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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浓妆淡抹总相宜]青梅事(青梅竹马) 附番外 BY 冬小树 (点击:451次)

[浓妆淡抹总相宜]青梅事(青梅竹马) 附番外 BY 冬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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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事
作者:冬小树
文案
怎么都不会想到。
从什么时候遇见,到什么时候再遇见。究竟是注定好了的,还是偶然得到的。
离不开的讨厌和说不出的喜欢,也由哪一天开始,突然变得相辅相成起来。
是否在十岁,二十岁,三十岁以及更长更老的时间里,都还记得你。
斜阳追朝晖。
竹马赶青梅。
琐碎的不能再琐碎,可都还是值得羡慕的事。
(闹别扭牵小手牵到大的温馨文:-D)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主角:裴若愚,苏延泽 ┃ 配角: ┃ 其它:青梅竹马

第一章
裴若愚承认自己刚才是走了神的。
桃花瓣洒了自己一桌子,还星星点点遮住了大半页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华字被盖住了半边,剩一条墨线从粉红的暗影里延展出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私塾里一群学生被先生带着摇头晃脑的念。裴若愚装着抓抓耳朵,抬起手用袖子挡起脸,兴致勃勃的视线那头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鸟。那小东西正栖在窗外的桃树上,藏在那娇嫩的能掐出水来的桃花簇里,轻轻梳理羽毛。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先生煞有其事的拖着腔,可尾音每每又被抢了先的学生们盖过去,越显得童音高昂。这些都钻不进裴若愚的耳朵,他伸长脖子望那桃树,刚刚又飞来了一只鸟,就停在刚才那只旁边,把大红的喙,插进另一只松软的翎毛下,咕咕直叫。裴若愚看的起兴,胳膊放下来,碰倒了搁在一边的砚台。
哗啦。
清脆的杂音轻巧就截断了朗读声。先生转过身,胡子要竖起来。
“裴若愚!!”
苏延泽在一边笑的开心。裴若愚站在墙角连着剜了他好几眼。能多恶毒就多恶毒。
苏延泽就故意冲他仰起小脸,眼睛一眯,笑的跟朵花似的。可睁开眼睛之后却看见先生正一脸抑郁站在跟前。
“日成文章月成篇,斜阳追朝晖。”先生看看他俩,把那柄青绿小竹板握在手里,“对上来的就可以走。”
窗外天色有些暗了,可桃花瓣还在飘。先生说出来的话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自己若再挨一刻还不能回家,那可真不只是小竹板那么简单了,裴若愚急的直挠脑袋。却刚好听见苏延泽不慌不忙的声音。“——春作繁花夏作荫……”
先生捋捋胡子点点头,却突然没了下句,就把眼一挑。“下面呢?”
裴若愚暗喜,把‘苏延泽卡壳苏延泽卡壳’掖在心里默念了有几百遍。而外面雀儿啼的正欢。
苏延泽看看他,嘴角弯起来。
“竹马赶青梅。”
几乎要恨透了苏延泽。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了他的。裴若愚吸吸酸掉的鼻子,然后放任意识在回忆中如鱼自由潜底。
苏延泽收拾好东西要出门前又回过头来。快要落幕的春光把他的小脸衬得无限美好。
“最好去泡下井水吧。——否则肿的要拿不住筷子的。”
于是,几乎又要更深一层的。
咬牙切齿了。
记得那时才刚刚过了仲夏吧。
裴若愚扭了块金丝小月饼,还没来得及搁进嘴里。
“苏贤弟!!好久不见!”位居朝中重职的裴太傅满面红光地亲自迎了出去。而对面的那位陌生叔叔也躬身揖了下去。两个人几乎要热泪盈眶。
“一别已经五载了吧?——你这‘一品皇商’这次怎么肯久居京城了?”
“哈哈。此行的确是来特向皇上进贡的,再来看看裴兄及嫂子,另外就是……”躲在屏风后面的裴若愚也随着他的目光渐渐下移,一个小娃娃就站在苏叔叔跟前,穿着掐花缎面小长褂子,长的眉清目秀皮肤白嫩,只是稍微带点怯生生的样子。
他年纪仿佛于自己相若,整个儿精致的堪比是京城怀锦阁柜台上摆的里那个最漂亮的瓷娃娃。裴若愚看得有些呆,然后拼命的咽口水。
“犬子延泽,如今大些了,的确也到了该上私塾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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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好春光》


