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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往夏如烟 BY 年小初 (点击:321次)

往夏如烟 BY 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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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 BY 年小初

文案
终于开坑写夏美人和林美人的故事了……
如果非要用文案的标准来概括一下的话: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但费尽心机,也得不到他们所爱的人
茫茫人海他们终于发现了彼此;互相利用,一个为了报复,一个寻找替身
但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从旧爱里脱身
发现那一年的阳光太盛 发现那一年的夏天 已经缓缓关上了门
往昔夏日 忽都化作 滚滚烟尘
于是简而言之,这就是腹黑阴险攻和一个妖孽美人受的故事。
虐有,狗血有,雷点应该有,文艺必须有……然后,除了不会坑和HE以外,一切不定。


往夏如烟(一)

【宠儿】,S市最大的夜店俱乐部,背景很深,后台极硬,黑道的对它不敢惹,白道的对它睁只眼闭只眼,从开张到如今,在这一段说长虽算不上长,可是说短也绝对不短的五年时间里,S市有许许多多的夜店开了又倒了,倒了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了,然而唯有【宠儿】,不仅始终屹立不倒,并且还做得越来越大,发展得越来越好。或许正如它的名字那样,它,和有资格踏入它大门的人们,都是这个世界,被老天偏了心的宠儿吧。
【宠儿】是一个极具包容力的夜店,无论男女,男男,还是女女,只要你够实力,那么就有资格进入这个纸醉金迷的放纵世界。并且也正是因为够包容,所以在【宠儿】那所谓的TOP 10里,既有男也有女,价位全凭市场需求,只要合同一签钱一到帐,那么在合同写定的那一段时间里,这位美人,就是属于谁的“宠儿”了。
深更凌晨,正是【宠儿】的高潮营业时间段,柳君城在一大堆公司同事们的包围簇拥之下,手足无措地从动作娴熟华丽,长相雌雄莫辨的调酒师那里,接过来了一小杯深血红色的尼格龙尼;只是他脸上那一抹无所适从的忐忑表情,与四周那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表情或享受或沉醉或狂乱的顾客们相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其实严格地讲,柳君城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后天的“宠儿”。他原本的家庭条件其实非常一般,住的不是S市市区,而只是在附属S市的一个偏僻小县城里。从小为了节约,进城回家都不能坐车,全要靠走路,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此,所以他的腿脚被锻炼得异常发达,体育成绩从小好到大,尤其是跑步,特别厉害。后来柳君城也正是靠着这一份特长,凭借田径特招生的身份,减免学费,在S市顺顺利利地读完了高中和大学。正所谓一纸文凭不如一技在手,大三找实习的时候,柳君城又无意中凭着自己这一双得天独厚的“飞毛腿”,被某一个电影剧组选为了主演替身,从此被某位著名导演看上,成为了许许多多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大牌演员们的御用替身,以及那位慧眼识英才的大导演的……咳咳,别人都美其名曰是“助理”,然而柳君城自己倒是觉得,他分明应该是“保姆”和……“奴隶”才对。
现在柳君城刚刚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正好两年,在电影公司干了将近三年,除了已经成为其正式员工以外,渐渐地,他还已经从最开始那个彻头彻尾根本毫无存在感而言的替身,进步成了勉强可以在戏里面打个酱油跑个龙套,甚至偶尔导演心情一好,还会让他在电影最后的演职员表里露个名字的正式演员了。今天下午,恰逢他们剧组杀青了一部已经折磨了他们整整三个多月的年度大戏,傍晚的杀青宴上,因为导演大人有事先走了,所以剧组里的一众欲求不满的妖孽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泄叫嚣,嚷嚷着光吃饭不能犒劳他们这三个多月的辛勤工作,一定要找点儿真正有意思的乐子才行!于是最后,在摄影师赵暮的一句,“不如我们去见识见识【宠儿】吧!”的提议之下,他们一行浩浩荡荡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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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时&林烟
注:【】里是作者的各种乱入;()里是受访者的各种心理、表情、动作等
以上。
Start!
第一部分:基础问题
1、姓名?
夏昭时(冷淡而有礼地):夏昭时
【不愧是夏“公子”……】
林烟(慵懒而无聊地):林烟
【也不愧是林美人……】
2、性别?
夏昭时(扫俺一眼):男
林烟(略有不满):男
3、生日?
夏昭时:9.27
林烟:6.21或者6.22
4、星座?
夏昭时:天秤
【好吧,上一题就想说,夏昭时你晚生了几天吧!你这么洁癖明明应该是处女啊!……咳咳,虽然我承认你也很“优雅”啦】
林烟:双子或巨蟹吧
【嗯,这个很符合】
5、家人是?
夏昭时:母亲赵茹林
林烟(打呵欠):韩莹月和我可爱的小外甥女儿(顿了下,满脸无所谓地耸肩)好吧,凌望勉强也算。
6、恋人是?
夏昭时(淡淡地):林烟
林烟(明媚一笑勾魂摄魄,身子软软歪在夏昭时肩膀):他啊
【……等小初去擦个鼻血先】
第二部分:深入问题
7、最喜欢的电影?
夏昭时:《往夏如烟》
林烟:嗯,一样。
【小初觉得,李一南如果知道,那一定欣慰得都要哭了……】
8、最擅长的科目?
夏昭时:数学
【果然是靠逻辑过活的男人啊】
林烟(撇嘴):讨厌读书
【……真的,林美人,您不用读书,相信我,看我花痴的眼睛】
9、最想灭掉的科目?
夏昭时(皱眉):这问题怎么这么无聊。
【……真是谢谢您的评价,小初就这么无聊了,对不住= =】
林烟(厌恶):全部
10、最喜欢的书?
黎唯哲(面无表情):《物种起源》
【我噗──!!!咳咳……懂了,夏公子您是想表达您对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样的丛林法则的赞许吗……】
林烟(不耐烦了):不爱看书!
【好好好!咱不看书,咱不看书啊!乖……林美人乖!】
11、最喜欢的食物
夏昭时:中餐都很好
林烟:绝对的中华美食哦
【内牛满面,握爪~~】
12、最佩服的人?
夏昭时:我母亲
林烟:我妈妈
【某种程度上,又绝配了……】
第三部分:挑拨离间第一弹!
13、和除恋人以外的人H过吗?
夏昭时(很淡定地):有
林烟(翻白眼儿):废话
【忍不住吐槽,您俩可真淡定啊,不愧都不是“正常人”啊……】
14、第一次H是和现在的恋人吗?
夏昭时(估计对小初无语了):不是
林烟(无语地开始玩儿夏昭时的袖口了):怎么可能。我要是十几岁就遇到了夏昭时,那还有黎唯哲什么事儿啊。《唯言》你也可以不用写了。
【……】
15、第一次H是什么时候?
夏昭时:十五
【这……好吧,果然是在美国长大的】
林烟(怨念地瞟了夏昭时一眼,有点不甘心):十六
【这……小初不知道这有啥可不甘心的= =】
16、第一次H的地点?
夏昭时:卧室
【汗!!!您这回答的……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林烟:忘了,好像是在什么酒店吧。
17、如果一定要在除恋人以外的人里面选择一个H,你会选择谁?
【事先声明,别跟我说什么选不了没法儿选没这种人什么的!看清题目,是如果!】
夏昭时(面不改色):都可以,只要干净。
【……我靠!这么说不怕林美人修理你啊!】
林烟(毫不犹豫):黎唯哲
【……好吧,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是正常人,这尼玛干脆的……给跪了】
挑拨离间第二弹!
18、除母亲以外最喜欢的异性?
夏昭时:没有
林烟(苦恼):诶,莹莹和她女儿……都一样喜欢吧。
19、除父亲,恋人(……和自己!)以外,最喜欢的同性?
夏昭时(顿了顿):没有
林烟:黎唯哲
【啧啧,林美人你说你这就……是吧,人家夏昭时都不说江臻了,你这么好意思哟……】
挑拨离间终极弹!
20、
A(对夏昭时)如果江臻没有喜欢严迦祈,你顺利地和他在一起,但后来遇上了林烟,你会爱上林烟,和林烟在一起吗?
夏昭时(眼神一动想到什么,轻轻一笑):会,当然会。我说过,没有人不会迷上林烟,我不例外。
B(对林烟)如果黎唯哲当初真的对你动了心,爱上你,你们在一起,后来遇到夏昭时,你会抛下黎唯哲投入夏昭时的怀抱吗?
林烟(理所当然):肯定啊,这样的人我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我的同类,而且比黎唯哲更让我满意,我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小初无语了,你们俩就是两个不知节操为何物的渣男……鉴定完毕】
第四部分:最终结果
星级评定:当当当当!四星级好夫夫!没办法,这俩货真的是天生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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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番外
这个番外有关怀和生的过程都写得挺详细,不是一笔带过的那种,所以雷生子的筒子请慎入哈~
再简单交代一下背景吧,反正这是都市架空嘛,所以背景就是许多年后人类的医学技术已经先进到可以让同性生子了(注意是同性生子,而不仅仅是男男生子……)
生子番外(1)
林烟起码已经在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了。比夏昭时的洗澡时间还要长。夏昭时从书房回来,见林烟居然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心中猛地一跳,赶紧快步上前,一推门──
“你没事吧?”
他问得焦急口气担心,不料触目所及的,却是一幅瞬间让他哑然失笑的可爱画面。
林烟穿着浴袍站在巨大的镜子前,一手撑着台沿稳住渐已笨拙的沉重身体,一手放在腰腹处不断比划流连,好看的眉头时不时地紧皱复而松开,松开再又紧皱,嘴唇撅着满脸不爽,看样子,应该是在纠结自己的身材。
难以置信……他原本那么完美无缺的纤细身材,居然也有变成没有腰的“水桶”的一天……!
尽管怀孕这事儿是当初林烟自己主动跟夏昭时要求的,因为一来他不想让夏昭时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哪怕人工的也不行!二来也因为,其实他自己,也很想要一个孩子。
当然要是女儿那就最好了。
林烟万分庆幸赵茹林虽然固守传统,但倒没有重男偏女的思想。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可怕强悍的女王的缘故吧,所以她觉得女孩儿接管家业也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现在林烟怀孕八个月,肚子……大得让他抓狂。男人怀孕和女子怀孕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不同,一就是相同月份的男人的肚子会比女性的大,不是因为胎儿大,而是因为羊水多,毕竟男人到底是不适合怀孕生产的;二是怀孕周期要比女性的短,因为男性天生骨盆狭窄,胎儿足月甚至迟产的话,生的时候会十分麻烦也相当危险。
林烟很幸运,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并不严重,没有感觉到多少不适。除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从四个月起就再也穿不下以前的任何衣服开始,这肚子就跟吹了气那般地一天一个样,到如今简直就跟一个沈甸甸的大西瓜挂在……不,是坠在胸口之下一样,让林烟郁闷无比。
眼见林烟不是不舒服,也没有发生摔倒或者要生之类的紧急事情,夏昭时长舒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烟一会儿,目光宠你温柔,神情高深莫测。
林烟从镜子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看你女儿把我搞成这样,你很得意啊。”
林烟一直把肚子的孩子称呼为女儿,不过他并没有专门去医院检查测试过胎儿的性别,只是因为单纯希望孩子是女儿,所以才一直坚持这么叫的。
夏昭时挑挑眉轻轻啧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走过来,左手手掌及时扶住林烟的后腰,手法熟练地轻轻按摩,一手很快探向前在他高高隆起圆润饱满的大肚子上一下一下温柔摩挲,身子往前一倾亲昵咬他的耳朵,声音蛊惑,低低笑道:“嗯?你怎么知道,我很得意?”
“……”林烟顿时黑了一张俏脸,咬牙切齿“──滚!”
说完就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啪一声重重打开了夏昭时那两只越摸越不安分的色狼爪子,抱着肚子抬脚往前,准备挪出去。
可奈何四肢摇摇摆摆身子也找不着重心,走路左摇右晃跟只鸭子又或笨熊一样……啊啊啊!不行了受不了了!他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副愚蠢笨拙的样子!
紧皱着眉气急败坏,本以为身后的夏昭时又会笑他看他笑话,不过这回林烟可误会自己的爱人了。夏昭时见他捧着肚子一步三晃地往前走,看得真叫一个心惊胆战神魂俱裂,哪儿还顾得上笑啊,赶紧一个箭步冲上旁去,好言温声,稳稳扶住。
丑丑地走完一路(林烟觉得),最后总算艰难地回到床上。林烟靠着床头半躺着身体,一手随意搭在大大圆鼓的肚子上,指尖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敲击着肚皮表面,并且隔一会儿就换个地方继续,用心感受肚子里宝宝那时不时一记或轻微或用力的踢打,以及转身的动静。自从宝宝四个半月第一次动,林烟发现这个玩法开始,就十分喜爱这个游戏,并且乐此不疲。怀孕让他不能呆在计算机面前太久,游戏玩不了,他又不喜欢看书什么的,因此只要一无聊了,他就会和肚子里的小公主(他自以为并且坚信不疑),玩这个简单而又温馨的可爱小游戏;另一只手则被夏昭时温柔握在掌心,时而交叉时而缠绵,其中情意无限,极尽缱绻。
记得宝宝第一次动的时候,两人也正像现在这样懒懒窝在床上,林烟平身半躺,歪在床头细嚼慢咽地吃着点心,而夏昭时则小心翼翼地捧着林烟两只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可爱脚掌──给他剪指甲。剪着剪着夏昭时突然听见林烟十分淡定地来了一句:“喂,等一下。”
夏昭时以为林烟是肚子不舒服,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目光询问。林烟不语,隔了几秒。
“……咦,”他歪着脑袋摸摸那时才刚刚隆起一点,弧度浅浅的小肚子,又再细细感受了几下,最后仿佛终于确定了那般,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故意吊着夏昭时的胃口,坏心地说,“你女儿动了耶。”
“……!”
夏昭时一怔,下一秒就好像疾风骤雨空袭过境,飞快扔下剪了一半的指甲刀和林烟的脚丫子,直接亮着爪子扑上去,急切兴奋但又不忘小心地轻轻覆在了林烟的肚子上。
那一刻,什么斯文含蓄,什么彬彬有礼,什么君子气质,什么绅士风度……夏昭时通通都不要,通通都顾不上,也通通都懒得管了。那一刻他的脑中只有,也只剩下,这一个,几乎将强悍如他都冲昏击倒的惊喜念头──他是父亲。
而他的孩子,正在他爱人的身体里,发出了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反应。
除了孩子最终诞生被抱在手里的那一刻以外,这一刻,应该就是让为人父母的人们,最能生出为人父母的感觉的一刻了。
细微轻弱而又妙不可言的微妙动静从夏昭时宽大温暖的掌心下若有若无,但绝对不可否认地静静传来。那是来自生命原始的澎湃,那是生命混沌最初的朝拜。不知何时林烟也慢慢将双手轻轻覆盖在了夏昭时微微颤抖的手掌之上,带着一种安慰而欣慰的“母性”力量。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逢。
新生命总是令人感到欣喜的。尤其当那新生命,还是自己创造的时候。
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无法言说。除非真的当了父母的人,否则真的,不能体会。
如今时隔又再将近四个月,当初那浑身上下直冒傻气的“傻爸爸”形象,已渐渐从夏昭时的表面褪去──植入深深的灵魂里。
两个人就这样脉脉温情了许久,林烟本来都已经闭上眼睛快要睡着了的,怀孕让他容易疲惫,非常嗜睡。突然眼睑一眨想到什么,眼珠在合盖的薄薄眼皮下微微一动,却没睁开,不紧不慢地扔下一句:“对了,明天,我要出去。”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没有更多说明。
夏昭时闻言手上动作霎时一顿,眸色蓦深,捏着林烟这几月渐渐长出了些许肉的软软手掌把玩许久,到底没有问林烟明日究竟要到哪里去,又究竟要去做什么,只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同意:“嗯,小心点,”想想又补充,语气虽仍温柔,但这就不容反驳了,“让Jim跟着你。”
你不说我也懂,你说了我可以装不懂──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林烟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反对。虽然他不喜欢被跟随束缚,不过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十分特殊,更出不得任何意外的。他很珍惜自己肚子里这一块肉。哪怕,她把自己害得这么丑。
毕竟……好吧,某种程度上,这孩子也算是,夏昭时送他的“礼物”。
他都喜欢,他都珍惜。
生子番外(2)
一辆加长Rolls-Royce稳稳停在费城市中心的一家还未营业的酒吧前。现在是下午四点,酒吧当然还未营业。不过,这也不单单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而已。
车停了很久都没人从里边下来。因为司机谨遵夏昭时的吩咐将车开得很稳,而林烟现在的身体又极易疲倦,因此行到一半就沉沉睡着了。Jim不打算叫醒他。直到一个小时左右过后,林烟动动眼睛悠悠转醒,Jim往后视镜里看了看,确信林烟是真的休息够了,这才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后座替林烟打开车门,伸手扶他。
林烟睡饱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像跟着睡醒了。林烟刚小小地动了下身子,它就在里边儿动静颇大地翻了个转儿。林烟一时措手不及不禁低低“唔”了一声,发出呻吟,扶住肚子直皱眉头,说不出话更动不了身。
Jim一见此景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本十分克制地悬在车外的身子猛地往里一倾,满脸忍不住急切而关切地紧张询问:“你怎么了?是肚子疼?那还要进去吗?不如今天就先回去吧。”
林烟暂时没理他。当然也没功夫理他,皱着眉头伸手在动作剧烈的大肚子上缓缓打圈抚摸了几下,等到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把醒后运动做完,感觉稍微好点了,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头也没抬地冲JIm淡淡扔一个字:“走。”
说着也不拒绝对方的搀扶,直接搭上对方朝自己伸过来的粗壮胳膊,小心翼翼迈下了车。
这家酒吧表面上是一家夜间经营的普通酒吧,实则暗藏玄机,背地直通豪厅,而那儿,还经营着一家24小时营业的顶级风月场所,食色性赌,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说实话以林烟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是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Jim想不明白自从林烟怀孕后就把林烟护的跟什么似的的夏昭时,怎么这一次,竟会出乎意料大跌人眼镜地,同意了林烟这样根本胡闹的出行要求。
他当然想不明白。因为这是,只属于林烟和夏昭时的,独一无二的信任与默契。
如今正是一年最末,十二月的费城冷意逼人,林烟本来就怕冷再加上现在尤其受不得寒,因而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衣服都穿得很厚。而这让原本就因为怀孕所以长了不少肉的林烟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愈发的“珠圆玉润”。事实上就在今天出门以前,林烟还一边照镜子一边郁闷:晕,这也太他妈的像一颗球了……
他以前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死也想不到!
