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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重生之爱不是甜言蜜语 附番外 BY 幽幽云 (点击:496次)

重生之爱不是甜言蜜语 附番外 BY 幽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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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
一个男人给了他一个梦:只有男人和自己两个人,一间不大的公寓,两份稳定的工作,每夜相拥而眠,每日清晨相吻而醒……梦醒才知甜言蜜语都是谎言,只为骗他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包养,换得一笔巨额包养费。
直到死前,他才知道真正有这个梦想的,是那个朝夕相伴、细致关怀却从不说甜言蜜语的有钱男人,那个包养自己快两年的男人心底有一个梦:一所房子两个人一个家。
重生:
没有背叛,用心感受,鼓起勇气,追上那个有梦的男人。
不是金手指,重生也不会变得无所不能,性格也不会大彻大悟的仇恨冷漠
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家的执念: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文希望是慢热、治愈、温馨的sweet文,目标在此,文里见真章哦。
内容标签:重生 都市情缘 高干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盼舒,任疏狂 ┃ 配角:庞飞,秦明宇,小保 ┃ 其它:HE,1V1,日更,长评日双更,绝不弃坑
01.末世重生
末世是否真的存在?既然难逃一死何必这么小气让自己多等一天又何妨。明明只要再过几分钟就能听到2012年的第一次钟声,却连走在人行道上都惨遭横祸,也怪自己为那个负心王八蛋过于伤心到满目泪痕,才在听到四周尖叫声时没能反应过来……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一定不会轻易就被甜言蜜语蒙骗,还有那个人,只是想到就一阵心悸,终究是辜负了他……
原来人死了之后真的有灵魂存在,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甚至都感觉不到车祸撕裂的剧痛,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急刹摩擦音再“嘭”撞上自己,清晰的感觉生命飞速流逝,几乎瞬间就消亡了。
却不知再次恢复意识还能思考,只是软绵绵虚弱无力之感让人不好受,四周也一片黑暗寂静,邹盼舒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想伸手摸摸脸上泪痕是否还在,只记得漫无目的游荡街头时泪珠子不停掉落,怎么擦也擦不掉,心底怎么命令不要哭也停不下来,鬼魂不是都可以晃荡的吗?痛哭过一场,人死如灯灭,恨也恨不起来,爱又无法出口,茫茫然做了鬼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小兄弟,还好吧?醒醒,喂,醒醒……”这个声音怎么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死了都不放过自己吗?
“掐他人中看看,不会得了什么病吧?”小保还是这样,心肠算好的,可面对金钱也会做些昧良心的事情。
一阵剧烈的摇晃和两个略微焦急的声音传来,浑身无力饿到发软昏倒的邹盼舒感觉人中刺疼难忍,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他心底一阵恐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2012末世到了,颠覆了地球,难道他们两个人也一起死了吗?死了还要纠缠着,难道邹盼舒在他们眼底就真的是个只会吃亏不长记性的笨蛋?!况且,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却不是遇到那个人呢?
邹盼舒人中越来越痛,这痛太过霸道,毫不温柔,甚至都能感觉到指甲掐入皮肤渗出血丝来,也成功驱赶了因为饥饿疲倦带来的虚软昏眩,这感受太过真实,摇晃着自己的两个胳膊也传来体温,还有莫名其妙令人心底恐慌的熟悉感,他勉力睁开眼,一张特大号挂着淡淡忧虑的脸正对着自己,他一吓忘了思考挣扎着往后退,眼底泄露的复杂心思一言难尽。
“好了,醒了就好。别动别动,我们不是坏人,你昏倒了。”死了都忘不掉的温柔声音,眨眨眼,也没有力气挣扎的邹盼舒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个人,这张无数次梦到的脸,这个无数次给了自己美梦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声音,不会错,就是庞飞。
小保怕拍手站起身,看看还半躺在地上,半靠着店门的人,他呆傻的样子,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力气,简直是骨瘦如柴的身体,要不是一张脸非常合心意,小保才懒得在这多磨蹭,虽有一点怜悯,可在这个大都市,每天不知道有多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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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01.有惊无险
邹盼舒揉了揉眉头,终于送走这一批学员,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喝了一点已经凉掉的茶,邹盼舒咳一下润了喉,才慢悠悠整理桌上的文件往外走。
四月午后的阳光真是惬意,不知不觉回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邹盼舒应了柏子竞的邀请到回眸工作,他的身份一下从几年前的学徒变成了现在的重量级导师,在这个处处靠关系的社会,邹盼舒让很多人羡慕,以致于很多人几乎忽略掉他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刚开始流言还有一些,但渐渐的,回眸里的老牌摄影师和学员们发现邹盼舒的水平已经远远把他们甩开,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作品中的光芒,经过几年的沉淀,邹盼舒终于还是把握住自己内心世界的表现。
“盼舒,这边。”
邹盼舒闻声忙转头,脸上蓦地绽开了暖暖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疏狂,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明天才到家?”向司机谦叔致意后,邹盼舒问,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任疏狂的脸色却不太好,声音也有点低沉,“刚接到医院来的电话,飞瑶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孩子呢?大人怎么样?孩子有事吗?”邹盼舒的声音一下高昂不少,焦虑地蹙起眉尖。司机在他上车后平稳的启动,车子开往医院。
“暂时没事,医生说要静养半个月。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看。”任疏狂拍拍他紧抓自己胳膊的手,安慰地说道。
自从两人见过长辈之后,就一直是大小事情商量着过日子,任疏狂刚开始不怎么习惯,慢慢地次数多了之后才发觉这样的生活更真实,不管好的坏的,有人一起分担的感觉很窝心。
不过,任疏狂心底的小心思可没停过,他也只在身边这个人身上用过一些小心思,比如,刚才邹盼舒从回眸出来的路上就不止三个时尚亮丽的女孩、两个青春朝气的年轻人与他打招呼,甜美的笑容怎么看都很碍眼。
任疏狂知道他这一期的课程今天结束,不由松了一口气。
柏子竞拍拍屁股走了,丢了一大堆事情给邹盼舒处理,现在回眸的专业演讲课的质量和人气在业内稳排第一。邹盼舒是花了最多精力的人,只因为他一来想报答柏子竞,二来也希望自己的知识能够帮助别人。
想法不错,工作也不错,可是接触的人真多,任疏狂难免又犯嘀咕,这已经是第二期邹盼舒主讲的班级,一到他开课,自己的中饭就没着落了。
但是,总不能真的把邹盼舒锁在家里吧,任疏狂再次压下这个不合适的念头。
话是这么说,邹盼舒还是很担忧,对着外人历练沉稳的气质到了任疏狂面前就变成个小孩一样,什么表情都坦然地表露出来。
“她也太不小心了。”邹盼舒不想责备谁,但却真的心惊胆跳。
“这次她自己也吓到了,希望会老实一段时间。”任疏狂都很无奈地说,对于自己这方面的疏忽心里不是很开心。
他们确实找了一对双胞胎做代理孕母,花了非常高的价钱在国外一家信誉非常好的医院开在S分部受理,双方并不直接见面,或者说是女方看不到他们两人,而他们却可以看到对方。
这是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纠缠,特别是任疏狂和邹盼舒这样会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更需要隐私。
院方告诉他们姐姐叫做乐瑶,妹妹飞瑶,也明确说了是化名,这对双胞胎什么都不错,没有隐性遗传病,容貌姣好,还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智商也很高,可是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飞瑶性子非常的好动,浑然没有做孕妇的自觉,即使是他们两人去探望时也难得安静坐下来。
所以这样摔跤的意外,让两个大男人真的生气了。
可惜,生气也没有用,飞瑶肚子里怀着的是邹盼舒的孩子,他们拿飞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相互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不是高峰期,车子很快驶到位于西郊的隆科医院,这里有一大片环境优美的小型别墅群,每栋别墅都修了底下停车场,蜘蛛网一样在地底延伸,每栋别墅都不需要经过地面就可以直接进出。
一身白袍架着无框眼睛的医生等在地下停车场,他负责七户,偏偏就有这一户是麻烦最多的,这一回那个孕母可真是捅了大娄子,检查时都可以看到血迹了。
“两位唐先生请进,请问去看B超结果还是去房间探视?”医生强作镇定地问,在任疏狂犀利的注视下额头冒汗。
“去看看飞瑶。”任疏狂边说边向电梯走去,两人一点都不避讳地手拉着手。
这里的别墅内特设的房间外都有通道,对着固定的地方是单向可视玻璃,通知躺在里面的飞瑶,她身边的佣人忙来开窗帘,任疏狂两人就可以看到她的样子,可以透过对讲机与她谈话。
飞瑶难得露出拘谨不安地神情道歉,不停保证自己以后绝对安静养胎,脸上微微胀红,与平日里好动的样子看着有一点不同,床边上乐瑶安静担忧地握着妹妹的手,也在表示以后的时间一定会管束好飞瑶。
邹盼舒安慰她两句之后就不说话了,任疏狂也没有多说,示意探望结束,里面的窗帘再次慢慢闭合起来。
到医生办公室看过B超图,医生摆出专业地口吻说:“唐先生不用太担心,静养一番不会出问题,我会让佣人24小时不让她离开视线……”
这件事情也怪不了医院,两人很理智地听完医生的话,他们唯一希望的还是那个飞瑶多一点孕母地自觉,经过这一出,想来不敢再乱来了吧。
两人与医生握手告别后,从来时的停车场悄悄出去,司机开往的方向正是他们现在以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居住的永园公寓。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任将军的电话就追来了,安慰了他们两句,最后说他妈妈会让人送汤水过去,不等任疏狂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爸爸还是这个样子。”邹盼舒的心情好了一点,听着任疏狂皱眉转述的话,不由感慨地说。
“嗯,倔脾气一个,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受得了。”任疏狂不满意地说,带着邹盼舒回家正式被接纳后,他爸爸也不见得多高兴,每次都是言简意赅,两人越来越不不像父子。
“说起倔脾气,我觉得你的也没好到哪里。”
“是吗?我怎么从来不觉得自己倔了?嗯,我想想,难道……”
难道了半天,邹盼舒认真听着,也没听到后面的话,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任疏狂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本来也不是庸人自扰型,凡事尽力后不强求后果,出手如飞揉乱邹盼舒整齐的头发,淡淡地说:“我的倔脾气都用在你身上了。”
邹盼舒白了他一眼,心里暖洋洋的,就着他手上的力道头枕到他的大腿上,真舒服,两人都忙,好久没一块聚聚了。
窗外的阳光被阻隔掉大部分,只剩下舒适的温度透过贴着黑膜的玻璃暖着人,累了一周的邹盼舒想着要和任疏狂多聊几句,毕竟任疏狂这次出差了两周,可说着说着声音变小,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任疏狂的指腹按了几下他浅浅地黑眼圈,泛着心疼。
说到倔强,他觉得邹盼舒才是真正的倔强,对工作对生活对亲朋都那么认真,有时候他很希望邹盼舒能够耍耍性子闹一下情绪什么的,也不要活得这么累。
自己赚了那么多钱,铺了通天大道,不就是为了两个人舒舒服服过日子,不受别人欺负么,怎么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工作忙,经常出差,而邹盼舒更不谈了,回国后只休息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柏子竞晃悠进回眸,一点点开始适应回眸的工作,还要整理自己那两年的作品,要参加今年的几个赛事,还有画册第二册出版的琐事……
还有生活上的,回来到现在,除了第一个月以外,只要两人同时空闲在家,基本都去任家、肖家探望,要么就是医院,说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一到两次的空闲而已,掰指算算真是够忙碌的,要不是两人感情还很好,他都觉得是不是出了问题呢。
任疏狂收回手搭在他的腰上捏了两下,嗯,看上去只是精神疲倦一点好像没瘦什么,两人较劲似地关注彼此的身体健康,几年的习惯下来,倒弄得彼此在这方面都非常讲究。
快到家门口,任疏狂让司机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去,那里有电梯直通楼上。
自从有一次把邹盼舒抱回公寓的糗事,邹盼舒就再三让任疏狂别做这么让他不好意思的事情,任疏狂当时同意了,反正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任疏狂没有吵醒邹盼舒,从车里把人抱起走到电梯口,向着恭敬站在一边帮忙按楼层的谦叔点点头,谦叔出去后,电梯门关上上行。
被抱着移动人没醒,可是电梯的“叮”声还是太响,邹盼舒迷糊地睁开眼,被顶灯刺了一下,很快回神过来。
“到家了?放我下来。”邹盼舒意识到自己腾空被抱着,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扭着身子要下地。
邹盼舒可是知道自己的体重与几年前早已不同,从未间断过的锻炼,甚至国外那两年历练,常常背着几十公斤的包裹爬上爬下,上山下海更是常见,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紧实的腹肌,虽然不像任疏狂那样充满力量感,却绝对称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了。
“让我抱抱,我想你了。”
任疏狂短短一句话就让邹盼舒停了动作,不过他还是把邹盼舒放平下地,却拥在怀里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
他的声音突然暗哑起来,呼吸喷在颈间,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那些烦恼事见鬼去吧,这时候两人之间谁也插不进来。
02.甜甜蜜蜜
两人都有点迫不及待,都说小别胜新婚,任疏狂觉得他们二人的生活小别实在太多了点,于是每次出差回来都更加急切想要品味彼此的气息。
公寓的门被他一脚勾起甩上,砰的声音简直把邹盼舒的心都砸得一颤一颤的。
“我等不及了……”
任疏狂的声音低沉如耳语,锢着怀中人不给他翻身的机会,双手热切地摩挲着他衬衫下的肌肤,细腻的紧实的柔韧的,思念如潮的熟悉感在心中泛开,在这个他们两人的家里,任疏狂终于放下平日的冷情,深邃的目光追逐着自己心中所爱。
邹盼舒也不见得有多平静,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你,在我最纯净的时候结识你,在我的情感还没有任何灰色色彩时交给你,在任疏狂面前,他从来都是倾尽所有的爱来回应。
“疏狂……宝宝……我爱你……”双眼迷蒙专注,呓语声从他红润的唇中泄出,汲取着任疏狂身上的气息,邹盼舒毫不犹豫地配合,一个转身被任疏狂直接压在门背上,外套被拨开扔在脚下踩着,衬衫上金边纽扣直接被啪啪扯掉,邹盼舒的话语简直就如往烧得滚热的油锅里浇了一勺水,任疏狂的脑中轰一下炸开了,吻着诱人的唇,双手带着不容拒绝地气势拉开上衣再往下探去……
想念,实在太想念了,任疏狂脑中偶尔闪过一丝清明,想着一定要在今年把德国的业务全部理顺,到时候丢给谁都行,再也不要出长差了。
不过那些留待以后再说,又是两周分离的人,品尝着彼此的味道,甜蜜从心底泛出来,眼中除了对方再也没有其他。
极致的投入,一开始的急切鲁莽,邹盼舒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的卧室,不过记忆里在门口处的激情,在客厅沙发的温柔缠绵,后来任疏狂好像说了好多什么话,没听清楚,一波又一波酥麻颤栗只把最后一点清明都给冲散了。
邹盼舒一动,任疏狂就过来了,外人绝对听不到的温柔语气轻声询问他怎样。
两人的体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差得很远,邹盼舒不禁摇头,算了,还是别想在这方面与任疏狂比个高低,免得最后还是自己受不住。
“没事,躺一晚上就好了。很晚了吧,你吃过了吗?”润了喉,邹盼舒也觉得饿了,看来今天是没法自己做饭吃了。
“我有让谦叔送吃的来,你躺着,我去热一下粥。我等你醒了一起吃。”
有时候邹盼舒就觉得生活像在天堂,他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会无故心生惧意,很怕现在的生活如海市蜃楼,说不定那天就破灭了。
比如眼前一幕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两年分离让任疏狂意识到什么,等邹盼舒知道他会进厨房,会热一些简单的饭菜,还会做一些家里的打扫时,他就觉得世界与他开了个玩笑似地不真实。
实在不能怪邹盼舒不自信,不管是前世今生,任疏狂都是个不折不扣十指不沾烟火的人,所有的生活琐事都有专人打理,最主要的是任疏狂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以前的生活除了工作和健身,一些必要的应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乐趣。
不过一次令人惊奇,第二次让人好奇,等到了第三次,邹盼舒摸熟了规律——做这些琐事时都是任疏狂自己过于索取,弄得邹盼舒不好起身的时候。
他心里轻轻地笑了,偶尔会恶作剧的想该不该去捅破一下,不过这种感觉真的不赖,他就没有矫情地承受了。
或许,自己还是很幸运的,邹盼舒不止一次这么想,重生后怎么就敢一无所有冲上前,径自闯入到任疏狂的生活中去?