[壹]
阳春三月,梨州城内,秦江洲头。
日子有些太平的过头。梨州府衙内,小师爷伏在案上打了一上午瞌睡,醒过来后揉揉眼才发现知府大人的座位已经空了。

茶楼子里刚买来的小歌姬,穿着碧绿衣裳抱着琵琶正咿咿呀呀的唱。
……诉说着那无情郎,儿时盼红妆,嫁衣新,玳瑁光,珍珠耀目玉玎珰,彩绸作花花似锦,花轿沿路路飘香,粉面含羞待郎来,郎却不知至何方呀至何方。
裴若愚捏紧茶杯,咬着牙在桌子上使劲磨来磨去,旁边跟着的小衙役看不下去了,就凑到他耳朵边上来:“大人若觉得这里没意思,咱们去那刚重新开张的花满楼里再逛逛去?”
裴若愚一愣,“花满楼里还有姑娘吗?”
“有。”
“还有说书的吗?”
“有。”
“还有唱曲的吗?”
“有。”
“好,你备下轿子,”裴若愚抖抖袍子起身,“咱们去那苏大老板的商号里逛逛。”
“……啊?”

[贰]
三月冒芽四月开花五月六月香飘满家,苏延泽的商号就开在小柳巷,浓浓的柳荫来回随风摇摆也遮不住的簇新门面,把原本冷冷清清一条小巷子带的变了模样,现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隐隐得颇也露些热闹气。
刚刚才运来一批南货,接着就订给了城内几家铺子,现在管事的正齐齐地坐在大厅内喝茶水等着收取结算。苏延泽站在靠南柜台边上打算盘,细长的身条倚着暗红的台面,脚底下踩得光影流窜,浓郁的春光印在地板上,风动柳枝摇,活生生上演了一出精美绝伦的皮影戏。
裴若愚停了轿子大踏步迈进门槛,门口接待的小伙计赶紧上前行礼,一声‘知府大人来了’之后,就看见苏延泽眉心抖了抖,抬眼冲自己望过来。
“哎呀,”他搁下算盘,换上商人官方微笑,可身子动也不动,“知府大人亲自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所为何事呀?”
苏延泽你还真不怕被憋死,裴若愚抽动嘴角,“没事,巡视巡视而已。”
“喔——店内事务繁忙还恕在下不便接待,”苏延泽点点头,宠辱不惊的笑:“大人喜欢就请随意巡视,只是东西杂乱别撞了碰了以免伤了贵体。另外……碰坏了东西要赔的。”
裴若愚瞪他,“苏老板的意思是我来得不巧了?”
苏延泽则继续呼啦算盘,“裴大人这是要走?阿福送客。”
小伙计搓手抹汗,知府大人肯定又和老板闹别扭了,只好惨兮兮的望着裴若愚笑。裴若愚脸色变了变,轻咳了一声咬牙按耐下来,“本官有要事,苏老板借一步说话。”
“这样啊。”苏延泽终于抬了头,“阿福你带裴大人去大厅里等候就是了,先接待提前来的几位老板。”
“苏延泽!”裴若愚眼里要冒火,一哼鼻子甩袖进了大厅,不一会回来靠在门框上得意洋洋的看他,“苏老板你的客人有事告辞了,说以后闲了再来。”

