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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步步为营(帝王受)结局一完结 BY 钻石墨镜 (点击:330次)

步步为营(帝王受)结局一完结 BY 钻石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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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为营(帝王受)结局一完结 BY 钻石墨镜

文案
格瑞,少年皇帝,面对把持朝政的二位王爷,面对不能人道的流言陷害,要如何步步为营……
冽川,王爷之子,面对必然敌对的爱人父亲,面对忠孝两难的家国天下,又怎么步步深陷……
_
要做明君,是不是就不能真情,要到了太平盛世,却留不住一个他吗……
要做良臣,是不是就不能有心,我不怕鞠躬尽瘁,只怕放不下这颗心……

QQ群:15497922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格瑞,冽川 ┃ 配角:何宝,梅更,钟苹 ┃ 其它:皇帝受,清宫,古文,古代,宫廷,皇室,天下,隐忍,虐心,计谋

第一卷

第一章

格瑞拿着朱笔在奏折上胡乱的圈着那些人名。
前几日,太后说选几个子侄进宫伴读。
那些名字都起的好,又吉祥又富贵又高雅,格瑞暗嗤。只是这些子侄有几个倒真的人如其名了。
“冽川……”格瑞沉吟这个名字。
太监何宝站在格瑞椅侧,见状笑嘻嘻的躬下身子,“万岁爷不记得了?这位是端王的世子,前几年还跟着端王妃进宫请过安的。”
“嗯……”格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是个清俊的少年,朱笔便在名字上圈了一下。
圈完了,便扔给人去给太后过目。
格瑞拿起别的折子看。看着看着,脸色便不好了,冷哼一声扔在地上。
何宝赶紧跑去捡,侍立的人全都跪下了。
格瑞气的胸口起伏,瞪着桌上的茶碗子喘气。
何宝隐约看见折子上有“子嗣”“龙裔”的词儿,心里便知道,又是有人说皇帝无子嗣这事儿。
这两年格瑞大了,虽没立后,后宫却已不少人了。因无子嗣,便有人传言说皇帝不能,甚至闹到朝堂上了。又牵涉上立后的事儿,时不时的便闹一阵。
每逢这事儿,格瑞便气得不行。
何宝赶紧跪下磕头,“万岁爷,息怒……”
格瑞瞥他一眼,叹一口气,说,“行了,拿回来吧。”
“是。”何宝双手托上来。
格瑞拿了,咬着牙掀开,便看见是礼部侍郎的折子。冷哼一声,把折子甩在了桌上。


“娘……”冽川一脸哀怨看着给他整理衣服领子的端王妃。
“好了好了,娘嘱咐几句,哪那么不耐烦?”端王妃又扯了扯冽川纹丝不乱的衣裳。“伴君如伴虎,万事小心谨慎……”
“孩儿知道了……”冽川无奈的笑,带了些撒娇的口气。“您养出的儿子,我有那么不济吗?”
端王妃笑了,拍拍儿子的肩头,从上往下又好好看了一遍,“行了行了,去吧。”
“嗯。”冽川笑着一揖。“孩儿去了。”


格瑞走进御书房,就看见冽川低头立在那儿。一身竹青的侍书袍子,穿在他身上倒也俊朗。便多看了他一眼。
何宝凑上来笑说,“万岁爷,这便是端王爷的世子,新任的侍书郎,今儿正当值。”
冽川跪下行礼,格瑞笑笑说“起来吧”,冽川谢了恩站起来仍没抬头。他比格瑞高一头,格瑞走近了便已看见他的容貌了。
格瑞笑笑,便问,“你叫冽川?”
“启禀皇上,是的。”
“嗯。多大了?”
“回皇上,臣今年十九。”
“跟朕同年啊。”
冽川没答,听格瑞言语和蔼声音清秀,便抬起头对他一笑。只看了一眼,便忙低下头。
格瑞笑了,说,“拘禁什么。朕最烦那些缛节。”
冽川又抬头笑着看他,低下头说“是。”
格瑞看他目光温润,说,“冽川过来,帮朕翻折子。”
冽川说是,便站在格瑞身边。
“这些。”格瑞指着红字印的一堆说。
冽川看一眼,桌上折子分了两堆,那一堆是金字印的。便一张一张的翻开红字印的折子给格瑞看。
格瑞看着折子,也看见冽川拿折子的白净手指。他拿着朱笔,朱红的颜色,衬着黑的字和冽川白的手,倒也相映成趣。
冽川又拿起一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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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格瑞手搭在绛红的丝棉软垫上,让常柏年诊着脉,自己却出着神,不知琢磨什么。
半晌常柏年诊好了,何宝上来给他理袖子,他才醒觉。
常柏年笑着揖道,“皇上近日脉象和平多了,虽还见弛缓弦细,但常言道病去如抽丝,若能日久好生调养,心神勿焦劳太过,也无大碍。”
格瑞点点头,思筹着揉了揉手腕子,看常柏年一眼,道,“你去趟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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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赋被弹的时候,妻儿都折腾没了,还有一两个远亲也都在老家,只剩了孤身一人在这里。
是以冽川总将他请到府上吃饭。
这日忙完了,便又拉了上府里来,命人治馔备酒。
钟苹便带着涅卉在里头吃。
饭罢沏了茶,没喝几口,便道常柏年求见。
冽川愣了愣,命人请了进来。
常柏年进门见了礼,坐下来,便道,“王爷和大人辛苦了。这河工是累人的差事。皇上巡堤之后,总念叨说二位是国家社稷之栋础,江南百姓的冀盼,千万不能累病了,是以命下官来,替二位看看脉象,开几付调理保重的药剂。”
金赋拱手揖道,“谢万岁爷爱惜。倒是劳动大人了。”
常柏年笑道,“哪里哪里。”
冽川道,“谢万岁的隆恩。只是我年轻体健的,没甚毛病,平白的倒诊什么脉。金大人年纪大了,倒不免腰酸背痛的,大人替金大人看看罢。”
常柏年本待说什么,想想却也不好太争持,便应了,替金赋仔细诊了脉。
金赋年纪虽大,心胸却豁达,因而只得些腰背腿脚的毛病,再就是脏腑有些旧毛病,却总无甚大妨碍,只是近来劳累些,用些宫里的上好药材,吃一阵也就将养过来了。
常柏年说了症状,金赋大赞诊得准。
常柏年便笑道,“那下官将药配好了,明日就命人送到府上。大人可记得吃,再就是,勿太劳累了。”
金赋谢了。又劝冽川看看脉也不妨。
冽川却笑着摇头,只是不肯。也只得罢了。
一时三人又说了些江南风物饮食,常柏年便站起告辞。
二人也站起来送。
常柏年揖道,“王爷留步。金大人留步。”
金赋又请常柏年代为谢恩。
冽川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上年还听说皇上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常柏年却叹口气低了头,道,“本来好些了,因而才南下。近几日却又不大好。”
金赋忙道,“敢道是不服江南的水土?”
常柏年道,“倒也不是。这病最忌忧心劳神,万岁爷心系万民,自然难清闲的。”
金赋皱了眉点头儿。
冽川也凝眉不语。
常柏年再叹一声,道了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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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格瑞又宣冽川,冽川仍是没去。
何宝犹犹豫豫走进来,站在下头不敢说话。
格瑞翻着江南官员的名册,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他不来?”
何宝低头道,“是。”也不敢再多说。
偷眼看看格瑞,见他皱着眉,嘴角却噙着笑。
何宝心下不由疑惑,却也不敢问。
半晌听得格瑞没动静,抬头看时,见他正凝着眉聚精会神地看那名册,不时拿了朱笔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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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格瑞又赐宴。
冽川也来了,坐在众人里,不时看格瑞,却见他颜色甚好,与众人谈谈说说,不时地问两句、夸两句,便敛了神色,不再看他。
格瑞言谈笑语间半有深意,那些官员们也应答的精彩,一个个或惶恐、或谄媚、或愚钝、或贼滑,冽川听着不由心下暗叹。
下了席,格瑞也没留冽川,倒把常柏年宣了来。
常柏年进门施了礼,就见格瑞面色沉沉,坐在上头琢磨不语。
半晌格瑞才道,“你说睿王那日不肯诊脉?是怎么个情形?”
常柏年便把那日情形又说一遍。
格瑞道,“你看他气色,却如何?”
常柏年皱眉思量一下,道,“王爷面色虚沉,眼下见青,怕是脏腑有些不足。”
格瑞点头思量,皱眉道,“你明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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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常柏年回来便在格瑞书房外头转悠,踌躇半天才求见。
格瑞正拿着朱笔在名册上圈人名字,头也没抬,道,“诊了吗?”
常柏年道,“回万岁,王爷不在府中。”
格瑞皱眉道,“不在?”