等他到如今有了足够的社会历练,特别是已经带过两批高学历的学员,看过那些潮气蓬勃的青年们对待感情的做法,突然心生感慨,如果是现在的他,也许他反而会选择远远看着任疏狂,默默关注任疏狂,绝对不会再有勇气把他拉下神坛,更不敢那么傻乎乎见一次面就对别人表白。
这算傻人有傻福吗?
邹盼舒嘴角弯着,双眼都笑眯了,如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般慵懒地斜在大床上,一只手臂弯着任疏狂的枕头,头也侧着靠在上面,裸露在外的肩上白皙的肌肤上朵朵红梅,手臂也有好几处印记。
任疏狂端着托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充满诱惑的画面,沉静的青年幸福地笑着,带着自己的烙印,他觉得自己滋生出一点什么多愁善感来,好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地揉了一下,痒痒的,却又还希望再揉几下不要停止。
轻车熟路把托盘放稳,再拉开床上桌,把炖得香软的鱼片粥和自己的晚饭摆过去,任疏狂伸手点了一下邹盼舒的额头,这小子傻笑着只顾望着自己,一动都不会动了。
“好了,别玩了,吃饭吧。”手腕一转,转为把人拉起,任疏狂还不忘记叮嘱:“多吃点。接下来一周我都有空闲,德国那边的负责人基本上手了,小城也会盯着不会有问题。你有什么打算都可以说。”
早已打破食不言的规矩,两人都很喜欢这种边吃边聊的方式,忙起来也只有晚饭时间能够好好谈谈,就连任疏狂的就餐速度也放慢了不少,不像一开始总是匆匆吃完丢下邹盼舒一个人在桌边。
吹了一下面上的粥水,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邹盼舒闻着喷香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食欲也给勾起来了。嗯,这家公司真是不错啊,经过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磨合,做出来的饭菜不再只讲究精致了,反而更接近家常菜。
任疏狂看他小孩子一样的动作,心里软软的,从自己的菜里面挑了一小勺鸡蛋羹,这个他可以吃,递过去到他唇边。
“嗯,这个味道也不错。”邹盼舒就着任疏狂的手吃掉鸡蛋羹,满意地赞了一句。
“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不过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任疏狂当然知道都是邹盼舒私底下沟通才会这样,而这种沟通在最初把他调到身边做私人助理时就开始了。
“说起打算,暂时也没有新的想法。不过,小江说他的书过几天发行,本来还以为只能打个电话庆祝,要不我们去他那里转转?”
吃着粥,邹盼舒想了一下才说,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期盼。任疏狂从来都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纯净的眼眸,哪怕现在多了一丝练达,赤子之心却从未变过,这张脸真的只是清秀,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略尖的下颌,刚开始很瘦的时候比起现在尖得让人一看就觉得柔弱,但是他的五官搭配起来,不知怎的就让人不能忽略,浑然有一股气质越接触越明显。
历经商场沉浮多年,任疏狂身边即使没有明着带什么人,当年的传言也给他带去不少麻烦,男的女的,无一不是极致魅惑的美人一个个被送来,都被他给打发走,原以为这辈子要么一个人过到底,要么哪天说不定与家人妥协娶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女人,任疏狂偶尔会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父母真的发狠起来,作为子女的,更多时候反而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
还好,在走入死胡同之前,遇到了这个人。心之所属,有时候真的只是一刹那间的凝视。
“不方便吗?那也没关系,等我想想和你去哪里合适。”
邹盼舒垂头喝粥,小江都快三年没见面了,怪想念的,反正自己两年内都不会再带班,接下来到孩子出生前还是有时间单独去一次纽约,也就不勉强任疏狂了吧。
被邹盼舒打断走神,任疏狂真是觉得自己今晚不太对劲,有点太多想了,忙回答:“就去看小江吧。我没事,刚才就是走神了一会。唔,我想起来没遇到你之前的打算了,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的。”
“记得。那晚上说的。所以我说我很幸运啊。”邹盼舒忙接口,一勺粥递过去,来而不往非礼也,呵呵地笑着。
把粥吞咽下去,任疏狂才问:“明天就走还是再等一天,我今天是不是伤到你了?清理的时候有点红丝……”
“任疏狂……”邹盼舒忙截住他的话,眼里含着点莫名的情绪,耳尖却羞红了。
做的时候怎样都可以,过后邹盼舒就不太能够坦然谈这种事情,他总是觉得过于羞于启齿。
“好好,不说了。那你也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走,我让秘书订票。要带礼物吗?还有谁要拜访?”任疏狂心里笑了下,不过可不敢表露出来,赶忙叉开话题。哎,家里有个害羞的内人,这算情趣更多还是情趣更少啊?
任疏狂都迷糊了,得,反正怎样他都喜欢就是了。
估计是任疏狂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邹盼舒很想教训他一下,可惜才刚刚一动,呲了一下牙,老实坐回去了,说起来今天是有点过火,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锻炼的结果,或者是任疏狂坚持让自己吃的中药有效,反正越来越习惯这种事情,几天下不来床的情况几乎都没有过了。
“就明天走吧。早去早回,回来还要到爸妈那边去看看。要不,明天去看望他们,过两天走也行。你定吧。”
任疏狂点点头说知道了,回父母家的频率真高,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
03.齐聚
纽约国际机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不停朝着出口处张望,还能看到他不是很平稳的站立,边上一个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敦实的人正焦急地给这男生悄悄驱赶靠近的人,生怕谁过于鲁莽把他撞到了。
小江张望了一会儿,想着可能是晚点了,回身看哥哥,才想起自己身体不便,哥哥是最着急的人,忙说:“哥,我们去那边坐着吧,还是你来等吧。”
“没关系,没关系,你站着等一会不要紧,医生也说了这时候要多站多走了。”
大江谨记医生的每一个嘱咐,这一次看病花了那么长时间始料未及,却也吓坏了他,要不是当时同意邹盼舒的提议过来治疗,小江很有可能熬不过后面的并发症了。
不过现在好了,复健都熬过来了,小江现在只差多走多动,慢慢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小时候不能跑不能跳的遗憾也能多少弥补一些,不过剧烈运动比如篮球足球类,基本就不能想了。
从轮椅到拐杖,然后到现在慢一点走,已经好了真是太多了。
“嗯,哥,你说盼舒胖了没?”
“不好说,盼舒心思重,这种人难养胖啊。”
“哥,他要是听到了,一定会敲你的,呵呵。”
大江护着弟弟的动作一僵,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不会不会,他脾气不会变那么坏吧。”
“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正是刚出关的邹盼舒,任疏狂拎着行李箱和礼物跟在旁边。
“盼舒!”大小江异口同声叫起来,两人都很激动,三人分别抱了起来。
说起来很不巧,小江到展览馆那天邹盼舒已经回国,等邹盼舒后来再来纽约时,恰巧小江复健到关键时刻不能出门,难得的两次见面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任疏狂在一边,眼神闪了下,默默计算他们拥抱的时间,嗯,他只是有点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换了是别人,绝对不会让他们抱这么久,把自己都忘一边去了,不过这两位兄弟嘛,算了,任疏狂大方地耸耸肩,咳嗽了一下。
“总裁,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大江一定不会忘记,我会用后半生都用来报答您的……”大江搓着手对任疏狂不停鞠躬,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小江算起来还是第一回看到任疏狂,哥哥的话让他心里很难受,但又知道这是实情,正要开口揽过这份责任,邹盼舒已经生气地一把拉住大江,说:“大江哥,你怎么还这样说话,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任疏狂差点都要翻白眼了,邹盼舒瞪着自己算什么,他真是什么都没做,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还是不要和这些小孩子计较算了。
“不用这样,你们是盼舒的兄弟,我做这些是应该的。而且,钱是盼舒出的,唔,我就是打了几个电话给朋友而已。”这样可以撇清了吧,任疏狂给了邹盼舒一个得意的眼神,可惜被无视了。
邹盼舒一听他说到钱,火气蹭蹭往上窜,当时那钱一部分是自己的存款,一部分还是张丰唯赠送的车子卖的钱,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小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噗一下笑了,“好吧,还是谢谢你们了。哥你别再说这个话,盼舒他两口子不爱听,我很快也能回国了,以后日子长呢,计较那么多。哥,刚才你还说盼舒心思重,我看你也不轻啊……”
“哈?大江哥,你不地道,怎么可以背后说我坏话……”邹盼舒立马跳脚,呲着牙给了大江两拳,大江呆呆地站在那任他打,呵呵直笑着。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叉开了,小江暗自握了握拳,没关系,路还很长,钱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
邹盼舒这才瞅了空正式介绍了两边,虽然以前算认识,可也不能老让大江私底下还要叫总裁。
虽然看上去大江还很拘谨,不过他是个神经粗的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还给别人十分,心有敬意很快也就自然了,装腔作势什么的本来也不会。
机场外有车子来接,一路走过去邹盼舒看到小江的动作,两人压低声音讨论了一会,声音四个人都能听到,只是避开刚才边上好奇围观的人。
车子还没开到酒店,邹盼舒已经对小江的病情了解得差不多,两人也没少电邮交流,只是这回见面免不了从头到尾又说一遍经历,想起出国前两人一晚上的畅谈,不免一阵唏嘘,真是什么都比上健康重要。
“真佩服你直接就用外文写作了,这第一本书竟然不是母语,感觉好神奇。”邹盼舒双眼冒着星星说。
他知道小江很聪明,身体不好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与自己相比真是太明显的距离了。
“得了,你还是不要揶揄我了。”小江再压低声音,靠近邹盼舒耳旁说:“你家那位口音也太纯了吧,刚才听他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邹盼舒的脸马上红了,眼角偷偷瞥向任疏狂,猛然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对了个正着,整一个做了坏事被逮住的样子,忙扭头正大光明对任疏狂笑笑,他才吱吱唔唔小声地对小江说:“没时间,他没时间我也没时间,你知道,过一段时间我们的孩子出生,更没时间了。”
“怎么可以这样!”小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他还以为两人是有计划的主,可是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句没时间就能打发吗?不会是邹盼舒还要忍受什么高干家庭的压迫吧?
“嘘——”邹盼舒一惊,忙伸手捂住小江不让他继续说,赶忙叉开话题讨论别的去了。
大江太累了在车上昏昏欲睡,他早已经学会抓紧任何一点时间入眠,差不多是那种一分钟不到就能入睡,一分钟不到就能完全清醒的类型。
任疏狂耳力极好,虽然那两人隔了点距离压低声音,他还是听到“结婚”这个敏感的词,甚至他怀疑小江别有用心,说不定是故意这样提起的。
说起来小江还真是冤枉了他,没时间是真的没时间,当时想给邹盼舒一个最好的婚礼也是事实,家里那边非要有了孩子才认可,邹盼舒又是个对亲人最看重的心思,弄来弄去,两个人的生活一下扩展到大家庭生活,屈指算算,孩子现在都七个月了,再过两个多月就会来到世上,哪里去谈什么二人世界,任疏狂觉得自己才是最郁闷的人。
两个人也曾戏言干脆等孩子到了三岁,带着孩子一起办婚礼,任疏狂想了下那样的场景,好像也不无不可,虽然他一直没弄明白当初怎么一下心软没坚持一定要过两年二人世界的生活。
后悔吗?任疏狂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晚上的接风宴,不仅是两兄弟,启光带着他家那口子和柏子竞也来了,人多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意外的,邹盼舒发现大小江与柏子竞看上去挺熟悉的,只是好像有点不太平静的暗流,难道是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只闪了一下念头就过去了,没再深究。
邹盼舒还是不怎么喝酒,开席的时候敬了两杯就放了酒杯,专注地听他们高谈阔论。他是个摄影师,对于一切美的事物都无法抗拒,当然是欣赏的目光,他看人看物更有种透过表象看内在的锋芒,因此眼前的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同的美。
柏子竞还是那样一不注意就流露出剖析一切的目光,在这里除了任疏狂能和他抗衡,其他人还真的只能做陪衬,有时候邹盼舒都要用“妖异”这个词来形容柏子竞了,他实在想不通怎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这样光芒四射而又超脱世外的人呢。
“嘿,别看美男看入迷了。”启光离席回来后,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靠着邹盼舒坐下来调侃他一句。
“去——”邹盼舒挥开他的爪子,故意拍了拍自己被他碰过的肩头。
启光一脸忧郁地神色,说:“你嫌弃我了吗?你忘了我们同生共死了吗?你不记得曾经我们脱光衣服……”
邹盼舒投降了,赶紧出手掐住启光的脖子,卡着他不让他继续说,再说下去邹盼舒觉得自己寒毛都要立起来,这些话真是太混淆是非了。
桌面安静下来,不知道几道目光刷地都注视过来,玩闹的两人发现玩过头了,那些目光里面最炽盛的当属任疏狂与启光那口子了。
邹盼舒讪讪地放下手,手肘还不忘记给了启光一下,解释道:“呃,他说的是我们在丛林里面的事情,有次很危险,哦,还是子竞救了我的,也救他。脱光……那是在河里洗澡,下过暴雨以后的事情。别误会,什么都没有。喂,你说!”
