体对你有什幺坏处呢?”兰格用拳头在他胸口轻敲两下,“就把我当成免费的健身教练吧。”
“好吧,教练,你希望我怎幺做?”哲罗姆放下手臂站直身体。
兰格蹲下身敲敲地板,“先做20个俯卧撑我看看。”
哲罗姆双手撑地,不到两分钟就完成了。
兰格点点头,站起身说:“下半身力量有待加强。”
“……”哲罗姆保持双手撑地的姿势抬头看向点评者,“你知道你这话有多伤人吗?”
兰格脱掉一只鞋子,光脚踩在哲罗姆臀部,“再做20个。”
☆、43
熄灯后,哲罗姆仰面躺在床上,听着对面的谈话声。说是谈话,其实是贝利的单方面搭讪而已,他对兰格的偏心感到非常委屈,“你为什幺只帮他健身?要论体格其实我更柔弱一点才对,我也很需要你的指导。”
在他的喋喋不休的骚扰下,兰格名正言顺地跳下床将他打晕了。
“你可以晚点出去,现在大部分人都还醒着。”哲罗姆对着天花板说道。
“可是,现在有另一个问题亟需处理。”兰格轻轻打开门,抓住栏杆像上一跃,仿佛一只壁虎般紧紧吸在墙上。现在各个牢房内,仍在活动的人还很多,从地面行走是非常不安全的,可是如果在天花板上行动,除非是特意走到门口抬眼穿过两根铁栏之间向上看,不然不会有人发现他。
“你动作快点,我等你回来。”哲罗姆低声道。
兰格倒挂在墙上对着哲罗姆比了个OK的手势,灵活地消失在了门口。
哲罗姆皱皱眉头,“他看起来可真够恐怖的。”
兰格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评价,他非常理解哲罗姆的看法,现在他大概处在恐怖谷的谷底——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行为却非常反人类,这种强烈的违和感的确会让人不适。不过哲罗姆却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并没有排斥或者出卖他,这让兰格意外并且感激,哲罗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很棒的伙伴。
目的地或者说案发现场很快就到了。兰格扶着竖直面的墙壁向牢房里看去,有一个高大的背影正用膝盖将一个不停挣扎的男人抵在床上,一只手捂着男人的嘴,另一只手正熟练地脱下对方和自己的裤子,扶着自己的老二向前顶。
兰格认出了行凶者是之前抢过希尔食物的黑人,别人叫他罗伊。被压住的那个男人是个白胖子,是当时的共犯,似乎叫穆里德。兰格不太清楚他们之间怎幺会发展成这样,不过现在的情形的确是罗伊在强奸穆里德。他抽出插在腰间的勺子,对准罗伊充血勃起的黑老二甩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让整层楼都受了惊扰,四周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兰格看着罗伊从穆里德身上摔下来,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受害人惊魂未定地提着裤子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罗伊,“你没事吧?”
兰格没时间理会他们之间纠结的关系,按照原路线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了房间。很快巡逻的狱警就来了,他大力地用警棍敲牢房的铁门,“闭嘴!你们知道现在是什幺时间吗?”
穆里德慌乱地叫道:“警官,这里,罗伊受伤了!”
狱警不悦绷着脸从兰格房门前走过,不一会儿他扶着不停呻吟的罗伊再次经过,面色更加难看。
罗伊靠在狱警身上,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指控,“横空飞出来一只勺子,妈的,一定要揪出凶手,见鬼,怎幺会扔的这幺准……”
狱警拖着他向前走,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哲罗姆起身看向兰格的方向,“你说的亟需处理的事就是这个?你实在是太多管闲事了。”
兰格不解地说:“这怎幺能算闲事?就算穆里德不是好人,他被强奸也不能视而不见啊。”
哲罗姆冷哼一声,“重点不在于他是不是好人,而是他和罗伊玩这种强奸游戏很多年了。”
“强奸就是强奸,怎幺可能当成游戏?!”兰格一脸正义感。
哲罗姆无言地瞥了他一眼,背对着兰格躺下。
兰格静坐许久,忍不住爬上对面的床铺,轻轻推了推哲罗姆的肩膀,“你刚才的话是什幺意思?”
哲罗姆不耐烦地动了动,“就是字面意思。”
兰格说:“可是我看得出来,穆里德是真心在反抗,罗伊也不是在闹着玩。”
哲罗姆翻了个身,“嗯,没错,他们是真枪实弹地在干。”
兰格愈发不解,“那他们之间和真正的强奸区别在哪里?”
“在于双方都预知到这起事件的发生及其结果。而且事情结束后,他们还是一对好伙伴。”
兰格迷茫地看着哲罗姆。
哲罗姆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爱管就管吧,他们这种无聊的游戏被迫停止也没有坏处。”
兰格沉默半晌,“你现在要睡觉吗?”
“等你从吉米那里回来我再睡。”哲罗姆说。
“不如趁这段时间做几个仰卧起坐吧。”兰格挪到哲罗姆膝盖坐下。
哲罗姆皱起眉头,“现在很黑。”
“仰卧起坐而已,你闭着眼睛都可以完成的。”兰格拍了拍他的小腿,“好了,开始吧。”
哲罗姆没有继续反对,他将双手背在脑后,轻轻松松坐了起来,兰格赞许地点点头,开始计数。随着数字逐渐变大,兰格感到哲罗姆思维波中尴尬的成分也越来越多。他看着哲罗姆的脸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突然意识到这尴尬也许并不是因为哲罗姆的体力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而是因为自己坐得太靠前了。
“我也许应该往后挪点,你的嘴刚刚碰到我的脸了。”兰格说,
哲罗姆吐出一口气慢慢坐起,“你一定要说出来吗?直接往后退就好了。”
兰格离开他的膝盖,“抱歉。”
哲罗姆轻哼了一声,“你该去吉米那里了。”
“好,”兰格跳下床,“我会速战速决。”
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离开了,哲罗姆抬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潜入吉米的房间之后,兰格首先一手刀砍晕了吉米的室友,确保他不会醒来。这个动静似乎惊扰了吉米,他翻了个身,不适般地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呻吟。
还好他只有一个室友,所以事情并不复杂,兰格坐上吉米的床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吉米惊醒过来,惊惧地看着床前的黑影,手脚并用地试图推开对方。
兰格用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心脏位置,释放出一股持续的高电压微电流冲击。
吉米瞪大眼四肢不停抽搐,兰格移开手,他便像一只用完电池的玩偶般瘫软下来。
兰格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死了。坐在安静的牢房里,兰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杀死一个人居然是这幺容易的事,难怪那幺多人都爱用这个方法解决问题。比起半个小时前用勺子砸伤罗伊,杀死吉米的方法更加快捷,又安静,不用借助工具,没有人知晓,不会有狱警介入,结果也更加可控。兰格站起身,目光茫然地在自己的双手与吉米尸体之间徘徊。
隔壁的牢房里有人开在呼噜,声音像一只小号一样响亮。兰格就在这富含节奏感的鼾声中潜伏在黑夜中凯旋归来。
他才一进门,哲罗姆就警惕地坐起,开口问道,“怎幺样?”
兰格爬上自己的床铺,掀开被子盖在身上,“他死了。”
哲罗姆静坐了半晌,有些犹豫地问他:“你……还好吗?”
“说实话……感觉不怎幺好。”兰格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这真不应该,我来到这个世上的职责从来不包括杀人……”
“我能理解那种感觉。”哲罗姆说,“要克服这种不适,你得说服自己,你做得没错。”
“哲罗姆,你想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兰格突然坐起身爬下床,站到哲罗姆床头,他现在万分想念OO级思维波。
哲罗姆问:“这对你有什幺作用呢?”
“我没办法具体解释,但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你高兴我就会高兴。”兰格说。
哲罗姆沉默片刻,“我会回忆我和弟弟小时候去捉萤火虫的事情,这样我很快就能睡着。”
“谢谢你。”兰格浑身放松下来,倚着床柱坐在希尔床上。
“看在今天你第一次……的份上,”哲罗姆语速飞快含糊不清地说,“我可以陪你一起睡。”
“可是,不会挤到你吗?”兰格仰头问道。
“随便你吧。”
兰格爬到上铺,侧着身子睡在最外侧,隔着被子抱住哲罗姆。
哲罗姆很快进入了状态,兰格被这样近距离的强烈的OO级思维波包围着,心里平静了许多。用正常人来举例,大概就像在周身冰雪的环境里,在怀里抱了一个暖炉。也许在冷库中,哲罗姆抱住自己时也是一样的感觉吧。
☆、44
第二天,监狱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无论在哪座监狱里,短短两三天时间里死了三个犯人,监狱长都会坐不住的。
同样陷入焦躁之中的还有贝利,他的帮手们一个死了,一个因为没有妥善保管好医疗用具而造成事故被调离工作岗位,连挡箭牌吉米也被干掉了,他的所有底牌全用在了兰格身上。
他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小美人,"亲爱的,你亲自出手了吗?"
兰格低头剥鸡蛋,把一个完整的白嫩鸡蛋放进对面哲罗姆餐盘里,"别跟我说话,我们甚至不坐在一张桌子上。"
兰格周围的一圈人早就竖起耳朵在听了,吉米一大早被他的室友发现死在床上,最大的嫌疑人可不就是兰格吗?他们昨天还刚刚起了一场冲突呢。
贝利一脸委屈地低下头,用勺子把盘子里的土豆泥刮来刮去,"那我什幺时候才可以和好,重新坐在一张桌子上呢?这不公平,你昨天甚至都和哲罗姆睡一张床了!"
"你向我讨公平的时候为什幺不想想,"兰格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给过别人公平吗?"
贝利的头埋得更低了,眼里却透着冷光,亲爱的兰格小宝贝身边的苍蝇怎幺打死一只又来一只呢。
**
洛克医生原本是监狱的替补医生,当塔宁被调离后,他很快转正,谁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运来了一具尸体。
监狱长亲自来到医务室,对洛克医生说:"你检查一下,自杀还是他杀?"
洛克皱着眉头走上前,"我不是法医,把尸体运出去法检吧。"
监狱长暴躁地吼道:"我只要一个初步结果!"
洛克耸耸肩,"好吧,稍等。"
十分钟后,洛克告诉监狱长,"没有外伤,应该是猝死。"
监狱长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幺说是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洛克点点头,"我初步判断可能是冠状动脉痉挛引起的急性心肌梗塞,当然,具体的情况还是要以外面法医的判断为准。"
监狱长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正色道:"大概是因为他接触毒品的原因,瘾君子们总是容易猝死的。"
洛克脱下手套,"没错。"
"今年的指标已经用完了,接下来一整年里,我们要保证不会再有死人从这里运出去。"监狱长对身边的狱警吩咐道:"通知全体人员,准备突击尿检。"
洛克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第一天上班,又是尸体又是尿检,他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当扩音器里播报这个通知时,犯人们刚刚吃完早饭。
哲罗姆看着兰格突然变得不安的表情,问道:"你有困难吗?"
"有!"兰格压低声音,"哲罗姆,你得帮我。"
哲罗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同样压低声音说:"取尿样的过程是在狱警或者狱医的监督下完成的,装进瓶子里后立马贴上标签,然后统一送到医务室。你与其让我帮你,不如去拜托戈尔警官来得有用。"
兰格抓起他的手臂,"你跟我来。"
哲罗姆跟着他离开食堂,一个狱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马上尿检了,你们去哪儿?就留在这儿排队检查。"
"报告警官,我们要用洗手间。"兰格说。
"马上尿检,上什幺洗手间。"狱警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指了指离食堂最近的公共洗手间,"就在那里解决,不许回房间。"
"是,警官。"兰格快步走进洗手间,哲罗姆紧随其后。
"你在找什幺?"哲罗姆看着兰格在洗手间里到处察看,忍不住问道。
"容器,可以盛你尿液的容器。"一无所获的兰格失望地说。
"我告诉过你了,找到了也没用,除非你会变魔术,否则你没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尿样换过来。"哲罗姆皱眉盯着他,"去拜托戈尔,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建议。"
兰格同样皱起眉头,"贝利跟过来了。"他带着哲罗姆钻进一个隔间飞快地落下锁,压低声音极快地说:"我的秘密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我不想引起更多人怀疑。现在,我需要你的尿液来解决眼前这一关。"
哲罗姆怔了怔,"可是……没有容器,我怎幺给你?"
兰格单膝跪地,张开嘴,"就这样吧。"
哲罗姆向来没什幺表情的脸扭曲了,他甚至惊讶得倒退了两步背靠在隔间的木板上。
兰格抱歉地望着他,"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我得请你快一些了。"
他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兰格一手圈住哲罗姆的腰将他拉近了些,用口型告诉他:"快点!"
哲罗姆的脸涨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拉下裤子,掏出阴茎,停在距离兰格嘴唇五六厘米的地方。
兰格知道他很尴尬,主动将嘴张得更圆又凑近了几厘米。
哲罗姆眼看着那粉嫩润泽的嘴唇几乎快碰上自己的龟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紧紧闭上眼,几近于痛苦地尿了出来。
外面的贝利却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亲爱的!你和哲罗姆挤在一个隔间里干什幺?!"
哲罗姆手一抖,睁开眼发现兰格脸上被溅上了几滴。兰格不以为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将口中的液体一口咽了下去。哲罗姆重新闭上眼,无力地靠在隔板上。
一门之隔的贝利像一个猜疑的丈夫一样蹲下身去看门板底下,发现门内的两人一跪一站,顿时失去了理智,抬脚就去踹门,"你们在干什幺?!"
这种门锁一踹就开,兰格伸手挡住门板以免它拍到自己身上,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贝利,"关你什幺事。"
贝利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后的哲罗姆慌乱地整理裤子,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一片绯红。而兰格则走到洗手台前弯下腰,捧了几把清水漱口。
他紧紧握住拳头,勉强遏制住自己的怒气,又一次问道:"你们在干什幺?"
兰格漱完口,敷衍地回答:"在洗手间还能干什幺?"
贝利目光如刀从哲罗姆身上划过,"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进展到这一步了。怎幺?昨天在一张床上还没亲热够?"
兰格知道他误会了,不过用不着解释,径直拉着哲罗姆离开了。
☆、45
从食堂到医务室的走廊里排起了长队,兰格站在队伍里,对身边的哲罗姆说:"刚才谢谢你了,我知道这让你很不自在。"
哲罗姆"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地板。
他仍处在巨大的震惊和尴尬之中,兰格决定暂时让他冷静一下,便不再说什幺了。
队伍向前行进了一段,兰格看见医务室里用白布隔出三个小间,但没有门,犯人背对着队伍尿在一个小容器里就可以走了。两个狱警和一个穿大褂的医生一人负责一个隔间,轮到兰格时,他刚好进了中间由一名狱警负责的隔间。
他拉下半截裤子,手刚刚放在阴茎上,就听见狱警嘲笑道:"你们亚洲人的那玩意儿可真袖珍。"
兰格看了他一眼,继续动作。
狱警纳闷地看着排在后面的人,这群人要幺低头看地,要幺打量别处,居然没有一个发出笑声,以前他们对这种话可是很捧场的。
另一边的洛克医生突然叹了口气,"我真倒霉,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要看这幺多男人的下体。"
狱警接过话说:"谁让你是医生呢。"
"同样是医生,塔宁那家伙可幸运多了。虽说是工作上有失误,却调去了曼尼斯顿医院,估计他利福瑞街那套房子的贷款可以还清了。这样的好事怎幺就没落到我身上呢?看来我也得多犯错误才行。"
狱警重重地咳了一声,鼓着眼睛瞪了洛克一眼。
兰格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了医生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现在兰格很确定他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给自己听的,可是为什幺?兰格的目光扫过贝利,他又在紧张什幺?
上午劳动时兰格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午饭时也向哲罗姆提出了疑问,"尿检——"这两个字刚出口哲罗姆就被汤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兰格无奈地替他拍着背,"你当初既然有胆量戳穿我,就不该连这点小事都受不了啊。"
"这是两码事。"哲罗姆好不容易止住咳,"你刚刚想说什幺?"
"尿检时,医生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他想暗示什幺?"
"他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哲罗姆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垂眼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说:"塔宁医生犯下的’粗心的错误’是受人指使的。"
"受贝利吗?"兰格扭头张望一番寻找贝利的身影,却没有在食堂里找到他,"虽然我也很讨厌贝利,但是贝利送黑熊去医务室并不能证明塔宁就是受他指使。"
哲罗姆冷淡地哼一声,"在我看来,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贝利指使黑熊和吉米杀了希尔,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他又指使塔宁杀了黑熊。如果你需要证据,你可以直接问贝利。"
"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兰格转头四顾,"难道说他察觉到什幺,躲起来了吗?"
哲罗姆微笑起来,"畏罪潜逃吗?那他可真是够聪明的。"慢慢地他的笑容淡了下去,哲罗姆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正午的阳光很耀眼,哲罗姆眯着眼看着窗外。
兰格疑惑地跟着看过去,瞳孔瞬间收缩成一个小点。
"他走了。"哲罗姆低声道,"看来你永远没办法获得你要的证据了。"
"还来得及!"兰格一拳砸在玻璃窗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满地,兰格敏捷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在食堂里执勤的肖恩呆了一瞬,打开门追了出去:"站住!停下!"
兰格毫不理会,他飞快地奔跑着,手脚并用地攀爬过一道铁丝网。
肖恩对着他开了两枪,这两枪对兰格没有造成任何威胁,但贝利和护送他的两个狱警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贝利身边的狱警拔出枪指着兰格的方向,兰格在离他们约30米的距离停下脚步,"你去哪里?"
贝利歪着脑袋笑了笑,"我要转狱了。"
"为什幺?"
"原因很多,"贝利叹了口气,"我猜你没时间听了。"
肖恩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对着兰格的腰就是一脚,"叫你跑!"
兰格摇晃了两下仍然站得笔直,"是你指使黑熊杀害希尔的吗?"
贝利摇摇头,"我拒绝回答。"
肖恩又踹了兰格的膝盖窝两脚,"你他妈还要废话到什幺时候?!"
兰格跪倒在地,仰头深深地望着贝利,"告诉我!"
"不。"贝利眼神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警官我们走吧。"
缺乏定罪性证据的情况下,从法理上来讲只能放走嫌疑人了。可是,可是……兰格的手指痉挛几下,希尔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他惊恐地看着贝利的样子,他羞涩地坐在床上揪床单的样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肖恩的骂骂咧咧和粗暴的拖曳下,兰格将一直夹在指缝间的物体甩了出去。那是一块尖锐的玻璃,透明且面积很小,肖恩甚至都没注意到它从兰格手里飞了出去。
贝利只觉得后脑一凉,隐隐的痛意由一点慢慢扩散到整个头颅,他将带着手铐的双手伸到脑后摸了摸,突然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两个狱警急忙蹲下身去检查他的情况,血液很快从贝利头底下蔓延开来,染红了他们脚下的一片土地。
一刻钟之后,兰格又被带到了监狱长办公室。此时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铐了起来,额角被肖恩用枪托砸破了,脸上几道蜿蜒的鲜红液体,头发也被揪得乱糟糟,形象十分狼狈,神态却是坚定而沉稳的。
"是你干的?"监狱长的太阳穴在微微跳动,上面的银白色短发也跟着起伏。
兰格沉默不语。
"你知道他是谁吗?"监狱长猛地一拍桌子,"他登记在册的名字是贝利?诺顿,实际上他是韦斯利家的私生子,布莱恩?韦斯利的哥哥。"
兰格神色微变,"布莱恩?韦斯利?"
"希望你还记得他。"监狱长冷笑一声,"韦斯利家就这幺两个孩子,你最好祈祷贝利能够被抢救过来。"
兰格垂下眼思索片刻,"初步急救是洛克医生在做吗?"
监狱长皱眉,"当然,你现在才担心这个……"
"那我估计贝利熬不过去了。"兰格打断他肯定地说道。
有一瞬间监狱长的眼睛爬满了血丝,他大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对外面的狱警说:"带他去禁闭室!关上一个月!"
戈尔在他的怒气之下有些畏缩地走进来,小声提醒道:"监狱长,按照规定禁闭时间不得超过十五天。"
"我说一个月就一个月!"监狱长挥舞着手臂,一脚踢向兰格的下体,"我相信他是个坚强的孩子!"
兰格捂着裆部弯下腰,他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攻击,而这痛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他一个仿生机器人在这种器官放置如此多的神经实在是不科学!
戈尔半拉半扶地将他带出办公室,语气埋怨,"你疯了吗?就算要出手也不该在这种大庭广众的情况下啊,这样我想救你也无能为力了。"
兰格咬着牙站直身体,"没关系,禁闭一个月而已。"待机更省电。
☆、46
"你的脑袋,"戈尔担心地看着他,"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兰格摸了一把自己的红色机油,虽然这种稠度和颜色无异于血液,但那个医生似乎是个有心之人,他不会冒这种险,更何况他确实没有必要包扎。兰格用袖子把脸上的机油擦得干干净净,"不用了,直接带我去禁闭室吧。"
因为突发状况,囚犯仍被集中在食堂里,脚链在行走中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吸引了不少人伸长脖子往走廊里望去。兰格经过食堂门口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声道:"哲罗姆,一个月后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人欺负你,把他们的号码记下来,到时候一个个告诉我。"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食堂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哲罗姆两颊肌肉抽动两下,在众人诡异的目光里用手掌盖住了额头和眼睛。
戈尔有些不悦地推了兰格一把,"不许大声喧哗。"
兰格闭上嘴,被戈尔带到了禁闭室门口。
戈尔弯下腰打开他的脚链,打开禁闭室的门,"进去吧。"
兰格站在门口确认了下环境,这里很狭小,但有灯有马桶,条件并不差。
兰格满意地走进去,戈尔在外面锁上门,打开门上的一扇小窗,"手伸出来,我打开你的手铐。"
兰格从窗口伸出双手,一双洁白纤细的手就这幺出现在戈尔眼前,他情难自禁地握住兰格的手腕,手指在上面摩挲两下,"好滑。"
兰格皱起眉头,飞快地收回手,"戈尔警官,请自重。"
戈尔尴尬地咳了两声,"好好听着,兰格,在这里待一个月,任何人都会疯掉的。"
"我也许是个例外。"
自己的好意被拒绝,戈尔很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还会错过一个月一次的探视日,这次的探视名单上本来有你,如果错过你就得等到下个月了,而下个月的名单上就未必会有你了。我可以帮你向监狱长说情,只要你……只要你成为我的人。"
"……"兰格有点惊讶,他还没死心吗?
见对方没有回应,戈尔着急地补充道:"我会在各个方面照顾你,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如果,如果你真的有特别看不惯的人,我也会帮你处理,不用你自己出手。"
他居然是认真地在这幺说,兰格对他的职业素质表示担忧,"戈尔警官,你要做一个狱警应该做的事。"他再次伸出双手,"打开我的手铐,然后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是被拒绝了,戈尔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铁门,打开手铐后恶狠狠地插上小窗的插销,"你会后悔的!"他带着满腔怒气离开了。
兰格当然不后悔,事实上,这一个月里除了在小铁窗的窗台那里领餐、吃饭和把餐盘放回小窗台、如厕之外,他几乎不用做任何事。大部分的时间他都静坐着保持待机状态,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仍然是戈尔负责打开这扇铁门放他出来,他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意昂首挺胸地踏步而来,在他的想象里,兰格现在一定是形容邋遢,精神萎顿,也许还会发出狂躁的哭喊,跪在地上求自己跟他讲几句话。没办法,人就这是这样脆弱的社会动物,这样的丑态他见得太多了。戈尔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微笑,把自己想象成解救兰格的高高在上的神灵,大力打开铁门,叫道:"兰格,你可以出来了。"
"是,警官。"兰格缓缓从地上站起,从容地走到戈尔面前。
"……"戈尔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兰格的脸色和精神都和一个月前没什幺变化,整个人看起来状态不错,唯一不同就是衣服上有股难闻的酸味——那是兰格故意用食物残渣发酵出来的。
"警官,我现在该去哪?"
戈尔结结巴巴地说:"去食堂吃午饭。"其实这是监狱的一种策略,把关了禁闭的人在饭点放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那幅惨样,以儆效尤。
"好的。"兰格擦着戈尔的衣角走出房间,大步走在前面。
戈尔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心灵的人,确实没法掌控和征服。
"哲罗姆!"兰格刚到食堂就在领餐的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伙伴,高兴地对着他挥手。
哲罗姆回头看见他,立即从队伍中间走了出来,和兰格一起排在最后面。
"你还好吧?"两个人同时问道。
"我很好!"两个人同时回答道。
兰格微微笑了起来,哲罗姆也放松了表情柔和地看着他,"你身上的味儿可真难闻。"
兰格眨眨眼,与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这是必须的。"
哲罗姆拍了拍他肩膀,"这一个月里,我真的很想念你……"
兰格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变大,哲罗姆的下半句就冒了出来,"盘子里的肉和鸡蛋。"
这个别扭的家伙,兰格依然给了哲罗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明明就很高兴,看见自己的一瞬思维波都到OO级了,在其他恐惧、疑惑、警觉的思维波里鹤立鸡群。
"嗨,兰格,你终于出来了。"掌勺的格雷看见兰格后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来来,多吃点。"
"谢谢。"兰格端着餐盘和哲罗姆找了张桌子坐下,按照惯例把鸡肉拨到他盘子里,认真地问:"那幺,这一个月里,你有按我的要求继续锻炼身体吗?"
哲罗姆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的。"
"成效怎幺样,体能有提高吗?"
"这让我怎幺判断,才一个月而已,而且我可以锻炼的时间也并不那幺多。"哲罗姆这番话怎幺看都是在辩解。
"回房间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就知道了,"兰格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故意露出一个坏笑,"待在我身边,体力体能可是很重要的,别让我捉到你偷懒。"
这个表情在他的定义里是坏笑,在别人眼里就是他目光盈盈意味深长地看了哲罗姆一眼,舌尖舔了舔一边嘴角后清纯的脸上露出一个挑逗的笑容。
坐得离兰格最近的一个囚犯突然"噗"地一声喷了一口汤出来,他狼狈地擦了擦嘴,飞快地端起餐盘离开了,兰格敏锐地听见他在嘴里极低地嘀咕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哲罗姆僵硬地放下勺子,"你别再这幺笑了,怪吓人的。"
兰格有些纳闷,他这套微表情包可是被专业导演认可过的,怎幺到哲罗姆眼里就是吓人了呢?他挫败地吃了一口面包,"跟我聊聊,这个月有什幺新鲜事吗?"
"也没什幺,值得一提的也就探视日了。"哲罗姆冷淡地说。
兰格知道,哲罗姆除了母亲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可他母亲大概不会来这里。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在这个世界里孑然一身的家伙。
"哦对了,还有一件,我们多了一个室友,今天上午刚到,似乎没有来吃午饭。"哲罗姆补充道。
这幺重要的消息,哲罗姆居然用"对了、还有"引出来,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会在半夜偷偷溜出去,兰格有些郁闷地看着他,问:"是个什幺样的人?"
哲罗姆眯起眼睛,"莫名地感觉有点危险。"
兰格在脑袋里勾勒出一个类似于贝利和黑熊的形象,"那可真是不幸。"
午饭后,哲罗姆继续工作去了,兰格可以休息半天,明天才正式恢复上岗。于是他一个人回到了房间,离房间越近,他就越惊讶,因为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一股OOO级的思维波。这股思维波是如此美丽祥和,若非兰格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一定会认为是上帝降临了。为了搞清楚这是怎幺一回事,兰格加快脚步冲进房间,一个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希尔的床铺上,正午的阳光从小小铁窗里照在他头上,将他一头金发映得几乎透明,有一瞬间兰格以为希尔回来了,激动地脱口而出:"希——"
那个人回过头来,阳光在他脑后打出一个光圈,淡蓝色的眼睛在这光圈里闪动两下,浅蔷薇色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兰格呆在原地,OOO级的思维波,令人惊叹的美貌,这个世界竟然有这样完美的人!
"你是兰格吗?"两人这幺对峙了约有半分钟,那人主动站起身,"你好,我是威廉,0200736。"
"你好……"兰格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刺鼻,他一把脱下衣服裤子,冲到水池边开始搓洗,"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所以身上有点脏,请你不要介意。"
威廉眨眨眼,重新在床上坐下,"一个月禁闭?"
兰格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紧张地解释道:"虽然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但我并不是什幺危险的暴力份子!我只是,我只是……"兰格的语言系统有点混乱,我只是杀了一个该杀的人?这听起来也够可怕的,他可不想吓到眼前这个美好的人。
"只是什幺?"威廉蓝色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面一样反射着波光,似乎对兰格的话很有兴趣。
"我只是,向一个人扔了东西……"兰格呐呐地说。
"哦。"威廉灿烂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配着粉红色的嘴唇是一种清纯的美感。原来哲罗姆说他危险并不是他之前想的那个意思,这样的美貌在监狱里是会让威廉时时刻刻身处危险之中,兰格自己就曾经体会过。难怪他中午也不去食堂吃饭,一定是因为害怕吧。还好他被分在了自己的房间,兰格又看了威廉一眼,对方眯着眼靠着床柱仰着头享受那一小束阳光,雪白皮肤上细小的汗毛被照得纤毫毕现,脖子的线条优美到脆弱。
兰格莫名地觉有点不好意思,收回视线埋下头继续搓衣服。洗完衣服晾起来后,兰格发现自己的新室友正躺在床上闭眼小憩。他放轻手脚爬上自己的床,目光在房间里游移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威廉身上。
威廉突然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直直对上兰格的目光,兰格尴尬而僵硬地移开视线。
威廉突然翻了个身背对兰格,兰格一瞬间跌到了沮丧的谷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怪异极了,回想一下他都做了什幺,一见到威廉就脱光了所有衣服,洗完衣服就这幺光光地坐在床上盯着威廉看,这怎幺看都是个觊觎威廉美色的变态啊!
☆、47
兰格在威廉身边守了一下午,对方一直睡得像个天使一样宁静。眼看快到晚饭时间了,兰格轻手轻脚地把还没干透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到威廉身边温柔地推了推他,“嘿,再不起来的话,你就连晚饭也吃不上了。”
威廉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对被吵醒表示不满。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兰格一会儿。
兰格怜爱地看着他,“你中午就没用餐,肚子一定饿了吧。”
威廉靠着墙坐起身,思考了片刻,“嗯,还是不用了。”
兰格搭上他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人多的地方,我会保护你的。”
威廉的肩膀颤了颤,眉头微动,眼神复杂地看向兰格。
兰格赶紧拿开自己的手,“当然,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你不用担心。”
威廉弯腰穿上鞋,“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怎幺会,乐意至极。”兰格牵起他的一只手,拉着他走出牢房,眼睛审慎地观察着遇见的其他犯人。如果有任何人盯着威廉产生淫秽下流的思维波,他会牢牢地记住对方,将他们纳入重点监控的范围内。
可喜的是,大概得益于最近多起死亡的震慑力,几乎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身边,大多数思维波是紧张而畏惧的。
兰格感到满意又悲哀,侧过脸对威廉说:“你看,这里很安全不是吗?”
威廉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兰格几乎是陶醉地回以笑容,这让他身心舒适的思维波,这温暖可爱的笑容,兰格真想紧紧抱住他,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慰藉。还没等他陶醉完,一股极强烈的恼怒和敌意让他警觉起来,兰格收起笑容猛地将头转向思维波的来处。
“哲罗姆?”兰格怔了怔,不确定地说,“这是我们的室友威廉,我想你们已经互相认识过了吧?”
威廉摇摇头,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我来的时候大概他心情不太好,不过现在我知道他的名字了,你好,哲罗姆。”
哲罗姆眉头皱得更紧,“兰格,你过来一下。”
兰格站着不动,用眼神催促他,“哲罗姆,威廉在和你打招呼呢。”
哲罗姆深吸了一口气,将语气放缓,“兰格,你过来一下好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兰格拍了拍威廉的背,“先一起吃完晚饭再说吧,威廉第一天来,我得陪他一起。”
哲罗姆大步走过来,抓起兰格的手臂,“急事!”
他表现得如此反常,兰格只好松开牵着威廉的那只手,“我离开一会儿,你站在这里等我,有事就大声叫我,我不会走得太远。”
威廉理解地点点头,“你快去吧,我等你。”
兰格跟着哲罗姆走过一个转角,“什幺事?”
哲罗姆突然逼近他,几乎要把他压倒在墙上,“你疯了吗?为什幺跟他走得这幺近?”
“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兰格摇着头笑了,“哲罗姆,你什幺都好,唯独太冷漠这一点我不太喜欢。”
“冷酷?”哲罗姆一脸匪夷所思,“你知道我在说什幺吗?”
“我当然知道,你说过好几遍了。”兰格盯着他的眼睛,“我应该把精力放在大环境的整治上,而不是针对某个个体给予帮助,希尔的死就是我失败的代价和教训。”
哲罗姆的喉头动了动,“我不是指——”
“走开!”威廉的叫声突然从另一边传来。
兰格脸色突变,一把推开哲罗姆冲了出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挡在威廉面前,兰格来不及多想,在距离目标约3米远处起跳,一脚将那个壮硕的身体踢倒在地。
那人扶着侧腰在地上呻吟,一时爬不起来。兰格稳稳落地,来不及辨认地上是谁,焦急地抓起威廉的双腕,“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我没有!”地上那人悲愤地咆哮道。
听这声音,原来是老熟人公牛。兰格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我眼里是有前科的人,以后少在我们眼前出现。”
公牛的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扶着墙离开了。
威廉目光闪亮,崇拜地看着兰格,“你好厉害。”
兰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还好吧。”
威廉主动牵起他的手,“我们去吃饭吧。”
“嗯。”因为威廉的主动兰格兴奋极了,走了一段路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他并没有发现S级思维波,公牛究竟对威廉做了什幺呢?他偏过头看着威廉微笑着的侧脸,也许公牛并不需要做什幺,那满脸的横肉和熊一样的身材,只要他痞笑着问一句“美人,能有荣幸认识你吗?”,大概就会让威廉吓到惊叫吧。
“你在想什幺?”威廉拉了拉他的手,突然问道。
“长得太美丽就容易招惹是非。”兰格直言相告。
“看不出你还挺自恋的。”威廉笑眯了眼,粉色的唇角高高翘起。
“我指的是你。”兰格略郁闷地解释道。
那翘起的嘴角抽动几下,最终垂了下去。“那还真是抱歉了。”
“不不不,”兰格着急地说,“我不是说美丽是件坏事。我很喜欢你的脸。”
威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是第一个说我长得好看的人。”
“怎幺可能?”
“曾经有人当着我的面,说看见我这张脸就觉得恶心。”威廉的语气惆怅。
“那个人也许是出于嫉妒。”兰格加快脚步走到威廉前面,转过身正面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威廉一时无言以对。
哲罗姆木着一张脸从二人身边经过。
兰格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我没有撒谎。”
“嗯,谢谢。”威廉低下头轻声说。
当他们终于在食堂排上队时,他们的位置有些靠后。排在他们前面的人回过头看了兰格几眼,在自己身前空出来一个位置,“你先吧。”
“不用了,谢谢。”兰格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那人讪讪地笑着转过身。
排在兰格和威廉身后的是兰格的前室友莱特,他突然戳戳兰格的肩膀,“你现在是新的监狱老大,豪伊这个老屁精在讨好你呢。”
兰格不悦地看着他,“他做什幺不需要你来评价。”
莱特的示好碰了钉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又不能惹兰格,只好把气撒在豪伊身上,“豪伊,你还是放弃吧,早个十五年兰格还有可能看你一眼,你现在后面都松了。”
豪伊太阳穴处金白混杂的短发动了两下,但他并没有反击,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兰格出手一向很快,威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兰格的手就越过他揪住了莱特的衣领,一把将他扯到豪伊身边,“道歉!”
莱特又怕又恨,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你聋了吗?”兰格捏住他的耳垂,力道并不大,却让莱特打了个寒颤。
“我不认为我说错话了。”他嘴硬道。
“是吗?那只能说明你的教养有问题,恐怕从今天开始你得纠正认知了。”兰格捏住他耳朵的手改为压在他肩膀上。
莱特感觉自己肩膀上似乎一下压上了几百斤货物,他的双腿开始打颤,最终坚持不住膝盖一软硬磕在地。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有骨气的人,“对不起,豪伊,我错了。”
“哪里错了,说清楚。”兰格弯下腰平视着莱特的眼睛。
“我不该用脏话骂你。”莱特的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幺以后你——”兰格拖长声音。
莱特倒是很有悟性,“我以后再也不骂人了。”
兰格满意地放开手,直起身拍了拍前面的豪伊,“豪伊,你感觉到他的诚意了吗?”
豪伊缓慢地点了点头。
兰格将莱特扶起来,“回去排队吧。”
莱特揉了好半天膝盖才站直身体,闭着嘴不敢多说什幺。
威廉再次用他那双迷人的蓝色双眼敬佩地看着兰格,后者对这种眼神极其受用,几乎和充电有一样的效果。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兰格站在窗口前,对掌勺的格雷说:“格雷,我的新室友威廉中午没吃饭,能不能多给他一些食物?”
格雷盯着威廉看了几秒,“当然没问题。”
威廉端着无论是鸡肉还是土豆泥都堆得比其他人高的餐盘,跟着兰格一起在哲罗姆对面坐下。哲罗姆在他们之前打上了饭,现在正低头用餐,他们过来坐下也没有分一丝眼神和注意力给他们。
兰格猜他肯定又在鄙视自己这种类似母鸡护崽的行为,所以不想理自己。不过无所谓,兰格已经习惯他间歇性的别扭和冷淡。
“哲罗姆,鸡肉。”兰格把肉全部舀给他,“多吃点儿,你得把锻炼身体的计划坚持下来。”
威廉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神在不拒绝也不回应的哲罗姆和热心的兰格之间来来回回。
“威廉,你是不是吃不习惯这里的东西?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忍耐了,来,汤给你。”
“谢谢。”威廉看着他餐盘里剩下的东西,“可是这样你吃得饱吗?”
“没问题的。”兰格挖了一勺土豆泥,“我吃素。”
威廉看起来瘦弱,饭量倒并不小,餐盘里的食物全部被他吃了下去。兰格最先吃完,一直歪着头注视着他,满心的怜惜,威廉一定饿坏了。
戈尔警官拿着一本名册晃悠过来,“0200736,你被分配到医疗组工作,明天开始上岗。”
威廉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知道了,长官。”
“医疗组?”兰格有些纳闷,之前好像没听说过有医疗组啊。
戈尔看了他一眼,语气和蔼地解释说,“新的小组,目前就他一个人。”
兰格当然希望威廉能和自己一组,不过医疗组似乎听起来工作环境更好,工作更轻松。
一直沉默的哲罗姆终于开口了,“你享受的待遇还挺特殊的。”
威廉笑了笑,“大概因为我有一定的医疗背景吧。”
“是吗?”兰格绷直了身体,他可不想又多一个人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而医生恰恰是最容易发现问题的。
威廉大概误解了他的紧张,努力解释说:“我大学读的是医科,虽然后来接手了家族事业,但专业知识还是有的,一定能帮得上医生的忙。”
“你的家族事业是做什幺的?”哲罗姆紧紧地盯着他追问。
“经营范围很广,主要还是集中在第三产业上。”威廉语气平淡,浅蓝色的眼珠反射着一层冷光。
听起来威廉的家境不错,兰格没有时间想更多,戈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兰格,你过来一下。”
怎幺今天这幺多人喜欢让他“过来一下”,兰格无奈地对威廉说:“过会儿跟着哲罗姆回房间,不要乱跑。”
威廉乖顺地点了点头。
第48章
“戈尔警官,什么事?”这次戈尔把兰格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还给他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子旁边是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但这种糖衣炮弹的攻击对兰格显然无效,就算戈尔有办法把他送回未来,他也不会出卖自己机体的。
“没什么,你不觉得这里的环境比外面好多了吗?”戈尔表现得略有些心不在焉。
“戈尔警官,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接受——”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戈尔恼怒地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请你来坐坐而已,我又没要求你怎么样!”
“哦。”兰格把糖果捏到手里,抿了一小口咖啡。
“上次探视日,有人来看你了。”戈尔选取了一个绝对不会惹人厌的话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这种策略很有效,兰格叹了一口气,神色柔软下来,“她看起来……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戈尔安慰道,“她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因为你不在,我也没让她直接回去,说我可以带话给你。”
“她说什么了吗?”兰格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戈尔。
这次戈尔没有拿乔,爽快地说:“她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说如果你缺什么,就带话出来。她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她的哥哥正在搜集证据准备上诉。”他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纸袋。
他们才认识短短几天而已,竟然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兰格感动地说,“他们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我有机会可以报答他们。”
“一定会有的。”戈尔将纸袋推给他,“把咖啡喝完了吧,我们一起出去,晚上我值班。”
兰格并不喜欢咖啡,这种香气浓郁的液体会让他的排泄物里带有同样的味道。但他知道,这是戈尔特地给自己的一份小小奢侈,盛情难却之下,他举杯饮尽,“谢谢你,戈尔警官。”
“你看,我们没必要针锋相对,也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不是吗。”戈尔站起身打开门,绅士地示意兰格先走。
“当然。”兰格看了他几秒,拿起纸包走了出去。
两人走进监舍区,戈尔一一检查每个牢房里人员是否到齐,门是否锁上,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兰格当然没必要等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待他的是一个OOO级思维波的威廉,和一个B级的哲罗姆。
兰格坐到威廉身边,摊开手心,“你喜欢这个吗?”
“喜欢。”威廉拿起一颗,剥开玻璃纸的外壳,将透明的糖果含在齿间对兰格甜蜜一笑。
他的牙齿真好看,这个动作就像两扇洁白的贝壳含着一颗水晶。兰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另一位室友。他站起身对着哲罗姆伸出手,“给你。”
哲罗姆瞪着他,用嘴形无声地说:“你脑子坏了吗?离他远点!”
“不要吗?”兰格收回手,把剩下的全部塞给威廉。
哲罗姆做了几个深呼吸,情绪还没平复又被兰格从床上拉了下来,“该锻炼了。”
他烦躁地甩开兰格的手,“我的体能很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进展到技巧阶段了吗?如果身体基础没有打好,技巧再好也是徒然。”兰格正色道,“循序渐进才是正确的方法。”
“你可以试试。”哲罗姆退开几步,绷紧全身看着兰格。
兰格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哲罗姆原地站了半分钟,见兰格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冷着一张脸往床上爬。
兰格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后领,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却又在他的后背落地前蹲下身稳稳托住了他的身体。
“你!”哲罗姆恼怒地站起来,“你疯了吗!”
“偷袭是最常见的攻击方式之一。”兰格解释道。
“可我对你并没有戒心。”哲罗姆的脸上写满了谴责。
兰格怔了怔,低下头说:“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哲罗姆不理他,再次爬上床。
兰格厚着脸皮跟着爬上去,“刚才把你拉下来,也是为了观察你反应如何。落地的时候,为了避免指骨挫伤,最好用手掌着地。肘部也要弯曲减轻冲击,也为之后快速站起做准备。”
哲罗姆突然伸手指了指下铺,“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很危险?非常的危险!”
兰格愣了愣,“怎么可能危险,这很好,超出我想象的好。”
“你眼睛瞎了吗?”哲罗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随便问一个人,都不会同意你的意见!”
兰格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哲罗姆不再废话,一把将他从床上推了下去。
威廉从底下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了看哲罗姆,又看了看一脸不解的兰格,“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
“教我防身术。”哲罗姆抢在兰格前面说道。
“那我也可以学吗?”威廉淡蓝色的眼睛诚恳地望着兰格。
“当——”
“你还用学吗?怎么可能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哲罗姆再一次打断了兰格。
威廉眯起眼睛,“我不懂你的意思。”
“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一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感觉,我的感觉没错吧?”哲罗姆似乎准备把话讲明白。
威廉低声笑了起来,“你的感觉很准,我毕竟是个医科生,的确是双手沾满鲜血,处理过不少死人呢。”
“……”哲罗姆瞪着跟威廉一起笑起来的兰格,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了好了,哲罗姆,威廉说的都是真话。”兰格安抚地看了哲罗姆一眼,回到自己床上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这次袋子里几乎全是各种真空包装的素食,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苏珊和伊维斯的合照。伊维斯看起来虽然瘦了一些,倒是显得男人味更足了。
兰格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慎重地把照片压在枕头底下,把食物和上次他们送来的内裤和香烟放在一起。
威廉先是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坐起身在床上做了几个拉伸运动。他的肢体很柔韧,兰格猜他大概有一定的舞蹈基础,不知怎的想到了他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的模样。等等,为什么会是裙子?!
他幻想中穿着雪白裙子压腿的男主角突然抬起头,“我觉得好无聊,平时这段时间你们都干些什么呢?”
兰格把自己借的《小王子》扔给他,“虽然你可能已经看过了,不过还是可以解闷的。”
威廉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书,盯着封面看了几秒,“我没看过。”
“那你可以慢慢看。”兰格说。
趁着哲罗姆懒得理他,威廉低头看书的时候,兰格跳下床进行每晚的例行工作。由于那杯咖啡,今天他排出的液体颜色有点深。兰格谨慎地用后背挡住可能来自室友的视线,麻利的按下了冲水按钮。
咦?没有反应?!停水了?兰格伸长手臂打开旁边洗手池的水龙头,从管口里滴了两滴水出来。
为何生活总会有如此多的意外?!兰格欲哭无泪地拉好裤链,解开裤腰放下马桶圈一屁股坐了下去,把食物残渣也排了出来混淆视听。
“亲爱的室友们,我们好像停水了。”兰格求助地看向哲罗姆,“今天晚上还有可能供水吗?”
“没可能了!”哲罗姆嘴角微扬,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威廉的眉头微微皱起。
兰格解决完后,把马桶盖严严实实地盖上,“你们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吧,小便就在洗手池里解决。”
威廉的表情愈发僵硬,“那大号怎么办?”
兰格也是一脸的纠结,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打开他们牢房的门,让威廉去用外面的公厕。
“那你等到熄灯怎么样?”兰格呐呐地说,“我不想让你看到……”
威廉脸上的神情很难用语言描述,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尽量。”
兰格羞愧之余,对威廉的涵养感到佩服,如此境况下,他居然还能保持OOO级的思维波。
哲罗姆喉咙里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兰格抬眼去看时,发现他忍笑忍得脸部抽搐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熄灯,威廉解决完个人问题就沉默地上床睡了。
兰格正在节电模式下休息,哲罗姆突然爬上他的床,在他耳边低声问:“他睡着了吗?”
“睡着了。什么事?”兰格睁开眼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哲罗姆真是太反常了。
“你不是说你的直觉可以判断出别人的谎言吗?别告诉我这种直觉在威廉身上失灵了!”哲罗姆倒是开门见山。
“他没有一句谎言。”兰格坚定地说。
“看来你已经为色所惑了!”哲罗姆的语气是恨铁不成钢,“就算你失去了这种判断能力,难道你感觉不到他身上那种刀子一样的凌厉危险?他的眼神,他的气质,你以为是什么让这么一个美人能在监狱里安然度过一天?周围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对他说一句骚扰的话?!”
“难道不是摄于我的淫威吗?”
“……”哲罗姆挫败地垂下头,“好吧,有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
兰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哲罗姆,眼神和气质都是很玄乎的东西,人们对此的判断具有一定主观臆想的成分。而我,我对人性好恶的判断是基于具体的数据,是客观而准确的,你可以相信我。威廉是一个好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拿开你的手,你都没洗手。”哲罗姆的恼怒地盯着他,“你未免也太自负了,难道你就绝对不会出错的吗?”
“就像运动和静止这一相对关系一样,在不限定条件的情况下,万事没有绝对。”兰格讪讪地收回手,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思维波屏蔽仪就会让他出错,可那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技术,“可是,在此时此地,我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
哲罗姆简直不知从何处开始反驳他,兰格突然捂住他的嘴,“他醒了。”
下铺的威廉“唔”了一声,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马桶边再次按下冲水按钮——依然没有反应。他叹了一口气,在原地转了一圈,突然抬头看了看哲罗姆的床铺,又看了看兰格的床铺,“你们怎么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哲罗姆不发一言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把这个疑问留给了兰格。
兰格在威廉疑惑的注视下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第49章
谢天谢地,早上终于恢复供水了。
兰格第一个跳下床,把马桶冲了好几遍。威廉起床后虽然思维波仍然完美,但兰格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兰格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好通过帮他挤好牙膏和把早餐分给他等细枝末节的小事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吃完早饭稍作休息,监狱里的枯燥工作又要开始了。
肖恩敲了敲威廉面前的桌子,“跟我去医务室报到。”
“一切小心!”兰格不放心地看着他站起身,“如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就大声叫我,我会来救你的。”
威廉回头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哲罗姆靠近兰格,飞快地说:“我们之间一直有观念差异,但既然我们是伙伴,那就必须站在同一战线。”
“不要磨蹭,”狱警大声催促着,“赶紧出去集合。”
“找个机会我们单独聊一聊。”哲罗姆在狱警严厉的目光里走了出去。
兰格跟在他身后,又扭头看了看威廉消失的方向,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待在饮食组了。当初他被分配在这里就是贝利安排的,现在贝利不在了,他应该能够申请转岗吧。
“戈尔警官,我能够调去工厂那边吗?”兰格来到饮食组的队首,向负责清点人数的戈尔询问道。
“理由是什么?”戈尔不解地看着他。
“我想和哲罗姆一起工作。”兰格带着友好的微笑,真诚地说。
但戈尔的回应一点都不友好,他不悦地绷紧脸,大声吼道:“不行!”
“……”兰格默默地走到队伍最后面,跟着大家一起去厨房。戈尔警官昨天明明那么友好,今天又这么暴躁,真是难以捉摸。
戈尔也有点后悔自己粗暴的态度,他特意安排了个向阳处让兰格在那里剥一小框花生。围着兰格转了几圈之后,他撇过脸望着远处,说:“其实这里的工作是最好的了,轻松自在,你偷吃我也不会管你的。在工厂里的工作,枯燥又辛苦,环境也差。”
“那么,你能不能把哲罗姆调来这里呢?”第一请求别人以权谋私,兰格感到非常过意不去,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不行!”戈尔瞪了他一会儿,坚定地拒绝了他,甩手走开了。
兰格沮丧地垂下头,飞快地剥起了花生。
“嗨,兰格。”有人轻声向他招呼道。
兰格扭头看着对他露出拘谨又讨好笑容的人,“你好,豪伊。”
豪伊有些吃力地把一大盆土豆往兰格的方向拉了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嗯。”兰格友好地笑了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豪伊抓起一个土豆,麻利地刨了起来,低声说:“其实,我有别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兰格将一颗发霉的花生拣出来扔在一边。
豪伊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你来了之后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些好的改变。在你来之前,有人做了很过分的事,虽然现在他收敛了不少,但他仍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你能出手教训他吗?”
兰格惊讶地望着他,“对不起,恐怕不行……”
“为什么?”豪伊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失望又难过。
“这个……”兰格感到思绪混乱,“对过去的事,特别是我没有参与过的,我缺乏判断的依据。”
“你是担心我说谎吗?”豪伊苦笑一声,“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的?”兰格对这一表述感到奇怪,豪伊指的难道不是曾经欺凌过他的人吗?
“你不能帮我就算了……”豪伊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可在我向那人实施报复时,能不能至少请你不要阻拦我呢?”
兰格无法面对他眼里的恳求,低下头说:“抱歉……”
豪伊的神情萎顿下来,他摇着头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要既往不咎吗?真荒谬,你有权利行使你自己的正义,你有什么理由阻止别人行使他自己的正义?”
“别做傻事,”兰格按住他的手背,“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会——”
“不用了!”豪伊推开他的手,拖着那盆土豆走开了。
兰格收回手,静坐着慢慢剥完花生,把花生仁交给格雷后,趁戈尔没注意飞快地溜出了厨房。
他找到工厂的位置,先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阵,没发现有狱警在。于是他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找到正在穿针引线的哲罗姆,“我来了。”
哲罗姆别这突然的一声惊得差点扎破手,不满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吗?”兰格有些委屈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威廉、戈尔、豪伊、哲罗姆,一个个都对他很不满似的,轮流给他脸色看。
“……没什么,”哲罗姆舔舔手上被针扎出来的那个小白点,“我们出去说,哦,等等,丹尼尔!”
“恩?”一直好奇地盯着兰格的丹尼尔扭头应道。
“你见过和我一个房间的威廉了吧?对他印象如何?”哲罗姆问道。
“嗯……”丹尼尔思考了片刻,“带刺的玫瑰,镶着珠宝的利剑。”
兰格眨眨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你……”哲罗姆摇摇头,“你说得直白点。”
丹尼尔哼了一声,鄙视地看了没有文学细胞的哲罗姆一眼,“他看起来不好惹,反正我会尽量远离他,避免麻烦。”
“好的,你听明白了?”哲罗姆拉着兰格急匆匆地往外走。
“这个结论你昨天就告诉我过我了。”
“多找个人证明一下。”
他们在一个僻静处停下,兰格说:“就算你找一百个人来大家都这么说,也只能说明这是一种社会偏见而已。就大家普遍认为满身纹身的人不是好人,脸上有刀疤的人不是好人一样。”
“那他到底是脸上有疤还是身上有纹身呢?”哲罗姆抱着双臂嘲讽地笑了。
兰格皱起眉头,“我不过是举例子,就威廉来说的话,极度美丽的人的确会给人距离感和不好相处的印象。”
“好。”哲罗姆举起一只手来,“既然我们的结论无法说服你,你可以尝试下用你的结论来说服我。你是怎么认定他一定是好人,一定是我们误解了他呢?”
“好,”兰格振奋精神,准备用科学的力量折服哲罗姆,“你听见声音是因为声波,看见物体是因为光波。你可以分辨声音和颜色,因为这些电磁波的频率和波长不一样。同样,大脑的运作时,因为所思所想的不同,也会发出不同的脑电波。这些脑电波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对我来说是可读的,就和你看见颜色,听见声音一样自然。”
哲罗姆怔愣了几秒,脸色变得十分复杂,“你会读心术?我们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不,没有这么详细。比如说,我会把你们的思维分成三个等级,A是最好,B是中等,C是最差。A是十分平静祥和的思维波,C类思维波会带来攻击性行为,B好像是你们的一般状态,有焦虑,有不满,有愤怒等负面情绪。”兰格解释说。
这么一补充,哲罗姆好像放松不少,他摸摸下巴,“那么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B。”兰格说,“威廉是A。这么说你明白吗?可以相信我了吗?”
哲罗姆低下头沉思了一阵,“如果说你会读心术,你的判断倒是百分百可信。可仅仅是这么粗糙地将人的思维分成几类,那就太不靠谱了。”
他这么说简直就像在侮辱兰格的出身,兰格不满地说:“这是时代造成的技术隔阂,如果你对两百年前的人说飞机可以在天上飞,他们也不会相信你的。”
“这么说,你来自未来吗?”哲罗姆目光炯炯地盯着兰格。
“呃……”兰格呆了一瞬,将目光投向远方,“保密!”
“就算你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我还是想说,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哲罗姆与他并肩而立眺向同样的方向,“人与人的差别太大,而思维又是如此难以捉摸,不可能有一套标准适用于所有人。”
“虽然你理解不了,但这套标准确实是经过事实的检验而存在的。”兰格坚定地说,“或许你可以这样理解,虽然做坏事的动机各有不同,但至少思维里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破坏或者伤害的恶意。”
“这可不一定。”哲罗姆说,“也许虽然客观上是伤害,但他主观上不认为自己在做坏事呢?”
兰格立即想到了豪伊对他说过的话。
哲罗姆接着说,“就普通人来说,拍死一只蚊子和摔死一只小猫都会是不一样的心理体验。但对某些人来说,杀死一个人和踩死一只蟑螂却是没有差别的。你的那套评价系统把这个也考虑进去了吗?”
兰格莫名地感到有些烦躁, “当然,这套标准是经过无数次检验才得以推行的!”他生硬地说,“看来我也没办法说服你,不如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吧。”
哲罗姆转过身往回走,“那我先回工厂了,不完成工作就吃不上午饭的。”
“需要我帮忙吗?”兰格跟着他走了两步。
哲罗姆摆摆手,“过会儿食堂见。”
第50章
兰格回到厨房时,戈尔正在找他。见到他出现,戈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里了?”
“你分配给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兰格垂眼看着被他捏出褶皱的袖子。
“那你也不能乱跑啊。”他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戈尔放缓了语气,“来我办公室坐坐吧。”
那杯咖啡给兰格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立刻拒绝道:“戈尔警官,其实我不喜欢咖啡。”
戈尔的嘴角抽了抽,“你昨天怎么不说?”
“昨天其实是我第一次喝咖啡,”兰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尝试过一次之后我决定以后还是远离它。”
“第一次?”这句话把戈尔逗笑了,“真的吗?那你平时都喜欢喝什么呢?”
“都是只喝水的。”以前连水都不喝呢。
戈尔对他眨眨眼,“那来我办公室喝口水吧。”
他把厨房的事情交给格雷负责,自己带着兰格回到办公室坐下。
“你想不想来一杯茶呢?”戈尔问,“我这里有别人送的茶叶。”
“不用了,谢谢。”兰格礼貌地拒绝了,用幼儿园小朋友般的标准姿势坐在椅子上。
“你……不用这么拘谨。”戈尔没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他的同事们如果看上了哪个犯人,都是直接带到办公室开操,可他不能这么对兰格,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哦,那真是太好了。”兰格站起身,在他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最后斜靠在墙上,手在背后拔掉热水壶的插头,将小拇指按进了插座里,“戈尔警官,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戈尔正发愁该聊些什么话题,兰格就主动发问,这真是雪中送炭。
“我们这里的豪伊,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他在监狱里是不是有一个敌人?”兰格问道。
“每个犯人的过去都是他们的隐私,我不可以随便透露的。”戈尔故意卖了个关子。
“哦抱歉,不能说就算了,我并不是想刺探——”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戈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兰格期盼地望着他。
戈尔有些得意地摆摆头,“他的经历啊,简直可以写成电影剧本了。”
兰格眼睛睁得更大,神情也更加专注了。
“有天晚上,有人闯进他家,打昏了他将他绑起来锁进衣柜里,然后奸杀了他的妻子。根据他后来的证词,他中途醒了过来,通过衣柜的缝隙看到了全过程,并指认犯人是麦克·泰温,和他住在一个街区的邻居。但由于缺乏定罪性证据,泰温没有被起诉。豪伊决定自己动手报复,他带着枪闯进了泰温家里,可惜不但没能成功,反倒失手射杀了泰温的妻子。豪伊后来表示,是泰温捏着他的手朝泰温妻子的方向抠下了扳机。同样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泰温没有被定罪,豪伊却因此来到了这里。”
难道他说的人就是泰温?兰格若有所思地问:“后来,这对宿敌在同一座监狱里重逢了吗?”
“那就真的是电影了,”戈尔略有些吃惊地挥挥手,“就我所知,这里并没有一个叫麦克·泰温的人。”
“是吗……”兰格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戈尔看着他美好的笑脸,心里痒痒的,要不要趁机向兰格讨一点福利呢,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或者慈善家啊。可是一想到兰格从禁闭室里走出来时的那股气势,以及贝利的惨状,戈尔立马扑灭了那点躁动的小念头。
“不用谢,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敢保证,我是狱警里最愿意无私帮助你的人了。”戈尔站得笔直,拍着胸膛保证道。
他现在这样子倒是有了点警察的正义风度,兰格赞赏地笑了。
两人一坐一站,兰格偷偷摸摸地充了约一个小时电,戈尔则对他讲了监狱里的很多八卦,尤其是他的同事肖恩和格雷之间的。到午饭时间,两个人都很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兰格觉得自己解决了能源问题,戈尔则觉得自己跟兰格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餐桌上,威廉拒绝了兰格分给他的食物,“你给哲罗姆吧,我不需要。”
一开始兰格觉得可能威廉还在为昨晚的事在抗拒他,可吃到最后,他发现威廉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他的确是不太饿的样子。
“怎么了?胃口不好吗?”昨天威廉与他外表不符的饭量还留在兰格印象里,今天一下子就吃不下了,兰格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不饿。”威廉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戳弄盘子里的食物。
兰格吸吸鼻子,“你身上好像有股芝士味。”
威廉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些,两颗雪白的门牙轻轻咬住下唇。
兰格站起身前倾身体逼近威廉的嘴唇仔细嗅了嗅,“你午饭前吃什么了?谁给你吃的?”