常柏年偷看他一眼,为难道,“理应是在的,想必是正在歇息,因而……”
格瑞道,“行了。”皱眉想了半天,抿唇道,“你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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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年专拣了冽川不在的时候又去王府,只说求见睿王妃。
钟苹想了半晌,便换了衣裳,出来接见了。
半日常柏年皱着眉出来,走着就不由琢磨叹气。也不敢怠慢,忙上了行宫。
心里虽还踌躇,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格瑞看着他神色,道,“说吧。”
常柏年跪下,皱眉道,“启禀万岁,王爷恐怕是犯了端王妃当年那种病。”
格瑞皱了眉,眯着眼看他道,“你说什么?”
常柏年头也不敢抬,道,“万岁勿过于忧心。王爷这病尚浅,若能好生调理,也无大碍。只是……”
格瑞道, “说!”
常柏年忙跪下,掏出包东西来,捧在手上。
何宝忙拿过来呈上。
格瑞看时,是白绵纸包的几片黑紫的干花瓣子,大半都成了末,便皱眉道,“是什么?”
常柏年叩头道,“是王爷这病的药引子。王爷现吃的,便是那时端王妃用的药方子,臣也看了,皆是寻常药材,恐怕惟有这药引子,才是对症的。只是睿王妃说,王府里现有的快吃尽了。王妃叫人多处寻访,却也不知这是什么药,也找不着……”
格瑞便想起冽川说的和尚给的药方药引子,心下早痛彻,半晌道,“你可认得?”
常柏年叩头作响,道,“臣无能,臣,不认得。”
格瑞盯着那干花,道,“传旨下去,命人去寻!寻着重赏。若及时寻不来,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常柏年忙叩头道,“是。”转身便待走。
格瑞道,“慢着。”
常柏年忙又跪下。
格瑞皱眉扶着胸口,喘几口气,道,“若寻不着,却又怎样?”
常柏年道,“这病先天而得,摧伤乃发,一发便只可养而不可治。当年端王妃虽长用这药,却也只让病情稳缓。是以归根究底,这病需得怡心养性,方是长法。”
格瑞点点头,摆手道, “都下去。”
常柏年便退了出去。
何宝也出来,却仍不放心,不住隔着帘缝往里头看。
见格瑞苍白了脸,皱眉闭着眼,扶着胸口喘息。
转头又见常柏年看着自己,便摆摆手,携了他出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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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格瑞闷闷坐着不语。
方才来人报说,太后凤体违和,太医说病势虽险倒顺,只太后年纪大了,且过两日再看情形。
何宝也知道这些太医们说话素来是斟酌了又拿捏的,太后凤体究竟也不知如何。又看格瑞烦乱,也只好静静侯着。
格瑞站起来,烦躁走了几步,扶案皱了眉,低头闷闷的叹了一声。
半晌,忽的唤何宝。
何宝忙上去,低头道,“奴才在。”
格瑞想了想,道,“你再去,宣睿王。若是抗旨,便绑了来。”
何宝一愣,忙道,“是!”说着便往外退。
格瑞却又忽道,“慢着。”
何宝忙刹住脚,抬眼觑格瑞。
格瑞脸上阴晴不定的转换,一忽儿喘息,一忽儿又叹气,半晌长出口气,抿着唇道,“替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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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穿了常服,亲来找冽川。
冽川也无法,便领着格瑞巡堤,登高指给他看哪处是束了河道冲沙的,哪处开了滚水的口子、通往哪处分洪,又哪处是旧堤修缮、哪处是新建堤坝。
格瑞看他指点着,脸上虽憔悴消瘦,神采倒好。
看着下头春耕的田畦,半修的河堤,又看冽川半晌,长舒了口气,道,“冽川。”
冽川转头看他。
格瑞道, “冽川,回京吧。”
冽川笑了笑,望着远处道,“江南素是鱼米之乡,人多田肥,税供总占大头。就是苦在洪灾害人淹田。历朝几度治理,皆半途而废。如今皇上体仁,若能一举治好这河道,千秋万世,便有了基奠。”
格瑞心中揪痛,皱眉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转头去看远处烟雾里的朦胧山峦,半晌道,“河道治好了,总会溃,天下治好了,总会乱。以前,朕听见千秋万世、千古明君,就觉得累,如今,更觉得累。”
冽川望着他背影,也暗叹口气,望着河道不语。
格瑞看他半晌,叹一口气,道,“罢了,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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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早几日便让常柏年回了京,张罗找药的事。
太后病了,便也宣的他去诊脉开方。
原来老人家贪嘴,吃了几口生冷果子,又受了点子冷风,肠胃折腾了几日,好在素日将养,如今只吃的清淡温暖些,便也养回来了。
过数日,御驾也疾速回了京。
格瑞衣裳也没换,便先往太后宫里去请了安。
又叫了常柏年来,细问了太后病情,知道确实无碍,这才放心。
请安出来,又命常柏年跟着来。
回了宫,一面脱大衣裳,一面就问药找得如何了。
常柏年便回说,各省各地、边陲远塞、出海通商的、荒村野店的,各处都派了多少人去了,近些地方都寻了送来,却皆不是,远处怕是要多些日子。
格瑞只着了中衣,听他说完,慢慢叹了一声,命他务必殷勤寻找,常柏年领命去了。
半晌小太监送了浴汤来,何宝便伺候格瑞沐浴。
格瑞坐在水里,痴痴的发愣半晌,叹了一声闭目半晌,皱了眉思索什么。
添了几趟热水,直熏烫的他面色粉泽,方才起来。
何宝本以为要歇一歇,便只伺候穿了中衣。
格瑞却让换上外袍,又命梳头。
何宝本待劝,但见他神色威凝,便也没敢多说,只命人治了些滋补去乏的汤膳预备着。
格瑞更了衣便往书房来,拿了新科、旧员的名册折子看起来。
又频频宣了些户部的人来问话。
如此数日下来,便接连的下旨,指派了几批人下江南给冽川使用。
这日琢磨半晌,道,“何宝。”
何宝忙道,“万岁爷。”
格瑞看他一眼,道,“你挑两个乖觉的,也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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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派的人有的是今年科考挑出来的新员,有的是曾管过工程的旧官,不日便陆续到了。冽川一一接见了,问了话,见他们竟都懂些治水的道理,很堪使用。
便知格瑞找这些人非一两日的功夫,想必是亲巡回去,又挑了几轮的。
却又有两名御史太监,说是新受宠的近侍,领了御命,拿着金牌宝剑下来监查河工。
先就来拜见冽川。冽川见这二人全然不懂,倒很会些阿谀谄媚的功夫,眼神贼溜溜的直转,话说得又甜又不腻人,功夫了得,暗里便不由嗤笑。
接着却只见这两人直往各处官员家里转悠,仗着是御史身份、御前红人,一味的吃喝消遣、吹牛打诨,走时再明里暗地索要些银子珍玩。
这些官里不少从恭王时就跟着贪墨惯了的,后来事过,他们便又偷偷行起旧式来。格瑞安插了人每年拿账上大头,便也没怎么惊动,只把几个欺贫耀富太过的治了做法。
如今更是望这两人手里不住地填赛。恨不能就三拜九叩连了亲才好。
冽川看着他俩的行径,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先不管。
偏这两日河工的银子迟迟不到,冽川不由又眉思索烦恼。
又过几日,这二人竟送了银子来。
接着各地方官也陆续派人送钱,道是听御史大人说王爷要在江南起府宅,特来孝敬一点儿。打开来皆是厚厚的银票。
如此数趟下来,银子竟足够了。
冽川看着这些钱,只皱着眉琢磨纳闷儿。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金赋却捋着胡子点头儿,见冽川的模样,便摇头笑道,“王爷,您这人啊,什么都好,至情至性,可就是这脾气呀人如其名。”
冽川笑道,“怎么说?”