[叁]
“裴若愚你这是滥用职权!”大厅的人果真一个不剩,苏延泽直接摔了算盘,“霸权!无赖!扰民生计!挡民财路!公报私仇!恶贯满盈!……贪官!”
裴若愚笑眯眯的把最后一个小伙计也支了出去,回身捡起来算盘趴回柜台上,“本府一向清廉公正颇得民心,你可以去衙门击鼓鸣冤,知府大人为你做主。”
苏延泽气呼呼扭头,心里疼的是今天恐又赚不到银子了,那批货搁到明天说不定就被别的商号抢了先机,这么一来不知又要降几分利钱……只要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裴若愚你赔我银子!”
“俸禄还没发,”裴无赖伸手抱他,“只有人一个,赔给你,要不要?”
苏延泽躲开,跑到墙角大柜子前面翻旧账本,“不值钱的东西看都懒得看,”积压了不知多久的灰尘从他指缝里飞散出来,呛得直冒眼泪,“……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就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出来整理下。”
“……你还真知道随时随地……”裴若愚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废物利用’给咽下肚去,摘了帽子挽了袖子跑过去搭手,“别闹别扭了,回家吧?”
苏延泽不吭声,装没听见,蹲下把那一摞的账本子使劲拍了拍,灰尘浮进空气中,按照某一个轮廓缓慢升腾,继而形成一阵不大不小的烟雾。
“小泽儿。”
“……”
“苏延泽。”
“……”
“苏老板。”裴若愚没耐心了,啪嗒啪嗒走过来两手一搭蹲他面前,“你闹别扭也该有个限度啊是不是?吵个架就离家出走,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的?”
苏延泽就抬头看他,一直看到对面那人心虚,裴若愚微微别过脸,手指在地上画圈圈,“……那你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啊?”
苏延泽把眼神换成鄙夷,抱起那一大堆账本起身就要走,裴若愚赶紧拉住他,“小泽儿~~~”
“裴大人。”苏延泽转身,拎起他的衣领凑近嗅了嗅,“这次清理的很好嘛,脂粉味一点都闻不到。”
“……呃。”裴若愚搔搔脑袋,“洗过澡了嘛。”
“……那好,你解释一下半夜喝到酩酊大醉回家拽着我喊小怜香,这是怎么回事?”苏延泽挑眉毛,话锋转的刻薄又犀利。
“那天和李大人吃饭啊,小怜香就是当晚叫的歌姬嘛……”
“内衣上的胭脂粉呢?”
“拉拉扯扯的时候蹭上的吧……”
“衣襟里的香丝帕呢?!”
“趁我没注意时塞进去的吧……”
“……裴若愚你!”这家伙特意跑过来劝自己回家,可现在满嘴的大实话连一步台阶都没得下,苏延泽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举手投足从动作到表情都像个睚疵的怨妇一样既没面子又没形象,恼羞成怒举起那一摞子账本砸了裴若愚满头满脸的灰和泛黄的过期欠条,缺满盈亏在他脑袋上聚齐成云又哗啦哗啦下了阵雨。
“苏延泽你……吃醋了?”
“有点。”苏延泽抚胸顺顺气,然后指指门口,“所以裴大人请回吧。”
“那你回不回家?”裴若愚死命扒住门框。“况且今天还是咱们约好……啊?!”
又有东西砸了出来,这次是算盘——在艳阳下颗颗珠子滚圆饱满根根铜条闪闪发亮的特大号算盘。
“去死!!”

[肆]
小师爷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大人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前的门槛上望着府门口的影壁墙边哼歌边发呆。
千万针,情丝长,为他人做嫁衣裳,愁做粥,泪煮汤,孤枕难眠夜凄凉……
裴若愚出了半天神才发现后面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快死过去的小师爷在地上颤抖。

“因为大人实在不适合这种曲调啊……”小师爷叩头认罪:“不过大人正当青春好年华,何苦面带如此愁容?”
“过了今天就刚好凑齐五个正字,”裴若愚跺脚扯头发,“本大人现在是无肉不欢,无肉不欢啊!”

[伍]
晚风习习,苏延泽推门进屋,发现有人歪在厅内小藤椅上睡的正香。
府门前清闲,生意场事忙,好几次苏延泽回去的时候裴若愚就先撑不住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匆匆联络下感情又各奔西东,开始惆怅而又漫长的一天。好几次裴若愚抱着苏延泽说生意咱不做了你在家给我好好呆着我养得起你,苏延泽就啼笑皆非,我为啥要靠你养?
有一天终于把生意谈拢了,苏延泽回家回了个大早,珍馐佳肴菊花酿,秀色可餐小香烛,什么都准备妥当托着腮等当家的回来,可偏偏又赶上京城什么李大人来巡视,裴若愚陪酒陪到快天光,醉醺醺回家抱着苏延泽就喊小怜香,苏延泽一生气把他推开,谁知从身上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罪证。
如此,这般,因为,所以,苏老板一怒为红颜,拂袖出了裴府门。

一直到再后来听衙门里那个爱睡觉的小师爷眉飞色舞的描述,大人坐在门槛上的《香闺怨》跟摊了一书案数都数不尽的‘正’字。

裴若愚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他当是做梦,揉揉眼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只是在睁眼的一霎那看见了苏延泽。
苏延泽就看他睡眼朦胧盯着自己看,看了好一会又开始揉眼,然后再看,先撑不住笑了,推了他脑袋一把,“要睡回床上去睡!”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裴若愚发觉不是做梦后,睡意全无。
“生意忙完了不回家回哪?”苏延泽捶捶肩,“谁跟你似的这么清闲?这几天连接了几幢大生意,焦头烂额的,累死了。”
“快快快,好好休息休息,”裴若愚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接着吩咐人去烧洗澡水,“明天呢?”
“明天在家闲着,”苏延泽笑的开心,“可以睡懒觉。”
裴若愚顿时两眼放光,伸胳膊抱起来就走,任苏延泽怎么掐他都不肯放下来。