启光脸色怪异,阴晴不定的,不过他可没忘记关注自己那口子的神情,黑得滴水,切,当初还不是他害得自己跑去出生入死,施施然坐下来,根本不理睬邹盼舒的解释,说:“发生过的事实就是事实。”
顿时,安静了几秒钟,好几人哄堂笑起来,启光并不适合做那一本正经样,一看就很假。
任疏狂看了他两眼,他才不相信那番鬼话,不过是想着邹盼舒那两年与启光和柏子竞的接触那么多,合起来竟然比自己还要厚实,不免有点小小的烦躁,至于什么脱光衣服,唔,男人嘛,谁没有那些东西,他不会在意的。
怎么身边温度降了,邹盼舒皱眉,不会是变天吧。
04.合影画册
启光的要求真的很奇怪,虽然邹盼舒被他撺掇得也有点心动,目光不时飘向任疏狂与柏子竞聊天的方向,没有一口答应。
“我不管了,我们这么好的兄弟,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启光觍着脸说,他那个缠人劲儿的样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我不能保证,晚上我问了以后给你回话。不过,干嘛你们两人不自己上阵啊?”邹盼舒目露疑惑地问,瞅了下他那口子,很高很威严的一个人。
“切,法国佬。这次是要亚裔好不好,你看他从头到脚和亚裔有一毛钱关系?”启光撇撇嘴,这辈子别想翻身了,纠葛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在一起,他已经不做他想了。
扯扯启光的袖子,邹盼舒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修复好,启光对朋友向来仗义,可是一遇到他那位法国情人,就如一头火爆龙一样,句句话带着炸药般冲人。
“就这样了,晚上你问问他吧。你不觉得趁着你还没变成家庭主夫之前留点纪念很有必要?哼哼,我可是有小道消息来源的。”启光撇开他家那位的话题,继续八卦着。
“好吧。”
“别那么勉强,笑一个,不然任疏狂拿眼刀子捅我了……”启光一手搭上邹盼舒的肩,神色暧昧地笑着,看到小江刚从室外进来,忙招手让他过来。
小江稀里糊涂,他和启光见过几次,半生不熟的,不过今晚之后关系稍微好点了。
“一看你就在算计人。”小江坐下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摇摇头表示绝不参与他的话题。
邹盼舒很不给面子的呵呵直笑,说:“看吧,在写书人的眼里,没有什么可以隐藏。”
“切,那是他没伴儿,不然我一样拖他来。”启光说着,目光已经开始上下扫视,把小江直望得搓起了鸡皮疙瘩。
“别,大爷你千万别拖我。”小江忙举手投降,精光直冒的启光一看就滑溜得很,小江怀疑自己被卖了还会给他数钱呐。
几个人一会儿分开聊,一会儿合一起聊天,弄到十点半就散场了,毕竟小江的身体这时候还不能熬夜,几人约了三天后在博时书城碰面,上午十点小江在那签名售书。
婉拒了任疏狂的好意,小江是准备打车回去的,有大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柏子竞一个眼神扫过来,丢下顺路两个字,大小江有点冷汗直冒的感觉,在司机恭敬地开门后上了他的车。
“启光和你聊什么了?笑成那副模样?他是花痴吗?”
不等邹盼舒交代,一走入卧室房门,任疏狂已经发飙责问了。
哪有把自己情人甩一边,霸占着别人的情人的道理,要不是自己眼光如炬,一眼瞅准那启光就是个零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们黏得那么紧。
“疏狂你变坏了。”邹盼舒酒有点上头了,刚开始的两杯酒一点事没有,最后反而被灌了几杯,“你是吃醋吗?他提了个想法,我有点动心,你答应了好吧。”
邹盼舒眼角含笑,双颊被酒意熏出一抹嫣红,任疏狂不太愿意地承认,以前总是说邹盼舒不够精致漂亮是不对的,他分明是个披着纯良皮的妖精,浅笑的脸蛋如暖流划动,勾起的眼稍带着春意,任疏狂只觉得喉头发紧,咕噜吞了一下。
一双特有神的大眼这么直勾勾望着人,估计男人女人都受不了,他这个模样绝对不能给第二个人看到,任疏狂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去做的。
今晚本来不想做什么的,不过……任疏狂找了个借口,邹盼舒这是自己来挑逗自己,可不能怪谁。
“要我答应什么?”任疏狂的手不老实的动起来,两人还在套房的客厅,邹盼舒的衣服已经被他解得差不多。
任疏狂的手指拧了一下他胸前一抹红,邹盼舒“啊……”地叫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咬着牙双手与任疏狂对碰起来,怎么也要等人把话说完啊。
“疏狂,等下,等等,你是答应了?”邹盼舒力道拼不过,干脆双手穿过任疏狂的腋下,紧紧把他抱住,这样就不能骚扰到自己了吧。
房间好热,邹盼舒迷迷糊糊地想,他还等着任疏狂点头同意呢。
好笑地望着自投罗网的人儿,这人怎么这么笨,抱紧了就没地方下手了吗,那自己的双手捏着鼓鼓的弹力十足的两瓣是什么,何况只需要轻轻一顶,贴合的地方就是一股股颤栗如电流入脑。
“先告诉我启光说什么了?”任疏狂是真的好奇了,难得看到邹盼舒这么坚持一件事情的。
邹盼舒微微后仰,认真地看了看任疏狂的脸色,几年地相处,彼此有什么小心思有时候很好猜,不过此刻双眼迷瞪瞪地,邹盼舒吃不准说了之后会不会答应。
不过反正最后也要知道的,他鼓了鼓气,一口气说完:“启光说想请我们两个给他们公司下一个季度拍一份画册他想要亚裔风格的一对儿的感觉没找到合适的看到我们就觉得我们合适你觉得呢?”
中间一次停顿都没有,即使半醉了邹盼舒还是有顾忌的,有些观念想法早已经根深蒂固。他知道任疏狂向来不公布照片给媒体,私人照也不怎么喜欢,如果不是自己时不时咔嚓几下,邹盼舒都要怀疑以后找不到任疏狂年轻时的照片了。
任疏狂一愣,揉捏着的双手收到上面,环住邹盼舒的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他从邹盼舒有点躲闪的目光看出邹盼舒心底的渴望,心头一紧,把他的头压向自己,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嗯了一下。
答应得这么顺利,邹盼舒却突然懵了,其实他不怎么抱希望,就连启光说归说,走之前还是很遗憾地摊手表示他苦命的还要继续去找合适的模特。
身体上的急切消失了,看着整晚晕乎乎的邹盼舒,任疏狂异常温柔的索要了一回,清理后就紧紧地拥住已经睡着的人,安静漆黑的夜里,任疏狂摸了下心口,久久没有入睡。
他以为给爱人最好的生活条件是自己应该做的,除此之外就是宠着他念着他就行,可是仔细回想,从来都是邹盼舒追逐着自己的脚步,不管他飞得再高也都会自愿把线留在家里,为了自己父母的承认,原本不想要孩子的他同意了,为了孩子取消了婚礼,为了自己生活的安宁他甚至很少抛头露面,即使是摄影界的盛事也都挑选着参加,仔细想一想,两人真的没有几张合影照,家里一本本的影集要么是风景,要么是自己的单人照,就连他与朋友的照片都有好几本相册,偏偏最薄的一本是两人的合影。
有一回看到邹盼舒一个人整理相片时眼眶微红,问他却说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任疏狂心里一疼,是怎样的爱才会让一个人如此卑微的仰望对方。
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他,等他学成回来定会陪他到处转转,转眼大半年过去,曾经答应过的地方一个没去,就连邹盼舒提及的前生去过的几处也都未成行。
这一晚任疏狂久久不成眠,像是要把邹盼舒的样子深深刻画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里明明看不见,他却觉得很清晰,起伏承转都在指尖下一清二楚。
翌日,邹盼舒酒劲过去,终于想起来任疏狂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猛一下蹦起身,说:“疏狂疏狂,我昨晚是不是说什么了?你记得吗?”
小心翼翼地措词,邹盼舒又觉得可能是醉迷糊了,任疏狂应该不会答应才对。
“鬼叫连天,一点都不疼吗?”任疏狂的大手敷在他腰上揉了起来,“答应了。我和启光联系过了,他说明天就可以拍,最后用不用要看拍出来的效果。今晚带你去泡一下温泉,做做桑拿吧,不然明天估计你熬不下来那么长时间。”
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带着魔力般总能蛊惑人心,邹盼舒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自己心中的恐惧表露出来了?他真的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幻的,太过美好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如泡泡一样被打破,留给自己的还是一片冰冷。
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整理那些各式各样的相册时,偶尔他总会很落寞,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好像人生已经既定了轨迹,犹如童话中出现的结局——从此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直到永远。
但他总有遗憾,一些说不清的遗憾,他没想明白是什么。
任疏狂比他透彻得多,他们两人缺少的是肯定,来自家人的肯定,来自社会的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巴巴的上赶着回任家,还得陪着笑脸侍候人。
或许,不仅仅是合影,对邹盼舒来说,更像一份肯定、认同和纪念。
任疏狂没再说什么,手上更加温柔地按着,偶尔听着邹盼舒因为趴着而泄出的低低的呻吟,他愿意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处下去。
守护,从来不是给予物质的满足那么简单;相伴,也绝对不是一个人附和另一个人。
“疏狂,我爱你。”邹盼舒不知怎的,蓦地扭头向任疏狂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你是我的宝贝,我也爱你。”
邹盼舒骤然瞪大眼,他就说不对劲,任疏狂受了什么刺激?
“你有事情瞒着我吗?我怎么好像都弄不明白了?”拉住任疏狂还在按摩的手,邹盼舒严肃地坐起来,完全不顾裸着的半身。
任疏狂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糊涂了,才猛地笑了起来。这个傻小子,算了,以后还是自己多注意吧。
05.性感
这一回出门,任疏狂和邹盼舒本来就是以看望老朋友为主,是以安排很随意,不过此刻行程多少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某种原因,启光眼神复杂在自家私人摄影棚接待他们。
不是说给他公司下季度拍画册吗?怎么不去公司的摄影棚?虽然个人的也很好,不过只有启光和助理两人,还是在启光家里拍,邹盼舒总觉得有点怪异。
邹盼舒看启光有点欲言又止,目光还躲躲闪闪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用拍了?”