金赋点点头,道,“水至清则无鱼呀。王爷,您看自打我们来了,这各处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人精?早打听的明白透亮儿,直哭贫装穷的做戏,可曾出过一点儿力。再看这两位御史公公,吃着喝着打着浑就把事儿给办了、钱也拿了,这浑水呀,才能摸着鱼。”
冽川琢磨了一阵,苦笑一声,叹道,“是啊,清又何用,一潭死水罢了。”
金赋砸着嘴叹道,“究竟是万岁爷的手段!我活了这么把年纪,今日才见识着这道理。”
冽川皱着眉思量半晌,点头叹气,道,“果然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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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格瑞忙了数日才得歇一歇。
却也着实乏了,恹恹的不胜。
常柏年请了脉,便又改了方子,叫日日的吃,一个月里万不能停。
格瑞虽懒怠吃,却也回回都按时辰吃尽了。
将养了数日,脸色才慢慢好些。
却忽得来信报说涅卉犯了天花。
格瑞才喝了药,当下便觉心内翻腾发恶,一低头竟尽数呕了出来。
一地人唬的忙乱,何宝早扶住轻轻拍抚,待他挖心挤肺的呕尽,便扶了让他靠在椅上,拿了茶喂了半口,又亲手拿过漱盂接了,拿热水擦拭。
格瑞一头的冷汗,身上中衣也早湿了一半,身子一阵阵虚冷。
何宝忙扶到床上,叫传常柏年。
常柏年才诊了脉,格瑞便命他即刻南下看治涅卉,叫日夜兼程、不得少歇。
常柏年只得茫茫的开了方子,嘱咐了,回去收拾启程。
格瑞又下旨,命立即预备再南巡。
过不几日,却忽又传报来说,江南正闹天花,各处死人,朝上众官便泗泪俱下、以死相谏,南巡的事只得暂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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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卉几日的高烧不退,钟苹日夜守着,亲自哺汤喂药。
因怕过人,便只准几个发过天花的奶娘丫头伺候帮手,连冽川也不让进门。
天花一发,各地官员都慌了神,却又不敢去那发病处,只恨不得关在家里不出门才好。
冽川一面安排河工暂缓,一面命将发病的隔开救治,又派人急报京里。
虽惦记涅卉,却偏偏抽身乏术,又钟苹连门也不让他进,于是只能心里闷堵着急。
常柏年一到,冽川忙引他堪察疫情,开方散药,忙了一天,才带回家给涅卉诊治。
常柏年看了脉,又见涅卉全身疹子皆化了脓,且多半结了痂,便道喜说照料得甚好,如今不妨碍了。
冽川听了这才放心些,于是请出去开药。
两人一个数日积劳,一个兼程疲惫,又一齐忙乱了一日,这时才暂能少歇,便蔫蔫的坐了,累得长叹。
下人奉上茶来,二人喝了两口,说了两句话,便忽的听里头一阵吵嚷,却是钟苹昏过去了。
众人抬到床上,放了帐子,冽川进去看时,见钟苹脸色晕红,摸她额头,果然触手滚烫,忙请常柏年再诊。
常柏年忙看了,却是也染了天花,又加几日劳累虚弱,烧的甚险。
于是忙开了药,嘱咐人如何照料伺候,又劝冽川,半日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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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急速拨了银子,又派人下来治瘟。
几个医官里,有两位老医正也是经过瘟疫的。
到了便与常柏年一同领人四处祥查疫情,计算多少人染病、多少人身亡,病重多少人、待好的多少人,都命分开救治。
各处发病的村县城镇都封了,不许人出入。命人各处教导百姓如何吃药,如何照料,如何烧埋,如何防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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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虽日日忙着外头,夜里却总要守着钟苹,看护半日。
家人多劝阻,说这病好过人,不可多待,他也不理。
只是有时钟苹烧起来,冽川见陪侍的人一顿忙乱,也要帮手时,倒多半被推出来。
数日来,皆是钟苹嘱咐人煎了药催促冽川吃。
如今冽川的大书童松露,倒来日日的叮嘱冽川吃药,看冽川不吃时,便说是王妃嘱咐的,又叹王妃的病,又叹王妃好,冽川琢磨半日,也就吃了。
这日,钟苹又烧得厉害,常柏年诊了也直叹气。只说挺过去挺不过去,就看今晚上了。
冽川一个人拿了酒在院子里坐着喝。
虫鸣鸟啼的,倒也幽幽静静。远远的,尚看见钟苹窗子里头有人忙乱。
松露却仍不忘了拿药来给他喝,冽川也只得喝了。
松露拿了碗走出院子,往后头去,却只觉眼前一黑,天上掉下个人来。
吓得还没顾得叫,就让梅更一把揽住脖子,捂了嘴,不由一阵唔唔叫。
梅更待他安静些,笑着道,“不认得我了?”
原来冽川跟梅更出去时,有几次也带着松露,后来怕端王查问,才不带他了。
松露趁着月色认了半天,喜道,“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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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格瑞尚是忧心,饮食也厌倦了些。
这日又收着梅更的信,道是涅卉无碍,睿王妃却天花凶险。
格瑞欲待南下,无奈朝中官员仍是痛哭死谏,格瑞日日烦忧,直被他们气得拍案泼茶,却终是无法。
不几日,便报睿王妃薨了。
格瑞一夜没睡,只皱眉坐着,何宝也不敢很劝。
这日端了药来,格瑞却只盯着药碗发了半日愣。
何宝看他神色,又看着药的热气儿慢慢的散,便要开口劝。
格瑞却忽得道,“何宝。”
何宝忙上来道,“万岁爷。”
格瑞道,“你替朕,去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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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苹去后,冽川连日里除了办事的时候,其余皆呆呆的,再不就拿了张纸在书房一坐半宿。
梅更住下后,见他如此,也去偷看那纸,只见上头两种笔迹写着,“花儿为谁开,脉脉出玉台;花儿为谁妍,年年相对怜;花儿为谁败,携携眉鬓白。”便也叹息,晚上就拉了冽川坐到院里喝酒。
冽川喝一盅,便抬头呆呆看着月牙,半日不语,也不知想什么。
梅更叹口气,拍着他肩膀,半日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又叹口气,给冽川斟酒。
冽川喝净了,默默地半日,忽小声道,“我对不起她。”
梅更皱眉看着他半日,苦笑一声道,“跟晚明待的时候长了,我也信些命啊、轮回啊什么的。没准,她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一世来还你。”
冽川也惨笑,皱了眉看月。
梅更看他一眼,道,“要不,就是这辈子你欠了她的,等下辈子遇见,再还她。”
冽川垂下眼,凄然看着杯子,半晌一笑,道,“来,喝酒。”
梅更便倒酒,两人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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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冽川那年冻坏了膝盖,如今天凉起来了,便日日的作痛。
去年尚有钟苹替他滚水揉敷,今年虽下人也记得,却总不得要领。
在堤上又免不了吹风沾水,各处走动,便常起坐艰难,只得勉强支撑。
皇后恰来懿旨,说要将涅卉带到宫里抚养。
冽川想了几日,见自己终日的忙,涅卉又太小,又没一个亲眷照应。又想及皇后性情端和,又是旧亲,便答应了。
于是安排奶娘老仆带着进京。
一清早涅卉还没大醒,就被奶娘穿好衣裳抱了出来,便迷迷糊糊的不愿意。
冽川接在手里抱了半日,哄了几句。奈何涅卉太小,也不能嘱咐什么。
见他脖子上还带着御赐的那平安喜乐麒麟锁,冽川想了想,又将脖子上戴的半块玉珏摘下来,挂在他身上,命一直给带着。
又嘱咐叫好生带着进京。
那老仆都是积年的老家人,当下便赌咒发誓,保证周全。
涅卉本来乖顺,安安静静的只看着冽川。
冽川放心些,又勉强笑着哄了他几句,便有人来说要赶着上路了。
冽川点点头,将涅卉交在奶娘手里,看着抱上了车。
涅卉在车里仍看着冽川,也不知怎的就哭闹起来,百般的扭搓挣扎。
冽川眼里早含了泪,便摆手让放下帘子,听着涅卉哭声,看着车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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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一到江南,满地官员顿时如接神佛,比格瑞来时尚还殷勤些。
何宝却面子上淡淡的,只命请出圣旨,亲自宣读。
旨意竟是道两个大员贪墨罪重、证据确凿,又两个人瘟疫渎职,当下就着人拿下,押解进京,又命抄家。
便抄得无数金玉田产、珍玩字画。
剩下的那些,皆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恨不得能将家财都埋起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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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停了数日,冽川筹划着何时能开工,这日正登高查看,远远的见何宝过来,便皱了眉。
何宝上来行礼,道是皇上惦记瘟疫、河工,却一时来不了,便先派自己来看看。
冽川皱着眉点点头,心里却是憋闷,便也不语。
当下何宝便跟着冽川东奔西走,不多嘴也不多手,就安静静只不远不近的跟着。
冽川忙起来倒也忘了他,转头看见便又皱眉。
正是冬天,江南虽不冻人,却也丝丝凉凉的冷,若半晌不动,身上不觉得怎样,骨头缝里却发寒。
偏又淋淋漓漓下起冬雨来,虽有人撑着伞,冽川的裤脚却仍湿透了,膝盖便酸疼起来。
晚上回来,冽川脸色都发青了,松露忙叫端了热水来,给冽川敷腿。
热巾子一捂上去,冽川浑身一激灵,狠狠皱着眉,疼不过嗯了一声。
何宝却把巾子拿了,跟松露道,“我来吧。”
冽川疼的一阵阵发昏,话也说不得。
松露看何宝一眼,又看看冽川,便撒了巾子。
何宝将巾子翻了个面儿,卷起来,拿尖子轻轻地绕着膝盖骨揉了一圈儿,冽川闭着眼长长的一叹,倚在床上。
何宝这才把巾子展开,慢慢挨近,隔空熏烫了一会儿,才慢慢压上去裹住,又从外头揉捏。
两膝揉完,冽川早出了几层冷汗,何宝又换了手巾给他拭了汗。
冽川眼皮也撑不起来了,道了声,“有劳公公。”便沉沉睡去。
何宝又将被子仔细盖了,轻轻放下帐子掩好,松露在一旁看得早发了愣。
二人走出来,松露挠着头苦笑道,“多亏公公在,我们王爷头一次这么舒坦。我总笨手笨脚的。”
何宝笑笑,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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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便就住在冽川府上。
他带的厨子也乖觉,自去厨房寻摸着干起活来,倒将冽川家里的大厨得罪了,骂骂咧咧道莫不是来抢饭碗的。
伺候的人也在房前屋后安静候了,只看着何宝眼色。
冽川早起,何宝便亲自服侍洗漱,又服侍穿衣裳。
冽川自是不惯,却只皱了眉没言语。
何宝又拿出两个纤巧的白棉垫子,请冽川系在膝上。说是连夜让人赶做的,怕今日仍下雨。
冽川看了,见四边锁得细细的,里头还夹了一层雪白的细软羊皮,想是防湿的,不由道,“难为公公有心。”
何宝笑道,“王爷日日辛劳,奴才尽点儿心罢了。”说着便蹲下去,伺候冽川把垫子系了,恰好密密实实贴着膝盖骨。
何宝又亲自端了早饭进来。
看时也是一样的白粥,吃在嘴里才知道不一样,加些瑶柱猴头倒也罢了,难得口感轻滑,入口即化。
冽川虽吃着,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这一日何宝又亦步亦趋的,安静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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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下来,天花渐消,虽死了不少人,所幸救管及时,格瑞又命受灾者免税,百姓多感朝廷恩德。
一面将有功的召回京里,皆论功封赏了。
这日下了大雪,纷纷扬扬的慢慢遮了宫阙。
格瑞在熏笼上倚着望窗外看雪,半日忽的叫,“何宝。”
旁边侍立的小太监忙上来,道,“万岁爷。”
格瑞看他一眼,才想起来,倒痴了半日。
有人端了药进来,跪下捧上,格瑞接过喝了。
格瑞怕苦,吃药皆是一口饮尽。往日何宝端来,都是不烫不冷入口正好。今日却稍烫了些,格瑞喝完一阵咳嗽。
小太监忙捧了茶来,格瑞便就着他的手呷了半口。
他又上来拍抚,格瑞摆手不让,道,“何宝没有信来?”