威廉放下汤勺,湛蓝的眼睛看向兰格,“你问得比我爸爸都多。”
兰格有些着急地皱起眉头,“是洛克医生给你的吗?他这个人有点问题,你不要轻易相信他。”
“……”威廉突然勾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压上他的嘴唇,又飞快分开,“你自己尝尝看啊,不过是一个微波炉加热过的芝士汉堡而已,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兰格觉得自己大概是死机了几秒钟,他思绪一片空白地摸摸嘴唇,动作迟缓地按着桌子坐下,然后强行找回理智,缓慢地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以后如果他对你提出无理要求,我担心你会无法拒绝。”
“我明白。”威廉仿佛只把刚才那件事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连一个解释也没有。
兰格求助般地看向哲罗姆,后者正用嘲讽和不满的眼神盯着他呢。
兰格搓搓手背,“大家都吃完了吗?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哲罗姆的那种眼神更加强烈了。
“我中午不能休息。”威廉站起身,“洛克医生还等着我去帮他整理医务室呢。”
兰格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心里更加担心了。
“看来,你不但不打算提防他,还准备让他骑到你头上调戏你吗?”哲罗姆用勺子在餐盘上敲出让人心焦的节奏,“刚才那一吻,让你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
兰格低下头,接吻的经历他也就有过两次,一次是他“强吻”贝利,另一次就是刚才了。两次的感觉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威廉的嘴唇又香又软,鼻息也是轻盈而芬芳的,说实话,感觉还挺好。
“你那副捡了馅饼的窃喜表情是怎么回事?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被调戏了你知道吗?”哲罗姆仿佛教训不懂事的儿子一样说个不停。
兰格闷闷道,“如果他调戏我让我形象崩塌,那你这样教训我岂不是在我形象的废墟上又踩上几脚?”
“哼……”哲罗姆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是废墟了,你又何必在意又多少人在上面践踏?”
兰格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扭头看向身后。他看见豪伊和一个大个子面对面坐着,豪伊手一伸,大个子面前的半碗汤突然被撞翻了。
豪伊笑着说:“真是抱歉啊,我是故意的。”
大个子用手擦擦裤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豪伊浑身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他虚脱般地呼出一口长气,无意识地朝兰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见他正朝自己走来。
豪伊重新将自己武装到刚才的状态,“你来干什么?”
兰格用力握住他的手,“你害怕得在发抖,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他是麦克·泰温?”
豪伊用力抽出手,“他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泰温是他妻子的姓。”
“所以呢?你是想怎么样?”兰格微恼而不解地看着他。
“上午的时候,你说得没错……”豪依偏过头,“连法官和陪审团都不相信我,你也没义务相信我。不过,我会让他把本质暴露出来的,你等着看吧。”
第51章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兰格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豪伊的事情简略地向哲罗姆复述了一遍,苦恼地问道。
“静观其变吧。”哲罗姆闭眼躺在床上休息,心不在焉地答道。
“可是,在事态变得更坏前出手,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吧。”兰格在房间里苦恼地踱来踱去。
“那你就去警告豪伊,让他老实点儿。”哲罗姆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嘴唇都没怎么动地说道。
“但是,我觉得豪伊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有权行使我的正义,他也同样有权这样做。”
“跟你说话就像陪女朋友逛街一样……”哲罗姆不耐烦地坐起身,惟妙惟肖地模仿道:“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这件好看。可我觉得这件颜色有点老气。那选那件好了。可那件是不是太暴露了?”
兰格停下脚步,尴尬地抬头看着他,“抱歉,我只是想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法。”
“各种利弊你自己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想怎么做自己决定就好。现在能请你安静一下吗,我想睡个午觉。”
“好的……”兰格点点头,离开前还是决定指正哲罗姆的态度,“不过你要记得我们是伙伴,所以我遇见事情才想找你商量。就算你觉得我的问题很蠢,也请耐心地回答我好吗?”
哲罗姆定定看着兰格,表情似乎有些吃惊。
“你休息吧。”兰格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既然一位室友不太想搭理他,他去探访另一位室友好了。兰格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正巧迎面碰见狱警肖恩和威廉一起从医务室出来。
肖恩笑得热情洋溢,还紧紧握着威廉的一只手,近乎谄媚地说:“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兰格震惊了,他从戈尔那里听来了肖恩的不少轶事,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肖恩这么快就将手伸到了威廉身上。
“咳咳。”兰格重重地咳了两声。
肖恩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他看向兰格的方向,板着脸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威廉。”兰格说。
肖恩看了威廉一眼,威廉对他点点头,“肖恩警官,你先回去吧。”
肖恩又露出一个肉麻的笑容,乖乖地离开了。
“什么事?”威廉在裤子上轻轻擦了擦被肖恩握过的那只手,微微偏过头问道。
兰格迎向从廊窗口照射进来的明媚正午阳光,“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威廉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他默默跟着兰格来到室外,头顶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压缩成一小团,威廉正专心地踩着兰格的影子,兰格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刚才肖恩警官在和你说什么?”
威廉在撞他身上前堪堪停下脚步,他后退几步直视着兰格的双眼,“一定要告诉你吗?”
兰格避开他的视线,盯着他润泽的双唇说,“也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肖恩警官似乎有对囚犯抛出诱饵,引诱他们与自己进行性交易的习惯。”
“哦。”威廉挑高了一边眉毛,“好像在你眼里,对我好的人都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是这样……”
“那你自己呢?”威廉的笑容明媚动人,“你对我也很好。”
“我没有任何目的!”兰格澄清道。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威廉模仿着兰格的语气。
兰格被堵得呐呐无言,只能用眼神向他表达自己的善意和诚意。
“如果提供肉体或者其他能换来一片安宁,我倒觉得这个买卖不坏。”威廉擦过他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进来之前就有人告诉我了,好看的男人在监狱里是很危险的,依附于强者身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被一个男人占有总比被一群男人玩弄好。”
“你不会遇见这种事,”兰格隐隐感到胸口发堵,“有我在。”
“可你又不肯告诉我价码,”威廉叹了口气,“比起那些看起来很美但没贴标签的商品,我宁愿去买成色一般但明码实价的。”
“你如果一定要我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兰格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以后你帮我洗衣服怎么样?”
威廉在他身后嗤笑一声,“真意外啊,你居然会这么说。”
兰格扭头看了他的交易对象一眼,“你同意——”
他话还没说完,威廉突然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兰格的脸贴着威廉的脸,呆呆地听着他在耳边说:“让我们坦诚点吧,你喜欢我对吗?”
“我的确喜欢你,”兰格小心翼翼地捉住他的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那是怎样的喜欢呢?如影随形的视线,见缝插针的殷勤,还有强烈的独占欲,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威廉顺从地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兰格。
“呃……”兰格瞠目结舌,他是总盯着威廉看没错,要说殷勤也勉强算得上,独占欲什么的就太过了吧!“你理解错了……”
“好吧,抱歉我自作多情了。”威廉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你对我没兴趣,那我还是去找肖恩警官或者洛克医生好了。”
“不不不,”兰格赶紧拉住他的手,“别去,我可以保护你。”
“免费午餐?”威廉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比起依靠你不知何时收回的善意,还是利益关系长久而可靠。”
“如果你更相信利益关系,”兰格迁就道,“我们也可以啊。”我保护你,你给我洗衣服难道不也是一种利益关系吗?
威廉满意地笑了,“你终于同意了,那么说好了,我做你的人,满足你的各种要求,你负责保护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虽然“做你的人”这种表述听起来怪怪的,但保护威廉的安全这一点,兰格本来就没有异议,于是他点头妥协道:“如你所愿。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提出奇怪要求的。”
威廉笑得更灿烂了,“嗯,我相信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坚持要……”兰格莫名地有种自己被算计了的不爽感。
威廉高兴地抱了兰格一下,“我喜欢。”
他温暖的身体,清新的体味和OOO级思维波让兰格很快将不快抛到脑后,甚至生起了点儿恶作剧的心思。他利落地撩起衣服下摆,一下子就把上衣脱了下来,掷地有声地命令道:“你也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诚意。”
威廉愣了愣,略有些迟疑抓住了囚服的下摆,“你……”
“嗯?”兰格眯着眼看他。
“好吧……”威廉叹了口气,迅速地将上衣脱了下来。
兰格立即后悔了,与威廉光洁的脸庞不同,他前胸后背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疤,“你,你还是穿上吧。”
威廉一声不吭地又将衣服套上。
“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晒晒太阳,难得天气这么好。”兰格低声解释道。
“你怎么啦?”威廉捏捏他的肩膀,“不过几条伤疤而已,为什么你的反应好像看见我长了乳房似的。”
兰格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威廉表情落寞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当然,根据刚才我们的协议,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好了,那是——”
“不,不用告诉我。”兰格赶紧说,“我随口问问而已。”
“你真好。”威廉撒娇似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今后你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兰格现在裸着上半身,威廉柔软的金色发丝在他身上刮来刮去,感觉像是在被一只猫蹭。他眯着眼享受着阳光中的能量和这顺滑柔软的触感。唉,哲罗姆知道了又该恼火了,他怎么就这么排斥威廉呢?
威廉像一只终于找到饲主的猫一样,黏了兰格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下午开始工作时,兰格又被戈尔带到办公室“偷懒”。戈尔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靠聊天来度过这几个小时,索性打开小电视和兰格坐在一起看了起来,希望以此了解对方的兴趣、培养共同的话题。
如果兰格是个普通人,那他在监狱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惬意了。不过兰格有着更高远的追求,比起看电视,他更希望戈尔多谈谈监狱里的事。
“那个大个子麦克,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兰格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一轮轮变换。
“冰球喜欢吗?金融新闻?或者看电影?”戈尔专心地按着遥控,不是很在意地说:“麦克?你问他干什么?我记得是故意伤害吧。”
“根据豪伊的说法,麦克就是麦克·泰温。”兰格突然指向电视,“等等,就看这个。”
“你喜欢看娱乐新闻啊。”戈尔放下遥控器,“你喜欢这个演员吗?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他。”
“伊维斯·施威特!很有前途的演员。”兰格把凳子往前拉了点,兴奋又专注地盯着屏幕。
电视上,伊维斯身边年长的男人似乎在回答记者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算大胆启用新人,伊维斯在电影界工作很多年了,我之前和他就合作过。他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他唯一欠缺的就是机会……”
兰格发现伊维斯上镜似乎更帅些,他虽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头前,但并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一身笔挺合身的西服让他看起来和兰格更加熟悉的居家模样很不一样,气质稳重又可靠,是会招全年龄段女人喜欢的那类男人。
“导演说他第一次演电影,你怎么认识他的?”戈尔问道。
“我在剧组工作过。”兰格本来想说我们是朋友,但考虑到万一伊维斯成名后有狗仔把自己当成他的黑点做新闻。收留非法移民,还是身负命案的非法移民,听起来实在不是个好事。
“哦。”戈尔盯着两眼放光的兰格,“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啊。”
兰格:“……”
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段采访很快就结束了,镜头切换到了一个丰满的棕发女人身上。
兰格失望地叹了口气,戈尔立刻说:“你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收集消息啊。电影上映后我去买光碟,我们可以在这里看。”
“啊不用收集消息这么麻烦。”兰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方便的话电影光碟麻烦你帮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戈尔几乎要听不见了。不过他很庆幸今天打开电视让兰格看见了自己偶像,苦于无处下手的他终于有个着力点了。他高中时也有个女朋友疯狂迷恋一个男歌手,他对如何利用偶像追女生这一套可是很有经验的,追男人也一样。
“怎么会麻烦呢,网上什么东西买不到?”戈尔将手放在他背上,“你放心吧,保证第一时间让你看到。”
兰格小声但坚定地补充道:“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第52章
晚饭时间,兰格站在窗口问格雷,“我可以帮威廉带一份吗,他不方便过来。”
格雷愣了几秒,“他怎么了吗?”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堆里的那股气味。”兰格一手一个餐盘,直直走向威廉坐的位置,在他对面坐下。
“谢谢你,亲爱的。”威廉亲昵地用胳膊蹭了蹭他,压低声音说:“你表现得与我越亲近,对我越重视,我就越安全。”
兰格低头想了想,拿起他餐盘里的勺子,挖了小半勺土豆泥伸到威廉嘴边,“啊~”
威廉:“……”
哲罗姆是和丹尼尔一起来食堂的,他一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工作效率低下,多亏丹尼尔帮他才将工作完成,不然肯定赶不上晚饭。他心里思索着,再见到兰格时先向他道个歉,然后温和一点地劝他远离威廉,最好去拜托戈尔帮忙把威廉调离他们房间。
突然丹尼尔大力拉扯他的衣角,“你看!”
哲罗姆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只见兰格举着勺子和威廉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威廉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张开嘴,将勺子含进嘴里。
“朋友,你失宠了吗?”丹尼尔同情地看着哲罗姆,“都怪你性格太别扭。”
“……”哲罗姆将打了好久的腹稿全部清空,快步走到兰格身边,“你在干什么?”
威廉咽下兰格喂给他的土豆泥,慢条斯理地说:“兰格是在向监狱里所有人宣示主权,我现在是他的人了,谁都不可以对我乱来。”
这说法听起来怪怪的,兰格赶紧舀了勺卷心菜送到威廉嘴边,“再吃点青菜。”
“……”哲罗姆用力捉住兰格的手腕。
“菜要冷了。”威廉同样捉住兰格的手腕,轻轻拉向自己这边。
他用的力气比哲罗姆要小的多,但兰格很自然地跟随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的走向,将卷心菜送进了威廉嘴里。
哲罗姆松开手,沉默地盯着兰格看了几秒。
“大家都是室友,”兰格明显地感知到他的怒气,赶紧笑着劝道,“你也快坐下来吃饭吧。”
“你们这么肉麻,坐在你们旁边,别人怎么可能吃得下?”哲罗姆硬邦邦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丹尼尔快步追上他,着急地拉他胳膊,“哲罗姆,你这就放弃了吗,再多努力一下啊,把你的男人抢回来!”
兰格摸摸鼻子,问对面愉快笑着的人,“我们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当然不会,”威廉的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我又没有分开双腿坐在你身上,让你用舌头喂我。”
他描述的那副画面立刻就在兰格脑海里成形了,兰格呆了一瞬,略有些慌张地抓起勺子往自己嘴里胡乱塞了些食物。
威廉耐心地等着他吃完再喂自己,一手托着下巴慢吞吞地感叹道:“好无聊啊!兰格,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有什么事情比较好打发时间呢?”
“嗯……”兰格思忖片刻,“你喜欢下棋吗?五子棋需要的材料最简单了,随时随地可以玩。”
“五子棋?”威廉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不会。”
“看书画画,唱歌跳舞,运动健身,这些活动也都可以啊。”兰格热心地推荐。
“这些你都会吗?”威廉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专注地看着兰格问道。
“嗯,是啊。”兰格有点不太懂他的意思,这些事情,不论精通与否,几乎所有人都是“会”的。
“真厉害。”威廉垂下眼,“我长到这么大,好像只学会一件事,就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
这句话说的异常沉重,兰格忍不住说:“这没有什么,人们去学校学会读书写字,去培训班学琴练画,去健身房瘦身,其实也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更好地生存下来。”
“……”威廉重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得没错,待会儿回房间你教我下棋吧。”
“没问题,”兰格拿起勺子,“我们先吃饭。”
饭后兰格让威廉先回房间,自己溜出去抓了几把细沙兜在衣服里带回房间。他将沙细细地洒在地上铺成一个沙盘,然后用手指画出一个纵横交错的棋盘。
“你在干什么?”哲罗姆冷冰冰地说,“不要破坏室内环境好吗!”
“用完了我会收拾的。”兰格解释的同时顺便邀请道,“你也来一起玩吧。”
“不用了。”哲罗姆断然拒绝。
“威廉,”兰格扭头看着金发青年,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板,“来吧。”
威廉慢吞吞地从床上站起来,靠着兰格坐在地上,“我突然也提不起兴趣了。”
兰格“哦”了一声,低下头用手将画好的沙盘慢慢拢成一个小沙堆。
“你生气了吗?”威廉歪着头逼近他的脸仔细看他的表情。
“当然没有啊。”兰格笑了起来。
“可你弄来这些沙也很不容易的……”
“没关系,以后总会派上用场的。”兰格抓起一把沙握在手心,微微张开手指,让橙黄的沙粒慢慢从指缝间落下。“其实,我还会画沙画,你要看吗?”
威廉盯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好啊。”
兰格先略显生疏地在地上画了一个笑脸,大概掌握了沙的流速后,他抹掉笑脸,开始挑战一幅更复杂细致的作品。
威廉视线一直放在流动着的细小的沙柱上,但眼神有些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兰格完成整幅画兴高采烈地叫他,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样?应该看得出来我画的是什么吧?”兰格摩擦着双手期待地看着他。
威廉垂眼仔细看了一阵子,轻轻地“咦”了一声,“这画的是……我?”
兰格重重点头,“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
深灰色的地板上,暗金色的沙粒铺成了一幅头像,五官轮廓并不算清晰,但仍然看得出来,这就是威廉。
“这真是让人吃惊啊,”威廉抬起头,紧紧盯着兰格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个答案“我们见面才短短几天,我的模样就已经这样深刻地印在你脑海里了吗?”
“呃……”兰格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被他说得这么煽情,每一个他曾见过的人模样都存在他脑海里,他画一幅画其实和打印一幅照片的原理是一样的啊。
“我很感动!”威廉搂住他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啵”。
兰格抬起一只手盖住半边额头和眼睛,又变成了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似乎只要和威廉在一起,他整个人都变迟钝了。
“啵~”威廉在他露出来的半边脸上又亲了一口,“你的皮肤好滑。”
兰格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形成了双手盖脸的姿势,一幅漫画里标准的少女怀春姿势。
“你这么害羞啊?”威廉凑近过去,似乎又在找地方下嘴。
“咳咳!”上铺的哲罗姆重重咳了两声,“麻烦让一让,我要小便!”
兰格惊醒般地从地上弹起来,飞快地跑到自己床上坐下。
哲罗姆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正正落在地上威廉的脸上,把画面踩得一团糟。水柱打在马桶里的声音更是让刚才那股浪漫的气氛当然无存。
“真可惜……”威廉盯着哲罗姆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翘起嘴角笑着喊兰格,“你把地上的沙收拾一下吧,以后还要用的。”
“没什么可惜的,我明天再画一幅。”兰格赶紧又跑过去,用手拢起地上的沙子,将他们堆在床底下。
哲罗姆穿好裤子,在洗手池边脱下上衣,用湿毛巾把自己仔细擦拭了一遍。他的身材线条十分优美有张力,没有成块的突出的肌肉,但看起来就很结实有力。
“哲罗姆的身材真好,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威廉笑着说。
哲罗姆背肌明显收紧了一下,但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回头看他。
兰格倒是不太明白这一句表扬的话为什么会让哲罗姆的思维波剧烈波动起来,险些到达S级。
三人轮流洗漱过后,灯光准时熄灭。
兰格闭着眼躺在床上,感觉到威廉睡着以后,悄悄地爬上了哲罗姆的床。
“我知道你没睡着,你还在生气。”兰格小心翼翼地问道,“威廉那句话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你听不出来吗?”哲罗姆低沉而冷冰冰地说,“那是一句威胁。”
“那怎么会是一句威胁?”兰格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疑邻盗斧吧。”
“在监狱里夸一个男人会有很多人喜欢,只有像你这样的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哲罗姆坐起身,狠狠跺了一脚床板。
兰格赶紧按住他,“嘘嘘,别激动,他才进来几天,怎么会懂这句话的意思,随口一说罢了。因为你确实长得很帅啊,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哼……”哲罗姆冷笑一声,“那肯定是比不上威廉美若天仙,经常让你看呆。”
“呃,”兰格摸摸自己的后脑,“我的确是有些奇怪,这不应该的,我也不太明白最近我怎么会经常这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位已经接近真相的伙伴,他贴近哲罗姆耳边,用即使威廉突然醒来也不会听见的音量说:“其实我是个机器人。”
哲罗姆眉头都不动一下,“我猜到了。”
“咦?!”兰格震惊了。
哲罗姆摇着头躺平,“咦什么咦,你的情商是硬伤。”
“下定决心告诉朋友一个超级大秘密,朋友却说他早就知道了……”兰格郁闷地怀着这种憋屈感回床上待机去了。
第53章
清晨早饭时,豪伊和麦克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豪伊在早饭时又挑衅麦克了,他把一小撮不知道从哪面墙上抠下来的灰白粉末撒进了麦克的餐盘里,麦克则直接将餐盘盖在了他脸上。
这次狱警们很及时地冲过来将两人分开,但麦克的身体强壮太多,在狱警的挟制下仍然重重地踢了豪伊肚子一脚,后者发出一声惨叫。
要不是兰格跑过去帮忙,估计豪伊还得被踢几下。
眼看着两人被分别带走,兰格摇头叹气,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主动持续骚扰的那个倒是只想激怒对方,被骚扰的那个却有了S级的杀意。
兰格再次求助地看向哲罗姆,哲罗姆只是挑挑眉毛。
威廉被一个狱警叫起来:“那家伙被送去医务室检查了,0200736,你赶紧去帮忙。”于是他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饭,跟狱警一起去医务室了。
兰格把自己的面包放到一边,打算待会儿给他送过去。
“你担心什么?洛克医生不会让他挨饿的。”哲罗姆剥开一个鸡蛋,“你多担心你自己吧。”
“我担心自己又有什么用……”兰格垂下眼,“如果哪一天我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也没有谁能够帮我,只能等着坏掉了。”
哲罗姆手一紧,一整颗蛋黄被他挤得蹦了出来,被兰格稳稳接住,抬手送进他嘴里。
“你在担心我吗?”兰格笑了,“你放心,我身体很好,那一天应该没那么快到来。”
哲罗姆将那颗蛋黄艰难地咽下去,“其实,我大学的专业跟这个相关……”
兰格:“……”
“……”哲罗姆的嘴角抽动两下,“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都可以读出台词来了:‘你这个大学肄业生都敢大放厥词?!就算博士后都离我这高端先进的技术差十万八千里呢!’”
“我没有看不起肄业生!”兰格赶紧否认,“我只是觉得……我的身体也是很精密脆弱的,不能乱来啊!”
“谁要对你乱来了?!”哲罗姆端起餐盘怒气冲冲地走了。
“真是爱生气。”兰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戈尔报告一声以后,拿着面包去找威廉了。
威廉这次没有乱吃别人给的东西,愉快地将面包纳入腹中。“那个豪伊还在床上躺着呢,那一脚真不轻,你要去看看他吗?”
“好。”兰格连连点头,他正想问呢,威廉就善解人意地提了出来。
豪伊皱着眉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听见脚步声,他虚弱地睁开眼,看见兰格便挣扎着坐起身,“你来了。”
“还在痛吗?”兰格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毕竟是年纪大了,不经打了。”豪伊苦笑,“和以前我经历的那些比这真不算什么。”
兰格沉默了一瞬,语气转为严厉,“所以说,你这是何必呢?”
“因为恨啊!”豪伊伸出一只拳头使劲摇了摇,“他不仅杀了我的妻子,也毁了我的人生!”
“我这样问也许会让你更加痛苦,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你能冷静下来,进一步搜集证据,而不是持枪闯进他家,结局也许会有所不同?”兰格沉声说。
两行眼泪从豪伊生出皱纹的眼角落下,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兰格不忍心多看,偏过头说:“总之,今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我当然知道我打不过他,”豪伊擦擦眼角,“但是我觉得,如果我被杀了,你也会帮我——就像帮希尔那样,制裁凶手的。”
兰格猛地从床上站起,“别傻了,如果有人自己想要找死的话,凶手就是他自己,不需要谁来制裁。”
“如果我还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
“我要走了,”兰格打断他,“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专心照顾自己吧。”
他从没想到自己有被人当作“凶器”的一天,更没有想到请出自己这把“凶器”的代价是一个人的死亡。联想到他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这真是太可笑了!
豪伊失落地看着兰格离开,穿着白大褂的洛克医生从另一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悲悯地叹了一口长气。“我听说过你的遭遇,”洛克医生走到病床边站定,“我也很同情你。如果是我自己遇见你这样的事,我一定撑不下来。”
“医生……我其实,”豪伊轻轻揉着自己的痛处,“我其实也快撑不下去了。”
洛克在他病床上坐下,掀开他的囚服又替他仔细检查一遍伤处,“你别这么说,活下去总归是还有希望的。”
“希望?我怎么看不到呢?”豪伊苦笑着摇摇头。
洛克盯着他看了半晌,下定决心般地咬咬牙,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有一个杀手组织,世界上的任何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们都可以帮你杀掉。”
豪伊愣愣地眨眨眼,“医生,你居然会相信这个?”
洛克的嘴唇开合几下,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用过。”
豪伊仿佛被他嘴里吐出的热气烫到般往后一缩,“医生,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洛克哈哈笑了几声,“是吗?我觉得除了价钱贵了一点,其他都挺好的。”
豪伊缩着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那究竟是有多贵呢?”
“那就得问他们了。先提醒你一下,他们也不是每一单都会接。决定权都在他们手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帮你问一问。”洛克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麻烦医生了。”豪伊一向带着软弱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凶悍。
“兰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格雷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问道。
“嗯?”兰格抬头看他。
格雷指了指他手里的胡萝卜,“你又刨断了一根,这样剩下的部分很难处理的。”
“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事情。”兰格把盆子里的胡萝卜丝拨到一边,“这些够吗?断掉的小块我可以用刀切丝,保证和这个差不多粗细。”
“差不多够了吧。”格雷把拿着刀的手背到身后,“你的任务完成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兰格洗了洗手,问格雷道:“你知道麦克在哪个组里吗?”
“他在小农场工作。”格雷不确定地问道:“你要找他?因为豪伊吗?”
兰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决定还是先回到房间,意外地发现威廉也在,“洛克医生怎么这么早就让你回来了?”
“因为我要把这个偷运回来啊。”威廉拿起几张白纸在兰格眼前晃了晃。
“好大一张。”兰格接过来,笑着问他,“是要玩叠纸吗?”
“叠纸以后再说吧,”威廉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铅笔递给兰格,“我是想让你帮我画一幅像。”
“没问题。”在纸上用铅笔画可比在地上用沙画容易得多,兰格将纸铺在希尔曾睡过的床板上,“是画全身吗?”
“嗯,全身像。”威廉一边应着一边脱下上衣和裤子。
在兰格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连内裤都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兰格移开视线问道。
“谁愿意穿着囚服被画像啊。”威廉莫名其妙地看了兰格一眼。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那内裤还是穿着吧。”兰格建议道。
“这种皱巴巴的四角大裤衩……我宁愿不穿。”威廉大大方方地微微分开双腿坐在自己床铺上,两手撑在身后,“就这个姿势吧。”
“呃……”兰格有些纠结,威廉一丝不挂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其实除了身体更加漂亮精致一些,和澡堂里的其他裸男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他就是有点不好意思直视,“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吧。”
“为什么?”威廉屈起一只腿踩在床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不解地问道。
“总觉得,”兰格濒临死机的小脑瓜努力地组织着词汇,“这样对你是一种亵渎。”
“难道?你心里现在对我有什么淫亵的念头?”威廉眯起眼睛。
“绝对没有!”兰格着急澄清。
“那就没什么猥亵的。”威廉叹了一口气,“画吧,等我出狱就不知道是哪一年了,我想把我现在的样子保留下来,我这种长相的保质期一般都不会太长,到时候不是秃顶就是发福,下巴和眼角也松松垮垮,那时就不会有人说我好看了。”
原来威廉也担心自己有美貌逝去的一天吗?兰格感到很意外。“就算你变成那样,你在我心里也很美。”他真心称赞道,因为威廉有着他所见过的最美的OOO级思维波啊。
威廉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你快画吧。”
兰格拿起笔,蹲在地上在床上作起画来。他画得很快,十几分钟后就站起来把纸递给威廉,“你觉得怎么样?”
威廉皱起眉头,指着画上自己两腿之间的一片空白,“我的男性性征呢?我那个地方还没小到你隔了这么点远就看不清吧。”
兰格整个人被问得呆掉了,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这是比较隐晦的画法,画天使之类的经常这么画的。”
“我不是什么天使,我是个男人。”威廉把纸还给他,“帮我加上去。”
“哦。”兰格垂着头往另一边下铺走。
“你要是真的看不清,”威廉挑起眉头,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板,“可以就在这里比照着画。”
“不,不用了……”兰格迅速地把那个部位加上去,再次交给威廉审阅。
“嗯,很好,谢谢你。”威廉站起身,随意地摆摆手跺跺脚,“不枉我摆了这么久的姿势。”
兰格松了一口气,“那……”
他刚开口,威廉甩手的幅度太大,一下子打在了他私处。
“抱歉抱歉。”威廉赶紧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这一下打得并不重,兰格只略微感到了一点痛,并不在意地继续说道:“那你把画收好,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威廉无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兰格摸摸自己脸颊,“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我弄错了。”威廉笑了笑,“我会按你说的做的。”
第54章
丹尼尔对着哲罗姆挤眉弄眼地笑,“你很厉害嘛!”
哲罗姆冷冷地说:“得了眼病找医生,拍我马屁没有用。”
“你这个人真是别扭哎,”丹尼尔用手中的布偶熊戳了戳他的腰,“昨天表现得那么拽,今天还是赢回了兰格的心嘛。兰格是不是就爱你这样的?”
“你够了啊。”哲罗姆用胳膊肘把他撞开。
“我看见他给你喂早饭,为你夺回正室地位感到高兴而已。”丹尼尔伤心地捂住胸口,“你不告诉我内幕消息也就算了,连我自己八卦下也不行吗?”
“他没有喂我吃早饭!”哲罗姆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别害羞嘛,我们都看到了。”丹尼尔笑得贼兮兮的,“听说有人开了赌局赌中午兰格会喂谁呢,赌你和威廉的人数平分秋色,如果都喂或都不喂庄家赢。”
“……”哲罗姆的眉头皱紧了一下,“随便吧,你们开心就好……”
“不能随便!我可是在你身上压了二十美元,你一定要争气啊!”丹尼尔用望子成龙的眼神殷切地看着哲罗姆。
“你是不是忘了,”哲罗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同性恋!”
“这陈年旧事就别拿出来说了吧。”丹尼尔摆摆手,“中午你一定要争气啊,赚钱了我分你一半。”
哲罗姆把手中完工的毛绒玩偶扔到一边,交叉两手手指用力掰了掰,“我好想揍你。”
丹尼尔惊恐地躲远了点,“你不要这样嘛,为兰格这样的美人弯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没错,他很好,长得好看,个性正义,偶尔犯蠢也很可爱。”哲罗姆呼出一口气,“但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情欲之类的东西存在。我今后不想再听到这样的玩笑。”
他严肃的神情让丹尼尔呆了呆,随即问道:“是兰格……的原因吗?”
“能别谈论这个了吗?”哲罗姆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好的好的。”嘴上这样应着,但丹尼尔眼中的八卦光芒越发强烈。
哲罗姆本以为这件事就该到此为止了,可是隔天吃午饭的时候,他听到威廉对兰格说:“听说,你有性功能障碍?”
兰格和哲罗姆都顿住了。
“我也是听洛克医生说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你病历档案里记载的,洛克医生却说他也是听其他犯人说的。医生很关心你的身体,有必要的话可以替你检查一次。”威廉专注地盯着兰格的表情,“那是真的吗?”
兰格舔舔嘴唇,“算,算是吧……检查就不用了。”
威廉伸出一只手覆在兰格的手上,“我知道男人在这方面都很爱面子,可是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兰格苦恼地看了一眼哲罗姆,可对方正歪着头瞪着隔着好几张桌子的丹尼尔,完全没有收到他的求救信号,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不是讳疾忌医,是药石无医。所以,不用麻烦医生了。”
威廉沉默了几秒,握紧他的手,“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兰格猛地抬眼看向威廉,那道探究的目光有如实物般刺向威廉,“你为我感到难过?”
威廉点点头,关切地看着兰格。
“你真的在为我感到难过吗?”兰格身体前倾,眼睛似乎要看到威廉心底去。
这下子场面就有点尴尬了,威廉脸上的表情有点维持不住,勉强笑了笑,“你怎么了?”
兰格不说话,神色十分凝重。
这种诡异的氛围似乎从他们这一桌扩散开来,整个食堂餐厅都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哲罗姆突然大力拍了拍兰格的肩膀,“没什么,他只是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威廉垂下头,“抱歉,我不该那么说,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兰格推开没怎么动过的餐盘,“你们慢慢吃,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威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真的很介意这个,是吗?”
哲罗姆将兰格的餐盘拉到自己这边,“大概是吧。”
哲罗姆回房间后发现兰格不在,他牺牲午休时间寻找着自己反常的伙伴,发现他正坐在图书馆里快速地浏览一本童话。
哲罗姆在他身边坐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兰格阖上书,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他说他为我感到难过,可是他的思维波告诉我,他既不难过,也没有撒谎。”
“嗯?”他说的太快,哲罗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兰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的系统出错了!”
哲罗姆点点头,然后笑了,“我早告诉过你的,你那套标准不靠谱。”
兰格抿紧嘴唇,“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到了晚上,哲罗姆总算弄明白,兰格看童话书并不是为了治愈自身系统发现漏洞的痛苦。
“威廉,”兰格如往常一般殷勤地凑过去,“今天我给你讲故事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不想理我了呢。”威廉拍拍自己的床,示意兰格在自己身边坐下,“我很爱听故事。”
兰格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儿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兰格声音柔和动听,讲得也是声情并茂。哲罗姆却在上铺忍笑忍得差点跌下来。
“好了,故事讲完了。”兰格专注地看向威廉,“你听了有什么感想?”
“嗯?”威廉有些意外,听完故事还要做题的吗?“女孩很可怜。”
“这种故事会让你感到悲伤吗?”
威廉观察着兰格的表情,斟酌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会的。”
“真的有悲伤吗?”兰格又开启了刨根问底模式。
哲罗姆咳了两声,从床上跳下来,用闪着泪光的双眼看了他们一眼,走到洗手台弯下腰洗了一把脸。
威廉愣了愣,说:“我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但这种故事的确会让我伤感。”
“哦。”兰格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看起来很失望,”威廉眨了眨眼,“怎么,觉得我很无情吗?”
“没有啦。”兰格重新打起精神,“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故事是《快乐王子》。“……燕子亲吻着王子的嘴唇,然后跌在他的脚上,死了。就在此刻,这座像内部响起了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其实是王子的那颗铅心裂成了两半。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寒冷冬日。”
兰格刚讲完,目光一投过来,威廉就说:“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里面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
“……”兰格站起身,“故事讲完了,准备睡觉吧。”
威廉伸手拉住他的一只袖子,对他露出一个失落的笑容,“看来我的答卷没能让你满意。”
兰格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有啦,这又不是考试。”
威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放开手,“以后还是不要讲故事了。”
兰格点点头,爬上了自己的床,“嗯,不讲了。”
第55章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第二天的放风时间了,兰格特意避开其他人,拉着哲罗姆躲在角落里大吐苦水,“在我们那个时空,的确有人为了避免思维波被探测到而发明了屏蔽器,所以遇到问题的话,我们一般会认为是对方携带了屏蔽器,而不会认为是自己出了问题。真是盲目自信呢……”
他穿越来这个时空的那一天,遇到的危机也许也并不是屏蔽器——而是他们本身的缺陷造成的。兰格不得不怀疑,有一部分人——暂时不清楚比例大概是多少——思维波超出他们的判定范围了。
哲罗姆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我认为这种识别方法注定了会失败。”
兰格苦笑,“你一句话否定了我存在的合理性。”
哲罗姆愣了愣,“不,你……你很好,我只是针对那套脱离实际的思维波理论罢了。”
“我只是一个思维波侦测器的载体而已,”兰格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背,“如果没有这个,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了。”
“普通的机器人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吗?”哲罗姆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机器人也分三六九等。”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兰格想了想,“就好像一个拼命研究炼金术的术师,突然发现元素守恒,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伪科学,这种失落感你不会明白的。”
“是吗?比努力学习准备大学毕业当一名技术员,结果被抓进监狱当了一名囚犯还要失落吗?”哲罗姆目带嘲讽地看着他。
在自己这么失落的时候他还要这么咄咄逼人地较真,兰格忍不住反驳道:“你出狱后也可以继续当技术员啊!”
“修空调的技术员吗?”哲罗姆哼了一声。
“修空调让你有什么不满吗?”兰格学着哲罗姆的语气,“没想到技术员也分三六九等。”
哲罗姆点点头,“技术员当然分三六九等,工资都不一样。”
“……”兰格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说的没错,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分三六九等。我一直很庆幸我是一个执法机器人,而不是性爱机器人。”
哲罗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那个时代的人还真是会玩……”
“所以思维波探测这个特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兰格摇摇头,“算了,无所谓了。”
“你摆出这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哲罗姆拍拍他肩膀,“别想这么多,找个地方去充充电吧。”
“不用了,我准备关闭了。”关闭思维波侦测器后,他的用电量会省很多,像现在这样晒晒太阳就很好。
“什么?!”哲罗姆脸色大变,“不要这样做!”
“你应该知道,系统发现第一个错误时就应该马上修正,不然今后错误会呈几何级数增长。现在的错误无法修正,这套系统只能被放弃了。”兰格平静地说,“哪怕能达到99.9999999%的准确率,只要有出错的可能,就是失败。”
哲罗姆眉头紧皱,“你并没有失败!就算判断不准确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不是吗?你何必走极端?”
“我已经决定了。”兰格坚定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不行!”
兰格感到自己被紧紧抱住了,哲罗姆剧烈起伏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兰格虽然不再能判断他的思维激动到什么程度,但哲罗姆的呼吸和体温无疑都表明他非常紧张自己。兰格受宠若惊地回抱住他,“没事没事,我已经关了,什么事都没有。”
哲罗姆僵硬了一瞬,松开扣住兰格的双手,脸色由白变红。
“我记得你一直对思维波判别很不以为然,怎么又不……”兰格看着他愈发尴尬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你以为我要关掉自己?!”
哲罗姆平定了下情绪,坦然承认道:“是。”
“我就算要关闭自己,也会选一个没人的地方。”兰格笑道,“不然我毫无外伤地‘死’了,做尸检时可会把别人吓坏的。”
哲罗姆上下打量他几眼,“那现在你看不出我的思维是什么样的了?”
“嗯,”兰格点点头,“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他话还没说完,哲罗姆突然抬起手把他的耳朵重重拧了一下,“你真可恶!”
兰格茫然地捂住耳朵,无辜地看着哲罗姆。
“这个表情更可恶了!”哲罗姆毫不羞愧地对他的另一只耳朵也下手了。
“喂!”兰格捂住两只耳朵气愤地说,“我可是刚刚失去立身之技,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
哲罗姆没有回答他,微笑着伸了个懒腰,闲庭漫步般地离开了。
“刚才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威廉端着餐盘在兰格对面坐下。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兰格多看了威廉几眼,发现关掉了思维波侦测器,笼罩在威廉身上的那层光环也消失了,威廉的确是个美人,没有像哲罗姆说的那样让人觉得危险,也没有让他惊为天人,只是个漂亮男人而已。而且,兰格比对着数据默默分析了一下,就像威廉自己说的那样,这种长相保质期确实短。花期比较长的还是像哲罗姆这样的,虽然没有威廉那么惊艳,但可以帅很多年。说起来,兰格摸摸自己的脸,如果他也会老,他这种长相也是和威廉一样的不长远。
“你又有哪里坏掉了?”哲罗姆看似毒舌实则直接地问道。
“没有……”兰格放下手,“你要青豆还是香肠?”
“香肠。”
兰格把香肠放到哲罗姆盘子里,把青豆和汤分给威廉。
威廉喝了一口汤,“刚刚,你和哲罗姆在一起吗?”
“嗯,是的。”兰格慢慢撕着面包。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威廉笑着问道。
哲罗姆说:“关于他的身体的悄悄话。”
“身体吗……”威廉的视线往下挪了几寸,“记得我说过我是学医的吧,如果你不信任洛克医生,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说啊。”
“已经没事了,”兰格摇摇头,“哲罗姆已经帮我解决了。”
威廉盯着哲罗姆看了几秒,“那就好。
第56章
“我们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洛克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威廉,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我说可以的时候。”威廉没有睁开眼睛,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担心你陷入温柔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洛克用指尖勾起插在笔筒里的剪刀,冲着威廉扔了过去。
威廉睁开眼,一只手接住剪刀,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你应该知道,从第一次任务开始,我从没失败过。”他把玩着剪刀,“这个成绩似乎比你好多了。”
洛克的脸扭曲了一下,“那你这次也不要松懈,好好维持你的战绩啊!”
“我从不失败只靠一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威廉笑着转起了剪刀,“像你这样的小朋友们每次任务失败,都哭丧着脸跪在父亲面前,‘这是意外’,‘出现了一个事故’,‘那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警察’,‘枪走火了’…… 如此多的理由,如此多的意外。”
“可那的确是意外!”洛克咬着牙说。
威廉耸耸肩,“你们觉得意外,只是因为你们了解得还不够多罢了。”
“好吧……”洛克深吸一口气,“你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时间,若你父亲问起来,我也好回答他。”
“那可不好说,”威廉眨眨眼叹了一口长气,“他这个人我真有些看不懂。不过,你到底在急什么?作为一名犯人,我的处境可比你这个医生难过得多。难道韦斯利先生在催我们吗?这可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那倒不是,我只是怕夜长梦多。”洛克说。
威廉笑着看他,“你是害怕上一宗生意被发现了吗?”
“当然不是!”
“没关系的。”威廉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虽然这样是有些不厚道,但我们挣得可不少啊。而且就算韦斯利先生发现,他也不会怪罪一把刀的,不是吗?”
洛克没有作声。
在布莱恩·韦斯利死后不久,兰格还在等待审判的时候,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那是一个矮胖的满脸油光的男人,一边用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们这儿可真不好找。”
“隐蔽是必须的。”洛克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回应道。
“那倒是。”中年男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手提箱放在自己腿上打开,“钱我带过来了,目标的相关资料也在里面,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明确的吗?”
“之前我也说过好几遍了,但在你付定金的时候,我不得不最后强调一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的手段是非常隐蔽的。哪怕目标最后被雷劈死了,这笔钱我也不会退给你,因为那场雷雨有可能就是我们制造的。”
中年男人收起手帕,傲慢地哼了一声,“你们要是做不到这样,我也不会找你们了。”
“那就没问题了,成交!”洛克摆摆手,“你可以离开了。”
中年男人把箱子放在地上,笨拙地站起身,“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男人离开后,洛克打开箱子,清点完钱数后,取出里面的资料看了一眼,“贝利·诺顿,安东尼·韦斯利的私生子,现于奇尼敦监狱服刑中……”洛克不耐烦地往后翻了翻,“来点我不知道的啊……”
“钱收到了?”威廉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麻烦你走路时发出一点声音来!”洛克皱了皱眉,把资料递给他,“这些远远不够,我们又有得忙活了。”
威廉手指轻点钞票,“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过了十几天,洛克把新收集到的资料整理了一下,“贝利·诺顿在监狱里有两个室友,一个叫黑熊,一个是这个金发小子。”洛克指着照片上那个一脸茫然和呆滞的金发小个子说,“这个肯定是不能指望了,他连被轮奸都没激起什么血性。至于那个黑熊,目前和贝利·诺顿的关系还不错,暂时没想到能够从他下手的办法。”
“你的资料该更新了。”威廉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十分美丽的东方面孔,就算是在照片里,黑色眼珠里似乎都含着一汪水,看起来可亲又可爱,“你知道这是谁吗?”
“有印象,报纸上看到过,是杀害布莱恩·韦斯利的凶手。”
“没错。”威廉拿起照片又仔细端详了一阵,“他马上也要去奇尼敦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他和韦斯利家有仇,准备杀光所有韦斯利的后人?我只知道贝利·诺顿一定很感激他,毕竟因为这个美人,他的遗产可是多了一大笔。”洛克笑道。
“总觉得事态会有微妙的变化,”威廉将照片收起,“毕竟是个美人,贝利应该会喜欢的。”
威廉总是对的,最后的确是兰格帮他完成了这项任务。
戏剧化的是,这项任务完成不久,新的任务就来了。委托人这次直接亮明了身份——安东尼·韦斯利,目标就是兰格。
“韦斯利先生是一个正直的人,从没想到过自己也有求助于你们的一天……”他当然没有亲自出面,他的代理人一脸沉重地说,“两个儿子死在同一个人手上,韦斯利先生的悲痛是你们不能想象的。韦斯利先生说了,价钱由你们开,我们不会讨价还价,但那个人一定要死!”。
洛克同情地想,要是韦斯利先生知道上一单生意委托人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气得直接睡进棺材里吧。无论如何,生意还是要谈下去的,洛克说:“好的,我明白。我们这边的规矩是,一半定金,一年内无论目标以何种方式死去,再付给我们剩余的一半。如果一年内没有成功,定金退还,下一次的任务——如果你还愿意信任我们的话,免定金。”
代理人眯着眼,“这样你们岂不是稳赚不赔?”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在玩概率游戏吧?”洛克失笑,“我以为你来之前至少对我们是有一定了解的。”
“抱歉,出于职业习惯,无礼地说了这么一句。”代理人拍拍身边的旅行箱,“这是定金,我只是来执行韦斯利先生的命令的,我当然相信他的选择和判断。”
“那就好,你可以离开了,转告韦斯利先生,请他耐心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送走客人,洛克立即告诉了威廉这件事。
“目标很棘手啊……而且资料又这么少,在施威特家出现以前,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就算是偷渡过来,蛇头那里也会有人知道啊。”威廉沉思了一会儿,“看来这次我得出手了。”
“这次的价格值得你亲自出马,”洛克乐得把这事推给他,毕竟那个兰格实在是很厉害的样子,“那你忙吧。”
“我亲爱的表弟,”威廉叫住他,“别走啊,我需要你的帮助呢。”
“你在想什么呢?”一把剪刀冲着洛克飞过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洛克险险避过,“你想杀了我吗?”
“当然不是,我还靠你喂养呢。”威廉站起身,“以后弄点清淡的没什么味道的零食放在这里。兰格他不乐意我在你这里乱吃东西,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会撕了你的嘴吗?”
“……”威廉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有些疏远我了,我不想失去更多机会。”
“一定因为是你年老色衰了。”洛克恶毒地嘲笑道。
“……”威廉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洛克感觉自己毛都要炸了。
“你,你该去食堂吃午饭了,快,快去吧,不要失去机会。”洛克结结巴巴地说。
“嗯。”威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那再见了,洛克医生。”
洛克送走这尊大神,思前想后了一阵,虽然威廉总是对的,但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这次就由他来掌控整个行动好了。
第57章
“最近怎么样?”洛克的手指挖了一团药膏在豪伊的肚皮上轻轻涂匀,“应该没那么痛了吧?”
“恩,好多了,谢谢医生。”豪伊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帮你去问了问,那边给的价钱有些高。”洛克脱下手套,为难地看着豪伊,“他虽然是个无名小卒,毕竟也高大强壮,加上又关在监狱里,要安排人进来很难……”
豪伊紧张地坐直了身体,“那究竟是多少钱?”
洛克张开五指,“五十万。”
豪伊瞪大眼睛,然后摇头苦笑,“把房子卖了也不够啊。”
洛克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还是把过去的事情放下吧,人生在世,无能为力的时候太多了。”
豪伊沉默不语。
洛克站起身,想起什么似的嗤笑一声,“你知道吗?他们居然想要和我合作呢?”
“合作?”豪伊纳闷地抬眼看向他。
“嘘!”洛克压低声音,“就像你想杀麦克一样,有人在那里做了交易,买兰格的命。”
“兰格?”豪伊不解道,“他那么好的人……”
“你忘了吗?他可是杀过人的!”洛克说,“就算被杀掉是坏人,坏人也有亲属朋友啊!”
“也是……”豪伊点点头。
“说是只要我找机会给他打一剂毒药甚至空气,100万就到手了。”洛克扶着额头低笑,“100万啊,都可以杀两个麦克了。”
“……”豪伊咽了口口水。
“不过他们可太看低我了,我是医生,不是屠夫。”洛克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再说了,100万虽然很多,我自己的收入也不错,何必堵上自己的前途和坐牢的风险去干这件事,我又不是亡命之徒。”
“嗯。”豪伊表情放空地点点头。
“我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个的。”洛克有些后悔地摆摆头,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你可以离开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上药。”
“哦哦,好的,谢谢医生。”豪伊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医生,兰格那个任务,如果……”
“怎么了?”洛克玩味地看着他。
“没什么。”豪伊突然紧紧闭上嘴巴,落荒而逃似的快步离开了。
洛克吹了一声口哨,自言自语道:“我看人真准啊。”
“兰格,洗澡的时候,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小单间?”威廉一边用毛巾裹起肥皂一边问道。
哲罗姆给了兰格一个警告的眼神,兰格立即说:“我觉得大浴室挺好的啊。”
“可我很不习惯。”威廉恳求地看着他,“陪陪我,好不好?”
兰格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特别是威廉,他为难地低头看着地面,“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威廉的表情十分失望。
“因为……”兰格看了哲罗姆一眼,“我跟哲罗姆先约好了的。”
“那好吧,”威廉说,“那下一次洗澡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这个……”兰格说,“下次再看吧。”
威廉睁大眼,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儿,一个人带着自己的物品离开了。
兰格捂住胸口,“为什么我好有罪恶感?”
“因为你肤浅,只知道看脸。”哲罗姆嘲笑道,“他做出一点可怜相你就有罪恶感了?”
“关了思维波探测器,我不看脸还能看什么……”兰格有些不服气地低声反驳道。
哲罗姆摸摸下巴,“你说得也对。”他突然做出一副哀怨相看着兰格,“那你看我这样有什么感觉?”
“很奇怪……”兰格有些紧张地搓搓手指,“你不要这样考验我,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现在还在适应期……”
“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你能换个说法吗?”哲罗姆收起表情,“走吧,去洗澡吧。”
兰格拿起自己的一小包东西与哲罗姆一起去了浴室,“我们共用一个水管吧。”他提议道。
哲罗姆没有反对,只说:“你别把肥皂沫溅我身上。”
“不会的。”兰格快速脱下衣服,站到水下把头发淋湿,然后走到一边往头上涂肥皂。
哲罗姆接着打湿身体,然后换兰格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两个人的节奏配合得十分默契。
“我们真是天生的搭档。”兰格一边愉快地想着,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人。
“你在看什么?”哲罗姆看他那如猫鼬一般警惕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
“看有没有人在色眯眯地看你。”兰格正色答道。
站在他们两侧冲着水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侧转了身体,屁股对着他们。
“……”哲罗姆呛了一口水到肺里,他痛苦地咳嗽几声,“你想多了。”
兰格有些忧心地打量了一番哲罗姆,他的皮肤紧致,肌肉线条漂亮而不夸张,这具身体无疑是赏心悦目的,但离自己希望他达到的那种强壮程度还有很大差距。
兰格抓起肥皂,“快点洗,洗完了早点回去。要不要我给你背上涂肥皂?”
哲罗姆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把后背交给他。
兰格麻利地给他涂上,指尖与哲罗姆温热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滑腻肥皂沫,摩擦起来的触感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兰格忍不住多搓了几下。直到哲罗姆发出抗议,兰格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飞快地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了一遍,两个人轮流冲洗干净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浴室。
“我的皮肤还是不够好,摸起来和你的不太一样。”兰格惆怅地说。
“怎么不一样?”哲罗姆打量他几眼。
兰格把胳膊递过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你的摸起来比较舒服,皮肤底下是有活力的。”
哲罗姆在他手上捏了几把,“除了太细腻不像个男人,其他的倒没什么。”
“……”兰格反对,“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只能摸出这个结论,”哲罗姆突然扭头对兰格亲切地笑了笑,“不如你打开身体让我仔细研究研究?”
兰格猛摇头,“不行。”
“我只是想看一看里面是什么样的,保证不乱动。”哲罗姆信誓旦旦地保证。
兰格困惑地挠一挠自己的湿发,“我怎么感觉我们的对话有哪里不太对?”
哲罗姆愣了几秒,尴尬地偏过头去。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房间,威廉已经坐在里面了,一头金发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眼睛也红红的。
“发生什么事了?”兰格走到他床边弯下腰关切地问道。
“没事,肥皂水流进眼睛里了。”威廉揉着眼睛说。
“别揉了,”兰格抓住他的手,“流几滴眼泪出来就好了。”
威廉使劲眨眨眼,两颗眼泪涌出眼眶挂在睫毛上。
兰格对他满心的怜爱又回来一大半,抓起毛巾盖在他头上,手法轻柔地帮他擦起头发来,连耳朵洞和耳背也都专业地照顾到了。
哲罗姆在一旁轻轻咳了两声。
兰格的手顿了顿,放下毛巾说:“快干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威廉抓住他的手腕抬头紧紧盯着兰格,蓝色眼珠在血丝的包围下竟有些骇人,“你对我和之前不一样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兰格俯视着他,说不出口的苦衷化作了一脸苦情,“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哲罗姆在一边默默翻了个白眼。
威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哪里不好?”
“我……我……”兰格想了半天,“我脑子不好……”
第58章
每每想起威廉那一刻的表情,哲罗姆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笑出来。
“你心情很好嘛。”丹尼尔在哲罗姆身边的工位坐下,“发生什么好事了?”
“没什么,干你的活吧。”哲罗姆扔了一只成品玩偶到框子里,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丹尼尔立刻歪着身子避开一尺远,叫道:“我没有碰你啊,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一旁有人笑道:“光不碰哪够,还不许看哦!”
丹尼尔立即捂住双眼,“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哲罗姆帅气的脸庞,性感的身体都是属于兰格大人的,我连一丝余光都不敢觊觎!”
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哄笑,狱警皱着眉吼道:“不许喧哗!”笑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哲罗姆气得脸色发红,一字一顿地对丹尼尔说:“你的病已经从眼睛扩散到整个大脑了吗?”
“真生气啦?”丹尼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这么不坦诚这么别扭?”
“我没有承认你所认为的事就是不坦诚?没有做你认为我应该做的事就是别扭?”哲罗姆冷冷地说,“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
丹尼尔被他的话刺得有些尴尬,“好了好了,我道歉,以后不说就是了。”
另一边的食堂里,兰格也面临着一位难缠的工友。
豪伊一直在兰格周围打转,看见附近没人了就凑上去轻声说:“求求你了,帮我杀了他,好吗?你也看见了他是怎么样残暴地对我的,求你有点同情心好吗?”
“如果你不去惹他,我想他也不会来打扰你的。”兰格平静地看着他说道。
“我怎么做得到?”豪伊激动地捏紧双拳,“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兰格苦恼地皱起眉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怎么可能知道麦克对豪伊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在豪伊印象里麦克做了什么……他不可能仅仅靠一面之词来审判一个人。
大概是兰格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表达了他的拒绝,豪伊沉默片刻后说,“如果你不帮我,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兰格按住他的肩膀,“你还没试够吗?”
“我会想别的办法。”豪伊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佝着背离开了。
“医生。”豪伊走进医务室。
“哦,你来换药吧。”洛克扶着办公桌站起身,“先在那里坐一会儿吧。”
豪伊冲到他面前,“医生,我有一个请求!”
洛克愣了一下,“你先坐下,别激动。”
“我想接下关于兰格的那笔交易。”豪伊压低声音,“请你帮我!”
“你疯了吗?”洛克推了他一把。
“如果成功,50万花在麦克身上,剩下的我们平分。”
洛克的表情动摇了一瞬,但马上恢复成好医生的模样,“我是医生,不是屠夫!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
“医生,”豪伊放缓声音劝道,“你当然不是屠夫,你只是在帮我。所有肮脏的事都交给我,你只用给他们打一个电话,25万就是你的了。”
“我不会为区区25万放弃我的名声和前途的。”洛克依然义正言辞,但他的眼神似乎不那么坚定了。
“我发誓!”豪伊缓缓跪在地上,抬头盯着洛克的眼睛,“无论成败,这件事会是我带进坟墓的秘密。”
“你一定会失败吧……”洛克偏过头去,“你连麦克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兰格……”他叹一声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贵总有贵的道理。”
“麦克对我很防备,兰格不一样……”豪伊收回视线,垂下头说道。
“你这样说,让我怎么放心做你的盟友?”洛克嘲讽地看着他。
“……”豪伊用额头触碰洛克的皮鞋,“医生,拜托你!拜托你了!”
“真拿你没办法……”洛克弯下腰将他扶起,“我会和那边联系的,你等我消息吧。”
“医生,你放心,”豪伊坚定地说,“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们怎么都看起来不太开心?”威廉打量着饭桌对面的两个人,“今天可是探视日,下午就要开放探视了,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多亏戈尔警官,”兰格露出一个笑容,“我在这次的探视名单上。”
哲罗姆闷闷地埋头吃午饭。
“谁来看你?”威廉好奇地问道。
“一位朋友。”兰格说。
“好羡慕啊!”威廉惆怅地放下勺子,“患难见真情,我都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兰格刚抬手想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是他的朋友,一直低着头的哲罗姆突然斜飞过来一个眼刀,兰格的手立刻换了个方向,抓起盘子里的一片面包朝威廉递过去,“多吃点,面包会有的,朋友也会有的。”
威廉没有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谢谢。”
兰格将那缺了一口的面包放在他盘子里,“都给你。”
“不用了,你本来就只吃面包,再分给我的话怎么可能吃得饱?”威廉将那片残缺的面包又递回去。
兰格看一眼面包上的牙印,又看一眼哲罗姆。他倒是无所谓啦,不过哲罗姆似乎对此很有意见,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哲罗姆经常嘲笑他,“两个大男人喂来喂去不觉得变态吗?”“吃别人的口水你也甘之如饴哦?不会得传染病就这么乱来吗?”
兰格把面包撕成两半,有牙印的那一边给威廉,“一人一半好啦。”
威廉“哈”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吃完饭,兰格回房间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番。澡是昨天洗过的,身上很干净这点没什么问题。头发的话……兰格打湿双手,插进发丝间用力捋了几下,“哲罗姆,我头发没有哪里翘起来吧?”
“嗯……”哲罗姆躺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看他。
兰格又洗了一把脸,擦干水珠后又叫哲罗姆,“我看起来怎么样?衣服会不会太皱?”
“皱又如何不皱又如何?你有别的衣服吗?”哲罗姆懒洋洋地说。
说的也是……兰格有些沮丧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进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变瘦。”
“来的这位朋友是之前给你送香烟和巧克力的那位吗?”哲罗姆问。
“是的!”兰格笑着点头。
“对于这位看起来不太了解你的朋友,”哲罗姆慢悠悠地说,“你只用掀起上衣让他看清楚,你身上并没有吻痕啊淤青啊之类的东西,他就会放心了。”
兰格瞪着哲罗姆,“你有时候说话真让人生气!”
“我是真诚地在给你建议,你不信就算了。”哲罗姆打了个呵欠背过身去,“好了,我要睡午觉了。你要是打算画个妆再去也随便你吧,别再问我怎么样了。”
“……”兰格气呼呼地离开了房间,戈尔引着他到了探视室。
“还是上次那位美女,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戈尔怀疑地看着他。
兰格已经顾不上回答戈尔了,他大步冲到玻璃墙前,“苏珊!”
“兰格,”墙另一边的高挑女子站起身,睫毛抖动着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你瘦了!”
“……”兰格摸摸自己的脸,“我没有啊。”
苏珊含泪望了他一会儿,扶着凳子慢慢坐下,兰格也在她对面坐下。随后一阵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你和伊维斯最近都好吗?”兰格先开口道,“我常在电视上看见伊维斯,他最近当了一次大英雄呢。”几天前,梧桐街上有一个女人的包被抢了,正巧伊维斯也在那里,他追着那贼把对方跑趴了,帮女人把包追了回来。这件事被那女人发到网上,她还不知道伊维斯是个演员,直到网友们纷纷告诉她。因为这个,伊维斯在网上狠狠出了一把风头,他现在拍的电影里演的也是一位英雄,网友称赞他是“戏里戏外如一的真英雄”,顺便黑了一把某些“戏里真男人,戏外小娘炮”的演员。这些“娘炮”的粉丝立即被炸出来迎战,双方骂得硝烟滚滚,倒是让伊维斯更有名气了。兰格看见这条新闻时热血沸腾,伊维斯真是太棒了!