启光只觉得背上一寒,心里哀嚎面上却一点不露出其他表情,双手一摊摇摇头说:“没有。你们能来最好啦,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他说着话,与落后一步的任疏狂打过招呼,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凶狠啊,不就是小小的算计了他一把么,现在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启光觉得自己的中文越来越好了。
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客套寒暄,启光直接指挥助理维克斯把两人带到更衣室。
等看不到两人的影子,他才朝着天空挥舞了两下拳头,然后恹恹地撇撇嘴,自言自语道:“切,算你福气好找了个那么好的人……”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开始专注地调整摄影棚内的灯光和布景。
“他怎么了?感觉怪怪的。”邹盼舒边走边对身边的任疏狂说。
“估计他没睡好。”任疏狂淡淡地说。他当然不会解释因为自己昨天早上给启光电话时,理出一二三四条规矩启光才会这样。
“唔。那等下劝他注意身体。”
邹盼舒一点都没有怀疑,有任疏狂在身边时,他往往习惯性选择相信任疏狂的判断。
启光这次来帮忙的助理是熟人,就是上次与他们一起环游世界的那位,对于几个摄影师之间的友谊有点谱,混着这个圈子更是懂得察言观色,只见他在前面带路肩膀一耸一耸,好久才能吐出一个不清晰的词。
“维克斯?你也不舒服吗?”邹盼舒狐疑地询问。
未等维克斯接口,任疏狂伸手拉过邹盼舒和他说话,理了下他的领子和发梢,很快就转移掉邹盼舒的注意力,目光却犀利地注视前面扭头回来的人。
维克斯一凛,再也不敢开小差偷笑,只觉得那一束目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等任疏狂垂目时,才赶忙摆手说:“不,不是的。盼舒,我没事。很好,非常好。看,就是这些衣服了。”
“哎,怎么好像风格不太一样啊?”邹盼舒看着手里的整套衣服说。
从内到外到配饰都是齐全的,不是严谨的正装,也不是休闲装,倒像个人定制的款式,可是,好像太奢华了。
启光与他的法国情人创建的牌子JS&D,适合25-35岁这个年龄层的精英,服饰多是以打破正统着称,却又是绝对的精致严谨,常常出其不意携带一些不羁的元素,往往能够让人眼前一亮,是种真正低调奢华的代表,有很多款式出货量很稀少,很受高阶人士欢迎。
邹盼舒因为有贵宾卡,每个季度果然收到不少新衣服,他本来就是不愿意浪费的人,没想过风格合不合适。结果穿上以后意外的合意,衬得出他的气质,有了这些衣服再加上任疏狂每次订购总会带上自己的,邹盼舒现在都开始苦恼觉得衣服太多太浪费。
任疏狂倒是每回都检验一番,挑出些觉得不妥的款式剔除,大部分还是给他留下来。
因此,对于这个牌子的把握邹盼舒还是有些经验,一眼就看出手上拿着的不同。
维克斯不知道是否没听见,埋头在一堆配件里挑来挑去,任疏狂瞳眸闪了下,嘴角一弯,说:“可能他们要尝试新风格。”
“这样啊?难怪会找我们。走,我帮你换上。”
邹盼舒兴致勃勃,从知道任疏狂答应那天起,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终于可以与任疏狂正大光明的合影了,邹盼舒满脸笑意,脚步轻快。
启光是个会享受有创意的大牌时尚摄影师,即使只是家里的私人摄影棚,也同样配全所有的设备,就连更衣室都是无法想像的大,超过两百平米的大开间,邹盼舒看着四面全是镜子的墙,布满天花板的光源,觉得他们两人像展览品似地。
“启光还说想转型不拍模特,我看不可能,说不定又是和谁闹别扭了。”邹盼舒感叹启光的奢侈和执着。
这个谁不言而喻了,启光和他家那口子,典型的相爱相杀,都是心高气傲的人。
任疏狂没发表意见,他只需要了解,其他的邹盼舒怎样与朋友交往他并不干涉,能有这样的好朋友圈子,对邹盼舒是好事情,现在的他看上去自信飞扬,怎么看都像是独立自主,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的那种性子,让任疏狂都快要怀疑自己的放手是否太过彻底了。
邹盼舒听到自己喉咙里咕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很少这样看着任疏狂的裸体,纤毫毕现的环境,四周都是镜子,眼光除了瞅地面之外,视野里全是一个人,一个最爱的人。
空气有点燥热,任疏狂有意无意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挑出内裤缓缓地穿上,犹如慢动作般地场景,邹盼舒一下就傻了,如此性感魅惑的一面,他从未见过。
流畅的身体曲线,蜜柚色紧实的肌理,宽肩窄臀颀长身材,充满力量感的薄薄的肌肉,鼻子一热,邹盼舒呼吸变粗想要扭开头喘气,又动也不能动直勾勾看着,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不能思考。
“很好看?”伴随着低低的磁性浅笑,任疏狂只穿着一条丁字内裤靠近过来,头搭在邹盼舒肩上,在他耳旁呼吸着问了一句。
“唔,很好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什么,邹盼舒视野里全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爱人躯体,这里的灯光太好了,这里的风景也太亮丽了。
“有多好看?喜欢吗?”任疏狂继续问,薄薄的唇泄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魔力。
“好看、性感、喜欢。我想摸摸……”戛然而止,邹盼舒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抹红快速沿着他的身体爬上脖颈,再爬上脸颊,羞臊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丢脸了!都要老夫老妻了啊,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
邹盼舒回神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被引诱调戏了,这么几年的社会历练可不是白瞎的。
把手上拎着的浅蓝色衬衫往边上一挂,邹盼舒伸出手摸起来,白天和晚上摸上前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以前每回他都晕头转向的,任疏狂从来比他要清明得多,这回干脆摸够本,想想,以前任疏狂都是怎么摸来着?邹盼舒自以为做出的样子很凶悍,还特意学着眯着眼笑,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任疏狂心底都要笑抽筋了,既很得意自己对邹盼舒的影响力,又觉得他这一副明明是只猫偏要做老虎状,真的很可爱,唔,以后看来可以多试试。
论起脸皮厚,十个邹盼舒也不是任疏狂的对手,等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自投罗网时,才惊跳着退开几步,手上弹性十足的触感仿佛还萦绕心间。
“任疏狂,你正经点!”说不上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邹盼舒吼了一句,自己怎么就是个见色起义的人了呢。
“过来,穿衣。”任疏狂淡然地说,眼底的笑意没隐去半分,他喜欢看到邹盼舒偶尔炸毛的样子,邹盼舒太多时候都过于安静了。
一拳打在棉花里,邹盼舒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都老夫老妻了,闹闹好像也没什么,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要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
乖顺地走过来,从衣架上拿起衣服,邹盼舒红着脸,胸膛起伏着,给任疏狂穿衣,这大少爷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懒得动手做生活琐事的。
享受地半眯着眼,两人静静地配合,一个伸手一个自然就往上递过袖子穿上。忙起来天昏地暗,任疏狂每日都很眷恋像现在这样的相处,邹盼舒总是会微微低下头,神情专注地扣扣子、收下摆、拉平……仿佛他正在做着什么神圣的事情。
珍宝,每次被邹盼舒这么对待时,任疏狂总有种化身为珍宝的错觉,被人捧着护着,浑然没把自己的冷厉当回事,也不记得自己是个在外叱咤风云的人。
“外套等下再披,你也换吧。”
“我……”邹盼舒呐呐说了个字,他的耳朵也通红了,不用脱也知道自己身上肯定变了颜色,邹盼舒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有次任疏狂竟然拿起他放在床头柜来不及收起的相机咔嚓了好几张,事后他才知道如果自己觉得身体发热,肌肤一定也会边成粉色。
不是他矫情,这里真的太亮了,刚才看着任疏狂时觉得是一种无上享受,可轮到自己也要脱光,感觉怎么有点不对劲。他想说让任疏狂到外面等着吧,又觉得肯定不会同意的。
“启光在催了。”任疏狂凉凉地说了一句,眸子快速划过什么。
邹盼舒根本忘记这里是个全封闭的空间,隔音效果一流,启光就是拿着大喇叭喊话也听不到,一听启光催了,他也顾不上太多,手脚飞快地脱衣服。
与任疏狂从小被晒出的肤色不同,邹盼舒是那种难得晒黑的皮肤,本来刚回国就变白了,这大半年很少外出,又回到白皙细腻的嫩白色,与以前不同的是肌肉紧实了,瘦削的身体脱光后也显出来,不与任疏狂这种狂人对比的话,邹盼舒的身材是顶好的了。
两人竟然都是同样的穿衣时觉得瘦削略微单薄,可是脱光后才会看到肌肉下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任疏狂也没闲着,这么难得的机会,该做的事情都没少做,有几处两三天前留下的吻痕已经变得很淡,他还特意加深了一下,邹盼舒觉得穿着衣服拍,反正看不到也不去拦着,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只会傻傻地配合,不过真的好丢人啊,这里可是朋友的家呢。
不过,心底那抹亢奋是什么?一种禁忌似地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他看到任疏狂深邃的目光,不知道会不会警惕点。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邹盼舒惦记着这是帮忙,很快恢复冷静,任疏狂只好遗憾作罢,陪他打开门出去。
“我说,我以为我的房间里面有个深坑,你们掉进去出不来了。”启光真的在门外大刺刺坐着,藤椅被他摇得一晃一晃,一双眼就像侦探似地望着两人说话。
目光太过逼人,邹盼舒赶紧催促:“启光,走吧,抓紧时间。”
邹盼舒可不敢再让他胡说,实在太难为情了,在朋友家里一点都不严肃。
“还没完呢。维克斯,带他们过去好好招待,就任疏狂先弄吧。”启光也知道邹盼舒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以任疏狂为先,他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干嘛老是让着任疏狂啊。
邹盼舒才想起来还有化妆这一个环节,虽说不是浓妆艳抹,但是必要的修饰绝对少不了,让他惊奇的是任疏狂就像去散步一样悠闲的跟着维克斯到隔壁房间去了,一点为难都没有。
趁着任疏狂不在,启光犹如贼一般溜溜就靠近邹盼舒,他这轻手轻脚的动作把邹盼舒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
“噗!你这个样子怎么好像要被人先奸后杀啊。”启光笑了起来,背靠着门摸着下巴,开口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说动你家这位的?”
“我问他能不能答应,然后他点头同意,就这样,很简单。”邹盼舒回答。
简单,简单个鬼!启光心底嚎叫着,算了,还是别指望邹盼舒开窍了。自己这个亏吃得真够大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启光再次哀嚎起来。
06.演绎
一切就绪,启光已认命,以后再也不打任疏狂的主意了,绝对不能惹这匹狼。
不过,自己的眼光果然一流啊,启光咂咂嘴。这两人一个儒雅的硬朗,一个温润的健朗,身上都是具有多重特质,拍这种人才是挑战,进入工作状态的启光摒除杂念,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取景框。
这一刻,他从一个痞子变成严谨的大师,对待摄影,他从不玩花哨。
邹盼舒喜欢摄影,却不太喜欢被人拍,所以他是理解任疏狂心理的,不过今天,哪怕只是拍摄商品写真,只要想着是和任疏狂拍合影,他就觉得沉浸在一种令人目眩的幸福感中。
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手脚,这也只是羞涩导致的僵硬,邹盼舒当然知道该如何摆位,而任疏狂,谁也别想能够让他僵硬,启光还来不及给建议,这两人已经默契地进入了他们的世界。
酣畅淋漓,这是启光唯一的想法,工作实在是他最好的享受。
这一次拍摄比他预计中要好太多了,出色的一对已不足以形容他取景框中的两位,每次换衣服,不需要他给出任何建议,这两人就能够自然而然演绎出不同的风情。
特别是有两套带着狂野意味的装束,两人完美上演了一番野兽与野兽的对持与交流,启光差点目瞪口呆,这样开放野性硬派的邹盼舒,他可真是从来没见过。
不知怎的,一边拍,启光一边有些莫名的想法——以后还是不要调戏邹盼舒了,这家伙也不是个好惹的人,说不定那天踩了他的底线,绝对也是个凶狠的主。
最辛苦莫过于维克斯,一人兼任数职,只来得及偶尔惊艳一番,就被漫天飞的衣服淹没。
邹盼舒不知道别人做模特拍摄是什么状态,他沉浸在与任疏狂每次回眸对视中,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早就忘记这是在拍宣传册。
等到任疏狂换上休闲装,他已经有点昏了,这还是那个任疏狂吗?
如此青春美好,岁月仿佛只沉淀在他那双锐利的眸中,洋溢着欢快气息的简单T恤和休闲裤,邹盼舒以为面前走来的是哪个行走在菁菁校园的学子。
霎那间,有什么脱壳而出。
邹盼舒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穿着什么,他只是追逐,视野里全部都是不同魅力的任疏狂,如痴如醉,与想象中一样的美好。
不,更加美好。
真好,这个人现在是我的,邹盼舒眨了下眼,抚上任疏狂的眉尖,虔诚地献上一吻。
“咔嚓、咔嚓、咔嚓……”启光只恨不能再快一些。
偶尔,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又更有激情,他觉得也许再也拍不出比今天这些更让他心动的画面了。
如果说休闲装让邹盼舒仿佛触摸到曾经从未被伤害的任疏狂,使他心底发暖发热;那么狂野装让他完全放开心扉展露自己独占欲的另一面……
当任疏狂换上一身军绿色的着装,那样挺拔的身影,那样刚毅的面容,那样令人侧目的坚定神情,一步步踩着稳健的步子迎面走来,邹盼舒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邹盼舒以为自己是错觉,并不知道他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在铺满背景的地面。
他看到了从小就以做将军为理想的小小少年在刻苦训练;
看到每个寒暑假别人在玩乐却已经跟训不止一次的幼小身影,爬过高山,越过障碍,咬着牙绝不认输的稚嫩脸庞;
看到每分每秒都围着冷冰冰器械打转的身影,那是少年的任疏狂,挥洒了无数汗水在训练中;
邹盼舒看到那些梦想破灭的幻影,他从未忘记任疏狂曾经一度濒临死亡,为了两个人的死,为了永不能实现的理想,他好像穿越过时光,看到奄奄一息被肖庭诚送入医院苍白消瘦的任疏狂……
最后,他看到了褪去青涩,如苍柏般坚毅的任疏狂,没有遗憾,没有不忿,硬朗的面容,有一双漂亮的满是笑意的眸子,那里面,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别哭,盼舒。我说过不让你哭。我爱你。”任疏狂托起他的下巴,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眼角,挥去那些温暖的泪珠,温柔而深情地说。
“我不哭,我是太高兴了……”
邹盼舒伸手紧紧抱住任疏狂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他记得答应过任疏狂不哭的,可是此刻他真的忍不住。
他心疼,心疼曾经受过那么多苦的爱人,心疼自己没有更早出现,心疼依然背负着家庭重任的爱人,更是心疼自己不能帮助他更多更多……
这时候不需要语言,任疏狂明白邹盼舒读懂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前半生,没有邹盼舒的前半生,已经是过去式,没有遗憾,偶尔会缅怀却不再是束缚,这一身军绿,搭配着邹盼舒身上一身休闲装,就是让邹盼舒也一起分享曾经的梦想,从今往后,他们会一起奔向共同的家园。
启光和维克斯愣住了,看着新布景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耳鬓厮磨却环绕着一点伤感,仿佛外界都不存在了。
维克斯累得双脚灌铅,这两人的各种着装实在太出色了,他都看花了眼睛。不过,真的很累啊,这应该是三四个人的工作量。好吧,他当然知道这两人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只是这最后一套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
启光好一会儿才回神,咔嚓声继续响起,只不过取景框时不时会模糊一下。
直到拍摄结束,任疏狂把累过头的邹盼舒带走,维克斯收拾后也已离开,启光还端坐在三脚架下的地板上,呆呆地一张张翻看今天的照片。他看着一幅幅画面,就像看到两个人是如何贴近彼此,拥有彼此,不知怎的,他的心中清晰起来的一个人的身影,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泪水流了下来。
两个人的爱情,去谈尊严真的是太幼稚了。
启光动了动僵直的四肢,小心翼翼把相机放好,他不是担心损坏机器,而是担心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存储盘。他脑子估计也是抽了,忘记存储盘在相机内部,除非他砸烂这相机,不然肯定不会有丝毫损坏。
起身,启光找了下东西,哦,昏头了,手机不就在裤子口袋里么。
“喂,我爱你。今晚你到我家来!”