小太监道,“今日的还没到,想是下雪难走,是以迟了。”
格瑞点点头,默默半日,仍寂寂的看外头扯絮撒羽般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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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冽川自打带了那护膝盖的软垫,果然疼的好些,只要不很受风,一天下来也只酸胀些。
何宝却仍日日的给他热敷揉腿。
冽川也让松露在一旁看着学,这日让松露试了试,倒也有几分像了。
看松露将水端出去,何宝替冽川理了衣裳,又将他素日看的书稿图册拿过来放在案上。
冽川却不看,问道,“公公何时回京?”
何宝早猜着他意思,便笑道,“万岁爷说,就让奴才在江南伺候王爷,不急着回去。”
冽川暗叹一声,道,“皇上的恩典我明白,只是我这里左右没甚紧要的。松露如今也会了敷腿。再将公公带来的人都留下罢。皇上素来身子不好,还得公公在身边才妥当。不若便回京吧。”
何宝低了头,道,“王爷的意思,奴才明白。只是万岁爷说了,奴才服侍好了王爷,跟服侍他是一样的道理。”
冽川皱眉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半晌道,“公公受累了,我也乏了,公公回去歇息吧。”
何宝便退了出来,却仍让两个人在院里看着。
半日来人报说冽川叫了松露进去,半晌又见松露端了碗药进去。
何宝忙起来,走到外间便踌躇着没进,隔着帘子看见冽川倚在床上,手握着肋下一阵一阵的忍疼。
松露在旁边儿也没法子,只能干看着发急。
半晌冽川睡下,松露端了空碗出来,何宝便冲他竖指,叫他噤声,拉了他出来。
松露道,“公公又起来了?”
何宝皱眉问道,“那药引子还有吗?”
松露叹气道,“没大有了,也就再吃两三个月。如今疼得越来越频了。以前还日日的放药引子,如今只疼了才放一点儿。就怕吃净了。可是到底找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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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年遍寻不着那干花是何药草,日日急得如炕上蚂蚁。
格瑞早发了几趟脾气,这日又宣他,少不得只好焦头烂额的去了。
格瑞却命人拿上一包包干花干叶,足有十几种,让他一一的看。
常柏年一一捻了细闻细尝。
那些纸包上都潦草的写着地名儿,常柏年也看出这些都是极难寻来的,多长在险崖峭壁上,有些他竟也未见过,也不知格瑞自何处得来。
有一包上写着南海,样子气味倒皆很像。他不禁捻着不断闻看。
格瑞盯着他,道,“是不是?”
常柏年皱眉揖道,“启禀万岁,可能容臣带些回去细看?”
格瑞皱着眉,道,“去吧。”
常柏年行礼去了。
格瑞看着那花末,也捻起来闻了闻,却不得要领,只好丢下,皱着眉叹了口气。
小太监来问传膳,格瑞揉着眉心,只觉得五内纷乱,便摆摆手,道,“出去。”
小太监踟蹰一下,只得低着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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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宫里免不了仍是热闹。
格瑞同百官饮宴了,又去太后处坐了坐。
太后极喜欢涅卉,命人带了他跟昭夙一齐在身畔坐了看戏。
有人来请格瑞点戏,格瑞看已点的是《出塞》、《醉酒》、《盗草》,便又点了一出《游园》。
《出塞》那青衣倒弹了一手好琵琶,格瑞命赏,见涅卉虽看不懂,却也安静坐着,大眼睛乌沉沉的,一派乖觉,便命人抱过来坐在身侧。
那杨贵妃却袅袅婷婷上了场,开腔就圆润甜脆,一片彩声,太后便命赏。
正唱道“奴似嫦娥离月宫”,台上哗啦啦亮晶晶撒了满地的钱。
格瑞心下幽闷无聊,便拿了块芙蓉果给涅卉吃,涅卉大眼睛湿润润的看格瑞一眼,就张开小手拿了,两手抱着自己啃。
格瑞看着喜欢,便将他搂了,靠在自己怀里。
唱到《盗草》,昭夙就问什么是盗草?太后便笑了,皇后就讲是白娘子去盗灵芝仙草来救他夫君的性命。
格瑞听了不由痴痴看着台上,见那白娘子一个下腰滚桌,将灵芝草叼在了口内,台下一片好声,格瑞心中却不由闷堵刺痛,便轻轻抚着涅卉细弱的肩膀。
那唱《游园》的正是江南带回来唱昆腔的一个孩子,那大些的孩子不肯入宫,便只带了那小些的回来。
这孩子虽小,身段唱腔却是美妙婉转,眼神更是水灵灵脉脉含情。描金的扇子清悠翻转,指着那无边春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太后看了喜欢得很,命赏,又赏点心,叫好生教练。
格瑞却道乏了,要她们娘儿们自乐,要回去歇息。
皇后便命人将涅卉抱过去。
格瑞扶着小太监慢慢走出来,上了龙舆。
一行人寂寂地走得远些,恰太后宫里放起了焰火花炮,顿时漫天的火树银花、烟霞灿烂,直将那方夜空烧得有如白昼。
回了宫,格瑞边往里走就道,“何宝可有信来?”
小太监忙呈上来,格瑞展开看了便死皱了眉,让宣常柏年。
常柏年着急忙慌的进门,跪下见礼。
格瑞道,“那药究竟对不对?”
常柏年行礼道,“回禀万岁,那药,依臣看,九成是对的,只是……”
格瑞直盯着他,道,“说!”
常柏年忙跪下道,“只是这治法不对,虽也是干化的,却已失了原来的药效。只怕要重去采摘料治。”
说了抬头看格瑞,见他面上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半晌又思索了一阵,问道,“你可会治?”
常柏年愣了一愣,心里虽没底,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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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既过,过了年,格瑞就命筹备南下。
一开春,皇驾便又下江南。
冽川仍没来接驾。
何宝却早早来接驾拜见了,见了格瑞一跪便哭。
格瑞倒笑了,亲手去搀他,何宝忙自己起来,仍低头抹鼻子,看了格瑞几眼,道,“万岁爷瘦了。”
格瑞眼里也刺痛,笑道,“哪里就瘦了。”
何宝道,“都是奴才调教的,奴才自然知道,定是不会伺候,回去且一人打一顿。”
格瑞又笑,道,“倒不是伺候不好,就是没有你的嘴乖。”
何宝也抹着泪笑了。
格瑞却不言语了,坐了半晌,轻叹了口气。
何宝看格瑞一眼,道,“其实,王爷早早就让准备好了衣裳,待穿戴好了,拿镜子看了半晌,却又不肯来了。”
格瑞听了便痴痴的,皱了眉发呆。
何宝叹口气,道,“王爷,日夜操劳,清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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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格瑞仍叫何宝回冽川府里。
第二日,格瑞赐宴,冽川仍是托病没去。
何宝也不说什么,松露倒劝了几回,也不顶用。
这日冽川吃着饭,道,“皇上,身子还好?”