刚一踏入走廊,过高的暖气就让林烟有些受不了地取下帽子摘掉围巾脱了外套(怀孕的人虽然受不得寒,但是体温也比正常人偏高,容易发热)。厚厚的羊绒毛衣被那揣了的肚子撑起来一个颇为雄壮的壮观弧度。林烟十分接受不了撑着后腰以及迈着八字步这样愚蠢笨拙而又 孕态十足的行走姿势,两只手始终搭在前面托着腹底,身子微微往前倾斜,一路慢慢地走。而Jim一直紧紧跟在林烟的身旁后面几步,那如临大敌的状态就跟老母鸡护雏没啥两样,一双眼睛连眨也不敢多眨一下地死死胶着凝固在林烟的身上,生怕他下一步一个不小心就踉跄不稳直接摔了,心里忐忑惶恐得不行。像这么一路护送下来,Jim觉得这比以前自己执行的任何任务──无论那是多么困难多么艰巨抑或多么危险的巨大任务,都还要累上百倍。
来到大厅,四处烟雾缭绕,头顶灯光昏暗。同性生子在这个时代尽管已经成为可能,然而还并不普及,仍是少数;再加上林烟五官精致容貌绝伦,厅内许多人晃眼一瞥,还以为是哪个在这里逍遥玩乐的花花公子的正牌老婆,居然不顾怀孕的身子,跑到这儿来捉奸来了呢。
林烟管也不管周围人对他或惊奇或可怜或同情或等着看笑话──当然在所有这些不尽相同的诸多情绪里面,都仍然不约而同地夹杂着同样倒抽冷气的,被狠狠惊艳到的眼神目光,尽量屏住呼吸(事实上这时候林烟已经开始有点后悔来这里了,这些该死的烟气!),动作小心但尽他可能的快速,目不斜视一路往前,最后堪堪停在了一间豪华昂贵的VIP包厢面前。
定了定神,林烟毫无犹豫地抬手敲门。几秒锺后房间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的急促脚步声和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的,极不耐烦的咒骂抱怨。难听至极的饶舌外语,林烟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门被粗暴地打开。来看门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高大白人。本来他打算的是无论来者是谁都赶紧打发走的,结果一对上眼前这一张冷若冰霜而又登峰造极的东方脸庞,先不由失神了片刻,旋即视线下移来到林烟的肚子,渐渐睁大眼睛张开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瞠目结舌。
自从孕期迈入第五个月,肚子大得一发不可收拾以后,林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肚子拼命瞧,尤其某些人的表情还那么那么的……啊啊啊!真是让他相当相当的不爽!深吸口气,林烟努力无视掉跟前这个白皮佬的既赤裸又讨厌的灼热注视,偏头穿过一旁的空隙,对着房间里某个正冷冷背对自己的男性身影,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地一字一句:“李一南,你要是现在不见我,那以后,就都别想再见我了。”
因为这时候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已然将头转向门外,看着林烟。所以李一南形单影只鹤立鸡群的背对漠视,在这数十双毫不避讳又干脆直接的好奇眼睛里,就显得尤为的刻意突出,强烈鲜明。
林烟扔下话立刻转身,转到一半却顿了顿,琢磨了下,缓缓开口,声音低沈:“这是我第一次在冷战里主动跟对方讲话,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李一南。要怎么办,随便你。”
待这一句说完他真的抬脚就走,去到了旁边某个,Jim早就打好招呼,让人专门准备好的独立小房间里。没有浓烈呛人的烟味,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这才比较适合他如今的身体。
林烟一走房间静了半秒,尔后立刻就热火朝天地炸开了锅。
“喂,李一南,刚刚那人就是害你生不如死地堕落了好几个月的幕后真凶啊?我靠!算我以前白骂你了!你当我没说,我现在完全能够理解你。”
“啧,你不会是因为人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伤心吧?哎,那你伤心吧,我不拦你。看看人家美人儿都愿意为了别的男人生孩子了,你……哎,估计也确实没啥机会了。”
李一南始终不不开口不接话,攥着一枚骰子在两根指头间不断摩挲,低着头,逆光背影,神情落寞。半晌,他淡淡一笑:“我从来没有过机会。”然后随后一扔抛下骰子,起身出了门。
当李一南推开旁边房间的门的时候,林烟正在享受他的晚餐。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的脾气跟林烟一样乖戾任性,而且还大,一睡不好吃不饱休息不够,就会闹腾个厉害。现在晚上刚过六点,几个月来屡试不爽的惨痛经验告诉林烟,这是这小家伙该吃饭的时间了。
林烟的晚餐的当然是中餐,清一色的中华美食。并且以前他有多不能吃,现在就有多能吃,胃口奇大无比,好像在报复性地将以前的遗憾全都一股脑儿补回来似的。
是的,尽管嘴巴上一直抱怨身材被毁肥得像猪变得好丑,但每一件孕夫应该做的事情,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对宝宝有益的事情,他都仍然严格遵守,绝不遗落。
听见开门的声音,林烟丝毫不见意外,不过也没有抬起头看。等到李一南规规矩矩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林烟细嚼慢咽下一口软软糯糯嫩滑如绸的玉子豆腐,咂咂嘴,终于抬起头赏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只一眼,就不禁失笑,出声戏谑:“除了没刮胡子,眼睛里有血丝,眼窝和黑眼圈都有点严重,脸色难看了些以外,也没有怎么样嘛。昨天接到齐逸电话,听他在电话里急得不行,叽叽呱呱天花乱坠,把你说的那个惨不忍睹的状态啊,啧啧,我还以为你是快要不行生命垂危,下一秒就要死了呢。”
李一南眼神一闪。其实这时候他真的很想要对林烟说,这几个月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自己下一刻,的确就要死去──不,或许,他已经死去。
但他又不能反驳林烟。因为或许由别的任何人来说这一句话,那都会显得十分无情,可林烟不同。林烟真的经历过那种快要不行生命垂危的弥留状态,所以当这句调侃从林烟的口中被说出来,李一南不仅不觉丝毫讥讽,反而只有,也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狂喜。一点一滴,丝丝密密,坠落心间深植其中,如同蜂巢蛛网,最终紧紧地缠满了,他的整颗心脏。
毕竟,在林烟以为自己就快不行生命垂危的时候,他到底,还是赶来见了自己。不顾他谨遵多年近乎残酷的冷战原则,也没管他如今早已不宜出行沉重笨拙的矜贵身体。
他应该知足了,李一南想。
李一南不说话,林烟也安静地吃着。五六分锺后,林烟最后喝了一口汤,可爱地打了个饱嗝,总算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汤勺,拿纸巾擦了擦嘴。忽然眼睛一低,看见原本满满一桌子丰盛饱满的可口饭菜却在短短十几分锺以内,就被自己吃成了一片狼藉的残羹冷炙,又有点苦恼地皱起眉头抬手摸了摸肚子,心中无限苍凉地狼嚎哀鸣:小公主……你也太能吃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你出来,你爹地我就要先胖死了!
一旁李一南将林烟这点儿不遮不掩的可爱小心思尽收眼底,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阵猎猎呼号的狂风哗地吹进了一片无边无际,深沈无底的夜色海洋里,浮浮沉沉晃晃荡荡,一会儿柔软得不象话,一会儿又陷下去好大好大,剧烈的飘摇中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再跳在自己的胸腔里了那样。
烟烟总是有办法让从来飞扬跋扈肆意妄为的李一南变得患得患失畏畏缩缩──不像自己。因为时至今日,哪怕今日,他也依然爱他。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深深,深深地,爱着他。
爱让一个人先失去自己,然后,再失去自己的爱情。
──不,他又忘了,他其实,从来没有得到过。
恍惚回过神来,李一南心里难受但尽量掩饰,有意无意往林烟早已无法遮住,当然他也根本没打算要遮的大肚子幽幽瞟了一眼,心中酸楚愈发浓重,却干咳一声轻轻笑着:“行了,你两个人吃的份儿还没有我一个人吃得多,怎么会胖,”,苦涩一滞,声音更低,“再说,你现在这样,身上了些肉,比以前丰腴一些,也是很美的。”
你没有不美的时候,烟烟。
“夏昭时……把你喂得很好。”
林烟心思玲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李一南这番话里,那字句弥漫的艰难苦痛。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眼珠一转撇撇嘴扯开话题:“喂?……囧,你怎么说的好像我真成了一只猪似的,而且还是被夏昭时豢养的,”顿了顿,神色一凛,“好吧,闲话到此为止,李一南,我们来说正事。”
林烟重新拿起勺子一下一下敲在碗口,极有节奏而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让周围气氛陡然变得严肃凝重。
“不要再给自己的堕落找借口了,李一南,如果发泄完了,那就赶紧回国去吧。自从《往夏如烟》上映以后,你就彻底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搞得大家都在为你担心,猜你到底怎么了。还有你的那些粉丝影迷们,很多急得都快疯了。”
“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李一南。懂点事负点责任,行不行?”
此话一出,李一南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原来林烟虽然比李一南要大,可是在李一南面前从来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当然现在在夏昭时身边,也是。更是。
所以当漫长的惊愕褪去,李一南难免苦笑:“果然是要生孩子的人了吗,烟烟,你现在无论讲话还是做事,都越来越有为人父母的气势。”
林烟眨眨眼睛:“嗯?是吗?改变这么大?有这么明显?”若有所思几秒,“唔……好吧,可能吧,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的缘故。”林烟一手拍拍肚子,一手托着下巴陷入回忆,“也许是因为在家里,赵阿姨有时候也这么跟我说话的缘故吧。啊你不知道,赵阿姨跟人讲话那真是超有魄力的!其实她的语气并不严厉,说的话也一般都很温和,但就是让人拒绝不了。反正只要她一开口,你就觉得自己必须要按照她说的做,才可以,才是对的。简直女王范儿十足啊,太厉害了!”
“家”这个字,林烟吐出来的特别自然,毫不做作。甚至直到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林烟或许根本就未曾意识到,在一开始,自己竟然如此没有自觉地,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它。
而这正是“家”,本来的意义。
最初也最终的归途。它不是炫耀的存在,它是私密的幸福。天大地大你知我知,就足够了。
李一南被震得浑身一麻,深深凝视林烟许久,俊朗深邃的五官寸寸蔓延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痛彻不甘。半晌,他忽然问:“烟烟,你快乐吗。”
烟烟,你,快乐吗。
李一南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问,反正脑筋一热就这么问出口了。或许,他还怀揣着那最后一丝明明知道几乎不可能的微弱期待吗?更遑论那期待背后,还隐藏着一丝更加无法说出口去的黑暗罪恶。
林烟敛去笑意认真看着李一南:“我很快乐,”他回答得迅速,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一字一句,“然后呢?李一南。我快乐,所以,你不开心吗。”
李一南一怔。
林烟眼眸漆黑目光如炬,步步紧逼不让寸土:“我快乐,所以,这就是你堕落的理由吗?”
李一南心中剧震,手掌冒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黑暗龌龊的嫉妒心思就这么被不留情面一针见血地说中戳破,其中的尴尬窘迫羞耻愧疚,实在无以言表,难以言说。
于是,效果达到了。
林烟眯了眯眼,趁热追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一接到齐逸的电话,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我很懒,现在尤其懒。并且你更应该猜到,我非常不喜欢被人看到我现在的这副蠢胖样子。”
“但我到底还是来了,李一南。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林烟微微上挑饱含深意,似有情又似无情的性感尾音,让李一南听得心脏噗噗狂跳全身大汗淋漓,心中激动无法遏制,难以比拟。
见他这样林烟笑了一笑,慢吞吞地:“当然,如果你硬要说,这是因为我林烟封建迷信,想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积点阴德的话……好吧,我承认,这理由,也不是完全没有。”
李一南脸色一白。
“但它确实不是全部。”
瞬间李一南又加血重生了。
“我没有那么冷酷,李一南。至少,没有你们很多人想的,那么冷酷。”
林烟言尽于此。李一南觉得整个人就像在云端深渊来回漫步,坐了一趟极限跳楼机那般虚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脑子一会儿空空荡荡空白一片,一会儿又密密麻麻,丝缕不绝。他的心跳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蹦跃出来,可又毕竟害怕,毕竟忐忑,探出来又缩回去,犹豫难定,踌躇不前。
林烟直接给他答案:“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圣母。我很快乐不代表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一样快乐。不过李一南你──”他坏心地停顿了下,微微一笑,语气柔软,目光真诚,“你是为数不多的例外。因为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样快乐。”
饱受煎熬的心脏瞬间化成了一汩浩浩荡荡的无边春水,它终于自由,终于流动;不用再漫无边际地无端猜测,也无须再进退两难地痛苦抉择。
如果说这一刻的李一南还有什么遗憾,那么就是这一份快乐,不是来自于林烟的。
而林烟的快乐,也并非来自于他。
人本身并不圆满,所以需要相对的圆满。而林烟残缺的那一半,是被另一个男人牢牢握在了手掌心里,用余生,拼凑打磨,镶嵌契合。
巨大欣慰,而又淡淡苦涩的微妙心情。
林烟见状长长舒了一口气,打个呵欠,抬手揉了揉因为坐得太久而略有些酸痛发涨的腰(如果那还能叫腰的话):“好吧,可算是把你给劝好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玩儿失踪了啊,我可没有耐心再来劝你第二次第三次……当然就算有第二次第三次,应该也不会再跟我林烟有关了吧?”想了想,他斟酌地说,“以前跟你在一起真的挺开心的,李一南。有机会……嗯,这样吧,再过不久不是就要过年了吗?啊,我说的是春节,不是元旦,你要是有空就来我家,叫上齐逸王远山……还有凌望,都可以,没干系,大家聚在一起叙叙旧打打牌,挺好的。嗯,对,打牌,这边的赌博太没意思了,都玩儿遍了还是觉得麻将最有意思,不愧是国粹。”
一说起自己的拿手好戏,林烟便不由自主地眉飞色舞,喜上眉梢。
释然心结不代表收回感情。眼看着如此可爱的烟烟,李一南心下依然无法自拔地沦陷一软,仍旧一如既往地宠溺笑了:“我们来是没有问题,不过……”他低头,表情为难地目测了下林烟的肚子,语气有些怀疑,“今年春节是在一月中吧?那个时候,你确定……你真的可以?”
林烟刚刚豪迈地一挥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呃……”
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极不给他面子地狠狠踹了他一脚!那力道之大,让林烟疼得脸色瞬间就变惨白了。
李一南大惊,吓得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手足无措地凑上前去,那手想摸又不敢摸,只能充满敬畏而又触目惊心地眼睁睁看着那弧度圆滚饱满欲滴的大肚子,表皮肉眼可见的剧烈动静,甚至恍惚中李一南觉得都能看到胎儿的小脚丫子在往那肚皮上拼命狠命死命地踹……他被吓到了,一边搓手一边急得团团转,语无伦次:“烟、烟烟……你、你没事吧!?很疼吗?是不是……是不是……不会吧!我只不过随便说一说而已啊!难道就真的要生了!?”
“……”
天知道这时候的林烟究竟是有多想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冲李一南大吼一嗓子:“别叫嚷了!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阵突如其来而又力度惊人的剧烈胎动,持续了大约八九分锺。五分锺的时候李一南就实在站不住了,准备一把抱起林烟送去医院。那时候林烟正将脑袋深深埋在胳膊弯里,按照以前检查医生教给他的方法,用小口小口的浅呼吸来抵御疼痛的,见状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用力拽住李一南的手腕,制止他下一秒可能的强抱行动,忍着疼艰难地说:“等、等一下……呼……到、到十分锺,如果还没停,你、你再……呃……”
接下来肚皮上又是一记清晰有力的重踢,于是李一南听到的又是一阵隐忍破碎的呻吟。
然而当持续到八分半锺,连林烟都开始有些坚持不了,疼得拿牙齿撕咬袖子,心中大骇而又惶恐,以为竟是真的要生了的时候,先前直要人命的剧烈胎动却渐渐微弱,直至不见了。
直到又过了五分锺,林烟再没感觉到任何不适,确信肚子里那小祖宗在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随心所欲的大闹天宫以后,总算是打得累了,彻底放过了他爹──顿时,两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李一南体贴地替林烟擦汗,满额头的汗。心疼而又心有余悸地问:“这……这么疼?”
林烟道了声谢,不过接过纸来自己擦,闭着眼睛,虚弱道:“还好。”
李一南知道林烟第一怕死,第二怕疼。而如今竟然……一时间心头感慨万气,唏嘘又起。
抿了抿嘴,他轻声问:“不过区区一个胎动就疼成这样,那生的时候还不得……烟烟,你……你不怕吗?”
“怕啊,当然怕,”林烟这倒没有否认,可转而又道,“不过这也没办法啊。我想要女儿。”
垂下眼轻轻地拍拍肚子,神情温柔仿佛刚才的痛楚都没有过,又再补充一句:“我生的。”
他生的。他给,夏昭时生的。
李一南知道林烟的固执是没人可以拉回的。他如果决定不做的事,那么哪怕再简单也不会动手;而他如果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那么无论艰难险阻,也都在所不辞。
李一南近乎虔诚却又难掩嫉妒地低头看了看林烟的肚子,吞吞喉咙,小心翼翼地询问:“烟烟,我……我能,摸摸它吗?”