启光也不管对方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啪一下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神情威严的高国人,一双幽深的深灰色眼眸仿佛倾注全力向自己看过来。
小江的签售会很成功,他的题材文笔打动了很多人,写的是一个类似他情形却完全不同的与命运做抗争的故事,故事很感人,邹盼舒哪怕再次阅读依然觉得心口澎湃,更加感谢和珍惜能够拥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
小小的庆功宴是在小江公寓里开的,由启光负责买菜过来,邹盼舒负责做,大江打下手,一顿饭吃得热闹极了,这么些人像小孩一样聚集在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客厅里开怀畅笑,小江的脸上更是红扑扑的,他终于走出自己重要的一步,以后还会更努力。
任疏狂的私人手机铃声急促响起,仿佛预兆着什么,邹盼舒眼皮一跳,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人还在阳台外,任疏狂静静地听,周身冰冷,他不时回望温暖灯光下的邹盼舒,心里发紧,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好的。我知道了。明早最早的班机我们回去。”任疏狂对着电话说,双唇马上紧紧抿着,又听对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为了身体健康,而且家里很快就会有小孩,邹盼舒叮咛着,他就慢慢准备戒掉,可是,此刻真希望有一支烟,他太需要冷静一下了。
不过,他还是马上拨打秘书的电话安排事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只能面对。
等了好一会儿,任疏狂都没有进屋,邹盼舒坐不住,打个招呼也出了阳台,他轻轻把身后的拉门关上,伸手抚上任疏狂的背,问:“出什么事情了?”
“盼舒、盼舒、盼舒……”任疏狂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把他揉到身体里去,这样谁也伤害不了他。
喃喃叫著名字却不说其他,让邹盼舒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怎么了?疏狂,你别吓我。”
“别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任疏狂摩挲着他后脑勺的发鬓,缓缓说:“飞瑶早产了。别急,孩子剖腹取出来了,不足月很虚弱,相信我,不会有事情的,我们一定能保护好他。孩子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是最先进的‘袋鼠房’,就和呆在子宫里面一样,医生说呆满两个月就能回家了。孩子身体器官基本长好了,就是恐怕一生体质都不会很好,以后我们多护着他一点,他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我们也让他们一辈子看着,不会让他受苦。盼舒,别多想,好吗?……”
任疏狂选择和盘托出,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不管飞瑶再次滑到的原因是什么,伤害已经造成,他必须做爱人坚强的后盾。
邹盼舒懵了很久,脑子里乱哄哄的,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07.合影
他们虽然说是出来访友,一天三次电话打回去关心从不间断,与在s市时是一样的频率,平日也并非总往医院跑,毕竟代孕有很多不便。
可是,这才几天时间,出门前医生信誓旦旦的话还言犹在耳,转眼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明明还要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啊。
失足、意外、剖腹、早产、体弱、一生体质不好……
所有这些词汇像巨石一样从天而降把邹盼舒砸晕了,虽说最初他确实没想过要自己血脉的孩子,但任疏狂的提议他也很动心,他们的孩子是真正的兄弟,这是多么美好幸福的畅想,不仅是畅想。
“盼舒?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不要多想。”
任疏狂冷静劝解,他本来就是个比较冷情的人。孩子,原本对他来说有点太遥远。
“唔。我只是有点担心。”邹盼舒心里不好受,知道任疏狂也同样难过的,乐瑶飞瑶,不管谁生下的都是他们的孩子,他想扯个笑回应一下,不过只是嘴角动了动,一双大眼充满不安焦虑。
还记得乐瑶是早一日受孕成功,后来得知乐瑶怀了双胞胎,那时候还说两个双胞胎哥哥带一个弟弟,到时候不知道是一对好哥哥呢,还是一对调皮蛋坏哥哥来着。
两人紧紧抱着,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下一代焦虑地拥抱。突然之间,两人做父亲的责任变得摸得着似地,沉甸甸涌现在心里。
屋子里都是好朋友,邹盼舒没打算瞒着,简单说了两句,欢乐的喜庆一下子沉闷如实质,不过随即恭贺热烈而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安全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两个人都有点傻了,可能因为每日都算着孩子什么时候出世,反而现在只记得惦记孩子身体不好,差点就忘记今天应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么想着,两个人对视,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们就先走了,过几个月小江你们回家记得到我们家,有事情也别忘了找我们。”
邹盼舒匆匆嘱咐完,再向启光他们打过招呼,与任疏狂快速回酒店。虽然现在回去也是等明早再走,但他还是希望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好像这样就能更快回家一样。
“都检查过了?心脏肺这些器官都没问题吧?飞瑶到底怎么回事呢。”
邹盼舒实在担忧,在车上不免问出来,刚刚没有说得太清楚。
“没事,做过检查了,就是虚弱。隆科医院的保育箱和一般国内医院不同,用的是最贴近子宫氛围的设计,飞瑶休息几天就开始催奶去陪孩子,我们和她叉开时间也可以去陪护,等乐瑶那边孩子出世后再一起接回家。
正好,我们养个娇贵公子哥出来,有我们护着,也不要他以后做什么吃力的事情,只要他开开心心一辈子,我也不想约束孩子们学什么,就让他们自由长大好了。”
任疏狂望着窗外的目光转回来,两人十指交握,任疏狂紧了紧手掌说:“飞瑶的事情算了,说是在浴室打滑了一下,没有摔下去,还是上次的后遗症。”
他们的羁绊更深了,看不见的纽带把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
平时都是邹盼舒说得多,真有事情的时候任疏狂更能开解,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犹如醇厚的大提琴音,带着安抚神经的魔力。
“恭喜,我们做爸爸了。估计这孩子是不想做弟弟吧。”邹盼舒垂头望着交握的十指,突然抬头来了这么一句话。
脸上是开怀的笑容,是啊,他们今天做爸爸了呢,这个名词带着某种神圣的意味,每听一次让人心底跟着一软。
“对,恭喜我们。”任疏狂彻底放心了。
这是他佩服邹盼舒的地方,也许邹盼舒在刚出事时会焦急会担忧,可他总是会很快理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循着他自己的原则总能切中最关键的部位,然后很理智的面对。
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会过得很轻松。虽然任疏狂偶尔也觉得少了那么点小趣味,比如吃吃醋,比如偶尔也让自己哄一哄。
“想到什么?笑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和我有关吧?”
邹盼舒狐疑地摸摸任疏狂的眉梢,两人定了心也就不纠结这事情,反而看到任疏狂有点迥异平常的神情,自己背上有点发凉。
任疏狂笑笑,说了句没事,贴着的膝盖摩挲了下,把邹盼舒拉过来抱着。
这样就好,再大的坎都一起承担。
两人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比预期提前到来两个多月的孩子,彻底扰乱他们的安排。
任疏狂把出差几乎全部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就掐着时间来回,绝对不多花时间在外面,常常是在算准时间上飞机,处理完事情立马就走。
邹盼舒特意给柏子竞打电话告假,推掉回眸首席的职务,挂了一个顾问,起码一年内他不会考虑接离开时间长的单子,自己爱好的周游拍摄也暂时放下来,一切以家庭为中心运转。
佣人已经请回来,就住在楼下的套间里,共请了四个,其中一个专门负责做饭,另外三人轮班,白天两人晚上一人值夜。
这也是任疏狂坚持的,三个孩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事情,他们都没有经验,就怕出什么处理不了的状况,邹盼舒没反对,也没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自己亲手弄吃的。
一共五套复式早已打通,这个家对孩子来说将会是个迷宫式的乐园。
转眼他们回家已经大半个多月了,两人才终于得以喘口气,孩子恢复得很好,在医院并不需要他们操心什么。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邹盼舒讶然望着任疏狂带回来的沉甸甸的礼盒,他们两人之间可很少弄这些浪漫的事情。
“给你的。现在看吗?”任疏狂笑着说,眸光深处带着深意。
好沉,邹盼舒接过礼盒,心里有些期盼,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贪心了,垂着头扯开缎带,掀开金咖色的盒子,郝然是一大本写真集,封面上就是他和任疏狂两个人在对视,温馨幸福的感觉看一眼就能感觉到。
“疏狂……这是怎么回事?”邹盼舒把画册取出来,越看越惊讶,怎么看都不像启光说的宣传册啊。
“你还没想明白吗?我请他给我们拍合影,抱歉以前我工作太忙,以后我会注意调节。”任疏狂略带歉意地说,这世界上能让他说抱歉的人少之又少。
“啊,那他的宣传册……”邹盼舒还惦记着帮忙,他还以为帮到朋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疏狂转了话题,“宣传册也有用到我们的照片,放心,他很满意的。盼舒,你不想继续看下去,那就收起来以后看,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等等,我现在要看完。”邹盼舒赶忙抓住任疏狂在自己腰上动着的手,他的心跳得飞快,拍照那天晕乎乎的只顾着看任疏狂去了,现在才有机会目睹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
“很般配,对吧。我说过,你是最适合我的人,你看,再也没有人能这样陪在我身边了。”任疏狂看出邹盼舒激动的心情,也不闹他了,坐在边上与他一起欣赏。
这些外在的东西他不是很在意,但邹盼舒喜欢的话,他愿意给予,何况,欣赏各类盛装的邹盼舒同样令他愉悦。
邹盼舒点头,任疏狂怎么这么帅气呢,还这么能干,现在周身也不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的冷漠,邹盼舒突然有点危机感,自己还要更努力,千万不能丢失自我。
两人在家里亲亲我我,邹盼舒不知道遥远另一个城市,被任疏狂称之为很满意的人正在抓狂。
启光对着他的法国情人正大吐苦水:“啊,你说,怎么有这么霸道的人。大半天啊,我都给他们做苦力了,只给一张照片的使用权,还一个是背面,一个是小侧面,这算什么意思,他家邹盼舒就是个宝贝,那就不要带出来显摆……”
“不想用我们再找别人,一张怎么也是不够的。”某人凉凉地安慰,完全看不出真诚之意。
“那怎么行,一定要用上,而且还要放最大尺寸使用!”启光凶狠地挥挥手。
可怜的启光本来快忘记这事情了,毕竟当初是自己不好去撺掇邹盼舒,而且那么唯美的画册让他都感受到幸福,可是任疏狂要不要这么恶劣,明知道自己看中好几套,他们那天拍的换装里面确实有启光家的衣服,还以为都能给自己,结果,启光一想起来就气愤不已。
任疏狂今天打个“感谢”电话来,难得轻言细语地说:“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授权照片已发,记得查收。以后不要再私下找盼舒去做模特,不过不介意你再给我们拍一次。盼舒很喜欢。”
启光美得冒泡啊,原片他看了好多遍了,后期全部亲自出马完成,就连画册装订都是他辛苦的成就,边乐呵想着,边打开邮箱,结果看到孤零零一张图,他差点摔掉电脑。
光顾着喋喋不休泄愤的启光,完全没注意已经落入自家情人怀里,这么好的机会可不会错过,等启光回神,舒爽地发过脾气,才发现身上都被剥得快精光了,一抬头就望入深潭似地灰色双眸中,脸上顿时微微发热,都老夫老妻了还要不要这么激烈啊?
好吧,启光想着,其实他拍摄那天就已经认命了,自己斗不过任疏狂,被压榨是很正常的,他只是羡慕而已,不过现在用不着羡慕,启光也不是羞涩的雏儿,双手立马不老实地反击回去。
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真是美好的一天。
——END——
番外二(肖筒子)
肖庭诚犹豫了又犹豫,决定还是旁观一下,绝对不敢甩手离开,好在他的位置隐蔽,不过正因为隐蔽又觉得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般,心底忐忑着。
他在听墙角,想来这段时间真是奇了怪了,屡屡因为听墙角闹出点事情来。
“若曦,你还在生气?当时我不得已必须那样做,你走了我也没有拦着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很努力,现在我可以给你名分了,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如果肖庭诚不认识这个人,还不会觉得这哀怨味儿极重的话有什么不妥,只当作情深浪子回头的戏码看待,偏偏这男人他认识,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的S市道上的新生代大哥。
他只是没想到郭瑞竟然与任若曦有过这么一场,听上去不怎么令他愉快的过往,肖庭诚也不知道作何想,心底倒是有点紧张任若曦的答复。
“郭瑞,我们分手六年多了。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还是不要闹出点什么的好。”任若曦清脆的嗓音说出话却淡淡的,冷冷的,有着任家人骨子里带来的优雅的傲气。
肖庭诚心底一松,自己先脸上发热了。
“若曦,曦,重新来过好不好,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而且我一直在找你,S市各大医院我都找遍了,都准备开始往其他城市找人了。”
“好了,别说这种孩子话。”任若曦还是淡然地说。
陡然,一阵沉默后是撞开椅子的声音,然后是激烈拉扯。
肖庭诚按捺不住了,猛然起身过去救场,结果目瞪口呆——郭瑞被任若曦一个过肩摔打趴在地上。
任若曦没想到会有人,这地方向来隐蔽客人也少,时间段来说更不会有什么熟人,当然也因为她不肯答应郭瑞进包厢谈话,只是来人是肖庭诚,她一下有点脸上有点挂不住的尴尬。
“郭瑞,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要再来恶心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任字怎么写。”
理了下衣服,任若曦恢复一贯维持的知性优雅,淡淡笑着转向肖庭诚说:“小城你也在?真巧。顺便送姐姐一程。”
肖庭诚望了下任若曦曼妙身材的背影,再看看狼狈爬起来的郭瑞,虽然知道郭瑞是放水不敢还手,可是这么一个一米八七的大个子被轻易放倒,还是让肖庭诚心底有点发怵。
好在一愣神间,肖庭诚抬腿就跟上了,完全不顾身后郭瑞打招呼,只是点了下头。他们之间原本也就是点头之交,肖庭诚与郭瑞的老对头关系更好点。
“上来喝一杯?”任若曦说,心情不是很好。
肖庭诚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两人自从肖庭诚回国与任疏狂一起打拼,更因为任疏狂谈了个男朋友,反倒多出不少话题来。
而且,肖庭诚总有那么点情愫,到了这把年纪从未认真谈过一次恋爱的他,好像一朝顿悟似地,发现自己从小就对这个大了五岁的兄弟的亲姐有着不为人知的恋慕。
“小曦姐,要不要我出面。”酒过半瓶,肖庭诚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了这个话题,鬼知道他是想要真的出面处理,还是想要探知点什么。
“小鬼头,姐姐的隐私你也要探究吗?用什么身份,嗯?”都说越喝越愁,心情不好的人喝酒就是容易醉。
任若曦突然这么一句话,把肖庭诚愣了一下。
一口喝掉半杯,肖庭诚借着倒酒的动作拖延时间,脑中轰轰响着,好像窥到什么,却抓不准其中的意思。
“小曦,你想说吗?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什么都行。”
一个称呼,少了一个字,意义完全变了,空气仿佛燥热起来。
任若曦的双眼与任疏狂相像,仿佛一潭深水般让人看不清,氤氲着浓烈神秘的烟雾,肖庭诚突然就掉进去了。
呵呵笑了几下,打破黏稠的暧昧,任若曦兀自喝着酒,说:“就是个老套的故事。当年你知道的,家里不是很安稳,我就搬出去过一段时间,和郭瑞从高中大学一路相伴,他是郭家后来接回去的私生子,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个人了,虽然打打杀杀的和任家完全不同,可是有个人知你疼你,这样就够了。还是年少天真啊,那年小宇出事那段时间,他家也出事了,他正需要借助外力上位,要娶能够帮他稳住地位的豪门千金。就这样,很简单吧。真是俗气。”
任若曦眉尖一挑,沉静的容颜登时多了几分不羁,那些被岁月逼迫收敛起来的狂妄,仿佛在萌芽。
肖庭诚心底一疼,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坎,难怪说任疏狂出事后,任若曦就搬回大宅做起了孝女,一面是顶了弟弟的那份,一面自然是深受打击吧。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知道了还会那样选择吗?年前在宴会上遇到,他刚开始还没认出我来,别人介绍了才又缠上来了。之后就听说他离婚了,一脚踹了那个帮他稳住地位的可怜女人。”
“咚”的一下,肖庭诚砸在厚实的红木茶几上,心里发涩,恨恨说道:“这个瘪三,别撞到我手里来!”