何宝道,“气色很好,就是惦记王爷,清减了些。”
冽川点点头,便放了碗不吃了,叫松露跟着胤俊?lt;/p>
恰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说皇上来了。
冽川一个趔趄,扶了一下桌子,摁着肋下往里就走,松露忙跟上扶着。
回了房,松露将他扶到床上,盖上被子,道,“疼得厉害吗?我去煎药。”
冽川闭着眼,道,“别走。关上门,别让人进来。”
松露答应了,去关了门。
冽川疼了一脸的冷汗,又道, “关上窗。”
松露于是关上窗。
冽川又道,“帘子。”
松露忙又放下床帘子。
便听见外头有人轻轻的叩门,何宝轻声道,“王爷,万岁爷来看您了。”
冽川道,“说我睡了。”
松露愣住了,道,“啊?”看一眼帐子,少不得硬着头皮道,“公公,王爷身子不适,睡下了。”
便听见外头半晌没有动静,又轻轻的脚步声响,往远处去了。
松露半开了门,见外头空无一人,便回来掀帘子道,“王爷,人走了。”
却见冽川脸色唇色惨白,闭着眼倚在床上,衫子都半湿了,鬓发粘着腮颊。
松露赶紧把帘子卷了,给冽川擦拭。
却又听见后头门响,一回头,竟是格瑞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床上,何宝跟在后头。
冽川看了一眼,闭上眼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出去吧。”
松露左右看看,见何宝向他招手儿,便起身过去,再要回头看冽川,却给何宝扯了出去,关了门。
格瑞慢慢走过来,坐在床沿儿,蹙眉看着冽川,眼里慢慢蕴了泪。
这两年冽川实是瘦多了,如今面无人色,早脱了形。
冽川抬头看了格瑞一眼,就偏开头,忽得肋下一疼,皱眉低了头,死死攥着被子喘气。
格瑞便握住他的手,又掰开他指头让他握着自己。
冽川疼不过,便咬牙死死攥着,格瑞也两手死握住他,三只手较劲的微抖。
喘息半晌,冽川疼过了,颓然瘫下来。
格瑞也颓然松劲,两人的手却粘住了似的僵硬。
格瑞腾开一只手,拿了巾子给冽川轻轻擦拭。
冽川疲惫睁眼,见格瑞看着他,两滴泪滴下来轻轻砸在被子上,不由心里一阵翻腾,便闭了眼。
格瑞轻轻擦拭他眉骨脸颊,看他颧骨尖尖、唇色暗淡,只鼻梁仍英挺,忍不住又眼中刺痛,便咬着牙撇开头去。
何宝忽在外头道,“主子,药熬好了。”
格瑞舒一口气,才道,“进来。”
何宝端了药进来,又回身关好了门。
格瑞将冽川扶起来,从后撑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何宝便将药端着,格瑞一勺勺喂给冽川。
喝了药,何宝又命人端了热汤来,拧了巾子,再替他擦拭了。
冽川累极,不觉迷糊了一阵,一睁眼,就见格瑞蹙眉盯着看他,便撑着要坐起来。
格瑞便扶他起来倚着。
两人这么默默坐了半晌,冽川叹一声,道,“皇上何苦非要见我?”
格瑞盯着他道,“你又何苦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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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格瑞仍来看冽川,又命常柏年替冽川诊脉。
冽川仍面唇灰白、萎靡不济,却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诊了。
常柏年细看了冽川颜色,仔细诊完脉,格瑞便命他出去开方子。
自在冽川床沿坐了,看着冽川,蹙眉道,“明日,朕要回京了。”
冽川看他一眼,道,“臣听说,北边鞑子犯境。”
格瑞点头,道,“这一阵草原上闹鼠荒,鞑子便更抢掠的厉害,本来东一股西一股扰攘,近来却渐渐成势,猖獗起来。怕是得治一治。本来该一举收回来,只是这几年多处闹灾,那地方又贫瘠得很,便再筹划。”
冽川点头,道,“如今不是裴明正守着?”
格瑞蹙眉点头,道,“他铁骑坚固,鞑子又怎会硬碰,只是狡计来去、祸害百姓。须得想个长治久安的法子才妥当。”
冽川点点头,思索半晌,道,“莫若开市通商?”
格瑞抬头看他,道,“怎么说?”
冽川道,“鞑子只有牛羊马匹,没有布帛粮食,他们又贫瘠,更眼馋精美物事,所以才来抢掠。不若于边关开市,准他们以马匹来换东西,再设强兵。他们天性虽野,却也非凶残,自会来贸易。”
格瑞不由点头,叹道,“好,好。”不由抬头看冽川,半晌道,“你如何想得这主意?”
冽川皱了皱眉,苦笑道,“师从万岁。”
格瑞皱眉看他。
冽川道,“金大人说我,水至清则无鱼,叫我学学那两位御史。”
格瑞听了笑笑,仍不说话。
冽川笑笑叹道,“皇上做的对,万事太求全,过于执拗,不好。”
格瑞看他半晌,道, “冽川,回京吧。”
冽川望着他,道,“生死有命。臣现在,只想一件事。”
格瑞道,“什么?”
冽川笑道,“治水修堤,名留青史。”
格瑞闭上眼,转开头去,半晌慢慢点了点头。
冽川笑笑,道,“涅卉如何?”
格瑞默了半晌,慢慢哑声道, “很好。太后喜欢的很,恨不能日日亲带着。他又乖觉,安稳的很,不似昭夙,直要将宫里翻了天,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冽川听了点点头,笑着不语。
格瑞看看他,道,“下回,便将他一齐带来,可好?”
冽川笑道,“自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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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格瑞仍命何宝留下。
皇驾回京后,便派人与蒙人契约通商,边境自此战乱渐销,地方又招徕流民,奖励通商,于是渐渐贸易繁盛,渐成乐土。
此事一定,格瑞便又备南下。
偏偏华北几个省,这一阵却闹起反贼。
这反贼实在早就有了,只是一阵一阵的各处闹腾,人数虽少,却是纠结了一批江湖草寇、武林门派,倒也有些以一当百的本事,又专行些刺杀暗算的行当,也该防备。
如今又叫什么三花会,以三花为号令,在华北一带刺杀了不少朝廷命官。
格瑞一说要再下江南,朝中便又哗然。
无非说些反贼作乱,搬些大道理、圣人之言,劝格瑞不可离京罢了。
格瑞却执意出行,在朝上嗤道这些草寇难道阻了皇驾。
又将一个死谏的罢了官,便无人敢很阻拦。
于是预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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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赋上了年纪,天一热,便身子沉重,病了。
冽川便不让他操劳,命他养病。又让人弄了冰来给他使用。
前一阵子江南正是梅雨季节,冽川裤腿日日是湿的,挨了数日,便疼得厉害起来。
偏热敷也不顶用了,大热天的,反弄得一身身大汗发虚。
恰有个当地的官员知道了,便将一位会施金针的老郎中找了来,给冽川扎针。倒管些用处,于是日日行针。
这老郎中又诊了冽川的脉,问了他病症缘故,却也摇头,道是先天的症候,自己不能医。
冽川倒罢了,何宝听了便皱眉,松露更是暗里埋怨,道这老郎中不会医病。
在床上躺了数日,冽川早腻烦,不甚疼了,便喜欢下地走动。
因他腿疾,不能受风,热时何宝便只命人在窗台、条案上摆了冰,皆以大白瓷盘盛着,摆满一排,化了便撤换。因此屋里倒还清凉。
这日冽川百无聊赖,将图册书籍翻了一翻,便丢开了,默默坐着发呆。
何宝也不让人去吵他,只饭时进去亲自伺候。
晚上收拾桌案的时候,便看见他写了几句话,道“谁又叮咛,谁复叮咛,两个遥遥隔孟京”。便暗叹口气,放在一边。
冽川这么过了几日,闲得心里煎熬难受,便又管起事来,频频有人来请示问事儿。
松露本待劝,却被何宝拦住了,道是忙些也好。
谁知这段日子天热劳累,又兼腿疾磨人,冽川又肋下犯疼起来。
因好一阵不疼,这日疼起来竟尤其厉害,喝了药,仍是一阵阵的疼,折腾到天黑也不消停。
何宝拉了松露出来,道,“是否药引子没了?”