林烟闻言抬头,眼睛眨都不眨想也不想,便十分斩钉截铁地干脆拒绝:“不行。”
“……”李一南有些尴尬。
林烟好奇反问:“你摸它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孩子。”
李一南苦笑。烟烟你还是不懂,虽然它不是我的孩子,但是,它是你的孩子。
其实林烟并没去猜李一南这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他接下里的话,却惊人巧合地,偏偏戳中戳疼了,李一南的神经。
“这是我和夏昭时的孩子。”──它不止,是“我”的孩子。
“所以除了医生,只有我们两个可以碰。别人不行,谁都不行。”
“你换个别的要求吧李一南,这个真不可以。我不同意,不能允许。”
深知林烟个性,李一南无奈叹了口气,眉目无光暗淡,尽管释然,但仍不可避免地很有几分心灰意冷:“那就没有了。本来还想让你在这里陪我到十二点,我们像以前一样,说说话聊聊天,或者打打牌也行。可看你刚刚那个样子……算了吧烟烟,你还是快点回家去比较好。”
林烟深深看了李一南一眼,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可以的,”他居然同意了,“不过我只能待到十一点。十二点以前,我必须要回到家里。”
说着自顾自地撑着桌角稍显艰难地站起身来,挥开李一南殷勤狂喜而又胆战心惊的帮忙搀扶,仍然手捧腹底抱着肚子,拒绝蠢笨至极的撑后腰和八字步,一路缓慢地走到沙发边上小心坐下。然而下一秒,一伸手一挑眉一开口,却是霸气尽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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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牌来,让我好好虐你一把。”
生子番外(3)
那一晚李一南输给林烟的钱,比他这几个月堕落豪赌时总共输的钱加起来还要多;然而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输得最心甘情愿的一次。
中途被狠狠连虐几把,李一南一边认命地一边苦着脸讪讪抱怨:“不是都说,怀孕的人脑子会变笨的吗……”
林烟冷冷一哼,又随手甩出一个炸弹把李一南炸得外焦里嫩尸骨无存:“怎么会变笨!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我这边有两个人,打你一个人。”
“……”李一南无语。
最后林烟到底没有在这里待到十一点准时。不是他自己出尔反尔,而是李一南实在于心不忍,看不下去。事实上刚过十点的时候,李一南已经就看出林烟脸上那隐隐约约试图掩饰的倦意。尽管李一南从没怀过孕(废话……),也从没搞大过别人的肚子(他以前虽然花,但对于造人命这种事情还是十分小心),也知道怀孕的身体比不得常人,本来就极容易疲惫,更别提林烟身前那看着都骇人的壮观的大肚子,让林烟难以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会腰酸,骨盆也涨。如果是在家里,那么林烟会毫不客气地支使夏昭时来帮他换姿势,但现在他对着的人不是夏昭时而是李一南──林烟不习惯。
不是因为尴尬不是因为害羞更不是因为觉得没面子,而是因为除了夏昭时,他谁都不习惯。
李一南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心中无限感伤,暗暗叹息。但林烟死撑着不讲,那他也不好意思主动。甚至连表都不能表现出一点。烟烟的敏感他深有体会,又不是不知道。于是两个人就在这种既傻逼又苦逼的“你若不说我就不动”的难受状态里苦苦挣扎煎熬了许久,终于在十点半的时候,好不容易又结束一把,李一南简直看得心疼欲死,就算不是冷战他也率先认输投降(更何况以前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过,早习惯了,反正对着烟烟他从没赢过),干脆地扔下纸牌站起身伸个懒腰,痞痞道:“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再这样输下去,我可真的要崩溃了。”
林烟手上一顿,不动声色地长舒口气。淡淡微笑着抬起头深深看了李一南一眼,对于对方这个并不说破的贴心提议,没有推辞,没有逞强。毕竟他真的很累,很累……而且,他也真的,很想回家了。
回他的家。他和,夏昭时的家。
李一南一路小心地将林烟送到车上。林烟降下窗户跟他挥手做了个拜拜的姿势,趴着窗沿歪着脑袋,认真叮嘱:“记得啊,过年的时候来我家玩。”
李一南摸摸鼻子,余光往下瞥了瞥林烟的肚子,打趣道:“好啊。不过到时候你可别玩着玩着就真要生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林烟翻翻白眼升起窗户:“如果到时候真被你说中了,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乌鸦嘴。”
结果……一个月后,林烟一边在卧室疼得大汗淋漓辗转反侧,一边朝客厅暴躁怒吼,李一南你个乌鸦嘴!从我家滚出去!
林烟回到家里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对于怀孕以后的他来说,这个点居然还没睡觉,实在是已经很晚……不,太晚了。
自从怀孕后,夏昭时无论工作做没做完,都会在晚上九点准时出现在卧室,陪着林烟。所以这一次进了卧室不见夏昭时的身影,林烟十分惊奇。慢悠悠洗了个澡,出来后又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夏昭时居然还没回来,而时间也渐渐迈向了凌晨一点的大关,林烟实在坐不住了,没有多想,干脆起身抱着肚子出门,直接往书房走去。
他是困了没错,但如果在睡之前没有夏昭时陪在身旁,他不习惯。并且经验告诉他,肚子里的宝宝如果在睡之前没有感觉到爸爸的接触抚摸的话,那么睡到半夜,自己一定是会被狠狠踹醒的。这偏心的……都说女儿更爱爸爸,看来不无道理呢。
卧室离书房不远,不过需要转一个拐角。林烟喜欢打赤脚,所以夏昭时大手笔地在整栋屋子里都铺上了厚厚软软的羊绒地毯。后来林烟怀孕,夏昭时怕他摔跤,又翻新替换了一种更加摩擦防滑的。这样林烟就更喜欢打赤脚,不爱穿鞋了。无论夏昭时说了他多少次他都不听。他没有告诉夏昭时那是因为,那会让他觉得,每一步,他都像踩在夏昭时满满当当的爱意和柔软无边的真心里。那感觉既得意骄傲,让他时不时发笑,又温馨幸福,令他忍不住想哭。
曾经绝望的时候没流过多少眼泪,如今幸福却可以幸福到让他流泪。这或许,才是人生所谓的真相。
孩子在肚子里细细浅浅还算温和地动着。林烟能感觉到她已经成型的小手小脚贴在自己早已被撑得薄薄透亮的肚皮上,以及偶尔翻身转身的调皮动作,心里如同春潮拍岸绵软得不象话,但又生怕她下一秒就不安分地大闹天宫像刚刚那样。
刚刚那一次真是把他吓到了。
不敢走得太快,又因为光着脚,所以就更没发出什么声音。临到拐角正准备迈过去,墙后骤然传来的窸窣谈话声却令林烟脚步一僵,霎时顿住:
“喂,今天你看到了吗?真难得啊,夏先生和夏夫人居然起争执了。我在夏家干了十五年,还从没见过呢。”
“废话,早几年这屋子里也没有林先生啊。”
“那是。不过说起来,刚刚我到的晚,没听见原因。你是看完了全过程的吧?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嗨,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夏家年底按照惯例一年一度要举办一次的新年晚宴吗。夏夫人坚持要让夏先生把林先生也带上,在公众面前露一次脸。”
“啊?就为这?可……可这有什么好吵的啊?林先生那么漂亮,我要是夏先生,那简直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而且这老婆现在还给我怀着孩子呢!多骄傲多幸福的一件事啊,怎么听你的意思是,夏先生竟然不肯吗?”
“对啊。”
“啊!?为什么!?难道夏先生对林先生只是玩玩儿!?准备就这么一辈子金屋藏娇不让人知道!?”
“嘿嘿嘿!嘘!去!瞎说什么呢你,也不怕被人听到,给夏先生林先生打小报告去!?夏先生要是知道了你就别想再呆在夏家了,而要是林先生知道了……哼哼,你又不是不晓得林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矜贵,如果一不小心把他气得肚子出了问题,你怕是活也别想活了。”
“呃……哎呀!我这不是急吗!关心则乱呀!林先生那么一美人,我见犹怜啊。”
“恶……行了行了,我快吐了,哪儿轮得上你关心呀!人家夏先生说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夏夫人,理由就是担心林先生的身体撑不住。而且啊,最重要的,是夏先生知道林先生不喜欢以现在的样子见人,所以才说什么都不干,最后和夏夫人争执起来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哇,真相爱啊,好幸福哦。”
“就是嘛!所以罗,咱们就当看看电视剧,背地里说说,心里边羡慕羡慕,也就成了。千万别告诉林先生!今天我可是被夏先生狠狠打过招呼的,如果被他知道我瞎说了,那还不得……啊!林、林先生!?你、你怎么……”
两个女佣一转过拐角就看到了他们正在谈论的其中一个当事人,惊呆了。一个女佣手腕不稳,托盘里的牛奶杯猛地一斜,登时洒了一半。林烟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低头瞥了眼她们手里端着的食物,猜到估计是受了夏昭时的吩咐,拿来给自己当宵夜的。
再联想到她们刚刚的对话,林烟突然……
恨不能下一秒就紧紧钻到夏昭时温暖的怀抱里去。
两个女佣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脸色惨白吓得要死,林烟冲她们安抚地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我不会说的,”停顿几秒,想了一下,又吩咐,“还有,这东西我不吃了,你们端回去吧。”说完就拐过转角往书房处走,两个女佣正犹豫着要不要扶,林烟干脆冲她们摆了摆手。
来到书房前,林烟站定几秒,轻轻拍拍逐渐又有剧烈趋势的肚子,心中无奈,跟肚子里的小公主默默打着商量:“好了好了,别着急,乖,马上就让你见你最喜欢的爸爸,好不好?”然后深呼吸一口,直接抬手推开了门。
门缝慢慢扩大,发出轻微响声。夏昭时听见声响立刻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到是林烟,愣了愣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来了?”几乎是吼出来的,说著作势就要起来。
“别,”林烟却赶紧制止他,抱着肚子一步步往前晃,微微笑着,“你别过来,我过去。”
天知道夏昭时用了多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起身去扶的欲望的。触目惊心担心欲死的感觉可不好受。
等到林烟走到差不多三步以外,夏昭时再也忍不住,一个倾身往前伸出手去,立刻拽住林烟的手腕将他温柔揽住。那时候林烟也不推却了,反而顺势坐上夏昭时的膝盖,然后跟他刚刚想到要死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将脑袋深深钻进了夏昭时的温暖怀抱里。用力,用力地吸。
夏昭时一手环住林烟的背,一手摸着他的肚子,心有余悸地皱眉:“你真是要吓死我。”
林烟闷闷地笑:“呵呵,等你真的被吓死了再说。”
夏昭时无语。半晌,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今天出门一趟,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林烟打个哈欠,声音含糊倦倦,软软糯糯的:“唔,很好啊。哦对了,过年的时候,我邀了他……嗯,他们,来家里打麻将,好不好?”撅起嘴唇委委屈屈地,“不准不同意,这几个月过得太没意思了,我都要无聊到长霉了。”
夏昭时抽抽眉角,低头状若无意地往那惊心动魄的大肚子上无力一瞟,不禁苦笑腹诽:麻将麻将麻将……天,这孩子若真的出生在了麻将桌上,以后不会长成个赌徒吧?
“喂,你同不同意。”久久等不到夏昭时回答,林烟不满地一张口就咬了咬夏昭时的领子。因为脸比以前几乎圆了一圈,所以那气鼓鼓的样子就真是可爱死了。
……像个晶莹剔透的包子。
夏昭时心痒又无奈地低下头去在那上面温柔亲了亲,笑得宠溺:“好好好,可以可以。”
林烟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又再埋头钻了进去。
两个人就这么脉脉温存地静待了片刻,四下安静,彼此呼吸交融,心跳同步,情意相通,无限美好──哦不,还要加上肚子里的宝宝。这样温和静好的难得时光,一家三口都很享受。
夏昭时压低声音不愿破坏了这片安静,柔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本来以为你会一回来就直接睡的。”
林烟懒洋洋地:“没有你睡不着,”停顿一下,一把抓过夏昭时的手掌在自己浑圆巨大的肚子上慢慢摸了一圈,抿着嘴,“我是说她。”
夏昭时低低一笑。
林烟郁闷地动动身子:“你就得意吧……唔,怎么办,夏昭时,等她生出来一定就黏你一个……你看她现在明明还在我肚子里呢,我把她养得这么好,连美貌身材都不管不顾不要了,可她也不听我的话,就知道折腾我。只有被你摸着才稍微听话一点。这偏心的,也太厉害了。”
“没关系,它黏我,我就黏你,”夏昭时反掌为上握住林烟的手,又逆时针在肚子上缓缓游走了一圈,亲昵咬他的耳朵,“这样,我们就一起黏你了。”
这实在是一句温馨和浪漫并存的可爱情话。然而却把林烟听得林烟一寒,往里缩了缩,闭着眼睛真诚建议道:“那个,夏昭时,你最好还是别跟我这样说话……好肉麻,我不习惯。”
夏昭时微微一笑,偏头亲亲他的脸颊:“没关系,慢慢习惯就好。”
林烟撑着夏昭时的胸膛缓缓直起身子,夏昭时不动声色稳稳固住。四目相对,彼此先默契地一个仰头一个低头,交换了一记长长深深的亲吻──情欲不浓,但绵密窒息,深情如许。
照顾到林烟如今体力不行,夏昭时点到为止决绝分开,但林烟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夏昭时看他那副怨念满满的饥渴样子,无奈一笑,一探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伸手弹弹他的额头:“乖,我也忍得很辛苦。等小家伙出来了,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烟眯起眼睛,浅浅地探出舌尖,在夏昭时凉薄柔软的嘴唇上流连一舔,信誓旦旦扔下威胁:“我要把你榨干。”
夏昭时莞尔一笑比他更加蛊惑:“嗯,我很期待,”安静几秒,忽然神情一动想到什么,轻笑一声,一边覆着林烟的手继续揉他的肚子,一边悠然打趣,“对了,你不是坚信小家伙是女儿吗?我们现在说这种话,你也不担心胎教不好,以后生出个小色女来?”
林烟皱皱鼻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天生傲然道:“小色女又怎么了?小色女才好呢,有眼光有胆量。而且我们俩的女儿,基因还用说吗?日后无数男男女女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这么多选择,不色的人早被迷晕了,色女才眼睛尖心思毒,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人跑了。”
夏昭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反正,如果以后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动他的孩子,他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困了吧。我抱你回去睡觉?”
林烟含糊“唔”了一声,算是同意。却在被抱起来的瞬间突然开口:“哦对了,年底的晚宴,我要去。”
夏昭时手臂一紧。
林烟拱拱身子,声音轻轻的:“没什么的,我会很好,也不在意。你不要生气……不要,生妈妈的气。”
夏昭时目光一凛,短暂震动的过后,莞尔失笑,柔声调侃:“妈妈?嗯,叫得挺顺口啊。”
林烟深埋脑袋嗡嗡地说:“我早说过,你的都是我的。你妈妈是我妈妈,有什么不对吗?”
夏昭时抬起脚步稳稳地往外走,语气温柔:“没有,没什么不对。我的,都是你的。”
生子番外(4)
夏家年底一年一度的新年晚宴是传承绵延了许多年的老规矩,比较正式隆重,林烟不能穿得太随便。但如果现在让他穿正常的男士西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根本塞不下。就算专门改大好不容易塞下了,那也太丑了,林烟自己都不会干。
所以最后林烟穿了裙子。一条深湖绿色的露肩宽松长裙,将圆滚滚的大肚子完美地包裹,上半身搭了件胡奢华精致的貂绒坎肩,正好遮住了他没有胸部的奇怪感。头发因为有阵子没剪了,因此倒也没怎么多弄,碎碎散散半长不短,这发型男女皆可,不会奇怪。鞋子本应该穿细长陡峭的高跟鞋,但那种鞋子林烟现在这种身体怎么能穿,反正他身高够高(对于女人的裙子来说),于是到此为止了,没有多余的佩戴,没有丝毫的化妆,也不要沉重的饰品,乌发雪肤,烈焰红唇,眉目精致,尤其搭上这种最考验肤色和美貌的湖绿色裙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璀璨夺目,就像一条来自深海的美人鱼。
一条,为陆地上的爱人心甘情愿怀孕生孩子的大肚子美人鱼。
神奇的是,穿裙子的这个提议,竟是林烟自己提出来的──就在夏昭时为林烟到时候究竟要穿什么这个问题,苦苦思索纠结苦恼了老半天的时候。听到林烟主动提出,夏昭时万分诧异。他当然也是这么想过的,但他以为林烟绝不会同意,因而连提都没提就出来一个字,就自己先在脑海里pass掉了。却不料林烟竟然这么干脆,并且看样子,也不像单纯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的缘故,而是真的不在意,无所谓。
事实上林烟也确实是真的不在意,更无所谓。
他只是很排斥被人看出软弱,但对于被不被别人误会成是女人,这一点,作为一个男人,林烟却十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竟不觉得,那是对于他的侮辱。甚至就连他自己,这一辈子,其实都很想,很想,打扮成女人一次。
林烟喜欢男人的身体,但他迷恋女人身上的很多特质。普通男人被说成是女人会感到生气,那是因为他们自觉或不自觉,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从骨子里就压根儿瞧不起女人,总觉得女人就是要比那人他们男人低下一等。但林烟不,他觉得女人温柔高贵,优雅善良,能够忍辱负重地坚强,也可以不顾一切地反抗;尤其那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天生母性,更是胜过世间一切珍奇。如果有人说他像女人,他不会生气,而只当这是一份莫大的赞扬。
那一晚,换好衣服站在镜前,林烟久久静立,呆呆看着镜子里这个身着女装,光华逼人的自己,一时此刻与过往重迭,梦境与现实交织,有些恍惚。
夏昭时温暖宽大的怀抱从身后层层迭迭地漫过来,一时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
“突然后悔让你去了。你要美死了。”
林烟回过神,微微侧一偏头,眼睛水亮亮的,眸子里清波婉转,挑眉扬唇,笑容得意:“是吧?我当女人漂亮吧?好吧,就当给你个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我妈妈当年的风华绝代好了。”
夏昭时凑近挨了挨林烟那一片散着一丝丝若有若无袅袅香气的额角发鬓,低低一笑,声音沙哑:“不用。你不用特意打扮成女人,我也能想象得出,她当年的风华绝代。”
因为,尽管当年的绝代风华已然香消玉殒,然而如今的天下无双,却就在他夏昭时的怀里。
林烟斜睨一眼,义正言辞地纠正他:“喂,你妈妈是我妈妈没错,但我妈妈可不是你妈妈哦。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夏昭时轻轻一笑,低头摸摸他的肚子,耸耸肩无所谓地:“好啊,反正,虽然你妈妈不是我妈妈,但你女儿是我女儿,就行。”
说着,夏昭时掌下那块温度颇高的温热肚皮就极其有力地突突跳了两下,动作大得不行。再加上这裙子本来就薄,小丫头的小脚丫清晰可见。
林烟霎时黑了脸,讪讪地,“我靠,她可真是你的乖女儿。”
夏昭时欣然接受,一边在他的肚子上极富技巧地温柔按揉,一边柔声问:“疼不疼?”