“不用你出头。小城,你当年怎么会跑那么远。”任若曦双目微微眯着,就像要挖掘什么惊世秘密似地神情,烈酒渲染过的脸颊红润润泽,眼神迷离,真是矛盾的人。
“咳咳咳……”才入口的酒被喷出去,肖庭诚傻了一下,隐藏在心底这么久的秘密被当事者挖出来,可真是尴尬异常。
“小城还是这么害羞,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啊。我想想,第一次在外面见到你是哪次来着了……”任若曦蹙眉回忆着。
“那次我第一回跟人去酒吧玩,结果他们吃大麻,我还一口没碰就被你逮住带回家了。”
“你还有真胆子啊,十三四岁就敢玩酒吧吸大麻,怪不得奶奶他们私底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不知为何,这话由任若曦说来,肖庭诚却不反感,那一次他可是被任若曦狠狠教训过,从此也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这种糗事能不能别谈论啊,肖庭诚想打断又不敢打断,他们之间的回忆可不多,除了在任家,说起来都是肖庭诚惹了麻烦时,任若曦会出现。
“那次是怎么回事?被人砍了三刀,你小子真够狠的,护着那个女孩子还挺漂亮的。”
得,又是一次俗套的英雄救美,不过不是自己的美人,肖庭诚苦笑道:“正好遇到了,那女孩是兄弟的码子,被牵连进去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了。”
想起那段养伤在任若曦租住房的日子,心底蠢蠢欲动,肖庭诚赶紧说:“那时候天天吃你弄的大馄饨,真好吃。”
“你还记得?我只会弄大馄饨,别的都不会。”
“记得,很好吃。第一次有人给我单独弄吃的。”
“别装可怜,你和宝宝还有小宇,哪次休息回去家里不是弄一大桌好吃的喂你们。好好,别这样看着我,回头我再弄碗给你解馋,好久不弄了,估计手艺都退化了。”
任若曦有点坐不稳,滑到布艺沙发深处半趴着说话,头枕在沙发扶手上,顺滑的长发铺洒着,犹如午夜精灵般妩媚。
两人都曾经半只脚踏入过黑道,虽然他们的背景也许能够保得住一时安稳,但谁也不能保证可以保住一世,因此脱离那种环境再来回忆,颇多感慨。
彼时两个都是不得家里人看好,一个任性好强想要与弟弟一争高下,一个父母双亡性子不羁由不得亲人摆布,干脆堕落个彻底,只是仔细回忆后,虽说年纪差了五年,总有种肖庭诚紧跟在任若曦身后的感觉。
肖庭诚那时年少不懂,这一晚醉醺醺的两人越说越久远,就连小时候的记忆都给翻出来品味,说着说着,肖庭诚只觉得一股幽香窜入鼻中,熏得他神经紧张又热血滂湃,身体的变化更是把自己都吓住了,嘭嘭直跳的心怎么看都快要压抑不住。
这一晚的结局是肖庭诚逃也似的跑了,把任若曦扔在沙发上落荒而逃。
实在是好像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取掉,肖庭诚惶恐不安。幼时就开始的崇拜,懵懂的渴慕,少年时期的追逐,到后来落寞远走他乡。至于为何选择远走他乡,现在想来还是因为觉得此生无望,也不愿意想清楚,宁可做个花花公子醉死温柔乡算了。
只是肖庭诚向来精明冷静的头脑,遇到任若曦就焉了,那些阻碍又活了过来,不是年纪,而是担忧自己给不了她要的幸福,也害怕只剩下一个兄弟会因此而有隔阂,更害怕历来严厉的任叔叔和总是一眼就把人镇住的任婶婶,从小烙印在心底的印象,一朝要打破真是太难太难了。
到了此时,肖庭诚又有点感谢任疏狂,好在他拉着自己一起打拼,怎么说自己也不算太差劲吧,别的不说,比起那个郭瑞,肖庭诚还是很有底气的。
那个人渣!肖庭诚自己没理顺心思,好长一段时间专门盯着郭家找茬,愣是把郭家弄得损失巨大,最后差点要来个鱼死网破,还是任疏狂看到肖庭诚不对劲叫停了。
从此后,郭瑞再也没出现过。
任疏狂早发现这小子不对劲了,不过蛛丝马迹一分析,哦,这事情自己还真不能插手呢,他只是乐见其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哪个都是他的至亲。
倒是邹盼舒对肖庭诚的转变大大讶异了一番,三天两头逮着机会就过来蹭饭,还乐呵呵地要打下手,然后双眼发光正大光明偷师,把邹盼舒乐得欢乐了好多天。
别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肖庭诚这大少爷命过了二十几年,没想到学起家务来还真有点天分,竟然学得有模有样的,不需要很久,那真能弄出一桌味道不错的饭菜来。
至此,蹭饭之旅结束了。
其实他也蹭不了多久了,老是打扰别人的夫夫生活,任疏狂忍他很久了,再不停止估计要被踹出门去。
——END——
番外三:长情
01.
小江原名江岚天,从小就是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加上有个宠他到不行的哥哥,上头有人罩着更加肆无忌惮地惹事生非,童年在县城东郊一带都是有名的小霸王。
只是天不遂人愿,八岁那年和人打架起因都不太记得了,却发生了令他一生都要承受代价的事情。
那天天气昏沉得厉害,小江只记得黑压压的乌云好像就盖在头顶似地,他一个和对方两人谁都不肯服输,小江仗着每天放学大哥肯定会来接他所以不放弃,对方仗着两个打一个更不肯怂了。
到了最后,在荒废掉的红砖厂里,他们从徒手打到手拿板砖,小江把对方一个人打破了头,对方另一个人趁机把他的腿砸断了。
然后是怒嚎般的倾盆大雨狂泻而下,三个人看着鲜血冲在污浊的雨水中,这才慌张起来,轻伤的人也吓傻了,抖抖索索把板砖往地上一扔,嚎啕大哭着奔入了雨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丢下一个昏迷的破头的人,和一个断腿的不能行走的小江,一直到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家人们才惊慌失措找来。
破头的那人缝了三针了事,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场高烧,休息了一个礼拜屁颠屁颠上学去了。
而小江,却因为感染救治不及时,从此得了不能断根的骨髓炎。
那一天大江和小江都跟变了个人似地,开朗的笑容淘气的顽劣全都消失不见,刚刚初一的大江再也没有与那天第一次悄悄约会的女孩说过一句话,哪怕那个女孩后来一直等了他十五年。
大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约会才会没去接弟弟,小江却从此过上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他们的父母为了儿子操碎了心,庞大的无休止的医疗费迅速拖垮这个家庭,操劳过度的父母在大江刚高中毕业那年相继过世,大江一人扛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慢慢化解了这些沉重的过往,直到他们先后立刻小县城,直到大江遇到邹盼舒,直到任疏狂找了路子让小江到国外进行彻底的断根治疗,两个人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他们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这日,是邹盼舒跟随老师外出拍摄两年后回来开展会的日子,开幕式当天正好是大江回国的日子,小江为了让哥哥放心,一直很老实呆在公寓里。
翌日临时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钟点工又出了意外不能过来,小江一个人坐着轮椅一直等,只等来了做复健前最后一个疗程的腿部护理工,直到展会的最后一天还是没等到钟点工,他才瞒着大江悄悄一个人操作着轮椅出了门。
怎么也得去看看盼舒的展会啊,还要为自己的书挑几幅插图呢。小江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一点点向外挪去。
笑眯眯的小江路遇了好几拨好心人,的哥、指路的、展馆门口的导游等等,三个小时后他终于出现在展馆内,虽然衣服都湿透了。
轮椅真够沉重的,平时都是大江给推着,就是这么几天独自一人也不过在家里转转,现代化的设计让他很轻松就能独立生活,可是出门之后才知道,轮椅真的好沉。
会馆展览了一共五个人的作品,小江翻看宣传册时大致了解了一下,不过他的时间可不够多,匆忙进了邹盼舒的作品展厅开始浏览,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对于邹盼舒的作品,小江有着很深的认同感。
他们都来自小县城,他们都经历过苦难,他们都有着一颗未被世俗污染的心,更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不管遭遇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努力适应,努力改变……
因为是最后一天,人流非常大,各种纪念品的发送和预售登记非常繁忙,小江常常告诉自己注意一下不要影响到别人,虽然周围的人都很友善,他却不想麻烦别人,不过他常常会入迷以致于像个雕塑一样呆在一幅幅震撼的画面前。
“你看到什么?”一个充满压迫力量的提问,让人无法忽视,声音更是透着股令人臣服的味儿。
“命运。”小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出口后才愣住了,扭头一看,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
柏子竞双眸奇异的光芒一闪,收回凝视小江的视线,转向一幅画。
画中是一次丛林滑坡后的惨烈场景,不仅有泥石流、倒地的灌木,还有两只才进行过一场生死搏斗的动物,看不出谁胜利了,因为相互咬着的一半身体埋在泥石流下,露出在外的还可以看到深可见骨的伤痕,而整幅画中唯一活着的是一只幼兽,正在舔舐着都快要看不清毛皮的其中一只尸体大腿。
“我以为你会说绝望或者希望。”柏子竞半响后说。
“为什么这么认为?”小江摆脱了一开始的异样,对于柏子竞这个人他知道不多,但仅仅知道一点点,也足够令人敬仰了,何况这人还是邹盼舒的老师。
小江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过既然他有兴趣交流,却也无不可。
柏子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轮回?”
偷偷翻了个白眼,小江神色淡然地说:“物尽天择而已,任何事物和人都是命运中的一份子。”
柏子竞扭头看了眼小江,这个青年与两年多前在国内初见时有着迥然不同的洒脱,那时候这种气质已然显露出痕迹,原本以为会在纷扰的现实社会中磨砺成圆滑,却不曾想再见是这样的境遇。
柏子竞的眼光非常的毒辣,仿若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表象,能够透过双眼看中核心,这种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常常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却又不敢与他对视,不自觉就会矮人几分。
小江也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舒服,这样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和解剖感,就好像你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你心底的某些原罪般的恶念纷纷跳出来无限放大。
“你不忙吗?”小江话才出口就差点咬到舌头,对盼舒的老师说出这么明显的赶人的话,实在太不礼貌了。
“当时你们怎么样?有谁受伤吗?”小江马上转移话题,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画面,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不看他就好,最好他觉得不耐烦自己走掉!
不自然的,小江放下来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力量支撑。
柏子竞收回目光,蓦然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抬头,没有如小江想的那样走开,而是缓缓开口说:“当时很危险,泥石流来得很突然。帐篷一下就被压住,器材几乎全毁,启光想要抢回那半年多的成果有点鲁莽,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盼舒出去又回转找他,两人遭遇第二波滑坡,还好只埋了一半,就和这幅画里面的一样,好在他们没有搏斗没有致命伤,埋的是下半身,队里几个人一起把他们挖出来,赶在第三波滑坡前离开现场。就是这样。这幅画是第二天回头找东西时盼舒拍摄的,场面是有点震撼。”
短短一段话,小江仿佛看到自己出事那个傍晚,瓢泼大雨中黑沉沉的天际就如怪兽般让人心底发寒,他可以想象得到不管是邹盼舒的选择,还是柏子竞的选择,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大难临头,更多人选择是独善其身。
那样惨烈的一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小江不知道是否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细节,比如,在明知道还会滑坡的时候,是谁带头挖人,又是谁率先发现这种情况……
“抱歉,让你回想这种往事。”小江歉意地说。
柏子竞却问:“你看了两个半小时了,还要继续吗?”
小江心中一跳,看了下时间果然过去两个半小时,不多不少,再呆下去他回程就会擦黑,那样的话容易有危险,再说大江会定时打电话来查岗。
“多谢提醒。我是要回去了。再见。”小江礼貌却疏离地说,手转动轮椅向着另一边的空档转弯。柏子竞三个字含在唇边又吞了下去,直呼起名感觉不礼貌,叫柏老师不够格,叫柏大师显得生疏,叫他的英文名同样不够熟悉,算来算去,竟然无法称呼这个人。
于是小江选择了忽视,呆在柏子竞身边总是容易让人紧张。
“我送你。”
柏子竞平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江只觉得汗毛立起,赶紧摇头拒绝,手下动作一快迎面撞上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冲撞带来的冲击和刹车的反应,小江顿时胸口翻涌,极力躲避最后脚下还是擦到小孩的胫骨,脚指头钻心的疼。
还好他有点着急脚探了出去,不然如果是轮椅踏板撞到那孩子胫骨,想到自己得病的原因,小江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他们两兄弟都有着对生命和意外的畏惧,可以接受自己遭遇意外,却半点也不能接受别人遭遇意外。
小孩撞得不疼,却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叽里呱啦一大窜外文说起来像倒豆子一样,马上从走廊那边再冲了一个小男孩过来,一把抱住这个小孩神色焦急询问起来。
“对不起,真是太抱歉了。我陪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小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在展厅内奔跑喧哗,撞到人还不道歉吗?”柏子竞沉沉的声音一下打断了两个小男孩的互动和小江的道歉,旁边围观的人脸色也颇有这个意思。
两个男孩悻悻地道了歉,也不管小江什么答复竟然趁人不备哧溜跑了,小江只隐约听到他们一个人说赶快离开他们来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酸痛得很,轮椅的速度根本起不来。
“你是邹盼舒的朋友,这时候不方便,安排个车子送你只是帮盼舒的忙,不用拒绝。如果需要去医院直接告诉司机,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司机提出来,我想盼舒遇到这个情况会这么做的。”
不由分说,柏子竞手一抬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接手推轮椅的工作,另外有人拿着通讯器在安排车子。
小江脸上顿时臊得慌,沉默着接受了帮助。
如果是盼舒在这里,他当然也不会逃也似的了,只是刚才自己想着的真是莫名其妙,那三个字也太让人想歪了。
生平第一次,小江觉得要尽量避开一个人。
02.