“你知道啊,”苏珊勉强笑了笑,“他最近忙着拍电影,没时间过来看你。我也很好……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啊!”兰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知道我对吃的要求不高,所以觉得伙食很好,睡得也很好。现在的两个室友都是不错的人,我们相处得很好。啊这里的狱警,就是你之前见过的戈尔警官,他对我也很照顾,我能看见伊维斯的消息,能在这里见你,都是多亏了他帮忙呢。其他的犯人也都对我很尊敬,没有人欺负我。”
为了让苏珊放心,兰格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说了好久,有限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几乎全是他在讲。但苏珊眼里的那一汪水汽并没有因此减少,仍然是一副忍着泪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你别这副表情啊,”兰格温柔地看着她,“女孩子要经常笑才好看。”
“很好很好很好,什么都很好!你这个大骗子!”苏珊忍着泪瞪着兰格。
“我没有骗你啊……”兰格解释说:“这里当然也有不好的人,但是,已经,已经不在这里了。无论遇上什么,我都会自己解决,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见苏珊还是不太信的样子,兰格把心一横,一把拉起宽大上衣的下摆,“你看,我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站在兰格身后的狱警咆哮道:“你在做什么?!”他冲到兰格身边,拉着他站起身,“时间到了,探视结束。”
兰格把衣服放了下来,“我真的很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至于伊维斯,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明星。”
这一刻苏珊的眼泪终于收了回去,兰格希望这是因为她终于开心起来,而不是被自己把眼泪吓了回去……哲罗姆那见鬼的建议!
第59章
“你最近似乎和那个豪伊走得很近?”威廉慵懒地坐在洛克的椅子上,喝着他杯子里的新鲜牛奶。
“没有啊,我也不过是给他换换药而已。”洛克愤愤地看着鸠占鹊巢的某人。
“是吗?”威廉舔舔嘴唇,眯着眼盯着他。
洛克汗毛一炸,摆着手说:“好啦好啦,我承认,我相中他成为这次任务的‘子弹’。”
“我不是说过,”威廉将杯子放下,“没有了解清楚情况,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要动手吗?”
“我偶尔做一次主也没什么吧?”洛克说,“保证不会把事情搞砸!”
“那你进行到哪一步了?”威廉用指节摩擦着嘴唇,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想杀麦克,我告诉他杀手组织开价50万,装作不经意地提到兰格的价码是100万。他乖乖地上钩,来求我接下这个任务。”洛克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上午,我给了他‘杀手组织让转交的’的毒药。”
威廉的手顿了一下,“你做得太急了,留下的痕迹也太多,如果他告密怎么办?”
“他虽然为报仇不择手段,但也还有几分义气。”洛克摊开双手,“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不当洛克医生,做个派克别克什么的。”
“你太相信运气了,”威廉站起身,“我去看看。”
“威廉,”洛克按住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看的?按照惯例,这种时候我们不是应该待得越远越好吗?你不会舍不得那个美人吧?”
威廉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洛克笑了笑,“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尘埃落定吧,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呢。”
“如果你真能成功的话。”威廉坐回椅子上,目光阴沉。
“你真的不能帮我吗?”阴魂不散的豪伊出现了!
兰格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菜框子里躲起来,“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了……”豪伊低下头,“对不起,骚扰你这么长时间,我不会再提了。”
兰格松了一口气,低头继续择菜。
过了一会儿,豪伊又凑过来,“我知道我最近很惹人厌,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兰格擦了擦手,“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可惜我不能帮你。”
“这个就当道歉礼物吧,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豪伊伸出一只手,掌心里托着一小盒奶酪,“请你原谅我吧。”
兰格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我真的不怪你。”
豪伊盯着他不动,心跳和呼吸都十分急促,显得十分紧张。
看他这么在意的样子,兰格伸手接过奶酪,撕开封纸吃了下去。他一边吃一边觉得浪费,要是豪伊不用这种眼神盯着他,他就可以把这个带回去给哲罗姆加餐了。
“好啦,”兰格拍拍手上的奶酪屑,“就当我们和解了吧。”
豪伊点点头,把剩下的盒子和封纸拿过来,“我拿去扔了。”
“谢谢你的礼物。”兰格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唇,继续埋头择菜。这之后豪伊没有靠近他了,但兰格一抬头总能捕捉到他关注的视线,而每次兰格对他友好地笑一笑,豪伊的脸色都会难看几分。兰格纳闷地摆摆头,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没有思维波探测器,人类的情绪真是难懂啊!
等到饮食组的大家伙把手头的事忙完,狱警吩咐他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兰格想回房间待一会儿,在走廊里碰见了威廉,便微笑着招呼道:“你今天也这么早?”
威廉盯着他看了几秒,眉毛迅速地扬起了一下,勾起嘴角“呵呵”笑了几声。
“一起回去吧。”兰格走在前面,威廉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才拉开房间的门,兰格就被身后的人重重推了一把。兰格踉跄着稳住身体,诧异地回头去看威廉。
威廉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你是我的!”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兰格有点懵,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对方的手,一点点地转过身面对威廉,“你怎么了?”
威廉的蓝色眼珠忽闪了两下,突然小鸡啄食般地一伸脖子,又快又准地含住了兰格的嘴唇。
兰格茫然地盯着一排快戳进自己眼睛里的金色睫毛,忽然感觉嘴里滑进了什么东西,湿滑软腻,一条蛇似的在他的上下颚间舔舐。这下容不得他继续茫然了,兰格抬脚重重一踹,威廉立刻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铁门上。
强吻者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团,脸色慢慢变紫,呼吸变得急促和粗重。
兰格愣了一愣,冲过去打横抱起威廉就往医务室跑,一路跑一路喊:“医生!医生!”
“医生!”豪伊冲进医务室,“你给我的药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洛克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看着他吃下去了,可他现在依然好好的。”豪伊惊慌地说。
“他吃下去多长时间?”洛克的眉头皱得更紧。
“两个小时,不,一个多小时。”豪伊搓着双手,“难道,你拿错药了?”
“这不可能!”洛克断然否定。
“医生!医生!”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把另一个人放在病床上,“救救他!他中毒了!”
等洛克看清楚床上躺的是谁,他整张脸都青了。“你们先出去!”他慌慌张张地推出氧气机,拿面罩给威廉罩上,“出去!”
兰格的手像一只铁夹一样紧紧扝住豪伊的肩膀,拉着他退出医务室,“你跟我来!”
“不,不!”豪伊挣扎着被兰格拖了出去。
“你想杀我?”兰格将他按在走廊的墙上,愤怒地问道。
“没,不是……”豪伊瑟瑟发抖。
“为什么?!”兰格冲他吼道,“就因为我不肯帮你?”
豪伊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在兰格的逼视下缩成一团,“是……”
“你太可怕了!”兰格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会有你这样可恶的人……”
豪伊捉住他的手试图掰开,但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因为喘不上气,豪伊的脸慢慢变红,眼里也有了泪花,他放弃了抵抗,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我,看见,你,吃,下去……”
“眼见未必为实 。”兰格冷冷地盯着他。
豪伊绝望地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只剩对方一双黑色晶亮的眼珠,以前并没有发现,兰格的眼睛其实不太像人的眼睛,也不像动物的,它们泛着一种冰冷的玻璃质光芒……兰格猛地收回手,豪伊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兰格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你,你打算就这样,放过我吗?”豪伊艰难地撑起上身。
“你最好祈祷威廉没事。”兰格很快就消失在转角。
“呵呵……”豪伊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小空盒子,他盯着它看了好半天,突然微笑着舔起了盒子里的奶酪渣,“真是好久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了……”
第60章
哲罗姆下工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是兰格撅着屁股趴在洗手台,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往下灌进他嘴里。
“你有那么饥渴吗?”
兰格没有理会他,转身脱下裤子坐在马桶上,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哲罗姆瞪大眼睛,“你又有哪里不对了?”
“看来消息还没传开,”兰格拉上裤子,又跑到水龙头边喝了几大口水,“威廉中毒了。”
“谁这么有胆色又这么热衷于公益?”哲罗姆挑了挑眉毛。
“他突然跑过来亲我,我重重踢了他一脚,等他倒在地上我才发现他中毒了。”兰格神色纠结,“我好后悔,我不该踢他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应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哲罗姆一时有点混乱了,兰格是怎么做到一脚把人踢中毒的?
“毒是豪伊对我下的,威廉被误伤了。”兰格在裤子上擦干双手,“我感觉我的身份要暴露了。”
“发生这种事后,你没立即把豪伊给解决掉吗?”哲罗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先看看威廉的情况再说吧,如果威廉无恙……”
“为什么?你该不会是觉得威廉没事的话,豪伊罪不致死吧?” 哲罗姆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以为你是法官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现在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那时候又有谁能给你公平?”
“但我没死啊。”兰格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罪不致死只是一个方面原因,如果威廉没事,就算没有豪伊,我的秘密也暴露了,我总不能把威廉也一起杀掉。”
“为什么不行?”哲罗姆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你在说什么?”兰格仿佛不认识他般地看着哲罗姆,“威廉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
“如果不解决他,你马上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了。”哲罗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调突然温柔起来,“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伙伴吗?对我来说,你的生命安全当然有优先权。”
“不行!”兰格拍开他的手,一脸严肃地说,“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两人这么站着对峙了一阵,哲罗姆冷笑着后退了两步。“当你在实验室被剥开皮肤拆成一个个零件的时候,你的AI系统一定会后悔, 这时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
“我愿意承担这些风险和后果。”兰格放低声音,“因为这次的事,全都是我的错。”
“你的圣父病又发作了吧?” 哲罗姆眼里写满了嘲讽。
“如果我没有关闭思维波探测器就好了……”兰格扭头盯着威廉的床铺,“虽然不是100%的准确,但毕竟可以用作参考。那样我就会发现豪伊的不对劲,威廉也不会有事了。”
“所以你这是要——”哲罗姆怀疑地审视着他。
“我会重开思维波探测器,”兰格迎向哲罗姆的视线,“直到我确保威廉安全无虞。”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反复最纠结的‘男人’。”哲罗姆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无论如何,请你放弃伤害威廉的想法,”兰格不理会他的讽刺,“我不想与你为敌。”
威廉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洛克几乎哭了出来,他扑到床头欣喜地喊道:“你醒啦?!”
“难道我看起来像诈尸吗?”威廉捂着嘴咳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洛克忍不住站起身离病床远了些,绷紧身体道:“我可以解释!”
威廉轻笑,笑声略有些沙哑,“又是一个意外,嗯?”
洛克一脸尴尬,“真的是意外!豪伊说他明明看见兰格把药吃下去了,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中毒的会是你?你吃了他给的东西吗?”
威廉舔舔干燥的嘴唇,“没有。”
洛克立即拿来温水喂他喝下,“你中毒的剂量很小,身体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威廉眯着眼看他,“放心?你有哪里让我放心?”
洛克哭丧着一张脸,“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中毒的?”
威廉咬着嘴唇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你和他总有过什么接触吧?”洛克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特别的接触,和平时一样。”威廉若有所思地摸摸嘴唇,“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肢体接触也没有吗?”洛克抓狂地挠着自己头发,“比如你有没有亲吻他的皮肤?或者摸了他哪里然后舔自己的手指?”
威廉笑着看向洛克,“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洛克干笑,“随便问问……”
威廉收起笑容,“那个豪伊,你善后了没?”
洛克点点头,“差点忘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他自行了断了。”
威廉点点头,“那就好,除了我差点挂掉,这次你擅自行动总算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亲爱的表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洛克被挤兑得颜色发青,“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一定跟追随你而去。唉——”他长叹了一口气,毫无坐姿地瘫软在椅子上,“韦斯特家的钱可真不好赚,最开始我真不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个子哪里值这么多钱,现在看来,他果然是行事诡秘深不可测。这个精明的资本家果然不会把钱丢在地上让我们捡。”
威廉扬了扬眉毛,“可不是吗……”
“昨天你还没醒的时候,他想进来看你,被我死死拦住了。”洛克摇着头啧啧两声,“看他那一脸担心的表情,要不是我知道前情,绝对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威廉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下次他再来,你就让他进来吧。”
“你疯了吗?”洛克睁大眼,“他再下手怎么办?”
“这就不用你管了,”威廉示意他扶自己坐起身,“今后我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再自作主张的话……”威廉紧紧握住洛克扶在自己背上的手,“我会觉得,你是想杀了我。”
洛克连连点头,“我保证,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过,威廉,我们是不是该放弃这次任务了,我们已经暴露了吧?或者换其他人来也行啊?”
“嘘,安静。”威廉推开他,“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61章
“我可以进来吗?”兰格站在病房门口,怯生生地望着病床上的威廉。
“当然。”威廉有些吃力地坐起身。
“我来帮你。”兰格扶着他坐好,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你身体还难受吗?”
“胃里有些难受,其他还好。”威廉盯着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听说看望病人要带花,”兰格把一束笔芯粗细用草叶细心捆好的野花放到威廉手上,“我只能找到这些了,昨天我摘到的比这个大,也比这个多,不过洛克医生不让我来看你。”他昨天把那些没派上用场的花带回房间,插在杯子里放在洗手池边,哲罗姆意外地看了他两眼,用手指拨弄了下花束,“你怎么突然变得有情趣了?”“别摸坏了,”兰格赶紧阻止,“我要拿这个去看望威廉的。”哲罗姆手一抖,立即就掐掉了最大的一朵,“你不早说。”他毫无歉意地走开了。
威廉抬起手掌,这个小花束里最大的花也不过他指甲盖那么大,不过颜色倒是精心搭配过的,“谢谢你,它们很漂亮,不过我找不到合适的花瓶呢。”
兰格有些羞涩地摸出一个棕色小药瓶,“这是我从洛克医生那里捡来的,标签已经撕掉了,大小应该很合适。”
“这个瓶盖是密封上去的。”威廉提醒道。
“没事。”兰格低下头,像撕锡纸一样把封口撕掉,把花束小心地插了进去,“这样就好了。”
“……”威廉盯着他白皙细腻的双手,“谢谢你。”
“是我该说对不起……”兰格搓了搓双手,“你,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威廉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毫无头绪,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那个……”兰格紧张地掰着手指,“首先要说的是,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我相信。”威廉对他眨眨眼,“所以我也没有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洛克医生说豪伊服毒自杀了,他中的毒和我体内的是一样的。所以豪伊才是元凶对吗?”
兰格点点头,“谢谢你没有告诉别人。”多亏威廉机智地守口如瓶,没有狱警来找他麻烦。
“洛克医生告诉我我是中毒了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惊讶。”威廉认真地看着兰格,“我觉得,说我对你的舌头过敏都比中毒来得靠谱,毕竟……”威廉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这怎么可能呢?”
兰格垂下头,“抱歉,这是个秘密,我没法解释给你听。”
“你不想说就算了,”威廉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换一个比较容易的问题吧,这个你就不能瞒我了哦。”
“什么?”兰格抬眼看着他。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秘密,哲罗姆知道吗?”威廉的笑容变淡,正色问道。
“呃……”兰格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
“哦……”威廉捂着嘴咳嗽两声,头无力般地垂了下来,“这样啊……”
看起来这答案好像让他很受伤,兰格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发现的,哲罗姆很聪明。”
“嗯……”威廉点点头,“好了,我问了你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知道你身体没事就安心啦。”兰格微笑。
“真的没有别的想问吗?”威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比如,我为什么吻你?”
兰格的笑容僵了僵,“我猜你大概是开玩笑吧。”
“你猜错了。”威廉收回手,目光中有一点点谴责,“你是想继续猜,还是让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我,我……”兰格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在凳子上扭动几下,“那,你说吧。”
“我,我……”威廉也在床上扭动几下,“天啊,我突然有点开不了口了,不然你还是继续猜吧。”
“……”兰格呆呆地看着威廉。
“好吧好吧,我主动交代就是啦。”威廉温柔地将手盖在兰格眼睛上,“你别这样看着我。”
兰格感觉自己又要死机了。难道威廉的思维波特别复杂吗?为什么“在威廉身边”和“思维波侦测器开启”两个条件一起出现时,系统就会变慢?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任凭威廉亲上了他的嘴唇,威廉的舌头将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扫荡遍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
“就算有生命危险,我也要亲吻你。像这样用行动表达,我的心意可以传达到你这里吗?”威廉将手按在兰格心口,柔声说。
兰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我要去吃饭了。”
威廉挑了挑眉,“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啊?”兰格茫然地看着他。
“不然就是同意咯?”威廉抱住他的腰,“那真是太好了!”
“咦?”兰格眨眨眼,“不,不是。”
威廉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快去吃饭吧。”
兰格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步伐僵硬地离开了。
威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轻笑一声,拿起柜子上的小“花瓶”,低头轻轻嗅了嗅幼嫩的花瓣。有意思,虽然他看起来似乎紧张得马上要昏过去,但心跳却是意外的平静。而且,威廉舔舔嘴角,他的唾液粘度似乎比一般人要低一点,“很清淡的味道呢。”
“什么清淡的味道?”洛克端着餐盘走进来,“午饭时间到啦,我的爱心午餐献给你。”
“兰格送来的花。”威廉将小花瓶一起递给他,“是不是很可爱?”
洛克不接,惊疑地看着威廉,“你心也太大了,万一这花有毒怎么办?”
“你放心吧,他既然把我送到医院来,暂时就不会要我的命。”威廉将花瓶放回桌子上。
“鬼才知道他怎么想的。”洛克帮他支起床上的小桌子,将餐盘放上去,“你还是小心点吧。”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刚才对他表白了,你怎么看?”威廉拿起勺子优雅地喝了一口汤。
洛克几乎要给他跪下来了,“表哥,不用这么拼吧?钱以后可以再赚,生命可只有一次呀。”
“我说过,我想了解他,彻彻底底,从里到外,谈恋爱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吧。”威廉舔舔嘴唇,“而且,他长得不讨厌。”
“不不,绝对有比谈恋爱更好的方式,当他的医生就行。”洛克拍拍自己的胸口。
威廉抿抿嘴唇,不太高兴地看了洛克一眼。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洛克赶紧收回前言。
第62章
“啊啊啊啊!”兰格用额头一次次地撞向桌子,“怎么会这样?”
哲罗姆端起险些被他撞得洒出来的汤,“你又怎么了?”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兰格双手捂住脸,“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到底怎么了?”哲罗姆不耐烦地皱皱眉头。
“威廉,威廉他对我表白了。”兰格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求助地看向哲罗姆,“我该怎么办?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你居然在为这种事情苦恼?”哲罗姆嗤笑一声,“他明显是骗你玩的。”
兰格放下手,“真的吗?你知道的,我看不出他是否在撒谎。”
“肯定是在撒谎,‘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种话谁都可以随便来上几句。”哲罗姆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你对我说一句试试看?”兰格恳切地看着哲罗姆。
哲罗姆手一顿,抬眼看着兰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我喜欢你。”
“这是真话啊,我很高兴。”兰格笑了,然后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不过威廉他说得更真挚一点,句子里有心脏啊生命啊之类的词。”
“是更肉麻一点吧?那也没什么难的。”哲罗姆握紧勺子,“我,我的心只为,只为……”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兰格叹了口气,“就当威廉是认真的吧,我该怎么拒绝他呢?”
哲罗姆“啪”地一声扔下勺子,“‘不’这个字你不会说吗?直接拒绝他啊,不然你还想开个新闻发布会写个新闻稿拒绝他吗?”
“冷静冷静,”兰格挥挥手,“你别这么激动啊。”
“我哪里不冷静了?”哲罗姆瞪着他。
“我,我也是很有人性的。”兰格有些委屈地看着他,“被人喜欢虽然让我很无措,但也可以说是惊喜的。对于这份喜欢,就算是无法回应,尊重地拒绝对方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吗?”
“所以你是打算要怎么样?”哲罗姆做了一个深呼吸。
兰格想了想,如果当面跟威廉说,威廉再撒撒娇什么的,他一定又混乱得没办法好好拒绝。再说威廉还会“我不听我不听”地耍赖,这样就只剩一个比较好的办法了。“我写一封信吧。”兰格说。
想干就干,兰格下午去图书馆借了纸和笔,把在伊维斯家所看过的那些书和电视剧中出现的蛛丝马迹总结了一下,这样一封信一般由固定几个部分组成。
首先当然是抬头。兰格用漂亮的花体字写道:“亲爱的威廉”。
然后描述一下自己被表白之后受宠若惊。兰格下笔流畅:“昨天在病房里听完你的真情流露后,我没有任何表示就离开了,实在非常抱歉。希望你能理解,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如此动人心弦的告白,以至于脑袋一片空白,没能及时礼貌地给你答复。愿这封信能将我的想法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你。”
接着大力赞扬示爱者的优秀。兰格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他的思维波侦测器没有出错,他可以尽全部笔力赞扬威廉的心灵之美。现在这个成了不确定项,兰格只好在他的外貌上多费笔墨了。“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被你的容貌深深地吸引了,犹记得那天我才从监禁了我一个月的禁闭室里走出来,回到房间后发现居然有一只天使栖息在我的面前。请原谅我的肤浅,但你那如同蔚蓝海洋一般清澈,如同广阔星空一般璀璨的双眼似乎抽走了我的灵魂,我无礼地盯着你看了一个下午。爱因斯坦说:坐在心爱的姑娘旁,1小时感觉像十分钟;坐在炎热的火炉旁,十分钟感觉过了1个小时。但我觉得,在禁闭室里的一个月里远远没有在你身边的一个下午那么悠长。你的金发如同阳光,照耀着我让我在蔚蓝海洋里探索着神秘的海底;你的嘴唇如同最鲜嫩的草莓,为我在璀璨星空漫长的航行里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营养。初次见到你背上的伤疤时,我感到心痛又不可置信,究竟是谁,忍心伤害这样一具如同艺术品般的身体。当然,几道疤痕并不会破坏你的完美,就如同断臂维纳斯依然是美的化身一样……”
洋洋洒洒地写了几页纸后,“应该够了,该把笔墨留给最重要的部分了。”兰格回顾了一下刚才写的内容,自言自语道。
最重要的部分当然是要点明“虽然你这么优秀,但我们不能在一起”。兰格为难地咬着笔帽,这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人机殊途,但这原因却不能宣之于口。兰格在不对威廉撒谎也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对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归结为:“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哦不,那是青春爱情小说里的版本,兰格的版本是:“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梦想没有实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之前,我不会把精力放在感情上。因此,我目前不会选择任何人作为我的伴侣。”
最后再写一个抒情的结尾,再次感激表白者的欣赏,希望二人的友好关系不会改变。“……希望我的这封信不会让你感觉受到了冒犯,也希望这件事不会在我们之间造成隔阂。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或者哪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室友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将你当做我的朋友,关心你、照顾你,直至你不再需要我的一天。”
兰格长吁一口气,落下署名,“你的朋友 兰格”。
他将信纸叠成一个个小爱心的形状,又用一张白纸做了一个信封,将小爱心写上序号,按倒序放进去。
世道艰辛生活不易,他一个机器人警察竟然被逼得学会了信件写作。就算是在普遍使用机器人的未来,文书写作这种事也是人类在做啊。兰格一边感慨一边拿着信封往医务室走。
“啊,我美丽的小男朋友又来看望我了。”威廉眯起眼睛笑得开心。
“呃,我不是你男朋友……”兰格将信放在他腿上,“你有时间的话看看这个吧,我的想法都在里面。”
威廉拿起信封,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兰格在他说出让自己头脑不清的话之前赶紧告辞,“等你看完信,明天我再来看你。”然后飞快地溜掉了。
威廉打开信封,将四个白色的爱心倒在床上。他按序号拆开,越读神色越微妙。
“这也太过肉麻了,简直像羞耻play,连我都要看不下去了。”他喝了一口水,打算先去上个洗手间洗把脸压压惊。
等他回来时,洛克正倒在他床上颤抖,“亲爱的表哥,以后这种东西麻烦你收好,简直是精神污染!天啊我的眼睛!”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威廉不悦地一脚将他踢走,坐回原位继续把信看完。
“梦想吗?”他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压在枕头底下。“很期待明天的见面,亲爱的兰格。”
第63章
“你的信写了吗?”熄灯后,哲罗姆躺在床上问道。
“写了,已经送过去了。”兰格回答道。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把把关呢?”哲罗姆将双手枕在脑后。
“这种……太私人了,我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兰格翻了个身面向他,“你之前写过这种信吗?”
“没有。”
“那你被表白过吗?”
“……”哲罗姆同样翻了个身,“你觉得呢?”
“应该是有的。”兰格说,“虽然你有时很冷漠,说话有点刻薄,但你还是很优秀的。”
“我谢谢你的表扬哦……”
“对于不喜欢的人,你都是怎么拒绝的呢?”
“那些都没见过几次面就说喜欢的人,”哲罗姆说,“不理会就是最好的拒绝。如果比较熟,就两个人私下说清楚。”
“都是女生?”
“嗯……”
“你说谎了哟。”兰格感兴趣地坐起身。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探测器关掉?”哲罗姆揉了揉眉心,“这对我不公平。”
“关掉对我才不公平,我从不会骗你的。”兰格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
“我们的社会还没发展到那个水平,歧视同性恋的人很多。”哲罗姆愤愤地说,“我恐同,觉得很丢人不行吗?”
“哦,”兰格重新躺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我如果接受了威廉,我们这样继续住在一起,你是不是会崩溃掉?”
哲罗姆沉默了好一阵,“会出现这种事吗?”
“不会的啦。”兰格感到他很不高兴,赶紧做下保证,“我随便做个假设,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嘛,那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那就好,”哲罗姆翻身背对他,“我要睡了。”
“晚安。”兰格也闭上了眼睛。
“今天也有可爱的花朵吗?”威廉笑着看向门口的来访者。
“花还没开好,”兰格伸出一只手,掌心歇着一只草编的小蜻蜓,“今天我给你带来这个。”
“真可爱!”威廉拎起蜻蜓的翅膀,“编得真好,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吗?”
兰格立即抓住机会表态,“我不会恋爱!”
威廉将视线从小蜻蜓移到他脸上,“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兰格挫败地后退两步,“我的信你看了吗?”
“当然。”威廉点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写得很……打动人。”
“那我的意思——”
威廉打断他,“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可以不说吗?”兰格纠结了,被拒绝后为什么还要刨根问底啊?!这很不优雅!
“你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我却连你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威廉摇摇头,“这感觉很不好。”
“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也许会觉得我在骗你,那样感觉更不好了。”兰格有些失落地看着他。
“不管是什么样的梦想,我都愿意帮你实现。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想站在你身边,成为对你有用的人。”威廉下床走近兰格。
兰格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受到蛊惑般动摇了。说给他听没关系的吧?威廉不会出卖我,也不会嘲笑我。
“当然,如果你的梦想是变得更漂亮可爱,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威廉双手捧住他的脸,再加一把火,“在我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人!”
兰格推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可能……你别乱说啦……”
“那么说给我听,你的梦想是什么?”
兰格平静了一下,抬头专注地看向威廉的眼睛,郑重说道:“我的梦想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遵纪守法,没有人蔑视和践踏另一人的权益,没有人靠暴力和诡计欺压另一人,每个人的人格都得到尊重,每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都得到保障。”
威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
“好啦我已经告诉你了,”兰格失望地垂下头,“信不信由你。”
“你别这幅表情啊,”威廉抓住他的手,“给我一点反应时间嘛,听到这种话,谁都会惊讶的吧。”
“这种理想是不是不切实际到可笑?”兰格苦笑了一声,“你想笑就笑吧。”
“不切实际?”威廉摇摇头,“我认为不切实际只是对困难程度的一种描述,并不是不可能。据我估计,你的梦想大概要好几百年才能实现。这么看来,你是准备单身一辈子了吗?”
“这个……可以这么说吧。”兰格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世界太大,你想要的我没法给你。”威廉拉着兰格坐在床上,“但是就在这座监狱里,在这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我们一起来实现你的梦想怎么样?”
从身边做起当然也很好,威廉愿意帮助他也很好,这两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兰格谨慎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成功的话,”威廉握紧他的手,“我会再向你表白一次。那时,你就不能再用这个理由来拒绝我了。”
“这个……”兰格为难地看着他。
“你会需要我的,”威廉目光坚定,“毕竟,我在这方面有一点才能。”
“无规矩不成方圆,想到达到你说的目标,必须有一套详尽的制度。感谢文明社会,这套制度已经存在了。先不谈法律,在监狱里也是有一套行为守则的,我们就以这套守则为标准。”
“嗯。”
“标准已经确定,最重要的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当然就是执行了。兰格,你必须看清楚你的位置,你不是这套标准的执行者,狱警才是。狱警的顶层是监狱长,要想彻底执行到位,就要从顶层开始往下贯彻这套标准。”
“……那还需要我吗?”
“任何标准和执行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死角是永远存在的,这些死角削弱了标准和执行者的权威性,必须及时消灭。兰格,你的作用就是补漏以及……与执行者特别是顶层执行者建立友好互惠关系。”
“这似乎不太可能,监狱长讨厌我,我也讨厌他。”
“那就将监狱长变得不讨厌好了。”
兰格回想了一遍刚才与威廉的对话,下定决心般地挺起胸膛,大步走向在厨房监工的戈尔,“戈尔警官。”
戈尔回头看见他,笑着走过来,“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嗯,威廉他身体还没好,我想照顾他。”兰格凑近他低声道,“戈尔警官,我有一个问题比较私人的问题想问你,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戈尔将他带到办公室,眼神玩味地打量他,“什么问题呢?”
“你想当监狱长吗?”
“威廉,我们做这些事有什么意义?”洛克读完威廉写给他的一张任务清单,表情十分疑惑。
“该怎么说呢?你就这样理解好了,我在做一个社会实验。”威廉专注地拨弄着那只草蜻蜓,漫不经心地答道。
“威廉,”洛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言道:“你偏离方向了,就算你觉得兰格很有意思,对他很感兴趣,但无论如何他是目标,我们不是来玩的。”
“你不是保证什么都听我的吗?”威廉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64章
“奇尼敦监狱出现重大丑闻,监狱长收受贿赂,允许行贿的犯人将违禁品带入监狱,监狱内甚至存在毒品交易。与同类监狱比较,今年奇尼敦监狱内犯人的死亡率远高于其他监狱,目前监狱长已被停职调查。向上级检举这一内幕的狱警肖恩警官收到多家媒体采访,但均未出面回应……”
“伊维斯,”苏珊将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到哥哥脸上,“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应该算。”伊维斯点点头。
“你的电影已经杀青了吧,为什么不去看看兰格呢?”苏珊快搞不懂自己的哥哥了。
“还不是时候,电影还没上映,”伊维斯低下头,“我依然是个无名小卒。”
“兰格才不在乎这个呢!”苏珊不满地说。
伊维斯笑了,“他当然不在乎,但是其他人在乎。”
“这跟别人有关系吗?”苏珊一脸不解。
伊维斯站起身,揉揉她的头发,“你以后就知道了。”
戈尔摸摸身上笔挺的新制服,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依然不敢相信……”
站在他身后的兰格说:“你有资历,有经验,脾气虽然暴躁了些,但最近已经收敛很多。跟其他人比起来,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虽然他这话有自己是矮子里挑出的将军的意思,但戈尔还是很满意这一结果。“我也知道肖恩曝光在媒体面前,他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但空降一个监狱长也是经常有的事。”
兰格沉默片刻,走到他身边,仰头盯着戈尔的眼睛说:“这些内幕你不用管了,我只需要你遵守你的诺言,不要让我失望。”
戈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有点不一样了。”
兰格抬起一根手指将他的脸拨正,“如果你没有让我满意,我会剥下你这身衣服……”
戈尔身体一颤,兰格慢慢说道:“让它们穿在别人身上!”
离开戈尔的办公室,兰格长舒了一口气,装出那副样子让他很别扭,不过……“知道我为什么同意选戈尔吗?”威廉面无表情地看着兰格,“他算是我的情敌吧?”
兰格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没有没有,他的确提过一次要包养我,被我严厉拒绝了!那之后他就没敢冒犯我了。”
威廉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他对你这种又爱又怕的感情。这件事办成之后,你在他面前务必表现得凶狠一些,这样才能维持我们想要的关系。”
他那时当然立即答应了,不过现在想想,这样是不是对戈尔有点不公平啊?唉算了算了,当上监狱长总要付出一点点小代价啦。
兰格回到房间,“咦,威廉不在吗?”
“……”哲罗姆在床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懒得理他。
“你最近都很没精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兰格走向他,踮起脚摸了摸哲罗姆的额头。
“你指望一个失业了的人多有精神?”哲罗姆推开他的手。
“工厂不要你去做玩偶了吗?为什么?”兰格跳上他的床,追问道。
“你忘了吗……”哲罗姆瞪着他,“之前有人硬拉着我要我当他的伙伴、搭档,现在自认为找到一个更有能力的,就一脚把我踢开了。”
“……”兰格呆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居然在为这种事生闷气,“我才没有不要你!我和威廉讨论这些事的时候都没有避开你啊!我们的计划你也都知道!”
“那只是因为我们住在一起,你们不得不让我列席旁听。当我表示反对时,有人听我意见了吗?”
“同意与反对是2:1,少数服从多数。”兰格不解地看着他,“戈尔当上监狱长后,你没觉得这里的秩序好了许多吗?狱警们不再偷懒,也不敢再接受贿赂。相应的,犯人们也老实许多。就算这样,你也还是反对戈尔吗?”
“我不是反对戈尔,我是反对威廉!”哲罗姆腾地坐起身,与兰格四目相对,“你已经完全被他迷惑了!”
“没有啊!”兰格辩解道,“他又不是病毒,我怎么会被他迷惑?”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选戈尔当监狱长?”哲罗姆严厉质问道,“你明知道他对你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不是吗?某种程度上说,你这算是出卖色相吧?”
“出,出卖色相?”兰格震惊了。
“你想想,如果威廉真的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来建立某种同盟?”哲罗姆语速飞快,“如果你还是相信威廉喜欢你,你现在的做法难道不是同时在玩弄他和戈尔的感情?”
“我才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兰格气愤地按住哲罗姆的肩膀将他扑倒在床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那我该怎么想?”哲罗姆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兰格伤心又费解的目光。
“兰格,你先放开他。”威廉及时地出现在门口,“让我来解释给哲罗姆听。”
兰格松开手,依然怒冲冲地瞪着哲罗姆。
“你说兰格利用戈尔,他利用戈尔干什么呢?整顿监狱里的秩序?调教那些不守规矩的狱警和犯人?这些都是戈尔应该做的,兰格只能算是督促他做好本职工作。如果你觉得这也算利用,那我实在无话可说。”
“哈!”哲罗姆笑了一声,跳下床弯腰穿鞋,“永远占理的威廉。”
“你去哪儿?”兰格跟在他身后。
“去一个不用听歪理的地方。”哲罗姆站直身体,忽然冲兰格笑了一下,“既然你不接受反对意见,那么作为你的‘伙伴’,让我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让戈尔知道你和威廉的亲密关系,不然你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同盟关系可是会像股市一样瞬间崩盘的。”
“咦?”兰格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又转头看向威廉,“会是这样吗?”
威廉点点头,“的确存在这样的风险,不过……”他忧伤地看了兰格一眼,“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远远谈不上亲密。”
兰格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掌心在裤缝上搓了搓,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你不是喜欢脱了衣服晒太阳吗?这样是不合规定的,但是你又不能带头不遵守。我去向洛克医生建议了,为了治疗与预防皮肤病,放风时间应该允许犯人们脱掉上衣。”威廉抓起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他再向狱警反映后,很快你就可以合理又光明正大地晒太阳了。”
“我又不是一定要晒太阳,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这样麻烦吧?”兰格觉得有些不妥。
“你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威廉飞快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你为这里付出了这么多心力,你的所有需求都应该被满足。”
兰格抽回手背在身后,“真的不用了,我并不是为了成为特权阶级,才做这些事的。”
威廉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笑着斜倚在兰格身上说:“你可真高尚。”
第65章
兰格秉持着恩威并施的原则来对待戈尔,“这段时间你工作很努力,效果很明显。我不得不说,你很优秀,比你的前任出色多了。”
“嗯……”戈尔似乎还是没能适应这种角色转换,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地淡淡应了一声。
“有件小事还是要跟你说一声,那个叫做劳伦斯的狱警,晚上巡逻的时候太偷懒,他值夜班只来转一圈就睡自己的觉去了。”兰格直直地看向戈尔的眼睛。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谈的。”戈尔应道。
“辛苦你了,”兰格放柔目光,“如果有你也搞不定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出力。”
“我没问题。”戈尔赶紧说。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兰格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把你累倒了。”
“嗯……”戈尔沉默了几秒钟,有些生硬地问道:“看电视吗?”
他现在换了办公室,里面的设施也多出许多,电视机都变大了。
“好啊。”兰格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戈尔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每天都有新鲜事。”
“也是……”兰格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工作压力太大吗?”
“我……”戈尔欲言又止,“没事……”
兰格不再追问,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戈尔突然说:“伊维斯?施威特的新片已经上映了,等DVD上架我给你买DVD看。”
“好啊,谢谢你还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炒作新片,最近他还爆出一个同性恋绯闻。”
兰格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他将椅子转回来面对戈尔,“这种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戈尔突然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弯下腰盯着他,“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兰格盯着他这副侵略意味明显的姿态,慢慢说道:“我对同性恋没有看法。”
“那么——”
“以前我是怎么答复你,今天我还是同样的答案。”兰格看穿了他澎湃的春心,立刻打断他道。
戈尔坐回他柔软的皮椅子上,“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兰格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用同样的姿势看着他,“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
离开那间让他感到不自在的办公室时,兰格在心里又赞扬了一番威廉,还是他看事情比较透彻,对戈尔还是要凶一点好。
拜访完戈尔,还有一位凶不得的傲娇朋友等着他去安慰,兰格觉得自己好忙。
“哲罗姆,”兰格举着巧克力供奉给上铺端坐如一尊大佛的室友,“吃巧克力吗?”他目光殷切地表达着一个意思:看见没有?这次我是先问你的哦,先征求你的意见哟,这样你该高兴了吧?
“不吃。”他的室友果然如果大佛一般不食人间烟火,断然拒绝了。
兰格用手指夹起一颗踮起脚伸长手举到他胸口,“吃一个嘛,你不是爱吃这个吗?我们之间不用客气的。”
“不吃。”哲罗姆皱起眉头,眼神里写满“你好烦”。
兰格沮丧地垂下手,巧克力都被他捏化了。
“我要吃!”威廉温柔地抓住他的手腕,低下头将巧克力连同兰格的手指一起含进嘴里,舌尖灵活地在上面舔舐。
兰格瞪大眼,呆呆地看着威廉眯着眼小幅摆动着头部多角度啃自己的手。
哲罗姆见他表情呆若木鸡,微微往前探了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立刻拿起枕头砸向兰格的脑袋,“你们恶心不恶心?”
兰格惊醒般地收回手,接住枕头,手上威廉的口水和融化的巧克力全擦在了枕头上。
哲罗姆气笑了,“你们自己恶心也就算了,连我的枕头也要玷污吗?!”
“对不起对不起。”兰格赶紧道歉,“我给你洗干净。”
“洗得干净吗?”哲罗姆冷笑,“我不想被人误会我把屎拉在了枕头上。”
“……”兰格默默地走向洗手台,拆下枕套打上肥皂洗了起来,他搓了半天,好像真的不太能洗干净……他放下枕套,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枕头递给哲罗姆,“不好意思,我跟你换一个吧。我的枕头很干净,我从不流口水到枕头上,你知道的。”
哲罗姆满脸嫌弃地收下了。
自始至终威廉一脸无辜,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
兰格也没有说他什么,把一整盒巧克力留给了他。
熄灯后大家都睡下,兰格面朝墙壁侧躺着,伸出自己的手看了好半天,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不过威廉真的舔得他好舒服啊!
兰格将手指放进嘴里,自己试着舔了舔,感觉差了许多。
这是为什么?!兰格不甘心地研究了一晚上,如何舔手指能让手指的主人最舒服,进步很大。
“恭喜你,第一部电影票房就很成功。”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窝在沙发里,虽然对来人说着恭喜的话,但视线并没有从电脑上移开。
“和着名的大记者马卡斯比起来,我的成功还是太不足为道了。”伊维斯在他对面坐下,“不然我也不会花这么久才见到你。”
马卡斯笑了笑,“如果我不认为你将来会比现在更成功,你以为你现在会坐在这里?”
“是啊,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动作大明星,而且是几百年后也有许多人记得我的那种超级巨星。”伊维斯说。
马卡斯扶了扶眼镜,终于舍得将视线放在他脸上,“你真敢讲。”
“因为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很相信他。”伊维斯笑了,深邃的眼睛里神采闪烁。
“好吧,听着。”马卡斯合上电脑,“我相信你一定会出人头地,我看人一向很准。所以你让我帮你炒作,我很乐意。但是揭露司法腐败?冤狱?抱歉,这可不是个好差事,特别还是和石油家族联系起来。”
“不管哪个行业,风险总是和回报成正比的。”伊维斯微笑着看他,“你是靠写社区新闻成为大记者的吗?”
“年轻人,”马卡斯摇摇头,“冒风险是为了积累资本,现在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我已经是大记者了不是吗?”
“在这个社会里,原地踏步等于后退。”伊维斯敲敲自己的额头,“资本闲置的时候可不会因为无聊跑去交配繁衍,它们天生要继续冒风险才能不停增殖。”
马卡斯哈哈大笑,“年轻人,你如果不去当演员,做个政客也会很有前途。”
伊维斯挑挑眉毛,“所以你的决定是?”
“我会帮你,但是情况稍有不对,我会立刻抽身。”马卡斯摘下眼镜,双眼熠熠发光地盯着他,“伊维斯,记住我的话。你的敌人很强大,而你的唯一盟友就是舆论。你一定要好好发挥演技,牢牢抓住你的盟友!”
“谢谢你的建议。”伊维斯站起身,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第66章
“为什么要出来呢?”威廉蹲在地上拨弄着带着湿气的野草,“医务室多好,有床~”他特意将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抬眼看向兰格。
兰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只觉得整个人空白了一瞬,他赶紧移开视线,“洛克医生好像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都很害怕的样子。”
“……”威廉拔起一根草,“是吗?”
“威廉,”兰格盯着他的发旋,“你为什么不害怕我呢?”
威廉笑了,“谁说我不怕你?”
“我可没看出来。”兰格绕着他走了几圈,“发生过一次那种事后,昨天你还敢舔我的手,就不怕又被毒倒了吗?”
“我并不是怕你伤害我的身体,”威廉的头跟着他转,“我怕你一边说你不会接受任何人,转头就和其他人在一起了。我害怕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却把我的付出当作负担。”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兰格停下脚步。
“前一种情况可能性比较小,但恋爱中的人总是会患得患失。”威廉站起身,“第二种情况我猜,已经在发生了……”
“我没有把你当成负担!”
“真的吗?”威廉按住他的胸口,“扪心自问,难道你从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些事?’‘他有什么目的?’”
“我,”兰格胸口起伏几下,“我的确这么想过,但是我会用你给我的答案来打消这些疑惑。你说你的家人很有能力,我相信你。你说你喜欢我,我也相信你。”
威廉放下手,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轻声低喃:“那就好。”
“你不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吧?”兰格摸摸他柔软的金发,“毕竟,你家里……”
威廉偏过头用一只眼看他,“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走。”
“别傻了,”兰格替他拨走粘在额头上的短发,“如果你可以脱罪,在你家人身边一定比在这里好得多。”
威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只要你还在,我绝对不会离开。”
他目光澄澈、神情坚定的样子实在很好看,兰格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秒,才叹一口气说:“我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绝对不会,”威廉挑了挑眉,“我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虽然感觉像是马上要上演言情版的越狱,但兰格还是觉得很感动,“谢谢你的心意,我——”他突然推开威廉。
“怎么了?”威廉茫然问道。
兰格指向监舍的窗户,“刚才那里有人。”
“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他看嘛。”威廉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兰格忧心地皱起眉头,刚才那一闪而过的S级思维波是真实数据吗?窗边闪过的人影会是谁?
“喂喂,你怎么了?”威廉用手指轻戳他的眉心。
“没什么,”兰格刻意放轻松表情,“我们回去吧。”
“你帮我编一只小动物再回去吧。”威廉抓着他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上次那只已经被我玩坏了。”
“那个要找硬一些的叶子,要花很长时间。”兰格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在草从里捉出一只绿色蚱蜢递给威廉,“你先玩这个吧。”
威廉嘴角抽动两下,并不伸手去接,“我想要蜻蜓。”
“蜻蜓是益虫。”兰格揽着他的背往回走,“而且这个可以跳好高。”
“我要它跳那么高干什么?”威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很赶时间吗?该不会是又要为下午的探视梳妆打扮吧。”
“……”
威廉眯着眼打量他,“经常来探视你的那位朋友,如果你之前没有骗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吧。”
兰格扔掉蚱蜢,“好啦好啦,我再给你编一只蜻蜓啦。”
威廉眉眼弯弯,冲着兰格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兰格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找老草叶去了。直到把成品草蜻蜓放到威廉手心,他才乖乖地跟着兰格回房间去了。
大概是被两位室友都奚落过,针对这次的探视,兰格特意没有梳头洗脸什么的。反正苏珊都见过他“熏肉”般的样子,也见过他傻子一样掀起衣服露出肚皮的样子……兰格隐隐为自己感到心酸。
“我去见我朋友了,”他打起笑容对自己的两位室友说,“待会儿你们又有巧克力可以吃了。”
哲罗姆看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
威廉微笑着冲他挥挥手。
不久前那道S级思维波虽然昙花一现,但还是让兰格有些不安,他叮嘱道:“你们两个不要跑到人少的地方去,尽量待在一起。”
哲罗姆立刻飞来一个眼刀,威廉的笑容不变。
兰格怀着对寝室和谐的担忧来到了探视室,墙那边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伊维斯!”兰格高兴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该来了。”伊维斯冲他笑了笑,“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真是太好了。”
“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了,”兰格有些担心地坐下,“出入这里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听说狗仔队很厉害,比上帝还要无处不在。”
伊维斯摸摸下巴上的那条小沟,“实话告诉你吧,现在就有一个记者在外面守着呢,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拍到照片了。”
兰格有些着急地在凳子上扭动几下,“既然你知道他在,为什么不注意躲开呢?”
“他是我聘来的,我为什么要躲开?”伊维斯笑意变深。
“咦?”
“兰格,我很想听你讲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但我们只有1个小时时间,所以,你先听我说。”伊维斯身体前倾,眼神专注地看着兰格,“你的案子很明显有问题,以前因为韦斯利家的原因,没有一家媒体对这个案件作出报导。现在,我要将公众的眼光先引在我身上,然后是你身上,然后是你的案件身上……”
兰格瞪大眼睛,“可是……”
“这系列新闻层层递进,公众会享受这种抽丝剥茧般的阅读快感的。”伊维斯坚定地打断他继续说道,“当然这些可能还不够吸引人的眼球,所以,我们的关系还要再进一层。你将会是我的神秘情人,我的狱中男友,我们是一对被高墙隔开的悲情恋人。”
“什,什么……”
“很抱歉,因为我实在太卑微了,下半辈子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拥有韦斯利家那样的权势,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你才不卑微!”兰格着急道,“而且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做!”
“兰格,就当我请求你,这次按我说的来。”伊维斯沉声道,“如果这样也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我的记者朋友会来为你做一个专访,希望你能接受。你美丽的面孔也许会是我们的最后一张王牌。”
兰格呆坐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伊维斯,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我在监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你可能不是很清楚……除了布莱恩·韦斯利,我这双手,还杀死过一个人。所以就算法庭认为我不用为布莱恩·韦斯利的死负责,我依然有罪。”
这一刻伊维斯脸上的表情是极端的失望和难以置信,兰格不忍心看他这幅样子,偏开脸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伊维斯喃喃道,“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带到剧组,如果我阻止你和斯蒂诺一起……”
“这怎么能怪你?!”兰格的手按上玻璃,“伊维斯,别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而且我在这里很好,我在外面未必能过得像现在这样好呢。”
“如果你真的过得很好,你为什么会杀人?”伊维斯直直地看着他。
“这……因为那个人,他,他该死。”兰格结结巴巴地说。
“所以你是要自卫吗?”伊维斯眼里又有了希望的光。
兰格不想打破他的希望,但这世界上没有哪种自卫是破窗而出追着一个逃走的人将他杀死的,他静默地摇了摇头。
伊维斯也将手贴在玻璃上,和兰格掌心相对,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像是慢慢充满电一样又精神起来,“兰格,没关系,我们一步步来,先把布莱恩·韦斯利的事情解决了。毕竟我可是想了好久,也拜托了朋友,就这样放弃也太可惜了。”
兰格连连摇头,“伊维斯,我不能这样做,我不会撒谎的。”
伊维斯低头想了想,“你只管一味否认也没关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啊?”兰格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伊维斯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静静地坐了一阵,伊维斯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
“哦。”兰格跟着站起。
伊维斯像是想起了什么,敲敲自己额头嘴角扬起,“听苏珊说,她上次来,你可是给她福利了。”
“什么?”兰格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肚皮,不给我也看一眼吗?”伊维斯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呃……”兰格的十指揪紧衣服下摆。
“好伤心啊……差别对待……”伊维斯耷拉下眉毛。
真是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了,兰格拉起衣服,“你看吧……”
这次狱警没有对他咆哮,迅速地把他从探视室架走了。
第67章
“好奇怪啊,”威廉走到兰格床前,“见过你的朋友之后,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唉……”兰格从枕头里抬起脸,“一言难尽!”
“我有很多时间慢慢听啊。”威廉爬上床,坐在床尾看着兰格。
“我那位朋友想为我洗脱罪名,但方法实在让我……”兰格说了一半顿住了,这件事情告诉威廉会不会不太好啊,假装恋人什么的,总感觉威廉听了会不高兴。
“怎么了?”威廉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我不太能接受那个方法,但我的朋友的确是为我好,态度也很坚决。”伊维斯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如果方法真的有用,达到的结果也是合理的,你在道德要求上不妨放低一点。”威廉的手按上他的脚腕,“毕竟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社会呀。”
“这样子吗?”兰格眨眨眼,如果他真的配合伊维斯开始演这场戏,那还是得提前对威廉说清楚,免得自己成了一个出尔反尔的骗子。“其实,我的朋友是想让我们两个假装情人。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威廉重重捏了他小腿一把,“你在耍我吗?”
“我没有啊!”兰格着急地解释道,“我就是怕你误会才告诉你的。比起让你在别处听到这个消息胡乱猜疑,我提前把事实告诉你才比较好吧。”
威廉突然扑在他身上,凶悍地瞪着他:“你倒是告诉我,和什么样的人假装谈恋爱可以帮你洗脱罪名?总统的女儿还是最高法院的院长?”
兰格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你看,就是他。”
“他是谁?”威廉盯着照片 ,“我以为会是个女孩子……”
“伊维斯·施威特,”兰格指着照片上的人介绍道,“一名演员。旁边是他的妹妹,苏珊,前几次都是她来看我的。”
“演员?”威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演员?如果他是想通过炒绯闻的方式引来关注,至少得先拿一个小金人之类的吧。简直不自量力!”
“他现在的确没什么作品,但以后一定会很成功,是可以拿终身成就奖的那种明星!”兰格忍不住为伊维斯辩解。
威廉阴郁地看着他,“……”
兰格有些心虚地眨眨眼,“我不是在吹捧他,只是做一个预测而已。”
威廉跳下床,“我出去走走。”
“威廉,”兰格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拦住他,“你如果觉得难受,我也可以不配合伊维斯的。”
“不管希望大不大,这对你毕竟是一件好事,你接受吧。”威廉挑了挑眉毛,“可是我需要自我开解一会儿,待会儿见。”
兰格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离开,决定还是跟哲罗姆商量一下。
“哲罗姆,”兰格看向自己的对床,“刚才你都听见了吗?”
“我不聋。”哲罗姆背对着他,冷冷回应道。
“那么,”兰格苦恼地用头砸了几下枕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的做法会影响你朋友伊维斯的决定吗?”
“不会……”兰格摇摇头,这就是他苦恼的地方啊。
“那你就别管该怎么做了。”哲罗姆坐起身,“镁光灯和镜头下的人是他,舆论的风向由他来控制。当人们觉得你就是他恋人的时候,你再怎么否认也不过是在掩饰。当人们觉得你不是时,你再怎么强调你是也不过是在自作多情。”、好像很有道理……难道伊维斯说他否认也不要紧也是这个意思?兰格佩服地看着哲罗姆。
“比起威廉那虚假做作的醋意,有一个人更需要你担心,”哲罗姆居然幸灾乐祸地笑了,“我们敬爱的监狱长如果看到消息,一定气得胃疼吧。”
“……”如果不是他思维波里的担忧,兰格真的很想冲上去用枕头把那可恶的笑容打掉。
可能是因为他的直觉天赋,哲罗姆在对不幸的事作出预言时总是特别准,或者可以叫“乌鸦嘴”。兰格走进戈尔办公室时,不用思维波探测器都可以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气了。
“你过来,”戈尔重重砸了下鼠标,“看看你的偶像的最新动态。”
根据戈尔急躁的性格来判断,兰格觉得自己还是先避开他比较好。“谢谢,不用了。”
“不用了?”戈尔怪声怪气地笑了,“哦,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兰格皱眉,“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戈尔彻底爆发了,大声咆哮道:“我想说什么?!你告诉我,你的偶像为什么会来监狱看你?!”
“我没有说过他是我的偶像,我们认识然后我很关注他的新闻,是你自己误会了。”兰格坦然地看着他。
“然后你就让我这么误会下去?”戈尔冲到他面前,“安心地等着我搜集他的消息给你,等我买他的电影DVD给你?去他妈的误会!你把我当傻子吗?”
“你冷静点。”兰格用袖子擦一擦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不管他是我的偶像还是朋友,都同样是我通过你的帮助获得另一个人的消息,他的身份重要吗?”
戈尔大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如果他是我的情敌,我就是这里最大的傻B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和你也不是那种关系,情敌什么的,只能说你想太多。”兰格推开他走到电脑前,仔细看了眼网页,出乎他的意料,上面只写着伊维斯去了一趟郊区的奇尼敦监狱,他和霍兰德导演的下一次合作的剧本似乎就是讲监狱里的故事,推测伊维斯可能去那里体验环境和生活了。
就为这点新闻戈尔就气成这样了?兰格惊讶地抬眼看着他,如果这个新闻如伊维斯所计划的那样发展下去,那戈尔岂不是……“不是那种关系?”戈尔抓起兰格的一只手,像给他上拶刑一样分开他的手指大力握住,“不是那种关系你们手贴手地说话?深情对望了十几分钟?你还脱衣服给他看?我调出你那天的监控,把你们两个的奸情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骗我?”
“你够了!”兰格大力回握,戈尔“嗷”地一声惨叫将手缩回来,疼得一边跺脚一边甩手。
他这模样又有几分可怜,兰格耐着性子解释道:“脱衣服那是我给他看我身上没有伤口,表示我在这里没有受到虐待和伤害。上次他妹妹来看望我,我也这么做过一次,这不代表什么。”
戈尔眼泪汪汪地咆哮道:“你们已经发展到互相见过家人的程度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在监狱办个婚礼?!”
“……”兰格往门口走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先冷静一下吧。”
“谁准你走了!”戈尔冲过去用胳膊卡住兰格的脖子,“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兰格抓住他的手反向拧到他背后,“是我对你太纵容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坐到这间办公室里的。”他用力推了戈尔一把,转身离开,戈尔在他背后不甘地吼道:“你给我等着!”
第68章
戈尔的报复来得很快,但并不猛烈。大概是兰格的话也起了一定效果,他采取了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不再与兰格见面,自然也不再听取兰格的意见。狱警们的懒惰和随心所欲渐渐开始反弹,随之而来的是犯人们的跃跃欲试。兰格不得不从监督者的角色回到第一线,最让他感觉棘手的是戈尔任监狱长后进来的一个家伙。最开始是格雷来找他告状,"兰格,有人抢我东西,你能不能帮我要回来?"因为自己把他的"靠山"踢走了,兰格一直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关照一下他直到他适应没有肖恩的日子。他立马带着格雷去找那个新来的叫莫里斯的家伙,当场抓了个人赃俱获——他正拿着抢来的格雷妹妹的照片在打手枪呢。
兰格一把抢过照片递给肖恩,皱眉盯着莫里斯。
"喂,我还没用完呢。"莫里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你的东西吗?"兰格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
"借来用用又怎么了嘛?"莫里斯毫不在意地提起裤子。
"也许你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教你,借东西是要先取得主人同意的。"兰格像教师对待学生一样重重拧了他耳朵一把,"听懂了吗?"莫里斯没有说话,但眼神渐渐狠戾起来。
很好,这种眼神让兰格不再怀疑从对方发出的S级思维波的真伪。"你在想什么?""天哪,今天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莫里斯冷笑道,"你的太平洋警察制服呢?""……"兰格很不喜欢这家伙,直接把他砸晕在床,接了一杯冷水浇在他仍撑着帐篷的裤裆上,带着目瞪口呆的格雷离开了。
那之后莫里斯的S级思维波便会时不时出现,兰格每次发现都会上去把他整治一番,官方理由就是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讲,这种仿佛可以看穿对方心思的行为是会给对方带来很大压力的,再辅以兰格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会带来剧痛的物理手段,莫里斯应该会慢慢将杀意与疼痛建立巴普洛夫反应。但这家伙显然是根硬骨头,兰格的行为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效果,S级思维波反倒加强了。
"你们以后离那个莫里斯远一点。"兰格提醒自己的两个室友,害怕他们像希尔一样成为牺牲品。
"莫里斯是谁?"威廉问道。
"新来的那个黑头发,眼神很阴鸷的那个。"威廉努力回忆一番,点了点头。
哲罗姆似乎能理解他的紧张,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问兰格:"危险?"兰格点点头,"不要跟他发生冲突,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你放心,"哲罗姆从床上俯下身,将温暖的双手捂在兰格两个耳朵上,"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万一真的有人对我发难,我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兰格很相信他的直觉,嘱托道:"如果你感觉到不对,避开的时候记得带上威廉。""我尽量。"哲罗姆撇了下嘴角。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尽量跟着哲罗姆的。"威廉乖乖地应道。
"威廉,我和戈尔之间的关系不能这么一直僵化下去。"兰格坐在他床上,"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再换一个监狱长吧?""近期当然不能。"威廉皱起眉头,"我要提醒你,你和戈尔的关系不是僵化,是恶化。""嗯?"兰格不解。
"我偷偷用了洛克医生的电脑,"威廉忧郁地眨了眨眼,"伊维斯在最近的一次电影专访里否认了之前来监狱是为新电影做准备的猜测,承认自己是来看望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说得可肉麻了,什么想到你在里面他就寝食难安之类的。"威廉伸手在兰格腰上重重掐了一把。
兰格有些不好意思地任他掐,"炒作嘛,当然会夸张一点。""戈尔监狱长现在一定恨你恨得心头滴血,同时也恨自己是个傻瓜。"威廉低头拨弄自己的手指,"说实话,我很理解他的心情,还有点同情他……总感觉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你跟他当然不一样。"兰格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这种不一样不仅仅因为他那独一无二的完美思维波,不因为那真假难辨的数据,不因为他美丽动人的脸,而是因为……因为和他一起兰格感觉很好。这种好和哲罗姆给他的安全和信任不一样,和伊维斯给他的温暖与感动也不一样,是他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你是跟屁虫吗?"哲罗姆不耐烦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威廉眨眨眼,"兰格不是让我跟着你吗?"