林烟不爽地:“猫哭耗子假慈悲。疼还不都是你害的!”
“……”夏昭时无奈地摸摸鼻子。算了。孕夫脾气大,他不计较。不过……夏昭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照眼前这个状况来看,他的亲亲爱人心肝宝贝,是如此的迷人而又这般的任性,待会儿他的任务可不是一般的重,而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啊。
二十点晚宴正式开始。这一次到的人里,几乎超过一大半都是为了来看Adrian那传说中美貌逼人,动魄惊心的东方尤物的。
而林烟从没有在容貌上让人失望过。
自从他一露面,被夏昭时仿佛老鹰护雏那般小心翼翼而又如临大敌地紧紧揽着出现在会场大厅的时候,无论是此前见过林烟,抑或是从未见过的林烟的每一个人,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值得一提的是,惊艳过程中发生了一件比较好笑的事情。曾经见过林烟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彼此惊呼:“我的上帝啊!这是怎么了?几个月前我见到林烟的时候,他虽然怀了孕但还是一个男人啊!怎么现在……变女人了!?”
而此前从未见过林烟的人就更加惊奇了:“怎么搞的!?难道打听错了?不是都说Adrian的老婆是个男人吗?怎么现在……会是个女的!?”
这些话夏昭时听着其实挺无语的,却瞧着林烟眯起眼睛十分享受,于是他……
更无语了。
林烟不能喝酒,于是夏昭时早就吩咐好下人专门给林烟准备好了他能喝的东西。林烟也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于是夏昭时从头到尾就一直陪着林烟站在那架专门为孕夫设计的高脚沙发旁边,站累了就坐,坐累了就起。各种恩爱甜蜜,真是羡煞旁人。
当然时不时会有客人走过来跟夏昭时打招呼──顺便近距离仔细打量打量他的这位“怀中珍宝掌上明珠”。不过因为这些人基本都是外国人,林烟对他们没有好感况且又听不懂鸟语,因此除了在最开始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以外,就又重新低下头去,一概不理了。
当中有一个例外。那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西方美女,波浪形的金色卷发,大胸,细腰,翘臀,长腿,曲线火辣身材正点,五官甜美笑容阳光。林烟虽一如既往听不懂她和夏昭时在说什么,但他不是瞎子,又那么敏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毋庸置疑地看出了这个女人……
等到那女人终于和夏昭时寒暄完,一举杯一仰头,无比豪迈地干尽杯中烈酒,缓缓转头看向林烟,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惊艳欣赏,片刻释然一笑,用相当生涩蹩脚的中文来了一句:“你真美,祝你们幸福。”然后便从容潇洒地转身走了。
林烟久久凝望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长长“哦“了一声,相当玩味地:“原来她喜欢你。”十分淡定的陈述句,没有丝毫疑问的痕迹。
夏昭时笑笑,也不否认:“是啊,都坚持好多年了,吃醋吗?”
其实夏昭时清楚林烟并不会真的吃醋,这么问无非逗逗他,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可夏昭时也没想到林烟的反应居然会是长舒口气,拍拍胸脯,然后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以下一番让他哭笑不得的可爱傻话:“太好了!你不知道我都纳闷担心好久了。我就想着怎么认识这么久,都没有人喜欢你呢?呼……幸好现在有一个,而且还是一个超级大美女,不然那显得我林烟的欣赏眼光多低劣,多奇怪呀。”
“……”
这一刻夏昭时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怀孕不仅仅只是让人变笨,最可怕的是,怀孕会让这个人把别人拉到跟他一样“笨”的程度,然后再用他已经习惯的“笨”打败别人……
美女走后不久,一个莫名熟悉的清朗男声,操着一口顺畅流利的亲切中国话,隐隐含笑,由远及近地悠扬响起:“哇,大惊喜啊。不过短短两年不见,想不到你们俩的动作还真是有够快的。”
林烟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面容,心中了然。哦,原来是他。
虽然……
说着那人走近,神情颇为敬畏,低头目不转睛地怔怔望着林烟的肚子。然而下一秒林烟脱口而出毫不羞愧的一句话,直接深深伤害了他。
“你叫什么来着?”
“……”
那人无语,无比悲愤地转过头去想找夏昭时讨回个公道,却见夏昭时正偏着头,那表情要多深情有多深清,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看着林烟,宠溺地笑。
秀恩爱的都去死去死去死……苏予危心里面内牛满面,缩在墙角恶毒诅咒,画着圈圈。
“好吧,”深吸口气,他承认他败了,一字一顿,“苏、予、危。想起来没?”
起码过了一分锺,林烟才眉头渐松,一拍手,终于恍然大悟:“哦,对,想起来了。”
“……”苏予危顿感一阵无力,都不知道是该说林烟是可爱,还是可恶好了。
夏昭时的目光在人影憧憧的大厅快速浏览一圈,忽然顿住,直直盯着某个方向,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对苏予危说:“喂,季晚潇在那里。”
听到这个名字,苏予危的表情极不自然地一僵。
林烟顺着夏昭时的目光看过去,眨眨眼,故意吊人胃口慢吞吞地:“咦,他刚刚在看你哦。”
苏予危浑身一震,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犹豫了一下才转头去看。但那时已经迟了。他看到的只是季晚潇明明在跟别人讲话,眉飞色舞,高声不断的热闹场景。
失望是难免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林烟刚刚说的,其实都是真的。只是就在被林烟发现的那一剎那,季晚潇就稍显惊慌地迅速移开了视线。而他现在跟别人那近乎夸张的刻意交谈,也不过只是,他做贼心虚的掩饰罢了。
林烟体贴地给苏予危递上一杯酒,非常认真地建议:“你赶快把他的肚子也搞大吧。真的,快点。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变丑。”
“……”
夏昭时和苏予危同时扶额。
后来苏予危到底在林烟磨拳霍霍恨铁不成钢的的强烈要求和激将刺激之下,往季晚潇的方向去了。林烟一边抱着盘子啃点心,一边睁大眼睛观察形势。季晚潇虽仍旧表现得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切~~林烟火眼金睛早看出来了,这个季晚潇的属性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别扭傲娇一枚),但至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对苏予危完全无视,掉头就走了。于是他满意地咂咂嘴,动手扯扯夏昭时的衣角,仰起脸眨眨亮晶晶的水光眸子,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比个胜利的V字,那模样真是好不可爱,让人怦然心跳心痒难耐:“看,撮合成功!又一份阴德到手了。”
夏昭时轻轻“嗯“了一声,心中万股柔情霎时遮天蔽日如同春水决堤,浩浩荡荡万里汤汤,终于情难自禁地俯下头去,在林烟凌乱散落了一层点心残渣的娇美嘴唇上,浅浅啄了一口。
无限美味,唯有他知。
夏昭时原本打算的是十点一到,就准时扶林烟回去睡觉的,但中途出了一点小意外,竟搞得林烟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卧室姗姗入睡。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Sean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各种眼红嫉妒,无意中酸溜溜地抱怨了一句:“上帝太不公平了啊,明明Adrian每次跟我们去赌城都是输得最多的一个,运气那叫一个差!怎么在人生大事上就能那么幸运,找到你这么美貌的老婆啊!”
夏昭时一听,心中登时一跳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就感觉到怀里的宝贝身子一动,歪过头眯起眼睛,幽幽问他:“嗯?原来你赌技这么差?输了很多钱?”
“……”夏昭时扶额,他一世英名一生聪明,真的十分,非常,完全不想提,这个他唯一不擅长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默了半秒,淡淡道,“还好,也不是很多。”
Sean哼了一声,惟恐天下不乱地火上浇油:“是啊是啊,反正Adrian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七八个零的小数,当然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豪掷出去,完全不在乎咯。”
林烟已经面无表情了:“哦?七八个零的小数?”停顿片刻,眉头微蹙像是在想什么,突然一放盘子下定决心,神情一凛,正色道,“他都跟谁打了?这些人,现在都在这儿吗?”
“哈?”Sean一愣,傻乎乎点头:“哦……哦,有……有,有几个是在的。”
这时候夏昭时已经完全猜到了林烟接下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了,心中各种无奈正欲阻止,却遭到林烟狠狠一记白眼,恶狠狠地:“不准阻止我,你个笨蛋!”
“……”
几个人被叫到牌桌上,林烟坐下来轻描淡写扔下一句:“我不能打太久,所以就一百万一注吧。怎样,没意见吧?”
Sean颤颤巍巍地翻译了。几人闻言相视惊愕,夏昭时却只想要掩面扶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凌晨两点终于结束最后一把,林烟满意地打个呵欠,被夏昭时扶着站起来。嗓音都迷迷糊糊,困困不清了:“好了,差不多赢回来了。以后你们如果想再叫夏昭时出去打牌──”他停下来,极有威慑力地笑了笑,“不用找他了,直接来找我林烟就行。”
说完他们俩就慢慢走远了。剩下一桌人对着牌桌上那惨不忍睹的账单不敢置信,彻底傻掉。
他们原以为林烟是财迷,现在才明白,林烟这分明……就是护短啊!
夏昭时一路稳稳把林烟抱回去,先去卫生间解决了一下对方已经憋了一个晚上的生理需要(林烟这辈子从没这么尿频……不!是肾虚过!),又帮他脱了衣服简单冲了个澡,没洗头,而后再稳稳抱出来,温柔裹进厚厚软软的被窝里。
林烟一沾枕头,之前那点苦苦忍耐拼命支撑的疲倦睡意便霎时间铺天盖地如影随形地弥漫涌来,但林烟仍在最后一秒努力保持了清明,无限亲昵地勾住夏昭时的小么指左右晃了几晃,眼睛困顿几乎已经眯成了一条月牙似的窄窄细缝,小声却认真地对夏昭时说:“以后不会输了,我帮你赢。”
说完就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想再管丝毫也不想再动,呼吸轻浅梦乡甜蜜,沉沉陷入深眠。
夏昭时神色怜惜,抬起手寸寸抚摸过林烟因为怀孕而圆润光洁如脂如玉的娇嫩脸庞,到底又再一次忍不住低头宠溺亲了亲,无限柔情涌上心房:“这些又有什么关系,你才是个笨蛋。”
一个不折不扣,又护短成性的大笨蛋。
生子番外(5)
公历新年夏家会举办宴会,但春节,他们遵循传统,只和真正的家人一起过。除夕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饭桌上赵茹林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烟的肚子,转头问儿子:“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夏昭时小心翼翼给林烟剔完鱼刺,将一块鲜美肥大的鱼肉放进他碗里,回答道:“下周。”
赵茹林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吗?”
夏昭时淡淡“嗯”了一声。
林烟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鱼,正在心里面扼腕感叹这对母子的交流也未免太生疏太僵硬了,下一秒却立刻听见赵茹林沈声问他:“哦对了,听说你明天约了朋友,来家里面打牌?”
“呃……”林烟一个没留神,小小哽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夏昭时早把鱼刺给他剔干净了,那他一定会被卡到,“唔……没有啊。”嘴巴里包着鱼肉,两腮可爱地鼓起,声音含含糊糊的。
夏昭时和赵茹林同时愣住。不会吧?林烟什么时候变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孝顺了?
“嗯,不是打牌,”林烟努力将嘴里鱼肉快速咽下去,抬起头认真地纠正,“是打麻将。”
“……”
那一刻夏昭时简直想要不顾形象地喷饭。而赵茹林几十年如一日的女王风范也一时漏风没能绷住,神情大囧,很久,她才掩饰地转头吩咐儿子:“你多看着点儿,小心。”
夏昭时忍笑应了。
那一晚林烟原本打算的是和夏昭时一起放烟火跨年的,但夏昭时怎么敢让林烟以现在的身体去放烟火,好说歹说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最后以“未来咱们起码还有五十年的时间,跨五十个年,放五十次烟花的机会呢”这个余生承诺,才把原本就固执乖戾,而如今因为怀孕就变得更加固执乖戾的亲亲爱人给劝服了。
不过跨年林烟倒是坚持到底了的。当零点锺声敲响的那一剎那,林烟拼命抑住脑子里那无法无天汹涌澎湃的如潮睡意,仰头给了夏昭时一记长长深深的缠绵湿吻,右手还紧紧拽着夏昭时的衣领,竭力保持清明糯糯扔下一句,“以后每年除夕都要这样过”,声音渐低,眼睑慢慢往下搭去,突然眸中精光一闪,赶紧又重新睁开急急补充了三个字,“跟我过”。待得到夏昭时一脸满满宠溺的点头答应以后,终于如释重负,又像上次那样,直接闭上眼睛放心入睡,“不省人事”了。
剩下夏昭时一个人,万分清醒地看着自家宝贝那一起一伏沈静甜美的绝美睡颜,看得心痒又心软,心动更心热,却偏偏想吃又不能吃!唯有望天长叹,独自郁闷。伸出手温柔在林烟的大肚子上轻轻摸过一圈,夏昭时在心里默默道,小祖宗,算你爸我求你,快点儿出来吧!
──夏昭时发誓,这个时候,他虽然话是这么说,想是想这么想的没错,可是他真没打算更没料到,这小祖宗竟然会如此听话(听他的话),第二天就迫不及待,毫无征兆地发作啊!
第二天,大年初一,林烟刚起床吃完他所谓的“早餐”没多久,他邀请的那四位老朋友,凌望,李一南,齐逸,以及王远山,便陆续造访到齐了。
齐逸和王远山是一直都跟林烟有联系的,李一南自从上次说清楚以后,关系也还不错。而至于凌望,就算林烟再怎么恨乔小为,但凌望对他怎么样,他虽然不尽领情,但也不是毫无感觉。更何况,凌望至今都还是林烟名义上的监护人,上次林烟白血病做骨髓移植手术,最后都还是凌望这个唯一的“家属”签的字。
不过现在,林烟已经有了别的家人。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李一南已经见过了林烟怀孕大肚子的样子。半个多月不见,林烟肚子的大小倒是没再怎么变化,差别不明显,就是位置变化很大,沉沉往下坠。而这实在把林烟搞得苦不堪言,自怀孕以来拒绝了那么久的撑腰八字步姿势,到底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只能整日黑着一张脸被夏昭时浮起来,每天到院子里像只圆滚滚的胖企鹅一样,来回走上几圈,权当产前运动。
除了李一南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只知道林烟怀孕这件事情,但并没有亲眼见到过怀孕中的林烟。于是这一次相见,无论他们早已经在心里面做足了多少抗冲击的准备,但当真正见到的那一瞬间,仍是不可避免地被震撼了。
其心绪之复杂不必多言。毕竟,他们都曾深深地迷恋过林烟。而现在,那份迷恋究竟变成了什么,是刻骨铭心抑或烟消云散?是“得不到”的如痴如,狂抑或“算了吧”的心灰意冷?
──都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夏昭时将林烟小心翼翼地扶到麻将桌边坐下(在外人面前林烟坚决拒绝撑后腰和八字步!)。第一局凌望先不上,站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骨子里的老妈子毛病又忍不住犯了,担心地问:“烟、烟烟,你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林烟好久没摸过麻将了,心情正激动着呢,一听凌望这泼冷水的话就立刻不高兴地摆摆手,不耐烦地说:“好着呢,别坏我兴致。”说完摸摸肚子,心里暗道,小公主,给我乖一点哦。
和林烟打麻将是个什么下场,他们三人早就心知肚明深有体会了。无非是以此为机会,来看看林烟的而已。
而他过得很好。
他们对此欣慰却又感伤,或许心中仍有不甘,但的确,已无所憾。
林烟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但麻将搓着搓着,他又常常会忘记自己已然坐得腰酸盆涨,大腹垂垂下坠的身体状况。于是就苦了夏昭时,每隔一个固定时段就要时不时地从书房里过来给林烟揉一揉腰,顺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他……喂,想不想小便……
直到搓到下午四点,林烟跟齐逸碰了一把,往外扔出牌的那一剎那,第一次,突然觉得肚子有一点不对劲。嗯……也不是疼,但是涨涨的,坠坠的,腰也很酸。当然最重要的,是那种无法再忍的……膀胱的憋涨感。
但夏昭时这时候却居然不在。
真是倒霉,不需要他的时候他来得勤得要死,一到真需要他了,结果……他居然不在!