[陆]
黄杨木雕花的大木盆,用上好的漆一涂,藏在花开富贵的大屏风后面,里面刚好能坐得开俩人。
柔和的蒸汽升腾起来,苏延泽趴在盆沿上闭着眼,水珠从他皮肤上滚下来,拉出长长一道水渍,白里透红。裴若愚拿着舀子舀水,然后轻轻敲他脊梁,“我说苏延泽你再胖点就更好看了。”
苏延泽嗯一声,“瘦了你嫌弃我啊?”
“瘦了抱着多不舒服。”裴若愚手伸到前面去,从他胸口开始往下数肋骨,“以前摸得着四根,现在第五根都出来了,肚皮上那点肉又没了,可见你瘦了。”
苏延泽挡他手,笑着说‘痒死了你别乱动’,裴若愚就把他手抓紧了抱起来,贴住他耳朵竖眉毛,“小泽儿你要知知好歹,你都欠我多少天的了,今天看你没精神也就算了,怎么连解解馋都不许啦?”
“那么说我该谢谢你啦?”苏延泽脸红,探手过去抓了抵住自己身子欲望勃发的那一处狠狠一掐,对着眼泪都要掉出来的裴若愚瞪眼,“算了?……这一根算是怎么回事?”
“苏延泽!”裴若愚眼睛滴血,箍住他小腰的手暗暗用力,“……你逼我。”
苏延泽早知道自己逃不过,从那整整齐齐几页的正字里就看得出来,晚点来还不如早承受,于是就回身过去拍拍那座活火山,“……这盆可是专门在秋山订做的,万一弄坏了要你赔的。”
“你的意思是……”裴若愚迷惑的看着他那娇艳欲滴红扑扑的小脸。
“……傻瓜。”