松露哭得眼带湿痕,摇头道,“还有,我放了的。就只不多了,没多放。”
何宝皱眉琢磨半日,叹口气道,“我看,就吃常大人留的那药吧。”
松露看他一眼,皱眉点头儿。
半晌药熬了来,喂冽川喝下,一会儿便见他疼得轻些,迷迷登登半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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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过了炎夏,冽川发病虽疼的越发利害,倒犯的越少了。
金赋看他精神虽好,人却瘦的厉害,又看何宝的眉眼神色,便也知道一些,不由暗地里叹息。
便也不肯让他忙累,每每撵他去歇着,冽川便也笑笑的去了。
只是冽川怎么病,却也不肯闲着。
老百姓皆知道有位治水的王爷,又知道这王爷极好,爱民如子。
冽川又喜和他们亲近,甚或在堤上同坐同食,于是百姓有什么冤枉委屈,便都愿意跟他说,他也乐意管。
他遇着百姓诉冤,便查问过几个案子,自此地方官自凡听到是他过问的,便不敢敷衍。
冽川最喜欢去一位余老婆婆家看望,虽听不大清楚她的吴侬土语,却也勉强弄得明白意思,二人一个说土话,一个说京话,倒也聊得热闹。
这余婆婆又慈眉善目的,烧得一手好菜。
冽川最喜一道霉干菜扣肉,还有西湖莼菜汤、葱油拌面、排骨年糕,每次都吃的欢。
余婆婆看着也高兴。
这日又去,老人家便又忙活着做了一桌。
冽川喝了几口莼菜汤,只觉得滑软清爽,沁肺舒脾。
梅菜扣肉一上桌,早满屋子的浓香诱人。
冽川忙不迭的夹了吃,入口果然肥瘦合宜、酥烂甜腻,又有股霉干菜的清香,浓油赤酱,尤其下饭。
又有一碗葱油拌面,浇着香喷喷的炒得半糊的葱油。
婆婆不住地给他夹菜,道,“侬老瘦呃,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又去捏他的手腕,心疼道,“哪能瘦了个副样子啦?”
冽川便笑道,“夏天热,不爱吃饭。若能天天吃婆婆做的菜,定然不瘦。”
婆婆也笑了,道,“个么侬就多来呀,多来,吾烧给侬吃。”说着又给他夹菜。
何宝在一旁看得也欢喜。
吃了饭,二人便聊起来。
原来众人见冽川来得多,便有什么事就都告诉余婆婆,冽川来时,她便家长里短的讲给他听。
如今便告诉说又哪个婆婆打坏了儿媳妇、哪个寡妇糟了冤枉、哪个乡绅强买了人家的地。
冽川就听了命人一一记下来。叫她放心。走时又留了不少银钱。
回来后,冽川就坐在案前一一的写信去问那些案子。
写了半日方停,何宝便端了汤进来,打发他喝。
冽川虽喜欢忙,却也极听话,让他歇便歇着,让他吃便吃、喝便喝。
何宝看他喝了几口汤,便又过来给他捏膀子。
冽川舒服的叹,笑道,“有劳公公。”
何宝笑道,“嗨,王爷,您就折煞我吧。”
冽川也笑,道,“呆会儿,还劳烦你派人将这些信送出去。”
何宝道,“好,王爷放心。”捏了半晌,道,“王爷,奴才听说,万岁爷预备再南巡呢。”
冽川回头看他,道,“何时?”
何宝道,“说是快了,左右这两个月吧。”
冽川皱眉道,“我听说,华北几个省,这一阵正闹反贼。皇上如何现在就出京?”
何宝笑道,“王爷,您就放心吧。那么些人跟着,跟在京里是一样的。”
冽川却仍拧着眉,神色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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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此趟皇驾出行以来,防卫紧凑,铁桶也似无孔可入。
这日队伍浩浩荡荡,正行到一座山边。这段路一面是山,一面是崖,极易设伏,当地人称陷龙坡。
那车驾极宽大,坠着金八宝,饰着的雕绣彩画,金漆金帐,又左右男女从人无数,直将整条路都填满了。
车里竟还飘出隐隐细乐、悠悠吟唱之声。
忽得一边山上木石滚落,轰隆隆朝着车驾砸了下来。
车虽巨大,却不断被大石冲撞的往一侧崖边跌去,半翻在地,挂在崖边摇摇欲坠。
侍从的人也被砸翻在地,死伤哭嚎。
前后的骑兵侍卫簇拥着纷纷躲避。
忽的一声唿哨,山上飞跃下十数个黑衣人来,往车驾就冲,几个侍卫这才迎上厮杀。
他们人数不多,功夫却有些妙处,胳膊上绑着三花为号,各自执着不同的兵器,急速往车驾攻去。
一群侍卫却也招式老辣,又仗着人多,抵死厮杀。
无奈黑衣人里头颇有一两个身手了得的,虽被几个侍卫轮番缠斗,却仍渐渐逼近龙辇。
一人砍翻了两名侍卫,觑个空档猛地往龙辇掠过去,大刀刷的削掉了大半车帘,却只见几个女侍伶人跌伤了瑟缩在一起哭泣。
那人哗的一摔车帐,反身待走,却早被围住缠打。
一侧山上也传来杀伐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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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自格瑞出京起,便不住地琢磨。
虽不时来报说,皇驾到了哪处了,一路平顺妥当,冽川也仍不安心。
日夜对着地形路线看,在上头画满了粗粗细细的黑线红标。
何宝见他如此,心里也犯疑,却只能劝着。
这日端了汤食进来,却忽见冽川脸色不对,撑着桌案喘气,忙过去扶他坐下。
冽川额上汗湿,道,“我要出去,公公备马。”
何宝看他情形,道,“王爷可是犯疼了?”
冽川摇头,却忽的一把抓住肋下衣裳,皱了眉。
何宝忙叫松露熬药,松露应声跑着去了。
冽川死盯着地图上一处地方,手直将图纸攥烂了,仰起头摊在椅上,重重的叹气。
何宝待扶他上床,他却摇头,道,“备马。将所有好马都备上,不必套车。”
何宝只得吩咐了,又拿了软枕给他垫在椅上。
冽川就坐着写了几封信,间或一阵一阵的喘息出汗。
写好了,盖了印,忽看见何宝端进来的汤,便道,“这是什么?”
何宝道,“是参汤。”
冽川道,“拿来我喝。”
何宝便端着,喂他一口口喝尽了。
松露也端了药来,冽川端过也喝净了。
下人跑进来禀道马备好了。
冽川进里头拿了些东西,又带了把剑,又命人立即快马将那信送到哪处哪处,便出了门。
松露忙跟着出去,疑惑的叫,“王爷。这是去哪儿?我叫几个人跟着?”
冽川也不理他,翻身便上了马,拍马就走。
松露叫着王爷撵了几步,停下来呆愣愣的疑惑。
何宝琢磨的一阵阵心惊,便忙去看被冽川揉皱了的那图,看了半日不得要领,便命人立即将金赋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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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奔出城门,便转上小路,却见梅更一人一骑挡在路当中。
冽川勒了马,看着梅更。
梅更抱着手,歪在马上,笑道,“去哪儿?”
冽川皱眉道,“皇驾若走陷龙坡,恐有埋伏。”
梅更点点头,道,“你下来。”说着打马往路边走。
冽川心急如焚,却只得行到路边,翻身下马,皱眉看着他。
梅更自背上解下个沉甸甸包袱,递给冽川,道,“他猜到你要去。说你不必去了,让我将这个给你。”
冽川接了包袱,打开来看,却赫然是玉玺金印,便将包袱往梅更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梅更一把拽住他,冽川反掌击他,却被他抓住手腕,别住腿猛的一摔。
冽川肋下正一阵剧痛,脚下一个不稳猛跌在地上,脏腑一阵翻涌,眼前天旋地转的昏聩,却仍争持着要起来。
梅更将他压在地上,手肘摁着他脖子,道,“他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让你以大局为重。”
冽川喘着气,眼角逼出泪来,推着梅更,道,“什么大局!?他死了倒干净,倒留给我什么大局?!”说着拼死推开他。
梅更被推坐在地上,却也不去拦他,只笑了一笑,看着他踉跄跑了。
冽川牵了马回身,刚待翻身上鞍,却看见格瑞牵了匹马,独自站在路那边,正看着他,不由愣住。
格瑞松了马缰,慢慢走到冽川面前停下。
冽川呆呆的,也松了缰绳,马儿自往路边去吃起草来。
格瑞慢慢抱住冽川,冽川也楼住他,渐渐越搂越紧,直将他勒的生痛。
格瑞也不作声,眼里蕴了泪,头埋在冽川肩上,哑声道,“你死了倒干净,倒留给我什么大局?”
冽川苦笑一声,道,“你的好计。”
格瑞含泪笑笑,却忽觉冽川身子沉甸甸的压下来,抱扶不住,二人一齐滑到地上。
冽川靠在格瑞身上,脸色灰败,唇角渗血,昏昏沉沉。
格瑞大骇,抱着他不住叫,“冽川!”