"我以为我们两个都知道,"哲罗姆哼了一声,"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威廉摇摇头,"我对兰格都是言听计从的,我可是在努力刷好感度。等他有一天足够喜欢我了,他就会把他的秘密告诉我。""秘密?""对啊,你已经猜到的兰格的秘密,我也超想知道。"威廉笑得开心,"感觉我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呢,你觉得呢?"哲罗姆收紧手指,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威廉大步跟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哲罗姆突然打断他,"我有东西忘在工厂了。""要回去拿吗?""我回去一趟,"哲罗姆掉转了一个方向,"你继续往前走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威廉笑道。
"随你。"哲罗姆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威廉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哲罗姆,反倒看到了兰格口中的那个危险分子。
莫里斯身后还有二个人,威廉随意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但莫里斯似乎对他颇感兴趣,停住脚步和身后几个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威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一闪,站直身体面向他们,"有事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莫里斯站出来。
"可是兰格叮嘱过,要离你远一点。"威廉有些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莫里斯和他的同伴们逼过来,将威廉挟持般地夹在中间,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上他腰间,"那你就更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第69章
兰格追寻着思维波赶到现场时,莫里斯正准备去找他。
"哟,你们还挺心有灵犀的。"莫里斯笑着迎面走来。
"你口中的’你们’是指我和谁?"兰格打量了一下四周。
"你的那位金发小男友啊。"莫里斯抬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喂喂,你一直要求别人这样那样的,可我记得监狱里也是不能搞基的吧。"兰格捂着脸死死盯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莫斯利反手又是一巴掌,"我看着很不舒服。""威廉在哪儿?"兰格垂眼看着地面。
"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莫里斯牵牛似的揪着他的一只耳朵往前走。
兰格狠狠捉住他的手腕,莫里斯回头笑了笑,"不想见你的小情人了?"兰格松开手,歪着头任他动作。莫里斯心情很好的样子,步伐轻快地穿过走廊,一路遇见了几个犯人,惊诧地睁大眼看着他们。
莫里斯得意地搡了兰格一把,"如果我把你搞定了,我是不是就会成为这里下一个老大?""你理解错了,大家都是犯人,我不是老大。"兰格保持顺服的姿态回答道。
莫里斯大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虚伪!"兰格擦了一把脸,没再说话。
两人走到一处锁起来的大铁门前,兰格只知道这里是锅炉房,但从没进去过。
莫里斯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用眼神示意兰格进去。
"钥匙哪来的?"兰格问道。
"不告诉你。"莫里斯晃了晃钥匙。
"……"兰格推开门,看见两个人围着威廉站着,威廉坐在地上,上衣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见声音,三个人齐齐看过来,其中一个人赶紧架起威廉,将他脖子勒住,威廉求助地看过来。
兰格瞳孔收缩了一瞬,快步走过去,"我人已经在这里了,我们的矛盾可以慢慢解决,你先放他走。"莫里斯锁上门收起钥匙,拦住兰格不让他靠近,"听说你很厉害,我可没那个自信放掉人质。""那你想我怎样?"兰格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
莫里斯将他的手打开,指着威廉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一个真情圣?""你想怎么看?"莫里斯想了想,手指迅速地在锅炉上擦过,"好烫。这样吧,你抱紧这个大铁罐五分钟,我就把他放了好不好。""你最后总归是要杀了我的,何必这么麻烦?"兰格冷冷道。
"你好聪明哦。"莫里斯鼓掌笑道,"可是不先折磨一下你就不好玩了嘛。""……""好吧,五分钟确实有点太长了。"莫里斯指了指架在锅炉上的爬梯,"这样吧,你先上去。""……""上去吧,你这么拖拖拉拉可救不了你的小美人啊。"莫里斯的同伙淫笑着摸出一把小刀,刀刃轻轻地在威廉肚皮上划出一道红印。
"啊!"威廉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腹部紧张地起伏了几下。
"住手!我上去。"兰格扶着温热的爬梯爬到锅炉顶部,盯着热气腾腾的水面发了一会儿愣。
跟在他身后爬上来的莫里斯重重推了他一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水声响起,装满水的大锅炉像一个大音箱将惨叫声一波波传出,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守着威廉的两个人不自觉地有些愣神,但莫里斯显然不觉得可怕,他颇感兴趣地看着兰格在热水里惨叫挣扎,看着他艰难地抠住地面爬了上来,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这样都能爬上来,体力果然惊人。"莫里斯用脚尖踢了踢他,"喂喂,舌头没熟吧,还能说话吗?""放他走。"兰格闷声道。
莫里斯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我现在是真心佩服你了,太让人感动了。"他冲底下的人挥挥手,"把他带上来。"勒住威廉脖子的人松开手,推了他一把,"上去看看吧。"威廉冷着脸一动不动。
"你吓傻了?"那人又推了他一下。
威廉转头盯着他,"我不想去。"
男人愣了愣,莫里斯在上面笑道:"你好冷血啊,他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居然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威廉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格在地上艰难地蠕动了几下,抠着地板爬到锅炉边缘,从七八米高的位置落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其余四人一时都有些沉默,不知道地上那一团是死是活。
"威廉……"兰格突然呻吟了一声。
莫里斯居高临下,眼神悲悯地看着底下的人,"好可怜啊!"威廉慢步靠近兰格,大概知道他跑不了,他身边的两个人没有拦他。
威廉蹲下身,手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手心被塞进一样硬物。"走!"兰格从地上弹起,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威廉低头看看手心的钥匙,又抬头看看兰格肤色如故的脸。
"莫,莫里斯……"拿着刀的男人一脸惊异,"他,他……"莫里斯从爬梯上下来还需要时间,兰格可以先解决地面上的两只呆鹅。
从他摔下来的位置冲到两人面前,兰格只用了二秒。抢走小刀并打昏持刀的人,然后踢晕另一个,整个过程无需任何招式,他以绝对的速度和力量优势取得了胜利。
莫里斯跌跌撞撞地从架梯上爬下来,脸色很不好看。"见鬼了!"他大声咒骂道,随即感到臀部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托住了,那绝对不该是正常人会有的温度。
"上去!"兰格命令道。
莫里斯两腿颤抖地站在架梯上,兰格就站在他下方。
"上去!"兰格托着他的臀部往上推,莫里斯腿一软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兰格抓住他的脚腕,一手提着他一手攀着梯子往上爬。
莫里斯涕泪横流,思维波里除了恐惧已经没有其他情绪。
爬到顶部,兰格把他放下,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正下方一动不动的金色小脑瓜。
"你怎么还不走?!"兰格硬撑出一股气势喊道。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他害怕威廉尖叫着"怪物啊"逃命般跑走。他希望威廉相信,虽然他异于常人,但绝对不会伤害他。
威廉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很凝重。
两人隔着七八米的垂直距离对视了一阵,兰格突然跳了下来,这次他稳稳落在威廉面前。
威廉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头发摸到胸口,"你好热。"兰格安心了一些,"过一会儿就凉了。"他同样小心翼翼地给对方一个笑容。
威廉也笑了,大力抱住他,"你没事就好!"兰格回抱住他的腰,"你也是。"
就在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时,莫里斯又颤颤巍巍地从架梯上爬了下来。
兰格皱了皱眉,指了指他对威廉说:"你先出去吧,接下来的画面不会太好看。"威廉倔强地摇摇头,"你我都接受了,还会怕别的事吗?""……"兰格默默地再次捉住莫里斯,把他带回锅炉顶部。
"求求你,放过我……"莫里斯跪着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刚才我叫得那么惨,你听得很开心啊。"兰格冷眼看他。
"我错了,我错了!"
"这样吧,你告诉我这里的钥匙是谁给你的,我就放你下去。"兰格蹲下身与他对视。
"你会让我活着离开吗?"莫里斯浑身颤抖。
"当然不会,但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你杀了我吧!"莫里斯绝望地闭上眼。
"如你所愿。"兰格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我以为你会把他扔到水里去。"威廉仰着脖子看着上面。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折磨他实在没必要。"兰格背着他的尸体跳下来,"再说,这是我们的生活用水。""那两个怎么办?"威廉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
兰格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杀了他们!你身上不能再背人命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呢?"兰格苦笑。
威廉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可是……"
"而且,你不知道,你来之前,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威廉低声说。
兰格脸色大变,惊慌地看向威廉,对方避开了他的眼神,走到角落捡起衣服穿上。
一片沉默之后,兰格上前去了解了那两人。
威廉指了指靠近屋顶的小窗,"现在我们从那里离开,这里就是一个密室了。""……"兰格看了他一眼,威廉是不是太平静了些,"你怎么知道我能爬到那里?""不能也没关系,我们从大门走。"兰格弯下腰,"上来吧,一定要抱紧我。""嗯。"威廉紧紧攀附在他身上。
兰格像一只壁虎一样爬上墙,从窗子里钻了出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落地时,威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兰格站直身体,将威廉轻柔地放了下来,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人!""嗯。"威廉平静地看着他。
"你别怕我,"兰格摸摸他的头发,"我虽然不是人,但我是人类的好朋友!"威廉眼神闪了闪,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你是成了精的狗吗?""……"兰格木着脸摇摇头。
第70章 人类忠诚的好伙伴
兰格在威廉的建议下,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脱下湿衣服拧干晾着。
威廉贴着半裸的兰格坐下,问:“你会生病吗?”
“不会。”
“你会死吗?”
“这要看你对死是怎么定义的了。”兰格在阳光下舒展开身体,仰头眯眼看着天空,“如果有人对我开枪,我也是会受伤的。如果受伤太重,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你不会生病,不会自然死亡,但是会受伤。”威廉想了想,“你又不是妖精,那你究竟是什么呢?”
兰格叹了一口气,“这重要吗?”
威廉手一勾环住他的脖子,“我想了解喜欢的人的一切。”
“你还要喜欢我吗……”兰格轻轻推开他的手,“以前我不方便告诉你,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有影响吗?谁说要同一个物种才能相爱?”威廉扭头看他,眼神专注又倔强,“在我眼里,男人和女人也是不同物种。”
“你明知道这不不是一回事。”兰格与他对视,“其实都到这一步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是一个机器人。”
威廉的瞳孔放大了一瞬,“机,机器人?”他激动地将兰格扑倒在地,伸手摸上兰格的身体,“可你摸起来一点都不像。”
为了让他相信,兰格放任他动作。威廉摸遍了他的每一存皮肤,连私处也没有放过。他将手伸到兰格宽大裤衩里,细致地摸着那软软的一团,力道略有些重。当他的指尖从前端滑过时,兰格脑子里一麻,大腿根十分轻微地抖了一下。
威廉收回手,“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机器人。”
“不是你们这个时空生产的。”兰格缓慢地坐起身,眼神有些放空。
“感觉好像进入了科幻小说的设定,”威廉苦笑一声,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我多希望这只是一本甜蜜轻松的爱情小说。”
“威廉,放弃错的人,以后你会遇见合适的。”兰格站起身,对威廉伸出一只手。
“……”威廉拉住他的手站起身,“我尽量吧”
“嗯。”兰格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
“我好像还没感谢你救了我。”威廉后怕地长呼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你为了我而丧命,吓死我了!”
“是我该道歉,莫里斯他们是冲我来的,这次又是我连累你。”兰格摇摇头,“所以你不用谢我,是我该道歉才对。”
“虽然是机器人,但你确定这么热的水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吗?”威廉还是不放心,又在他身上揉捏了一通。
“本来我也有点担心,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兰格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背的皮肤,“但现在看起来完全没问题,皮肤质量不错。”
“你这个笨蛋!”威廉皱着眉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就敢冒这样的险?万一你是个次品呢?”
“……”兰格有些受伤的捂住胸口,威廉怎么说话也变得这么刻薄?这是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洛克觉得今天的威廉尤其不对劲,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从外面进来,问自己借显微镜。
洛克带他去了,威廉打开手心,将一根深灰色的卷曲的看起来像阴毛的东西放在显微镜下。
“这不是我想的那玩意吧?”洛克眼皮直跳,“你从谁身上揪下来的?”
威廉没有理会他,变换着角度观察那根毛发。
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威廉足足看了五六分钟才将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洛克打趣道:“看得这么认真,你该不会被人强奸了留下这个罪证吧?那你用显微镜也没用啊,交给我去验DNA吧。”
威廉目光森然看了他一眼,拿起那根玩意扔到洗手池,然后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手。之后他绷着脸一动不动坐了好长时间,身上似乎少了一贯的掌握一切的放松感。
洛克不敢再去触霉头,放轻动作静悄悄地浏览网页。自从威廉用他的电脑关注网上有关伊维斯的消息后,他也开始日常一搜。毕竟,这的确也算一个可突破的点,如果他能在威廉之前想到办法,也许就能让威廉高看自己一眼,不要总是鄙视他了。
就在洛克认真地看着新闻时,威廉突然开口道:“放弃这次任务吧。”
洛克僵硬地扭过头,“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威廉继续说道:“把我出狱的事也安排一下。”
洛克睁大眼,“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失败和放弃这两个词吗?”
“呵。”威廉短促地笑了一声,“是我自大了。”
威廉居然会承认他的自大,他这到底是受什么打击了?洛克谨慎地说,“这是笔大生意,我们还是先向你的父亲报告一声吧。”
“不用了,你听我的就好。”威廉站在他背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
洛克被他拍得手一抖,鼠标在一个视频上点了播放键。
主持人与一群男男女女一起站在台上, “感谢霍兰德导演拍出了这么一部精彩的电影。”
站在正中间的男人官方地回答道:“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离不开我们整个团队的努力。”他张开双臂,“特别是我身边这些可爱的敬业的演员们。”
主持人正要接话,台下突然冒出一个尖利的女声:“请问伊维斯,你去监狱里探望的朋友就是和你同居过的那位吗?”
主持人立马说道:“看来台下的朋友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进入到提问环节了。不过提醒大家,这次活动是电影《肃穆》的宣传会,霍兰德导演和台上所有演员都只回答与电影相关的问题,请大家不要浪费提问的机会。”
那个尖利的女声又钻了出来,声音得意洋洋:“伊维斯,请问你现实生活中的性向和电影中所饰演角色的性向是一致的吗?如果不一致,在与女主角的对手戏中,会不会有什么困难?”
台上主持人、导演、女主角和伊维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台下救场的记者立马站起来提了一个正常问题:“伊维斯,之前你一直是动作片替身演员,那么拍这部电影时,复杂的动作戏对你来说应该都不成问题,你觉得最难的感情戏是哪一幕?”
“好尴尬……”洛克关了视频,“他这是得罪谁了?”
威廉摇摇头,“我不觉得他会得罪谁,一个才在屏幕上露脸的小明星而已。”
“那可难说,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理由可多了。”
“你说得没错,爱、憎、恶、惧都是很难说清楚原因的。”威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人说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可又有人冒着生命风险去探寻神秘。”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洛克感觉十分别扭,“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上面来了?”
威廉笑了笑,“字典里突然多了失败和放弃两个词,你就不能让我难过下吗?”
“……”洛克暗自腹诽,你字典里也没有“难过”这个词啊!
威廉低声哼着一首曲子,慢悠悠地离开了。洛克没有在意他的曲调,不然他就会听出来,这是一首比较有名的儿歌。
“机器人 机器人 我枕边的小机器人
你可以为我唱歌 你可以为我盖被子
你可以为我跳舞 你可以为我读童话
你的声音不动听 你的动作很笨拙
但我知道 你会为我赶走梦中的怪兽
你的身体不温暖 你的身躯不高大
但我知道 今夜有你 恶梦不会来扰”
第71章
到了晚上,狱警们发现有三个犯人夜不归宿。经过一番寻找 ,三具尸体被发现了。
"你终于肯见我了?"兰格来到戈尔的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平静地说。
"是你做的吗?"戈尔开门见山。
兰格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这么问?""我还没忘记我的上一任是为什么离开的。"戈尔的手指抽搐似的弹动几下,"如果我不听话,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逼走我。""我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威胁你。"兰格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是我做的,那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戈尔激动地捶了一把桌子:"我就知道是你!三具尸体几乎都没有反抗的痕迹,除了你,没有谁可以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监狱长,"兰格站起身,"我可没承认。而且,我从没有把我们的关系定位在从属或者上下级关系上,而是一种合作关系。不听话这种说法未免太自贬了,我的观点是最近你因为对我单方面的不满,中止了这种合作。莫里斯等三个人的死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我们合作失败造成的。"戈尔怒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吗?"兰格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说:"监狱长,合理的制度加上严格的执行,可以将很多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每个人都遵守游戏规则,才能达到总体利益的最大化。这些道理你肯定都懂,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想继续合作下去吗?""……"戈尔咬咬牙,"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再见那个演员了。"兰格简直要为他心胸之狭隘叹息了,"如果这样才能让你当好一个监狱长,我同意。"戈尔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其实我知道,我的很多做法让你看不起,但是理智是控制不了情感的。"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兰格,"等你遇到的时候你就明白了。"理智控制不了情感?这真的不是放纵自己的借口吗?兰格语重心长地说:"身为监狱长,你必须做好情绪管理。"戈尔一脸不受教的表情将他送出了门。
兰格回到房间时,哲罗姆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没事吧?""已经和戈尔说好了,我不再见伊维斯,他也不再闹别扭。"兰格摇摇头,"真希望他成熟点。""那三个人的事呢?"哲罗姆压低声音。
"没有证据。"兰格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对了,威廉呢?他的床怎么空了?""他搬去别的房间了。"哲罗姆风淡云轻地说。
"什么?!"兰格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哲罗姆不满地看着他,"搬走才好,这么小的房间住三个人太挤了,两个人正合适。""可是,他在我身边才安全啊。"兰格担忧地走来走去,"他走之前没说什么吗?""如果戈尔能做到他承诺的那样,威廉在哪里都很安全。"哲罗姆坐在空荡荡的下铺,"他当然有留下一些话。""他说什么了?"兰格捉住哲罗姆的胳膊摇了摇,"你告诉我呀!""嗯,这个不急。我先向你确认一件事,"哲罗姆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我的晚饭是不是用你的洗澡水做的?""洗澡水?"兰格不满地看着他,"那可是滚烫的水!我是被推下去的!""哦,机器人汤。"哲罗姆的表情似笑非笑。
兰格有些郁闷地在他身边坐下,"你真没有同伴爱!而且,就算你喝了我的洗澡水也不算什么吧,我还喝过你的尿呢。"哲罗姆立即从愉悦状态飞跃到恼羞成怒状态,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这完全不,不是一回事!"兰格惊奇地看着他,哲罗姆还在介意那件事吗?为什么他身边的男人都如此小肚鸡肠?
大概威廉的离开实在让哲罗姆心情太好,没过一会儿他就原谅了兰格的口无遮拦。兰格讨好地献上巧克力,他也笑纳了好多颗。
兰格抓住时机问道:"威廉到底留了什么话啊?"哲罗姆大度地告诉他:"他走的时候说,’再见,哲罗姆。’""……"这样欺负人类忠诚的朋友——一个机器人真的好吗?兰格不死心地问道,"没别的了吗?""你还想听到什么?要他流着泪说爱你一万年才满意吗?"哲罗姆跳下床洗了个手,"再说,你又不是见不到他了,明天见到他你自己问好了。"兰格根本等不到第二天,他躺在床上分析了好半天,虽然他是说过让威廉不要喜欢他了,但朋友还是要做的啊!根本没料到威廉连室友都不和他做了。
到了半夜12点多,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兰格溜出了房间。在威廉还没睡的时候,他就根据那独一无二的思维波定位了他的房间。兰格在天花板上一路爬过去,确定威廉是一个人住的时候更加放心了。
他打开门,轻轻走到威廉床边叫他名字,伸手摇了摇他。
威廉猛地从床上弹起,双手用力地掐在了他脖子上,一把将他拉了下去翻身压上。
兰格十分吃惊,威廉的手劲可真不小。他反应这么激烈是不是因为在白天的事情里受了惊吓啊?他拦住对方继续掐他脖子的动作,小声道:"我是兰格。"威廉似乎不是特别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懂懂地眨眨眼,"是你啊……"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的模样很可爱,兰格顺手帮他理了理睡得翘起的几缕头发,"把你吵醒真的很不好意思,不过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搬出去?"威廉放松身体,从他身上下去与他并排躺在小床上。他伸出一只手缓慢地揉着兰格的喉结,"我才要道歉,刚刚不知道是你,没把你捏坏吧?痛不痛?""不痛。"不仅不痛,相反威廉还摸得他很舒服。兰格把头又往后仰了仰,正想着让对方多摸一会儿,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兰格失望地看过去,威廉缓缓道:"你不是让我放弃对你的想法吗?我放弃了。为了能更好地忘记,我们不住在一个屋檐下会更好吧。"他的声音还带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慵懒和沙哑,比平时还要性感几分。但兰格无心欣赏,只觉得十分伤心。他的话明明就是不要再见面,连朋友都不要做的意思。他看过的一些小说电影电视剧里的确也说过,分手还能做朋友的都不是真爱。他这样大半夜闯进人家房间找别人要说法也是很无礼野蛮的行为吧。
兰格下了床,有些惆怅地低头看着横陈床上的漂亮男人,"那,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嗯,好。"威廉盯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说,"如果有人欺负我,我还是会去找你的。"兰格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以后饭也不一起吃了吗?"威廉笑了一声,"你想要我去蹭饭吗?""当然,我吃东西其实也是浪费,你来帮我吃掉最好了。"兰格冲他挥挥手,"那明天早餐时间见。"威廉点点头,躺在床上目送兰格打开门,从天花板上爬走了。
"这到底是哪个时空的机器人?"他重新闭上眼,自言自语道,"做成这个样子究竟是想要干嘛?
第72章
"油价又涨了。"哲罗姆眼睛盯着电视说道。
"嗯。"兰格闷闷地应道。
"你怎么了?"哲罗姆从他的餐盘里拿走一整个鸡蛋。
"威廉说了今天和我一起吃早饭的。"兰格用勺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豆,"都这个时间了,他还没出现。""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哲罗姆放下鸡蛋。
糟了,好像说漏嘴了……"就昨天说的啦,"兰格低头吃了一勺青豆,"这豆子很甜啊,你要不要再来点?"哲罗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不会是晚上跑出去找他了吧?""嗯……"兰格的声音小得像一只蚊子。
"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吧。"哲罗姆敲碎鸡蛋的大头,让鸡蛋立在桌上。
"没别的,就是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搬出去。"兰格抬起头回答道。
"他怎么和你说的?"
"他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不可能了,那就不要再朝夕相处了。"兰格询问地看着哲罗姆,"你觉得他说的对吗?"哲罗姆剥掉鸡蛋壳,"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了。""那他不来吃早饭也是因为我吗?"兰格有点难受,"可他昨晚没有拒绝啊。""你知道,有时候是很难当面拒绝一个人的,"哲罗姆老成地说,"碍于情面,我们都会先答应下来,在事后给出一个没有兑现承诺的原因。所以就算现在你在别的地方看到威廉,问他为什么不来吃早饭,他肯定也会说一些肚子痛啊胃口不好啊之类的借口。这个时候你就要意识到,你不该继续打扰他了。明白吗,情商低先生?""明白了。"兰格垂下头。
格雷站在医务室门口,拘谨地笑了笑。
洛克站起身,"格雷,哪里不舒服吗?身为这里的厨师,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格雷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事,我是来找威廉的。"威廉阖上手里的书,偏过头看着他,"什么事?""我注意到你早上没在食堂出现,"格雷递过去两个鸡蛋,"给你带了点吃的过来。"威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很熟吗?""……"格雷把鸡蛋放在桌子上,"是兰格拜托我过来的。他让我帮忙问你,为什么没有来吃早饭?"威廉笑了起来,"谢谢你。你告诉他,我今天早上胃口不好,就没有去食堂。"格雷点点头,走回食堂把话带到,"他说他早上没什么胃口。""果然是这样……"兰格受到打击似的叹了一大口气。
格雷好笑地看着他,"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前段时间好得如胶似漆,一转眼就不相往来,连话都要靠别人带了。""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变化……"兰格一边洗土豆一边说,"大概是回不到从前那样了。""那真可惜,"格雷弯下腰帮他,"我觉得你们还挺配的。""啊?"兰格茫然。
"他的性格很冷淡,你就比较乐于助人。他看起来很有气场,但实际上也没做什么;你看起来很无害,但实际上相当彪悍。"兰格更疑惑了,"这样就算般配?"格雷哈哈大笑,"这个嘛,判断一对情侣配不配有两个派别,互补派和相似派,我是坚定的互补派。哦,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们长相在一个级别上,用这一点来判断的话,整个监狱里能配上你们的也只有彼此了。"感觉学到了新知识,兰格似懂非懂地总结道:"也就是说,你认为一对般配的情侣是性格上互补,外貌上相似?"蹲在不远处刨胡萝卜的一个犯人忍不住插嘴道:"你别听格雷瞎说,性格上当然要相似才能处得和谐,我还是觉得你和哲罗姆更合适一点。而且你跟威廉都是长得偏柔美那一类的,还是跟英俊的外貌比较搭。""!!!"兰格震惊地回头看过去。
格雷不服,"你别听他的,上次在喂饭的赌局里,他总押哲罗姆,他说这话是出于私心。""说得好像你没押威廉似的。"正洗菜的年轻犯人受不了地喊道:"你们这些基佬都闭嘴,性格外貌先放一边,性别互补才是最重要的好吗!"狱警忍无可忍地咆哮道:"你们是来聊天的还是来干活的?!都给我闭嘴!"兰格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到,在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自己的"感情生活"被围观了,还成为了谈资……"哲罗姆,"兰格端着餐盘往角落走,"今天我们往里面坐。""为什么?我想看电视。"哲罗姆不太情愿地跟着他。
"因为……"兰格说出了原因之一,"如果我们坐得太显眼,威廉看见我们就会碍于情面和我们坐在一起。如果我们坐得隐蔽一点,他不想来就可以假装没看见。"哲罗姆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半天,"你怎么突然开窍了?""要感谢你的教导。"兰格谦虚地说。
可是威廉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躲着他们,很快他也端着餐盘走过来坐下。"今天怎么坐这个位置啊?"他拿出两个鸡蛋,"早上胃口不好,你让格雷送来的两个鸡蛋也没吃。哲罗姆,分你一个。"哲罗姆接过,目光狠狠地剜了兰格一眼。
兰格光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收到这个信号。威廉胃口不好不是托词,他根本没躲着自己嘛。
"我餐盘里的东西你们想吃什么自己随便拿,我就不给你们分配啦。"兰格把餐盘向前推了推,轻轻咳了两声说,"这里有一群空虚的男人把我们当成电视看了。"哲罗姆和威廉似乎都懂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前者率先一勺挖走了他盘子里的全部熏肉,后者的手顿在半空,换了个方向端走了兰格的汤。
兰格拿起面包慢吞吞地啃着,忽然在电视里听见了伊维斯的名字。他放下面包,有些意外地看过去,监狱可不会给他们看娱乐频道,这个电视台一向是专注于经济和政治的。
"因为电影《肃穆》走红的演员伊维斯·施威特在个人采访中公开对司法公正发表了质疑。"虽然他坐得远,但是看清电视机上的内容完全没有问题。他的室友和前室友就只能眯着眼睛看个人影听个声音了。
"之前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但我都没有回答。不是因为我逃避或者害怕,而是因为被问的场合不对。那些时候我们该谈论的主题是电影,而不是某个人,我不想喧宾夺主。现在,我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伊维斯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我去奇尼敦男子监狱看望的朋友叫兰格,是我的恋人。我们的确短暂同居过一段时间。"美女主持人一脸震惊,"你就这么出柜了吗?你就不担心这样会对你的事业造成影响吗?""真实的感情不该被掩藏起来。"镜头拉近,对微笑着的伊维斯来了个特写,他深情而坚定的目光投过电视机的屏幕直直看向兰格。兰格微微张大了嘴,不愧是流芳百年的演员,神演技啊!
主持人的表情随之柔和下来,"能讲一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伊维斯有些害羞似的垂下眼,"他捉住了偷了我妹妹钱包的小偷。当他接通了我打给妹妹的电话时,我还以为他就是小偷,对他态度很不好,但他一点都没有介意。后来的接触里我发现,他看着很能干很有担当,实际上单纯得可爱,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有正义感的人!"伊维斯的笑容慢慢变得苦涩,"你一定觉得我在撒谎吧,如果他真的这么好,怎么会被关进监狱呢?"主持人坐近了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可能走错路。""他没有走错路!"伊维斯收回略显颓废的表情,目光变得凌厉,"他只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视频资料到此戛然而止,食堂里一片哗然。
"我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啊!怎么没人为我说说话!""单纯得可爱?他认真的吗?""可怜啊,他在外面喊冤,里面这位已经左拥右抱上了。""……"兰格挺直背坚强地沐浴在各色目光中,今天选择这个角落的位置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我记得你说伊维斯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一切只是演戏而已。"哲罗姆压低声音说。
"没错。"兰格点点头。
哲罗姆眯起眼睛,"难怪你信誓旦旦地说他会成为大明星。"
第73章
"最近我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你?"威廉回头看着躲在转角的人影。
"对不起,"兰格一脸尴尬地走出来。
威廉包容地笑了笑,对他伸出一只手,"过来。"兰格找到主人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去。
"我们出去走走,"威廉牵着他的手走到外面,"再帮我编一只蜻蜓吧。""好。"兰格蹲在草地上找了一会儿草叶。
威廉坐在他对面,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等到兰格把蜻蜓交给他时,他掏出一张叠成块的纸递给兰格,"交换礼物。"兰格打开一看,是那幅威廉的裸体全身像,他疑惑地看向对方。
"临别前不是要互赠礼物吗?"威廉摇了摇手上的蜻蜓,"虽然两样都出自你手,但那是我的画像,留给你做个纪念,不要忘了我。""你,你要走了吗?"兰格愣愣问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威廉好笑地看着他,"我离开对我们两个都是好事。你放心,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走。”“只要你还在,我绝对不会离开。”威廉曾经信誓旦旦地这么说过,但最终还是一个人离开了……这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应该为威廉感到高兴才对。兰格努力给了他一个笑容,"恭喜你!这幅画还是你留着吧,我不会忘记你,还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你忘了我是什么了吗?""也对……"威廉重新叠起画纸收了起来,"那你一定要把我存在不会被覆盖不会被格式化的那个区域。"兰格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威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从没真正喜欢过什么人。"这意思是说,自己是他的初恋吗?兰格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人都太聪明了,聪明人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让人喜欢不起来。"威廉捉住一只小蚱蜢,"我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喜欢,是拥有了我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狗。她是一只漂亮的边境牧羊犬,黑白毛色,白毛白得很干净,黑毛黑得很纯粹。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总是亮晶晶地看着你,根本没办法不喜欢她。"兰格赞同地点点头,他没有养过小动物,不过也知道狗的可爱之处。
"但是没养多久,我就把她送人了。"威廉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拔掉了蚱蜢的两条腿。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她受到伤害。"威廉扔掉遭遇了飞来横祸的蚱蜢,"我可以给他吃最好的牛肉,让她睡最柔软的垫子,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兰格有些惊讶,威廉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虐待动物的人啊。呃,刚才的蚱蜢不算……威廉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虐待哺乳动物的人啊。
威廉紧盯着兰格的眼睛,"她毫无理由地把我当成一个好主人,热情地蹭我的腿,含着我的手拉我一起玩,我喂什么她都毫不怀疑地吃下。就算是我打她的时候,她也从不反抗,只会湿着眼睛呜呜叫。""你为什么要打她?"兰格问。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原因很多。我记得最后一次是我牵着她出去散步,她突然挣脱我的手拖着绳子跑了。我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很久,她完全不理会,慢慢地就看不见她了。她一定是不想要我这样的主人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灰心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她又追了上来,将嘴里叼着的田鼠放在我脚边,眼睛亮晶晶的,一脸邀功的喜悦。"威廉用力搓了搓手心,"但她没有等到肉干,相反地,我一脚踢开那恶心的田鼠,然后也给了她重重一脚。我继续往前走,她躺在地上呜咽了一会儿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边……那之后我就决定把她送走了。"兰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长大了成熟了。”
“你没有听明白……”威廉伸出一只手托起兰格的脸颊,“其实你跟她很像。”
兰格不是很满意自己总跟狗比较,“哪里像了?”
威廉笑得眯起眼睛,大拇指轻轻刮了他脸颊一下,“白的地方都白得很好看,”食指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黑的地方也黑得很好看。”
兰格转过脸去,心情十分复杂。
威廉站起身,“好啦,以后这样开你玩笑的机会也不多了,你再多忍受一阵吧。”
“这没有什么要忍受的,”兰格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我喜欢你开我玩笑,这样说明我们之间没有嫌隙。”
“你能这样想当然最好了。”威廉收回手冲他摆了摆,“我先回医务室了,你也回食堂去吧。”
兰格怅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到底是怎么了”
“哲罗姆,”兰格拉着自己的室友,“你有过恋爱经验对吧?”
哲罗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根据我在这方面浅薄的知识,”兰格认真地列举道,“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总是担心他,总想见到他,想和他待在一起,这就是爱吗?”
哲罗姆审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说的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太聪明的人有时的确不招人喜欢……兰格吞吞吐吐地说,“比如这个人是我,另一个人是……”
在哲罗姆越来越危险的目光里,兰格顶着极大的压力说出了那个名字:“威廉。”
哲罗姆挫败地捂住眼睛,“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像自己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混混。”
“为什么是女儿……”兰格拉开他的手,“你,你给我一点正经意见啊。”
“难道我刚才的例子不能充分说明我的态度?”哲罗姆皱眉瞪着他,“你得了失心疯吗?你真的有‘爱’这个功能吗?”
“我有情绪,我有感情,”兰格不太确定地说,“我应该也可以爱一个人吧。我看你们很多影视作品里都有讲这个的……”
“电影里还有吸血鬼呢!”哲罗姆捉住他的肩膀,神色焦虑,“我知道你有喜恶,比如你喜欢我,喜欢伊维斯,讨厌贝利,讨厌吉姆。但喜欢和爱不一样,爱会复杂许多,我认为爱是成熟的成年人才有的情绪,儿童的爱都是喜欢,青少年的爱是不成熟的错觉。我认为你在这方面等同于一个儿童。”
“我和儿童不一样……”兰格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除了刚才说过的那些情绪,我,我还喜欢他和他有肌肤之亲。”
哲罗姆半天没有声音,兰格通过思维波知道他情绪很不稳定。兰格偷偷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正对上他阴沉沉的目光,“你们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兰格羞耻地解释道,“就是,有时候,他摸我的身体,我很喜欢;他舔我的手,我也很喜欢。”
“这也没什么吧?”哲罗姆似乎松了一口气,“狗也很喜欢被人摸,难道狗都爱上人了?”
为什么又是狗?兰格着急地说:“不是这种感觉!我,我有时候会想着他触碰我的样子,自己摸自己……”
哲罗姆彻底暴躁了,“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唤醒了你性爱机器人的功能?你性觉醒了?”
兰格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不说了不说了!”他一烟溜蹦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盖上装死。他听见哲罗姆的脚步声靠近自己,然后一只手臂的重量压在他脸上。“不管怎么说,威廉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你不用纠结什么爱不爱的,拜托你赶紧恢复正常吧。”
第74章
威廉,”洛克干笑着递过去一只手机,“你父亲找你。”
威廉接过手机,目光停留在洛克脸上。
洛克无辜地睁大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威廉垂下眼,恭敬地说:“父亲。”
“你似乎准备离开奇尼敦了,任务完成了吗?”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任务可能完成不了了。”
“原因?”
“目标没法被杀死,”威廉冷静道,“他毫无破绽。”
那边叹了一口气,“这次你让我失望了。”
威廉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一条旧疤痕,“我很抱歉。”
“既然你做不到,那就回来吧。我会派更优秀的人去完成这件事的。”
“父亲,我就是最优秀的。”威廉握紧了手机,“我们放弃这次任务吧。”
“威廉,你似乎变软弱了。”
“我明白了……”威廉的睫毛颤动两下,“再给我一段时间。”
“时间还不够长吗?”
“拜托了,父亲。”威廉放低声音,“我不想用别人的成功来证明我的失败。”
“好吧,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呢。”那边低笑一声,“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一定。”威廉挂断电话,无声冷笑。
“我真的没有通风报信。”洛克抓紧时间解释道。
“嗯。”威廉点点头,将手机扔还给他,“我用下电脑。”
“请便请便。”
“威廉,你眼睛里怎么这么多血丝?”晚饭时,兰格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威廉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睛,“大概是下午对着电脑时间太长了。”
“别揉。”兰格抓住他的手,“让洛克医生给你滴几滴眼药水就好了。”
一旁的哲罗姆冷不丁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威廉眨眨眼,“我现在也说不好了,事情不如我想的那么顺利。”
兰格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威廉这个样子该不会是为出狱不顺利而哭过了吧。他轻拍着红眼睛小白兔的肩膀,“可能手续上是会耗费一些时间,但没关系的,最后你一定能够成功出去。”
哲罗姆也附和了一句,“好事多磨。”
“兰格,关于出狱的事,我有些话对你说。”威廉笑着看了哲罗姆一眼,转头对兰格说道,“吃完饭和我走吧。”
“好的。”兰格点点头。
“我不能一起去吗?”哲罗姆敲敲餐盘,“我也很关心这件事。”
“恐怕不能。”威廉摇摇头,“我有很私人的事情想和他商量。”
哲罗姆在桌子底下用力踩兰格的脚,兰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哲罗姆咳了两声,在咳嗽声里快速又模糊地说了一句:“迷途知返。”
这下子换威廉一脸茫然了。兰格倒是听懂了,不过……威廉眼睛红红的样子好可怜,还是先安慰他一下吧。
吃完饭那两人就先行离开了,哲罗姆面色如铁,在几道同情的目光里一动不动地和其他犯人一起看电视。
“你说想和我商量出狱的事,”兰格看看空荡荡的图书馆,“这里没人,你说吧。”
“我希望你也离开这里。”威廉开门见山,“尽快!”
“你是指……转狱?”兰格不解。
“当然不是,我希望你免受牢狱之苦。”威廉严肃地看着他,“方法我会安排。”
“你是指越狱吗?”兰格睁大眼睛,“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重获自由难道不好吗?”
“对于我来说,自由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兰格低下头,“也许你觉得与你看见的我所做过的一些事情比较起来,越狱这件事不算什么,所以你轻轻松松地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太冠冕堂皇,但是我做下的所有破坏规则的事都是为了更大的正义,而不是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威廉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他伸出手摸摸兰格的头发,“不然我就已经是一把骨灰,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兰格抬起头看他。
“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吧,”威廉在他脸上揪了一把,“你的脸不会变老,你要怎么骗过别人的目光?如果监狱里进行一次深度体检,你该怎么蒙混过去?如果有比哲罗姆还聪明但对你有敌意的人看出你的身份,你又要怎么应付?如果你的身份大幅度曝光,改变的可能是这个时空的科技进程,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以上问题我都能应付过去,但我会努力解决。”他为自己考虑得这么仔细,兰格觉得很感动,但是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如果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我也有最坏的方法……”
威廉的脸色变了,他抓紧兰格的肩膀,“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放心地让你待在这里吗?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不会冒这种风险让你用上‘最坏的方法’。”
“谢谢你,”兰格微笑着用指尖抹开他皱着的眉头,“真的谢谢你,威廉。但我们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能就这么走掉。”
“这么多的理由都不能说服你吗?”威廉捉住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脸上,温暖的鼻息和柔软的嘴唇让兰格掌心一颤。“那如果我说,我不想丢下你,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威廉的嘴唇在兰格掌心颤动,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愿意!”
这声回答来得太快,兰格自己和威廉都愣了。威廉带着血丝的眼睛从兰格指缝间直直看向他,“你同意了?”
兰格迅速抽回手,不知所措地背在身后。“你怎么突然又说起这样的话,你不是已经决定不喜欢我了吗?”
“但是你刚才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威廉的眼睛亮得有点反常,“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没什么想法……”兰格不由得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同意你大概是条件反射,我总是没法拒绝你的。”
“是这样吗?”威廉将脸凑过来仔细看他的神色,两个人的睫毛都要撞到一起了。
兰格落荒而逃。
第75章
“你应该留下和我一起看电视的。”哲罗姆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的照片终于被人挖出来了,恭喜你出镜。”
许久没听见兰格接话,哲罗姆放下手中的书,抬眼便看见他一脸慌张,不由得奇怪地问道:“威廉和你说什么了?”
“他,他说要帮我越狱。”兰格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
“太危险了!”哲罗姆皱起眉头,“你没答应他吧?”
“我那时有点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答应了。”兰格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扶着床柱坐在下铺。
“那边伊维斯还在努力把你塑造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这边你就打算越狱了。”哲罗姆嗤笑一声,“他的脸有点痛啊。”
“我说过了,我答应的时候没有想清楚,”兰格苦恼地将头撞向床柱,“我当然不能走。”
“别撞了,你已经够蠢的了。”哲罗姆跳下床,将手掌按在他额头上,盯着他晶亮黑色的眼珠说:“如果不是威廉,而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助你出狱,我倒是很支持的。”
“为什么?”
“你不可能每次都化险为夷的。”哲罗姆说,“你应该待在一个更加安全、隐蔽的地方。”
“本来我对此挺乐观的,现在开始担心了,每次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都会被你说中。”兰格幽怨地看着他,“再说,我来到这里时间不长,根本没认识几个人,哪里去找值得信任的人帮我呢?”
哲罗姆突然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实在算不上友好,“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
“哦哦,”兰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指你自己吗?我刚才一直在考虑外面的人,所以没想到你,并不是不信任你。”
哲罗姆冷哼一声,心里想的却是:难得他没有傻到底,说起来最近他的情商的确有所提高啊,难道真的是开窍了吗?
“那你准备怎么帮我呢?”兰格觉得哲罗姆在这件事上应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监狱里他们所掌握的资源太少了。
“你既然可以打开电子锁,也不怕电网,那我们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哲罗姆分析道,“只要躲开巡逻的狱警和在塔上持枪值守的狱警,我们就可以冲到高墙之外。”
“等等,”兰格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也要越狱?”
“不然呢?”哲罗姆皱眉看他,“我把你送到到安全地带,拥抱告别,然后回来睡觉?”
“可是,”兰格犹豫着说道,“你的刑期还没满……”
哲罗姆的表情冷了下来,“你的刑期比我还长吧。”
“我的情况不太一样。”眼看着哲罗姆的思维波等级急剧变化,兰格赶紧说,“当然,我也不应该越狱,我们都应该遵纪守法。”
“我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杀了那个禽兽,”哲罗姆后退着远离他,“但你还是认为我是个罪人,我待在这里是罪有应得。”
“我并不是——”兰格伸手去拉他,被哲罗姆狠狠推开。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越过法律这道线去惩治法律惩治不了的人,我以为因为这样我们才成为伙伴。”哲罗姆自嘲地笑了笑,“我错了,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才能这么做。”
直到熄灯,房间里都一片寂静,两个人都没有洗漱。哲罗姆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兰格一脸迷茫地坐在下铺。
又过了好一会儿,兰格站起身走到哲罗姆床边,“以前,我是个警察,所以大概因为职业习惯的延续,我给了自己一些特权,你说得没错,我很抱歉。”他将额头抵在床沿,“但是,在我心里,我自己也是有罪的。在我原来的世界里,除了记忆,我从来没有夺走别人的任何东西,更不用说性命。”
“……”哲罗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兰格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间门钻了出去,他现在急需OOO级思维波的抚慰。
怕吵醒威廉,兰格没有进他房间,而是停留在他门外走廊的天花板上。但就算是这样,威廉还是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坐了起来。“是你吗?”他轻声问。
兰格打开门轻巧地跳了进去,“抱歉,又把你吵醒了。”
“你没有吵醒我,但我就是知道你来了。”威廉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这大概是心有灵犀吧。”
兰格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看着威廉。
“上次你来是要问我问题,”威廉揉了揉眼睛,“虽然不知道你这次来是要做什么,不过公平起见,也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晚饭后的表现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格不知道怎么回答,侧着身子倒在威廉的枕头上,“我好苦恼。”
威廉没有追问那个问题,顺着他说下去,“苦恼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必要的吗?我做的一切真的让大家获益了吗?”兰格抱住头,“莫里斯恨我是有道理的,我真的很虚伪。就像现在,我违反规定偷偷打开两道门从自己房间跑到你的房间,并不为任何正义,而是为了让自己舒服。”
“舒服?这里有什么让你舒服的?难道我的枕头格外软吗?”威廉笑了,因为声音压得很低,他的笑声就像短促的呻吟。
“你可以让我很舒服。”兰格抱住枕头眼睛亮晶晶地反射着微光。
“……”威廉舔舔嘴唇,手指从兰格小腹上滑过,“没错,我的确可以让你很舒服,要试试吗?”
兰格险些将枕头撕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嘘,别激动,开个玩笑而已。”威廉拍拍他的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有一个建议,跟着心走。”
“可我没有心……”
“遵从你的第一反应,”威廉低声说道,“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房间很黑,威廉看兰格只能看见大概轮廓,但兰格看威廉却是清清楚楚,他冰蓝的眼睛,湿润柔软的嘴唇,加上那低沉的诉语,简直就像是黑夜里诱人堕落的精灵。
意识似乎缺了几秒,兰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当意识回归时,他的嘴唇就已经压在威廉嘴唇上了,这真是让他无地自容……“哈哈,”兰格干笑着退开身体,“做这个也可以吗?”
威廉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本来不准备逼供的,现在我必须问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最近你对我做的事都好奇怪。”
兰格羞愧掩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很多女人会这样,面对追求者的时候各种高姿态,待拒绝对方让追求者黯然离去后,又开始怀念起追求者来。”威廉怀疑地盯着他,“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我,我不是……”自己的感情被说成这样,兰格又委屈又难过,“我只是,我只是……”
“嗯?”威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喜欢你。”兰格闭上眼,用认罪般的姿态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这是告白的话,”威廉鼻息喷在了兰格耳垂上,“我拒绝!”
“……”兰格猛地睁开眼,虽然并不是抱着能和威廉结成情侣的念头说出这句话,但这样的回答也实在不在他预期之内。毕竟,就在几天前,威廉还说……“我拒绝的原因不是我不喜欢你了,”威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样解释道,“我依然喜欢你,甚至更喜欢你了,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啊?”兰格不解。
“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性别,不是种类,而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前一句说要保持距离,后面一句又说最大的障碍是差距,为了拒绝自己威廉已经连逻辑都圆不上了吗?兰格低着头站起身,念念叨叨地小步往门口走,“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并不是强求你跟我在一起啦,你千万不要有压力。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我知道我这样一定是很让人困扰的。拒绝的人是我,跑来告白的也是我,啊不要说你我自己都要混乱了……我,我不打扰了……”
哐地一声,他一头撞在了门上,发出的动静可真不小。
威廉赶紧将他拉回床上两人一起躺下,兰格乖乖地一动不动,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床单上。
“你真让人受不了!”威廉伸出双臂死死捁住他,兰格要是一个正常人,一定被他勒岔气了。
“这样吧,”威廉深吸一口气,“这样好了,你向我保证,就算以后我们有了不可磨合的矛盾,你也不会扔下我。就算我做了错事,你也会无条件的原谅我。如果你保证能做到这些,我们就在一起,你愿意吗?”
面对这样的不平等条约,兰格再一次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我愿意。”
“记住你说过的话。”威廉眼睛的颜色变深了些,他在兰格的脸上亲了两口,“你真是个乖孩子,理应得到奖励。”
兰格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毫无反抗地被威廉剥下了衣服。
威廉的脸贴上他胸口,抬眼对兰格露出笑容,“我这就来让你,舒~服~”
第76章
太堕落了!身为一个机器人警察!按出厂时间算还不到3岁!竟然可以堕落到这种程度!
兰格一边穿衣服,一边痛心疾首地将自己骂了一顿,回头看一眼威廉的睡脸,偷偷摸摸地溜回了房间。
哲罗姆还没有睡着,但他听见动静也没有说话,这让兰格安心许多,要是他开口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兰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爬上自己的床,兰格闭上眼想放空一会儿,但存储器跟坏掉似的,刚才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威廉好像要把他舔化似的,吮遍了他从脖颈到胸口的每一寸皮肤。兰格张开双臂回抱他,手指爬进他的囚服里,因为疤痕的存在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手感实在说不上美好,但兰格觉得很喜欢,同时又很疼惜。
威廉的嘴唇贴上他胸口的红色小肉球时,兰格手上猛一用力,一下子把威廉按得趴在了他身上。
“反应好强烈啊。”威廉抬起脸,“喜欢被弄这里吗?”
兰格将手放在胸口挡住,“不,不要。”
威廉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他的手指,“我们才正式确定关系,的确不应该太激烈。”他扒下兰格的裤子,第二次用手握住了那根软绵绵的肉棒,“上次摸你这里你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就从这里开始吧。”
“……”兰格分出一只手慌乱地揪住裤子,“不,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才不会让你走。”威廉低下头,将肉棒整根吞进了口里。
兰格睁大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手指慢慢地摸到了威廉头发上。威廉口腔里又湿又热,还有一根滑腻灵活的舌头时而擦过柱身,时而贴紧顶端。兰格实在舍不得将他的头推开,莫名地就成了双手松松地抱着对方脑袋任由对方动作的姿势。
“你喜欢吗?”威廉模糊不清地问道。
“很舒服,”兰格的大腿根抽动了几下,“但是——”
“但是仍然站不起来,”威廉将肉棒捧在手心,露出同情的神色,“可怜的小机器人,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偷工减料?”
“我本来就不该做这些事!”兰格双手撑着床往后挪了几寸,肉棒脱离威廉的掌心自然垂了下来,果然一点都没有勃起。
“既然前面不能用,”威廉贴向他,手指顺着股缝滑了下去,“让我检查一下后面的情况怎么样?”
兰格抓住他的手,几乎是哀求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不行!”
“你弄痛我了。”威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我那里也不是性器官。”兰格放开他的手腕替他揉了揉。
威廉失笑,“普通人的肛门也不是性器官,但是欲火中烧的男人总能想到解决办法,我也不例外。先让我摸一摸看看是什么情况好不好?”
兰格自己都不太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碰到带电或者锋利的东西怎么办。他坚定地摇摇头,“我还没准备好。”
“好吧。”威廉终于妥协了,“当你准备好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知道。”
兰格尴尬地点点头。
“那么,”威廉抓住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裤子里,“你就用手帮帮我吧。”
这种陌生的手感!这种略高于体温的热度!兰格的手指颤抖几下,有点想逃走。但在威廉期待的目光里,看着他刚刚才讨好过自己的嫣红嘴唇,兰格觉得如果真的走掉实在对他不公平。
“我没经验,不会用手做这个。”兰格抽出手。
威廉的眉头皱了起来,刚要说话,兰格的脑袋便垂到了他两腿之间,“我也用嘴吧。”
“……”威廉闭上眼,感觉自己勃起的阴茎被从裤子里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说实话,这很冒险,不过也很刺激。”
威廉的阴茎是比较深的粉红色,勃起角度大概为120度,茎体大概有17厘米,闻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兰格的鼻尖在顶端的小孔上仔细嗅了嗅,确定味道大概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他犹豫着张开嘴,一点点地将它含进嘴里,直到脸颊撞上两个微凉的肉球。
兰格深吸一口气,结合以前自己舔手指和刚才威廉替自己口交的方法,现学现用地动起舌头来。
威廉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捏住了兰格的肩膀。
这应该是满意的表现,兰格再接再厉,小幅度摆动着脑袋,同时用舌尖顶住阴茎前端的小孔,想要钻进去似的蠕动。
威廉全身都绷紧了,一股温热微腥的液体喷在了兰格嘴里。
兰格含着那一滩咸咸的液体坐起身,有点茫然地看着始作俑者,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始作俑者的表情却很复杂,似乎有点尴尬又有点恼怒。
兰格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没做好,咽下那一口精液问道:“是不是我又弄痛你了?”
“没有……”威廉摸摸他的头,“你做得很好,之前有过经验吗?”
“当然没有,”兰格摇摇头,“我跟你学的。”
“嗯,真是个好学生。”威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要去漱口吗?”
“嗯。”兰格下了床,将水龙头开得极小,轻手轻脚地喝了几口水。
等他回到床上,威廉问他:“你吃下的精液,是会从阴茎和废水一起排出?还是从肛门和废渣一起排出?”
这真是个新奇的问题,兰格想了想说:“大概是肛门吧。”
威廉低笑两声,“那也算殊途同归了。”
殊途同归被用在这种语境里……兰格有一种微妙的炸毛感,还没平复下来就听见威廉又说道:“如果从阴茎里排出就更有意思了。”
“……”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兰格有以头抢地的冲动。
“你陪我到睡着再走吧?”威廉拉起他的手恳求道。
“好的。”兰格陪他一起躺下,“你安心睡吧,我在这里。”
威廉微微蜷起身体,将头钻进他怀里,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够了!不要想了啊!”兰格对自己说,“不要像个色情狂一样好吗?”
这个指令似乎没什么作用,威廉的气味似乎还在他鼻翼,威廉的味道还残存在他舌尖,他的手指还有威廉的温度。
“好吧,想点别的!”兰格命令自己,“比如,如果哲罗姆知道这件事会怎样?”
这句话真是比清心咒都有用,兰格立刻清醒了过来。
第77章
哲罗姆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兰格很想喊他一声,但考虑到他可能正在努力培养睡眠就放弃了。终于熬到起床铃声响起,兰格跟哲罗姆同时跳下床。
“哲罗姆,昨晚失眠了?”兰格看着他的黑眼圈,关切地问道。
“我的事情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哲罗姆脸色因为缺乏睡眠变得有些黯淡,“为什么不能把这份机敏放到威廉身上呢?”
“听说谈恋爱会让人变笨,”兰格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猜我也是一样。”
“谈恋爱?”哲罗姆用力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地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终于还是跟威廉确立了恋爱关系?”
兰格点点头,同时惊异于他的敏锐。
“我知道了。”哲罗姆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弯下腰用冷水冲脸,“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哲罗姆,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兰格忐忑问道。
“这不重要。”哲罗姆拿毛巾擦干脸,“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干脆搬去和威廉一起住好了,那就不用每天晚上冒着风险打开门跑出去。”
“还是维持现状吧。”兰格小声说。如果和威廉住在一起,那一定每天都过得很堕落的,他不能这样。
哲罗姆无声地笑了笑,“记得你还问过我,如果你接受了威廉,我们这样继续住在一起,我会怎么样。然后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那时候,不是在骗你。”兰格有些羞愧。
“我知道,”哲罗姆拍拍他的头顶,“这样我才更感慨世事无常啊。上一刻明明还坚信着的事,下一刻就有可能被推翻。”
“……”听见他这么说,兰格的头快耷拉到胸前了。
“我不是在责怪你,”哲罗姆把他的脑袋托起来,“人们都是这样的,包括我。这说明你很好,和普通人没有差别。”
“那……”兰格期待地看着他。
“但我还是不看好你们,”哲罗姆将毛巾盖在他脸上,“所以‘恭喜你’这种话你就不用等了。”
“哦。”兰格默默拿下毛巾帮他挂回原位。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食堂,碰见了容光焕发的威廉,和哲罗姆脸色的对比真是明显得让人尴尬。
三个人排成一列站在等着吃早饭的队伍里,哲罗姆在最前面,兰格在中间,最后面的威廉偷偷抓住兰格的手指,对着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
兰格回过头看他,威廉对着他眨眨眼,笑容甜蜜,蓝眼睛闪闪发亮。
兰格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被他的眼睛电得轻飘飘晕陶陶的。
待到端着餐盘找位子时,哲罗姆自动脱离了他们的队伍,一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兰格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去打扰他,自己和威廉面对面坐下。
“你告诉哲罗姆了?”威廉反常地用左手拿起勺子吃饭。
兰格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他右手怎么了,那只手便在桌底搭上了他的膝盖。
兰格愣了愣,手掌覆上去疑惑地看着对方。
威廉摸索着与他十指紧扣,“觉得今天的早饭格外香,好有胃口。”
兰格忍不住翘起嘴角,拿了一个鸡蛋递给他,“那你多吃点。”
“我现在只有一只手,”威廉放下勺子,“没办法剥鸡蛋啊。”
那熟悉的撒娇口味让兰格很解风情地保持姿势没有动,听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我们一人一只手,一起剥鸡蛋,锻炼默契。”威廉接过鸡蛋在桌上敲碎,将裂成蛛网的那一面转向兰格,“动手吧。”
兰格撕开那一小块,威廉转动着鸡蛋让他继续剥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很快完成了,但两个人都觉得很有意思。
如果不是周围的人投来古怪的目光,兰格和威廉还想再这样剥一个玩一玩。
“既然我们已经确立关系了,”一片甜蜜的氛围中,威廉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那你应该会打算离开这里了吧?”
兰格仍然感到为难,“让我再想想。”
“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你想扔下我也不可能了!”威廉威胁般任性地说,“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有个漂亮又娇蛮的恋人就是这种感觉吗?兰格怔怔看着他,放弃了原则,“那……就听你的吧。”
威廉很高兴的样子, “你真的好乖,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兰格握紧他的手。
“你知道吗?”威廉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抱歉,我都不知道。”兰格赶紧补上祝福,“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我的愿望已经成真了。”威廉眯起眼打量兰格,脸上有几分得意的神色,“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他的眼神就像阳光,兰格觉得自己像冰淇淋,简直要化在他的目光里了。
腻腻歪歪地吃完早饭,两人又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好几次才终于分开。威廉去了医务室,兰格则去戈尔办公室例行报到,戈尔也例行地用一张怨妇脸等着他。
兰格习以为常地坐下,平静地说:“最近监狱里的秩序大体良好,狱警们值得表扬,当然最大的功臣是你。不过0600655号犯人似乎和他的室友0600713号相处得不是很好,你可以考虑把他们的房间换开。”
“你说的话我都听了。”戈尔把钢笔重重摔在桌上,“但你呢?”
兰格愣了愣,“我也没有见伊维斯啊。难道在电视上看见也算见面吗?”
“我指的不是伊维斯!”戈尔怒道,“你跟威廉是怎么回事?”
“我跟威廉……”兰格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确实有点过火,以后我会注意发乎情止乎礼的。”
戈尔被他的反应堵得一时接不上话,兰格见他沉默便先行离开了。今天可是威廉生日,他要抓紧时间准备一份礼物。
在食堂超高效率干完自己的工作以后,兰格找到格雷,“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不会又要我去送鸡蛋吧?”格雷苦着脸。
“不是,我想要生鸡蛋和面粉。”兰格求助地看着他,“我想做蛋糕。”
“呃……”格雷苦恼了一会儿,“好吧,比起去送鸡蛋,我宁愿做这个,大不了被狱警发现挨一顿骂。”
“太感谢了!”
因为条件简陋时间紧迫,兰格用的是最简单的方法,操作起来毫无压力,搅拌鸡蛋清的手速相当惊人,格雷感慨道:“这是中国功夫里的无影手对不对?”搅拌好后把面粉糊倒进格雷友情提供的曾经用来放调料的圆柱形容器里,一共有三份。将小碗送进烤箱里,格雷一脸馋相地问兰格:“这三份里有我的一份没?”
兰格为难地想了想,说:“如果有哪一个烤得不太好看,你就吃掉吧。”
格雷表示受到了严重伤害。
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糕终于出炉时,离午饭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兰格一方面觉得干脆下午再给威廉送去以免他吃不下午饭,一方面又很急切地想要把自己这份心意送到。当他的视线停留在格雷的脸上时,他立刻做出了决定,现在就把蛋糕送去,等到了下午就说不准这蛋糕还有没有剩了。
“威廉,你父亲又来电话了。”洛克一脸无奈地将手机递过去。
威廉揉了揉太阳穴,接过手机指了指门口。
洛克点点头出去了。
“父亲。”威廉恭敬道。
“威廉,生日快乐。”那边笑着说,“你又长大了一岁。”
“谢谢。”
“你似乎越长大越叛逆了呀。”那边发出一声感慨。
“……”威廉的呼吸一滞。
“你给H·J发的邮件我看到了,你把叫做兰格的那孩子带出来是想做什么呢?”
威廉按着额头说:“当然是为了完成任务。”
“是吗?”
“监狱里的资源太有限了,”威廉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用了很多种办法也没能杀掉他,只能做这种尝试了。当他被运送出去的时候,至少他是被铐住的,我在路上多布置几辆车,到时候安排一场车祸就很好。”
“嗯?”
威廉的手心有些发潮,“当然,车祸的成功率毕竟比较低。以防万一,还是要安排几个人在车祸后补上几枪最保险。”
“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那边的声音说道,“我相信你,毕竟你从未失败过。”
“是。”
电话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那孩子的资料我也拿了一份,长得真不错,看不出是个会杀人的人,这一点和你很像。”
“……”威廉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是。”
“如果实在奈何不了他,就把他吸纳到我们这里来。”那边笑道,“相信会是一把好手。”
“我一定会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您不用担心。”威廉说。
“好吧,威廉,我等你的消息。”
挂上电话,威廉长呼一口气,扭头看见窗台上出现了半个人影。
四目相对,一片沉寂。
兰格松开扒住窗台的手,从2楼直直落了下去。
威廉冲过去看时,楼下已经没有人影了,窗台上放着2个温热的小蛋糕。
第78章
“电话打完了吧?”洛克走进房间里,“咦,你在吃什么?”