窗外一声锣响,即有人扯着嗓子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柒]
陈年再忆旧时光,天色晚,风转凉,房内笼暖香。意绵绵,两相望,情满小轩窗,绿腊绿丝绦,红烛红纱帐,红纱帐里弄鸳鸯。
“裴若愚!你、你给我轻一……啊……”
——于是,春风一夜,无限思量。
(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cyncyn 于 2009-7-8 11: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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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一梦怀竹》(上)
张怀谣做了一个梦。
张怀谣梦见当时自己才刚过了6岁生辰,跟着爹爹去杜府做客的时候,自己趁大家不注意溜出来玩。那家人的院子很大,倚着院墙栽了密密麻麻一片的竹子,从根一直绿到叶尖,再从这头绿到了那头,接连着后面雾蒙蒙的天,倒像是谁一笔写意画出来似的。
而就在竹子底下,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孩,穿着碎花的衫子,从袖子里伸出藕节一样白嫩的小胳膊,一下一下的拍球玩,小心翼翼的,嘴里还哼着歌,乖巧的像小姑娘。
自己就在那呆呆的看,恰好小姑娘一个抬头也发现了自己,抱起球就要跑,可是一转身却摔在了地上,怀里的球咕噜咕噜冲自己就滚了过来。
球应该是用竹篾做的,外面是绸布缝的,绿油油的绸面上是颜色浅一点的竹子花样,针脚被细细的缝在了里面,软软的拿着一点都不硌手。张怀谣捡起来,冲她喊:“你不过来,就不还给你。”
小姑娘在地上坐着,爬了两次才爬起来,看看张怀谣,又看那看被他抓在手里的球,还是蹒蹒跚跚走过来。
张怀谣这才看清楚不是个女孩,藏在帽子里的头发软软的,衣裳下摆还拖着青泥,他刚好矮自己一点,大眼睛只管盯着球看。
“你叫什么?”
“你刚刚说给我的……”
“不说就不给。”
小孩低下头扯衣角,身后是一整片的竹子,他站在最中间红着脸对自己说,他叫杜庭竹。
杜庭竹。
梦好像在这时候醒了。那名字熟悉的缠在耳朵边上散不去,张怀谣翻了个身,把这三个字压在竹枕上,梦于是又重新浮起来。
杜庭竹是杜老爷家小公子,上头一堆姐姐的他自然就成了杜府万人捧在手心上的宝贝疙瘩。杜老爷又是张怀谣爹爹的大恩人,两家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按张怀谣姥姥的话来说就是能装满一整条通济渠,姥姥躺在堂屋太君椅上摇着扇子给张怀谣讲故事,“杜老爷曾济给你爹爹银子进京考试,考中了又荐给了翰林院,一路有他扶持才这么顺顺当当安居在了京里,”她顿了顿,“可上辈子两边又是仇家,一世情仇一世缘呐,杜老爷是大善人,你可要跟杜小公子好好处。”
好好处。张怀谣满嘴里答应,可不得好好处吗,上次我掐他脸掐哭了他都没告诉别人,这次掐轻点。
杜小公子是天生的胆小。
后来他们念的书院后面是座小山,上面种的桃花在惊蛰过后就一簇簇的开,先生心情大好,翻开了诗经一遍遍的带着他们念《桃夭》。
念完了书大家就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听说后山最近到了晚上就冒火光,那火光不是红的不是白的是粉的,就像谁用笔蘸了极亮极亮的颜色从天上一点一点刷下来似的。接着就有人问是不是真的,谁亲眼看过啊,说得这么传神。张怀谣一拍桌子站起来,“那就去看看啊,正好今天放学早,到底是真的还是编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整个学堂的孩子只有两个没在这里跟着听,一个是寄住在裴家的苏小公子,他是那种宁可自己坐在那里翻书发呆也懒得打听这些事情的,而另一个就是杜小公子杜庭竹。
张怀谣就走过去拍拍他,“去不去啊?”
杜庭竹把身子使劲往里面缩了缩,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张怀谣就转身冲他们拍手,“连小竹子都说要去了,你们谁还赖?”
前儿个刚下过雨,山上的泥还没干透,脚踩上去软软的,饱满的桃花枝刚及他们头顶,蹭一下,花瓣就落下来洒一脑袋。
山林不深,他们也不是头一遭来,但心里一旦装进了一个秘密之后,就会平白无故的再添多些紧张和兴奋。张怀谣打头,后来稀稀拉拉跟着三四个人,最后是杜庭竹,他穿的是新的月白长袍,两只手紧紧提着下摆,一步一滑,但仍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当迎着面的光线在眼里明显地一层层黯淡了下去,连桃树上大团大团娇艳的粉都快变成傲冷的紫,就有人撑不下去了。