小江很快开始了复健,对他来说,身体不适的疼痛早已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八岁几乎是才记事的年纪呢,这疼痛就深入骨髓从此不能来个相忘于江湖什么的。
很长一段时间小江都阴郁着脸,整个家仿佛天塌了一样整日里死气沉沉,哪怕从那时候开始,小江也几乎不吵不闹,他觉得一辈子的吵和闹在八岁之前都耗空了,慢慢地只有埋头到读书中寻求解脱。
读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未来,小江曾经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在哪里,特别是经历父母过劳死后,这更是成了他心口最深沉的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百倍千倍的不适应。
然后是大江的一番话把他猛然炸醒,大江说:“不就是不能跑不能跳吗?爸妈拼了命就想让你过得好点,我不读书确实也是想让你的病能治下去,可这些都是我们的选择!我们无怨无悔,你凭什么这样糟蹋家人的心,啊?岚岚,你不记得小时候你整日疯整日和人打架时的畅快了?我们有说过一句不是吗?没有!你什么样子都好,都是我弟弟,都是爸妈的小儿子,你凭什么糟蹋我们的家人!你要是再这样消沉下去,大哥我也不想再见你了,又不是天大的事情,人一辈子不都是要往前看的嘛……”
人不能强行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不能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
小江只是弄明白这个很浅显的道理,真正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岚岚,盼舒给你准备的东西,柏先生特意送过来了。”大江有点手足无措,这又是一个与总裁同样阶层的高贵人士,为了点小事情让别人跑一趟,真让他过意不去,可是才开口道谢,柏子竞一个眼神过来,大江就开不了口。
小江有点讶异,他正在做着复健的关键一步——行走,撑着双杠双腿发颤,他只好扭头轻轻对柏子竞说:“谢谢你了。东西交给我哥就行。”
对于健康人来说,也许只有在还没有记忆时一岁左右的学走路会这样跌跌撞撞,可是小江的复健就艰苦多了,手术时间长,药物恢复时间也长,小腿内胫骨甚至有一块换成了钢质,磨合期时的痛苦不言而喻。
大江在旁闻言,搓了下手脸色发红,心底直埋怨弟弟不懂事,哪有这样对朋友的,他倒不是想要攀富贵,只是担心这样做会给邹盼舒带去麻烦,更何况对于帮助自己的人,不喝杯茶就赶人走的做法实在有失礼貌。
“你要到楼下客厅等一下吗?我们有盼舒送的茶。小江今天的复健时间快结束了,还有五分钟,这是在做放松环节。”大江赶紧开口解释,虔诚地看着客人,生怕自己照顾不周。
小江闻言只好暗暗叹气,大哥就是这样,也不看看别人说不定只是顺路而来,能送来就算不错了还不知好歹,这种人怎么可能呆在这么狭窄简陋的公寓呢。
这套公寓也是医院配置的,一楼是特殊装修过的客厅起居室等生活区,这样即使小江坐着轮椅都可以一个人自理生活。
二楼全部是改装过的专门用于复健的房间及一个紧急救治室,说起来还是任疏狂面子大能够弄到,地点虽然偏了点,距离医院很近,离市区有不少路程,但是便利性大大提高。
“好的。”低低沉沉的声音,浑身的优雅气质,一点也没有融入环境的贵气,却又不显得灼灼逼人,柏子竞看穿小江的打算,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顿时让小江喘了口大气,才施施然转身下楼。
大江还来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柏子竞脚步又快,他只好在后面低低叫了声“岚岚别胡闹”就匆匆跟上,还要快点下去泡茶呢。
柏子竞坐在不是很大也比不得家里舒适的沙发上,到处可见的一些女红制品倒是使得这个房子充满温馨气息,颜色也偏向于质朴的深色系,这样安静坐着,听着楼上护工鼓励的声音和不稳定拖行的声音,柏子竞意外觉得心里很安宁。
似乎很多年他一直都在游走,不停追逐着梦想,安宁这个词,真是太遥远了。柏子竞没有多想,翻开邹盼舒让转交的资料图片,邹盼舒的意思是让柏子竞找个人帮忙发一次快递给小江即可,不曾想柏子竞心血来潮,想来看看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怎样了。
小江个子很高,和敦厚壮实的大江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兄弟俩,实则两人还真的一个接父亲一个接母亲,个子又与相貌对调了,接了父亲五官的哥哥却接了母亲的身高,小江和父亲一样,从小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在小县城里常被说是个小明星。
柏子竞翻着早就很熟悉的作品,看到邹盼舒做过的记录和介绍,这才发现小江要这些图做插画,这个小江竟然是要出书了,而且还是一本英文书。
似乎这是第一次,柏子竞对小江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不是因为才华,也不是因为刚才小江那样坚韧的神情,不屈的动作,但具体是什么,柏子竞也没费心思去猜,他历来习惯我行我素,一切单凭直觉去走,不愿意做那些无谓地猜来猜去的游戏。
邹盼舒提供的作品跨越时间正好是两年,各种环境下的人物景物,柏子竞不免又想起长达两年的相处,这就像个突然离开轨迹撞入自己生活来的人,可惜最后还是又回到原来的轨道。
想起启光曾问过怎么不努力一下,柏子竞就很想笑,努力的前提是可行性高,如果明知道不可行还要去争取,那就是蠢货一个,他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何况,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原点,才是最让柏子竞放松的状态。
“请喝茶。需要吃点心吗,我自己做的。”大江小心翼翼泡了一壶茶,给柏子竞倒上一杯,恭敬地摆好后,才开口询问,话里带着点羞涩。
点心倒是他自己做的,就不知道这种贵公子会不会嫌弃?他看到柏子竞若有所思,目光流连在房间内的软装饰品上,赶紧又解释:“这些都是我女朋友自己做的。”
话语里有着强烈的骄傲。
对于一个等了自己快三年的女人,大江再也没有办法推拒,何况他并不想推拒,当时迫不得已出国,原以为会从此再不相见,却不知道陆陆续续收到这些女红,小江也极力敲打,这才让大江坚定了决心。
“做得很好看,也很温暖。这茶,谢谢了。”柏子竞说着,品了一口,很用心泡的茶了,不过味道肯定不能与自己请的茶博士泡的相提并论。
几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护工一头大汗下楼来,看了下沙发上的客人,往日他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吃点点心再走,可是今天,还是算了吧,他可没胆子靠近。
不等大江挽留,护工赶忙打了招呼走了,顺便催大江上去帮忙。
他知道这俩兄弟感情好,小江的洗浴之类的一直都是做哥哥的做着,弟弟也不轻易让人帮忙动手。
大江歉意地送走护工,又与柏子竞道了歉后,从卧室收拾了干净衣服急匆匆上楼去了,这一下,他有点后悔刚才留下柏子竞的行为了,他想着还是小江通情达理,这种时候让客人坐等才是不礼貌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客气的送走呢。
“哥,他走了吗?”小江坐在地板上揉搓着腿部肌肉,每天的复健简直能让人去掉半条命,但为了再次站起来,还为了以后能跑能跳,小江可不准备妥协。
“嘘,小声点。没走呢,护工倒是走了。柏先生这么吓人吗?护工个子可不小呢。”大江说着,伸手到小江的肋下,协助他站起身,慢慢朝着配套的浴室走去。
复健后不宜马上洗澡,不过擦擦身换下汗湿的衣服很有必要,小江接过毛巾就把大江往外推,说:“哥,你下去陪着吧。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再说你老不让我自己动手,会恢复很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抬出医生的话,大江就没话可说了,嘴唇嗫嚅了两下,宠溺地揉了他的头转身出去了。
小江一个人呆在浴室外的换衣房,有个躺椅很舒适,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后他躺上去休息,脑海里有点乱。
坐在楼底下那个人,为什么要来呢?
不免又要想起上次的尴尬,小江都不知道该不该下去,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道。
好像有人给自己盖了被子,那应该就是大哥吧,等自己的书出版了以后,一半的钱还给盼舒,一半的钱让大哥把婚结了,那之后还需要继续存钱才好,要让大哥大嫂生活宽裕点,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自己做点什么了吧。
小江做了个梦,梦里稀里糊涂的,把过往二十多年的困难又宝贵的,挫折却又单纯的生活重新温习了一遍,抛开了束缚再梦到父母,心里也不全是悲恸,那些以为忘记的甜蜜回忆一直都没有褪色过。
“真是抱歉,他只是太累了。”大江眼神复杂地望着给自家弟弟盖被子的人,实在是别人动作太快了,手脚都长。
柏子竞嗯了一下,下楼后交代了邹盼舒的资料大概什么情况,没有再等小江就醒来走了。
目送他的自然是大江,大江挠挠头,走回二楼看这弟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弟弟洗个澡再睡觉?还有这个贵公子到底来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03.
生命有多脆弱,小江大概算是有过切身体会了。那场暴雨之后,他一共经历过三次大手术两次病危通知,最后这一次,如果不是邹盼舒及时援手,说不定就不止是病危通知,而是事实。
好在不管多少苦难,小江依然微笑着挺过来了。
他感谢父母,感谢大哥,感谢一路上很多帮助过他的人,特别是最后让他彻底告别病痛折磨的邹盼舒夫夫,这些感谢深埋心底,小江没有整日里口头上挂着谢谢的语调,甚至他道谢的频率远比大江少多了。
有些谢意,不是一句单薄的谢谢就能够表达。
初到美国时,小江被病痛折磨得夜不能寐,连带着大江也都折腾得不成人样,小江心疼之余,就想着怎样化解自己的注意力,看书是看不下去了。那些曾经那么喜爱的文字怎么都读不进去,脑袋都被病痛啃噬得坑坑洼洼似地,字体一个个填埋进去就如掉入黑洞一样,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
然后他想到了写,既然读不进去,那么就尝试着抛出来。
抛一些文字出来,小江顿时笑了,多么有意思的一个词,从那些被啃噬得都不能思考的黑洞里揪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吧。
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的有用,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要么昏睡过去,要么就是一波一波出汗,汗水沿着手腕沿着掌心侵透了键盘,他也没有放弃,就这样一天一天,一月一月,等到疼痛不知何时可以承受时,小江却喜欢上这样专注抛出点文字的做法。
这一日,是庆功的好日子,很早赶去书城,三个小时的签售会却忙碌了一整天,等到夜晚回到公寓,看着热闹的客厅,心底各种滋味都有。
白天光是国内打来的庆贺电话就把手机差点打爆了,夜晚还有朋友团聚一堂,真是幸福的人生啊。
只是,不得不请来的柏子竞,小江真是闹不懂了。
自从上回送资料上门,这个人就总是在自己快要忘记他时晃悠过来,来了很多时候小江也没空搭理他,他就安静坐在那里喝喝茶吃吃点心,偶尔会对小江选择的插图提点几句,或者有些地方有别处更好的插画他也会以此为理由前来。
总之,这个家伙是要闹哪样啊?