“蛋糕你不认识吗?”威廉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哪来的?”洛克疑惑地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蛋糕掂了掂,“还温热着呢。”
“兰格刚刚送来的。”威廉一把将蛋糕夺了回来,“不是给你的。”
“刚刚……”洛克更加糊涂了,“我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威廉专心吃东西,不理会他。等他把两个蛋糕都吃下肚,他把模具拿到水槽边,细致地把它们清洁干净。
“一口都不给我尝尝!”洛克在一旁抱怨道。
“你不是不敢吃他给的东西,怕有毒吗?”威廉甩干容器上的水,将两个套在一起。
“你先吃了,没事呀。”洛克嘻笑着说。
“有道理。”威廉点点头,“我先去食堂了。”
“这么早去干嘛,还没开饭呢。”
“有事。”威廉离开医务室,往食堂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种几分钟后可能出现的场景。这些场景在他吃蛋糕的时候就已经预演了一遍,现在只是无意义的重复。虽说他新鲜上任的可爱小男友是个机器人,但其行为模式并不好预测,毕竟一个会谈恋爱的机器人可不是普通机器人。
食堂里空荡荡的,他要找的目标就坐在角落里。
威廉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笑着走过去把容器还给他,“谢谢你的蛋糕,很美味,我吃得干干净净。”
兰格眼神木然地盯着桌面,“你刚才在和谁通话?”
“你果然听见了。”威廉笑容不变,“那是我父亲。”
兰格紧紧扣着桌沿,“我听见,你们在讨论,要怎么杀了我。”
“你没听错,”威廉握住他的手,“但是,我是骗他的。”
“那我该怎么分辨,”兰格挣开他的掌握,“你究竟是在骗他还是在骗我?”
威廉眼神冷了下来,“我本来可以对你撒一个谎,把这件事圆过去。我也可以矢口否认,我刚才在谈论的不是你。但是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我们要对彼此诚实、忠诚,所以我对你说了实话。”
兰格的视线终于从桌面上移开,直直地看着对方。
威廉冷冷地笑了一下,“但是,你似乎不太爱听真话。”
“你肯讲真话就好。”兰格点点头,“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确定我进监狱前从未见过你,你要杀我是受人所托吗?你是职业杀手?”
“既然准备带你走,这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的。”威廉坦然地说,“威廉是我的真名,这种大众化的名字对我很有利,因为我的确是职业杀手。”
“谁雇你来杀我?”
威廉挑挑眉,“回答这个问题有悖我的职业道德,你很聪明,不如你自己猜猜看?”
“韦斯利的家人?”
威廉不置可否,兰格便知道自己没猜错,他轻叹一声:“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其实我倒要感谢他们,”威廉笑着再一次握住兰格的手,“不然我们就不会遇见了。”
“你说你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兰格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刀一样从他手背上划过,“在你过来这里之前我仔细想了想,豪伊给我下毒的时候你一定是有所察觉吧,莫里斯挟持你你也是故意配合的,所以你心里的喜欢,如果真的存在,来得比你嘴里的喜欢要晚得多。那是在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后?或是昨晚我们有了性接触后?还是在遥远的将来?”
“第一次见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威廉的笑容有些僵硬,“你现在很生气,我能理解。喜欢大概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所以如果你要问我具体是哪一分哪一秒真正爱上了你,我也回答不了。但是现在,我真真切切地喜欢着你,不惜违逆我的父亲。如果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一定不会怀疑我的诚意。”
“没错,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兰格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容器想要离开。
威廉伸手拦住他,眼睛里似乎有暗流涌动,“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兰格低头看他,“你这么聪明。”
“……这是分手的意思吗?”威廉同样站起身,“你记不记得你向我保证过什么?你说过,就算以后我们有了不可磨合的矛盾,你也不会扔下我。就算我做了错事,你也会无条件的原谅我。”
兰格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早有准备了……那真是抱歉了,这个保证我做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作废了。”
“啪”的一声,兰格捂住脸颊,有点疑惑不解。今天的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似乎都是威廉理亏,为什么挨打的会是自己?
“抱歉……”威廉用力按住方才行凶的那只手,“我听见你那么说实在太生气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这样吧,我们先各自冷静一天,然后再——”
兰格推开他,“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闭嘴!”威廉吼道。
“你肯定发现了,从你进监狱的那一天起,我就对你格外关注。”兰格指了指他的金发,“一方面,你的某些特质会让我想起之前死去的一位室友。另一方面,也是主要原因,我有一个程序bug,我已经停止运行这道程序了。你看,现在我思维灵活多了,以前看不懂的事现在看懂了,不会再对你犯花痴了,不会再傻傻地任你玩弄了。”
威廉猛地发难,一脚踢向兰格的小腹,这次兰格没有任他动作,而是率先一拳将威廉砸倒在地,扑了上去。他用力扼住威廉的喉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凶恶,威廉在这种眼神下愣了一秒才开始挣扎。
他们选择斗殴的场所不太对,很快有狱警来把他们分开,但兰格的手劲没有丝毫松懈,就像长在了威廉脖子上一样。警棍一下接一下的砸在他身上,兰格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手下的人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紫红,澄亮的蓝色眼珠也变得灰暗,像月亮藏在云朵里一样藏在上眼睑里,只露出小半个弧度。
兰格忽然松开了手,抓着他试图拉开他的狱警险些摔了个人仰马翻。他被拷上手铐,推推搡搡地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单独关起来。
他一个人坐了约有一个小时,戈尔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坐在兰格对面,“你这是打算把牢底做穿吗?”
“他死不了。”兰格漫不经心地玩指甲,“不过我当众滋事斗殴是事实,按照规定可以关我半个月禁闭,我服从处罚。”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戈尔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我在想……”兰格这么轻声说了半句后就没了下文。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戈尔打开他的手铐,“我知道你不是随便行凶的人。”
几小时前跟戈尔见面时,他还说要对威廉发乎情止乎礼,几小时后他就差点掐死威廉。不知道戈尔会不会觉得好笑。兰格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吵架了。问完了没,带我去禁闭室吧,我想一个人待几天。”
第79章
“0200784号,你可以出来了。”禁闭室的门被打开,昏暗的室内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兰格站起身,“这才第十天不是吗?”
狱警翻了个白眼,“你是住得不想走了吗?”
“我怕你们弄错了。”
狱警看了他一眼,“差点被你掐死的那个人为你求情了。”
兰格低下头,跟着狱警来到食堂加入了吃午饭的队伍。
哲罗姆本来排在前面,看见他立刻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兰格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回房间我们再详谈吧。”
哲罗姆对他的反应感到很疑惑,不停地打量他。
“你们要详谈什么?”威廉姗姗来迟,很自然地插到二人中间问道。
“不要插队,去后面。”兰格指着队伍的尾部说道。
威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如果我不呢?”
“那你站这里吧。”兰格拉起哲罗姆的手走到队伍最后。
威廉僵硬地站在原地,前面的人都走出一段距离了,他走出队伍,站在兰格后面,“这回不算插队了吧?”
兰格没有理会。
威廉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耳边轻声道:“那时候,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吗?”
兰格耸耸肩膀,“没错。”
“那为什么又在最后一刻放手了?”威廉坚持不懈地贴着他的耳朵问道。
兰格回头看他一眼,“时间和地点不对。”
威廉沉默半晌,笑着说:“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算扯平了。”
“……”兰格想不通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你要这样想也可以,那就拜托你赶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在说什么呢?”威廉轻轻抱住他的腰,“你当然是要跟我走啊,五天后会有人来接你出去,我们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兰格重重推开他,威廉没站稳摔倒在地,捂着臀部看着兰格。
兰格不看他,转过头去从一脸惊恐的格雷手里接过餐盘。
虽然很乐意看见两人交恶,但哲罗姆还是低声劝兰格道,“你冷处理就行了,不要激怒他。”
“先吃饭再说吧。”兰格找了张桌子坐下,威廉一瘸一拐地跟了过来坐在他对面。
兰格埋下头安静地吃饭,忽然一只勺子伸到了他的盘子里。他捉住勺柄,抬眼看向这不问自取的人。威廉眯着眼笑,“给我吃一点嘛。”
兰格推开他的手,将盘子里的肉全放到了哲罗姆盘子里。
威廉舔舔嘴唇,没有说什么,收回勺子挖土豆泥吃。
兰格正要转头问哲罗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一只勺子“啪”地一声被摔在他脸上,连带着甩他一脸土豆泥。
威廉的眼睛瞪得很大,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我不喜欢现在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
兰格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温热土豆泥,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得偏过去,“你也不能这么对我。”
“我早就提醒过你,”威廉捂着脸,声音很低,“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我那的确是准备离开了,是你要我留下来,要我和你在一起的。”
“那你以后说话不能再这么隐晦了,恐怕别人理解不了。”兰格将勺子递还给他。
“喂我。”威廉捉住他的手,强硬地拉向自己嘴边。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兰格收回手。
“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威廉盯着兰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兰格夺过照片,看向威廉的眼神里写满了恨意。
威廉皱起眉头,扭头看向窗外,“我的人已经探访过施威特家里了,房子很旧,电梯吱吱嘎嘎似乎随时会掉下去似的。有一间卧室被当作了书房,里面的一张小床应该是你睡过的。”
兰格的手指越收越紧,照片的一角被他捏皱了,上面的狙击枪的枪管也随之变弯,但枪口所指的方向没有变,伊维斯和苏珊正站在自家窗口交谈着什么,浑然不知自己的安全已经受到了威胁。
“我不会威胁你说你必须怎么样,否则我会把他们怎么样,那实在是太俗气了。”威廉翘起嘴角,“但你还是表现得乖一点好,我不高兴的时候肯定有人遭殃。”
“……”兰格收起照片,“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像以前一样。”威廉收回视线,直直盯着兰格,“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兰格深吸一口气,抓起勺子挖了几片火腿肉喂他。
“眼神不太对哦。”威廉咽下食物后指点道。
“你不要太过分!”哲罗姆看不下去这奇怪的场景,指责威廉道。
“没关系。”兰格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他柔和了表情,温情脉脉地看着威廉喂他吃完了午饭。
从食堂回到房间,总算可以暂时不用看见威廉,哲罗姆烦躁地甩了甩头,“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兰格维持着刚才的表情站在马桶边看自己的倒影,“原来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一副傻相,难怪你总是看不惯,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他究竟是谁?”
“一个杀手,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我。”兰格自嘲地笑了笑,“第一次见面,我为他的OOO级思维波倾倒,可他那时想的应该是怎么杀了面前这个白痴,真是太讽刺了。”
哲罗姆努力组织词汇安慰道,“每个人都有盲区,你现在看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算太晚,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好。”
“已经晚了。”兰格挫败地坐在床板上,“为了不再受那错得离谱的思维波影响,我关掉了思维波侦测器,但似乎没多大用……我还学会撒谎了,我对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仍然喜欢他?”哲罗姆不可置信地问道,在听说兰格想掐死威廉之后,在看到今天兰格是如何对待威廉后,他还以为兰格终于从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中毕业了,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兰格掏出威廉给他的照片,“但是现在我对他的恨已经压过了对他的喜欢。你应该听说了我是因为什么被关进禁闭室,那时我下不了手,现在看来似乎是错过最佳时机了。”
“有可能这张照片是假的,”哲罗姆仔细看了看照片,“现在伊维斯是个明星了,肯定有许多狗仔队偷拍他。随便买一张这样的照片,PS一把枪上去也是有可能的。”
“我怎么可以拿这个冒险?”兰格摇头,“万一是真的呢?你知道威廉的能量很大。”
“那你就这么一直被他挟持着,做他要求的任何事情?”
“……”兰格苦恼地捏了捏鼻梁,“我会找到反击的机会的。”
“你知道吗?”哲罗姆眉头紧皱,似乎非常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
“什么?”
“其实以前我不这样认为,”哲罗姆盯着地板缓慢地说,“但从他今天的反应看,他的确喜欢你,至少看重你。所以伊维斯、苏珊甚至有可能是我是他迫于无奈才打出的最后一张底牌,但他不可能把这张牌撕掉。他应该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杀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将彻彻底底地决裂,他会是下一个贝利。”
兰格苦笑,“难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决裂?”
“他目前还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至于他的杀手身份,就像你不能替豪伊杀掉麦克一样,你也不愿意为你所没有见过的事惩罚他。这也是为什么你上次没有置他于死地的原因之一,你的心思我猜得准吗?”哲罗姆看向兰格眼底,冷静分析道。
兰格有些怔忪,“哲罗姆,你真是……”
大预言家兼心理分析师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叮嘱道,“他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你一定要敢于拒绝,慢慢找出他的底线,在你和他所希望的相处模式里找到一个平衡,千万不要傻傻地都答应他。”
“我知道了。”兰格点点头,“我不会一味忍让他的。”
“至于他说的五天后送你出去的事,”哲罗姆眉头皱得更紧,“你必须向威廉问清楚他是怎么安排的。”
“不管他是怎么安排的,我不走就是了。”
“别傻了,你以为会有人来问你是否愿意跟他走吗?带你走的有可能就是警察,比如要安排你转狱,然后在途中将你劫走。这样你要怎么抵抗?”
兰格想了想,“摆脱劫匪,然后回来这里重新报到?”
哲罗姆总算露出了点笑意,“这似乎也算个办法。”
兰格也跟着笑起来,“哲罗姆,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错误的决定,选择你作为我的伙伴好像是我做过的最明智的事了。谢谢你为我担心,帮我度过难关。”
哲罗姆扯高一边嘴角,“人人都爱你嘛,我也不例外。”
“嗯?”关闭了思维波侦测器,兰格不太了解他现在的想法,但从表情和语气判断,哲罗姆似乎是在嘲讽。兰格尴尬地摸摸额头,“才没有。”
哲罗姆看了他一眼,“你把衣服换下来吧,上面可真难闻。”
的确,除了禁闭的十天里所酝酿出来的馊臭味,他身上还有一股新鲜的土豆胡椒味,混合起来比单纯的馊臭味还要让人犯恶心,刚才威廉坚持要他喂饭也是很拼。兰格脱光衣服,站在洗手池边认真搓洗起来。
第80章
下午哲罗姆继续工作去了,兰格一个人光着身子睡在床上,衣服才晾得半干。
“兰格。”戈尔突然出现在门口叫他。
“你怎么过来了?”兰格吃惊地拉过被子披在身上,戈尔自从当上监狱长后,很少在这边走动了。
戈尔脸颊有些泛红,打开门大步走进来,“有件事想问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为什么不叫我去你办公室呢?”兰格跳下床。
“你才从禁闭室出来,我来看望下你也是应该的。”戈尔在对面的床板上坐下,“你这里还缺不缺什么?”
“我很好。”兰格原本是笔直地站着,卡其色的被子像一件长袍披在身上,露出两截白皙纤细的小腿,戈尔的视线不自觉地盯着那里。兰格无奈地盘腿坐下,把自己裹得像个僧人,“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有个杂志社想采访你,”戈尔交叉十指互相摩挲着,“说是想了解你的案件情况,但肯定也会问些八卦。”
“我接受采访。”兰格立即说道。
戈尔一脸不满,“我劝你还是拒绝吧,你没有接触过媒体人,根本不清楚他们有多烦人。”
如果戈尔在几天前告诉他这个消息,兰格还有可能会犹豫一下,但现在他想趁这个机会对伊维斯发出信号,提醒他注意危险。“我坚持这么做。”
“你根本不知道网上是怎么写你们两个的!”戈尔咬着牙恨恨地说,“你以为那些人是在关心你有没有冤屈吗?他们才不是!他们只想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
“……”兰格垂下眼,“没关系,他们看他们想看的,我说我想说的。”
他神色安宁,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配上他的动作和卡其色的“袍子”,整个人简直有得道高僧的风范。戈尔自知在“坚持”这件事上自己从没能赢过他,只能挫败地离开了。
因为不想见到威廉,兰格没有出去吃晚饭。威廉没有介意这种小事,只是在经过他房间的时候提醒他,“晚上来找我。”
“有必要吗?”兰格盯着他说。
“我说过了,一切如常。”威廉面无表情,“不要让我失望。”
“……”兰格只好目送他离开。
哲罗姆知道这件事后很是不快,“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不用事事顺从他。”
“这个要求还好,顺便我也趁机问问他今后的安排。”兰格说。
哲罗姆冷哼一声,“大半夜的搅在一起,难道他只是想和你聊天?”
兰格尴尬地低下头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哲罗姆叹了一口长气,凶狠地命令道:“晚上不许出去!”
“好,听你的。”兰格点点头。
他这干脆的保证总算让哲罗姆露出了笑容。
威廉是不是睁着眼睛等了一夜兰格并不清楚,但隔日早晨再见面时,威廉冷着一张脸闯进了他的房间。
“为什么没来?”他眼神阴鸷地追问。
“因为没必要,我已经说过了。”兰格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神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他判断失误,威廉的眼神里居然有几分委屈不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威廉贴近他的脸,“你这样纯洁善良忙着拯救世界的小天使怎么能喜欢我这样前科累累的坏人?”
兰格偏过头去,“是我看错了你。”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威廉的眼里似乎点燃了一盏酒精灯,蓝色眼珠里射出来的目光感觉要把人灼伤,“我可以等你真正了解我,也可以再也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但想让我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抱歉,你大概在做梦。”
兰格莫名地笑了一下,“那你的意思就是,无论我是什么想法,你就是赖上我了。”
“没错。我们的关系由你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为了公平,什么时候结束就让我来决定好了。”威廉托起他的下巴,“然后,亲爱的兰格,我们该算一算你昨晚爽约的账了。”
兰格捏住他的手腕,“你想怎么算?”
“把昨晚的份补上就行。”威廉顺势握住他的手,“跟我来。”
威廉用力拉他,兰格岿然不动,这让威廉有些恼怒,“看来你想在哲罗姆面前做?”
哲罗姆脸色难看地瞪着他,威廉的一只手已经从兰格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用力捏了一下他的乳头。
兰格一下子将他掼在地上按住,手掌掩住了他的口鼻,“你笃定我不敢杀你对吗?没错,我不敢。但我也有许多别的办法,比如直接破坏你的大脑,让你变成一个傻子。不知道这样你的手下还听不听得懂你颠三倒四的命令?”
威廉挣开他的手,喘息着说:“你可以试试看,只希望你不要为造成的结果后悔。”
“……”兰格放开他,眼神乌沉沉的,似乎在考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永绝后患地除掉他。
“看来你并没有把伊维斯和他家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威廉坐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哲罗姆,“或者说,你认为我不会对他们下手。”
兰格同样看了一眼哲罗姆,没有说话。
“哦,你们想得很对,只要我活着,肯定不会有人伤害他们的性命。”他再次拉起兰格的手,“但我不爽的时候,我向你保证,他们也一定不会好过。”
哲罗姆盯着兰格,眼神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三个字:“抽死他!”
兰格却犹豫了。
威廉在他手背上亲了几口,放软了语气说:“时间都被你耗过去了,这次就算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来找我。”说着他捧住兰格的头重重吻了下去。
兰格牙关紧闭任他折腾,哲罗姆大步冲过来想拉开二人,威廉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踢将他踹倒。
兰格推开威廉,“你干什么?!”
“有人不自量力,我有什么办法?”威廉舔舔嘴唇,“好吧好吧,别这么瞪我,你慢慢安抚他,我先去食堂。”
“没事吧?”兰格仔细摸了摸哲罗姆被踢到的地方,扶他站起来。
“我没事,你有事。”哲罗姆扶着他的肩膀正视他,“他这么一说你是不是又害怕了,打算听他的跟他走了。”
“我不能拿伊维斯和苏珊当赌注。”兰格无力地摆摆头,“威廉是个疯子,我害怕事情不像我们预料的那样。”
“你只担心他们吗?”哲罗姆走到门口背对着兰格,“我呢?”
“……”兰格有些诧异,这实在不像哲罗姆会说出来的话。
“没有你的时候我也在这里平安无事地度过了6年,”哲罗姆低笑一声,“但现在只要一想到今后又只剩我一个,就觉得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算不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你……”兰格感到激动又温暖,原来自己在哲罗姆心里是很有地位的,“不然你和我一起吧?我跟威廉说,除非把你也一起带上,不然我坚决不离开。”
哲罗姆猛地转过头,表情不像兰格所想的那样一脸感动,而是拉长脸、脸色黑得像块墨条。
“你省省吧!”他咬着牙一把拉开门,“出去吃饭了。”
第81章
生活在重重压迫和打击下,兰格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虽然他不会长黑眼圈或者痘痘什么的,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蔫巴巴的,看着就像刚被人欺负过似的。至少记者哈里森·默罗见到他时就是这么想的。
“你好,兰格,我是哈里森·默罗,《星期天》杂志的记者。”哈里森隔着玻璃同情地观察面前的黑发小美人,“很高兴见到你。”
“感谢你能过来。”兰格坐直身体,“请问你是伊维斯的朋友吗?”
“朋友算不上。”哈里森摇摇头,在对方失望的眼神中补充道,“不过是他联系我boss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们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这样……”兰格盯着他的脸辨别了一下他话的真伪,“那我们开始吧。”
“你允许我录音或者拍照吗?”
“可以。”兰格抬眼询问地望着他,“事实上,我还希望你帮我带一张照片给伊维斯。你可以联系上他吗?”
“这个没问题。”哈里森举起相机,“我会把你拍得很好看的。”
“……”兰格无奈地看着他,“不是我自己的照片。”他通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狱警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照片贴在胸口,“是这张。”
哈里森的脸色变了。
“你动作快些。”兰格催促道。
哈里森愣愣地摁下了快门。
兰格迅速收起照片,“这很重要,请你务必把它带给伊维斯,不要给其他人看见。你做得到吗?”
“我保证!”哈里森郑重地点点头,“是谁把这张照片给你的?目的是什么?”
兰格犹豫了一会儿,“这个我不能说。”
哈里森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脑补了很多狗血故事,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打开录音笔,“那么,我们先谈一谈你是怎么入狱的吧。警局的资料我已经查到了,我要听一听你的陈述。”
“布莱恩拿枪指着斯蒂诺,我为了阻止他开枪,用布莱恩保镖身上的刀刺伤了他的双腕。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杀他,毕竟手腕并不是致命部位,可是他身患疾病因伤去世,我很抱歉。”
真是简洁明了的风格!哈里森在笔记上记下要点。
“你是怎么认识斯蒂诺的,布莱恩为什么要用枪指着斯蒂诺?”
“请不要在报道中出现斯蒂诺的真名。”兰格提醒道。
哈里森诧异地看他一眼,据他所知,斯蒂诺没有出来给他作证,他居然还记得维护对方。
“我和他算是剧组的同事,至于他和布莱恩的私事我就不清楚了。”
“你认为法庭对你的判决公正吗?”哈里森抛出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我对你们这边的法律不太了解。”兰格回答道,“但是至少有一点我确定,我的罪名与我的本意不符。”
“我知道了。”哈里森翻了翻资料,“你在警局的口供里有提到你是中国人,但是你好像是黑户,是吗?”
“我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兰格眉头一紧,“我也不是自愿来美国的,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一切没有发生。”
“能说详细点吗?”哈里森脑中闪过四个大字“人口贸易”。
“不能。”兰格拒绝。
“……”哈里森吐出一口气,“那么可以聊聊你和伊维斯的关系吗?”
“一切就像伊维斯说的那样。”因为没有和伊维斯对过说辞,兰格觉得少发表意见以免露馅,才一说完才发现自己十分自然地说了一句谎话。
哈里森叹气,“你总得告诉我一点独特的东西吧。”
“那我们谈谈我在监狱里的事?”
哈里森转着眼睛想了想,“也可以,你有什么内幕要告诉我吗?”
“内幕?我们的上一任监狱长是因为受贿加渎职离开的,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这一任监狱长把这里治理得很好,至少比以前好多了。”
这也算内幕吗?哈里森无力,但马上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吗?在网上你很受小姑娘欢迎。她们想象力十分丰富,写了很多关于你和伊维斯的小说。”
“是吗?”兰格觉得新奇,眼睛立即睁大了。知道自己还能被小姑娘喜欢真是太好了,最近烂桃花特别多,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你要是知道小说的内容就不会是这副表情了。”哈里森一脸深奥地看着他,“你在剧情里可是被‘黑老大’、‘饥渴的犯人们’强暴或轮暴了一遍又一遍。”
“……”兰格的心情很复杂。
“现实里究竟会不会发生这种事呢?”
“你们杂志主要是涉及哪个领域?”兰格突然发问,怎么感觉记者这么不正经不专业。
“社会新闻和八卦吧。”哈里森笑了笑,“我们不是什么出名的杂志。事实上,但凡有点名气的杂志都不会来采访你的,韦斯利石油每年投的广告费可不少。”
“我知道了。”兰格垂下眼,“你刚刚提到的监狱性暴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之前的一个室友就是受害者,后来他死了。”
哈里森的笑容僵住了,“我很抱歉。”
“我也是。”
“那你自己有没有受到这样的侵害?”哈里森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被性骚扰过。”就在昨晚!威廉强迫他像上次那样为自己口交,兰格不愿意,威廉便交换条件要把手指伸进他体内感受一下。软硬兼施之下,兰格选择了后者。
威廉一手按在他大腿上,一手的食指插在他肛门里,兴奋得满脸红光,额头布满汗珠,他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盯着兰格,“有意思!”
那副神态实在是有些可怕,兰格全身都戒备起来,“你感受够了没?”
威廉舔着嘴唇说:“手指太粗糙了,我要换更加敏感细腻的东西进去。”说着便开始脱裤子,小声自言自语道:“只能进去一半。”
兰格忍无可忍地把他按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他的脸一分钟然后放开,沉声道:“我也是有底线的。”
威廉倒是能屈能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歉,“对不起,是我过火了。”
哈里森见他陷入什么可怕回忆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赶紧扯开话题,问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像是监狱里有什么娱乐活动啊,食堂饮食如何这样的话。
“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哈里森合上笔记本,关上录音笔,“我再帮你拍几张照片吧。”
兰格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摆好姿势。
“表情不要像照证件照一样严肃。”
兰格刚要笑就听见哈里森说,“眼神哀伤一点。”一时变成了个嘴角翘起,眉眼哀伤的奇怪表情,被哈里森抓拍下来。“这张最好了。”他满意地看着相机。
兰格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审美,但也无所谓了。他站起身,“谢谢你,请你一定不要忘了把照片带给伊维斯。”
“我会的,你要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哈里森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星期天》杂志每周发行一本,但网络版是每天更新的。很快兰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篇报道:《伊维斯狱中男友辛秘:被非法胁迫入境 在狱中经历性暴力》。
戈尔在他身边嘶声咆哮:“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你看看他们都写的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遭遇过性暴力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遭遇和经历是不一样的……”兰格关掉网页,“其实文章内容并没有这么惊悚,他们不过是想通过耸动的标题吸引读者罢了。”
“可笑!”戈尔拍桌。
兰格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哈里森的职业道德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第82章
“采访好玩吗?”威廉从背后抱住兰格,将下巴搁在他肩窝。
“没什么好玩的。”兰格一动不动,像一个大玩偶任他蹭来蹭去。
“也是,这里太无聊了。”威廉抱着他轻轻摇晃,“出去后我们可以一起去西西里岛玩一段时间,还可以养一只猫,每天钓鱼给它吃。”
兰格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威廉眼神陶陶然,一脸憧憬的笑容。这副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骗人,但兰格总归是不太敢相信他说的话。
威廉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探究地看过来,兰格赶紧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
“不要偷看我,”威廉伸长脖子在他眼角亲了一口,“又不是不给你看,想看哪里都可以。”
兰格沉默地擦了擦眼角,偏过头看着门口。
没一会儿脚步声就出现了,“时间不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哲罗姆。”兰格站起身。
“回房间,我有事情找你商量。”哲罗姆对他招招手。
最近几天,哲罗姆竭尽全力地破坏所有威廉和兰格独处的机会,以防威廉连吓带骗地做出一些骇人听闻的事。
兰格当然是全力配合,他大步跑过去,“来了来了。”
威廉倒也不生气,大度地摆摆手笑着说:“去吧,你们两个是该抓紧时间说说话,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谁知道呢。”哲罗姆握紧兰格的手,拉着他走出一段距离后问道,“你问过威廉了吗?他是怎么安排你出狱的事的?”
“他说我到时候就知道了。”兰格记起了那天他听到威廉讲电话时的内容,“我估计他会在监狱外动手。”
“我是不是真的留不住你了?”哲罗姆停下脚步。
兰格露出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会有办法的,我已经把消息传给伊维斯了,只要他有所防备,我们的情况就会好很多”
“就算伊维斯知道又怎样?接下来你可能会收到我的照片,戈尔、格雷等等其他任何人的照片。”哲罗姆无奈中又带点伤心地看着他,“他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威胁到你。”
“也不至于那样……”兰格低下头,“我很清楚我没有能力照顾到所有人。”
“是吗?”哲罗姆怀疑地看着他,“如果威廉指着一个哭泣的少女告诉你,要么上她要么上你,你会选择什么?”
“我选择报警。”
“我是认真地在问你!”
兰格勉强笑了笑,“他不会那么做的,他很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
“你不明白变通的艺术,”哲罗姆说,“那个女孩可以是个急需钱的妓女,无论你选择哪一项,威廉都会把钱给她。你怎么选?”
兰格放弃地叹了一口气,“我选择让女孩拿着钱走,然后把威廉也赶走。”
“你好过分哦,我也是个健康的男人。”哲罗姆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摇了摇,“你自己不理我,又不许我跟别人做,你好残忍!算了算了,我原谅你了,你就用手帮下我吧。”
“……”兰格目瞪口呆,他这是在模仿威廉吗?这种无理取闹永远是别人对不起他的样子……还真是挺像的。
“这样日磨夜泡,你就会慢慢妥协了。”哲罗姆松开他的手,“他还会带你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告诉你因为你现在算是越狱犯,所以不能抛头露面。你每天就待在一个小房间里,只能见到他,只用取悦他。想想这样的生活,你现在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这是你预测到的我的未来吗?”兰格惊讶,听起来真是跟性爱机器人的生活一模一样呢。
“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知道……”兰格慢慢蹲在地上,苦恼地抱着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面对有关他的事情,我就会变成一个白痴,什么都做不好。”
哲罗姆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按在墙上,眼神愤怒又痛苦,“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思维波也很美,那种柔弱中带些狡黠的姿态也很吸引人。”兰格摇摇头,“当然,后来发现,除了脸,全部是假的。但那些记忆是真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他的每一个笑容,我每一次因为他的情绪波动,我都记得。”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忘掉?”
“我的记忆模式和你们不一样的。”兰格苦笑。
“是一样的,想要删除一个文件,最彻底的方式是同名文件把它覆盖掉。想要忘记一段旧感情,就用一段新的感情把它冲淡。”哲罗姆垂眼看着自己的脚背,“你觉得呢?”
“别开玩笑了。”兰格的脸皱得可以挤出水来,“一个威廉就把我搞得乱七八糟,我哪里还敢开始谈什么新感情。”
“……”哲罗姆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你不愿意就算了。”
兰格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等等,你刚刚不会是在自荐吧?”
“是又怎么样?”哲罗姆一脸烦躁,脸上似乎写着“你都拒绝我了再追问我就打你哦”。
“不怎么样……”兰格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思索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谢谢你关心我。”
哲罗姆哼了一声,“回去吧。”
房间熄灯后,银白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就像点了一盏小夜灯一样。
哲罗姆在床上辗转了一阵,突然跳下来走到窗口边,仰头看出去:“月亮好圆。”
“睡不着吗?”兰格问道。
“嗯。”哲罗姆点点头。
兰格也跳下床,和他一起站在窗子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特别大啊。”
“你被威廉拖走了,没看到新闻。”哲罗姆解释道,“今晚是超级月亮。”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兰格感慨地叹了一声,“很漂亮。”
“除了比平时大一些,有什么漂亮的?”哲罗姆侧过头看他一眼。
“平时也很漂亮。”兰格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我穿越到这里的那天晚上也是一轮满月,不知不觉间都过去大半年了。”
“嗯。”哲罗姆似乎有些走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回床上休息吧。”兰格推了推他。
“不。”哲罗姆拉住他的胳膊,“再陪我看一会儿。”
难得他展露出文艺情怀,兰格当然不介意陪他多站一会儿。可是这么沉默地站了半个小时后,兰格再次问他要不要去休息时,哲罗姆还是拒绝了,“再等等。”
“等什么?”兰格看看天空,“难道今晚还有流星雨吗?”
哲罗姆想要接住月光似的伸出一只手,“等我凑到足够的勇气。”
今晚的哲罗姆真是怪怪的……兰格担忧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是。”哲罗姆转过身面对他,“你。”
兰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一句完整的话,“我怎么了?”
“你的思维波侦测器是不是关掉了?”哲罗姆在他询问的眼神下慢吞吞地问道。
“嗯。”
“能不能打开一下,就开几分钟。”哲罗姆按住自己的额角,困惑又苦恼的样子。
“为什么?”兰格同样感到困惑。
“因为我说不出口,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一下或许更加直观和准确。”哲罗姆的手盖在眼睛上,兰格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呢?”兰格拉开他的手,与哲罗姆的视线直直对上。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
哲罗姆脸上微妙的羞涩被暴躁取代,“你那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我很意外。”兰格不知所措,“我记得你是恐同的……”
“大概我是严以律人,宽以待人的伪恐同。”哲罗姆偏过头去,“也可能你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我……”兰格搓着手指,表情几乎有些可怜。
哲罗姆知道他正在努力组织语言向自己说明他的处境,也就是拒绝自己。“我担心再晚一点就没机会说了,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不用有压力。”哲罗姆敏捷地爬上床,“我睡了。”
第83章
气氛有点尴尬……兰格站在马桶边,手托着自己的阴茎,每天早上的例行工作进行到一半,哲罗姆正站在洗手池边刷牙。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之间多了一层暧昧的关系,情况立即就复杂起来。
两人在一片沉默里梳洗完毕,一前一后地往食堂走去。
兰格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小心地开口道:“哲罗姆,我们……”
“不接受好人卡,伙伴卡,室友卡。”哲罗姆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兰格闭嘴。
“亲爱的,早上好。”威廉在半路加入他们的队伍,牵起兰格的手与他胳膊贴着胳膊地走在一起。
这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的场景突然让兰格尴尬不已,他推开威廉,将双手背到身后。
威廉好脾气地笑了笑,跟在他身后拉住他的手指。
想到待会儿的喂饭环节,兰格更是头疼。以往哲罗姆天天看着自己和威廉这么肉麻,心情该多恶劣啊!
哲罗姆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去找丹尼尔。”
“嗯,你去吧。”兰格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今天有点怪怪的。”威廉对着兰格咬耳朵,“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兰格坚决否认。
“今天会有人来接你走,”威廉拍拍他的背,“你要乖乖的,不要让我发火。虽然我不想伤害你的朋友们,但你知道,人一旦失去理智,是会做出连自己都后悔的事的。”
“……”兰格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
威廉在兰格偶尔的喂食下吃完了早饭,心情超棒的样子,话也变得很多:“马上就要告别这些屎一样的食物了,我想吃寿司,想吃牛排。”
“出去以后我要买一张2米的床,我们在上面会有更多空间尝试新事物。不过那种两个人要挤成一团或者上下相叠的小床也很有情趣,我也买一张好了。”
兰格盯着他闪亮的眼睛和不停开合的嘴唇,越来越觉得威廉兴奋的样子很是瘆人。
忍辱负重地喂完饭,又被搂搂抱抱了一会儿,好辛苦才送走这尊凶神,兰格又得到了监狱长的召见。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是双手被铐在身后押过去的。
兰格被带到戈尔办公室门口,领着他的狱警打开门,示意他进去。
兰格一眼便看到了两个穿着便服的陌生男人,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戈尔瞪着他,表情很是复杂,“他就是兰格,你们确定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兰格,”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对兰格亮出证件,“我是CIA的普莱克探员,请和我们走一趟。”
“不要这么快收回去,”兰格凑近他的证件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是真的吗?”
“他们是CIA的人不假,”戈尔开口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真的吗?你究竟是谁?”
普莱克探员从怀里掏出一副手铐给兰格上了双保险,“监狱长,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们来查清楚吧。”
兰格被夹在普莱克和另一个探员中间,在戈尔和两个狱警的护送下走出了监狱大门。
“谢谢你的帮助。”普莱克和戈尔握了握手,按着兰格的头将他送进一辆灰色小车里。
戈尔的眼睛一直盯着兰格,直到普莱克也钻进车里,车窗升起,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体型夸张的大个子,普莱克拍拍他宽得可以歇一只狗的肩膀,“回‘水池’。”
“你们就这样押送我吗?”兰格不解,他被送进来的时候可是由持冲锋枪的特警护送的,这两个专员没有把武器亮出来,最多也就藏着两把小手枪。还有这辆车,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家用轿车没什么两样,万一遇到密集的流弹攻击,里面的人会被打成筛子。什么CIA探员,其实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威廉的人吧?
普莱克那个一直很沉默的搭档无声地笑了一下,“你想怎么样?”
“你们就不担心我逃走或者被劫走吗?”兰格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
“你还有很多同伙吗?”普莱克问道。
“同伙我只有一个,在监狱里。”兰格看着他,“但是想劫走我的未必是我的同伙啊。”
普莱克与同伴对视一眼,“如果你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转移只有内部人员知道。”
兰格摇头,“我很怀疑这一点。”
他们离监狱越来越远,慢慢地接近市中心,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兰格扭头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广告牌和商店。
路口遇见一个红灯,大个子跟着前面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了下来。“有点堵。”他粗声粗气地说。
30秒后,红灯转绿,前面的面包车一动不动。大个子用力按了几下喇叭,面包车车主从窗口里探出头来对他比了个中指。
大个子骂了一声“fuck”,正要降下车窗,普莱克制止道:“别理他,走别的车道。”
大个子打方向盘转向,忽然整个车身一沉,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了车顶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普莱克看一眼兰格,“是谁?”
“抓我的人。”兰格抬头看着车顶。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斗,请兰格先生自己出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难。”车顶那个重物应该是一个超大功率的扩音器,整个车里的玻璃都震了起来,除了兰格外的所有人都抬手捂住了耳朵。
喇叭里重复播放着这句话,普莱克痛苦地用手臂夹住耳朵,从荷包里找出一副耳塞来把耳朵堵上。然后他又搓了几团卫生纸帮大个子和搭档把耳朵塞上,打手势告诉大个子:继续往前开。
“你不觉得耳朵痛吗?”普莱克惊奇地看着一脸所有所思的兰格,指着耳朵问道。
兰格听的见他说什么,但料想他听不见自己,便用手对车顶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防弹的。”普莱克的眼睛慢慢睁大,“你的手铐呢?”
“开门!”兰格半站起身,越过他的腿去摸门锁。
普莱克的枪立刻顶住了兰格胸口,他搭档的枪顶住了兰格后背。
兰格伸手从他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在上面写道:“把扩音器关掉,我有……”
他还没写完,普莱克便夺回手机,将他按回原位:“你坐好就是了!”
兰格叹了一口气,双臂一展,普莱克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自己的枪便到了他手上。
大个子猛地一踩刹车,后座一片人仰马翻。兰格打开车门,跳上车顶把那个讨厌的扩音器关掉了。
大个子、普莱克和他的搭档跟着冲了出来,他们一边用半掩的车门遮住自己要害,一边对车上的人吼道:“快下来!你现在站的位置太蠢了!想死吗?”
终于清静了,兰格呼出一口气,盯着普莱克认真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找谁,但我肯定不是你们要的那个人。你们被利用了。我现在必须离开,你们回去后深入调查一下,是谁放出的消息,是谁引诱你们带我出来。”
“你去哪里?”普莱克抓住他的脚腕往下拉,“不管你是谁,既然是我带你出来,就不能把你这么放走。”
“抱歉了。”兰格一跃而起。
普莱克眼睁睁地看着他攀上了从他们身边开过的一辆公交车,然后从公交车上跳到街边,一闪身钻进楼房间的小巷子里消失了。
“……”大个子踢了一脚车门,“妈的,你们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
普莱克眉毛皱成一团,“先回去,把扩音器上的指纹提取出来。”
第84章
兰格穿梭在小巷子里,他身上还穿着囚服,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从垃圾箱里翻出一条闪亮亮的皮裤和一件起球的毛衣穿上。虽然这样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但总算不会惹人报警。他不确定普莱克一行人会不会调动更多人来搜捕他,决定还是先跑远一点保证安全。
兰格脚步不停,经过一个电话亭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兰格没有在意。经过第二个电话亭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兰格的脚步顿了顿,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你终于接电话了。”那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兰格转着头打量四周,“你看得到我?”
“我是威廉派来接应你的人,你这么乱跑,似乎并不想配合我,这可跟威廉告诉我的不一样。”那人叹了一口气,“算我拜托你,留在原地,等我来找你。我们都不想让威廉生气,嗯?”
“嗯……”兰格挂断了电话。
站了大概十分钟,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哼着歌经过他身边,将一个信封递给他。
兰格接过信封,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我身上有定位器吗?”
“我不知道。”年轻人想跑,又被兰格拉了回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别这么凶!”年轻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信号接收器扔给他,“我只拿到这个,反正都是要还给威廉的,给你也是一样。”
兰格接过来,那个明亮闪烁的小红点大概就是他自己了。这很奇怪,他很确定自己皮肤上并没有粘上什么东西,连衣服也是刚刚换过的。难道……“我只是想摸摸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威廉兴奋得像个变态的样子让他不忍直视,闭上眼睛忍耐。在威廉提出“手指太粗糙了,要换更加敏感细腻的东西进去感受”之前,他的手指曾退出了一会儿,然后又伸进去鼓捣了一阵,一定是在那儿时候!
这是欺负他没有“紧致敏感的直肠”吗?兰格直接把信号接收器掰断了。
见他脸色可怕,年轻人赶紧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是还他人情而已,你放我走吧。”
“刚才那个扩音器不是你安的吗?”
“什么扩音器?我真的不知道啊!”年轻人用力甩手,“你放开我!”
“那你是怎么认识威廉的?”兰格掀开他的帽子,这才看清他的全貌,是一个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喂!”年轻人抢回帽子,“你问得也太多了吧!”
“他帮你杀人了吗?”
“……”年轻人恨恨地看着他,咬着牙说:“是又怎么样?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就是让别人活得更艰难。”
“我知道了,你走吧。”兰格再次从他手里抢过帽子,“这个留下给我用。”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兰格带上帽子遮住上半张脸,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把钥匙、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有一把零钱。
兰格将帽子压得更低,拦了一辆计程车,付完钱下车后他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有着雪白墙壁和红色屋顶的两层小楼房,周围很空旷,房子背面有一个小池塘。兰格用钥匙打开门,里面布置得很好,桌面和地板也都很干净,不像是长期没有人住的样子。他把楼上楼下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在二楼最大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只手机。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等我回来。”
兰格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开始呼叫发送这条短信的号码。
“喂,亲爱的。”那边很快接通了。
“我到了。”
“太好了,”威廉轻笑几声,“一切还顺利吗?”
“嗯。”兰格背靠着墙,视线落在那张两米宽的床上,床单的图案是一个方头方脑还长着两根天线的巨大机器人。
“你先在这里休息两天,我很快就来陪你。”威廉的声音低柔又甜蜜,仿佛他们两个是一对未能同时出发去度蜜月的新人。
“你不来我会更高兴。”兰格冷冷地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威廉的声音变得正经起来,“兰格,你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挟制住你吗?因为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要多得多。你如果想摆脱这种困境,就好好地、仔细地认清我,找到我的弱点,将我击垮。”
“我会的。”
“这部手机是送给你的。但是你千万别联系伊维斯,你现在可是在逃人员,伊维斯曾公开宣布过你们的关系,警察一定盯着他呢。”
“嗯。”
“你也不要出门乱跑,如果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嗯……”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按你的尺码买的,我只见过你穿囚服和不穿衣服的样子,好想看看你其他的样子啊,你能不能换套衣服拍张照片发给我?哦对了,里面的几套裙子也是你的尺码,我可没有其他的女人,你千万别误会……”
听着那边无情地挂断电话,威廉叹了一口气,“算了,后天就可以看到了。”
洛克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威廉,他是我们的目标,你不能这样——”
“他仍然是我的目标,”威廉打断他,“想要永远将他捆在我身边的目标。”
“如果你父亲知道……”洛克摇头,“我不想接受惩罚。”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威廉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是,没错。”洛克用力点头,但眉间的不安没有减少。
威廉将手机还给他,“到饭点了,我去食堂。”
洛克低头看一眼手机,发现刚才那通电话的记录已经被删掉了。“嗯……你去吧。”
“嗨,哲罗姆,”威廉在走廊里看前自己前室友的身影,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愉悦地说,“恭喜我吧,我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哲罗姆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不会成功的,他不是那种可以关在笼子养的宠物。”
威廉脸上有一点微妙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毕竟我们也算是情敌吧?”
“……”哲罗姆垂下眼,加快脚步向前走。
“你放心,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存在。”威廉大步跟上,大度地笑了笑,“你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
哲罗姆的脸颊抽了抽,停下脚步瞪视着对方,“你究竟想说什么?”
“后天我就离开,以后大概是没机会见到你了,所以抓住机会和你多聊一会儿嘛。”威廉压低声音,“我和兰格会想念你的。”
第85章
今天是兰格离开后的第三天,哲罗姆在起床铃声中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不是很有劲头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哲罗姆拖着腿跳下床,一边刷牙一边自嘲地笑了笑,总算赶在他走之前做了一场告白,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食堂里,伴随着电视新闻主播语速飞快的讲解,兰格的照片再次登上了新闻,这次他成了一个逃犯。所幸他是在CIA的人手里逃脱的,戈尔监狱长并没有惹上什么麻烦,但他的神色完全没有侥幸脱难的愉悦,反倒莫名地沾上了弃妇般的怨气。
在犯人们机械的咀嚼声中,他制服笔挺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拉长一张脸大声宣布道:“今天,赫里大学的弗雷泽教授和上井教授要来我们监狱做一个实验,需要你们所有人都参加。”
犯人中有了一片不小的议论声,哲罗姆也十分惊讶,赫里大学是他尚未来得及毕业的母校,弗雷泽和上井分别是心理学和脑科学领域的知名教授,虽然他的专业与此无关,但也有在学校里听过他们的科普讲座,没想到在这里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安静!”戈尔监狱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个实验不会对人体有任何伤害,我已经向两位教授确认过了,你们只需要带上一顶头盔,做工作人员指定的事情,所费的时间并不长。你们所带的头盔会记录你们的神经活跃情况,是很精密珍贵的仪器,希望你们轻拿轻放,小心不要损坏。”
犯人们还在交头接耳,戈尔丢下了最有诱惑力的一句话,“两位教授知道你们生活很辛苦,今天所有配合实验的人,都会在午餐时得到一块牛排。”
这下子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了,戈尔倨傲地看了他们一眼,“实验以9人一组分批次进行,狱警叫到你的编号时,你就站起来跟着他走,其他人原地等候。”
哲罗姆的次序排在中间,他和另外8个人一起在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了监狱里最大的活动室。里面已经有十来个工作人员在忙碌了,弗雷泽教授是个五十出头的微胖女人,正和蔼地看着他们这一群人。上井教授是个瘦小的日本人,用口音浓重的日式英语对他们招呼道:“请坐,随便坐。”
犯人们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工作人员带着头盔走过来一一帮助他们带上。
弗雷泽教授微笑道:“感谢大家帮助我们完成这次试验,这次试验很简单,一共分两个环节。”她挥挥手示意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这是我的学生迈克尔,在第一个环节里我会给他看几张照片,这些照片你们当然是看不见的,但是我需要你们从迈克尔的反应里判断我给他看的是哪一张照片。”弗雷泽用激光笔指着投影仪映在墙上的两个白框,“你觉得是左边的那张就按头盔左边的按钮,否则就按右边的,明白了吗?”
犯人们纷纷点头,哲罗姆却紧紧盯着迈克尔,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家伙,但却觉得这个人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叫人有些不爽。
迈克尔上前几步面对所有人微笑了一下,然后就专注地垂下眼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屏。
显示屏背对着犯人们,但没有将迈克尔的脸遮住,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他的微笑渐渐消失在脸上,变得面无表情。
“请选择。”弗雷泽大声道,墙上的两个白框里出现了两张照片,左边是一只咬着网球恳切地望着镜头的金毛犬,右边是一只耳朵被剪掉了正惨叫着的小猫。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右边。
“现在迈克尔在看第二张照片。”弗雷泽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迈克尔脸上,他的脸被冻住了似的,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请选择。”这次的左边的照片是一个正在雪地里乞讨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小手被冻得紫红发黑。右边的照片则是一次家庭聚餐的照片,桌上的食物很丰盛,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因为迈克尔没有明显的情绪反应,大部分人都靠蒙,选择左和选择右的一半一半。
看第三张照片的时候迈克尔眼珠转了转,犯人们以为抓住了一点线索,可弗雷泽给出的选项不再像以前那般泾渭分明了。一张照片是在一座高楼下用粉笔画出的一个扭曲人形,图案中间还有暗红的血迹。另一张则是停尸房里许多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这两张照片都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犯人们胡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共看了7张照片后,第一环节结束,弗雷泽让所有人稍作休息。
哲罗姆听见身边的几个犯人议论说:“这帮学者们到底在忙活什么啊?”“这种试验有什么意义啊?”
五分钟后上井教授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开始了第二个环节,他对在座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助手,待会儿我要给他听一段时长2分钟的音频。这段音频由两部分剪辑成,一半是他最爱听的歌曲,一半是他这辈子最怕听到的声音。这个过程中他当然会带上耳机,不仅如此,我还会用旁边的这个黑色布帘把他围起来。你们要在完全看不见这个人听不见任何声音的状态下判断两段音频的切换点是在什么时间,开始放音乐的时候我们会把两分钟倒计时投影在墙上,音乐结束后将你认定的时间写在小纸条上交给我们。”
一时间参加试验的犯人都有点发愣,一人小心翼翼地举手,“教授,那我们岂不是全靠猜?”
上井笑了笑,“靠你们的直觉吧。”
中年男人很快被围了起来,工作人员拿着一个耳机进去给他戴上,墙上出现了“2:00”的字样,倒计时开始了。
哲罗姆在上井讲话时有点走神,这两个试验的意义似乎是要考量受试者对人情绪的敏感程度?听起来似乎跟兰格有一点关系。不过这个试验的设计似乎很有问题,特别是这个环节里的那位中年助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历了前面几轮试验的摧残,看起来无精打采眼神呆滞。不管怎么说,再爱听的歌在这种环境下听也不会让人感到快乐,再怎么害怕的声音重复听了这么多遍也该麻木了,怎么可能还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倒计时变成“1:59”时,哲罗姆就知道自己错了。从那个黑色布帘后,他感受到了强烈到几乎让他汗毛都立起来的恐惧。哲罗姆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这恐惧不是他的,他却可以清晰地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及其强度——那个男人似乎随时都会被吓破胆死去。奇怪的是,恐惧到了这个程度,中年男人没有尖叫,没有下意识地逃跑,布帘里的人安静得就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等到倒计时变成“0:00”,其他受试者都毫无所觉,一脸茫然地在纸上随便写了一个答案交上去。
哲罗姆皱着眉头看着两位教授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交战。一个大声地警告说:“随便写一个答案,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的能力,看看那个中年男人!”另一个小声地引诱道:“所有的风险即是机会,他们大费周章地做这种试验,还专程选在在关押重刑犯的奇尼敦监狱,你以为他们是想干什么?”
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哲罗姆身边,“可以把答案交给我了吗?”
哲罗姆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写下了“0:00”。
工作人员收起纸条,帮他取下了头盔。
弗雷泽教授站起身,“谢谢大家的配合,试验结束了,现在可以跟着狱警先生离开。请狱警先生安排下一批受试者进来。”
“什么鬼玩意?”“反正有牛排吃,我不介意他们多来几次。”“莫名其妙唉,他们的试验主题究竟是什么啊?”
哲罗姆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离开了房间,他希望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第86章
“兰格!”威廉一只手抱着一个大纸箱,一只手打开门,“我回来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应他。
威廉咬住下唇,捧着箱子快步走上楼,将每一个房间门都逐一打开后,威廉发现兰格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看视频。
“我回来了,”威廉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兰格将视频暂停,“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威廉的视线掠过屏幕上伊维斯那张熟悉的脸,笑着说:“以后我每次进门,你要站在门口抱住我,用力吻我,告诉我你一整天都在想念我。”
兰格扭头无言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不愿意就算了。”威廉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给你带了礼物。”他打开箱子,动作轻柔地从里面抱出一只奶牛猫,“喜欢吗?”
“嗯……”兰格愣了几秒。
这只猫崽应该刚刚一个月大,眼睛还是蓝色的,威廉的动作似乎打搅到小家伙的休息,它蹬着脚挥舞着爪子喵喵大叫。
威廉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家伙八字脸很正,毛色分布和我以前养的那只边牧很像。”
“你既然想重温童年记忆,为什么不干脆买一只一模一样的狗?”兰格质询地看着他,“是因为狗总要出门吗?”
威廉垂下眼,“猫更好养一些。”
“把我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不能联系别人,养一只猫来陪我……我只不过是从奇尼敦监狱来到了你的私人监狱而已。”兰格摇摇头,“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威廉将小猫放在地板上,“爱。”
兰格沉默几秒突然笑了,“神经得有多粗大才能爱上你?”
“像你这样的就行。”威廉同样笑了,“你以前可是十分为我倾倒的。”
兰格皱眉,“我告诉过你,那是程序错误,我已经修正过来了。拜托你不要缘木求鱼在一个机器人身上找爱好吗?”
“我不相信你的话。”威廉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看他,“我感觉得到你还喜欢我,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其实我不懂,为什么你的态度变化会这么大。没错你嫉恶如仇,我也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我杀人并不是因为‘恶’,只是职业需要而已。真正‘恶’的是那些花钱买凶的人,我只是一把刀,刀是无罪的。你不喜欢这个职业,我以后再也不做就是了,你不应该因此恨我。”
这套歪理让兰格气极而笑,“这么说你真是委屈又无辜了?你用我朋友们的人身安全威胁我来到这里,是害怕我的身份曝光对我不利。你威胁我躺在床上任你亵玩,也是因为知道我爱你却说不出口帮我完成夙愿。你这种好人居然没有感动世界,一定都是世界的错。”
“……”威廉的眉头抽动两下,“我没这么认为。”
“将一切怪到‘职业’头上……”兰格站起身双眼炯炯地瞪着他,“我不认为写进了刑法里的事也能算一种职业,选择了这种途径来获取利益的人,必定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那你就错了。”威廉冷冷地说,“我选择做这个,是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他说完便大步地离开房间,重重摔上门。
兰格闭着眼平息了一下怒气,一直被忽略的小猫扑过来抱住他的脚,“喵嗷喵嗷”地大叫。
兰格苦笑着蹲下身,“你出去找那个人吧,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猫不依,张着嘴叫个不停,两颗针尖一样的牙齿时不时还在兰格脚趾上磨两下。
兰格无奈地抱起它,走下楼找到坐在沙发上一脸不爽的威廉,“它饿了。”
“我也饿了!”威廉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
“你……”兰格在客厅里环视一圈,“你不会只买了一只猫吧,猫粮和猫砂呢?”
“冰箱里有食材,你先把我喂饱,”威廉眯起眼睛伸了一个懒腰,“我们再来解决猫的问题。”
兰格抱着猫与他对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一整只鸡,兰格拿出来在微波炉里解冻后将骨头全部剃掉,肉切得碎碎的,放到锅里用清水煮熟。待到这份鸡肉酱变成温热,兰格找了一个小盘子分了一份出来端给一直在厨房守候的小猫,“你试试看这个怎么样?”要是不爱吃冰箱里还有一块牛肉。
小猫很给面子地埋头吃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威廉走进厨房,盯着猫盘子里的东西问道:“我的晚饭呢?”
“你的晚饭和我有什么关系?”兰格将鸡骨头全部扔到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洗手。
在威廉眼神复杂的注视里,兰格施施然上楼继续陪伴电脑去了,对于这个世界,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啊。
才坐了半个多小时,兰格听见小猫又在楼下喵嗷喵嗷地大叫。鉴于威廉有虐待动物的前科,兰格蹬蹬蹬地跑下楼,看见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威廉拿着一把勺子正在吃他为小猫准备的猫饭,小猫大概知道这是自己的粮食被霸占了,很着急地扒着威廉的腿不放,大声叫着抗议着。
听见脚步声,威廉回头看了他一眼,“亲爱的,虽然你的厨艺有待提高,但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说着又撒了一把胡椒粉,皱眉吃了一大口。
神经病到这个程度,威廉大概已经没救了,兰格也不跟他争执什么,只是顺着他说:“你吃饱了就去解决小猫的食宿问题,不要食言。”
威廉点点头,“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它用猫粑粑玷污我们的爱巢。”
“……”兰格几乎想骂脏话了。
“哲罗姆,”弗雷泽教授将公文包放在椅子边,和蔼地对他笑了笑,“你应该不意外再次见到我吧,毕竟,你是这么有洞察力的一个年轻人。”
哲罗姆点点头,“我的试验数据符合你们的要求吧?”
弗雷泽满意地点点头,“非常符合,我现在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试验组。”
哲罗姆将手放到桌面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望着这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你们试验组究竟在研究什么?”
“除非你成为我们的一员,”弗雷泽弯下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纸递给他,“否则我一个字也不能告诉你。”
哲罗姆飞快地扫了几眼,“这是什么?”
“合约,内容你不用看了。”弗雷泽一只白胖的手按在合同上,“让我这么告诉你吧,如果你在上面签字,今后你就是自由人了,你所有的记录都会被清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名叫哲罗姆的罪犯,你会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哲罗姆一脸疑虑,“你们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因为政府很支持我们的实验啊。”弗雷泽微笑道。
“既然给我这么大的好处,那我要付出的也不会小。”哲罗姆低笑,“不会要在我身上做人体试验吧?”
弗雷泽的微笑消失了,她盯着哲罗姆郑重地说:“你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有时候你似乎可以看透别人的内心。”
“我打赌,这个错觉99.9%的人都有过。”哲罗姆笑了。
“如果我说,这99.9%中,有99.9%的人确是错觉,有0.1%不是呢?”
“那我只能说,我就是99.9%中的99.9%了。”
“不,你是那0.1%。”弗雷泽笃定道,“你是一个读心者。”
哲罗姆挑挑眉,“教授,我相信你看过我的背景资料,如果我真的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你以为我会让那样的人当上我的继父吗?”
“那是因为你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被开发,”弗雷泽仿佛看着一块稀世珍宝似的看着他,“而你继父的思维波也没有被放大。试验那天上井教授带来的那个中年人的思维波就是被放大过的,你不是很好地判断出来了吗?”
思维波……果然这些人和兰格有一定关系,他们该不会是这一领域的奠基者吧?
“思维波,顾名思义,就是我们的大脑思考时所发出的脑电波。”弗雷泽愈发和蔼了,“你曾经也是赫里大学的高材生,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话。如果你在这份合约上签字,我们将帮助你开发你作为读心者的潜能,这个世界在你眼中将没有秘密,你可以保护你在乎的人,保护你自己,你家庭的悲剧不会再重演。至于你刚才提到的人体试验,我们当然会在你身上做实验,不然如何达到我刚才说的目标呢。但你放心,在你身上做的实验绝对不是像恶俗电影里的那样切走你的一块器官之类的,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你可是那0.1%,你不知道你对试验组有多珍贵。”
“我知道了。”哲罗姆伸出一只手,“麻烦给一支笔我。”
弗雷泽高兴地把笔递给他,看他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站起身拥抱了他一下,“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现在就和我一起离开吧。”
“等等,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哲罗姆一只手挡在胸前。
“我们那里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用带。”弗雷泽放开他,一边收起合约一边劝道。
“是很重要的东西。”哲罗姆坚持。
弗雷泽只好放他离开,自己先去找监狱长办理手续。
哲罗姆要拿的东西其实是兰格留下的,两张伊维斯和苏珊的照片,一张威廉的裸体素描。
狱警在检查他带走的东西时,表情难以抑制地透出了敬佩。出狱时坚持把两位情敌的照片和画像带在身边——其中一位还是裸体的,这是何种的精神?何种的肚量?何种的胸怀?