“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吧。”理由拙劣的要死,看张怀谣理都懒得理,那人就自顾自的走了。
紧接着就有几个附和说功课多的要吃饭的,跟着匆匆的下山去了。
最后就只剩下杜庭竹一个,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张怀谣赶紧瞪他,眼神犀利到诸如‘你敢说走后果自负跟你没完’之类意义深长,杜庭竹就只好闭了嘴巴,任他过来牵了自己的手,笑眯眯的拉着说:“这才乖。”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当桃花已经暗的只剩下影子了,早春的晚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凉,杜庭竹就贴近张怀谣紧紧扯住他的衣裳,“我想回家了。”
张怀谣转头,看他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问,“你害怕了?”
杜庭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指指天,“太晚了。”
他抓着自己的袖子,自鼻翼往两边伸展出来两片粉粉的红晕,圆眼睛可怜巴巴的皱着,张怀谣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先是吸了下鼻子说了句“怕什么,有我呢,我带你下去就是”,然后就突然,捧起他馒头似的脸蛋啃了一口。
天也许真的凉了,那人夹着温热的气息凑过来,脸上有些僵硬的薄壳就呼啦化开了一片,杜庭竹摸索着把自己的领口提到脖子,傻愣愣的看着他。
张怀谣的眼神就有那么一瞬的慌乱,潮水从胸口反流,涌回脸上,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记不清楚了,只是张府的门人们看见自家小公子直到很晚才飞快的跑回来然后又飞快的跑了出去,接着没一会就是张老爷拎着家法备下轿子,怒气冲冲的喝令:“去杜府!”
杜庭竹被找到的时候浑身发烫,他缩在桃树下面的小样子让人心疼得不得了,浅白的衣裳浮在靛紫的夜里,让人一恍惚还以为见了妖精。
路是张怀谣带的,接着他就被自家爹爹扭着送去了杜府,杜庭竹蒙着被子正发汗,露出两只眼睛看见张怀谣站在一边低着头,而张大人则瞪圆了眼睛指着他问自己,“竹儿你说,是不是他把你骗进了后山?!”
张怀谣抬头看他,神色如常说不上嚣张也说不上哀求,杜庭竹就拼命的想他平常怎么怎么欺负自己,可脑子里怎么浮现都是刚才那凉风中的一下暖,脸一红往被子里挪了挪,闭着眼点点头。
“好。”张大人得令一样捏了捏拳头,“你好生养着,等好了我再让他给你过来负荆请罪!”
蜡烛上灯花晃了眼,杜庭竹好像看见张怀谣出去的那一瞬间眼神温柔起来,融着火光暖进心里,然后脸更红了。
灯芯长了又短,门梁上的灯笼旧了又换上新的,杜庭竹一躺昏昏沉沉半个多月就过去了还不见好,家里急的连天师都请进了家门来做法,疑是着了魔遇了魇,自己本来还想好了先去探望探望捱了打的张怀谣,谁知他倒比自己早了一步来了。
“杜小公子听说你遇见鬼啦?”一道来探望的裴若愚劈头就问。
“……啊?”
于是裴若愚就莫名其妙被撵出去喝茶,这边月桂帘子一挂到底,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隔着帘子听杜庭竹小小的一声:“厚脸皮。”
“厚脸皮,还以为你再也不肯来了。”杜庭竹双手捧着药坐在床上,小手白白的,连指甲里都没血色。张怀谣把碗接过来的时候碰了碰他的手,凉凉的。
“那天师姓钱,走的时候说我身子一直不好是因为贵人没到。”杜庭竹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放也不说话,“接着你就来了。”
张怀谣跟没在意似的,伸手摸摸他小脸,“你该再吃胖点脸上没肉不好捏。”
杜庭竹就没躲,低着脑袋任他摸。张怀谣就顿了顿,“那天我还真没想到你自己还就真不回来,迷路了还是胆小啊,没出息。”
杜庭竹抬头,“是因为……你没在。”
张怀谣一下愣了,手杵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放下来的,他想起来那天自己明明还曾拉着他的手说‘怕什么,有我呢’来着,这小子就当了真,一直等到自己带着一堆人再找回去才下山。于是又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出息。”然后站起来抖抖衣裳就准备走了。
杜庭竹也没拦,仍坐在那里抠指甲,从侧面看他睫毛长的弯起来,被窗外阳光照成了淡赭色。
张怀谣只好又回过身去,抓抓他头发,最后贴住他脸颊轻轻说,“贵人来了,你给我快点好起来,听到没?”