冽川捂着肋下,腹内翻腾欲呕,身子一阵痉挛,颤着呕出一口血来。
格瑞慌忙擦拭,染了一手的血红,嘶声大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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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贼行刺未遂,百数人被擒,即刻被押送京城、下狱审问。
皇驾仍旧南下。
冽川昏迷未醒。
常柏年看了脉却不敢说话,只低头跪着。
格瑞低声道,“说。”
常柏年皱眉叹了一声,道,“启禀万岁,王爷本有痼疾,这病一旦吐了血,便难好了。如今脉象沉伏虚散,若药能及时寻回,便尚可支撑……”说着便停了,嘭的叩头到地。
格瑞道,“药几时到?”
常柏年道,“药本已在路上,臣又命人飞鸽传书,叫他们快马加急,令这几日务必送到!”
格瑞听了,勉强点了点头,半晌摆手令人下去。
自此便亲自日夜守着冽川,废寝忘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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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冽川更衣的时候,从他里衣襟里找着个锦绣香囊,格瑞打开来时,见里头是仔细卷叠好的半片明黄绣龙衣袖,又有一缕银丝缠绕,不由看着痴住了。
半晌仍满满装好,系在自己脖上,收进里衣。
这两日,冽川多半昏睡,间或也醒一会儿,说几句话,便又睡去。
又因犯疼了一回,喂他服了止痛的药,便更昏睡,难得才醒一会儿。
格瑞却仍守着他,不肯稍离。
这日午后,冽川忽的睫毛微动,悠悠醒了过来,见了格瑞,便轻轻笑了一笑。
格瑞也笑笑,紧握着他的手。
何宝看二人一眼,慢慢退出去,关了门,站在外头,不住的拿袖抹泪。
慢慢听得里头低低的不知说些什么,半日又静悄悄的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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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年算着这两日药便该到了。
这药虽不能根治,但眼下冽川这情形,怕是不能再拖,好歹续命罢了。
因而心里更是焦急。
这日忽的外头急报,说药到了。
常柏年跑出来看时,见人抱来满满一筐各种法子炮制的草药。还有怕万一不对,连土带回的几株鲜花,如今却半败了,蔫蔫的垂着花叶子,紫红如血。
当下忙命人拿到药房。自也忙跟去,各样分出来仔细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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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冽川服了药,竟慢慢好起来。
过不几日,竟就能下床,且能饮食,精神气色也一日比一日见好。
常柏年琢磨了数日,方明白原来那干花可养,鲜花却能疗。若能多得新鲜花叶,或可治也未可知。
格瑞大喜,命人再去采摘。
常柏年却说不妥。一来一回,甚是耽搁,且鲜花运来,水土一换,难以生长,纵是急骑快马,也早半蔫了,损了药性。不若将冽川送至南方,一面再命人去取,可更得新鲜药效。
格瑞听了思量点头,便命人预备送冽川南下。
常柏年这几日便殷勤为冽川调理,以备长行。
别离日近,格瑞与冽川日日相伴,同卧同食,一刻不肯稍离。
这日更命人备船游湖。
湖上正是日暖烟软,格瑞命将窗子都打开,倚着看湖面,道,“上回来,正下太阳雨,砸的湖面碎了似的,又映着太阳,端的奇景。”
冽川点点头,看着外头,道,“这湖确是好看,四时有景。”
格瑞向窗外长舒口气,道,“若能放舟渔钓,卧看云山,倒也悠然。”
冽川看他半晌,笑道,“好,等昭夙大些,你便做太上皇,我们就来这里悠然渔钓,卧看云山。”
格瑞笑着点头,道,“好。”
二人便握了手,同看那湖面柳烟。
外头有人道,戏好了,问可要看戏。
格瑞便命演。
这回唱柳梦梅的仍是上年那大些的孩子,如今越发俊朗,款款的与杜丽娘缠绵丝连。
冽川以前也听过这戏,如今听来,也没觉的怎样,直到听见一句,“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半晌又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便看格瑞一眼,不由细听着琢磨起来。
却又听唱道,“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便不敢看格瑞了,只盯着唱戏的二人。
那二人偏欲迎还拒、扭捏拉扯,眼波唱腔里俱是情意婉转。
格瑞听唱道,“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也早觉得脸上发烫,便目不斜视,也死盯着台上。
偏二人又唱完了,情深脉脉的搂扶着下去了。
格瑞痴愣半晌才想起来,便命赏。
转头看冽川时,却见他看着窗外,却忽的动作似要转过头来,便忙将头转开去。
冽川看格瑞时,见他只盯着窗外,便也向外头看。
却忽的一阵雨来,砸在湖面,飘进了船里,将罗帐都吹得翻舞。
忙有人进来,将窗子帘子都掩了,又齐齐退了出去。剩了二人独在。
外头细雨沙沙,二人都不作声。格瑞只觉心跳如鼓,方才的戏声仍在耳边似的。
冽川倒想起那句“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不由低了头笑。
格瑞看他道,“笑什么?”
冽川便学那柳梦梅般去扯着格瑞的袖子摇晃,格瑞便也笑了,转开头去。
冽川从后头抱住格瑞,脸蹭着他的脖子。
格瑞便慢慢转过身来,也抱住冽川,脸埋在他肩井里。
冽川只觉得格瑞将他越抱越紧,便也紧紧抱住他,恨不能嵌在一起。
半晌格瑞松了劲,却仍是抱着冽川不放,冽川轻拍他,道,“怎么了?”
格瑞摇摇头,抬起头看他。冽川便低头吻他。
吻了半晌,格瑞喘不过气,便嘤咛着仰身,慢慢往后退,冽川就搂着跟上,直退到湘妃榻边,格瑞坐倒在上头,冽川便也压上来。
半晌放开,两人都喘坏了,冽川却意犹未尽的啄着格瑞的唇角,手轻轻解他衣襟。
格瑞也解开冽川衣裳,见他瘦的肩胛深陷,骨头耸立,不由心疼,轻轻抚摸。
冽川低下头吻着他的脖子,又噙住乳首吮吸,格瑞轻声抽气,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冽川见了,便低头轻轻去吻。
二人褪尽中衣,肌肤紧贴着,冽川骨头硌得格瑞生疼。
格瑞便一翻身,将冽川压在下头。
冽川皱着眉笑,道,“要怎样?”
格瑞伏在他身上,下身跟他的轻轻摩蹭,弄得冽川喘息不定,手在格瑞身上慢慢游走。
摸到他臀上,又绕到大腿根里,在穴口周围撩拨。
格瑞被弄得腰阵阵酥麻发软,一下下绷紧放松的起伏,颤着手去掀榻边的乌木盒子。
盒盖一打开便幽香扑鼻,冽川知道这香味,便伸手取了,涂在格瑞穴口,手慢慢挤进去。
格瑞撑得两手轻颤,冽川便轻轻吻着他肚腹,手指温柔探弄。
格瑞低下头,额头抵着冽川额头,皱着眉随冽川的动作轻喘抽气。
半晌冽川又挤进根手指,格瑞轻轻嗯了一声,张开嘴喘息。
摸到一处,格瑞身子忽得一阵轻颤,仰起头叹息。
冽川便在那处顶弄起来,格瑞胳膊抖得撑不住了,便伏在冽川身上,勉强用肘撑着,脸埋在他肩井里一声声惊喘闷哼。
冽川听着,又看着格瑞腰背一下下波浪似的起伏,早胀的发痛,便狠狠吻住他肩头,手指头一阵疯狂撩拨。
格瑞啊的一声跌在冽川身上,将脸埋在他肩窝,堵住声音。
冽川听得格瑞闷哼着带了哭腔,才停下撤出手来。
格瑞伏在他身上哮喘一样的换气。
冽川搂住他,想翻身上去,却被格瑞摁住了,伸手下去握住他的□。
冽川抽一口气,皱眉看着他。
格瑞却起身,扶着冽川的□慢慢往下坐。
冽川便半坐起身,伸手托着他。
格瑞只觉身子被撑开了,胀的气噎在胸口,手撑着冽川的腿不住的抖,却又不能停,只能慢慢往下坐。
冽川闭上眼深深地吸气。
终于坐到底,格瑞喉头咯的一声,轻轻吐了口气,一松劲身子往下一坠,扬起头闷哼了一声。
冽川搂住他亲吻,道,“我来吧。”
格瑞却不语,撑着冽川的肩膀,就慢慢的提臀顶腰。
冽川扬起头大喘了口气,慢慢倚在榻上,配合格瑞的动作抬胯。
格瑞只觉里头硕大酸胀得很,将肠子都撑开了,眼里逼出层泪。
他试探着起落,却全用不上力,那处又一下下被冽川顶着摩擦过,渐渐便支撑不住,只觉上来时似要将整个心神气力都抽走了,坐下去时又被整个死死的钉住,撞的心肺也跟着翻腾。
冽川早似身在水火里,攥着格瑞起伏的腰臀,几待要疯了。
格瑞却慢慢不支,大口急喘不迭,只勉强的支撑着乱动,毫无章法。
冽川便扶住他,喘道,“我来吧。”
格瑞再没力气,便不争持,由着冽川将他搂住翻转,晕乎乎躺在榻上,两股轻颤发抖。
冽川将他腿驾在肩上,慢慢顶动□起来。
格瑞尚阵阵晕眩,心跳如雷,还没喘过口气,便气凑的抽噎起来,忙在旁边乱抓过一条桃红的汗巾子,咬在口内。
冽川看他气凑,浑身肌肤都泛了红,被巾子一衬更红,眼角有了泪痕,便慢下来些。
格瑞半晌方缓过口气,口内松劲,巾子半落在脖肩上,随着冽川的顶弄轻颤喘息。
冽川辗转研磨,一下下顶到深处,直弄得格瑞难受的扭搓,他才慢慢加快。
格瑞只觉一阵阵被顶在悬崖边上,只能紧紧抓着冽川的胳膊摇荡,一会儿便吟哦出声,忙又将那巾子堵在口内,脚尖越绷越紧,一声声呻吟越扯越高。
冽川拿开巾子,吻住他,下头便一阵疯狂的顶撞。
格瑞唔的闷喊,在冽川肩上抓出几道血痕,身子紧紧绷住。
冽川被他一阵锁紧,也一齐颤着射在他里头。
格瑞微微地发抖,冽川也不住地喘息,搂着他轻轻揉搓。
格瑞忽轻轻的咳嗽,冽川忙扯了毯子将二人盖了,道,“怎么了?”