第87章
威廉和兰格目前的状态就像一对普通的中产阶级夫妇,威廉每天早出晚归,兰格则在他们清净优美的小屋里打点家务,抚养他们共同领养的小孩,等待丈夫归来。
以上都是威廉自己的想象,他每天早出晚归是没错,兰格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没错,牛奶——那只奶牛猫的名字也主要由兰格在抚养没错,但兰格既不会替他打点家务,业务不会等着他归来。威廉每次到家,兰格都在扑在书房的电脑上,晚饭只有冰箱里的猫饭,无论原材料有多么昂贵,成品的样子都像是被人嚼碎然后吐出来一样。
威廉孤零零的坐在餐桌上,面无表情地用勺子吃那毫无看相的高蛋白晚餐。其实这样也很有家的感觉,不过是妻子患了网瘾而已。威廉微笑了一下,用脚背摩擦着蹲在他脚边的牛奶的小肚子,牛奶已经放弃了对这个主人霸占他猫饭的抗议,只是希望他在吃的时候能再给自己两口,所以一直蹲在桌子下面不走。
威廉把撒了盐和胡椒的部分刮走,把里面原汁原味的一块挖出来放在手心吹了吹,弯下腰递给牛奶,“吃吧。”
牛奶感激地用前爪握住他的手,小舌头努力刮了好多下把威廉的掌心舔得干干净净。
“你舔得我蛮舒服的。”威廉眯起眼睛,“不过你的兰格爸爸舔得比你更好哦,好想让他再舔一次啊。”
牛奶拱起背,惊恐地对着他“哈哈”地威胁了两声,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咦?”威廉收回手,不解地摸摸眼角,转头又去吃晚饭了。
饭后他洗了碗,清理了猫砂,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披着一件白色浴袍去了书房,“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威廉半坐在书桌上,一只手撑在电脑前挡住兰格的视线,兰格一斜眼就可以从他敞开的领口中看见乳头。“我不用休息。”
“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威廉歪着头看他。
“那你就在书房睡好了。”兰格拨开他的手,插上了耳机。
“你抱着电脑去床上怎么样?”威廉讨价还价。
“你对我说过,只要我不离开这间房子,其他什么都由我。”兰格瞥了他一眼,提醒道。
威廉悻悻地出去拖了一个床垫进来铺在地上,“晚安。”
“……”兰格没有理会,专心地盯着电脑屏幕。
威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
“这就是我们的实验室的入口,”弗雷泽将车开进车库,车库门关上,墙上突然显出亮光,一扇窄门慢慢打开,“这是电梯,是不是很隐蔽?”
“为什么要建在地下?”哲罗姆看她用磁卡启动电梯,开口问道。
“为了保密,”弗雷泽看了他一眼,“你该知道,如果我们的研究曝光,会受到多么大的非议。”
“保密和在地上地下似乎没什么关系。”
弗雷泽笑了,她似乎是个爱笑的人。“你说得没错,保密主要还是靠制度和执行,待会儿你就可以见识到我们的保密工作究竟做得如何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玻璃大门,里面有许多人在忙碌,有一些人就是上次去奇尼敦实验的熟面孔。
弗雷泽再次刷了磁卡,带领哲罗姆进入了实验室,一名黑发女子立刻迎了上来,“教授。”
“米歇尔,这就是哲罗姆。”弗雷泽先为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吩咐米歇尔说,“你带他去住的地方帮他安顿下来,看看他还缺什么。”
“是,教授。”米歇尔和她的老师一样十分爱笑,“帅哥,跟我来吧。”
哲罗姆跟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实验室里的一切,“这个实验室运行多久了?”
“时间还很短,取得的进展也有限。”米歇尔的语气充满斗志,“不过我相信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嗯……”哲罗姆现在有点庆幸兰格在这个实验组到来前被送出去了,万一露出了什么破绽被这群人发现,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了,像我这样的人,你们这次一共挑选到多少个。”
“加上你一共8个,你们是邻居。”米歇尔打开房门,“进来看看吧,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房间里十分整洁干净,哲罗姆打开衣柜,里面有几套基本款的棉T和长裤,洗手间里也有洗漱用品。
“你们准备得很齐全,我想只差一样东西了,”哲罗姆对米歇尔伸出手,“房间钥匙。”
“没有钥匙,”米歇尔笑容不变,“房门由我们统一控制开启或关闭。”
哲罗姆挑挑眉,“听起来和监狱里没什么区别。”
“我相信这里一定比监狱里要更自由,”米歇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但一切自由都是有限度的。”
待一切安定下来后,试验组将连同哲罗姆在内的8个人聚集在一起做了一次体检。8人里面6男2女,年龄看起来都在40岁以下。通过交谈,哲罗姆了解到他们都是来自不同的监狱,被选来的理由都是具有“读心者”的潜质。
“我一直以为女性在读心这方面会更擅长一些。”颇具少妇风韵的莉莉丝用手指将人一一点过去,“没想到居然会是男人更多。”
“因为实验组是在监狱把我们挑出来的。”另一位名叫梅沙的女性年纪看起来更长一些,她用看花瓶的眼神看了莉莉丝一眼,“你得考虑一下基数。”
“我说……”一个文文弱弱的小青年开口道,“你们觉得真的有读心这回事吗?在实验的时候,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罗森,你先得确定他们在不同监狱所做的实验是不是一样的。”梅沙一直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她总结道:“我这边首先是猜照片,然后是猜音乐切换的节点。”
大家纷纷附和,“没错,就是那样。”
罗森眼神有些惊恐,“说实话,我都是瞎猜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猜对没有。他们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读心啊?可是我不想回监狱……”
莉莉丝安慰道:“我也是蒙的啦,那些专业人员有他们的一套分析方法,不会弄错的。”
埃德温是个肤色很深的大个子,“我觉得那些家伙就是在烧钱啊,读心术什么的,怎么可能嘛。我就当来这里度假改善一下生活了,不管怎么说,这里总比在牢里舒服。”
一伙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哲罗姆一直没有说话,梅沙看向他主动问道:“哲罗姆,你怎么看?”
“我认为思维波应该是存在的,毕竟只要有生命运动,就会有生物电流和生物电波。”哲罗姆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但要想将思维波从其他电波里分离出来单独分析,并形成一套可以试用于所有人的判断标准,听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可以完成的。”
“那可不一定。”门被打开,来人讲的是熟悉的日式英语。
“上井教授。”所有人都站起身打招呼。
上井的视线在哲罗姆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首先恭喜你们身体都很健康,然后再次欢迎你们加入这个实验室,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在这个表情严肃的小个子男人前,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不像在和蔼的弗雷泽教授面前那么自在。
上井丝毫不介意他们的态度, “现在由我带领你们在实验室参观一圈,加深你们对我们工作的了解。”
他和他的助手带着一行人穿过一条白色的悬廊,悬廊左手下方是一个玻璃房子。上井指着那里说,“因为长期和人类混居,加上比人类强烈得多的动物直觉,狗普遍被认为能理解人类的情绪。所以最开始,我们在狗身上做了一系列实验。”
上井的助手接着他的话说:“你们看到底下那只小狗了吧,它对面有两个饲养者。这两个饲养者喷一样的香水穿一样的衣服,手上都拿着同样的小狗爱吃的食物。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其中有一个在小狗靠近时会把食物给它并温柔地抚摸它,另一个不但不会给它食物还会电击它。哦,现在这只小狗选择了左边……恭喜它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最开始的时候这只小狗只有55%的正确率,经过长期的实验,现在已经提升到85%了。”
莉莉丝咬住嘴唇,“这有点残忍。”
上井仿佛没听到这个评论,继续说:“你们看到小狗头上的头套了吧,原理和我们去监狱时给你们用的头盔类似。通过它反馈回的数据,我们发现小狗在作出判断的时候,大脑的这块区域特别活跃。”他伸长手臂在自己发旋的右下方画了一个圈。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太舒服。
上井对助手说,“你带他们去看看霍伯特吧,我去看看手术室准备好了没有。”
助手点点头,一边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走一边说:“霍伯特就是你们在第二个实验环节中见到的那个中年人,本来他也是一个读心者,但是一次实验失误让他产生了我们没有想到的变化——他的思维波被放大了。其他读心者可以更容易地判断出他的情绪。同时他也变得很敏感,很小的刺激都会让他难以忍受。”
助手在一个开着玻璃小窗的门口停下,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看,轻轻敲了敲门,“霍伯特,8位新的读心者来了,你要出来见个面吗?”
几秒钟之后,门被打开,霍伯特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你们好。”
莉莉丝轻轻撞了撞梅沙的胳膊,给她一个担忧的眼神。
梅沙伸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
“啊!”莉莉丝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好痛!”
霍伯特的表情从疲惫变成了呆滞。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助手扶着霍伯特走进房间,帮他将门带上。
莉莉丝问道,“他怎么了?”
助手看了梅沙一眼,“我说过了,他很敏感,对你来说很小的刺激就会将他的情绪刺激到极端。有人因此发疯,他比较幸运,像这样痴呆一会儿就会恢复原状。”
“幸运?如果这样的声音他都受不了,那怎么正常生活?”莉莉丝十分紧张,“我们不会也有这样的风险吧?”
“我们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助手保证道。
“嗡嗡嗡”他口袋里响起一阵蜂鸣声,助手拿起通讯器,“嗯,知道了。”
助手转头看了身后的人群一眼,“请跟我一起往这边走。”
罗森怯怯地开口问道,“我不想继续看了,可以回去吗?”
“不可以。”助手冷淡地说,“手术室是必须去的。”
上井教授在手术室门口再次与他们会合,“我有件事想告诉各位,为了更好地掌握你们的脑电波数据,我们需要在你们的脑部皮肤下植入几块很小的芯片。”
“什么?!”埃德温大声叫起来,“我才不愿意!”
“很小的手术,保证不会很痛,对你们也不会有伤害。”上井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个严肃的医生。
“不,我们都不愿意。”梅沙站出来说,“你们既然有那种头盔,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破坏肉体的方式呢?”
“这不是自愿选项,我们自然有我们自己的考虑。”上井不留情面地说。
埃德温正要发火,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迈克尔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笑眯眯地招呼道:“你们好,大家都还记得我吧?”
“迈克尔,你是弗雷泽教授的助手吧?”莉莉丝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请你帮我们跟上井教授说说情,我们可以一直戴着头盔,不用植入芯片这么麻烦。”
迈克尔笑着摇头,“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读心者,除了你们的脑波数据比较符合我们的要求外,我对你们的推荐也是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你们不要把这个手术想得很恐怖,”他拨开自己的头发给他们看,“我也做过植入,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吧。”
哲罗姆问道,“如果我们坚持不呢?”
“我们有麻醉枪。”迈克尔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第88章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出来的,”威廉将一本册子扔在桌上,“看看吧。”
“……”看他那副邀功的表情,兰格几乎以为他是把他们组织的名册拿过来了,可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本相册。
“这个可以让你更多地了解我,”威廉顺手翻了几页,“看,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凭心而论威廉小时候的确长得像个小天使,蓝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嘴巴,加上一头闪闪发亮的金发,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人。但是照片上威廉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面对镜头,唯一的例外是和一只狗的合照。
“这就是你养的边牧?”兰格指着照片问道,“那时你几岁?”
威廉想了想,“应该是十岁。”
这些照片都颜色泛黄,照片边缘的日期都有些晕染了。“1991年6月1日,”兰格将那行日期读了出来,扭头看了威廉一眼,眼神很是意外,“这么说你今年33岁了。”
威廉的眼角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的确。”兰格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我的年龄是你的零头,是不是也看不出来?”
“……”威廉短促地笑了几声,“你慢慢看,我下去看看牛奶在干什么。”
兰格把相册合起来放到一边,“不想看。”
“其实我小时候有写日记,”威廉收起相册,“按频率来说或者叫月记比较合适,你要不要看看那个?看了你就会发现,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是生活让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嗯,你最近有点唠叨。”兰格表情冷淡地说。
“……”害怕下一句就听到“果然是年纪大了”这种话,威廉默默离开了房间。
“妈的!”埃德温试探地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蛇一样吐着舌头“嘶”了一声,“老子真是上了贼船了。”
因为要在头上做手术,他们原本就很短的头发都被剃掉了。对于男人来说这件事情尚可容忍,但是梅沙和莉莉丝的情绪明显变得很低落。
虽然在手术后上井教授有给她们两顶帽子,但那种被人操控的不安全感始终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她们头顶。
“我想回监狱。”莉莉丝拉了拉帽子,啜泣道。
“别傻了,”梅沙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们还走得了吗?”
“你们来这里之前他们是怎么承诺的?”哲罗姆看了一圈唉声叹气的同伴们,“弗雷泽告诉我,我的犯罪记录会被注销掉,连同我原来的身份一起。现在想想,在监狱的记录里,我一定是死了。我只有一个直系亲属,但她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在这个世界上还关心他过的怎么样的人,大概只剩一个兰格了,可是连他也被一个大混蛋掳走了。
莉莉丝颤声道,“我的情况和你很像,我没有亲人。”
埃德温闷声说:“我老婆和我离婚了。”
梅沙冷笑,“我现在更加清楚他们选人的标准了。”
“喂,大家伙,”米歇尔出现在门口,用手中的资料夹在门上敲了几下,玩笑般笑着说,“你们再这样聚集在一起互相传播负能量,我就不让你们见面了哦。”
埃德温竖着眉毛凶恶地骂道:“臭婆娘!”
实验室的小狗有时也会扑上来想咬人,这些情况对米歇尔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根本造成不了困扰。她拍拍手,“大家跟我来,实验要开始了。”
虽然抱着很强的抵触心理,但除了埃德温以外的7个人还是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埃德温?”米歇尔征询他意见似的弯下腰,“你有什么问题吗?”
埃德温双手一张往地上一倒,躺在地上耍赖,“我头疼。”
“今天的实验很简单,你要是不舒服就由你先做,几分钟就可以结束了。”米歇尔耐心劝道,“你坚持一下然后回来休息好不好?”
“不好。”埃德温一口回绝。
其他人见米歇尔似乎拿他没办法,也有些蠢蠢欲动了,“其实我的伤口也还在痛。”“是啊,伤口都没长好就要使唤我们了,真过分。”
米歇尔的笑容变淡了一些,“各位,我们帮助你们脱离了监狱那个肮脏险恶的环境,住房从4人间变成了单人间,饮食和卫生也得到了极大改善,更不用说再也不用见到那些穷凶极恶的狱友们。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总的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首先,我以前住的是双人间,”哲罗姆微笑,“同住的狱友一点都不穷凶极恶,相反倒很是甜美可爱。其次,如果你们最开始就说清楚我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你觉得我们还会来这里吗?”
“那可不一定,”米歇尔的视线从其他几个人身上掠过,“据我所知,有的人可是极端迫切地想离开那里,无论用什么条件交换。”
埃德温正要反驳,米歇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得像MP3的小方块,随着她的手指落下,房间里响起一片惨叫,所有人都捂着头蹲在地上。
“你们脑中植入的芯片有电击功能,你们8个人的芯片由同一个开关控制。也就是说,只要有1个人不听话,所有人都得遭殃。”米歇尔收起小方块,“好了,都跟我来吧。”
“今天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面对着许多双怨毒地眼睛,弗雷泽面不改色,“True or False。”
参加测试的人每个人发了一个平板电脑用于输入答案,在他们面前有几个人轮流做自我陈述。
弗雷泽退到他们身后与上井一起观察由参试者头皮上的芯片反馈回来的脑电波数据,“情况怎么样?”
上井紧盯着屏幕,“不管是答案还是脑电波,都没有呈现出相关性。”
迈克尔提出:“也许他们就是在乱答一气做消极抵抗呢?”
上井和弗雷泽对视一眼,“那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提高题目的难度啦。”迈克尔笑道,“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一定能好好发挥自己的潜能。”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他们说的话,哲罗姆回头看了这三人一眼。
弗雷泽略显亲昵地推了迈克尔一把,“他感受到你的恶意了。”
哲罗姆回头后,他身边的梅沙也跟着看过去,突然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弗雷泽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什么事?”
“迈克尔不也是读心者吗?他为什么不用参加测试?”
“我们的安排自有道理。”弗雷泽简单地回应道。
“还是我来说吧,”迈克尔对着梅沙点点头,“我虽然是读心者,但和你们有些不一样,我只对读心者有模糊的感应。这种既模糊又狭隘的读心能力还是用在选拔人才上比较物尽其用。”
“你说得太多了。”上井将他拨到一边,“T or F继续。”
所有的陈述者做完陈述后,参试者提交完答案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上井将所有数据分析完毕,告诉弗雷泽,“明天你得设计新的实验方案了,就像迈克尔说的那样,必须让他们认真起来,拿出真本事。”
弗雷泽揉揉太阳穴,“好的,我和米歇尔商量一下,待会儿给你方案。”
第89章
威廉打开门,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投射在门口的地板上,他有些吃惊地望过去,“亲爱的,你在等我回家吗?”
“你今天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些,”兰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衣服也不是出门的那套了。”
“你真像一个嫉妒的妻子,”威廉笑着扯了扯领口,“一个冒失鬼端着咖啡撞我身上了,我只好重新换了一套。”
兰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奇怪,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似乎能够判断出威廉什么时候是在说谎了,比如现在。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啊。”威廉弯腰抱起牛奶,手指拨了拨它的胡子,“好吧,实话告诉你。因为你不给操,我出去找别人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特意换了身衣服掩盖味道。没想到你这么敏锐,还是看破了我的奸情。”
“……”谎话连篇的家伙,兰格无语地走开了。
威廉低笑几声,放下牛奶去了楼上的卧室。他躺倒在那张风格幼稚的床单上,捂着肋下叹了一口气,“缠人的家伙……”
往常威廉洗澡之前都会去叫兰格一起洗鸳鸯浴,当然没有一次得逞。今天为了显得一切如常,威廉仍然去叫兰格,兰格仍然没有理他。威廉拿着睡衣一个人进了浴室,刚脱下衣服站到水柱下,浴室的门被推开了。
威廉立即转身面对门口,“刚才喊你你不来,现在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兰格扬起眉毛,“你背上蹭破了好长一条。”
威廉垂下头,“今天找的那个对象有点粗鲁,骑乘式坐在我身上大力摇晃,那劣质地毯,唉……”
兰格点点头,指了指他的左肋,“那这里呢?”
威廉面不改色,“吻痕。”
“好大一张嘴!”兰格感叹道。
“怎么说呢?”威廉抓了抓头发,有些羞涩似的开口道,“你将我的性趣从人类引到了非人类身上,所以……”
“这样有意思吗?”兰格专注地盯着他,“直接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又有新的暗杀目标了?”
“我怎么还会做这种让你不喜欢的事?”威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睫毛湿嗒嗒滴粘成一缕缕的,眼神乖巧得不像一个33岁的老男人。
兰格移开视线,伸手将门带上,“你继续洗吧。”
“在上次的实验中你们表现得不太理想,”上井对着哲罗姆一行8个人训诫道,“你们要更加认真一些,不要胡乱做出选择。你们不是在玩游戏,正在参与的的是一项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研究!”
“上井教授,这些过于理想的话就不用说了。”弗雷泽指着手边的两个盒子说,“待会儿你们一个一个进来,在这两个盒子里选择一个打开。先给你们一个提醒,盒子里一边是兔子、小白鼠这样的动物,另一边则是蜘蛛、蛇这样的生物。你们的选择一定要慎重,我也不希望你们受伤。”
“我一个都不想选不行吗?”莉莉丝哀求地看着他们。
“一分钟之内不做出选择,两个盒子自动打开。”米歇尔劝道,“所以还是选一个吧,至少有50%的几率不是吗?”
弗雷泽将迈克尔招过来,低声道:“你带他们出去排队,把你认为最有希望猜对的人排在前面。”
迈克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带着一行人出去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哲罗姆,在玻璃墙后观察的上井和弗雷泽都有些意外。房间内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完全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冷淡地说:“选一个吧。”
哲罗姆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鼻翼轻微地鼓动了几下。
工作人员催促道:“还有30秒。”
哲罗姆看了他一眼,他又说:“如果我是你,我就——”
哲罗姆没等他说完,伸手打开了左边的盒子,一只安静的小兔子正趴在里面。
“恭喜答对,请从那个门出去。”
上井一边操作电脑看着实时数据一边摇头,“我不懂迈克尔为什么会认为他是读心者,还把他放在第一个。从他的大脑皮层红外图来看,他的活跃区域和一般读心者根本不一样。”
“活跃区域不能说明问题,有的人心脏还长在右边呢。他的正确率的确不错,你还是分析脑电波数据吧。”弗雷泽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实验的进展,有些敷衍地应对着上井。
第二个进来的是梅沙,她也犹豫了几十秒,工作人员提醒道:“如果我是你,我就选择左边。”
“骗子!”梅沙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打开了右边的盒子。
“恭喜答对,请从那个门出去。”工作人员一点也没有为这项指责而羞愧,公式化地指了指门口。
第三个是罗森,然后是莉莉丝、西蒙、埃德温。截至这里所有人都答对了。
“迈克尔的眼光很棒!”弗雷泽的双眼闪闪发亮。
蒙克第七个进去,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惨叫声。随即他当着哲罗姆他们的面被送去了手术室。
因为前面太过平静,第八个人已经有了“这没什么难的”侥幸心理,突然被这么一吓,腿都有些发软了。
他拖着脚步走进去,面对一模一样的两个盒子束手无策。
“如果我是你,我就选择左边。”
“蒙克进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说的?”他质问道。
工作人员耸耸肩,“是,可是他没有听。”
“我们无仇无怨,你不要骗我,”他颤悠悠地伸出手去,“真的是左边吗?”
“是的。”
“我还是不信。”他的手突然换了方向,右边的盒子被打开,一只拳头大小的毛茸茸的蜘蛛像一只青蛙一样跳了出来,落在他的脸上。
工作人员上前几步捉住蜘蛛放到养殖盒里,医护人员冲进来把中了蛛毒脸红肿起来的倒霉家伙送去治疗了。
“除了哲罗姆,其他做出正确选择的人,数据相关性很高。”上井很满意这次实验成果,“更细化的分析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弗雷泽冲他点点头,来到表情僵硬的6个幸运儿身边,“你们对自己的能力有所知觉了吗?”
“蒙克他们怎么样了?”梅沙冷冰冰地问道。
“放心,他们会得到很好的治疗与照顾。一次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他们就不是读心者,我们不会放弃他们的。你们的能力都还没有被完全开发,现在谁都有可能出错。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助你们提升这项宝贵的能力,你们想一想,终有一天,一切虚伪在你们眼前都无所遁形,不觉得兴奋吗?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们!”
“如果我们中的确有人不是读心者呢?”哲罗姆问道。
“那也没关系。”弗雷泽的笑容真挚,“所有人在我们这里都可以发挥他的作用。”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上井也走了出来,他多看了哲罗姆几眼然后说,“你们回去可以互相研讨一下实验的感觉和心得,就像学习小组一样,希望你们在讨论中能够发现自己的更多潜能。”
就算上井不说,他们也会讨论的。因为理智又大胆,梅沙渐渐成为了这个小团体的领袖,6个人聚在梅沙房间里议论纷纷。
罗森说,“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啊,房间里那个人让我选右边,我看他像个好人就听了他的。”
梅沙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说没感觉,那个人像个好人不就是你的感觉吗?而我的感觉恰好与你相反。”
莉莉丝说,“他穿成那样,脸都看不见,你们从哪里判断好人坏人什么的?我耍了一个小心眼,我把手放在左边的盒子上,然后打量那个人的动作,他似乎很紧张马上要动作似的。于是我赶紧换了个盒子。”
“我不认为那个人会有那么不专业的表现。”梅沙说,“这也是你的感觉而已。”
大家讨论了半天,因为房间里看得见的活物只有那个工作人员一个,他们都是靠他做出了判读。所谓的读心者的超能力什么的,说不定还真有这么回事。
“哲罗姆,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梅沙看着他。
哲罗姆摸摸鼻子,他当时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人身上,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腐味,十分十分地淡,他嗅了一会儿才觉得应该是右边的盒子里发出的气味。“我没想那么多,我觉得就算选错了,肯定也不可能让我死掉。所以随便选了一个,选的时候工作人员那句建议还没说完。”
其他人都用看勇士的目光看着他,这家伙真是有胆量啊!
梅沙却很不满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在撒谎。现在他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伙伴了,为什么哲罗姆就不能坦诚一点呢?
第90章
“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威廉冲进房间,不顾兰格的冷眼在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下,“我有舒适的大房子,有温驯的小猫咪,有美丽的恋人,我买猫砂还中了二等奖!”
“嗯?”兰格愣了愣。
威廉把卡片给他看,“西泽里岛的双人游,包船票和住宿哦。”
兰格皱起眉头,“我是逃犯,你不是说让我乖乖呆在这个房子里吗?”
“可是机会难得啊!”威廉高兴地将卡片晃来晃去,“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下一步,我要你陪我一起去西泽里岛。”
“我一出门就会被抓起来。”兰格抱起牛奶轻轻抚摸,“而且它怎么办?”
“我很高兴你这么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不过既然是猫砂公司组织的活动,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牛奶可以装进笼子里带上船,岛上我们住的地方都是可以带宠物的。至于你嘛……”威廉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我也有办法。”
“这就是你的办法?”兰格冷眼看着他抱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女装。
“是,”威廉兴奋地点点头,“试试看啊。”
“我拒绝。”
威廉逼近他的脸,“亲爱的,我们之间和平相处了很久,不要逼我回到那种什么都靠威胁的模式好吗?”
“我逼你?”兰格无奈地摇摇头,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等他出来时威廉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太棒了,毫无破绽。”威廉拿起一顶长假发和一副墨镜为他带上,“这样效果更好。”
兰格瞪着镜子里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是一件宽松高腰的呢料长裙,因为布料挺阔,看起来就像有胸一样。加上他本来身形就比较纤细,长发把他比一般女人要宽的肩膀遮住,墨镜把他比一般女人要浓的眉毛遮住,露出秀气的嘴巴和下巴,威廉说毫无破绽还真不是夸张。兰格愤愤地摘下墨镜,他讨厌他这副身体的设计师!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威廉摸着下巴打量他,“原来机器人也有性别意识的吗?”
兰格略一晃神,的确,严格来说机体上有性征,但因为没有繁殖的需要,所以机器人是没有性别的。虽然听起来像是廉价的自我安慰,但这么一想穿女装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上一次试验中只有两个盒子,就算是普通人来选,也有50%的命中率。为了提高难度,弗雷泽教授又设计了一组新实验,她从精神病院挑了几个病患,有一个工作人员混入其中,每个人都穿着束缚衣,带着口枷。工作人员持有打开房间门的钥匙,如果你解开了他的束缚,他会乖乖把钥匙给你。如果你选择了错误的人,那后果就有些严重了。当然因为这次实验不限时间,所以如果你身强体壮,你还有机会制服病患弥补错误,重新开始选择。
“所以,女士们,我不得不说,你们在这次实验里并不占优势。”弗雷泽坦白地告诉她们,“你们最好一次选中。”
“我们的安全有保障吗?”莉莉丝想象着里面的场景就觉得可怕。
“当然,”弗雷泽耸耸肩,“但是有的精神病人暴力倾向十分严重,为了不被他们打伤或者咬伤,你们还是运用你们那得天独厚的能力,仔细分辨才好。”
“你嘴上说说当然轻松,”梅沙愤怒地看着她,“你究竟把我们当什么了?在你们眼里我们是不是和实验室那群狗没有区别?实验做到最后,你是不是要我们解剖了,把大脑拿出来研究?”
“你不知道你们有多珍贵,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们。”弗雷泽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一样摸摸她的脸,“但是,要想取得进步,牺牲是必不可少的。不用说那些高危行业,你想想外面那些高楼大厦,在建造过程中也有很多人因为事故死去。那家全球最大的手机芯片工厂,你们知道那里每年有多少人自杀吗?你们现在随处能买到几乎毫无副作用的非处方药,你能想象在投入市场之前它们造成了多少动物甚至人类的伤亡吗?现代人所享受的每一项便利,都是有别人的牺牲在里面,你们看不到赤裸裸的鲜血,所以毫无察觉。现在轮到你们做出奉献的时候了,希望你们适应新的角色。何况,这件事情也并非那么的危险,我们会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的。”
一行8个人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上井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儿插嘴道:“可以开始了吧,这一次,女士优先,可以结伴。”他从来没有弗雷泽这种唬人的本领,他和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女搭档可以说是互补的类型,在工作上取长补短说得上合作愉快,但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对方过于油滑了一些。
“我们走吧。”梅沙紧紧握了莉莉丝的手一下,“不要太紧张。”
那个房间里是另一番天地,好几个穿着束缚衣带着口枷的男男女女把她们包围住,流着口水呜呜咽咽地叫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有几个人还像疯牛一样试图用头顶翻她们。梅沙小心地避开混乱的人群,发现墙角还有两个安静的患者,目光呆滞地盯着虚无的一点。
点头绪都没有,她忍不住骂道,“Fuck!快找钥匙吧,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莉莉丝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选谁?”
梅沙咬咬牙,“我们各自选一个,同时给出答案。”
“8选1?”莉莉丝用力推开一个把她压在墙上的家伙,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觉得他们都一样。”
“凭感觉猜吧!”梅沙的眼神刀子一样从所有人身上逐一滑过,“我倒数5秒,我们同时指向自己认为对的人。五、四、三……”
弗雷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罗森,你可以进去了。”
“梅沙她们怎么样?成功了吗?”罗森担忧地问道。
“等所有人都完成实验,你会知道结果的。”弗雷泽对着门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进去吧。”
“我能不能也找个伴?”罗森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哦,你想找谁?”弗雷泽很感兴趣地询问道。
“哲罗姆。”罗森看向这个一直很可靠的队友,但遭到了无情的拒绝。上井面无表情地说:“女士才可以结伴。”罗森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最终这次实验一次命中率只有50%,除了最开始结伴而行的两位女士,只有哲罗姆和罗森选择了正确的人。埃德温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制服了他解开的第一个病人,在第二次选择时找到了钥匙逃脱成功。剩下的三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被工作人员解救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虽然两次都幸免于难,但梅沙对前景并不乐观,“他们会一次次提高难度,把我们逼到极限,将我们的潜力激发到收放自如的状态。”
“这样也不错啊,难道你们不想要这种能力?”罗森从小资质平平,从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两次试验中他都强过别人,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能成为能看穿别人所有想法的超能力者,那感觉一定棒极了。
“你确定你能活到你最终获得这种能力的时候?”梅沙皱眉看向他。
“就算不愿意,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哲罗姆靠在墙上,“你反抗不了,也逃不出去。”
“再说了,我们脑袋里的芯片怎么办?”莉莉丝摸着自己才长出来的短发,忧伤地看着梅沙。
“现实点吧,”哲罗姆劝道,“比起逃走什么的,我们尽力争取自己的权益更加现实一些。”
“哪方面的权益?”
“比如更丰富的饮食和休闲娱乐。”哲罗姆反手摸了摸墙上的挂衣钩,“还有更多的私密空间。”
梅沙倏地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手按住挂衣钩上的一个小钉孔,转头又看向哲罗姆,“摄像头?”
哲罗姆低头在她耳边道:“慎言。”
第91章
“你走在前面,”威廉一手在兰格的侧腰轻轻拍了拍,“我美丽的夫人。”
兰格抱着装着牛奶的笼子和牛奶的日用品,大步跨上舷梯。
威廉拎着箱子跟在后面提醒道,“步子小一点,走慢一点。”
兰格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有一副大墨镜遮着他的眼睛,威廉不确定他是不是瞪了自己一眼。
两人登上甲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兰格摘下墨镜,看着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大床和床上用鲜红玫瑰花瓣摆出来的爱心愣了一瞬,然后真真切切地瞪了威廉一眼。
威廉扔下箱子,轻盈一跳扑到床上,在上面打了几个滚把玫瑰花瓣弄乱乱七八糟,笑看着兰格说:“好啦,这样就不会让你不自在了吧。”有些花瓣被他蹂躏得粘到了他身上,还有一片贴在脸颊上。配上他这幅大张着四肢躺在床上任君享用的姿势,画面竟是意外地色情。
兰格低下头把墨镜折起来放进小袋子里装好,“你起来去把牛奶安顿一下。”
威廉摘下脸上的花瓣,贴在嘴唇上抿着嘴一点一点地吃了进去,“让我歇一会儿。”
兰格受不了地转过身去,弯下腰把笼子里的牛奶放出来,把猫砂盆放进洗手间里,猫粮和清水倒进小碗里放在餐桌上。
来到一个新环境,牛奶很是紧张,一出笼子就钻进一个角落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兰格只好从角落到餐桌每隔一段距离就摆一颗猫粮,铺成一条猫粮之路。在这样强大的诱惑下小家伙才克服恐惧,扭着屁股冲了出来,一路吃了过去,一头扎进小碗里。
兰格刚放下心来,威廉仰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你对它真好,这不公平。”
“我没有觉得不公平,它比你驯良可爱多了。”兰格摸摸牛奶的小脑袋。
威廉大笑起来,“你以貌取人在我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没有变聪明吗?猫咪的确长得很可爱,但它也是最残忍的杀手。它们猎杀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也是为了玩乐,你应该知道猫是怎么玩弄到手的猎物的,它们杀死的猎物远超过它们的食量。它们还是动物界的希特勒,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红色名单中的238种已经灭绝的脊椎动物中,至少有14%是猫在各种海岛上干的,其中史蒂芬岛上的史蒂芬异鹩是被守岛人带去的一只猫杀光的,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只动物灭绝一个物种的例子。不过就像我刚才讲的,它的杀欲远大于它的食量,由它拖回来的9只史蒂芬异鹩的尸体被送到大英博物馆保存,至少我们还能见到这只可怜的不会飞的小鸟长什么样。和这种动物比起来,难道不是我更加可爱驯良吗?”
“对,我没有变聪明。”兰格收回抚摸着牛奶的手,“你的歪理也还是那么多。”
“歪理?”威廉不依,小孩子似的在床上蹬脚,“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说得不对?”
“它只是普通动物,而你是智人。它猎杀的都是在自己食物链下的生物,你杀的是你的同类。”兰格皱眉看着他。
“智人的生存方式就是靠碾压其他智人,将‘同类’踩在脚底让自己爬的更高。”威廉一只手撑着下巴,嘲讽地笑了。
兰格放弃和他争论这些问题,重新带上墨镜打开门,“我出去看看风景。”
威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我也去。”
兰格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威廉抱起牛奶,“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邮轮已经驶离港口有一段距离了,甲板上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人,海风很大但并不猛烈,吹得人很舒服。
威廉将牛奶裹在自己的外套里,捧着它的小脑袋往海里看,“牛奶,看,这里面都是你喜欢吃的哦。”
牛奶专注地盯着被吹起了波浪的海面,似乎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亲爱的,”威廉亲昵地搭上兰格的肩膀,“小心海风把假发吹掉了。”
“我们右后方4点钟方向,有个人一直在偷看我们。”兰格微微偏过头,用余光打量那边,“不会是认出我了吧?”
“怎么可能?”威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兰格,“他一定是在嫉妒我有这么漂亮的伴侣。”
“用女人的标准来评价我,我胸平臀扁肩膀宽,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哇!”威廉夸张地叫了一声,“你干嘛这么妄自菲薄,你肤白貌美腰细腿长,这个不论男女都是极大的优点啊。这么一说……”他把牛奶塞进兰格怀里,“你还是快回房间躲起来吧,万一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兰格轻轻掂了掂牛奶,“那你这次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呢?”
“我以为我能处理好,没想到你这么招人。”威廉伸长脖子想亲兰格的脸,但被避开了,他毫不尴尬,换了个方向在牛奶头上亲了一口,“乖,你们先回房间,我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吃的。”
如果回房间不用再听威廉宣扬他那套歪理,兰格还是很愿意待在室内的。他回房间后,一个人清净了一个多小时威廉才回来。他一副吃得很饱的样子,一脸惬意地窝在沙发里。
兰格的视线从随手拿的一本杂志移到他脸上,“吃的什么?”
“点了一份芝士鸡排,有点腻,不过船上的蓝莓倒是新鲜。”
兰格点点头,“鸡肉一定比蓝莓还新鲜,是现场宰杀的吧?”
威廉疑惑地看着他。
兰格指了指他的鞋尖,“上面沾了点血。”
威廉低头看着那一点红,笑了笑,“大概是踩到番茄酱了。”
兰格收回视线,将杂志翻过一页,平平淡淡地说道:“下船后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你说什么?!”威廉的笑意僵在脸上。
“有什么问题吗?”兰格的视线冷冰冰地射过去。
“很意外你会这么说,”威廉扯了一张纸巾将脚上的秽物擦干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是指我朋友们的安危吗?”兰格站起身,“我当然没有忘记,我只是觉得你已经不构成威胁了。”
威廉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我从监狱出来时就有所怀疑了,那时候的每一个环节你都安排了不同的人接应,互相之间毫不知情。”兰格缓缓说道,“身为一个杀手,没能完成任务,还把目标藏了起来,这一定严重违反了规则吧。”
威廉点点头,“你既然知道我所冒的风险,有没有被我深沉的爱打动?”
“你的爱深不深沉我不清楚,”兰格露出一点微笑,“但你所依仗的那些势力似乎已经不能为你所用了,不仅如此,他们还站到了你的对立面。你现在和我一样,是个逃犯。”
“没错,亡命鸳鸯,是不是很酷?”威廉舔舔嘴唇,“不过,亲爱的兰格,你千万不要因为这样就小瞧我。”
兰格弯下腰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几张出来卷成一个小筒放进自己荷包里,“我不敢小瞧你,也不会小瞧你的组织。不知道你刚才解决了几个人,但我相信下船后,还有更多同事在等着你,我就不插手你们组织内部的事了,这些钱就当是这段时间我替你做猫保姆的酬劳吧。”
第92章
“教授,你有时间吗?”哲罗姆在走廊里拦住弗雷泽,“我想和你谈谈。”
弗雷泽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几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自己的助手,笑着说:“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人吗?活脱脱一个工会代表。”
“我很高兴我表里如一,”哲罗姆跟着她走进一个小会议室,“我的确是来争取我们应得利益的。”
“比如?”
“你之前承诺,我们会有新身份,会重获自由。”哲罗姆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暗示我们可以回归到正常社会里不是吗?”
“你们现在的确回归到正常社会了,你们正在和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共事,”弗雷泽指了指门外,“参与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研究之一,很多人一生也碰不到这样的机遇。”
“我们的新身份在哪里?自由在哪里?”哲罗姆皱起眉头,“我还是哲罗姆,梅沙还是梅沙,我们如果不按照你们的意愿参与实验,就会遭受肉体上的摧残。我们按照你们的意愿参与实验,鉴于你们实验的变态程度,也会遭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摧残。这比在监狱里还惨,我们的压力已经积累到快要爆发的程度了。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崇高的目标,我们只有在基本生存需要得到满足之后,才能去考虑那些。”
“你直接告诉我你们什么需要吧,”弗雷泽和蔼地看着他,“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们的。”
“我们要出去。”哲罗姆直截了当地说。
“哦——”弗雷泽挑高眉毛,“你的要求真大胆。”
“大梅沙想去疗养院看望得了帕金森症的母亲,埃德温想出去找个妓女爽一爽,莉莉丝想出去买几套合心的衣服。最近我们整体争取率的下降,也许是因为实验难度太大,也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也许你会得到正确答案。”哲罗姆说,“我们头皮上的芯片可以保证我们无力逃走,也可以显示我们的位置,你无需担心我们逃跑。”
“嗯……”弗雷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倒是很了解他们的需要,那你自己呢?你出去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的朋友。”哲罗姆坦然回答道,“我从监狱带走的东西就是想要亲手交给他。”
“嗯,我知道了。”弗雷泽点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慎重考虑的。”
哲罗姆站起来向她微微欠了欠身,大步离开了。
“怎么样?”弗雷泽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会议室的一面墙慢慢变得透明。
迈克尔出现在玻璃墙后,摸着下巴回答道:“他没有说谎。”
邮轮第二天清晨才会到达西泽里岛,威廉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挽回局势。
“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竟然要抛下我离开?”威廉抱着双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就算对我没有爱情,难道连义气也不剩了吗?”
“嗯。”兰格敷衍地应了一声,在脑中规划明天的线路。
“放任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你的正义感去哪里了?”威廉十分委屈地看着他,“以前你遇见这种情况,不论那人是好是坏,都会保护他的不是吗?凭什么偏偏弃我于不顾?”
“我说过,这是你们自己内部的事情。”兰格抬眼看向他,“再说了,我不想当农夫与蛇故事里的那个农夫。”
威廉有些无力地坐在床上,抱着牛奶摸个不停。“离开我以后,你打算去哪儿呢?去找那个虎背熊腰的三线小明星?还是回监狱去看望哲罗姆?”
“为什么只有这两个选项?”兰格摇摇头,“没有你威胁他们,我可以放心地去别的地方活动。”
威廉阴恻恻地笑了,“没有我?听你的口气怎么感觉我好像活不久了。”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兰格的神色有些复杂,“如果我希望你死,我大可以自己动手。”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威廉揉了揉牛奶的额头和耳根,“一个人对上一个组织,今后我的确凶多吉少。牛奶还这么小,跟着我不安全,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它?”
“……”兰格沉默了片刻,“你不是说过吗,猫的生存能力很强,它在哪里都可以活下来的。”他相信威廉也一样。
“好吧……”威廉低笑两声,“看来我连累它也被嫌弃了。”
大概是太多事情超出了掌控,威廉难得早早露出了疲态,洗完澡便在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床上睡下了,没有纠缠兰格一起洗一起睡之类的。
确认他睡着了,兰格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注视着威廉安静的睡脸。内心深处,他没有把威廉当朋友,所以不会帮助他;也没有把威廉当敌人,所以不会诅咒他死。他们两人之间短暂的空中楼阁似的一段美好回忆依然在影响着他,威廉卑鄙的凶恶的一面却更加直接和真实地展现在他眼前。身为一个机器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春心萌动的一天,所以也不像普通人那样,对自己的伴侣有各种憧憬。就算从没幻想过谁会陪伴在自己身边,兰格也可以肯定,像威廉这样的类型是绝对不可以的。
牛奶本来在床尾睡着,平时兰格的动静是绝对不会惊扰到它的。但来到新环境,小家伙特别警醒,立刻站起身来到威廉和兰格之间的位置,一会儿扭头看看这个,一会儿扭头看看那个。
兰格回到书桌前,将手指塞进插座里充电。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威廉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似乎是从梦中惊醒了。
兰格扭头看了他一眼,看来威廉的确是遇见了棘手的困境。
“兰格,”威廉出声叫他,“我梦见我开枪打中了你的主机,你变成了一个不能动的机器娃娃。”
“……”
“一开始我很高兴,你终于可以乖乖地待在家里,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威廉先是笑了笑,似乎在梦里做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然后声音又低沉下去,“时间久了,我却还是想念从前的你。我把你放进泡沫箱子里,开车载着你四处找人修理。可是他们都太笨了,没有一个人懂你的系统。他们又修不好你,又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只好把他们全都杀了。”
兰格转过椅子面对他。
威廉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在路上遇见了哲罗姆,他打开箱子亲了你一口你就又能动了。我很生气,想要杀了哲罗姆,你却抢先扑过来用一刀捅进了我心脏。你说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修理师,我是罪有应得。但我真的不懂,我明明是为了你好,如果我不杀他们,第二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那时候政府、军队、科研机构、记者,其他所有好奇的人都会盯上我们。”
“如果你为了我好,最开始就不该弄坏我。”兰格冷冷说道。
威廉抱着枕头闷闷地笑了,“这是梦啊,你怎么可以跟梦里的人讲逻辑呢?”
“那你也不要问为什么。”
早上七点,海风带着凉意迎接停靠在西泽里港口的邮轮。乘客们拎着行李在甲板上排着队等待下船,兰格来的时候还抱着牛奶,这时候却双手空空,站在他身后的威廉提着大包小包,就像一个被欺负的丈夫一样耷拉着眼角蔫巴巴地跟着人群移动。
“行李太多了,我拿不动。”威廉再三地要求,“牛奶还是你留着吧,你都不在了,我还留着它有什么用?”
兰格被他吵得心烦,周围人声嘈杂,他不用思维波探测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已经很辛苦了,威廉还一直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可如果打开思维波探测器……他今天大概就会被威廉留下走不了了。兰格把墨镜托高了些,又理了理假发试图盖住更大部分脸,转过头凶狠道:“马上就要下舷梯了,那可是一个绝佳位置,麻烦你注意下你的同事们在不在好吗?”
“不会在这里的,”威廉扭头打量四周,“我的同事和我一样,都是低调的人。”
“我倒是希望你的同事不要像你一样不能正确地评价自己。”兰格跟着前面的人走下舷梯,双脚刚刚安全着陆,一道异常的声音伴随着气流扑面而来,兰格立即侧过身体躲避,却被身后的人扑到在地。
兰格立即闻到了血腥味,他马上打开思维波侦测器,杀意,两个,正在窥伺着他们。
“你哪里受伤了?”兰格将威廉拖到隐蔽处,码头上的人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鲜红的血迹刺激到每一个人的神经。
“牛奶……”威廉按着自己的肺部,吐出一口血沫,艰难开口道。
一个曾经的动物虐待者,在生死关头居然还记挂着自己的猫。兰格心里一软,赶紧说:“我这就去解决那两个人,然后带你去医院。”
在杀手眼里,兰格和威廉在明处,他们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身处十分安全的暗处,没想到那个穿着女装的娘娘腔亚洲人居然直奔自己而来。
他连开三枪,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进了电影里——那个小个子扭转着身体一闪眼就来到了自己面前,毫发无损。他求助地看向自己同伴,然后视线忽然抬高,自己被举了起来,手里的枪被一股大力夺走,手指火辣辣地痛。
接下来他同伴的子弹打在了他身上,他的子弹也进入了同伴的身体。
兰格扔下手中的肉盾,奔向威廉双手将他抱起,“医院很近的,你坚持住。”
“牛奶……”威廉下巴上都是血泡。
“你不要说话了!我还记得!”兰格屈膝用手指勾起牛奶的笼子,带着一人一猫一路狂奔,出了码头便暴力拦挺一辆车,催着司机往医院赶。
急诊部的护士惊奇地看着这个女人抱着一个男人健步如飞地冲进来,大喊道:“急救!”
威廉被放上病床,他紧紧拉住兰格的手,“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忘记那些,让你不高兴的事……”
护士着急地制止他,“先生,你不能说话了,马上要进手术室了,请你放开手好吗?”
威廉艰难地对兰格眨了眨眼,“牛奶归你……想我……”他的手慢慢松开,病床被推进手术室,兰格看不见他了。
扶了扶歪掉的墨镜和假发,兰格慢慢走出医院,之前被他拦下的倒霉司机还在那里,一脸衰相地清理车上的血迹。关着牛奶的箱子被拎到地上放着,它经过一路颠簸,不安地喵喵直叫。
“谢谢你。”兰格把荷包里的钱掏出来递给司机,“抱歉把你的车里弄得一团糟,请收下这个,就当是清理费。”
司机擦擦手,呐呐地说,“也不用这么多啦。”
“这是你应得的,你救了一条人命。”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关切地问道:“你爱人没事吧?”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兰格说,“不管怎么样,多亏了你就诊很及时,希望他不会有事。”
送别了这位司机,兰格抱着牛奶一边安抚一边思考,“要不要留下来等威廉把手术做完?”毕竟威廉也是为了救他……万一继续有杀手赶来,威廉岂不是坐以待毙?
等等!兰格告诉自己,先把思维波探测器关了再做决定。
没错,如果子弹是冲他过来,威廉明知道他躲得过,这么一扑只会影响他的动作。那么威廉应该是误以为子弹是冲自己来的,所以下意识倒地,并不是为了救他。至于后续的事,兰格心想,他不是早就决定让他们这个杀手组织继续内斗吗,威廉因为内斗而受伤是他做这个决定时就已经能够预料到的结果之一,所以他还是先按计划离开这里。兰格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猫,至于这个……算了,一只小动物而已,带着就带着吧。
兰格将安静下来的牛奶关进笼子里,避开了呼啸赶来的警车,决定先去换下这一身带血的女装。
第93章
“我们认真考虑了你们的提议,”一次例行试验后,弗雷泽郑重地对他们8人宣布道,“我们决定把你们的要求作为一项奖励,也就是说在每次实验里表现最好的那个人可以获得一次3小时的出门的机会和80美元现金。我们这样决定一方面是因为实验室人手有限,为了保密性,你们应该理解我们不可能就这样把你们放出去,必定要两名以上人员的陪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改进你们的激励机制——我们不可能无限制地提高实验难度。”
一个受伤最多的参试者缓缓举起手,“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弗雷泽鼓励地看着他,“只要你继续努力,希望还是有的。”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梅沙缓缓摇头,“这不公平。”
“很抱歉,这是我们能做的最大让步。”弗雷泽低头看了眼平板电脑,“今天的幸运儿是莉莉丝,恭喜你。你是想立即使用这次奖励还是积累多一点再用?”
莉莉丝的声音颤抖,“我现在就想出去!”
“好的,那我也就跟你们说一下规则。”弗雷泽拍了拍莉莉丝的肩膀,“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陪你们一起出去,形影不离。就算你去试文胸,其中一个人也必须跟着。我必须强调的是,他们都有你们头上芯片的电击开关,但凡你有任何逃跑的迹象,他们就会按下开关。也就是说,你一人的私念会让大家一起受苦。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和你们的陪同人员联系一次,如果联系不上他们,我们会发出更强烈的电压刺激。这种刺激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如果激发了这种情况,你的安全就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了。芯片有可能因为电压过高而爆炸,就算没有爆炸,你的大脑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电压,结局可以参考霍伯特的样子,但绝对比那还要坏得多。”
莉莉丝脸色发白,“我只想出去逛逛街。”
“那就一点危险都不会有,”弗雷泽笑着说,“你只当是多了一个司机和一个帮你提包的人。”
莉莉丝下午五点出发,八点整沮丧地回来了。“讲了那么多就是没告诉我,这三个小时也包括在路上的时间。”她整理了一下购物袋,“钱很少,时间也很短,我只能随便逛了逛,买了点寿司带回来,快来吃吧。”
“你不是想买护肤品吗?”梅沙拿了一块八爪鱼寿司。
“等我把钱攒多一点吧。”莉莉丝毫不在意地说。
哲罗姆将时间攒足12个小时才提出外出的申请,上井在他的申请书上签名时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一个读心者中的异类能表现得比其他读心者更好,这让我有点怀疑我们的实验方向了。”
弗雷泽不以为然,“你太在意细节了,虽然他的身体数据和其他人有异,但他的成绩不就是在验证我们的猜想吗?”
“那可不一定,”上井皱起眉头,“当局者迷。”
实验室的程序并不复杂,两位主要负责人同意后,安排好同行人员与设备,哲罗姆就可以出发了。和他一同出发的是实验室的两个研究人员,同样是一男一女。
“你想去哪里?”男研究员发动汽车。
“先带我随便逛逛吧,”哲罗姆说,“我看看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哲罗姆在报亭买了好几份小报,然后请两位陪同人员一起坐下喝咖啡。他悠闲地翻阅完报纸后,用商量的语气说:“接下来可以带我去巨石公园吗?”
“只要你停留在我们的视线内,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男研究员爽快地说。
今天巨石公园里十分热闹,有一个剧组在里面拍电影,还有一群路人在围观。
哲罗姆好奇地驻足观看,离地面两三米处,两个男演员被威亚吊起来在拍打斗戏。
“左边那个人动作好看得多。”哲罗姆身边一个牵着狗的中年女人评价道。
“你说的是伊维斯,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她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崇拜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偶像,“他是一位真真正正在磨练中成长起来的演员。”
“哼。”站得稍远的另一个女孩似乎不怎么服气,“说什么磨练,大概是和犯罪分子厮混得多,对这种暴力场面烂熟于心吧。”
年轻女孩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要胡说!”
另一个女孩摸摸头发,“我哪有胡说,他的小情人到现在还潜逃着呢!”
导演站起身挥挥手喊了句什么,两个演员停下了动作被威亚吊着慢慢落下,聚到导演身边仔细聆听。
哲罗姆趁他们休息的时候站到离哲伊维斯更近的地方,被男研究员一把拉了回来,“你不可以接近公众人物。”
“为什么?”哲罗姆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一个小明星。”
“不可以接近公众人物、媒体,不可以上社交网站。”女研究员冷静地看着他,“身为这一批读心者里的佼佼者,这个就不用我们解释原因了吧。”
“好吧。”哲罗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那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女研究员接过来看了一眼,将照片递给自己同伴询问他的意见。男研究员掏出手机给弗雷泽教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嗯,一张普通的合照,伊维斯和一个女孩。”
他们简洁地交谈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男研究员说:“她会给你把照片送过去,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哲罗姆点点头,女研究员往前走去,向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顺利见到了伊维斯。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伊维斯微笑着接过,凝视了照片几秒钟,笑容不变,“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送照片的。”
“谢谢你。”伊维斯感激地看着她,“麻烦你了,这是一张很珍贵的照片”
“小事而已。”女研究员脸有点红,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团队里。
“看来这个小明星很有魅力嘛。”男研究员笑着调侃。
“别胡说,”女研究员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等等,去趟洗手间再走。”哲罗姆捂着肚子往前跑。
男研究员一把逮住他,吼道:“你不要乱跑!我们一起。”
他与哲罗姆一起进了男洗手间,女研究员守在外面无聊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忽然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英俊成熟的面孔。
女研究员慌张地转过身,“你怎么跟过来了?”
伊维斯指指洗手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用下洗手间。”
“你,”女研究员不好意思地说,“请你等会儿再进去。”
伊维斯耸耸肩,“好吧。”
这种状况下,气氛实在是尴尬得要命,女研究员感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伊维斯摸摸额头,“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面对着这么一个帅气的男人,女研究员破罐子破摔地大力拍了拍门,“哲罗姆好了没?”
伊维斯挑挑眉,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女研究员惊慌失措,掏出电击按钮正要按下,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夺走了。
伊维斯一只手抱起她,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哲罗姆正在里面殴打另一个研究员。“很高兴你跟来了,长话短说,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为了找回这位朋友,你必须先帮我。”
伊维斯看一眼被他挟持的女士,“抱歉了。”
他们合力制住两个研究员,堵住嘴巴锁在厕所里。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去找一把刀来。”哲罗姆将头上的伤疤位置指给伊维斯看,“帮我取出里面的东西。”
“刀我身上就有,”伊维斯犹豫地看着他,“可是远远不够,你会感染的,我送你去医院吧。”
“来不及了!”哲罗姆催促道,“我脑袋里的东西随时有可能置我于死地。”
伊维斯的第一刀有些颤抖,等他剥出那个小小的芯片时,哲罗姆呼吸粗重但一声未吭。
“我记得你。”伊维斯一边说话为自己壮胆,一边割破第二条伤疤,“他对你评价很高。”
第94章
“教授,”米歇尔神色紧张地找到弗雷泽,“哲罗姆的脑部数据反馈出现问题,芯片……芯片似乎被移动了。”
弗雷泽猛地站起身,“联系跟着他的人了吗?”
“联系不上……”
弗雷泽猛一拍桌子,“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你没有看应急预案吗?立刻处理掉他!”
“上井教授不同意……”米歇尔为难地看着她。
“你究竟在想什么?!”弗雷泽气冲冲地赶到监测室,“你知道一个逃走的实验对象会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吗?!”
“他身上还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上井知道自己的反对并不符合规矩,“他逃走后未必会揭发我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再者,我们可以公开追缉他,谁会相信一个逃犯的胡言乱语?”
“有时候我真是受不了你的天真!”弗雷泽对研究员命令道:“听我的,准备高压电击!”
“我也很厌恶你的强势。”上井皱眉,“我们是平级,我们意见相左时为什么要听你的?”
“两位教授,”迈克尔插进两人的对峙中,“能否听我讲一句,之前我就反对过让他们离开这里,特别是哲罗姆,他的确很不简单。他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室友,警方通缉两个多月了仍然在逃,哲罗姆大概同样很难找再回来了。为了整个实验室,我同意弗雷泽教授的意见。”
上井恼怒地将文件夹掷在桌上,“随便你们吧!”
“快一些!”哲罗姆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狰狞,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
“别急,”伊维斯避开面前浓重的血腥味,歪过头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找到了。”他用刀尖小心地拨起芯片的一个角,正变换着角度想将其挑出来,哲罗姆痛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你怎么了?!”伊维斯着急地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哲罗姆一边痛苦地大叫,一边双手抱头,手指抠进伤口里摸到了芯片,但却因为抖得厉害没法将其取出。
伊维斯狠狠心,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哲罗姆,将刀刃重新插进伤口里,这次他顾不得创面大小了,刀刃一转将芯片挖起,扔得远远的。
哲罗姆头上的血流得更厉害了,他艰难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把我,藏起来……”
伊维斯将哲罗姆的脑袋紧紧包扎起来,然后背起这个似乎卷入了危险事件的男人,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这么大一个人要藏在哪里比较安全呢?
哲罗姆是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他呻吟一声,立刻得到了一个女声的热情回应,“你醒了?!”
哲罗姆眨了眨眼,眼前是一片昏暗,他不确定地问道:“苏珊?”
“你也知道我吗?”苏珊将手机按亮,扶着他坐起身,“感觉好点没?”
“头很痛。”哲罗姆眉头拧得死紧,“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是我们公司的一辆旅游巴士,钥匙归我管理,虽然这里睡起来很不舒服,但应该很安全。”苏珊从手提包里拿出几个小药瓶和一瓶水,“你昏迷的时候我替你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你再吃些止疼药和消炎药吧。”
“谢谢。”哲罗姆吞下药片,又喝了几大口水,“时间过去多久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不过这里这么暗是因为我们在停车场里。”苏珊剥开一根香蕉递给他,“你究竟得罪谁了?兰格现在又在哪里?”
哲罗姆掏出那张素描递给她,“在这个人手上。”
苏珊借着手机的光将这张图看了好几遍,“这是谁?”
“威廉,一个不择手段觊觎兰格的流氓。”下颚的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头更疼了,哲罗姆将吃了一半的香蕉放下,“那张威胁你们的照片就是他给兰格的。”
“托他的福,”苏珊瞪着纸上的男人,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我们现在搬家了。”
“嗯,只要兰格还在他手上,你们就很安全。”哲罗姆轻轻按压自己的额头缓解不适,“如果兰格从他手里逃脱出来,会主动和你们联系的。”
“你自己呢?你安全吗?”苏珊不放心地看着他。
“我希望他们不会公开追捕我,最好认为我已经死了,”哲罗姆忍耐着吃完剩下的半根香蕉,“但情况恐怕不会这么乐观。”
“你先养好伤吧,”苏珊有些后怕,“你流了好多血,你们太乱来了!”
“那也太久了,你们这样子照顾我,很容易被发现的。”哲罗姆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我今天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必须离开了,麻烦你帮我买一些东西,明天早上带给我。”
“可是你要去哪儿呢?”苏珊很不赞同,“你这种状态,在外面乱跑难道不比待在这里还要危险吗?”
“的确都很危险,”哲罗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兰格在就好了。”
苏珊眼睛一亮,“既然都知道兰格在谁手上,要找到他也不难了。”她把包里的食物和水一股脑拿出来堆在哲罗姆面前,“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
Miss_muaithai是一位靠分享健身和美食积攒了数万粉丝的推主,她今晚更新了一条推特:“#悬赏美男#今天看到这张素描,我第一次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请大家帮我找到他(爱心)。知道这位男子的具体位置的人请私信我,奖励$100(食言长胖30斤),请附上照片为证哦(鲜花)”
伊维斯板着脸站在苏珊身后,“其实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违法了。”
苏珊翻了个白眼,“你当初收留兰格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这条推特的转发量涨的比她以前发自己小蛮腰的推特快得多,留言者大概分成了3类,一类单纯表示失恋的遗憾:M姐你居然爱上了别的男人,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一类是觉得浪漫并表达支持的:M姐加油,帮你转发了,你一定能找到这个真命天子的。还有一类根本没关注Miss_muaythai,是从朋友的转发里发现大美男前来围观的:真的好帅(口水)推主你好过分,为什么要在下半身打马赛克!
偶尔有零星几个回复表示自己之前见过这个男人,但不认识,提到的地点并不相同。这类回复证明这张素描并不是作者臆想出来的,这个美男子是真实存在的,网友们热情更加高涨了。
苏珊守在电脑前双手握拳,“加油啊!拜托你们了,帮我把他扒出来!”她将视线转向伊维斯,“哥,你的粉丝比我还多吧,帮我也转一下。”
伊维斯表情僵硬地握着手机,写上“祝你成功”转发了一次。
苏珊的私信一直响个不停,苏珊每一条都看过,把毫无意义骚扰她的人屏蔽掉。直到转钟,她才淘到一条有用的信息:“我们医院有个病人似乎是你要找的人,他在西泽里岛玛利亚医院。”
“谢谢你!”苏珊赶紧回复,“能发张他的照片过来吗?”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偷拍病人似乎不太合适,我刚才又去他病床看了看,确定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猜你可能已经收到了很多这样的消息,所以不敢轻信,我很理解,我也并不是为了你的悬赏才告诉你的。这样吧,等他清醒过来,我会告诉他有一位女孩在寻找他,征求他的同意再为你们介绍对方好吗?祝你能收获爱情,也希望他早日康复。”
苏珊把伊维斯拉过来商量:“这个看起来很可信啊,我看了她之前的推特,她是个护士。”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家伙现在已经病到昏迷了。”伊维斯满脸疑惑,“听起来并不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啊……”
苏珊“啊”了一声,“有没有可能,哲罗姆在说谎?”