作者有话要说:
张小公子杜小公子的番外XD

番外之《一梦怀竹》(下)

杜庭竹似乎果真就好了起来,第二天就从床上爬起来说要去学堂,杜老爷杜夫人吩咐了跟随的小厮一大通的话还不放心,恨不能跟了去直接陪读。直到看见停在杜府外张怀谣的轿子。
  “以后由我来接送小竹子上下学好了。”张怀谣站在门外青石板台阶下面,冲他们伸出手,微微笑。“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杜庭竹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走下来把手搁在他手里,小嘴抿的甜甜的。
“这两个孩子……”杜夫人左手握右手,看着吱吱呀呀远去的轿子,“我本还以为再也不搭腔来着……”
“竹儿昨儿个吃饭说,遇见贵人了。”杜老爷拧起眉头,又重复一遍。
“他说……贵人。”
时光荏苒。
接下来的日子里连裴若愚都在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的苏小公子倚住窗台看书,书页挡不住的视线范围里,一个拉住一个笑,一个哭了,另一个就去哄,神色慌张,动作笨拙,捏着衣袖伸过去擦眼泪的手被推开,对面人眼睛肿得像桃子,边躲边推,“脏、脏死了。”
  张怀谣甩袖愤恨出门,在院子里扑干净了身上的土,杀回来摁他到怀里一通乱抹,弄得怀里人吱吱乱叫,眼泪又要流下来。
裴若愚在一边眼光光的看,苏延泽收拾好东西走过来戳他一下,“喂,回家了。”
马上就要出去游学了,一连几天雨淅淅沥沥都下个不停。
张怀谣坐在裴若愚家的亭子里,手里抓着一个茶杯在大理石桌子上正十下反十下不断的叩叩叩敲敲敲。
苏延泽使个眼色给裴若愚,那杯子好歹是前朝名窑里铸的,虽不是价值连城,也大小算个珍宝,摆这儿是为了好看的,别给他弄坏了。
裴若愚就走过来把杯子拿走顺势坐下来一拍肩膀,“怎么了?”
张怀谣不说话,紧锁着眉头盯着桌面发呆,上面纵横交错刻的是棋图,楚河汉界分列两边,中间是一条刺啦啦的大裂纹。
裴若愚就碰碰他,“是不是因为你又和杜……”
“——他怎么、他怎么这么早就要定亲了呢?!”张怀谣突然一拳砸下来,眼圈瞬间红了整整一层。
原来如此。
杜庭竹要定亲。
张怀谣也是在张大人早朝之后回到家里时才得知的,张大人说完就张罗着要带他亲自去杜府送上贺礼。杜家老爷设想的是先将他远房的一个表妹娶过来,而理由是杜庭竹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用定亲来冲冲喜。
所以张怀谣心烦意乱大雨天就跑了出来,然后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现在才青衫透湿的坐在他们家亭子里摔茶杯。
“那杜小公子的意思呢?”裴若愚问。
“他……”张怀谣捏的指骨发白,“从小到大,以他那性子,哪敢跟家里说个‘不’字?!”
“不!”
杜庭竹破天荒头一次的顶了嘴,还摔了东西。当着一屋子的家眷亲戚,再看看散了一地红艳艳的喜帖,杜老爷被当面顶撞,已经没面子到了极点。他眼里冒火,随手操起一根掸子敲在桌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面那人明明手指发抖,脸色苍白,可嘴里就是死死咬住了两个字:“绝不!”
杜老爷气得浑身打颤,再也不顾周围一大帮人的死命劝阻,抬手就抽了过去。
杜夫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几乎就跪了下来抱住杜老爷的手,“老爷明明是为了竹儿好,知他身子弱,可为什么……为什么又下这么狠的手……”
杜老爷闭了眼,好一会才睁开,拂袖离开之前还颤巍巍的留下句话:“此事我有定夺,关他进房,你们谁都不许管他,看他会不会自己好好反省!”
所以在张怀谣得知之后匆匆忙忙赶过去的时候,杜夫人正泪眼汪汪隔窗望,杜府上下都知道杜老爷如果脾气上来,说的话一言九鼎,任谁都不敢杵逆。杜夫人见了他如同见了救星,叹口气把那些瓶瓶罐罐往他手里一塞,“你去探探竹儿吧,这不怪老爷……那孩子也忒大胆了些。”
张怀谣心里一沉,接着掀帘子进去又重新关好门。杜庭竹趴在床上枕头里没听见,窗外支起来的雨搭上咚咚咚响个不断的是落雨声,栏外一片竹子,荫凉的墨绿乘了水汽,一直绿进了屋子里。
床稍稍塌陷了一角,杜庭竹艰难转过脑袋,才发现张怀谣已经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望自己。
“活该了吧。”那人嘴里从来没有好话,这样抬头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感觉他把手伸过来,搭住自己肩膀,“给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杜庭竹趴着没动,也动不了,那竹条做的掸子碧绿碧绿的,打到身上带起整一串火烫火烫的疤痕——其实刚才无论是爹爹的怒骂还是毒打,都还算有生以来头一次,就这么伤到身上,心有余悸,疼得想哭。
张怀谣轻轻揭开他衣服,白皙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的几条鞭痕,惊心的紫,触目的红,裹挟成无可名状的疤,从肩膀向下,一道一道看得自己不禁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真是……”心里突然难受跟什么似的,他尾音竟有点连续不下去,于是赶紧回头拔开瓶塞,再用些温水湿了手,等清凉的白玉膏子化开一点,接下来的话才能慢慢吐出来:“太傻了。”
杜庭竹紧闭着眼,薄薄的眼皮底下水淋淋地湿了一层,鼻头红红的,极细微极细微的翕动,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漫过嘴唇,泄露了一丁点出来。