林烟咬牙切齿,勉强忍了一会儿,努力不露痕迹,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就是出牌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只手留在台面上迅疾如风地出牌,一只手躲在桌子下不动声色地揉肚子和捏腰。就这么过了几分锺,林烟到底是忍不住了,斟酌想了想,头一次一局还没结束,就颤颤巍巍地撑着桌沿,准备站起来离开。
他一动,一旁围观的四个人立刻HOLD不住了,纷纷惊掉了眼珠子,反应了好几秒,才手忙脚乱仓皇失措地站起来扶。
“喂喂!你干什么?想要什么我们帮你拿啊!”
“……”
说实话林烟觉得挺窘。虽然他以前是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待遇的,但那是因为那时候他也不是这么个臃肿丑陋的水桶身材……
深吸口气,林烟皱眉白了他们三个一眼,凉凉道:“我要去放水,你帮我吗?”
“呃……”
三个人面面相觑,知道这确实不太好(人家老公还在家里呢,情何以堪啊),但又着实不放心。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就当林烟趁他们纠结,直直挥开他们颤巍巍往前迈步的时候,空气里突然传来了噗一声微妙的轻响。林烟的身体弱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旋即从他的下身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气味,以及羊绒毯上那一滩渐渐扩大晕开的透明水渍。
五个人皆是一愣。林烟当下大骇,以为自己竟是一个没憋住失禁了!(汗……)而其余四个人则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估计也以为林烟是一个没憋住失禁了)。
于是当夏昭时走进屋子,触目所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四个情敌团团围住他的心肝宝贝,彼此大眼瞪小眼,“虎视眈眈”的冲击性画面。
快步走过去,正欲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待下一秒一低头看到地上水渍终于搞清状况,立刻脸色大变:“你破水了!?”四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气急败坏不顾形象地吼出来的。而吼完也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打横抱起林烟,动作雷厉风行而不缺小心翼翼,迅速并稳稳地往家里早已准备改装好的产房里走去。
在夏昭时怀里就是安心。满满的熟悉的味道气息,不可替代的安全感,终于得救了的安心。腰酸骨涨腹垂的感觉好像稍稍减轻了一点。林烟呼了口气,歪头纳闷:“嗯?破水?那是什么?”夏昭时闻言脚下霎时一顿,差点儿没一个踉跄跌倒造成一尸两命的惨烈悲剧。
几秒锺后又听见林烟如释重负地开口:“哦……不管了,反正只要不是失禁就好,呼……吓死我了。要是真在他们面前失禁了,那我也不要活了。”
“……”
一瞬间夏昭时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急死还是要气死了。忽然很后悔林烟怀孕时自己那么宠他。宠他宠到因为知道林烟不喜欢看书,所以体贴地替他把所有有关怀孕的指南书全都一字一句一字不漏一字不差地看光记住了!结果现在居然搞得他连破水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真是大失误!大败笔!
将林烟小心安放在产房上,夏昭时迅速给早已预订好的医生打了电话,一连串叽里呱啦的英文狂轰乱炸般狂飙过去,要对方在一刻锺以内必须赶过来。然后啪一声扔开手机,有些绝望地看着产床上这个似乎还没有开始阵痛,表情好奇无辜到几乎让他想哭的任性爱人感到万分无奈:现在科普……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番外生子(6)
林烟先被夏昭时半扶半抱地搂着去卫生间解决了折腾他许久的生理问题,换了衣服脱了裤子,而后躺回床上听夏昭时给他姗姗来迟亡羊补牢,死马当活马医的“产前科普”。听到一半的时候,林烟不大耐烦地纳闷打断:“嗯?既然水破了就意味着要生了……那,我怎么不疼呢?”
“……”
那一刻,夏昭时心里抓狂有如一百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真想冲他这完全不把生孩子当一回事的不负责任的孩子他妈咬牙切齿地来一句:“放心……待会儿有你疼的!”
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然而当林烟真的开始疼,并且越来越疼,疼得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嘴里除了一句“李一南你给我滚”以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抱着肚子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躺都不对劲的艰难时候,夏昭时却第一个受不了──比他那个分明正在疼也最怕疼的亲亲爱人当事人,还更受不了了。
而屋外的四人看不到林烟此刻的状况,比起夏昭时的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夏昭时中途猛然想起他们还在外面,正走出来赶他们离开的时候,结果居然看到他们个个儿堵在屋外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的焦急模样,立刻黑脸,各种不爽:靠!这叫什么?这算什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他们又不是林烟肚子里那块肉的正牌老爸!现在杵在这儿各个露出一副好像是自己老婆要生孩子的紧张模样是要闹哪样啊!SHIT!
最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们成功撵走。临别前那四个人的依依不舍频频回头……夏昭时简直不想再提。甚至直到门前,那四个人都还不约而同地对夏昭时千叮咛万嘱咐,等到孩子顺利降生了,一定要给他们报个平安来个准信儿。
“……”
夏昭时沉着一张愈发黑掉的俊脸,勉强点头答应。
(当然夏昭时现在只是随便敷衍敷衍他们的而已,至于后来小宝贝顺利出生“母”子平安,夏昭时心中大喜完全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抛到九霄云外什么的……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撵走情敌夏昭时迅速回到房内。这时候林烟刚刚疼过了第二波,不过强度勉强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以内,持续时间也不长,大概三十秒左右,林烟还挺得住。虽然难受是不可避免多多少少总有一些的,但还不至于难熬。
可林烟心里清楚,现在他离难熬也不远了。那个阶段逃无可逃,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等着他。所以对于怕疼的林烟来说,此时此刻,心理上的惶恐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突出。
这个时候林烟以为这种一知半解,既害怕,但又知道注定逃不掉的“未体验状态”,就是最可怕最磨人的了;直到几个小时以后,身体上的疼痛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绵绵密密无孔不入,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湿得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泡在这片无边无际也永无止境的痛海里沈浮飘荡的林烟才终于知道,这个时候的他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医生已经来了,是一个经验丰富,戴着金边眼镜五十来岁的和蔼老外,不过却操着一口流利顺畅的中文普通话(夏昭时心思细腻事无巨细,连这都体贴地想到了),身边就只带了一个虽表面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做起事来却丝毫不露怯不含糊,沈稳可靠的小伙子作为帮手和助理。人不要多,他不想被很多人围观自己大肚子生孩子的难看样子──这是林烟一直要求的。而生产所必须的硬件设施,夏昭时也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万无一失地准备好了。
羊水破了但产口还没开全,为了防止羊水流失过快,林烟的臀部被迫垫了一个高高厚厚的软垫。而这姿势不仅丑,并且还十分不舒服,林烟原本肚子就疼,现在更是躺得异常艰难。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时不时地皱皱眉头,往枕头里埋下脸去,左右蹭蹭,实在憋不住了就发出一两声细微微弱犹如小猫的呼痛呻吟。喘息声倒是不加掩饰(恐怕也是掩饰不了)地一次比一次大和沉重。
夏昭时看得心疼欲死,坐在床边紧紧抓着林烟的右手,一会儿缠绵亲吻给他依靠给他柔情,一会儿牢牢紧握给他加油给他鼓励。林烟原本闭着眼睛,尤其当宫缩一来阵痛一起的时候就闭得更加用力,嘴唇也紧紧抿着,甚至拿牙齿咬住。而每当这个时候夏昭时都会按照医生的眼色赶紧嘱咐林烟:“宝贝儿,乖,快别咬了,张开嘴巴呼吸,深呼吸,不要憋气。”
林烟本来就疼得要死要活,再加上孕夫(哦不,现在是产夫了)的脾气本来也不怎么好,结果现在还听到夏昭时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于是更加委屈了,眼一睁就想撤手。夏昭时哪里肯放,想了半秒立刻弯腰俯身凑近林烟泛着淡淡血丝的苍白双唇,轻而易举就用舌尖撬开了林烟死死紧咬的牙关。
林烟浑身瘫软没有力气,毫无抵抗地被夏昭时奸计得逞,攻城略地。
当然夏昭时也不敢吻太久,点到为止,分开时亲昵不带情欲地浅浅啄了啄林烟银丝点缀的唇角,一边拍着他的肚子一边柔声道:“乖,别咬,听话,”又偏头亲亲他的脸,“加油。”
林烟觉得自己要痛死了,夏昭时的这一点及时雨般的温存柔软简直让他想哭,忍不住撒娇,抽抽鼻子低低呜咽一声,小猫似地摇摇下巴正想再索一枚吻,却恰逢不知道是第多少波的阵痛又起,刚刚冲上喉咙的到口情话,瞬间被扭曲了成一句破碎压抑的呻吟。
“呃……啊……”
林烟脸色一变,难以忍耐的剧痛苦楚慢慢浮上眼底,逐渐弥漫散开,眼看着就又要弓起身体闭气硬憋了,夏昭时赶紧重新低下头去,柔软的薄唇轻轻扫过林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濡湿眼睑,一寸一寸吮去其上那一颗颗摇摇欲坠悬而欲滴的晶莹汗珠,在他耳边略显焦急却仍不失耐心地温柔提醒:“放松放松,乖,来,不要忍,深呼吸。对对,就像这样,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呃……嗯、嗯……呼──呼──”
林烟果真听话,旋即放松身体,拖着坚硬硕大的下垂腹底,仿佛一条陷入干涸的绝望的鱼,痛苦而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夏昭时一边给林烟加油鼓励,一边不断帮林烟擦汗打气。
下午四点左右破水,然后阵痛,仿佛永无尽头暗无天日的痛苦等待,以及那愈来愈变本加厉的煎熬挣扎,对于这对即将荣升为父亲的男男夫夫来说,无疑,已经将他们曾经对小宝宝的无限期待耗光殆尽,而只剩下那一个念头:小祖宗……求求你快点出来吧!
六点半的时候,医生又再来查看了一下宫口的打开情况。终于,这一次查看完毕之后,他微笑着冲夏昭时点了点头,示意总算可以开始第二产程,也就是真的“生”了。
两个人同时长舒口气。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他们有多天真了,因为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
遵照建议夏昭时喂了林烟几块热量极高的巧克力,以补充接下来所需要的体力。不过因为林烟本来就不大喜欢吃这种西式甜食,再加上现在肚子又疼又坠,全身又热又粘,因此只咬了几口就坚决地摇摇头别过脸去,揉揉肚子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低声说:“吃、吃不下了……好涨……唔……”
产程渐入正轨,孩子在往下走,产口处那羞耻的憋涨感搞得林烟既尴尬又难受。
夏昭时没办法,只能用电视里常常演的,那种最老套也最俗气的哺喂办法──自己先咬一口巧克力,然后俯身渡到林烟满是抗拒的嘴巴里。
七点锺,取出软垫半坐床上,夏昭时从身后紧抱林烟。真正的生产,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作为帮手的那个助理小伙儿双手极富技巧地在林烟几乎已经没有阵痛间隙,坚硬滚烫有如一颗大铁球的大肚子上不断揉扶按摩,老医生则站在床尾,双手将林烟的两条雪白长腿大大撑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正汩汩往外淌着羊水,已打开到有十指宽的开全了的幽深产口,用熟练的中文沈稳指导:“来,孩子,先深呼吸一口,一大口,然后慢慢往外吐,下体也跟着这个节奏用力往外推。”
“呃……嗯……呼──啊!”
林烟下面听话地用力,上面的脑袋却不怎么听话地死死往身后夏昭时的怀里拼命拼命地拱。他不想在嘴巴里咬个毛巾帕子什么的,那样太丑了,就泄愤似地咬夏昭时胸口处的衣服。咬得满是口水黏黏糊糊,夏昭时也不介意。
“乖,咬吧,没事。”夏昭时的双手和林烟的十指相扣,轻声舔吮着林烟的耳朵,温柔打气。
废话!你当然没事!你来像我这么痛试试!我宁愿被你这么咬一辈子也不想再这么痛一次!
呜呜……他错了……他错了……他当初真不应该主动提出这劳什子的破建议的……呜呜……那时候他脑子究竟是抽了什么风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呜……他要痛死了……
“诶诶!不要停不要停!一口气憋住了不要停!用长力,不然胎儿会缩回去,”医生看出问题给出建议,鼓励地拍拍林烟已经往下移了很多,看起来简直有些触目惊心的汗涔涔的大肚子,竖起大么指冲他微笑道,“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好。最多再过三个小时,你们就能见到你们的小宝宝了。好。现在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来。”
“呜……”林烟眼前一黑。
三个小时……
医生觉得这是安慰,但听在意识模糊痛海沈浮的林烟耳里,这分明就是诅咒!
呜呜……他要死了……他一定会死的……再这么痛三个小时他百分之百绝对会死的!
他恨夏昭时……呜呜……救命!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唔……啊……”
“好样子的孩子。来,再用一点力。”
“乖,听到没有?再用点力,我们的宝宝马上就能出来了。”
“对对对,很好孩子,你已经掌握了技巧,没错,用长力,往外推,就是这样。”
“啊……呃……嗯……呼──”
“继续,不要停。”
“唔……嗯……”
林烟要哭了。他以为。但其实早在他自己并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脸就已经全是眼泪,泪流满面了。脸蛋皱成一团,五官狰狞而扭曲,不复美艳也不再精致;但偶尔休息的间隙,当他倒在夏昭时怀里苍白憔悴如同一只受伤的猫咪时,又会显露出一种比之往常胜出万种的美感风情。
那些时候,夏昭时心中复杂实在难以形容,无法言喻。除了更紧,更紧地抱紧怀中苦苦挣扎,为了他们的孩子而拼命努力的爱人以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点别的什么,能替对方分担点什么。
生到最后十分锺左右,林烟反而没再发出什么痛呼呻吟,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他没力气了。
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只有机械地跟着用力。深呼吸,往外吐,用力推……没有再听医生的指导,只是身体保留记忆早已习惯,在那里不断机械地重复。
“啊……”
十点三十七分,安静半个多小时后,林烟又再发出了一声微弱压抑的低吟。
啪──
“……哇哇哇!”
清脆的一记拍屁股响,旋即婴儿高亢嘹亮的啼哭声,犹如天籁,拯救了一切。
接下来的胎盘秽物跟这个七斤八两的小东西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林烟勉强撑着身体凑过头去看了一眼,顿时嘴角一撇满脸抑不住的失望,只喃喃说了两个字“好丑”,然后就瞬间闭上眼睛,软软地倒进了夏昭时的怀里。
夏昭时哭笑不得。不过……
目光一瞥随意扫了眼小东西下体的那根小小东西,那根,他们都没想到居然会有的东西,夏昭时着实有些担心,等林烟醒来过后,会不会恨得想要把小东西打成原形回炉重造……?