格瑞摇头,又咳几声将头埋在冽川肩上。
冽川便搂住他,二人肌肤带些汗水,紧紧贴合着。
外头的雨也不知何时停了,只凌乱的鸟语啁啾、鱼鹰远叫。
第五十章
冽川去后,格瑞也便起驾回京。
却始终日日的不得开怀,对政事虽也勤谨,却总觉心里发懒。
冽川倒隔几日便有信来。
日讲行到哪处城郭,有何风物人情,日又讲走到哪片山水,有何锦绣景色。日讲常柏年如何大背医书,罗里巴索,日又梅更怎么闲得发慌,抱怨不迭。
格瑞只觉看些信时,方能开怀半刻,待看完,却更百无聊赖。
偏几日,为立储的事儿,朝中又争吵不迭。
昭夙以下,尚有两位皇子,只是皆甚年幼。
前阵子,格瑞病的厉害时,朝中、后宫早都分壁垒,数番暗潮涌动。
如今格瑞欲立昭夙,虽其理所在,却也触动些人的经脉,便出尽花样的闹起来。
格瑞自知道他们的心思,少不得拉拢打压,排局布阵的忙活。
日后可托为顾命的,便推心置腹;各皇子的亲眷党羽、权重难移的大员,便暗中削其长权,伏下牵制。
又设机要内阁,各样的人挑几个进去,让共襄朝政。
时常还将昭夙的太傅找来,亲问昭夙的功课德行。
皇后看着他如此,来回琢磨,却也断不透原委。
过数日,便立昭夙。
待各方暂定,格瑞就又命人安排南下。
冽川行慢慢越往南便越湿热,所见花木也越发茂盛粗大,风物人情也多奇特。
行到处,随行的人便快到。
地遍地茶花,民风奇特。姑娘散着头长发,皆爱箍裙簪花,遇水而浴,遇鸟而歌。更兼山水如画,繁花似锦,端的美不胜收。
只是气甚热,行人也便都换当地棉布的衣裳,那衣裳蜡染的极鲜艳,又极舒服凉快。且也跟着遇水而浴,却学不会那山歌。
几日,冽川越近那地方,身子就越爽利舒泰。
常柏年道,便更好,想里的水土能养出此花,若能在此长住,久不得就能好。
如此路走来,过店经村,穿山渡水,离那花药所在处便只隔几日路程。
当地带路的人操着土语,道前头那座山里就是。又们寻的个花叫个什么名字,众人皆听不懂,也便罢。
那人又道花有毒,那地方也有毒,不能吃,吃药死人。又问他们寻个作甚?
格瑞也乘车往南。
每到处,便将冽川的信拿出来,比着去看他写的那些人物风景,去寻他信上的那些小吃来吃,循着他行过的山水来赏.
路迤逦行来,也到那座山外。
因那花有毒,冽川行人便在山边寻个村落,买处小宅院住下。
梅更和常柏年早接着信,便悄悄来接驾。
格瑞也穿着当地的蜡染的衣裳,淡蓝袍子上画着只垂头梳羽的蓝孔雀,绑着淡蓝发带。
当下也不待回下处,便要进山。二人只得领他去。
未进山坳便闻见阵馥郁浓香,熏人欲醉。转过山坳,只见漫山遍野铺盖地的红花,直将整个山谷染成血红的。
在花阵里走半日,又听见潺潺的水声。
见条溪水从那边缓缓流过来。
格瑞抬头,便看见冽川穿着身白衣,站在处潭边上,背手而立,看着潭水。
格瑞摆摆手,后头跟的人便悄悄退走。
半晌冽川回头,竟见格瑞站在花海里看着他,不由愣住。
格瑞去数月,竟味高乐,连朝事丝毫不问。
折子皆是送到阁里暂批。紧要事那些人各相制衡着商量个法子出来,倒也还妥当。
皇后却难免疑惑,却也想不透澈。只能尽力教导养育昭夙。
昭夙倒也争气,小小年纪,太后便夸他有先帝气象。
虽顽皮,功课倒很好,几位太傅杰交口称赞,道他智高过人、不世之才。太傅常以政事相问,他皆能答,且目光远瞻、颇具大气。只他言辞文章里霸气稍重,宜多纳仁义之道。
格瑞路上耗时甚久,因而呆不得多少,便得筹划返回。
日两人仍来花谷潭边,携手慢慢的走。
走乏,便在潭边坐下歇着。
冽川洗净草叶,卷起来装潭水给格瑞喝。
原来花虽有毒,旁边的潭水却能解它的毒。当地人走过片花海,皆要在着潭里喝几口水,便毒不着。
格瑞接过来喝几口,因叶子柔软,水便洒出来,将领子衣襟都弄湿。冽川笑着给他擦,将白衣袖也擦湿。
二人又靠着棵树,静静的看那青山如韧、碧如洗、白云如丝。
因潭深水静,镜子似的又将景物原样倒映在水里。
又有种凤翅的大蝴蝶在花间忽远忽近的翩飞来去。
格瑞不由叹声,道,“为何还要回去?”
冽川笑道,“不回去,如何长来?”
格瑞皱眉道,“烦闷得很。”
冽川笑着握住他的手,道,“给昭夙布么个局,可轮到他烦闷。”
格瑞头,皱眉道,“顾命的老臣难免功高德望,贪权震主,非得文武内外几股力制衡,方能局稳。待昭夙亲政,慢慢看明白,自会懂得破局立局,再作规格。”
冽川笑道,“他才多大?也算计。”
格瑞笑道,“太傅他霸而不乖,威而不烈,稳而不怠。太后也直他像先帝呢。”
又摇头叹道,“虽能察人,实不是君主材料。”
冽川笑笑,叹道,“惯会摄人心魄,巧计连环,步步为营,引人入彀。”
格瑞哼笑,作势起来道,“知引入彀,怎么还不走?”
冽川笑着将他拉倒,扑在地上,道,“是是,不愿逃,是以赶着来咬钩。”
格瑞推他,二人拥着滚进花丛里,压倒片红花绿杆。
过数月,便传皇上自江南回来,便染病,日日病重起来。
当下便立太子,写遗诏。
又过数日,便道皇上崩,举国发丧。
众人开遗诏,按嘱封数位顾命大臣掌管内阁。
不日昭夙便登基,册皇后为太后,太后为太皇太后。
梅更跟着格瑞回京,丧时又很忙乱阵,两日才得清闲。
晚躺在禅房顶上,嚼着根草,痴痴望着。
晚明缓缓走近禅院,往房顶上看眼,又抬头看看上明月,宣声,“阿弥陀佛。”
梅更看他眼,便跃下来,走到个树墩上倚着,道,“叫什么事儿?他们涯逍遥,倒忙的焦头烂额。”
晚明笑,道,“阿弥陀佛。念起则凡尘,念灭则菩提。”
梅更哼笑声,从脖子上拽下跟链子,上头穿着三个墨色珠子,原是格瑞给冽川那根,冽川临去江南时给他。
梅更将链子递给晚明道,“给。”哈的笑声道,“要走。大地大,总有快活,省得在里,烦闷的半死不活。”
晚明接链子看,又看看梅更,道,“可还回来?”
梅更想半晌,看晚明眼,叹道,“要不是他,当年恭王抄家时俩就都死。”低半日头,道,“京里有事,就回来。”
晚明头,微笑道,“阿弥陀佛。也罢,万事从心吧。”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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