“……刚才怎么不哭呢,谁让你说不了,要不也就不挨打了不是吗?”张怀谣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心里的话准备好了可及到嘴边却又变了味,说什么都不对,就干脆闭了嘴,扳着他肩膀抱过他来,手指一寸一寸的帮他涂药,动作轻柔的要死。看杜庭竹忽然猛烈抖了一下,便赶紧停了手,“疼的?”
杜庭竹脸埋进他衣裳里,使劲点点头。
“……后悔了吧,”重新拿温水抹了轻轻涂:“下次就学乖一点,说好起码不会挨打……”
“不后悔。”那声音打断他,虽轻却无比坚定,杜庭竹使劲抓了他衣裳,一字一顿的说:“死,都不后悔。”
张怀谣愣了,手里的药瓶差点滑落下去。窗外雨声小了,可天又暗了些,根根的竹子立着,洒了一地,灿若翡翠的光。
看到了这步田地,杜老爷那个结亲冲喜的心也减了七八分,就摆了宴亲自给人家道了歉说这小子冥顽不灵不是好东西,还是缓一缓,莫糟蹋了好好的姑娘。所以此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张怀谣天天陪在杜庭竹身边,等他身子略微无碍了,就直接向杜老爷极其郑重诚恳地提出了要一起出去游学的念头。
“这……”杜老爷捻着胡子考虑妥当不妥当,此次反而是杜夫人想开明了,在屋里劝了夫君一晚上:“竹儿这些天在家里呆着恐憋坏了他,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又有谣儿一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杜老爷想想也对,对于宝贝疙瘩虽一时下了狠手,可毕竟是打在他身痛在自心,趁这个机会让他出去想想清楚历练历练也不错,于是就大手一挥,好,你们要去就就近去了苍州吧,待我写了拜名帖给当地知府,也好有个照应。
准备,启程,上路,等出了京城,张怀谣还记得自己牵着杜庭竹的手问他,如果从此让你跟着我过这样来回奔波背井离乡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杜庭竹想了一下,回头笑的乖乖的,只要你,不老是欺负我就行。
这是来到苍州的第二个晚上,刚好赶上了当地人送河灯为供奉河神也为寄心事,张怀谣本来就是想带着杜庭竹出来散心的,不等灯全挂起来,就拉着他欢天喜地的去了。
及夜,星星点点落了一河灯光,美得让人窒息。河岸上卖灯的老汉甩开胡子冲着对面娇羞羞的姑娘喊着唱:“灯里头藏的心事呦,快放出来给情郎听哎——”
姑娘们就你推我我推你,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个头,最后一盏盏河灯都被羞答答的放进河里,映着倒影儿,千红万紫的流向了对岸。
张怀谣买了两盏大莲花灯,用笔墨写了愿望塞进灯里,点亮之后在河沿上把手一松,灯就打着旋缓慢漂离,摇曳的烛火把肥硕的莲花瓣映衬的更粉嫩,好看极了。张怀谣看得高兴,拍拍手站起来,才发现杜庭竹双手抱着他的灯还在一边翘首观望。
“喂,你抱着干嘛啊,灯是拿来放的。”
杜庭竹看看灯,又摇摇头,“这灯做得多好看呀,扔了多可惜。”
“……这又不是普通花灯。”张怀谣取来纸笔给他,“这是河灯,许了愿放进灯里放河里流走才好实现的,快。”
“放河里给谁啊?”杜庭竹看他。
“河神啊。”张怀谣见他问得奇怪。“河神大人。”
杜庭竹若有所思点点头,接着就要了笔,在那盏灯中央莲心里工工整整写了几个字,然后双手托着递给张怀谣,“那好,给你了,你帮我实现。”
“怎么让我……”张怀谣皱了眉头,他拨开花瓣看了看,晶莹透绿的莲心里是三个字,墨迹未干,随着火光缓缓透出金色。
——对我好。
对我好,就足够了。
“这……”他有点懵,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杜庭竹就笑着问他:“这点小事还要去麻烦河神大人吗?”
张怀谣弯了嘴角,接着就笑出了声,最后他抱着那盏灯笑的干脆直不起腰来。杜庭竹傻在旁边愣愣的看他,脸红到脖子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也因为灯色映衬。
张怀谣边笑着边拉他过来,手指头不安分爬上他脸颊,轻一下重一下的捏,直到捏的杜庭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笑嘻嘻的开口:“你说,我这么坏,你看你交给我这么难的事情,我哪能……”
“你——”杜庭竹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怀谣就低下头咬住他嘴唇,舌尖细细扫过嘴角又伸进去,把他最后一点声音全吞了下去。
“我哪能……不答应你?”
张怀谣觉得自己是快要笑醒了,梦做的又香又长,以至于自己就根本混淆了哪是现实哪是梦,清凉的阳光,嵌进皮肤里的竹席印,和脑子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回想,记忆,片段,故事,一个一个的跳脱出来,又延续进去,凑成这美梦一场。
在梦的结尾,似乎又到了那片竹子林里,一个生的好看的小娃娃拍着锦缎缝的球,嘴里哼着歌。
雨打竹叶翠,
风摇花枝碎,
一梦少年事,
最相思是谁?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身影渐渐与梦中人相重合,可声音还在继续。
一梦少年事,
最相思是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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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终于没再被雷到了。
亲爱的爪机小贱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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