或者《父亲因不满生出儿子,竟残忍挥刀割去新生儿性器》──这样的新闻,明天会成为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好吧,不管怎么样。
夏昭时目光专注情深如海,温柔凝视爱人饱受折磨的苍白睡颜,忽而凑上前在他那布满湿汗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他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他们谁都没有对彼此说过我爱你。
但这一刻,爱情不仅存在,而且,已经延续。
作家的话:
不行了,这就是极限了,我实在做不到用几章的篇幅去更加详细地描写生子的过程。太惊悚了= =|||
于是还有第二胎的,囧。我是一定要让林美人生个女儿出来的,而且,虽然我承认生子文里双胞胎简直要被写烂了,但是这年头好像生子不生对双胞胎简直对不起观众,汗。
PS:我不会写养小孩儿的过程(这个不会的意思是真的能力上的问题啊)所以下一节短暂的过度以后会直接跳到N年以后,再次揣着包子的林烟美人~~
番外(7)
让我们省去第二天林烟醒来,得知自己一心以为了十个月的宝贝“女儿”竟然莫名其妙大跌眼镜地变成了“儿子”的不敢置信,郁闷抓狂,以及后来一切养小孩儿的过程吧(好吧我承认我懒了,而且也写不来TAT)。
宝宝被取名为夏晚。林烟取的。至于原因……咳咳,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就因为……他是在晚上出生的啊……(于是林美人你到底是对自己没有生出女儿而生了个儿子的事实有多怨念,瞧这名字取的,也太敷衍了吧= =|||)
可怜的晚晚,就因为下面多了根男人所必须的小东西,所以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各种嫌弃不待见……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夏晚小朋友从小到大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他的这个“亲生”父亲,反而对和林烟相比起来,把他宠得天上有地下无,视若掌上明珠,几乎无所不给无所不包的夏昭时爱得要死,形影不离,时时刻刻都要夏昭时抱,晚上睡觉要夏昭时哄,一天结束闭眼以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必须是夏昭时,早上起床要夏昭时亲,一天开始睁眼以前看到的第一个人也必须是夏昭时,简直黏到了一种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可怕地步。甚至夏晚第一次开口讲话,也是对着夏昭时奶声奶气地叫“爸爸”。
但他一般很少主动开口称呼林烟。在这个已经可以同性生子的时代,若“父母”双方是同性,那么孩子一般用“大”和“小”这两个字作为前缀来区分二人,比如大爸爸/小爸爸,大妈妈/小妈妈之类的。但林烟觉得这实在是太难听了,记得夏晚当年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小爸爸以后,林烟就寒得浑身一哆嗦,嫌恶地皱了皱眉,厉声警告儿子以后不准再怎么叫他。晚晚那时候年纪还小,对这个美貌惊人又亲生了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像不大喜欢自己的的“小爸爸”,也还抱着那么一点讨好示好的乖巧意味,结果没料到一腔热情就这么被泼了冷水,所以一赌气,从此以后就干脆不再开口主动叫他了。
而这把夏昭时搞得十分无奈。曾经他也努力试图调解过两人关系,但每一次均以失败告终。这让他不得不感慨血缘的神奇,晚晚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继承了林烟那该死的骄傲性格,简直新一代冷战王啊!所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那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吗……
夏昭时扶额,多次未果以后,也只能算了算了,由着他们去了。
夏晚三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回了国。一来是因为夏昭时的工作拓展重心辗转落到了国内,二来更是因为林烟着实受不了美国了。满目的白皮鬼子,满口的垃圾快餐……林烟那么挑,就算夏家财大势粗,在食物上已经做得很好,但有些食材,有些东西,有些感觉──在林烟看来,只有在那片土生土长的土地上,才能够真正获得。
林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一定要生出个女儿来的执着念头。因此在晚晚五岁的时候,林烟准备许久,终于如愿以偿地第二次怀孕了。
不过这次怀孕,从一开始,就让林烟饱受折磨。曾经怀晚晚时被老天放过没有体验的各种不适,通通报复性地向他追击袭来,加倍汹涌。害喜反应在孕期刚刚迈入第五周的时候便初步显现,可竟然直到第六个月中才完全停止!那每天早上吐得,让夏昭时自己的心肝儿也差点儿跟着没吐出来算了。可就算害喜停止了,林烟的食欲也没有变得很好,相比上一次怀晚晚的惊人食欲与巨大食量,这一次林烟竟然比他不怀孕时还要吃得少。可为了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没错,这一次林烟怀的是喜人的双胞胎),林烟每次吃饭,都拼了命地忍住胃部被重重顶着的强烈不适,努力地吃,努力地往嘴巴里塞那些既富含营养又对孩子好的昂贵补养品。可就算再怎么吃,林烟也没能胖起来。尽管体重因为孩子的缘故必然是涨了不少的,但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是一个纤细瘦弱的的身体前坠了一个他完全hold不住的大肚子的惊心动魄的画面,把夏昭时看得心脏抽搐,心疼坏了。当然更别提什么夜半抽筋盗汗,腿脚浮肿之类的症状了,夏昭时简直就是心疼欲死,后悔不迭。
如今林烟怀孕刚八个月,肚子就已经和当年生晚晚的时候差不多大了,可体重却几乎才只有当年的十之七八。医生说如果这一次到九个月时肚子都还没动静,那么就要实行人工催产,不然大人小孩儿都会有危险。
林烟听了这个建议眉头直皱,却只是担心催产会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而夏昭时爱“妻”心切,整个人如临大敌。
毕竟,哪怕表面看起来仍美貌无敌,宛若年少,但林烟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就说这次怀孕以来的各种强烈突出不适反应吧,除了因为怀的是双胎,负荷更重的缘故以外,恐怕年纪问题,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身体素质是骗不了人的。三十六七的年纪,女人都已经不大适合怀孕生子了,更何况是男人呢。
晚晚是在冬天出生的,大年初一的晚上;而现在正是六月下旬,S市酷热难耐,再加上孕体体温普遍较常人要高,弄得林烟着实苦不堪言。整个人愈发地消瘦下去,大大的肚子垂在身前触目惊心。相比上一次的珠圆玉润,这一次真真是我见犹怜。
马上七月份,晚晚的幼儿园生活就快结束,即将步入小学。本来夏昭时压根儿没打算把晚晚送进幼儿园的,在他为晚晚规划的教育生涯里,根本没有幼儿园这一个阶段,因为他觉得让自己的孩子跟一群凡夫俗子们一起上幼儿园实在毫无意义,但林烟坚持要这么做,他想了想之后,爽快同意,没有再坚持反对。
因为夏昭时知道,林烟之所以会如此坚持,是因为他自己小时候没有过这样,当年每个小孩子都有的普遍经历。尽管以林烟那种性格,或许如果真的让他去读幼儿园,他也并不见得就会真的喜欢那种必须听话的群体生活,可就是因为人人都有而他没有,所以他不开心,他不甘心。毕竟,无论哪种枯燥单调,但他相信,都不会比他童年的生死不卜仓促逃亡,更糟。
不过晚晚却为此怨恨了林烟很久。直到现在都还挺怨。记得第一次夏昭时和林烟送他去幼儿园,他趴在夏昭时怀里哭了半个多小时,就是不肯放手让爸爸走。林烟不耐烦地:“男孩子哭什么哭。”
那时候晚晚正哭得一张完美融合了夏昭时和林烟基因的精致小脸涕泗横流,梨花带雨,孩子的嗓音又尖又细,声嘶力竭地朝林烟吼:“呜呜……你就是嫉妒爸爸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把我支走的!呜呜……你是坏蛋!你是坏蛋!我不喜欢你!我最讨厌你!”
林烟顿时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直接大步走过去把他从夏昭时怀里抱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拉过夏昭时的手转身就往车里走,姿态坚决,凉凉扔下一句:“正好,我也不喜欢你。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别回来打扰我们。”
“……”夏昭时想死。
剩下晚晚一个人在后面嚎得惊天动地,踉踉跄跄想要追过来。夏昭时各种纠结,两边都得罪不得,只能转身先给晚晚做了个类似安抚的表情,然后再转回来,好言安慰黑着脸的老婆。
啊啊啊!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明明只有当孩子在青春期才会产生的“母”子矛盾家庭问题,现在就产生了啊!夏昭时心里又有一百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三年幼儿园期间,所有需要家长配合的学习活动,都是夏昭时一个人去的。次数很多,频率也一直很高,不过最近似乎高得,有一些不正常。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晚晚一如既往地无视林烟,一边刨饭一边跟夏昭时撒娇汇报:“爸爸,明天记得又要去学校一趟哦!嗯……于老师说,要跟每个家长谈谈自己小朋友的特点特质,分析一下他们的未来前景什么的~~”
晚晚小宝贝模样萌到要死,嗓音奶声奶气更是萌到了爆,夏昭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凑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儿子的小肉脸,柔声答应:“嗯,好。不过不用听别人讲爸爸也知道,晚晚以后一定什么都会做,做什么都很好。”
晚晚一听自己被最爱的爸爸夸奖了,而且还是这么至高无上的夸奖,立刻兴奋激动得脸都红了,笑得傻乎乎,极似林烟的桃花眼睛顿时弯成两半细细盈盈的可爱月牙儿。
林烟却听得好笑,懒洋洋道:“还未来前景。呵,这么小,看得出什么未来前景。”
……又泼冷水。
晚晚立马垮了小脸儿,撅起吃得油光光的肉肉小嘴,放下碗跟个小大人似地抱起胸,两颊气鼓鼓的。哼……不理你!
哎,又开始了,夏昭时哭笑不得。
动了几口筷子,林烟突然眉头一皱,沈声道:“这都这个月第几次叫家长了?不过区区一个幼儿园而已,需要这样吗?”想了想,灵光一闪,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厉声问儿子,“你们那个于老师,是男的女的?”
晚晚正生着气呢,小孩子毕竟没心没肺,不甘示弱地尖锐回嘴:“是个姐姐!哼,比你好看多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丑八怪!肚子那么大……难看死了!”
此话一出连夏昭时都霎时变脸了,阴着脸极有生气前兆地不满看了儿子一眼。晚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最爱的夏爸爸生他气,于是本来还想再冲林烟说点儿什么的,但委委屈屈地嘟了嘟嘴,到底不敢说了。
林烟面无表情,良久,微微一笑,淡淡道:“是吗。好啊,那明天你爸别去了,就让我去见见你那个漂亮的于老师吧。看看她究竟是有多好看,是不是够资格,给你当新妈妈。”
晚上夏昭时哄完儿子睡觉回到卧室,一边心疼地给林烟捏腿,一边无奈:“什么叫给他当新妈妈?你一定要这样说吗?”
林烟轻合眼睛半躺床上,幽幽道:“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既然你那么喜欢晚晚那小坏蛋,顺了他的意,不正好吗。”
“……”一句话把夏昭时那个气的啊,若不是顾忌林烟现在正怀着孕,他还真想把林烟一把翻过来狠狠打他的屁股!哎,这一大一小可真是折磨死他了,都一样别扭。
“他怎么不喜欢你,我都看出来问题所在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夏昭时伸手抚在林烟的肚子上,一下一下顺着打圈慢慢按摩,了然笑道,“你已经表现得对他很不喜欢了,现在还要再给他添两个弟弟或妹妹,他能不着急吗?小孩子心思单纯又爱争宠,说白了就是吃醋嘛,别告诉我你真不懂。”
林烟委委屈屈地皱皱鼻子:“唔……那他说我丑……”
夏昭时哑然失笑:“天,宝贝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你丑这种话,你居然也信?”
林烟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目光水亮水亮的,小声而期待地问:“真的……不丑吗?”说着不自觉就想遮住自己那高高隆起,上面纹路骇人的大肚子。
夏昭时莞尔一笑,温柔地箍住林烟的双手,然后一个俯身,轻轻封住了他的双唇。
你的美,都给了我。
生子番外(8)
夏昭时原本以为林烟昨天跟晚晚说的话只是随便开开玩笑而已的,但没想到第二天,林烟居然没睡懒觉,早早起床穿好衣服,竟真的决定要去幼儿园,见见那个传说中的于老师。
阻拦无效,林烟也不许夏昭时跟着,夏昭时万般无奈,只得叫人跟紧点,把人看好。
昨晚夜里下了场雷雨,今日天气凉爽,算得上天公作美。林烟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穿裙子,他不想看起来太怪,就干脆扮成了女人。上半身套了个波浪状的小外套遮住胸部,头发随意整了整,脸上花了点淡妆,一个美艳绝伦的怀孕少妇便款款出现了。
吃过早饭,林烟站起身一路被夏昭时小心翼翼地扶到车上坐下,转过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车外正奶声奶气向夏昭时索抱的儿子,慢吞吞道:“走吧,让我去开开眼界,看看你那个所谓的,比我还要漂亮的于姐姐。”
晚晚抬起头无比幽怨地望了林烟一眼,水嫩嫩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小孩子毕竟不会掩饰,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尴尬怎么可能逃得过他那两个厉害到爆的爸爸们的火眼金睛。
林烟满意而得意地眯起眼睛。而夏昭时将这场面看在眼里,只觉得身边的两个宝贝都可爱死了,先弯腰抱起乖儿子重重亲了一口,又俯身透过降下来的车窗狠狠在亲亲老婆的嘴唇上缠绵舔吮了一番,分开时气息略略不稳,低声笑着:“待会儿你也不要把人家欺负得太狠了。”
林烟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斜睨夏昭时一眼,凉凉道:“怎么,你心疼了?”
夏昭时笑而不语,一脸“宝贝,你吃醋的模样可真可爱”的欠揍表情。
林烟翻个白眼儿,慢慢升起窗户:“行了行了,放你一万个心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真的想欺负她,也欺负不到什么,最多不过说几句话让她心里不痛快的难听话,让她哭一晚上鼻子,把眼睛哭肿罢了。”
夏昭时:“……”
为什么听到林烟这么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而几个小时以后的事实证明,夏昭时此时此刻的不好预感,是真的……
夏晚就读的幼儿园是北一幼儿园。二十年前,林烟刚刚进入北一,开始了他的高中生涯。
而那也是林烟人生中第一次进入学校,开始和同年龄的普通人,过一样的正常生活。
如今白驹过隙光阴荏苒,二十年时光悠然掠过,故地重游,怎能不无限感慨,思绪万端。
林烟没让夏昭时派来的人扶他,只让他远远护在自己身后,自己则一个人跟着晚晚,一边四处打量神情怅然,一边扶着肚子,慢慢往他老师的办公室走。
快到的时候,小晚晚顿了顿脚步,犹豫一会儿到底别别扭扭地转过身来,装模作样地看着林烟,强装气势,恶狠狠地说:“喂……喂!我、我警告你哦!你、你待会儿……可不准太过分哦!”
林烟挑眉一笑,跟儿子绕了个圈子:“什么叫过分?她要是真的比我还漂亮,那我肯定会嫉妒她。她要是不像你说得有我漂亮,那我就跟她讲实话。”
晚晚那还处在发育初级阶段的小脑袋瓜晕乎乎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林烟的意思,跺跺脚,肥嘟嘟的小肉指头颤巍巍指着林烟,又气又急,都结巴了:“呜呜……你……你……你太坏了!你是坏蛋!大坏蛋!”
林烟视若无睹地绕过晚晚直接往前走,耸耸肩,无所谓道:“对啊,我是坏蛋。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你不是早就说过我很坏,最讨厌我了吗。”
“……”
晚晚要哭了。呜呜……爸爸……爸爸……他要他的夏昭时爸爸……那个疼他宠他帮他说话的夏昭时爸爸!……他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林烟这个爸爸!!!
眼看着老师办公室已经近在眼前,晚晚咬咬牙,一路小跑往前先钻了进去,估计是跟那老师通气去了。
于是当林烟捧着肚子晃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办公室里那一众七八个男女皆有,老少搭配的幼儿园老师们,毫不避讳的的灼热眼神。
林烟皱了皱眉。废话,任谁被这样好像当动物园猴子似地直直看着,多多少少也都会感到些许不自在的吧!不过林烟不愧是林烟,即便如此,可他的气势仍在。
他仍然骄傲美艳,万众瞩目。一如二十年第一次出现在北一,就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球那般。
哪怕历经岁月,有些东西,却依旧不变。也永远不变。
林烟这种人,就算是到了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他老了,但他过往的荣耀却会一直是他头上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恒久光环。好汉不提当年勇?可笑,有些人活一辈子,也没能像他那样光芒万丈。瞬间就是永恒,如果那个瞬间足够辉煌,辉煌到,足以抗衡甚至摧毁,碌碌无为的平庸的漫长。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尤其是那个所谓的于老师,名字叫做于乐,一个二十七八快三十左右的青年女人,长得还行,走在大街上的话勉强算是一个美女,但绝对没有晚晚昨天说的那样,达到比林烟“好看多了”的这种程度……那太可笑了。
林烟一路慢慢踱过去,那场面让一众人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其中有几个忍不住想要走上去扶,却都被林烟不冷不热地淡淡拒绝了。最后林烟拖着肚子小心落座到于乐对面的椅子上,先低头在自己那略略躁动的大肚子上缓缓摸了几圈安抚了下,旋即才抬起头,自从走进办公室一来,第一次认真看向于乐,目光颇为玩味,良久,微微一笑,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地说:“他爸爸今天有事,所以就让我来听听,于老师您对于晚晚的未来前景,到底有什么好的分析和建议。”
这一段话,其中示威和不屑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可晚晚太小听不出来,还在心里边长舒了口气,以为小爸爸毕竟刀子嘴豆腐心,最后到底是照顾了他的面子呢。
办公室里的其它老师则各有心思。怎么说呢,其实他们也早就对于乐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费尽心机想要钓到夏昭时这枚顶级钻石王老五的赤裸行径感到严重不爽了……现在看到夏先生的正牌老婆出现,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绝色大美“女”,甩出于乐不止一两百条街,两人无论容貌气质都根本不在一个讨论范围以内,那个心中暗喜啊,简直可想而知,不言而喻。
于乐早傻了,脑子一抽竟脱口而出:“你……你是……呃……可晚晚上次明明跟我说,他、他只有爸爸……没有妈妈的啊!”
一办公室的人同时狠狠倒抽了口冷气。天啊!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家妈妈,夏昭时的正牌老婆,现在都挺着第二胎的大肚子坐在你面前了!秀恩爱秀到这份儿上,你还要怎么办?还不死心啊!自作多情不要廉耻也要有个度啊!
林烟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定反问:“哦,是吗?”说着低下头去含笑扫了眼神情略微显得有些紧张的宝贝儿子,语气居然带着一抹难得的疼爱宠溺(尤其对于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听到林烟对他好言相向过的晚晚来说,更是如此),“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估计是因为那时候晚晚正在和我闹别扭呢,所以说话没分寸吧,回去我会好好教育他的,就不牢您操心了。”
于乐被震得眼前发黑脑子发蒙,半晌说不出话。
林烟浅浅笑着:“那您对晚晚的未来建议到底是什么,说说看呢。”
“……”于乐窘到难堪嗓子冒烟,在如此笑里藏刀的咄咄逼人之下,只能结结巴巴开口说了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劳什子东西。
不过林烟也根本没听。一直专心致志眉目温柔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约莫过了一分锺,林烟干脆打断于乐早已方寸大乱,说又说不清楚的喋喋不休,点点头,颇为郑重地道:“嗯,多谢。不过您刚刚说的这些东西,其实也和我们原本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
“……”
于乐脸色霎时一白。这句话无疑又是一记意味深长,尖锐刻薄的打脸。
林烟见状,表情总算稍显满意,嘴角笑容的弧度比之刚才稍稍上扬了几分,明艳逼人,煌煌无法直视,一字一顿地说:“那么,幼儿园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想我们一家三口……哦不对,很快就是一家五口了,从今以后和您,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字字句句,尤其是秀恩爱秀到最高潮的“一家五口”这四个──林烟就差没直接把“你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趁早给我死心吧”这个意思,给直接戳到对方的心坎儿里去了算了。
于乐简直要昏倒了。
“哦对了,还有,”中场休息了半秒,林烟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将最后一记他差点儿都忘了的终极杀手!轻飘飘使了出来,“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晚晚跟我和夏昭时说,于老师您长得很漂亮。”
“……”
小小的办公室霎时响起好大一片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唏嘘声,讥笑声。
于乐羞愧欲死,无地自容。
原本林烟现在正怀着孩子,为了给即将出世的宝宝们积阴德,他根本不想这么不留情面,把事做绝,尤其此刻面对的还是一个女孩子。可有些事情,有些原则,有些底线,他不能忍。
夏昭时是他的。只是他林烟一个人的。谁敢觊觎,哪怕只一点点,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好了,立场表明了,示威示完了,羞辱也羞辱得差不多了,恰好林烟也正觉得肚子隐隐不大舒服,让他暗暗有些心惊,正准备起身要走,突然从身后的门外急急传来了一个稍嫌激动高亢的洪亮女声:“诶,高老师!你的好学生林玉哲又来看你啦。”
林烟身子一僵。
林、玉、哲……林玉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或者……这个林玉哲,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林玉哲吗!?