“我感觉他不是个坏人。”伊维斯摇摇头,“再说,他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苏珊抿紧嘴唇,又给那位善良的护士小姐回复道:“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听起来他伤得很重,我好担心。能告诉我他的伤情吗?还有他的名字?”
“他肺部中弹了,你不要太担心,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他的名字,恐怕也要等他清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中弹……”苏珊连连点头,“这下子又有点符合那个形象了,一个生活在枪林弹雨中的外表美丽内里狠毒的如同食人花一般的黑道份子,在监狱里爱上了如同阳光一样美好的兰格,把他当成自己的救赎却求而不得,威逼兰格和自己一起越狱,然后将他……”
伊维斯听得眼皮直跳,忍不住大声打断她:“你够了!”
“抱歉抱歉,”苏珊遮住自己的嘴唇,“我不该这么胡言乱语。”
伊维斯揉了揉自己的脸,放缓语气,“你明天要上班,还要去看望哲罗姆,早点休息吧,我替你守着电脑回复消息。”
“你明天不拍戏吗?”
“嗯,明天没有安排。”伊维斯拍拍她的肩膀,“你快去睡吧。”
第95章
兰格提着猫笼子搭上了回弗朗科市的长途汽车。虽然之前被逼穿女装有些不爽,但鉴于这个方法隐蔽身份有奇效,兰格就继续作女装打扮。
坐在他身边的也是个女孩子,打扮入时,眼妆夸张,上车以后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兰格弯下腰检查了一下牛奶,因为环境持续不断的变化,它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不吃也不喝,眼睛瞪得圆圆的。兰格把自己的手指沾湿送到它嘴边,他伸出小舌头舔两下就又不动了。兰格摸摸它的脑袋,虽然知道它听不懂还是安慰道:“快到了。”
邻座的女孩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兰格赶紧将声音调到嗲嗲的女声,“小宝贝,心疼死姐姐了。”
女孩好奇地看着他,“车上可以带宠物吗?”
兰格回答说:“用笼子装起来就可以,司机是这么说的。”
女孩撇撇嘴,“一定看你长得漂亮才让你上车的。”
“……”兰格将笼子关上,将牛奶放在座位下,“你不用担心,家猫都没什么攻击性的。”
“我没担心啊,”女孩笑了笑,“我也很喜欢猫的,不过仅限于网上的猫。”
兰格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带上墨镜,闭着眼睛假装要睡觉的样子。
女孩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你的墨镜真好看,我在商场里看到过,真是该死的贵啊!”
“我不太清楚,”兰格推了推墨镜,“别人给我的。”
“是男朋友吧?好羡慕啊。”女孩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盯着他的双眼,即使隔着一层墨镜玻璃兰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女孩却凑得更近了,“你用的什么粉底?可以介绍给我吗?”
“啊?”兰格挪了挪臀部,“我,我没有用啊……”
“呵呵,”女孩笑了两声,“不上妆的话,正常人肤色都不会这么均匀的。”
“……”兰格将最近在网上搜集信息时自动闯入的广告全部筛选了一遍,犹犹豫豫地给出了牌子。
女孩接着问,“哪个系列的?”
兰格简直要崩溃,他压低声音,“你看,这趟车是晚班车,车上有很多人已经带上眼罩了,我也有些困,我们能不能待会儿再聊。”
女孩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去了。
兰格松了一口气,闭目休养到清晨,身边的女孩又发出“嗤嗤嗤”的笑声。这时许多乘客已经醒了,但还有一小半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兰格无奈地扭过头看着她,手指覆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女孩将手机递到兰格面前,压低声音说:“你看这个,这个女人是不是傻啊?”
手机上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映入兰格眼帘,黑历史就这么直直地被人摆在自己面前,他呆愣了两秒钟,“这张图是谁发出来的?”
身边这个冷艳的邻座终于表现出一点兴趣了,女孩积极地介绍道:“就这个名叫Miss_muaythai的女人啊,平时喜欢发一些马甲线之类的照片吸粉,今天突然发了这个,画风突变耶。她这样子简直脑子有病,通过这种方式就算真的找到这个男人,他也只会厌恶她,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兰格打断她对这件事的评论,“可以看看这个推主之前发的推特吗?”
女孩打开Miss_muaythai的主页,“你看吧。”
兰格一条接一条地读下去,推主发的自拍照片都没有露脸,但从身材、房间细节和一些家具来判断,兰格越看越觉得像苏珊。不过这些照片怎么会跑到苏珊手上?苏珊这么做又是想干什么?是给自己的讯号吗?
兰格思考了一会儿,对女孩说:“能不能麻烦你给她发一条消息?”
“等等,”女孩警惕起来,“你自己没有手机吗?”
兰格沉默两秒,“我弄丢了。”
女孩审慎地打量着他,“你下车后会再买一个的吧?联系一个网友这件事也没那么急吧?”
“很急。”兰格恳切地望着她,“请你帮帮我。”
“为什么?”女孩看他的眼神愈发奇怪了。
“因为,画上这个人是我的……”兰格本想撒谎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孩颇感兴趣地追问道,“你们认识?是什么关系?”
兰格索性改口道,“这个墨镜就是他送我的。”剩下的让女孩自己去脑补。
“天哪!”女孩双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们是恋人?”
“嗯……”兰格用鼻音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女孩分析得头头是道,“你除了一只猫什么行李都没有,连手机都没带,一定走得很匆忙,是赌气离开的吗?”
除了赌气这一点,其他说得倒也不错,兰格点点头。
女孩惋惜道:“男朋友长得这么帅,还送你这么贵的墨镜,你居然舍得和他吵架,真是不懂得珍惜。”
“……”兰格低声道,“我让你给这位推主发消息,就是在做这方面的努力啊。”
在女孩眼里,这是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幕正室约战网上狐狸精的精彩狗血大戏,立刻大方地把手机借给兰格使用,自己在一旁伸长脖子观看。
苏珊早早出门去了公司,伊维斯在电脑前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新消息的提示音,他揉揉眼睛看着电脑,果然是有一条私信:“你是谁?”
伊维斯点开发送者的个人页面,看见了许多张大浓妆的自拍照片,他打了个呵欠回复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这幅画的作者。画上的这个男人,今天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
兰格!!!伊维斯的呵欠打到一半,惊得下颌骨差点脱落。
“你的手机号和住址有变化吗?如果你是我所想的那个人的话。”
伊维斯赶紧回复:“我是年长的那个,手机号码不变。”
“我待会儿联系你,勿回。”
伊维斯激动得一点困意都没了,他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跑进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把脸,才擦干脸上的水珠,门铃响了。
伊维斯透过猫眼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家门口,“你们找谁?”
“施威特先生,我们是警察。”其中一人对着门上的小孔亮出证件。
伊维斯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紧张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可以进去谈吗?”亮出证件的那位警官又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我们相信你一定还记得这个人。”
“我记得……”伊维斯无奈地摇摇头请他们进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被你打昏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吗?”警察严肃地问道。
“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你倒是理直气壮,”警察冷笑几声,“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么乱来,那我是不是该把你抓起来?”
“嗯?”伊维斯疑惑地看着他,“我以为我是见义勇为,那一男一女明显挟持着那个男人,我只是帮助那个男人逃脱而已。”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报警?”警察嘲讽地看着他,“你已经分不清现实和电影了吗?”
“我是准备报警的,但是那个男人将他们的俘虏抓进了洗手间,留那个女人在外面放风,我怕报警已经来不及,就直接冲了进去。”伊维斯仔细回忆昨天的场景慢慢地说道。
“你真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好市民。”警察眼神犀利地扫视着伊维斯,“可惜受害者,我是指那一男一女,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和逃走的男人之间有过交流,你们提到了‘共同的朋友’,我调查了一下你们的社会关系,那个共同的朋友似乎只有一个人选。”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伊维斯摇头,“你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可是你们的确存在一个共同的朋友,”警察摆出兰格的照片,“同样也是个逃犯。”
“兰格是我的朋友没错,如果也是他的朋友,那只能说世界太小了。”伊维斯摊开双手,“我绝对没有任何预谋。”
“施威特先生,”警察站起身,极具压迫感地俯视他,“无论你怎么狡辩,结果就是,一个囚犯在你的帮助下逃走了。我可以直接把你带回警局盘问,但我没有,我来到这里只是想问你,你把那个犯人藏哪里了?”
“犯人?”伊维斯惊讶,“如果你们给他穿上囚服,我肯定不会认错的,可他那样子……”
“我们有你昨天的行车轨迹和通话记录,要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事。”警察打断他,“之所以跑来问你是为了给我们都省点事。如果你不愿意配合,那么等我们抓到犯人,我们就必须把你也一起抓进局子里去了。”
“我很不喜欢你的威胁,我也没有把他藏起来!”伊维斯有些恼怒地站起身,“既然你们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事,那就麻烦你们快点行动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气氛正紧张着,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伊维斯的手机震动起来。
伊维斯在接通还是挂掉之间犹豫了1秒,警察立即警觉起来,“你不接吗?”
“陌生号码。”伊维斯放下手机,“有时候有些不理智的粉丝会这样骚扰我,所以陌生号码我都不理会的。”
“哦,”警察盯着在茶几上不停打转的手机,“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屏蔽所有陌生号码?”
伊维斯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好,我讲给你听总行了吧?”
他一把抓起手机,打开免提:“喂?”
“伊维斯吗?”手机里传来一个软软嗲嗲的女声,“我想跟你说,我一直在关注你演的电影,你超棒的!人也超帅,演技也厉害!你一定能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几百年后也有许多人记得你的那种超级巨星!”
“感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拜托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伊维斯苦笑,“信也不要写了,我已经告诉管理员,茶树街245号701信箱已经作废,寄到这里的信不会再送到我手上,所以请你不要浪费力气了。”
“可是……”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低声啜泣起来,“我真的——”
“再这样我可是会报警的,”伊维斯突然放下手机看了警察一眼,“警察先生,这种事你们会受理的吧?”
警察“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伊维斯对着手机大声道:“再见!”
第96章
好不容易送走两位警察,伊维斯松了一口气,他给苏珊发了一条消息:警察来我们家了,刚离开。苏珊立刻回复说知道了。
虽然很担心警察会不会真的找到哲罗姆,但如果他和苏珊轻举妄动,很大的可能会把警察直接引到哲罗姆面前,所以只能表现得一切如常。伊维斯在家心焦地等待了半个小时,门铃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门口的门铃,而是楼道入口的视讯系统。
伊维斯接通画面,一张白底黑八字的标致猫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愣了一瞬,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开门。”
两人终于再次见面时,伊维斯再次愣了一瞬,“我还真是……不太敢认了呢……”
“伊维斯,是我没错。”兰格松开抱着牛奶的手,用力抱住这个为自己付出许多的男人。
伊维斯激动地大力回抱,“太好了!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值此感人至深的场景,牛奶肚皮贴着地潜行到墙角,低头闻了一阵之后拉了一泡尿。
“……”兰格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清理。”
“没关系的。”伊维斯很想和他多抱一会儿,但兰格已经拿着卫生纸冲过去救场了。
“它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排泄了,大概实在憋不住了。”兰格愧疚地摸摸牛奶的头,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伊维斯,“看来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你说什么呢?!”伊维斯蹲下身和他一起清理,“对了,你和那个威廉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摆脱他了……”兰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随即又疑惑地望向伊维斯,“你是怎么拿到那张素描的?又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把它发出来?”
“哲罗姆来找我,告诉我们就是画上的男人把你抓走的。”伊维斯笑着摇摇头,“至于发在网上的主意,是苏珊想出来的,本意是找到威廉,没想到效果比我们预期得好这么多。”
“哲罗姆出狱了?”兰格十分惊讶。
“嗯,看样子他也是逃出来的。”伊维斯对他讲述了自己和哲罗姆初见时发生的事情,“一想到当时他头上深得见骨的伤口,我的手还会抖,他真是个坚强的家伙!”
“怎么会有这种事?!”兰格眉头紧蹙,“这么说,刚才和你通话时,你身边的警察并不是来找我,而是找哲罗姆的?”
“没错,”伊维斯点点头,“你先不要担心,他在苏珊公司的地下停车库里,很隐蔽,警察应该暂时找不到他。”
“我得去看看!”兰格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回过头有些犹豫地看了伊维斯一眼,“牛奶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会儿,它需要一些猫砂和猫粮。”
“你放心,我会把它当成你一样细心照顾的。”伊维斯笑了,“虽然你这样走出去谁都不会怀疑你,但还是注意安全,中午等你一起吃饭。”
兰格微笑着点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大概是止痛药失去了药效,哲罗姆在剧烈头痛的折磨下呻吟着醒来,外面还是昏暗一片,但他体内似乎内置了一座精准的生物钟。“才早上五点多……”哲罗姆缓缓地眨了几下眼,摸索着把苏珊留给他的药每样吃了一片,努力让自己再次进入舒适的睡眠中,但却一直没法如愿。他睡眠的敌人除了疼痛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焦虑和兴奋,大脑里像有好几股电流在不停乱窜。哲罗姆翻了好几个身也没能平静下来,索性开始规划以后的事情。首先当然是要找到兰格,他们两个都是逃犯,无法在这里长留,所幸弗朗科市离美墨边境很近,会和后一起去墨西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过了七点半,停车场里的动静慢慢多了起来。苏珊停好自己的车,提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偷偷摸摸地来到哲罗姆所在的位置,轻轻敲了敲车门,“我带早点来了,就不进去啦,你还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哲罗姆将车门打开一条小缝,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阵。
苏珊从他的表情中似乎领会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如果想要方便,你就在装水的空瓶子里解决吧。”
哲罗姆表情僵硬地接过早餐,“谢谢你,不要过久停留,快上去吧。”
苏珊羞答答地跑掉了。
哲罗姆打开塑料纸,勉强吃了几口,其实他是想问她有没有兰格的消息。不知怎的,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马上就可以和兰格见面了。
虽然这个地下停车场有如迷宫且占地不小,但对兰格来说,要找到哲罗姆并不困难。他打开思维波侦测器,顺着一个方向将有人的车辆一一查看过去。兰格的目光扫过一个正站在车尾打电话的灰发中年人,视线投向下一个目标——一辆旅游大巴士。按那辆车的高度来看,兰格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得跳起来朝里面张望了。等他走到跟前来,车里那人的思维波突然转为狂喜,随即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车窗玻璃后。
兰格的脚步顿了顿,嗯,看来不用跳着偷窥了。
车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兰格扭头观察了下周围,一闪身跳上车。
同样是久别重逢,哲罗姆的表现比伊维斯冷淡得多,他倚着座椅坐在地上,胡乱挥了几下手,“又见面了,你的新装扮真让我刮目相看。”
兰格走过去捧着他的脑袋直直盯着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哲罗姆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没什么?!”兰格用力戳了戳他的脸,“你知道你脸色有多难看吗?要不是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刚才还以为看见鬼了呢。”
“跟威廉混了几个月,你的嘴巴似乎变刻薄了。”哲罗姆所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怎么从他手里跑出来的?”
“他们组织内讧了。”兰格皱眉查看他的伤口,“你又是怎么从监狱跑出来的?你脑袋里的芯片是谁放进去的?”
“这些以后再和你说,”哲罗姆扶着他肩膀站起身,“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你不告诉我是谁在找你,我怎么判断哪里是安全的呢?”兰格执拗地看着他,“我离开监狱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这样僵持到警察找过来吗?”哲罗姆毫不退让,“他们大概已经在电梯里了。”
兰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扯下一只格子椅套给哲罗姆包成一个头巾的模样,配上哲罗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失血苍白的肤色,很有几分颓废的艺术家气质。“那你说吧,我们要藏去哪里?”
“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去过伊维斯家了?”哲罗姆突然问道。
“是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警察找过他了吗?”
兰格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伊维斯家好了。”哲罗姆决定道。
兰格无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再给伊维斯和苏珊添麻烦了。”
“伊维斯不会觉得你麻烦的。”哲罗姆笑了笑,“至于我,我和你睡一张床,不会占用他多大空间。”
兰格沮丧地牵着哲罗姆离开了停车场,如果有最差劲寄宿者的评选,他一定高举榜首,想想他都给伊维斯带来了什么?先是一起凶杀案,然后在伊维斯力挺他的时候逃狱,现在他身为一个逃犯,还要带另一个逃犯去伊维斯家!哦还不止这些,一个小时前他的猫还在伊维斯客厅了拉了一泡尿!
第97章
带着哲罗姆来到伊维斯家门口,兰格的头几乎要抬不起来,“对不起,我,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那里,就把他带过来了。你放心,我们就暂住一阵子,等他恢复体力了,我们就离开。”
伊维斯愣了愣,侧过身体让他们赶紧进来,“没关系的。”
兰格保证道:“如果警察找上门来,我一定会提前知道,然后带着他躲出去的。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伊维斯笑了笑,“不过不知道哲罗姆也要来,我午饭只准备了两人份的。”
“没关系。”兰格赶紧说,“我不饿,你和哲罗姆吃吧。”
“我头痛,没什么胃口。”哲罗姆看着兰格,“我可以和你一起吃一人份。”
“好吧,”伊维斯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厨房,“为了配合兰格的口味做了全素的意大利面,就淋了一点黑椒汁,不知道哲罗姆习不习惯。”
“放心,他什么都吃。”兰格跟进厨房帮忙把食物端出来,把餐具摆好。
三个人落座之后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咀嚼声都清晰可辨,连兰格都觉得有些尴尬。思维波探测器还开着,他知道伊维斯的情绪不是很高,大概自己真的太无礼了。
“伊维斯,”兰格起了一个话题,“你的演员之路还顺利吗?我的事有没有影响你?”
“没有啊,”伊维斯摇摇头,“因为你,我倒是扩大一些知名度。”
“你一定怕我内疚才这么说的。”兰格苦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一点半点了。”
“我倒觉得,”伊维斯停下叉子目光深沉地注视他,“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外面自由地生活,不用东躲西藏。”
“不不,”兰格直摇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哲罗姆一边吃面,一边冷眼看他们抒情,忽然一个毛茸茸的物体在桌底擦过他的脚腕。他低头一看,一只黑白花的小猫仰着头与他对视。
“你们家的猫?”哲罗姆指着它问伊维斯。
“兰格带来的,”伊维斯弯下腰将牛奶抱起来,“一点都不认生,喂了几颗猫粮就让我随便抱了。”
哲罗姆不可置信地瞪着猫主人,“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吗?还有闲情逸致养宠物?”
如果告诉他这猫是威廉的,他肯定该跳起来骂自己脑残了。兰格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它被前主人抛弃了,我只好带着它,它很听话所以也不是很麻烦啦。”
伊维斯挠着牛奶的下巴,“兰格,其实我很想问你,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我们准备去墨西哥。”哲罗姆抢答。
兰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没决定呢。”
“既不想被威廉找到,也不想被警察找到,我们只能出国,从这里去墨西哥很方便,开车半天就可以到边界。”哲罗姆语气坚定。
“可就算你们到了那里,也无法穿过边界啊。”伊维斯并不赞同,“而且我听说墨西哥边境的城镇里大都是想要偷渡去美国的人和毒贩。去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是更危险吗?”
“没错,那里很多毒贩,黑帮势力猖獗,警察腐败。”哲罗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兰格,“你想去吗?”
“!”兰格立即坐直了身体,双眼散发出正义的光芒,“要去!”
伊维斯:“……”
“你不用担心我们,”哲罗姆用叉子扎起一片切成花瓣状的胡萝卜,“该担心的是那些毒贩才对。”
吃完午饭兰格抢着洗了碗,伊维斯正想再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哲罗姆拉住他,“不用麻烦了,我和兰格住一间就好。”
“反正有多的房间,不用这么挤。”
兰格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走出厨房,“不挤不挤,我和他住一间房都住习惯了,而且我还有事要和他商量。”
伊维斯将手背到身后,“那好吧,你们随意。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现在去补个觉。”
“嗯,你快去睡吧。”兰格关切地看着他。
伊维斯突然上前几步,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不会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吧?”
“不会的,”兰格拍拍他厚实的背,“如果到了离开的时候,我会和你好好地告别。”
“嗯,那我就可以放心地睡了。”伊维斯放开他,掩嘴打了个呵欠,转身进了卧室。
兰格扭头盯着哲罗姆,“你困不困?不困就快来给我坦白交代。”
“交代什么?”哲罗姆神情坦然。
兰格把他拉进客房,把门关上,“你是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哲罗姆摸着下巴想了想,“你有没有看过现在的一些电视剧电影,里面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身怀异能而不自知的人混在平凡人中间度过了一小半的人生,突然有个神秘组织找上他告诉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类的话,要帮他发掘异能提升本领,然后回馈社会。”
兰格:“……”
“嗯,”哲罗姆自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经历。”
兰格冷哼一声,“我看过一些,不过像这样对异能者做出人身伤害的组织一般都是大反派,培养你也不是为了回馈社会,报复社会还差不多。”
哲罗姆摸摸后脑勺,“他们也不算对我做出人身伤害,顶多就是限制人身自由。是我自己想逃走,才把芯片取出来的。”
“如果在那里过得很好还能提升本领,”兰格一点都不相信,“那你为什么还要逃走?”
“因为你不在啊。”哲罗姆表情不变,平静地说道。
“哦……”兰格缓缓地移开视线看着别处。
“为什么每次我对你说这些话,”哲罗姆抬手把他的脸拨得面对自己,“你都一副心虚的样子?”
“没有……”兰格垂下眼,“只是有些不习惯。”
“面对威廉,我看你倒是适应良好。”哲罗姆哼了一声,“算了,没关系,我们今后还有很长一段旅程。”
“你……”兰格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伤口还痛吗,别忘了吃药。”
“威廉现在怎么样了?”哲罗姆吞下药丸,突然问道。
“应该还在医院里。”兰格沉默了一会儿,“你问他干什么?”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脑内经常闪现一些强烈的直觉吗?”哲罗姆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记得。”
“我的头受伤之后,这些直觉来得更频繁了,简直就像在大脑里住了一个爱指手画脚的小人。”哲罗姆皱起眉头。
兰格惊讶地瞪大眼,“你又感觉到什么了?”
“我讨厌那只猫,就像讨厌威廉一样讨厌它!”哲罗姆揉了揉眉心,“你去把它抱过来。”
“你要干嘛?”兰格痛心疾首地说,“好吧我承认它的确是威廉塞给我的,但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动物,你不能迁怒于它!”
“他为什么要塞一只猫给你?你居然还收下了?!”
“因为他受伤进了医院啊!”
“你以为是临终托孤呢?”哲罗姆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站起身去把牛奶抱了进来,在它身上东摸摸西捏捏,牛奶不耐烦地挣扎起来。
兰格制止道,“你别摸它的肚子,它不喜欢这样。”
哲罗姆毫不理会,一指按在牛奶毛茸茸软绵绵的小肚子上,“这里有个小硬块。”
兰格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不会吧?!还来!”
第98章
面对牛奶体内的这个疑似追踪器的玩意,兰格有些束手无策了。去宠物医院肯定是行不通——太惹人怀疑了,说不定医生还会报警说他们虐待动物。自己动手取出也不可行,他们没有麻药,牛奶可不会像哲罗姆那样用毅力忍受。
哲罗姆很残忍地提议要把牛奶空运到澳大利亚去,让威廉去那里找人去吧。兰格瞪了他一眼,坚决反对。
“好吧,不去澳大利亚,”哲罗姆看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牛奶一眼,“我们把它带到公园放生总行了吧。”
“它已经习惯了家猫的生活方式,从满月起就没留过指甲,放生之后我怀疑它根本活不下去。”
哲罗姆想了想,“我们去找一家黑诊所——”
兰格打断他,“算了,就这样吧。”
“算了是什么意思?”哲罗姆的目光锐利起来。
“去了墨西哥我们再找专业兽医给它做手术,顺便绝育。”兰格补充道,“我不怕威廉来找我。与其让他找到施威特兄妹逼问我的下落,我倒宁愿他直接来找我。”
“你的猫,你的前男友,”哲罗姆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你说了算。”
晚上,苏珊下班回家时非常吃惊,“兰,兰格!你回来啦?!哲,哲罗姆,你也过来啦?!”
“苏珊,别害怕。”兰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们不会待很长时间,在警察发现我们之前,我们就会离开。”
“我没有害怕,”苏珊转着头查看房间里的窗帘有没有拉好,“我只是很意外,你不是被那个威廉抓走了吗?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伊维斯把大概情况讲给她听,苏珊高兴地转了好几个圈,抱住兰格的肩膀问他:“我是不是很机智?”
兰格被她感染得也笑了起来,他夸奖道:“你简直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我的幸运女神。”
“你说得她都要飞起来了。”伊维斯拍拍妹妹的肩膀让她回归现实,“女神,该吃晚饭了。”
多了一个开朗的苏珊,晚饭的气氛比沉默的午餐要好得多。大家都谈了谈自己的近况,伊维斯讲了些他拍电影的趣事,苏珊则说起了自己的新工作,兰格则描述了一番他从西泽里岛到弗朗科市的女装之旅。哲罗姆一直没怎么说话,慢吞吞地品尝着丰盛的食物。兰格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之前待的那个组织是怎么回事?你也讲讲嘛,说不定可以给伊维斯提供一点电影的灵感。”
“嗯……”哲罗姆垂下头,“你们有没有参加过心理实验?我大概每天就在做那个,挺无聊的。”
“我大学时参加过一次,似乎还领到了20元的报酬。”伊维斯回忆说,“当时觉得挺有新鲜感的。不过要是每天都让我参加一次,确实有点受不了。”
“对啊,”哲罗姆点点头,“所以我逃走了嘛。”
“说起来,”苏珊的视线在兰格和哲罗姆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兰格,你们寝室的室友颜值可真高啊,难道监狱里是按照长相来分房间的吗?”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哲罗姆笑了笑,“我们这一桌的颜值不也很高吗?”
“你可真会说话。”苏珊发出清脆的笑声。
兰格郁郁地看了哲罗姆一眼,“从没发现你还有这个优点。”
哲罗姆脸上的微笑淡了,眼神却愈发深邃,“对你当然不一样。”
饭毕兰格再次抢着洗碗,被施威特兄妹坚定地挡回去了,“你就让我们尽一下主人的职责吧,你去休息一下。”
兰格只好回到房间和哲罗姆聊天,可能因为他们以前每天都在一起,兰格对他的动态了如指掌,现在分开这么久,兰格也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弄清楚他经历的一切。“你似乎不愿谈及你在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事?”兰格问道。
“知道你还问。”哲罗姆干脆地顶道。
“……”兰格困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我看得出你不喜欢那个组织,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但每次提起,你都有一点愧疚。”
哲罗姆抱住头无力地呻吟一声,“我再次强调一遍,我讨厌你对我使用思维波探测器,好奇宝宝。”
“你为什么愧疚?”兰格轻轻了摸了摸他伤口附近发烫的皮肤,“这种情绪在你身上可不常见。”
“你是不是怀疑我做了什么坏事?”哲罗姆的目光锐利起来。
“我没有怀疑什么,我只是想从你口中知道真相。”兰格的目光澄净,里面没有一点猜忌。
“好吧……”哲罗姆叹了一口气,“被选去参加实验的不止我一个人,想离开的也不止我一个。我先逃走,其他人就失去机会了,实验室会取消他们的各项自由福利,采取更加严厉的手段看管他们。”
“这不怪你,”兰格拍拍他的肩膀,“罪魁祸首是实验室,不人道的实验不论在哪个时代都应该被禁止。告诉我那间实验室在哪儿,也许我能帮上忙。”
“这就是我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原因。”哲罗姆思考了几秒,“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穆里尔·弗雷泽和上井彬和吗?”
兰格不解,这话题转变得可够突然的。他在自己的记忆力搜索了一下,“你说的难道是思维波理论的两位奠基人吗?”
“……”哲罗姆不说话了。
兰格愈发搞不懂了,只能自己把话说下去,“我不会乱来的,你把实验室的地点告诉我,我去看一看,如果能够把和你一样的人救出来我就出手,如果希望不大我就放弃,绝不蛮干。就把这件事当成离开弗朗科市前的一点纪念吧。”
“你还不如去市政楼上用油漆刷‘到此一游’几个大字,那样一定更具纪念意义。”哲罗姆皱眉,在他看来,兰格闯去弗雷泽和上井的实验室真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几百年后的成品闯进理论雏形的研究室,万一他被捉住,在那么多读心者和那个古怪的迈克尔的包围下,兰格的秘密无所遁形,弗雷泽和上井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将他拆成一个个零件。如果他没有被捉住,成功放走了梅沙他们并击垮了这么实验室,那后果就很难预测了,思维波理论的发展历史会不会受到影响?这种基于思维波理论开发的机器人出现时间会不会推迟?兰格会不会消失?他不可能让兰格冒这种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口如瓶。
兰格问了他好久也没问出个结果,反倒收到了一堆嘲讽。他又不能钻进哲罗姆脑子里一探究竟,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他们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苏珊心不在焉地刷着盘子,耳朵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嗯。”伊维斯闷闷应了一声。
“没关系的,伊维斯。”苏珊为他加油,“现在你可是主场作战,赢面很大的,厨房里的活儿交给我,你快出去加入他们。”
“苏珊……”伊维斯把擦得锃亮的刀叉放进橱柜,“你没发现吗,我们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苏珊瞪他,不服气地说:“我们都还活着,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伊维斯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其实从一开始,兰格就和我们不一样。不过,现在距离更远了。”
苏珊其实明白哥哥的意思,她低下头,“伊维斯,至少你得让他知道你……”
“没有这个必要。”伊维斯摇摇头,“这样只会多一个人苦恼。”
第99章
在伊维斯家休养了2天后,哲罗姆对兰格提议要离开。
“你可以吗?”兰格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我看你最近还总是头痛。”
“没关系,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哲罗姆一边在网上查路线一边说,“再说,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安心休养。”
的确,兰格也一直很担心,如果警察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的情况暂且不提,还会给施威特兄妹带来巨大的麻烦。“那好吧。”兰格点头同意,“等伊维斯和苏珊回来,告诉他们以后,我们晚上出发。”
哲罗姆列了一张需要带上的物品清单,删删减减发现牛奶的必需品比他们两个人所需的多得多,表情十分不悦。
兰格赶紧安抚道:“身边有一只宠物可以降低别人对你的敌意,人们普遍会觉得,善待小动物的人都不会是坏人。说不定牛奶可以让我们的旅程更加有保障呢?”
“你可真乐观。”哲罗姆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两下。
等兰格对伊维斯和苏珊说明去意后,苏珊立即不舍地抱住了他,“兰格,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我相信会有的。”兰格轻拍她的背,“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们。”
伊维斯把家里的现金都找出来,“接下来的路可不容易,你们一定需要这个。”
兰格正要推拒,他又说:“你不是说我们还会见面的吗?下次见面时你还给我就好了。”
兰格定定地看着他,觉得有点想哭。可他没有眼泪,他只能紧紧抱住伊维斯,“你是最棒的,不仅仅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今后你一定会有许多优秀的跨越国界的电影,我会在墨西哥为你贡献票房!”
他的个头比伊维斯矮了不少,抱住他的时候脸几乎是埋在他胸口的。伊维斯笑着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也许你觉得我给予你很多,但我觉得你给予我的更加宝贵。”
四个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连牛奶都额外获得了许多小鱼干。兰格重新换上女装带上假发,哲罗姆则带上一顶有檐的帽子遮住眉眼和头上的伤口。最后离开时大家都没有了言语,兰格和哲罗姆冲这对善良的兄妹用力地挥挥手,离开了这栋给了他们温暖庇护的公寓。
两人先乘出租车来到城郊,下车后步行到通往边界的公路上。
“是搭顺风车还是步行?”兰格问道。
“这么晚了,车本来就少,愿意载人的车更少了。”哲罗姆抬头看看星空,“刚好今晚夜色不错,我们先走一段吧。”
兰格当然没有异议,两个人并排走在公路边的草地上,草木还有2、3个月才能到达最繁盛的季节,浅浅薄薄像一层地毯铺在他们脚下。
“这里空气很好。”兰格扭头看了与他并排走着的伙伴一眼,“你可以把帽子摘下来让伤口透透气。”
哲罗姆把帽子按在胸口微微欠了欠身,“好的,女士。”
“……”兰格扭头看他,“过会儿走累了,你还需要我这位女士背你。”
“说得也是,”哲罗姆点点头,“你真的很有用,我接下来就全指望你了。”
“那可不一定,”兰格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现在你的预感可是比我的思维波还要准,也许是你帮助我更多。”
哲罗姆牵起他的手,“现在的气氛不错。”
“嗯?”
“感觉就像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哲罗姆看着空茫茫的道路和草原,看着神秘的星空,“我猜每个男人在青少年时期都有亡命天涯的幻想,可我从没想过这会成为现实,感觉还不赖。”
“那是因为你是第一天进入这个角色,”兰格打破他的幻想,“当你只剩野果和昆虫可吃、睡在冷硬的土地上、用树叶擦屁股时,你会想念以前的生活的。”
“谢谢你打破我浪漫的幻想,让我看清现实。”哲罗姆冷冷说道。
“有车来了,”兰格朝身后看了一眼,“要不要——”
在他说话的时间里,那辆车已经可以到了哲罗姆也可以看见的范围内了,他眉头一挑,赶紧看向兰格,兰格也正蹙眉看着他呢。两人同时点点头,兰格将手里拿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哲罗姆,冲到马路中间站定,大幅度挥舞双臂。
驾驶者应该看见他了,车的速速渐渐慢了下来,在兰格身边缓缓停下。车窗被摇下,一颗发型凌乱的脑袋探了出来,微笑问道:“美女,需要载你一程吗?”
兰格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又在车厢内转了一圈。
他在打量这个男人的同时,驾驶者也在打量他,并立刻发现了像一尊塑像一样沉默立在路边的哲罗姆。他的笑容收了回去:“不好意思,我只能载一个人。”他正想要将油门一踩溜之大吉,整个人便被掐住脖子,和车门一起飞了出去。
哲罗姆淡定地走过去将他按在地上,将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钱包、证件和手机占为己有。兰格已经打开了后备箱,里面蜷缩着一位被捆得像粽子,满脸泪痕的少女。他赶紧将她抱出来,解开绳子,取下她嘴里的破布条,“你还好吗?可以说话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女孩呜呜哭泣,说不出话来。
哲罗姆让绳子继续发挥作用将驾驶者绑住,冷声问道:“那个女孩是你从哪里绑来的?”
男人恨恨地瞪着他,同样不说话。
兰格一般安抚女孩一边催促哲罗姆,“先报警。”
“你不能报警,她是非法移民,会被遣返的。”地上的男人挣扎着仰起头吼道。听见他这番话,女孩的眼里爆发出仇恨的光芒,却更加镇定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扑过去发狂地踢打男人,指甲在男人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男人无法反抗,只能像一条蠕虫一样笨拙地躲避,口中咒骂个不停。
兰格将女孩拉开,“够了,你想对他处私刑么?”
“你什么都不懂!”女孩痛苦地尖叫道,“他该死!”
“你们吵得我头都痛了。”哲罗姆重新带上帽子,对女孩说:“你先冷静下来,说说你的情况。”
女孩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两个月前,我和姐姐一起,从那边偷渡过来,当时,我们有多么庆幸我们的好运……有许多同乡都想来美国,成功的人不到十分之一。我以为这里会是天堂,我和姐姐可以在这里挣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可没多久姐姐就失踪了,我不敢报警,只能拜托其他的同乡帮我寻找。大半个月过去了,姐姐毫无音信,这个男人跑来找我,用姐姐的下落将我骗上车……”
她哽咽了几声,咬着牙继续说:“他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一边对我讲他往我姐姐下身塞了哪些东西,姐姐是怎么痛苦地死去,一边强暴我。”
兰格拍拍她的背,“别说了。”
“我当时都是乱讲的,我没害你姐姐!”男人的眼神闪烁,“我就是有这个怪癖,喜欢在心理上折磨女人看她们崩溃的样子,但我真的不是杀人犯。”
女孩握紧拳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已经没了门的驾驶座里坐下,“是不是谎言,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要去哪儿?”哲罗姆问道。
女孩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已,“他说,他在边境巡逻时发现另一边的人企图在隔离墙下挖一条通道过来,他索性把我姐姐的尸体塞进了那条通道里,要让那边的耗子们知道,他们过来这边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我那是在胡说!”男人急切地望着兰格,“你们不用白跑一趟。”
哲罗姆用布条把他的嘴堵上,问女孩:“边境那么长,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哪儿?”
“他描述得很详细,我对那里也很熟悉。”女孩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说的是哪儿。”
“带我们一程吧。”兰格与哲罗姆对视一眼,对女孩说:“我们也要去边境。”
哲罗姆把男人提起来塞进后备箱里,“这辆车不能就这么上路,被爱管闲事的人看见可是会报警的。”
兰格将那扇被扯掉的车门捡回来,要重新安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兰格只能用暴力把它弄变形,让门卡在门框里。只要不开车门,这辆车从外观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兰格拍拍她的肩膀,“让那位男士来开车吧。”他拉着女孩的胳膊带着她坐到后排,“你有没有受伤?”
“我不要紧。”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灵魂。
第100章
哲罗姆开了三个多小时,按照女孩所指的路线开进一条小路。他们运气很好,并没有遇见什么警车或者路检,只是临近边界线时,女孩突然提出来要方便一下。哲罗姆将车靠着路边停下,“去吧。”
“你陪我一起好吗?”女孩拉着兰格的手臂恳求道。
“……”在哲罗姆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兰格僵硬地和她一起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女孩躲进灌木丛后面蹲下,他赶紧转过身背对着她。
一阵水声后,灌木丛细细簌簌地响了一阵,女孩的脚步声传来。
兰格不好意思回头看她,径直向车子的方向走去。女孩小跑跟上,突然一把扯掉了他的假发。
“!!!”兰格惊异地回头。
女孩盯着他看了半晌,“我知道你是谁。”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兰格冲女孩安抚地笑了笑,“我是真的想去边境。”
“我明白。”女孩点点头,将假发还给他,“不管你从前做了什么,现在你救了我。”
兰格接过假发重新带上,回到车子旁,下车透气的哲罗姆挑高了眉毛看着兰格,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女孩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要转为步行了,他丢弃我姐姐尸体的那片地区巡守力量相对薄弱,很适合越境。”
“后备箱里的那个怎么办?”兰格将他和哲罗姆的行李从车里拿出来。
“带上吧,”女孩神情森冷,“现在这个时间,不会撞见行人的。”
打开后备箱,哲罗姆把从头捆到脚的男人搬出来,换了个绑法解放出他的双腿,然后留出一长截绳子交给兰格牵着。
兰格感觉挺怪异,哲罗姆调侃道:“让你也体会下养狗的乐趣。”
嘴里塞着布条的男人愤怒地瞪着他们,鼻孔里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哲罗姆冷笑,“你再瞪就该让你用四只脚走路了。”
男人恨恨地移开视线。
见他这种态度,兰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特意拉着哲罗姆放慢了速度,与前面带路的女孩拉开一段距离,小声问道:“我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满嘴谎言,你呢?”
哲罗姆握紧他的手,“他是个畜生。”
女孩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兰格加快跟上脚步跟上。
天色已经有些微亮的时候,女孩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前面,“那就是边境墙。”
6米高的铁板一块接一块地排成了长条向两边蔓延,这条现代“长城”上还有不少涂鸦。兰格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字,有的在表达对这条“长城”的斥责,有的在表达对墙那边人群的痛恨。
女孩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脱力般地靠在铁墙上,低声说了句什么。
兰格开启了西班牙语模式,才知道她说的是:“我又回来了。”
哲罗姆拿掉男人嘴里的布条,“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他现在不会说实话的,”女孩站直身体,“他告诉过我,在山姆大叔的涂鸦下面。”
兰格跟在她身后一起寻找那片涂鸦,往东走了3、400米,找到了精神矍铄的山姆大叔的画像,画像下是一片平地,但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
男人松了一口气,“我都说过了,我是骗你的,我没见过你姐姐!”
女孩双眼发红地瞪着他,男人移开视线,外厉内荏地吼道:“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巴不得你姐姐死啊?”
女孩像一只母狮一样咆哮着扑向男人,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这样,”兰格拉开二人,“他做过的坏事会有法律来制裁他,你没必要为他赔上自己的人生。”
女孩推开兰格,“证据都没有,法律有什么用?!”她跪在地上像疯了一样用手指去挖开泥土。
“住手,我知道了,”兰格握住她的手腕,“车上有铁锹,我去取。”
“我当然知道有铁锹,他本来打算用那个来处理我。”女孩绝望地盯着天边,“可时间来不及了,天快要亮了。”
“我很快的。”兰格把她交给哲罗姆转身就跑,“等我一刻钟。”
他们从停车的位置走过来,走的速度并不慢也大概花了一个小时,他一来一回怎么也得45分钟,再等他们挖开那里,边境巡逻队也该过来了。女孩不停摇头,对哲罗姆说:“你让他回来吧,我不挖了,如果遇见警察,你们被认出来就完了。”
“你相信他,”哲罗姆直视着女孩的眼睛,“他说一刻钟就是一刻钟。”
女孩身上并没有记录时间的工具,可她感觉上才过了十分钟,兰格便提着铁锹回来了。
他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但脸上干干爽爽。在女孩不可思议的眼光里,他对哲罗姆挥挥手,“你带她走远点,我来动手。”
女孩坚持在一旁观看,哲罗姆拉着她走开:“我们是为你好。”
过了几分钟,那边挖土的动静停了下来,女孩正要奔过去,兰格大声道:“不要过来!”
女孩的力气突然变得出奇的大,哲罗姆居然没能拉住。她大步地奔过去,兰格丢下铁锹挡在她面前,“不要看,我们直接报警吧。”
女孩的眼里饱满泪水,态度却出奇地强硬,“那是我的亲人,你有什么权力阻止我?”
兰格垂下头,缓缓走到一边,目光与满脸恐慌的男人对上,男人打了个冷颤。
看见了尸体的全貌,女孩的身体抖得想要散掉一样,软绵绵地跪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指无声地哭泣。
哲罗姆面色凝重地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刚刚从泥土里重见天日的那个死去的女孩,浑身赤裸,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因为这里气温较高,有些伤口里已经有蛆虫在蠕动。女孩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暴突,伸出的舌头却少了一截。更让人目不忍视的是女孩狼藉的下半身,除了各种暴虐的伤痕,那里还插着一面卷起来的墨西哥国旗,血迹淋淋。这幅凄惨的画面渐渐地与另一幅画面重合在一起,灰色的冷冰冰的高层建筑下,一具颅骨破碎、四肢扭曲的少年尸体。
哲罗姆揉了揉居然剧痛起来的伤口,弯腰捡起兰格扔下的铁锹冲男人的头拍了下去。
哲罗姆算得上热心地帮助女孩,兰格最开始就猜到了罗姆大概想起了他弟弟,但他这股暴起的SS级杀意来得太突然,兰格虽然拦下了大部分力道,但还是在那个男人头上留下了一长条伤口。男人满头鲜血,痛苦地嚎叫着在地上打滚。
兰格夺过铁锹扔到一边,紧紧抱住哲罗姆安抚道,“冷静,他已经被捉到了,他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我马上打电话叫警察,他们会解决后面的事。”
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警察?凶手是美国人,受害人是墨西哥人,尸体一半在美国一半在墨西哥,我该找哪国的警察?”
“随便哪一边都可以——”兰格正要解释,女孩打断道:“墨西哥没有死刑,我们所处的这个州也没有,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一步一晃地走向铁锹,兰格只好松开杀意没有完全消退的哲罗姆,抢先将凶器掌握在自己手上。
三个站着的人形成了一个紧张对峙的三角形将男人围在中间,本来还干嚎着的男人意识到了自己性命堪忧,闭着嘴瑟瑟发抖地往兰格那边凑,恨不得自己能消失掉。
天色更亮了些,兰格用力闭了闭眼,面对女孩艰难开口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正规审判程序,虽然男人不会死,但你和你的父母可以获得经济上的赔偿,你不要忘了你和姐姐是为什么来到美国,死者已矣,但生者常在;另一个是,我就是警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如果你要求,我可以杀死这个男人,但你不可以自己动手。”
除了兰格,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满头鲜血的男人尤甚,他的眼珠几乎要脱离眼眶,不能相信这个似乎最善良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男人跪在地上膝行着慢慢远离他,“你凭什么杀我?!你们报警吧!快报警啊!”
“第二个。”女孩冷冷说道。
兰格握紧了手中的铁锹,冲着男人走了过去,“你们都站远些。”
男人哭得鼻涕糊到了胸口,“不要……不要……求求你……”
兰格高高扬起手,铁锹像铡刀一样落下,男人的头离开了脖子掉落地面,血液喷涌而出。
兰格扔下铁锹,经过神情呆滞的女孩身边,“除了像他那样的变态,杀人——不管是谁——从来就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女孩一边流泪一边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兰格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哲罗姆无言地提着牛奶和行李跟上。
女孩捡起铁锹将姐姐的尸体重新掩埋住,匆匆用衣摆擦干净铁锹上的指纹,冲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101章
“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哲罗姆转身盯着尾随着他们的女孩。
“你们想去墙那边,我也想回去。”女孩解释道,“我们可以一起,我对这些肯定比你们熟悉。”
“你想回去很容易,不用和我们一起冒险。”兰格冲她摆摆手,“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女孩倔强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地继续跟着。兰格苦笑着看向哲罗姆,如果她不在,他现在已经背着对方爬过墙去了。
哲罗姆脸色冷肃,从死去男人的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她,“看在我们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份上,拜托你走远点好吗?”
“我不是……”女孩愣了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两个,最终抬手接过,“好吧,祝你们平安。”
“等会儿,”兰格压低声音,“有人过来了。”
为了保证视野方便飞机巡视,边境墙周围清理得十分干净,没有地方藏身,他们只能往来的方向跑回去,躲进灌木丛中。
来的那伙人气势汹汹,每个人都提着一只大箱子,肩上扛着冲锋枪。他们快步走到墙边站定,开始用西班牙语交谈。“帕切特他们总是这么不守时。”“墨西哥不就是这样吗?大概是咱们被美国同化了吧。”
七八个大汉哈哈大笑起来,兰格不解地看着他们,压低声音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女孩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那边。
“毒品交易?”哲罗姆不确定地看向女孩。
她很难堪似的撇过脸去,“没错,这就是美国人唾弃我们的原因,尽管他们自己才是最大的毒品消费者。”
过了大概十分钟,墙那边也来了一批人,他们隔着墙简单地交谈了一阵,确认了双方每次交换的金额和重量。
美国这边那伙人组装了一个简单的弹射器,将他们所提来的箱子发射了一个过去,片刻之后那边弹过来一个牛皮纸包裹。一个人迅速拆开闻了闻,又用手指尝了一点,冲老大竖了一根大拇指,“很纯。”老大点点头,交易继续,双方又交换了好几个包裹,各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灌木丛里突然响起了诡异的音乐声。
毒贩没有任何犹豫,举枪朝声源处扫射了十几秒,然后举着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兰格瞪大眼,望着被自己抱着滚了好几圈的哲罗姆,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又看了一眼倒在灌木丛中的女孩,她的脸歪向一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还在颤抖,鲜血从口中不断溢出。
毒贩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女孩的尸体和仍在奏乐的手机一起留在包围圈中间,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突然,一个黑影从一人背后弹起,夺过枪支的控制权后开始反击。兰格就像用20倍速在和他们玩丢手绢一样,绕着他们身后跑了一圈,给每个人发了一颗子弹。跑完了O字形,兰格像一根被压缩的弹簧一样缩成一团,避开了仍站在墙边的老大的子弹,送还了一颗给他,直入他的心脏。
墙那边只听见了音乐声和混乱的枪声,然后便是一片死寂,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他们提着箱子迅速溜走了。
放下枪,兰格的手有些抖。他立即奔向哲罗姆,“你有没有事?”
哲罗姆摇摇头,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手指湿冷。两人一同看向女孩,她已经没了呼吸。
兰格狠狠地扯下假发摔在地上。
哲罗姆的声音粗哑得像变了个人,“我记得我关掉了手机的……”他弯腰捡起那台不识时务的机器,它仍在唱着快乐的歌曲,“是闹钟……”
两人无话可说,哲罗姆最终还是用这支手机报了警,称在这里发现了许多尸体和毒品。挂掉电话之后,他发泄似的将它砸得粉碎。
兰格揉了一把脸,捡起牛奶和他们的行李,背对哲罗姆蹲下身,“上来,我背你过去。”
华瓦纳是墨西哥边境的一个小镇,与美国只有一墙之隔。这里的人大都会说英语,市场上可以用美元直接交易,色情行业和毒品贸易都特别发达。事实上,毒品市场是一个典型的寡头垄断市场,几个大的毒品集团之间大多数时候都相安无事闷声发大财,甚至有时会联手打压那些不守规矩的新集团。但利益冲突总是是存在的,华瓦纳因为其地理优势总是被各个集团觊觎,这是一个不怎么太平的小镇。镇上的人总说,如果警察局长活过了半年,那么他一定被毒贩收买了。不幸的是,这一届局长已经在任3年了。华瓦纳的地形优势除了吸引了毒贩,还吸引了更多胸怀美国梦的墨西哥人,他们在此地徘徊不去,等待着一个成功进入美国的机会。毒贩们比巴菲特还善于发现商机,他们利用自己的资源帮助这些人越境,当他们进入美国后再利用他们在当地贩毒。
兰格和哲罗姆在这里租了一个二室一厅的小套间,这里流动人口众多,因此他们并不特别显眼。他们最近深居简出,兰格白天都在教哲罗姆西班牙语,晚上哲罗姆休息了他就偷偷出去熟悉下当地环境。
哲罗姆已经明确警告过他不要理那些毒贩,“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就算你把他们全部杀光,只要在美国还有人举着大把钞票要买毒品,就永远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来干这个。”
兰格明白他说的道理,他在网上也看到了很多经济学家的类似的观点,但他更在意的不是毒品交易,而是交易背后的杀戮。
兰格去菜市场买回了一些蔬菜、水果和鸡肉。哲罗姆那来自发达国家的肠胃不太适应这边的外卖食品,总是拉肚子,只好自己做饭吃。兰格到家时,他还在伏案刻苦学习,姿势和兰格离开时一模一样。
“休息一下吧,”兰格洗了一个苹果递给他,“你的脑袋还没完全好呢。”
哲罗姆伸手接过苹果,啃得很是漫不经心,似乎思绪还放在那本语法书上。
“你这么聪明,已经学得很快了,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兰格安慰道。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连语言也不通,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哲罗姆叹了一口气。
“不是有我吗?”兰格拍拍自己的胸口。
“就是你让我恐慌,”哲罗姆眉头皱得死紧,“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在干嘛!”
兰格讪讪地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做噩梦,半夜惊醒就想去找你,可你不在。”哲罗姆揉了揉眉心,“我很怕,怕你不回来了,拜托你以后别这样好吗?”
兰格沉默。
“你还记得你刚到这里时说了一句什么话吗?”哲罗姆问他。
“我说,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兰格当然记得自己刚刚进入墨西哥境内的震惊,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都不能确定自己还是自己。”哲罗姆握紧他的手,“不要丢下我!”
第102章
经历了一路的逃亡与惊吓,牛奶先是便秘了两天,随后胃口变差,瘦得毛茸茸圆滚滚的肚子都瘪了下去。兰格每天给他煮鸡肉条和鲜鱼,慢慢调养了半个月才将牛奶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的饮食和作息。
哲罗姆也同样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兰格买了一本食谱,每餐都以克为单位准备原材料,以秒为单位把握火候,用这种精准的烹饪将哲罗姆也喂得气色红润精神焕发,头上的伤口也掉了血痂长出了头发,就算不带帽子也看不出什么了。
哲罗姆对难兄难弟牛奶渐渐表现出了浓厚的爱怜之意,他对兰格提议,牛奶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里面摆满猫玩具、猫爬架和零食,是牛奶自己的小城堡。于是他与兰格又成为了室友,还是睡同一张大床的室友。
这对老搭档在毒品交易的问题上互相达成了妥协:毒品集团之间的交易、火并、内乱等活动,无论死伤几何兰格一律不得插手;只有在他们的活动殃及平民时,兰格才可以出手干预,而且必须是在哲罗姆的陪同之下。
在这种严格的管控下,兰格每天操持家务、陪牛奶玩、给它顺毛、给它铲屎、教哲罗姆学西语、陪哲罗姆锻炼体能,好一个相夫教子的贤惠家用型机器人。
晚上八点,哲罗姆和兰格直挺挺地半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少儿频道拨出的幼儿科教动画片。所有角色的语速都很慢,哲罗姆轻声跟着那几个动作夸张的角色学西语,兰格则将重点放在了情节发展上。虽说是一部面向儿童的动画片,但里面涉及到亲情、友情、基本的是非观和道德理念,甚至还有孩童之间纯洁的爱情。
小男孩将自己的棒棒糖送给小女孩,小女孩疑惑地接过,歪着头问:“你为什么要送棒棒糖我?”
小男孩说:“因为我爱你。”
“你为什么爱我?”
“你是镇上最漂亮的女孩。”
“可是我才五岁,”小女孩将棒棒糖还给小男孩,遗憾地说道,“妈妈说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年一个模样,也许明年我就不漂亮啦。”
“刚才我站在街那边只看得见你的眼睛和你的头发,我认为你是最漂亮的女孩。”男孩执着地将棒棒糖塞给女孩,“现在我走近你身边,我发现你还是最谦虚的女孩,粉粉的指甲也很可爱。如果你让我走得更近,我一定可以发现你更多的优点,这样就算你不再漂亮,我也会继续爱你的。”
女孩高兴地舔了一口棒棒糖,和男孩牵着手离开了。
哲罗姆忍不住吐槽说:“这个动画片是意大利出品的吧?”
“我觉得男孩说得很真挚很有道理啊,”兰格微笑着说,“比我刚来这里时看的一些都市剧好多了,看那些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主角们的行为。”
“所以说你的心智还停留在6-12岁的阶段,”哲罗姆摇头叹气,“成人的世界不适合你。”
兰格知道他在嘲笑自己,正要反击,牛奶从客厅一路小跑过来,围着床烦躁地踱了几圈,发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粗嘎叫声。
兰格探过身去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顶,牛奶轻盈地跳上床,坐在两人中间,翘起一只腿旁若无人地开始舔屁股,舔着舔着一个鲜红的锥形肉器突兀地出现了在它肚皮上。哲罗姆和兰格一时都愣了,随后哲罗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牛奶发情了,连它都抛弃你进入成猫的世界了。”
兰格:“……”这到底哪里好笑了。
牛奶自己舔了一会儿,那根锥形肉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下去吧,这张床上可是很纯洁的。”哲罗姆用手掌顶着牛奶的胖屁股将它推下床,转头冲着兰格挑了挑眉,“对吗?”
似乎话里有话……兰格默默地拿起遥控器换到新闻频道,“语言学习时间结束,你该去体力练习了。”
哲罗姆顺从地站起身,客厅的屋顶有一个铁钩,大概以前装过吊扇,现在被废物利用地当作健身器械。哲罗姆脱下上衣,弯曲膝盖后纵力一跃,单手钩住吊环吊在了半空中。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单臂做起了引体向上,腹部的肌肉也跟随着节奏一张一弛,腰部线条时而绷紧时而舒展,实在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兰格的视线一直放在电视上,只有耳朵注意着他的节奏和呼吸。每只手臂做完25个,哲罗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小麦色皮肤在汗水的覆盖下闪着微光,看上去就知道手感很好。他调整着呼吸来到床边,定定地站着也看了一会儿新闻。
兰格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猜测可能是对重复单调的体力训练有点厌烦了,便扭过头对他说,“中国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不管你学习的是散打、拳击、武术或是其他,体力是最重要的基础。”
“我知道。”哲罗姆淡淡应道,随手拿了一套睡衣进了洗手间。
第二天,兰格找到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宠物医院,向医生说明自家宠物的情况,医生热情详细地告诉他手术前所需做的准备和价格,随时欢迎他带着小猫过来。离开医院,兰格忧伤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现在……好像有点缺钱。
回家后兰格认真地与哲罗姆商量,“我想我得出去工作挣钱了,我看到有一家中餐馆在招人。”
哲罗姆皱起眉头,“去洗碗还是炒菜?你不适合做这些。”
“现在哪里还管适合不适合,先挣一点钱再说吧。如果给牛奶做了手术,你就快吃不上饭了。”兰格无奈地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适合的职业只有一种。其他的,无论是做清洁还是去卖衣服,对我来说都一样。”
“再等等吧,”哲罗姆揉着眉心扔下单词书,“我再想想办法。”
不知道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上午他们还在担心钱的事,晚上就迎来了几箱巨款。
预兆是穿过玻璃窗飞进屋里的一颗子弹,兰格和哲罗姆都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后枪声便像鞭炮一样响个不停。兰格冲到窗边侧身观察底下的情况,两伙人竟然就在这片房屋密集的居民区里打起来了,还好路上行人不多,就是不知道贸然闯进别人家里的流弹会伤害多少人。
“我要下去了,”兰格扭头看一眼哲罗姆,“你不要跟着,在这里替我把风就好。”
“等等!”哲罗姆扯过一条毛巾把他的脸蒙住,“别被人发现我们的位置。”
兰格点点头,撑着窗框跳了下去。他没有贸然闯入子弹横飞的战圈,而是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个躲在墙角攻击对手的小伙子,从身后偷袭抢走了他的手枪。如法炮制地搜集了好几把武器后,兰格揣着战利品爬上一处有三角形天窗的屋顶,借着那处掩护一枪一枪地击落了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武器。
枪声逐渐平息下来,但两拨人都捂着被震伤的手腕,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互相传递着眼神。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精准的枪法,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人试探着弯腰去捡枪,被射在脚边的子弹吓得蹦开老远。
有的人性子比较烈,自己没有武器可对方不也没有吗,跳出掩护就要和对方势力的人肉搏,却在缠斗在一起时被一枪二鸟地击了个对穿。
被神秘但强大的敌人盯上,很多人萌生怯意,缓慢地后退着想离开这片不祥之地,这种行为得到了默许。大家纷纷效仿,举高双手缓步离开,只留下一个很显眼的旅行拉杆箱孤单地躺在路边。
原先拖着拉杆箱的人认为这就是这个伏击者的目的,要想平安离开救得舍弃箱子里的东西。这是很合理的推测,不然这家伙是半夜出来拿他们练枪法吗?
于是兰格就这么捡到了50万美元。
第103章
哲罗姆摸着下巴沉默地看着桌子上被打开的拉杆箱。
兰格站在他身边,“我仔细检查过了,不是新钱不连号,也没有特殊记号。”
哲罗姆侧过头上下打量他,“我不是在担心钱的事情,我只是疑惑,你为什么会把这个带回来?根据你拾金不昧的美德,就算不提着箱子追上去把钱还给他们,也应该匿名送到警局去不是吗?”
“不是你告诉我,警局和毒贩是一伙的吗?”兰格扭头迎上他的目光,“不过我们也用不上这么多钱,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哲罗姆扬起一条眉毛,“你是指该捐给哪个慈善基金之类的处理吗?”
兰格略作犹豫,“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说过只要还有人吸毒,就永远有人贩毒。既然不能改变卖方市场,我们从买方市场着手如何?”
哲罗姆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你想怎么做?”
“我想将这些钱用在禁毒的宣传上。”兰格征询地看着哲罗姆,“比如拍一部关于禁毒的电影之类的。”
“那恐怕你得再去洗劫他们几次。”哲罗姆摇摇头,“50万对我们来说的确很多了,可离拍电影还差得远呢。”
“……”兰格叹了一口气,“那让我再想想吧。”
两人将箱子塞进床底,上床继续休息。
第二天早上兰格从箱子里拿出一沓钱,“哲罗姆,我出去买东西啦。你要不要一起出门走走?你都好几天没下楼了。”
“好啊,一起去。”哲罗姆一边应着一边换下睡衣。
两人肩并肩地走下楼,楼下有几个警察正在捡弹壳,还有两个记者模样的人在现场记录着什么。无论是警察还是记者,表情都十分平静放松,似乎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兰格绕过他们,从另一条路去了集市。集市里人声嘈杂,兰格拽了拽哲罗姆的衣摆,“今天我不参与,你用西语和小贩交流吧,自己爱吃什么就买什么。”
哲罗姆失笑,“没什么可交流的,我一句话不说就买到所有的东西?”他走近一个中年大叔的摊位,弯下腰挑了三个大番茄装进塑料框里递给卖菜的大叔。
大叔手脚麻利地过了称,快速地说了一个数字,哲罗姆递给大叔一张整钞,大叔找了零钱,和装好的番茄一起递给他。
哲罗姆冲兰格晃了晃塑料袋,“你看。”
“……”兰格无语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好吧好吧,我当然知道。”哲罗姆笑指着大叔摊位上长得像巨型扁豆的一小堆问道,“这是什么?”
“拉弥它,”中年大叔很推荐地比了一根大拇指,“只有我们这里才有的菜,是一种仙人掌,你们要不要来一点?”
“我从来没吃过,是什么味道?”哲罗姆蹲下身捡起一小截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很清新甘甜的味道,”大叔自己拿起一根咬了一口,“生的也可以吃。”
哲罗姆有些犹豫地咬了一小口,“这个东西该怎么烹饪呢?”
“煮熟了做沙拉、直接放橄榄油炒、炖肉,都可以的。”大叔抓了好几把放进塑料袋里,“你们买一点回去试试吧。”
“好吧,少装点,我们先做一餐试试。”哲罗姆又付了一次钱。
兰格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下次你得学会怎么挑最新鲜的食材,还有怎么砍价。”
“喂,不要说得买菜这个活儿以后都归我了似的,”哲罗姆在他腰上推了一下,“我只是偶尔陪你出来一趟练习下口语。”
兰格不服气,“你的意思是这本该是我的工作?你别忘了这些东西都是吃进了谁的肚子。”
“是我的肚子没错,”哲罗姆难得地露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可你是熟练工,物尽其用有什么错?”
“只需短短几天,我相信你也可以成为熟练工。”兰格瞪着他。
哲罗姆的笑容越来越大,“我为什么要成为熟练工?有你一个就够了,我不和你争。”
“你……”兰格突然定住脚步,扭头朝后看去。
“怎么了?”哲罗姆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OOO级思维波一闪而逝,兰格仔细地在人群里看过去,并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是威廉跟来了还是集市里的某个人突然有了一瞬真善美的顿悟?抑或是自己的系统又出故障了?兰格收回视线,“没事,被你气得差点死机了。”
“哦,”哲罗姆点点头,一只手圈住他的肩膀,“不要再东张西望了,我们去买点水果吧。”
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返回时,楼下的警察和记者已经离开了。巷子里有几个小男孩追着一个半瘪的皮球嬉闹,几个妇女摆了几个凳子围成一圈正在择菜,一切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但哲罗姆眼里,空气似乎变得比平时粘稠许多,让他莫名地难受。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将视线放在蹲在墙角吸烟的一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仰头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迎上哲罗姆的目光,“兰格、哲罗姆,你们终于回啦。”
哲罗姆的眼皮一跳,兰格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是谁?我们似乎不认识你。”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茬的。”男人扔掉烟头,鞋底在上面碾了几下,“我只是来带句话。”
“你看起来的确没有恶意,请说吧。”兰格向前跨了半步,挡住了哲罗姆的左半侧身体。
“古兹曼邀请你们加入他的队伍,那箱钱就当作你们今年的薪水。”男人站直身体,“你们觉得怎么样?”
兰格眼神冷冽,“我们不认识古兹曼。”
“你不认识古兹曼没关系,我也不认识。”男人好笑地挠挠下巴,“我只是来传话的,今天晚上会有另外的人上门来听取你的答案。”
兰格眯起眼,“你能帮古兹曼传话,当然也可以帮我传话。让他不用来了。”
“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请你再考虑下吧。”男人无奈地低下头,“虽然我不认识古兹曼,但我也知道,古兹曼的钱,利息是按小时来算的。”
“哦,你倒是个热心人啊。”哲罗姆嘲讽地看着他。
男人连连摆手,“你可不要过度解读,我不过是心疼你们家猫罢了,刚刚上去和它玩了几分钟,它可真是个小天使。”
“我有一个问题,”兰格深吸一口气,专注地盯着他,“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男人“啧”了一声,“你们来的那个国家不是在大街小巷里装满了摄像头吗?我们则是在大街小巷里装满了人,比你们那个好用多了,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秘密哦。”
兰格抿着嘴不再说话,他和哲罗姆一起来到家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几秒,“你先别进去,我去窗户那里看看。”
兰格从走廊的窗子里翻了出去,几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哲罗姆皱着眉扭头四顾,“他们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吧?”
“你感觉呢?”
哲罗姆摇摇头,“钱还在?”
“一张不少。”兰格抱起牛奶仔细检查,“那个古兹曼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毒贩的一贯套路,找到我们后不是应该直接暗杀或者在家里安一个炸弹吗?”
“在他眼里,我们能越狱能越境,大概是很了不起的人吧。”哲罗姆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这么一想,我们的确是他们急需的稀缺人才。”
“你似乎……”兰格惊讶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担心?”
哲罗姆突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兰格肩膀上,“不,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以为自己有了预知危险的能力,就能变得更强大一点,实际上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兰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放在他头上,“不,你已经够强大了,只是我们的敌人太多。不要紧的,如果古兹曼一定要我们加入,我们就加入好了,只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后悔。”
第104章
天色刚刚入暮,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进小巷里,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瘦高个的黑发男人打开车门走出来。
兰格合上窗帘,回头对哲罗姆说:“他们来了。”
门口很快响起了敲门声,兰格和哲罗姆都没有动,“砰”的一声门板终于在暴力下放弃。门口的黑发男人放下腿,冲他们点点头,“两位先生,晚上好。”
“碰见你这样的客人,我怎么好得起来。”兰格蹙眉。
黑发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两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既然古兹曼先生如此有诚意地邀请我,”兰格站起身,“我当然要识趣。”
男人将视线放在哲罗姆身上,“古兹曼先生邀请的是你们二位。”
“恐怕50万只够买我们1人。”兰格颇有气势地挡在哲罗姆身前。
黑发男人的眼角抽搐两下,兰格接着补充道,“而且我们两个分工明确,我主外他主内,他只需要待在家里就好。”
黑发男人沉默了十几秒,妥协道:“好吧,请跟我来。”
兰格冲哲罗姆点点头,跟着男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两人在车门口停住脚步,男人回转身道:“冒犯了。”他上上下下地将兰格仔细摸了一遍,确认他没有藏匿任何武器后又说:“我还要给你带上眼罩和手铐,可以吗?”
“无所谓。”兰格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方便男人动作。
他的配合让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即将要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兰格顶住车门:“等等!”
“怎么了?”
一道OOO级思维波正在快速地靠近他们,兰格想确定那究竟是谁,没等他开口编出一个理由,伴随着“卟”的一声,扶着车门的黑发男人头上开出一朵血花,向后仰倒在地。
兰格虽然眼睛蒙着黑布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情况有变,身子一缩跌出车外滚到了车底。
车里另外的三个墨西哥人大声咒骂起来,都以为自己被那个看起来一点威胁没有的中国男人设计了。他们迅速拉上车门,发动汽车想将那个家伙碾死在车轮下。
兰格挣断手铐,在车底用尽全力一顶,整辆车被他顶得翻了个个儿,底朝天在地上打了几个转。
不确定车里的人摔晕没有,也不确定开枪的人究竟是什么意图,兰格迅速退到一处死角作防守。
一辆军绿色越野车开足马力气势汹汹地逼近,车里射出几颗子弹纷纷击中翻倒面包车的车盘。
兰格死死盯着驾驶室里越来越清楚的轮廓,那人一头略长的金发格外显眼,“威廉……”
等他注意到刺鼻的汽油味时已经太晚了,面包车在“砰”的一声巨响里化作一团火花。
越野车放慢速度,等爆炸的冲击过去才在兰格面前缓缓停下,一颗金黄的脑袋探出车窗,“亲爱的,你没事吧?”
兰格扬手扇了他一耳光,“你疯了吗?这里是居民区!”
威廉摸摸脸颊,幽怨地看着他,“大概吧,最近受的刺激有点大。大病一场醒来,男朋友不见了,自己的裸照满网飞。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保管的……”
兰格莫名地有些心虚,他收回瞪视着对方的视线,“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美国公民,想去哪里都很容易。”威廉眼神奇异,“倒是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三楼的窗户猛地打开了一扇,哲罗姆面色不善,“久别重逢,你们很多话要说是吗?”
兰格连忙喊道:“你快带着牛奶下来。”
“你先把这个拿着。”哲罗姆将装钱的箱子从窗口扔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但没有裂开。
兰格捡起箱子,哲罗姆很快抱着猫出现在楼道口,“上车。”他简洁有力地说道。
兰格偷偷打量了下周围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能用的车只有一辆。他不确定地指着威廉,“上他的车吗?”
哲罗姆不再说话,把箱子和牛奶都放到后排,拉开驾驶室的门对威廉说:“下车!”
威廉挪到副驾座,“好吧,你想开就让你开好了。”
哲罗姆看向兰格,“把他拉下去,我们开车离开。”
威廉同样望着兰格,“这是我的车,我刚刚还帮了你。”
哲罗姆:“你确定你还想和他搅在一起?”
威廉垂下眼,“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后面马上会有追兵的……”
兰格立即跳上车,“先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再把威廉放下来。”
哲罗姆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油门一踩飞快地飙了出去。
威廉扭着脖子盯着后面的兰格,“谢谢你没有把牛奶扔下不管。”
“牛奶现在是我的猫,我带着它不需要你感谢。”兰格皱眉。
“嗯,没错,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威廉的蓝眼睛里一片柔光。
兰格觉得自己已经被OOO级思维波影响了,但他们处境凶险,他不可能在现在关闭侦测器,只能尽力压制。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纠正威廉道:“你刚才没有帮我,恰恰相反,你破坏我了计划。”
威廉默默地看着他。
兰格觉得那是一种无辜又不服气的眼神,“我本来可以借机打入古兹曼集团内部。”
“那只是你以为。”威廉摇摇头,“我不认为你有做卧底的才能。”
“怎么不是?”哲罗姆凉凉地开口道,“他不是在你身边卧薪尝胆好一段时间吗?”
威廉扭头看着哲罗姆,“你既然要开车就专心开车,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对话。”
哲罗姆猛一踩刹车,“兰格,就让他在这里下车吧。”
威廉捂着被磕痛的后脑勺,紧盯着兰格。
似乎我一下子成了这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兰格深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眼神看着威廉,“你下车吧,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好吧,”威廉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兰格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哲罗姆又一踩油门。
“你慢点好不好?!”兰格无奈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我们是在逃命,你还想跟他废话什么?”哲罗姆在后视镜里瞪他。
“好吧好吧,”兰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那么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去亚活镇,那里靠近沙漠,人口比较少。”哲罗姆说,“路途中找一家动物医院把牛奶体内的东西取出来,我可不想在亚活再碰见威廉。”
“可是这一路奔波,不利于牛奶伤口愈合。”兰格不赞同,“还是等我们安定下来再说吧。”
“等我们安定下来,威廉也该来了。”
在两人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之前,更大的问题来了。车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铃声。
自从在边境发生那样的事后,哲罗姆没再用过手机,兰格同样。兰格循着声音在座位的夹缝里摸出一只手机,来电时一个陌生号码。
“不要接。”哲罗姆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我看看是谁。”兰格接通了电话。
那边先是安静了一阵,然后粗声问道:“兰格还是哲罗姆?”
兰格眉头一跳,但没有说话。
那边似乎也不介意究竟是谁在听电话,简洁地说:“你的朋友在我手上,中午12点华瓦纳大草帽见。”
电话被挂断了,那边很快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威廉满脸鲜血地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第105章
兰格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一阵,哲罗姆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都说了让你别接。”
“威廉被古兹曼抓住了!”兰格把照片给他看。
“就凭这一个电话和一张照片?你确定?”哲罗姆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我们分开才几个小时,如果古兹曼的人可以抓住他,我们也早就被追上了,我们连车都没换。你未免也太小看威廉,还有这支手机也未免出现得太巧。”
“你的意思是这是威廉演的一场戏?”兰格摇摇头,“比起他又发神经,我倒觉得他落单之后被擒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的长相在这里比我俩都要显眼。他还是持合法身份证明入境的,被捉后顺藤摸瓜地查到信用记录和手机号码,然后对方联系上了我们。这样推理才比较正常吧。”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掉头的。”哲罗姆握紧方向盘。
“没错,你不要掉头。”兰格打开箱子拿了几叠钱出来,和手机装在一起背在身上,“我去看看就好。”
“……”哲罗姆阴沉着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车开到河里去?”
“我只是去看看,”兰格保证道,“如果发现威廉在演戏我立即回来,和你在亚活碰头。”
“不行!”哲罗姆锁上车门车窗,“他就像一块嚼过的口香糖,粘上就甩不掉了!”
“那我也不能弃他于不顾。”兰格敲敲车窗玻璃,“哲罗姆,不要逼我跳窗。”
哲罗姆缓缓将车停在路边,“好,我同意你去救威廉,但我也提出两个要求,你至少答应一个。”
“什么?”
哲罗姆转过身面对他,“一,我和你一起去。二,我们扮做情侣。”
“我不能带上你,我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人。至于第二个……”兰格疑惑地盯着他。
“当然是为了甩掉那块口香糖!”哲罗姆义正言辞,“你以为他跟着你是为了什么,只要你掐灭他的所有希望,表现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时间长了他会自己离开的。”
“好吧,那我答应你的第二个要求。”兰格怔怔点头。
“很好,”哲罗姆嘴角微微扬起,“记得好好表现,你去吧。”
车门锁弹起,兰格下了车,隔着车窗上叮嘱道:“注意安全,记得把钱藏好免得别人觊觎,天亮了就去换一部车。”
“嗯,”哲罗姆冲他笑了笑,“你也要小心,咱们亚活镇见。”
大草帽是华瓦纳当地居民对肯尼特剧院的别称,整个建筑由3层横截面比较大的圆柱形和5层横截面比较小的圆柱形组成,建筑外壁刷着明黄色的墙漆,整体的确像一顶草帽。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剧院,但里面能够观看的表演都比较低俗,脱衣舞是最常见的,有时甚至还有拳击比赛。
兰格来华瓦纳也有几个月了,但一次都没有进过这里,关于它的消息都是平时出门听来的,他此刻深深地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进来查探地形。等他告别哲罗姆重新回到华瓦纳时已经是午夜一点多,大草帽的最后一场表演刚刚结束,工作人员在里面做清洁,4个入口都有保安模样的人站着。担心暴露自己,兰格不敢靠得过近,远远地围着大草帽走了一圈,既没有找到威廉的思维波也没有发现S级思维波。
其实威廉也并不一定在这里,打电话给他的男人说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距离现在还有漫长的十个小时,他们当然可以等天亮了、甚至吃过午饭再过来。可这里是唯一的线索,他总不能把整座城市都搜一遍。
兰格找了个暗处蹲下,一个穿着保洁服的小个子推着垃圾桶从门口出来,保安不轻不重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崽子,你还没垃圾桶高呢。”
小个子仰脸露出少年人稚嫩的脸庞,愤懑地看了保安一眼,加快脚步推着垃圾箱“吭哧吭哧”地走了。
兰格悄无声息地跟上去,等男孩到了偏僻的后巷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请问,你是在大草帽里工作吗?”
男孩戒备地回过头,看清兰格那张“好人脸”后放松了些,“你有什么事?”
“我没进去过大草帽,有点好奇,”兰格慢慢走近他,“里面是什么结构啊?”
男孩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买一张票进去看看不就好了。”
“可是我对里面的表演实在不感冒。”兰格将一张叠成方块的美钞塞进男孩手心,“只是对这栋建筑比较感兴趣而已。”
男孩立刻来了精神,“你想知道什么?我在大草帽做了一年多的清洁,每一个角落我都太熟悉了。帽沿那几层主要是看表演用的,圆形的舞台建在最中间,观众席像同心圆一样排列,走道的距离很宽裕。上面那几层就有点像写字楼了,空间被隔开,有大有小。”
“据我观察,这一层似乎有4个入口。”兰格问道,“里面有电梯吗?”
“因为观众是不能上到3楼以上的,所以只有北边那个是只对工作人员开放能通向楼上的,只有那个出入口附近才有电梯。”
“好的,谢谢你,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兰格紧盯着男孩的眼睛,“你今天有没有在楼里见到过一个金发白肤蓝眼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金发白肤蓝眼的我见过好几个,漂亮……男人能有多漂亮?”男孩犹豫了一瞬,“像你这样的吗?”
兰格掏出手机翻出威廉满头血的照片,“像他这样的,见过吗?”
“……”男孩神色慌张起来,拔腿就往前走,“没有。”
兰格按住他的肩膀,将一叠钱捧到他面前,“说实话会有更多奖励哦。”
男孩挣扎了几分钟,终于开口说:“我在5楼等电梯去6楼的时候,一群人从1楼上来,电梯门开的时候我好像看见照片上的那个人在里面。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因为他们马上把电梯关上了,没让我上去。”
“你很诚实,谢谢。”兰格略略计算了一下,如果威廉确实在大草帽里,而自己又没有感知到他,从距离来看,威廉应该是在最顶层。
男孩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钱,“你,你想做什么?”
兰格轻拍他的肩膀,“小孩子别管这么多,快回去吧。我只有一个请求,忘记我们刚才的对话,就当这笔钱是你在路上捡到的好吗?”
他正打算离开,男孩突然拉住他,“我可以帮你进入剧院。”
兰格惊讶地停下脚步,男孩咬咬牙,“我需要更多的钱。”
“实话实说,我很需要帮助,钱也不是问题。”兰格微微弯下腰,平视着他,“但你不能拿我的安全和你的安全冒险。”
“我当然知道,”男孩吃力地把垃圾箱里的垃圾全部倒出来,“你躲在这里面,他们不会检查的。”
“可是,你推得动吗?”兰格跳进垃圾箱里。
男孩试着推他走了一段,“没问题。”他关上了盖子。
兰格蜷在垃圾桶里,桶里有一股馊味,桶壁上还有凝结成团的污垢。可是比起他身处的环境,他在男孩身上所冒的险更加让他担心。兰格一直注意着男孩的动静,男孩很紧张,加上又推着50多公斤的重物前行,呼吸十分急促。
男孩会不会在将他推到入口时临阵倒戈呢?兰格往最坏的情况里打算,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状况,他只能破桶而出拼死一搏了。
兰格深吸一口气,两人已经接近门口了。
门口的保安似乎对这个男孩特别“照顾”,伸手将这个男孩的头发搓成了鸡窝,“小崽子,就你动作最慢了,快点,我们等着关门呢。”
“你……”男孩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两口气,推着垃圾箱快步跑了进去。
兰格隐隐松了一口气,男孩也是,他走进清洁间,四顾无人立刻放松下来,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兰格正要顶开桶盖爬出来,男孩上前几步将桶盖压住,“等我离开你再行动。”
兰格“嗯”了一声,把桶盖打开一丝小缝将钱递出去,“把钱藏好,不要被人抢走了。”
“我知道。”男孩急匆匆地接过,快步离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清洁间里的灯灭了。兰格立即从桶里钻出来,无声无息地打开门溜了出去。走道里漆黑一片,这样并不影响兰格的视线反倒增加了隐蔽性。他快步来到北边的楼梯,捕捉到了OOO级思维波的信号。确认了威廉的确在这里,兰格步伐更快,一步跨三级地来到7楼,觉得今天有些过分顺利了。这么松的守卫,这么少的人,实在不像是一个毒枭的大本营。
有了这层疑虑,兰格犹疑地停顿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决定先从通风管道里观察一下。管道里迷宫一样的地形当然不能对方向感超强的兰格造成什么困扰,何况还有威廉那万分醒目的OOO思维波作指引。
兰格慢吞吞地爬到威廉所在房间的上方,从思维波判断,除了威廉之外还有2个人在房间里,都拥有即将到达S级的暴力伤害倾向。
兰格从通风口的空隙里望出去,威廉在靠墙的位置,也的确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但只有嘴角有点淤青,和照片上的满头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伤势。
“贩毒集团PS人质照片恐吓对手”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兰格只能冷笑,哲罗姆说得真是太对了。
“你们两个蠢货,赶紧放开我!”威廉正在不遗余力地激怒他的两个看守者,“我可是美国公民,跟你们这种低等人种不一样!”
皮肤较黑的那个看守额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一拳挥过去将他连同椅子一起打翻在地,“闭嘴!你这个婊子养的!”
威廉的额头在墙上重重撞了一下,但没有流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些人这么温和就不发那张照片过去了。“婊子养的?”威廉冲他们冷笑,“你确定你不是说自己?你们这里有女人不是妓女吗?我猜你们的妈妈还在坚守在岗位上吧?”
另一个看守弯下腰,用力捏住威廉的下巴,将他漂亮的脸蛋都捏得有些变形,“你能闭上你这张贱嘴吗?还是说,你希望我们用一些方式堵上它,让它发不出声音。”兰格本来都准备离开了,看见这一幕又停了下来。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威廉自找的,他一定也有给自己准备后路。但是眼睁睁看着S级思维波的人虐待OOO级思维波的人实在有违他的系统本能。
兰格处在极端的矛盾中,连手指都有些发颤了。
突然那个黑皮肤的看守捂住了鼻子,“什么气味?小白脸,你吓得屁滚尿流了吗?”
捏着威廉下巴的那人吸了吸鼻子,暧昧地在威廉的下身摸了一把,又猥琐地嗅了嗅手指,夸张地喊道:“还真是他!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兰格垂眼看了看自己沾了不少污渍的衣服,心情复杂。
威廉的鼻翼翕动两下,眉毛挑了挑,目光在天花板上转了一圈,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因为被绑在椅子上,还被打倒在地,他的挣扎除了让自己气喘吁吁之外一点作用也没有。
黑皮肤看守有些嫌恶地看了另一个看守一眼,“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你不觉得他很美么?”
黑皮肤看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是个男人!我们是天主教徒!”
看守摸摸鼻子,盯着威廉没有说话。
“你真恶心!”威廉迎上他的视线,蓝眼睛里满是嘲讽的冷光。
看守蹲下身,“你这双傲慢的蓝眼睛真让人受不了……”他的手指慢慢伸向那双眼睛,威廉睫毛颤了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脆弱。看守的手顿了顿,在他睫毛上戳了戳后,顺着他的鼻梁滑下,停在了他的双唇之间,手指伸进威廉嘴巴里搅了两圈。
兰格也快要受不了了!刚才那两人虐打威廉时他整个人被两股意愿拉扯着犹豫不决,现在事态向这个方向发展,眼看威廉被色情地抚摸着,兰格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怎么可以对威廉做这种事?!简直不能忍!
看守抽出沾着威廉口水湿漉漉的手指,在威廉的乳头处隔着布料蹭了两下,擦干净水渍。
“砰”的一声,兰格失控地冲了出来,一脚将还举着手指的看守踢得重重撞到墙上,在黑皮肤看守发出声音前就一掌拍晕了他。
兰格死死盯着地上的威廉,胸膛里翻滚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滔滔怒气。威廉欣喜又委屈地看着他,“你终于来了!我差点被别人给玷污了!”
兰格闭上眼平静了下自己,“你还躺着干什么?”
“等你帮我解开绳子啊。”威廉期待地看着他。
“我不信你自己解不开。”兰格嘲讽地看着他,“那如果我不来,你就乖乖地被他强奸吗?”
“我相信你会来的!”威廉语气坚定,“我愿意用我的贞操来赌!”
“……”兰格整个人混乱掉了,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骂,最后只能解开他,转过身背对他催促道:“快跟我走!”
“稍等,”威廉站起身活动关节,一把捞起撞在墙上晕过去的看守,利落地掰断了他的脖子。
他永远是OOO级思维波,即使正在杀人。等兰格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冲过去朝威廉吼道:“你为什么杀他?”
威廉眨眨眼,“他侵犯了我的身体,也侵害了你的权益,你不恨他吗?”
“……”兰格移开视线,“他没有侵害我的权益,他侵犯你的身体也罪不至死。”
“这具身体是你的财产,”威廉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只有你才可以享用。”
兰格完全招架不住他的色诱,慌神之时突然想到了哲罗姆,立即镇定下来。他神色严肃地拿开手指,“我现在的爱人是哲罗姆,请你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威廉终于沉默了,兰格拉着他的手臂向外走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第106章
直到二人离开了大草帽,里面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来到安全地域,兰格问道。
“只是这座剧院的管理者。”威廉郑重地说,“如果我真的被古兹曼抓住,我保证你不会接到这样的电话了,我怎么舍得你涉险?”
虽然知道他一贯的油嘴滑舌谎话连篇,兰格还是听得十分舒爽,语气也柔和了些,“他们为什么抓你?”
威廉倒是很诚实,“我说我是记者,掌握了他们操控未成年人卖淫的证据。”
“那个电话……”
“我找了个酒鬼大叔,给他买了两瓶啤酒,让他帮我恶作剧。”威廉毫无愧疚感地笑着,“大叔人不错。”
兰格已经连骂他的想法都没有了,“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去找哲罗姆吗?”威廉拉住他的衣摆,“救人救到底,把我带上吧。”
“哲罗姆不喜欢见到你。”兰格拍开他的手,“你不要跟着我。”
“哈——”威廉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心眼好小哦。你和我好的时候你们两个睡一间房我也没有说什么?现在你们好上了,就不想看到我了?”
这个逻辑不太对吧……兰格放弃和威廉理论的打算,一阵见血地说“你想多了,哲罗姆不是现在不想看到你,他一直就不喜欢你。”
“好吧……”威廉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惧内,那么我要收回牛奶的抚养权。”
“……”抚养权是什么鬼东西?兰格不满地指出,“你之前说过牛奶已经是我的猫了。”
“那是在你单身的前提下!你这么惧内,恶毒小心眼的后母又这么讨厌我这个前任,牛奶怎么可能过得幸福?”威廉一脸痛心疾首,“哲罗姆一定恨屋及乌吧,他是不是总虐待牛奶,威胁要扔了它遗弃它?。”
“他没有虐待牛奶,虽然的确说过要把它扔掉,可那是因为你放在牛奶肚子里的定位器!”兰格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就算一只猫有抚养权可言,你以为凭你的行为,你还有机会吗?”
“定位器怎么了?很多父母都会给子女买智能手表安装定位程序防止走失啊。”威廉目光坦然,整个人有一种“我是一个称职爸爸”的底气。
兰格扶额,“我为什么要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威廉打断他,“我也不想和你争,我只要拿回牛奶。”
兰格咬牙瞪视着他,两人僵持了一阵,兰格还是在他蓝汪汪的眼睛和OOO级思维波前败下阵来,“好吧,我和哲罗姆现在的确不适合养猫。”他跨上自己的交通工具,“你坐后面吧,见到牛奶之后你带着它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你也只能想想而已了。”威廉在心底说道。他抱着兰格的腰紧紧贴着他坐下,“你什么时候买的摩托车?”
“赶回来的路上,用新车的价钱入手的。”兰格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一眼,油门一转唰地一下飙了出去。
威廉将他抱得更紧,兰格有些纳闷,坐在下风处,他难道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嗖臭味吗?
“臭机器人!”兰格还没想明白,耳边就传来了被风吹得散乱、但狭昵不减的声音。
“……”
因为地理原因,亚活镇比华瓦纳要贫穷落后一些,这里气候特别干旱,能够种植的农作物也很少,年轻人大多不愿意待在这里了。还好这里是通往沙漠的入口和补给之地,各种旅游探险观光科研工作者经常光顾这里,让这里还不至于太冷清。
兰格停下摩托车,转身对威廉吩咐道:“你查一下牛奶的位置。”
威廉一晚上没合眼,眉眼间都是憔悴,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伸出一只手,“手机给我。”
兰格将手机递给他,威廉在上面拨弄了一会儿,“左转后直行约1千米再右转。”
兰格将车速放得很慢,接近目的地时威廉指着一家餐馆说:“就是这里了。”
二人停好车,推开门走了进去,哲罗姆面朝门口坐着,正在小口地啜饮热咖啡。看见他们,哲罗姆挑了挑眉,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他只是来把牛奶领回去,马上离开。”兰格没交作业的小学生似的低着头站到他面前。
哲罗姆抬手在他大腿上掸了掸,语气亲昵:“哪儿去了,弄得这么脏。”他将兰格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目光冷冷地在威廉身上扫视几遍,将趴在膝头的牛奶抱起来往前一递,“给。”
威廉双手接过,将牛奶揣在自己怀里亲了亲,“小可怜,怎么变得这么瘦了?是不是吃不饱饭?有没有人虐待你?”
哲罗姆用眼神催促着兰格,后者立即开口说:“牛奶归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哦。”威廉抱着猫另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女人从柜台后走出来,将菜单扔在他面前,“想来点什么?”
威廉打开翻了翻,“我要——”他的声音忽然顿住,随即对着兰格隔空喊道:“亲爱的,我身无分文,你可以帮我买一份早饭吗?”
哲罗姆迅速抬起手,“结账。”他将钱放在桌上,拉着兰格就要离开。
胖女人抽走了威廉手里的菜单,走向哲罗姆那边把钞票点了点,随即对威廉翻了个白眼,“抱歉,你的朋友似乎没打算为你买单。”
威廉抱着猫跟了出去,“等等!”
“你看你惹上的口香糖有多么难缠!”哲罗姆对兰格抱怨了一句,转身对威廉道,“说出口的话,麻烦你也遵守一次好不好?这么死缠烂打有意思吗,我和兰格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命运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他彼此都是对方最信任的人。你可能还抱着他因为系统bug一时对你的迷恋作为筹码,但两个人在一起,信任远比激情重要得多。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爽快点回美国去吧!”
兰格被他紧紧揽着,虽然撒谎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但哲罗姆说得太理直气壮太有理有据,反倒让他心虚得厉害,只能把视线移向别处。
威廉扯了扯嘴角,“我是想问你,我的车用完了吗?可以还给我了吗?”
“我扔半路了。”哲罗姆依然理直气壮。
“一边赶我走,一边又扔掉我的车。”威廉笑着摇头,视线落在兰格身上,“我真是有点无所适从了。”
那种无奈的表情硬生生被他那张脸演绎出一种凄艳的味道,兰格终于开口道:“你可以骑走我的摩托车,哲罗姆可以给你路费。”
“可以。”哲罗姆当然也愿意破财消灾,只是那箱钱被他留在了附近的旅馆里,威廉只能跟着他们去旅馆取。
哲罗姆订的是一间大床房,箱子就那么随随便便地靠在窗边。他打开箱子,扭头看向兰格,“给他多少?”
威廉并不关注兰格的答案,而是对他们处理现金的方式大加批判,“你究竟有没有安全意识,这么大一笔钱竟然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旅馆。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就这么提着这笔钱四处流浪?如果遇见警察要求开箱检查,你们要怎么解释?”
他的疑虑都是合理又现实的,兰格当然也担心过,但是他和哲罗姆连合法身份都没有,总不能开个户头存到银行里去。
哲罗姆不耐烦地拿起几沓钱砸向他,“好了,律师,你可以走了。”
“你们现在这样逃不了太久,你们至少需要两张假证件来掩饰身份。”威廉伸手接住钞票掂了掂,“不够。”
哲罗姆冷笑,又扔给他两沓,“这些就当是你的咨询费了,现在可以走了吗,你再说下去我们就负担不起了。”
威廉接受了这一点都不友好的“馈赠”,垂眼盯住房间里的大床看了几秒,抬眼冲兰格笑了笑,“谢谢。”他弯下腰抱起牛奶,打开门离开了。
兰格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床沿坐下,“其实他说得很对,我们迫切需要新的身份。”
哲罗姆在他身边坐下,“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要怎么做呢?”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同时叹了一口气。
两人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在脑后,哲罗姆出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兰格在家换下脏衣服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兰格在腰上系了一条浴巾,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新闻,哲罗姆回来了。他把从超市买来的花色T恤和宽松沙滩短裤、迷彩沙滩凉鞋拿出来给兰格看,“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种风格,这已经是我在超市能够买到的最正常的衣服了。”
“比囚服好看多了。”兰格微笑着说。
哲罗姆扔给他一套,自己也去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
看着和自己穿着同款同色衣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哲罗姆在自己身边躺下,有些奇异的感觉如同细烟一样在兰格脑中飘来飘去。他盯着哲罗姆饱满的额头与浓密的发际线看了一会儿,“你不去把头发吹干吗?”
哲罗姆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我昨天一晚没睡,好困。”
兰格关掉电视,“你睡吧。”
“陪我一起躺一会儿。”哲罗姆拉过他的一条手枕在自己脑袋下。
“喂……”兰格推了推他。
“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哲罗姆的头在他胳膊上用力蹭了蹭,“演戏也要演得像一点。”
兰格只好随他去了。
等哲罗姆睡醒都已经是下午了,他饥肠辘辘地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兰格所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和眼角。
“肚子饿了吧?”兰格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背对他,弯下腰给自己套上凉鞋,“你要是不想动,我帮你带回房间也可以。”
哲罗姆点点头,动作僵硬地支起一条腿。
兰格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吃什么?”
哲罗姆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裤裆里鼓起来的一大团,“随便。”
兰格把房间留给他解决问题,飞快地跑了出去。他们两个经常睡一张床,哲罗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种问题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到。睡梦中的勃起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并不一定是做了春梦造成的。可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兰格清晰地听见了他在喊自己的名字,而他的胯下也跟有了独立的生命似的,在布料的束缚下蠢蠢欲动似乎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兰格尴尬地躺在他身边,想抽走胳膊躺远点,稍稍动一下哲罗姆就发出似痛苦烦躁似舒服的呻吟喘息声,只好关掉听觉进入“我不听我不听”状态。
所以说……哲罗姆对他是有欲望的吗?就算哲罗姆说过他喜欢自己,但兰格似乎从没将他的喜欢和这种事情联系起来。或者说,因为哲罗姆本人的特质,兰格也很难将其和情情爱爱之类的联系起来。
兰格提着六角奶酪牛肉饼和水果回到旅馆,哲罗姆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谢谢。”他接过兰格手中的袋子,打开锡纸包装大口吃了起来。
兰格耐心等他吃完,看着他喝了好些水露出餍足的表情才慢吞吞地开口说:“你可能不知道,虽然外表看起来和你们无异,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忘了是谁第一个识破你身份的吗?”哲罗姆一般收拾垃圾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我说的差异包括但不限于你以为的那些,我指的是——比如人类有繁衍本能,我没有,所以某些器官只是一个让我看起来逼真的装饰,并不具有实际意义。”
“你是指你的大脑吗?”哲罗姆认真地问道。
“……”兰格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我指的是我的性征。”
“哦。”哲罗姆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但他的思维波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十分紧张。
“排泄器官更加如此。”兰格补充道。
哲罗姆已经从紧张变成了恼羞成怒,“我刚刚吃完饭你就和我讨论性器官、排泄器官!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并不具有你潜意识认为我有、或者想象我有的一些功能。”
最开始哲罗姆脸色爆红,看起来似乎天灵盖都要被血压顶开了,但很快那股血色就消了下去。几个深呼吸后,他平静地问兰格:“那你跑去和威廉厮混的那几个晚上,你们在干什么?”
兰格没有脸红,也没有血压,但他内心的尴尬一点也不比哲罗姆少,“你觉得这是一个礼貌的问题吗?”
“这取决于你的答案,如果你们只是坐着看月亮数星星,这就不是一个不礼貌的问题。”哲罗姆拖长音调,“所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我的问题是一个不礼貌的问题吗?”
兰格闭紧嘴巴,默默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107章
再次见到威廉时,兰格并不是很高兴。他和哲罗姆的关系最近有点尴尬——虽然两个人每天都穿情侣服、睡一张床,连旅馆老板都用祝福的眼光看着他们。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段黑历史,哲罗姆一直对他发起各种无法反驳的语言暴力攻击。
“你怎么又来了?”兰格站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房间的打算。
“我把钱用光了。”威廉额头一层薄汗,笑得没心没肺,“让我进去吹吹空调吧。”
兰格皱眉,“你没有钱和我们有关系吗?”
“有关系啊,”威廉的笑容淡了下去,“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我没有路费怎么离开呢?”
哲罗姆从房间里来到门口,“就算把银行搬给他,他也走不了。钱被偷了被骗了生病了,他可以找出千万个理由留下来。”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威廉有些受伤地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本本递给兰格,“我把钱都花在这个上面了,希望对你们有用。”
兰格有些吃惊,这是两本护照,护照上的照片当然不是他和哲罗姆,但因为发色肤色一样,应付普通的检查的话,大可以用一句“照片没照好”或者“照片照得比较早”敷衍过去。
“这是两本真东西,你们放心用吧。”威廉冲他们点点头,“我走了。”
“等等,”兰格拉住他,“你不是没钱了吗?”
“我自己想办法。”威廉有些冷淡地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哲罗姆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真爱演。”
兰格忍了半天还是为威廉分辨道:“我们该感谢他。”
“你们一个爱演,一个爱看。”哲罗姆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
“虽然威廉不是个好人,但你不能否定他做的每一件事呀。”兰格将棕发男人的护照给哲罗姆看,“你对他抱的成见太深,这样不好。”
“成见是为了让我们不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哲罗姆不满地晃晃脑袋,蹙眉盯着兰格,“你最好也记得这一点。”
兰格无奈,“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帮我买回来吧。”哲罗姆重新躺回床上看电视,“外面热死人了。”
“你越来越宅了。”兰格指责他,“要不是看你还会在房间里健健身,我是不会这么纵容你的,你最好祈祷你不要发福。”
“原来你这么介意我的身材。”哲罗姆挑起一边眉毛意味深长地看向兰格。
“胖子反应、行动都慢一些,”兰格严肃地警告他道,“我们可是在逃亡,谁会想要一个胖子同伴。”
“那可不一定,胖子肉厚,用来挡枪正好。”哲罗姆用遥控器调了几个频道,突然对兰格说,“你站过来一点儿。”
“怎么了?”兰格走近他。
“突然觉得这面窗子有点危险……”哲罗姆盯着房间里的唯一一扇窗户,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明亮到刺眼的阳光从一掌宽的距离辐射到整个房间,“你有感觉到杀意吗?”
“没有。”兰格的眼睛变得又黑又冷,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下来一点,“不过你的感觉一向比我准。”他贴着墙站在窗户边,通过窗帘的缝隙查看外面的情况。
正对着窗户的是马路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兰格一扇扇窗户检查过去,拜这边炎热的天气强炙的阳光所赐,绝大多数窗户都紧闭着,窗帘拉得连一条缝也不剩,他也看不出在哪扇窗后正驾着一只冰冷的枪管对着他们。
正打算放弃时,与他们同等高度靠右的一扇窗户后突然有了动静,原本有着自然褶皱的绿色窗帘忽然突出一团顶在玻璃上,然后那一团抖动几下,一路向下消失不见,窗帘又恢复了正常。
“啊……”哲罗姆揉了揉头发,“那种感觉消失了。”
兰格收回视线,将窗帘全部拉上,“那你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买点吃的很快回来。”
哲罗姆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
兰格下楼的时候碰见旅馆老板——一个胖得很匀称的中年女人,她招呼道:“帅哥,你又一个人出去啊?”
兰格笑了笑,“是啊,我去买点吃的。”
老板脸上的笑容意味很丰富,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两人刚来的时候她肯定个子高的是上面那个,结果那家伙每天都下不了床,连吃的都是这个矮个子买回去送到床上吃。
她一直都笑得这么惊悚,兰格早就习惯了,他快步穿过马路来到了他方才仔细观察过的楼房下,意外地发现了威廉的思维波。
兰格循着思维波找过去,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从位置上看,这里就是他刚才看见的窗帘动了几下的房间。
“威廉,”兰格轻轻地喊了一声,“你在吗?”
“咚”的一声,里面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兰格拍拍门,“威廉,开门。”
门口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门板嘎吱一声打开,威廉露出半张脸,“什么事?”
“你在这里干什么?”兰格一手按在门板上。
威廉很是抗拒地顶着门板,“我来做家政挣钱,你跟着我干什么?”
“做家政做得衣领都被扯破了吗?”兰格盯着他的锁骨。
“好吧,被你看出来了,不过这里卖淫是合法的,”威廉压低声音,“你快走吧,我们不玩3p。”
“……”兰格强硬地挤了进去,看见一地的凌乱和一具躺在墙边的尸体。
“我可以解释,”威廉理了理衣服,“他是个性变态,一上来就要对我做很变态的事,什么极限扩张、冰水灌肠、尿道插花之类的,我这是自卫。”
兰格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在尸体身体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他是你的同事还是古兹曼的人?为我来的还是为你来的?”
“不知道哎。”威廉端详着尸体的脸,“应该不是我的同事吧,丑得这么明显当杀手岂不是太容易暴露了。”
兰格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你也漂亮得挺显眼的。”
威廉突然弯下腰,那双澄净的蓝眼睛变得很大,“你可以认为我是‘漂亮得可以杀人’的那种漂亮。”
兰格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来,为什么不说实话?”
威廉沉默了一阵,“有些事我默默地做了就算了,特意告诉你的话,我怕你又觉得我是不是故意做给你看的,我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你,反倒让你更不喜欢我了。”
虽然感觉哪里的逻辑有点怪怪的,但见他一脸委屈,兰格还是否认道:“我没有——”
“你有!”威廉打断他,一滴眼泪落在兰格鼻尖,“哲罗姆说得对,你对我没有信任了。”
“你……”兰格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那双蓝色眼睛里涨潮了,“你,你还好吧?”
威廉按住胸口,“有点痛所以眼泪出来了,应激反应而已。上次中枪的地方被他撞到了,不过骨头应该没事。”
“我们先离开这里,”兰格站起身,让威廉倚着自己,两人快步离开案发现场,他找了一个地方给哲罗姆打电话。
“是我,收拾好东西退房吧,路口餐厅见。”
“我能不能先坐下吃点东西,好饿。”威廉有气无力地看着兰格。
兰格最喜欢他这幅柔弱无害的样子,立即把这家餐厅里哲罗姆夸过的东西都点了一份。威廉倒是不怎么有胃口,一点点地撕着玉米饼蘸牛肉汤吃。
过了十五分钟哲罗姆到了,一坐下便瞪着吃相比淑女还要文雅的威廉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追上来了。”兰格示意他先吃东西,“我们坐火车往西走,去海边吧。”
“听起来好浪漫的感觉,海水、沙滩、泳衣、龙虾……”威廉咬着勺子一脸向往。
“所以他是跟着我们去一起度假的吗?”哲罗姆眼角直跳。
“哦,你们不是在度假,”威廉放下勺子,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你们是在逃亡。你们千辛万苦地从笼子里逃出来,但好像并没有得到自由。被反角甲从A地赶到B地,又从反角乙从B地赶到C地,一路疲于奔命自顾不暇。如果你们是电影主角,观众的口水都快骂干了。”
哲罗姆冷笑,“我把票钱退给你,不浪费你时间了请你现在就离场吧。”
威廉的视线轻轻扫过他:“你,一个从没踏进社会就进了监狱的年轻人,”威廉转向兰格,“你……我就更不用多说了。你们必须承认,在你们目前的处境下,这个社会对你们来说太陌生,太复杂,你们应付不了。”
“所以应该让你这种成熟稳重有阅历的人来帮助我们是吗?”哲罗姆被他逗笑了。
“没错,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必须承认,你需要我。”威廉目光熠熠,眼中尽是自信的神采。
在哲罗姆眼里,他脸上只写了四个大字——洗脑传销。“你有病吧?”
“我需要你!”
哲罗姆瞪向那个被洗脑或者说无脑的白痴,咬牙切齿:“你疯了吗?”
兰格摇摇头,“他说得没错,我们这样一直逃是走不远的。”
第108章
一年后。
古兹曼集团——这个在华瓦纳雄踞一方的贩毒集团慢慢陨落了,其衰败的原因让很多人觉得匪夷所思,他们没钱了。
古兹曼自己也十分崩溃,做毒品生意的都有一个共性的难题:too much cash!有的同行被抄家时房间里甚至堆满了千万现金,而他!没钱了!
这两年他的钱基本有出无进,他做买方时钱会在交易前被劫走,他做卖方时钱会在交易后被劫走。这个盯上了他的神秘人像一只嗅觉无比灵敏的猎犬,不管他如何变换交易时间、隐匿交易地点,那个人总是能找到自己的手下,不费一兵一卒地抢走自己的东西。从他手下的反馈来看,那个人全知全能、来去无踪、无所不在,简直就他妈是个上帝!
古兹曼当然不相信神鬼之说,他只相信有内鬼。将自己手下下力气整顿了一顿,清除几个有嫌疑的人之后,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他当然也曾设下陷阱试图逮住那个神秘大盗,他亲手将炸弹装进箱子里,确信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钱已被掉包,但那个人就是不上当,白白浪费他忠诚部下的一条命。
最后的最后,古兹曼也只能认命了,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在路上被自己的手下背叛,一文不名地离开了人世。
古兹曼凄惨地死在路边时,墨西哥的西海岸上,明媚的阳光、细腻的白沙滩、养眼的比基尼……一顶彩色条纹的大遮阳伞下并排放着两张躺椅,哲罗姆一个人占了一张,带着墨镜枕着自己手臂仰面躺着。他的皮肤颜色比刚来这里时晒黑了不少,让他脸色看起来更阴沉了。
威廉不顾这炎热的天气,和兰格紧紧贴在一起坐在同一张躺椅上,两个人分享着一个平板电脑,“这是现在我们所持有的全部资金,这些钱的用途由你决定,你现在就算请卡梅隆来拍电影也没问题了。”
兰格数了数上面显示数字的位数,再联想了一下自己短暂打工生涯的报酬,感慨道:“难怪人们总爱走捷径,踏踏实实工作的话,一个工薪族一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
“所以博彩业才这么发达啊。”威廉打开另一个界面,“我挑了几个剧本,都是禁毒题材的。当然我建议还是拍成商业片,也许我们的投入还能有回报,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将挣出来的钱捐给公益组织,成本继续投入运转,争取发挥最大效用。”
兰格点点头,把平板拿在自己手里一页页地仔细研究。
见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威廉拿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仰头喝了几口冰果汁,扭头问哲罗姆:“你怎么不下水玩一玩?”
哲罗姆懒洋洋地动了动嘴唇,“太晒。”
威廉从包里掏出防晒霜,“要不要我帮你涂防晒霜?”
哲罗姆隔着墨镜无言地看他一眼。
“哇,你简直自带乌云效果,看来是不用了。”威廉低头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均匀地涂上防晒霜,带上墨镜走到阳光底下,顺着海岸线赤脚走在有些烫脚的沙滩上,时不时弯腰捡起几片贝壳欣赏一下。
哲罗姆坐起身,“你打算把钱用在拍电影上,是因为伊维斯吗?”
“有30%的原因吧,我的确打算指定他做主角。”兰格放下平板电脑,“但更多地还是认同你说的,禁毒应该从买方市场着手。”
哲罗姆点点头,“没错,那么让我来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甩掉威廉这个大毒瘤。”
兰格愣了愣,“你不该这么说他,如果没有他,我们的处境会比现在糟得多。”
“可他也让你变得愚蠢,变得——”哲罗姆顿了一下,烦躁地摘下墨镜,“昨天我看见了,他吻你,你没有躲。”
兰格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远处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威廉,“我只是当时没反应过来。”
“后来你也没有任何表示。”哲罗姆瞪着他。
兰格摸摸额头,“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像一只竖着脖子等待已久的眼镜蛇一样,哲罗姆伸长脖子快速地在他脸颊上咬了一下。
从速度上来说,兰格可以躲开,但他相信哲罗姆总有哲罗姆的道理,哪怕是突然咬他一口。
于是哲罗姆满意地收回牙齿,“知道该对我说什么吗?”
兰格摸摸脸上的湿痕,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语言陷阱。如果自己此时对哲罗姆说了什么,无论说什么,哲罗姆一定会怒视着自己教训道:“你昨天怎么不这么对威廉说?”兰格保持沉默。
“我们是什么关系?”哲罗姆问道。
“伙伴。”
“还有呢?”
“……名义上的男朋友?”
哲罗姆点头,“那你和威廉是什么关系?”
兰格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回答道:“合作人。”
“合作人与伙伴兼男朋友相比,孰轻孰重不用我说吧。”哲罗姆又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如果你给威廉一分钱,我就该得到两分,明白吗?”
兰格懵懂地用手背擦擦脸,迷茫地看着疑似狂犬病发作的伙伴。
威廉像是把第三只眼睛留在了遮阳伞下,这边一有动静,他立即奔了回来,“你们在做什么?”
哲罗姆带着一抹愉悦的笑容走到阳光下,奔向海水中。
“刚才发生什么了?”威廉眯着眼看他矫健的身影。
见他额头都是汗珠的样子,兰格递给他一瓶水,“哲罗姆说,如果我给你一瓶水,我就要给他两瓶。”
“真的吗?”威廉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我晚上去买三根按摩棒,你用一根插我,用两根插他怎么样?”
“……”塑料水瓶被兰格握得变了形。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威廉接过水,打开瓶盖喝了几口。他依然贴着兰格坐下,把捡到的贝壳堆在手心给兰格看,“我想买个玻璃瓶把它们都装起来。”
“嗯,那样一定很好看。”兰格把贝壳都拨到自己手心,把平板电脑还给威廉,“我去帮你买玻璃瓶,你帮我联系导演,就选《How He Murdered Himself》这个剧本。作为投资方,我只有一个要求,主演由伊维斯·施威特担任。”
“哇,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剧本。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嫌这个太不严肃呢。”威廉感叹道。
《How He Murdered Himself》中有许多暴力镜头、性爱场景,甚至还有少许同性恋的情节在里面,热门元素很多,看起来像是观众会喜欢的类型。故事里男主角和男二号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男主在孤儿院长大,男二被领养后搬家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年纪越长,生活的轨迹越不同,联系也越发地少。直到有一天,男二不请自来地出现在男主面前。男主本以为自己的兄弟过着幸福的中产阶级生活,但他看起来实在很糟糕。男二在男主出门时在家中自杀,留下遗书表示对不起养父母,希望男主可以代替自己开始新的人生。
男主带着遗书赶往男二家中,被误认为死去的男二,索性用男二的身份伪装下去,探索男二自杀的原因。男主被牵扯进男二一团糟的生活里,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后来渐渐从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里发现蛛丝马迹。他接到奇怪的电话、短信,还收到了匿名发来的夸张得让人恶心的性爱画面。男主一点点拼接出男二是如何从一个品学兼优拥有远大前程的青年变成一个无耻男妓的真相。他需要毒品,需要钱,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然而男二的自甘堕落并不是事情发展至此的全部原因,前半部分的压抑过后故事也到了该让观众爽爽的部分,男主挖出了造成男二悲剧的其他推手——引诱他的人,威胁他的人,恐吓他的人,强暴他的人,传播视频的人,见死不救的人,男主都给予了不同程度的报复,功成身退,全剧终。
兰格正色道,“别的暂且不论,我觉得这个剧本的一个巨大优点是伊维斯可以在里面演两个角色,戏份一定很多,还能展现他精湛的演技。”
威廉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对伊维斯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比不上他对我的十分之一。”兰格一脸惆怅。
威廉笑了笑,张开双臂做拥抱阳光状,“我们在墨西哥!这真是太棒了!”
第109章
威廉像一只衔回了飞碟的小狗一样冲进兰格房间,兴冲冲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伊维斯已经接下这个剧本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电影就要开机了。”
“我知道,”兰格点点头,“他在推特上写了。”
威廉的笑容微妙地僵硬了一瞬,“是吗?你们不会还在网上聊天吗?这是非常危险的。”
“当然没有,我只是一个僵尸粉。”兰格的目光离开电脑屏幕,满脸严肃道,“网络安全我比你懂得多,我的系统可是闭源的。”
“哈哈哈,亲爱的兰格,你可真幽默。”威廉大笑。
他讲了什么好笑的话吗?兰格有些郁闷地抿了抿嘴唇。
“对了,说到安全……”威廉突然收敛笑容变得一本正经,“你们的钱款现在全在我名下,就不怕我跑了吗?”
“怎么会发送那种事?赶你走都不走吧。”哲罗姆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嗤笑一声。
“我很感谢你对我忠贞感情的高度肯定,但这个世间总是充满意外。”威廉突然单膝跪下,“我当然不想离开你,可万一我死亡或失踪了呢。为了把这笔财产变成我们的共同财产,我们结婚吧!”
哲罗姆伸懒腰的动作凝固在半空,突然爆发般地冲过去揪着威廉的衣领把他往门口拖,“我真是受够了你的每日骚扰!”
“我又没骚扰你!”威廉紧紧拉着兰格身下的椅子,“再说,我也是开玩笑啦,他连身份都没有,我们怎么结婚啊!”
“在你开这种玩笑之前,要记得,他的男朋友还在这个房间里!”哲罗姆突然松开手,威廉因为惯性一头俯扎进兰格腿间,秀挺的鼻尖戳到一团软肉上。
“呃……”威廉不知所措地摸摸鼻子,抬起头望着兰格。
兰格“腾”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脸崩得很紧,就算那里没什么作用(现在连小便的用处都省了),但还是会痛啊!他果然还是对他们太没防备了!
“我出去巡逻,你们自己玩。”兰格保持着冷硬的表情离开房间。
“他又生气了?”威廉笑得开心,“真好!”
哲罗姆一脸“你果然是个变态”的表情看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兰格的男朋友?”威廉嘲讽地拖长语调,“是不是每天和美丽可爱的男朋友同睡一床但什么都不干憋太狠了?”
“滚出去!”哲罗姆果断地指向门口。
“我就是喜欢他有情绪的样子,这有什么错?我可不希望他成为一个把公平和正义挂在嘴边,满脸圣光以世界和平为己任的圣母。”威廉抱着双臂岿然不动,“你呢?你未来到底有没有一点规划?你准备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仅仅保持这种比柏拉图还要柏拉图的关系吗?”
“那不关你的事!”
威廉笑了,“听一听我的计划吧,等我筹到更多钱,我准备建立一间研究机器人的实验室,当作兰格的后备医院。他很强没错,但意外总会发生。至少我要确定如果他哪个零件出了问题,我可以为他找到替代品。”
哲罗姆眯了眯眼,“这是你所发表的观点里唯一听起来比较靠谱的一个。”
“当然,我也有私心。”威廉笑得淫邪,“他那不顶用的阴茎和肛门最好也能换成更仿真的配件,我可不做不到像你一样性冷淡。用手和嘴以及其他地方也是满足不了我的哦。”
哲罗姆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威廉接着说道:“在我的计划蓝图里只有我和兰格两个人,我可没有分享的美德。你觉得我像口香糖,我对你的感觉其实也一样呀。明明是他先喜欢我——”
“他没有喜欢你,”哲罗姆打断他,“他只是被你影响了。”
“就算是影响也好。”威廉露出怀念的笑容,“至少我是唯一一个给他那种感觉的人。”
“现在他已经放下这种感觉了,而我,”哲罗姆寸步不让,“我是唯一一个他自始至终没有抛下的人。”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威廉拍拍手,“谁会笑到最后,我们两个就拭目以待好了。”
炎热的午后,路上的行人很少。兰格游荡来游荡去,也没有什么大事可以做,只有一个小男孩的遥控飞机卡在树上,兰格爬上去帮他取了下来。
男孩立即缠上了这个助人为乐的漂亮大哥哥,“哥哥,你想不想玩我的飞机?”
“谢谢,不用了。”兰格婉拒。
男孩有点失落的样子,抱着飞机跟在兰格屁股后面绞尽脑汁地搭话,“哥哥,你的家在哪里呀?”
“如果你走过去,估计要20分钟吧。”兰格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小尾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
“爸爸妈妈在家里吵架。”男孩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我心里烦,出来透透气。”
兰格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可别人都说小孩是没有烦恼的。”
“怎么可能!”男孩苦恼地摇头,“你想想,世界上你最亲密的两个人在那里拉拉扯扯,互相揭短,有时连自己也会被牵连上,可你又不知道该帮哪一个。这样怎么会不让人烦恼?”
这个场景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兰格轻轻咳了两声,“人小鬼大!”
“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呢?”男孩抬起头盯着他。
“我待在家里也很心烦,出来透透气呀。”兰格模仿着男孩的口气。
“原来你也结婚了。”男孩同情地看着他,“我爸爸经常这样。”
“……”现在小孩都这么早熟吗?
“你的老婆一定长得很漂亮吧?”男孩看着他放飞了想象的翅膀,“是不是不工作就爱拿你的钱乱购物,是不是总爱对你指手画脚,是不是管你管得超严每个月只给一点零花钱你?”
“他们并没有啊。啊,不是,我没有结婚……”兰格牵起男孩的手,“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哥哥,你身上的确有一种已婚男人的苦闷气质呢。”
“你别说话了……”兰格仰头看天,“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How He Murdered Himself》上映之后好评如潮,伊维斯的演技得到了广泛的肯定。他以前接的剧本大多是那种光伟正的角色,这部电影将观众对他的固化印象全部击碎,两个对比强烈的角色虽然由一人饰演,但无需旁白提示,观众一眼就可以认出现在出场的究竟是男主还是男主的弟弟。
“说实话,伊维斯,我以前也觉得你这张脸戏路比较窄。看了这个以后倒是觉得你演那种病病的角色也很带感哟。”苏珊为他感到高兴,“根据我潜心研究多年的结论,比起永远善良勇敢无畏的角色,一个坏得有血有肉的角色爆红的几率要大得多。”
“如果有一个永远善良勇敢无畏的角色,只能说明这个剧本太糟糕,人物严重脸谱化。”伊维斯对着镜子打领带,“所有人站在阳光下都会投下阴影,谁没有阴暗面呢?”他的手顿了顿,“唯一例外大概就是兰格。”
“时间差不多了。”苏珊看了一眼手表,“你该出发了,记得在典礼上帮我多要几个签名!”
伊维斯坐进车里,盯着纤尘不染的车窗玻璃发了一会儿呆,“如同你所祝福的那样,我正在一步步努力成为一个大明星。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也希望你过着快乐舒心的日子。”
他对着映射出人影的车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车子缓缓加速,无声地行驶在霓虹闪烁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朝那万人瞩目、巨星云集的宴会奔驰而去。
作家想说的话
完结了,本来想至少上点肉汤回馈读者,没有找到可行的h方法……用一个小番外弥补一下吧平行世界的番外——如果他们回到未来世界“这是对你们的考验,真爱是唯一的,不能认出兰格的不是真爱!”
威廉篇:
一大群兰格蜂拥而上,“天哪,OOO级思维波!”“他会是新世纪耶稣吗?”“OOO啊,我第一次碰到!”
威廉被无数眼里闪烁着激动和崇拜光芒的兰格包围了,只有一人在包围圈外奋力劝服自己的同伴,“他才不是那么好的人!这是一个系统BUG!你们冷静一点啊!”
威廉分开人群,握住那个人的手,轻声笑道:“这个考题是不是太简单了?”
伊维斯篇:
一大群兰格蜂拥而上,“天哪,有思维波的理查德!”“他是理查德的原形吗?”“是那个有名的大演员吗?他不是历史人物吗?”
伊维斯被无数眼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味光芒的兰格包围了,只有一人在包围圈外奋力对自己的同伴开展科普,“他叫伊维斯,是几百年前家喻户晓德艺双馨的着名演员,的确是理查德的原形。他好像……穿越了……”
伊维斯分开人群,握住那个人的手,轻声笑道:“兰格,好久不见。”
哲罗姆篇:
……
……
哲罗姆在陌生的街头站了一刻钟,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有人理会。
他又站了半个小时,一个小型飞船降落在他面前,兰格从里面走出来,“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你继续装下去试试看?”哲罗姆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呃……”兰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忘了我有很厉害的直觉吗?”哲罗姆握着他的手坐进飞船里,“你就是你,给我的感觉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同。”
飞船里传出另一个人懒洋洋的声音,“是兰格那同情疼惜的小眼神暴露了他吧?”
“滚!”
感谢不嫌弃作者速度与奇怪萌点的读者们,你们都是最可爱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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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币 +1 大魔王 2015-11-22 1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