如此想着,林烟脸色一沈刷地转头往回望去,尔后不过片刻,他就看见一个颀长挺拔的小小少年快步出现在门边,而在他身后,那个高大俊朗,熟悉又陌生的男性身影……
一时恍惚无言,一时难以置信,心中复杂实在无法言说。林烟缓缓眯起了眼睛。
黎唯哲和林玉哲看到林烟,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前者是因为诧异竟能在此处和这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分别多年以后再次相逢,而后者一则是因为彻底惊艳于眼前这个漂亮“姐姐”那惊世骇俗的惊人美貌,二则是在绞尽脑汁地回忆……咦?他怎么记得自己以前,好像是有见过这张脸的呢?唔……不过,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五岁生日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林玉哲不再记得,也很正常。
两个人对视这么久,彼此目光又饱含深意,偌大一个办公室里,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俩必然是认识的。甚至……也许,还不止是认识?
哇哇!这可着实是个大八卦啊!黎唯哲和夏昭时的老婆……有猫腻?有奸情!?简直不要太劲爆啊!
林烟率先打破沉默,颔首一笑:“居然是你。嗯,好久不见。”
黎唯哲点点头算是回答,大步走过去,不加掩饰但也不惹人讨厌地低头随意扫了眼林烟的肚子,旋即皱起眉,口气略略有些不满:“你现在这个样子,夏昭时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哇!好带感的质问啊!简直就跟一直喜欢的人最后嫁给了别人,可自己仍然念念不忘痴心不改,直到许多年后再次重逢,还在担心对方到底过得好不好,对方的爱人到底对他好不好,这种烂俗狗血却又无比经典小言情节,是一样一样的啊!嗷嗷嗷!
一众人都等着看好戏呢,突然晚晚不知为何迅速跑上前来,第一次主动抓过林烟的手紧紧握住牵着,颇有吃醋和捍卫意思地说:“妈妈!我们回去吧。”
黎唯哲差点儿没一口水喷出来,失声叫道:“啥!?妈、妈妈?”抬手指着晚晚,一脸不信,“他叫你妈妈?你……你让他这么叫你!?”
“……”其它人因为不知道林烟其实不是女的,所以当着他们的面,林烟被自己儿子叫一声妈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但可恨黎唯哲却是清楚他性别的,于是林烟大大囧了,无语了好一会儿,这才扶住眉骨对着黎唯哲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好了好了,你自己知道意思就行了。”
林玉哲今年十二岁,年纪不大,但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帅哥。就是小时候的可爱天真全不见了,完全继承了林微云和庄景玉的那股子“闷”劲,整个儿一小面无表情帝。
林烟转转眼珠,淡淡看了眼刚跟那个年过半百的女老师打完招呼,一路像个小大人似地走到黎唯哲身边礼貌站着的林玉哲,眉头一挑,不禁笑了:“呵,还真是人心多变啊。你小时候哭着闹着吵着要我抱,怎么现在见了我,竟连个招呼都不打了,实在让人心寒呢。”
“……”
此话一出,林玉哲十分尴尬(要命的是他自己还根本想不起来)。而小晚晚嘴巴一嘟,脸色就更不怎么好看了。呜呜,他、他自己都还没被林烟爸爸抱过呢!(那是你没记忆,小晚晚……而且你林烟爸爸当年坏的要死,也根本没有抱林玉哲……)
林烟撑着椅栏慢慢站起,黎唯哲在他身旁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林烟偏头朝他一笑:“我很久没去北一高中了,既然难得遇见,作为二十年前的老同学,不如一起去走一走吧。”
黎唯哲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喂,你行不行啊。”
林烟白他一眼,没理,一手拖着肚子一手牵着一脸不高兴不情愿的晚晚直接往前走。黎唯哲叹口气,摸摸林玉哲的脑袋:“好吧,这就是你小时候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非要让他抱你的……嗯……漂亮……咳咳,姐姐。”
林玉哲:“……”
什么……原来这是真的……囧。
等到黎唯哲和林玉哲也离开,剩下一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满脸惊愕:什么!?二、二十年的老同学!?可、可“她”看起来明明……明明……比于乐还要小啊!怎、怎么就……成了奔四的人了!?
北一的校区构造很奇特,小学部和初中部连在一起,而幼儿部则离高中部挺近。黎唯哲和林烟并排走在前面,俩小孩儿默默跟在后面。帅哥“美女”,以及冷淡小酷哥和萌萌小宝贝,再加上林烟的那个颇为壮观的大肚子,一路走过,被无数人驻足围观,以为成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黎唯哲说实话觉得挺尴尬的,林烟看出来,莞尔笑笑,扬手随意一指不远处的某座凉亭,幽幽道:“你尴尬什么啊,我们以前还在那儿接过吻呢。”
“……咳咳!”黎唯哲呛到了,黑着脸,“你也不怕你儿子回去跟夏昭时打小报告。”
林烟无所谓地耸耸肩:“尽管去打好了。反正那小家伙本来也不喜欢我,”顿了顿,低下头撇撇嘴,“就死粘着夏昭时一个,烦死了。”
黎唯哲没料到林烟竟会这么说,深深看了林烟半晌,哈哈一笑:“行了,还说我呢。其实你为此很伤心的吧。”
林烟立刻皱眉,音量拔高:“才没有!”
“……”黎唯哲无语。翻个白眼儿,也耸耸肩:“行,你没有你没有。哎,真是……生个孩子也跟你一样死骄傲死别扭。”
这么说着,黎唯哲突然有点同情夏昭时。因为他觉得夏昭时夹在这两个人(而且还是他最爱的人)中间,日子一定过得非常辛苦和纠结……
黎唯哲林烟走在前面小声秘密地交谈,而林玉哲夏晚也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
不……不对,林玉哲那样的小冰山,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讲话的,现在的情况准确地说,应该是夏晚这小屁孩儿,一直在找林玉哲的茬。
“喂,刚刚那大个子……嗯,虽然长得还不错……恩不对!我的意思是!他……他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以前,居然要我爸……呃……妈妈抱?”
“……你怎么敢这么做!让我爸……呃不对……让我妈妈抱你!”
“我妈妈只能抱我爸爸和我!”
“……还有他肚子里我的弟弟妹妹!”
“你个外人凭什么!不准!”
“……”
林玉哲从头到尾就没理过这个比他小七岁的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的喋喋不休。嗯……不过他承认这孩子的确长得十分漂亮,未来毫无疑问,会出落成一个跟他“妈妈”同样的大美人。
只是性格实在让人有些忍受不了。林玉哲皱了皱眉。任性,固执,骄傲,可怕的独占欲,强烈的排外感──典型豪门家庭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可林玉哲就算再怎么隐忍冰山,就算他比小晚晚大上整整七岁,但说到底,他也毕竟还是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罢了。在林家,只有林微云和庄景玉这一对亲生父母对他颇为严格,其它一众大人也都是把他宠得上天入地,要死要活。于是搞到最后他也终于受不了了,面无表情冷冷回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你妈妈以前还喜欢过我黎叔叔呢,最后是因为没追到所以才不甘不愿嫁给你爸爸的。”
晚晚愣了半秒,下一刻勃然大怒,厉声尖叫:“……你胡说!!!”小孩子声音本就尖细,再加上晚晚这一刻是怒到极致浑身发抖,用尽全力的一吼,其轰动效应,更不用说。
前面黎唯哲林烟听见晚晚的声音立刻转头。林烟还以为儿子发生什么了,十分惊慌着急,却一转头就看见晚晚无比怨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圈发红,然后咬咬唇刷地掉头就跑了。
林烟错愕,一时心急正想去追,立刻被一旁的黎唯哲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语气后怕:“诶喂!你干嘛!担心儿子也别忘了肚子里的啊!呼……小心点,想吓死人啊。”
林烟皱紧眉头确实没有再动。他心里着急依旧,但他的肚子……似乎更不对劲了。
黎唯哲沈下脸招手唤来林玉哲,问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玉哲毕竟是个小孩儿,眼见一向最疼他的黎叔叔脸色都不大好看了,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吞吞吐吐地小声说:“因、因为他一直在说不好听的话……所、所以我就回了他一句……我、我说……我说有什么了不起,反、反正你妈妈,还、还不是……喜欢过黎叔叔你……”
“……”黎唯哲无言。林烟更是无语。
揉揉额角,林烟叹口气:“好吧,那小家伙最在乎的就是他爸爸了,刚刚听到我委屈了夏昭时,估计现在又是恨我恨得要死了,”说着转身就往大门处走,跟黎唯哲干脆地告别,“咱们有机会再见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黎唯哲想着也好,不过不太放心:“我送你去车上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好。”说着也不等黎唯哲拒绝就扶着肚子慢慢往前走远了。
这时候黎唯哲只以为林烟仍是骄傲使然,却不料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林烟的肚子,这时候,已经疼得有点厉害了。而这一面,除了夏昭时,他不想给任何人看。
某种程度上,晚晚的确继承了林烟的很多。否则刚刚林玉哲那么随意简单的一句玩笑话,也不至于会惹得他如此生气。而对于现在的林烟来说,黎唯哲,就算曾经怎样刻骨铭心又或是稀里胡涂地爱过,但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罢了。
天有不测风云。
当林烟忍着肚子里那股愈来愈剧烈,简直有些不能忍的阵痛宫缩,好不容易挨到校门口时,他一抬眼就立刻无比惊愕地发现,送他来的那一辆车,竟然……不见了!?
略一思索林烟想到,应该是晚晚那个小兔崽子,这一次真的生了大气,竟不顾自己,叫下人先开车送他回去了。
怀孕以后林烟身上从不带手机,而他也不记得夏昭时的号码(夏昭时曾试图让林烟记过,但林烟一直懒得)。不过此时此刻更倒霉的应该是,天空淅淅沥沥,竟然开始飘雨。
生子番外(9)
一瞬间林烟心里怒不可遏,再加上肚子里还正翻江倒海,让他实在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晚晚那小兔崽子吊起来狠狠毒打一顿!
夏天的雨是阵雨,说下就下说大就大,很快就从细细密密的点点滴滴,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重量级雨滴,劈劈啪啪地砸下来。林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子绝对不能淋雨受寒,皱眉想了想,虽不情愿但为了宝宝他也不好逞强,一边在心里把晚晚那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骂了几十万遍,一边迈开脚步,缓缓往校门口的保安室走了过去。
快到中午,这时候保安室里留着三个保安,正聚在一起吃午饭。听见声响抬头,看到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美艳女人……呃,目光下移却不禁同时感叹,可惜啊,却已经是他人妇了,全都呆呆愣住,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也忘记了(或者是舍不得?)把她赶出去。林烟走进来先一句话也没说,找了个位置捧着肚子慢吞吞坐下来,皱着眉闭着眼睛,长短不一深深浅浅地重重喘了几口气,神情中貌似很有几分隐忍压抑的痛苦,顺着额角流下来的精英液体也不知是汗还是雨。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最先回过神,放下饭盒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呃……这位……夫人?您……您没事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林烟一手扶着桌沿五指用力,手背发白青筋暴起,一手按在腹部右侧,其实也很想用力往下按,把肚子里的暴痛就这么按下去,却又到底顾着腹中宝宝不敢用力,所以只能苦苦忍耐勉力硬撑。终于待这一波宫缩阵痛总算熬过去了,林烟这才艰难抬起头来,顶着满脸痛后的苍白汗水,长长吐出口气,虚弱地说:“麻烦……去帮我叫一辆出租车。”
原本林烟以为上了出租车,让他快点开回家应该就会好了。却没料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句话,今天,竟会如此准确地降临在他的身上。
下雨天车行缓慢,也极易出车祸,所以开到一半的时候……
堵、车、了。
那时林烟腹中的阵痛已经缩减到每五分锺一次了。他一直在默默计算。心里又急又怕,生怕像几年前生晚晚那样,羊水毫无征兆说破就破。不过这一次他倒不担心会丢面子,而是在怕如果处理不及时,那么孩子可能会出问题。
他年纪已经不小,这一次怀孕生子变量很多危险极大,他自己虽然从来不说,平时也常常讥讽夏昭时的过于小心,紧张过度,但其实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还是最清楚的。
坐在后排,将早已被汗打湿的额头重重抵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林烟抱着肚子拼命回忆上次生晚晚时医生给他的建议教他的方法,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觉得自己简直都要哭出来了。上次明明破水了很久都不疼的……怎么这一次会这么快!?不,不……求求你千万别破水……千万别在这里就破水……
呜……夏昭时……
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名字,心里边,只一遍遍不停重复地默念着这三个字。
你在哪里……为什么现在你不在我的身边……呜……我要痛死了……
这世上他只向这一个人呼痛求救,服软示弱。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出租车司机竟是一个胆小怕事,怕担责任的胆小鬼男人。就算林烟再美他也没这份儿好心,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刚迫于那三个保安的强大压力勉强同意让这个看起来马上要生了的大肚子“女人”上了车,结果这女人报出来的地名居然是……
倒也不能怪他。因为任谁也很难相信,住在那个地方的人,出门会没有自己的专车,而竟然是要坐出租车的……
车堵得厉害,五六分锺才堪堪往前挪一米,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听得人心烦心乱,又心惊肉跳。后排“女人”的喘息越来愈粗重,呻吟声间断响起,司机的脸色难看非常,生怕出了事,责任摊到他头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子走走停停挪动缓慢,总算绕过了前方的车祸现场,车行立刻变得迅速顺畅起来。又过了十几分锺,胆小怕事的男司机大踩油门,一路飞奔狂飙到了林烟刚刚报出的地名的那一片区域。
那是一片充斥着贵族式高傲的荒凉地方。地广人稀,房子一栋比一栋华美奢豪。司机以为到了这里自己总算能把车后这个麻烦甩掉了,放慢车速勉强耐着性子问:“你要去哪一栋?”
不料这一问却把林烟问愣了。哪一栋……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触目所及好大一片在他看起根本毫无区别的房屋,林烟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呜……糟、糟糕……他们家的房子到底是哪一栋,他……从来没记过……
第一次林烟这么恨自己,当初没有认真听夏昭时的话。
于是林烟只能忍痛告诉司机:“嘶……你……你绕一圈,让我……找找……”
那司机一听就不干了,眼珠一转动起歪脑筋来:“嘿!我说你这女人!长这么漂亮,不会是哪个大款的小三吧!不然怎么会连自己家住哪儿都不知道啊!你他妈搞笑啊你!”
“你……呃……”若是放在以前,林烟早尖嘴利舌地还回去了,可现在……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哎呀对了!”那司机低头扫了眼计价器,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立刻停下车来,转过头阴沈质问,“那个我说,你不知道你家房子在哪儿,是不是……身上也没带钱啊?哼,现在计价器上显示的价格是七十三块,但刚刚堵车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你好歹,也得给我上百来块才行吧。”
林烟皱了皱眉。因为现在他身上……确实没钱。
说到底,造成他此刻一切窘况的罪魁祸首,都是晚晚那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按着肚子深吸口气,林烟艰难地沙哑道:“你……你先绕吧,呼……等、等到了,我……我自然……唔……嗯……会……会给你钱……呃……”说不下去,林烟紧咬牙关,面容渐渐扭曲狰狞。
那司机一看林烟这阵仗,像是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生了,怕的不得了,又耳尖地听出林烟话里的弦外之音,立即满嘴不干不净地开喷了:“喂喂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身上没钱是吧!?我靠!现在的小三怎么这么贱啊!兜里没钱也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上出租车啊!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啊!……哎哎下车下车!妈的就当我白跑一趟好了……你可千万别把你肚子里的小贱货也生到我的车上!”
林烟本来正痛着,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大变,肚子翻江倒海的痛也忘记了顾不了了,一伸手猛地揪住前方司机的衣领用力往后拽,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孩子是什么!?”
林烟虽然打扮成了一个女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男人,哪怕此时此刻的他,正在生孩子。甚至剧痛之下,他手上的力气反而变得愈发的大。
他的孩子,怎么能被这样的贱人,说是贱货。
于是当夏昭时的黑色宾利一路疾驰驶过,又刷地倒退赶回的时候,急匆匆开门一走下车,率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他的亲亲老婆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撕扯扭打在一起──这样触目惊心,令他几乎心脏骤停的惊悚场面。
夏昭时撑着伞迅速冲过来打开车门,将他明明挺着双胎大肚子还敢做这种危险动作的亲亲老婆抱起来搂进怀里。林烟趴进熟悉的怀抱闻到熟悉的味道,安心的同时却仍不忘某贱人的话,抽着气委委屈屈地跟夏昭时告状:“他……他说我是小三……还、还骂我们的宝宝……是……小贱货……”
那司机在看到宾利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儿傻了,如今被夏昭时那道恍若雷电的锐利目光冷冷一扫,便更是吓得瞠目结舌,动弹不得。
夏昭时对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一个手下淡淡吩咐了三个字:“收拾下。”然后就抱着林烟迅速上了车,掉头,绝尘而去。
车上,夏昭时立即给医生打了电话,叫他迅速赶到,然后紧紧抱着疼得浑身大汗满脸苍白的林烟,着急又心疼,手足无措。林烟趁着间隙,恶作剧地抬脚轻轻撩了撩夏昭时的小腿骨,轻声安慰:“没……呃……没事的,还没破水,”喘气休息了一下,又问,“对……对了,晚晚那小兔崽子呢?回去了没有?”
夏昭时叹口气,刮刮他鼻子:“早回来了。我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一个,吓死了,问了半天才问出个所以然来。乖,这回以后不要再跟晚晚闹别扭了,你们俩一个冷战王一个小冷战王,真是要折磨死我,”再想到刚刚林烟受的委屈,心中一痛,弯腰亲了亲他的脸,柔声保证,“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惩罚惩罚晚晚那小兔崽子。”
林烟微微一笑,正想调侃一句,“还不是因为他最爱你这个爸爸,舍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吗”,下一秒却被腹中尖锐袭来的宫缩搞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呃……”出口即成呻吟。
夏昭时见状大急,一踹驾驶座吼道:“开快点!”
生子番外(10•完)
上一次生晚晚,虽然疼,但生得确实顺利,耗的时间也不长。可这一次,为了肚子里这一对不按章法出牌的急性子小家伙,林烟却吃了大苦。
生晚晚是羊水破了宫口迟迟不开,而这一次恰好相反,是阵痛愈来愈频繁,宫口也开得十分快,可羊水却迟迟不破。
医生的建议是下床多走走。很正统的一个建议,但于此时此刻肚子正痛得要死的林烟和心肝儿正疼得要命的夏昭时听来,却是一道巨大的晴天霹雳,一份难以忍受的折磨。
没办法,医生的话毕竟还是要听的。夏昭时如法炮制上一次,口对口,态度强硬又不是温柔地喂了林烟几块热量极高的巧克力,旋即稳稳地架住他的身子,一手扶在他的后腰帮他撑着,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他打气加油。
“乖,坚持一下,就走一小会儿,马上就好了。”他心疼地亲了亲爱人苍白濡湿的鬓发。
林烟早就疼得受不了了,刚刚在晚晚那小兔崽子和那个恶心犯贱的出租车司机那儿受的委屈,当面对挚爱的伴侣的时候全都一股脑儿爆发出来,毫不掩饰地示弱撒娇着:“唔……等、等这两个小家伙生出来……呃……呼……他、他们要是再像晚晚一样,只……只喜欢你……不、不喜欢我的话……我……我就……”
夏昭时心疼坏了,舍不得林烟再多说一个字,赶紧打断:“行了行了,怎么可能。如果那样,我第一个不饶他们,”想了想又笑起来,朝门边使了个眼色,“而且,晚晚哪里不喜欢你了。喏,你看,晚晚担心得可都要哭了。”
林烟一震,刷地抬起头往门边望去,果然看到晚晚怯怯趴在门沿边上,半个脑袋露出来,半个脑袋隐在后面,眼睛里包着泪水正打滚儿呢,一见林烟朝他瞥来,憋了几秒到底没憋住,小嘴儿一瘪,那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地,哗哗哗就砸下来了。
“呜……妈、妈妈……我、我错了……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了……呜呜……”
晚晚不管不顾就这么嚎啕着扑了过来,幸好一个医生助手眼疾手快,在最后关头伸手截住了他。不然林烟被小家伙这么拼尽全力地一扑,肯定好受不了。
眼见儿子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一脸脏兮兮,林烟看得好笑又难免心疼,抬手大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往下力道颇重地捏了捏他的脸,权当惩罚,声音虽掩不住虚弱却气势不减,勾起唇角:“好了,我还没死呢,男孩子哭什么哭。唔……嗯……呼……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妈妈?”
晚晚揉揉眼睛,糯糯地:“呜……不能叫小爸爸,又不能叫妈妈……那……那要叫什么……”
机会到了。
林烟算计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缓缓地说:“你叫我爸爸,叫夏昭时……嗯,妈妈或者爹地,都无所谓。”
夏昭时:“……”满头黑线。
晚晚正后悔心疼着呢,想也没想就把头点得跟个什么似地,可怜兮兮地含泪答应:“恩恩!爸爸!呜呜……爸爸你痛不痛?是不是很痛?等弟弟妹妹生出来了,我帮你打他们屁股……”
“呃……”
得,这不说还好,一说,林烟就痛呼一声按着那肚子倒进夏昭时怀里了。
双胞胎不是好生的。
来来回在卧室约莫走了三十几圈,半个多小时,差点儿没把林烟走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直到这时候,羊水才噗一声如愿以偿地破了。夏昭时迅速将人打横抱回床上半坐躺着,开始更加痛苦的第二产程。
“呃……啊……”
“对,就像这样,再用一点力。”
“老婆老婆,听到没有,你做的很好,乖,再用一点力。”
“呜呜……爸爸……我要爸爸……我不要弟弟妹妹……他们太坏了……”(咳咳,晚晚啊,当初你在你爸肚子里,可也不怎么好啊……)
“嗯……呼……啊!”
“吸气,吐气,慢慢地吐。没错,往外推,已经可以看到胎儿的头了。”
“老婆!宝宝的头要出来了!很快就好了!加油,你是最棒的。”
“呜呜……爸爸!你不要死!我最爱爸爸了!呜呜……晚晚错了……晚晚要爸爸……”
“……”林烟不仅觉得自己的肚子要痛死了,还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吵死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撑起身子冲两边的聒噪声源大吼一句,“你们俩给我闭嘴!呃……啊……”
腹中的一个胎儿随着他这一声大喊用力,居然顺势滑了出来。
“哇哇哇!”
第二个也不甘示弱,位置迅速降到了产口。林烟吸着气拼命用力,痛得简直要昏厥过去。老三的体积比老二大一点,让林烟在最后的胜利前煎熬了不少时间。
生到最后的最后,林烟大汗淋漓神志模糊,声音都叫哑了。干脆放开扶手,左手泄愤般地狠狠捏着夏昭时的左手,右手则紧紧揪着晚晚的衣领,先偏头朝着让他此刻这么痛的罪魁祸首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
“啊……夏昭时……你……你混蛋……”
夏昭时赶紧点头:“是是是!我混蛋我混蛋!这个生了就再也不生了!就算没女儿我也不准你再生了!”
刚刚出生的老二还是一个带把的小兔崽子,林烟知道,但也不想再管了。算了算了,他是真不想,估计也不能再生了,儿子就儿子吧,虽然不是梦寐以求的女儿,但好歹都是从他身上活生生掉下来的肉不是,难不成还真能不疼啦?若现在腹中这一个还不是女儿,那只能说明他林烟可能真的命中注定无女,强求不得。
闭着眼喘了几口,林烟睁开眼睛,一边用着最后的力气,一边对右旁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晚晚,一字一句,认真叮嘱:“小东西,你……你以后……呃……要是……要是……敢为别人生孩子……就休想……呃……再踏入这个家门一步!”
“……”夏昭时真心觉得,自己老婆在这个时候居然都还能想到这种问题,实在是……
晚晚亲眼目睹爸爸生孩子疼成这样,吓都吓死了,心想自己以后怎么可能去给别人生孩子!让别人给他生孩子还差不多!于是含着泪拼命拼命地点头。
“唔……我不生孩子,我才不生孩子……我让别人给我生……我只让别人给我生。”
林烟一听,满意而欣慰地笑了,揉揉晚晚的小脸蛋,赞赏道:“嗯,乖儿子,这样才对。”
夏昭时见状真是各种挠墙撞墙,真他妈想狼嚎一句:行了!晚晚现在才多大你管他以后呢!先把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再说吧!……内牛满面。
终于,又过了一个小时,夏家的小公主,林烟期盼了大半辈子的乖女儿,呱呱坠地了。
这一次生产确实折磨了林烟太久,从头一天的上午,一直生到第二天的早上。两个小宝宝的名字依旧是林烟取的,所以也同样很有林烟的……简单干脆的风格──哥哥叫夏晨,妹妹叫夏朝(呵,呵呵,呵呵呵……这确实……是够简单干脆的)。
于是,林烟和夏昭时的故事,写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跟各位说个拜拜了,接下来的,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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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晚晚说到做到,就算以后也是和男人搞到了一起,但坚决地压倒了对方,让对方给他生孩子。(友情透露一下,多年以后,黎唯哲目瞪口呆地看着容颜艳丽倾城,性格高傲骄纵,分明就和林烟一样一样,一看就应该是“妖孽小受君”一枚的夏晚小童鞋,竟然满脸春风得意地搂着挺着大肚子,神情尴尬至极的林玉哲来他们家“下聘”的时候,气得一脚踢翻了椅子,难以置信地吼道,我靠!养个小子居然是给夏昭时他们家养的!哇哈哈~这实在是让林烟笑开了花啊有木有!怎么样黎唯哲,当初不要我,现在报应来了,得到教训了吧~哼哼~都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哦~~况且,黎大少你忘了,这世上有一种攻,叫做妖孽美攻……这世上还有一种CP,叫做风流孔雀攻X清冷禁欲受……哇,好虐心的故事啊!)
夏晨是一个好孩子,尽得夏昭时真传,笑里藏刀阴险狡诈大腹黑一枚(你确定……这叫做……“好”孩子……!?)不过在性取向上却是让林烟非常欣慰,终于啊……没有再跟男人纠缠鬼混虐来虐去,而是找了一个小美女当老婆。小美女笨笨的,属性小白,非常可爱(嗯,没错,这是一个典型的萌萌小言情故事)。
而最让人惊掉眼球的,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夏家的掌上明珠,夏朝。林烟真是爱死这个宝贝女儿了,从小宠到大,心里一直不爽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以后居然要嫁给一个男人,为他生孩子!结果……事实证明他真的小瞧了朝朝,更小瞧了夏家的基因……
二十年后,夏朝干脆搂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超级大美女回家来,扔下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是我女人。肚子里的是我儿子。”
“……”
(大家还记得番外开头我说,这是一个同性生子,而并非只是男男生子的时代吗……好了,顶锅盖遁逃,雷到不负责哈……)
他们的故事到此为止,小初最后还是文艺一把吧。也许有人觉得夏昭时林烟这样,因为是同类所以彼此取暖相濡以沫的感情并非爱情,但如果这世上只有这独一无二的唯一一个人,能够让你感到温暖,能够救你的命,那这凭什么,不是爱情。
那除了爱情,还是一种不能割舍的相依为命。
他们这辈子都没对彼此说过一句我爱你,但他们确确实实,在爱里走完了一生。
──完──
后记
其实每次打出标题这两个字都觉得挺窘的,因为觉得这两个字很正式,但小初不过一个写网络小说的小透明而已,总觉得有点用不起。不过这一次的后记不止是《往夏如烟》的后记,也是小初写了三年文的后记吧。
前面先说说对于写文的一些感受和心得吧。小初一直在“作者有话有说”里跟大家承认小初写文的毛病,第一就是什么描写过多啦,啰嗦啦,重复啦,拖沓啦,之类,硬性伤很多,小初自己都知道,也很无语,但就像以前说的那样,可能真的是因为从小接受的作文教育是那种辞藻浮夸,为了凑到字数而不遗余力的类型,因此积淀久了成习惯了,所以只要一写东西,就不由自主成了这种了,我到现在还在努力地改。第二就是永无止境的文艺。这个我估计是改不了的了,小初到死都是文艺青年一枚,估计是当年的什么萌芽啊,新概念啊,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四娘,造的孽吧⊙﹏⊙b汗。第三就是情节薄弱,主题单一,基本都是现代文,两个人或者几个人或者一群人,爱来爱去的那种。这个,肯定和个人阅历有关,但小初觉得更多还是和个人性格有关。小初自己就不是个霸气的人,不管表面怎么样但本质上还是见识不多,眼界不高的小女生一枚,那种恢弘大气的文风,磅礡纵横的布局,家国天下的情怀,想杀相爱的虐点……我也很心动,也很想写,可是能力有限,写不来就是写不来。所以即便是在《且尽眼中欢》里,多么应该豪情万丈一把的古代宫廷一统天下文啊,但写到最后归根到底,还是一群男人在为了爱而纠缠不清。我自己都很绝望。第四,其实这个小初不觉得是弱点,但放到现在的耽美文圈里,也不算强就是了。就是我最爱的配对永远是强攻弱受,其它什么听起来很有吸引力的腹黑攻温柔攻年下攻,傲娇受别扭受女王受……巴拉巴拉,对我来说都是幌子,都是障眼法,必须实质是强攻弱受。我很多看耽美的朋友都不理解我,我只能说,我爱看的强攻弱受也不是那种受弱爆了的,必须靠小攻保护着才能活的废柴,他们可以都很强,但攻受二者之间,攻必须强过受,身体和心理上都是,攻可以卖萌,可以装弱,但实质,最重要的就是实质。互攻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所以我一死党很鄙视我,说我其实就是伪腐女一枚,说到底真正喜欢的,恐怕还是BG向的小言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但我确实也很爱看BG文……
于是说了这么多,我真正想表达的是,小初写文的毛病有这么多,特定的配对爱好也早就不再是现在耽美文圈里受欢迎的种类了,但从《跟班》开始,看的人虽然变化不定,但无论高潮低潮,始终总有那么可能一百人左右吧,是出现在了键阅数的数字记录里的。我想那其中总该那么一部分,是从《跟班》开始就一直在关注这个专栏,不曾间断的,小初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我想能一直关注的话,肯定也有部分原因是小初的这些写文特点是你们所喜欢的缘故吧,握爪~~
然后来说说有关写文这个事情一些宏观的想法吧。小初从高中毕业的暑假开始写,到现在差不多三年,和很多写手比起来真的挺短的,可一放到大学生活里去算,就难免惊恐:大学四分之三的时间基本是耗在它身上了。小初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做一件事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件事,一定要把它完成了才能安心进行下一件,所以这也就是我绝对不能同时开更两篇甚至N篇文的原因。当然写文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现在我说我后悔了,我要是不写文我的大学一定会更有意思,我不会那么宅,会参加各种活动,可以认识更多朋友,再不济也是好好学习……之类之类的话,实在有点犯贱,但我确确实实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为写文付出的,绝对比我获得的多。放假在家里,爸爸妈妈会很纳闷也很着急地问,你每天开着计算机都干什么,上网有什么意思?我其实觉得上网根本也没什么意思,可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在写文,耽美文。爸爸妈妈还是很传统的人的,现在是个男色横行的时代,他们看看电视都会各种叹气不满,甚至我妈妈还专门神秘兮兮地问过我,你同学里有没有同性恋的,然后非常严肃地跟我表示,不要跟他们走太近啊之类的,我:…… 心情复杂无需多说。最爱的人肯定是爸爸妈妈,我理解他们,可写文的压力就这样加在了无形之中。寒暑假在家只能抽他们不在的时间写写,所以我只能尽量不跟他们一同出行,宅在家里,我很愧疚。现在想来,是该平衡一下了。
朋友们知道我在写文,而且坚持了还算久,都会惊叹表示“哇,你好强啊”之类的话。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真心话,可这些话说说也就只是说说罢了,一笑而过。朋友毕竟不是父母,你的人生与他们有关但并不是休戚相关,他们不用养你,不操心你未来的前途,你的工作,你的人生大事……这些事情,一旦到了年纪,每个人只关心自己都还不一定来的及,更何况关心别人呢。只有父母是最关心,也只关心自己的儿女的。他们操心了我太久,我不想再让他们这么稀里胡涂,白白着急。
说到底网络毕竟只是虚拟,而人还是要活在现实里。我喜欢把笔下的每一部作品,人物,都设计在同一个时空里,不能不说其中没有逃避的意思。那个世界全是豪门,全是小人物遇上高富帅,童话故事,梦幻又幸福。也许我本质上就真的只是一个这么俗气的人吧。有时候躺在床上想,我会觉得自己好像自从高中就再也没长大过,三次元离我很远,我可以永无止境地躲。
但事实上这是不行的。刚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关系很好的室友跟我说,既然你写文,那等我结婚的时候你就送我一本你写的书吧,当然要BG的(这姑娘不腐)。我当时很爽快地答应,觉得这种事离我还好远好远啊。可是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人全在秀恩爱,甚至某一天突然看到人人上有高中同学在秀婚纱照的时候,我就愣住了。原来不知不觉时间走得这么快,人生的阶段不等你反应过来,迷迷糊糊中,就忽然要敲响下一扇门了。我其实很惶恐。我觉得自己仍然没有长大,但我已经来不及准备,无论怎样都要硬着头皮上了。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很多写手不都是在大学写文,后来也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甚至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都有,但同样一如既往地写着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搞得这么悲惨决绝,像是要怎么了似的。前面小初说了,我就是做一件事一定要把它做完了,才能安心开始进行下一件的人,轻微的强迫症吧。写文不是一个只在计算机前写的状态,如果开始一篇新文,我的脑子里几乎无时无刻不会在构思情节,做别的事会心不在焉,没有心情,这种状态我经历了三年,深有感触。而且说实话我是一个追求新鲜的人,中学毕业的时候好多同学在那儿各种怀念,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想快点进入到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兴奋不已,跃跃欲试,对我来说生活就是一个在不断抛弃过往的过程,过去的东西永远留在心中没错,但也最多就是留在那里而已了。以前我大言不惭地跟我妈妈说,动漫是我要喜欢一辈子的东西(现在想来好可笑啊,当时妈妈一定觉得也是……),可当高三那个暑假,终于闲下来可以认真地看的时候,我却惊奇地发现我一部都看不下去了。我努力过勉强过,但都失败了。于是我承认这个东西已经是过往,它在我生命里辉煌过闪耀过,但已败落,已湮没。
我几乎可以肯定有一天我也会对写文失去全部兴趣。年龄在长,人不会不变。但不是现在,我只是想放下一会儿,用我曾经写文的全部热情和精力去面对现实。我写的这些文里的世界我这辈子也达不到,但我也不想让我的现实混得太差。
我也有那么一两个很看不惯我写文的朋友,觉得我在浪费时间。一个曾说,我觉得你和那些沈溺网游的人没什么区别,我想了想,告诉他,还是有的。玩网游是热闹的事,但写文是一件寂寞的事。
哦对了,我把专栏名字改成了年小初相识。浅夏悠岚是当初随便取的,现在想想完全不觉得有意义,所以就想了这个。来到这个专栏,和大家相遇,确实是年小初相识。可人不能一辈子年小,因此希望这个地方,能永远容纳一个年小的,做梦的我。
更希望下一次再回来这里的我,历经现实,但仍然和大家是,年小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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