小江觉得头疼了,他实在不清楚柏子竞的目的是什么。
趁着客厅里热闹得很,小江把邹盼舒拉到二楼去,其他人很有眼力都由着他们离开。
小江把困扰给邹盼舒说完,最后很无奈地耸耸肩说:“盼舒,你能让他不要来吗?我哥每次都很紧张,你知道的,我们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哥总担心着哪个地方一不小心得罪人,或者给你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邹盼舒愣了一下,跟着也皱起眉头,想了很久,他也只好遗憾地说:“小江,你也知道他是我老师啊,我可没这个胆子说什么。刚开始我很怕他的,现在虽然不怕了,不过……哎,不说这个。他算个好人吧,只是有点我行我素,我只能保佑你却不能干涉到他。”
“啊?我以为你们呆一起两年关系会好一点,你来了之后他不是也都次次出现么。”
“可是每次你们也都出现啊,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这话可不能让疏狂听到了。”邹盼舒赶紧伸手捂住他,任疏狂忙得脚不沾地,每次一回来就很粘人,要是听到这话回去还不定怎么折腾呢,想到这邹盼舒就觉得腰疼腿疼的。
“好吧。哎,真搞不懂这人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小江只好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却想来想去也没想出点头绪来。
两人只好草草结束话题下楼。
任疏狂夫夫家里的代孕孩子早产,这个消息让聚会顿时沉闷很多,等他们两人匆匆离开后,启光他们也告辞走了。
小江明天还有一场庆祝会,到时候款待的将是来美国后认识的朋友,还有两个是杂志社介绍的同行,因为工作认识变为朋友,其中一个不停邀请小江转职到他的公司,可惜小江从未松口,还是坚持回国的话会再回原来的公司任职。
说起来他真的很累了,不仅身体上的,神经也绷得很紧,酒更是难得多喝了两杯,时间一长就有点上头了。
大江一边在饭厅收拾着碗碟,一边不停瞅瞅动也不动优雅坐在沙发上品酒的柏子竞,他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勇气请客人离开。
“恭喜你,江岚天。”柏子竞第一次称呼小江的全名,倒是把小江吓到了。
这个大名是真的用得太少了,除了正式文书外,就连出书的笔名都只是一个“江”字谐音,同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反正是小江小江的叫,朋友更是如此,乍然听闻自己的名字从柏子竞开启的双唇中出来,小江有种魔魇住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一个紧箍咒把人给牢牢套住了。
猛烈摇晃下脑袋,小江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甩掉,哪有这种事情么,又不是什么巫术叫一声名字就可以把人的灵魂拘走之类的。
“谢谢你。”一直到这么长时间,小江都没有正面称呼过柏子竞的名字,算下来前前后后,他们见面的次数都快要有二十次了吧。
小江顿时被这个数字又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不相信,脑中糊里糊涂计算了一下,还真的有了,脸色立刻尴尬起来,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怎么?你怕我?”柏子竞微微向前倾斜上半身,拉近与坐在对面的小江的距离,声音仿佛充满了诱惑力,一双往日里看着让人悚然的看透世事的眸子,闪着某种复杂的光芒。
“不……怎么会,你错觉了吧。”小江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把距离再次拉开。那么近,柏子竞身上的气息一下灌入鼻中,小江觉得脑子更昏沉沉。
“江岚天,我想我们可以算朋友吧。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还是我的名字很难叫出口?”柏子竞早就发现这种情况,这个发现令他很玩味,此刻提起真有点恶趣味的感觉,难得看到这个看上去洒脱的人困窘的样子,很有趣,和工作一样有趣。
摄影界金字塔型的顶端,本来就站不了几个人,成就意味着这些人个个都是工作狂,柏子竞也不例外。
只不过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摄影之外,他觉得人生或许还会有其他的一些什么。
两年的世界巡游就有找寻的意味,他原本以为是找寻内心对影像的新认知,但是到今天他发现不是。
在摄影的道路上,他远远走在无数人前面,能够比肩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可是他猛然觉得人生并不完整,这是一种类似顿悟的思维,不在旅途中顿悟,不在工作中顿悟,却某一天回首,发现在看到小江的文字时,拨开了神秘的面纱。
原来一直找寻来找寻去,无非就是追寻生命的真谛,柏子竞年少时就觉得自己是为了摄影才出生在这个世界,站到了顶端才会陡然间迷茫。
差点把自己丢失在迷茫中,直到那些简洁有力的关于生命的文字,疼痛与脆弱,幸福与感谢,仇恨与愧疚,还有历经风雨后的彩虹,真实的温暖的人生,柏子竞突然间就羡慕起来。
小江觉得头疼无比,比起身体的疼痛,这种无措真不知该如何化解,他的性子虽然沉稳,比起柏子竞这种等级还是差太远了,双唇开开合合,愣是挤不出一个字。
是啊,不就是一个名字么?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呢?
除了看书、学习、忍耐疼痛,到后来的读书、工作、忍耐疼痛,然后是现在的复健结束,缓慢走动,马上要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小江却觉得所有这些经历得到的经验都不足以教会他如何把柏子竞的名字叫出口。
柏子竞,三个字;子竞,两个字,如此难吗?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小江是无意识的,脑中空荡荡的纠结得像一团浆糊,柏子竞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很好,非常有趣。
“既然叫不出口,那就喝了这杯酒吧。”柏子竞把自己的杯子往前一推,修长的保养极好的手指敲了下茶几说。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小江选择了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喝酒。
火辣辣的烈酒灌到喉咙里,小江从未尝过烈酒,顿时咳得昏天黑地,脸色在橙黄色的暖光下鲜艳欲滴,逼出的泪痕挂在眼角,常年不能运动外出导致的过分白皙此刻染上了瑰丽的色彩,骨节分明的手指捂着嘴巴不肯放开声音。
“怎么了?”大江在厨房里洗碗,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可一手的泡沫又不方便离开,再说了有客人在呢,可到底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狠狠憋了一口气,小江放开手接了句“没事,哥”,又马上捂住了嘴,再也不肯泄出声音,胸腔好似燃烧起来,对面的柏子竞隐隐有变成两个人的迹象。
他开始有点搞不清这是不是现实了。
柏子竞感觉有点玩过火了,微微蹙了下眉间,记起这个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好,遂起身亲自倒了杯温茶递给他,顺便朝着厨房安慰大江一句。
小江还以为自己是吼出去的呢,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了。
该不该赶他走呢?小江的脑中迸出了想法,手却背叛主人意志老实地接过杯子,看也不看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这才压下一点不适,身体经过这么一折腾,是真的提不起劲来,软绵绵的很不好受,困倦和紧张掌控着他的神经。
柏子竞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小江湿润的唇角,温温的茶汁带着唇上的温度,真是让人向往的热度,手指伸到自己唇边舔了一下,带着一点点苦涩味,随后是回甘。
味道不错么。
“你睡吧。我马上走了。”柏子竞的手往下一压,小江顺从地躺下,就如得了大赦似地闭上眼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他的睡眠质量非常好,早就历练出来了,只要身体发出疲倦的信号,就能够在任何时间内休息,尽快恢复体能以应对下一次疼痛。
04.
历经差不多三年,大小江终于平安回国,这对他们来说,宛如重生。
回国后两兄弟就大江婚礼一事,很快发生了争执。
大江苦口婆心劝着:“岚岚,这钱我们还是都还给盼舒吧,哥用不上。你嫂子也没有要求,我会尽量对她好的。”
在三个月前大江先回国安顿,就与叶萍扯了结婚证,这是他们两人特意商量后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不给小江增添负担。
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就拖累家里的人来说,哥哥的婚礼绝对是大事情,就好像大江对他病情的执着一样,小江对哥哥的幸福一样非常执着。
“不行!这次一定要听我的。盼舒那里我会去解释的。一辈子这么长,婚礼却只有一次,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你了……”
“胡说什么。”大江猛然站起来,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一时找不到话反驳,还被气到了。
叶萍呆在一旁几乎没有发言,这是她选择的丈夫,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是会疼人,知冷知热,婚礼她也不觉得有多么重要,但是,每个女人心底总也有最美的幻想,幻想自己有一天以最美的姿态嫁人。
小江觉得火候有点不够,反正这事情他绝对不会妥协,对哥哥,哀兵政策最有效。
“嫂子,你看我哥这样,估计还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赚的钱不够多。不过这钱我真的很努力……”
“好了好了。岚岚你别说了,不要每次都找你嫂子一起来对付我。”大江这话都要委屈起来了,一个弟弟还好对付,再多一个老婆一起,那真是对付不过来。
小江朝着叶萍狡黠一笑,悄声告诉她以后就要这么对哥哥,保证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只要不硬着来,一切好办。
事情一敲定,小江也就帮不上忙了。婚礼分两次,一次在S城,也就是请一些同事和朋友,大场面反而是回叶萍的家乡去办,更没小江什么事,只需要人到场就好。
对于这个小叔子,叶萍爱屋及乌,也很喜欢,与大江一样舍不得他累着,特别是第一场在老家举办的酒席,更是把小江照顾得很好。
甩手掌柜小江拿了另一半钱约邹盼舒出来,两人挑了个街边的咖啡馆聊天,看着人来人往颇有感慨。
“钱我不收。你别急,听我说。本来我就说过我没兄弟,认了你和大江哥我这一辈子也算有娘家人护着,不过这不是只要的。主要是这钱大部分都是张丰唯的,知道他当初闹的事情吧,为了气疏狂,非要送我一辆奔驰。这钱大部分都是那车卖掉以后的余款,我也不说什么,你要真不想留着,就找个地方捐了。听说你公司不是委派你跟着去各个国家采景吗?到了第三国家的时候采购一批药品过去就行了。”
邹盼舒把他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小江很快就同意了。张丰唯那人他知道的,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顿时笑了起来,真看不出来啊,当初那么嚣张跋扈过么。
“那是,你真没看过啊,那时候他的双眼简直就是长在头顶上的。我真是受不了。”邹盼舒笑眯眯地说,转眼过去四年,好像大家都有了不小变化啊。
“你现在过得怎样?家里多了三个孩子,不要把自己累坏了,该任总裁担当的就让他多做点。”小江指指邹盼舒一直长不胖的脸,有点担忧地说。
虽然没有觉得他们两人感情哪里不好,但不同的环境,带给他们这种人的压力可想而知,何况任家听说真不太好相处。
“还好了,现在总算是挺过最难的时候。三个宝宝都很健康,你有空去看看。呐,这是最新的照片。”邹盼舒脸上熠熠发光,献宝似地把皮夹子掏出来翻开家庭照给小江看。
和和美美的五口之家,任疏狂都难得柔和了神情,看上去非常幸福。
小江不再说这些,家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些事情点到即可,就连大江的家务事,他也从来不插手。
“我哥婚礼,要不单独请你们上家里去吃一顿?”小江有点犹疑。
“噗,你是怕疏狂呢,还是怕子竞?听说他也回国了。”邹盼舒揶揄地说,没想到此话一出,小江的脸色顿时不太好,忙问:“不会吧?真有什么?”
小江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过于诡异,整理了下思路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了,你知道我的搭档是谁吗?”
“不是你在美国认识的那个摄影师?资深的业内人,专业严谨口碑不错的。我怎么听说他对你有意思?追了你一年啊……”拖长了尾音,邹盼舒给带出了点八卦兴趣。
“他最开始是柏子竞的挂名徒弟,柏子竞不怎么管他的,但是他跑来告诉我说他那个牛人师傅给他创造了个机会,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和我共事了。”小江瞪着无辜的眸光看着邹盼舒。
“啊?难不成你这份工作是子竞促成的?”邹盼舒的声音微微高昂起来,他可不记得柏子竞是个多管闲事的人,那人整个人都快要成仙了,哪里还有凡人的烟火气息啊。
“不是不是。工作是一年前就与副总谈好的项目,是工作搭档,而且对方公司还另外增加了大笔赞助费,大大改善这项目三年内的待遇,范围也更广泛了。”
小江有点不是很舒服,他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苦争取来的,不管哪一步都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可是某一天突然发现有人插手了自己最重视的工作,愤怒可想而知。
偏偏那个人,你动怒也不行,躲避也不行,忘记也不行,他就在那里,不阻碍你什么,却总是不经意间又出现在眼前。
邹盼舒观察他的神情想了下,问:“是不是觉得子竞干涉了你的工作,有种受人摆布的感觉?很憋屈?”
小江犹疑好一阵,还是点点头,柏子竞这是阴魂不散吧,打不过又躲不开了。
或许是上次商谈,邹盼舒就看出点苗头,他和小江兄弟的关系确实如他们所说和兄弟没什么不同,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当下就切入正题问:“你没有感觉他对你有意思什么的?或者是撮合你和沃森?”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江顿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邹盼舒,心头嘭嘭跳了一下,好半天才按捺下来,脸色微红说:“不会。他那种人不是我高攀得起的,你以为个个都是你这种好脾气的,能把任总裁硬是掰成绕指柔。沃森那是在开玩笑呢,每次我都直接回绝的,哪怕玩笑也不要继续,以免给人带去伤害。”
“你喜欢子竞?”是问句,邹盼舒说出来却差不多是陈述句。
小江的脸色瞬间转为煞白,好像这句话戳中了何处,眼眶却有点雾蒙蒙的。
“哎,我就是随意说说。你看你对我喜欢男人一点都不排斥,不光你不排斥,大江哥也不排斥。这么几年你又没喜欢过女孩,我觉得如果真动心了不妨试试看。不努力怎么知道不成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很多事没有重来的机会。”
邹盼舒的语气淡淡的,带着很深的眷恋,如果不是重生,他想他就是那个后悔的人。
身份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实在太虚无了,远不如一个真实温暖的怀抱来得踏实,如果小江动心了,他是真的希望小江努力一次。
这次的谈话没个结果,到最后小江也没说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柏子竞。
他的工作相对很自由,与沃森一起接了杂志社的为期三年的项目,需要探索很多无人区,有一整支专业队伍做配套,本来就不错的条件有了赞助后简直就像是旅游而不像工作了,小江回头一想,还真的和邹盼舒的周游世界有点想通,不过自己这个是杂志社的专题项目,每个地方要呆的时间比较长,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国述职一次。
小江第二本书的大纲列出来了,这三年间,他准备写完,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畅快感,他的编辑也很高兴,说是国内翻译版也快要出版了。
对于编辑让他自己把小说翻译成中文的提议,小江直接推拒了,第二本书他会用中文写,落笔的情绪与文字休戚相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回头做一次翻译,心情不一样了。
出发日期就定在大江在S城的婚礼后第四天下午,款待邹盼舒他们这批人的晚饭放在婚礼后第三天。
时间飞快,这日大江一室一厅的小套房内人满为患。
有过多次聚会经验了,大江的厨艺本来就好,在美国更是用心钻营,一顿饭俩夫妻共同筹办,非常丰盛可口。
前来的嘉宾与上回在美国给小江庆祝几乎一样:邹盼舒夫夫、张丰唯、柏子竞、启光夫夫,多的是女主人和张丰唯。
席间杯盏交错,大小江都被灌了不少酒。大江那是新郎官跑不掉,小江却不知为何也频频自斟自饮。
邹盼舒好几次开口想要劝劝,又觉得场合不合适,偷瞧了几下柏子竞的脸色吧,果然还是个神仙样子超然物外,不动声色得很。
不知自己总是看别的男人的眼神惹恼了任疏狂,当他被任疏狂狠狠搂回去灌了两杯酒后,邹盼舒也没空看别人了。
散席的时候,柏子竞送小江,张丰唯送启光夫夫,邹盼舒他们也是司机来接,大家愉快分手。
这一夜,柏子竞把小江送去自己家族名下的酒店,他每次回国也都是住酒店,柏家大宅对他来说反而陌生得很,因为不长住他干脆就没有置房在S城。
给小江开了个套房挨着,把衣服给他脱了拉上毯子,坐一边沉思半响,柏子竞正要离开回房时,听到小江地呢喃:“哥,我喜欢你。”
这一夜,柏子竞没有离开,而是开了瓶烈酒自斟自饮,坐在凉风习习的开阔阳台上,静静望着江面波澜不惊地流淌,蜿蜒到无尽的尽头处。
05.
犹如两条偶尔相交的线,小江觉得经过诡异的酒醉一夜后,他与柏子竞又恢复成最初的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这一年,小江二十五岁,他的心介于过分沧桑与永远幼稚之间,时而表现出的是过分沧桑后的豁达,仿佛看透世间的喜怒哀乐,经历过生死之后方能做到的平和;时而,他又表现得比八岁孩童还要天真的思维,在认知里除了黑就是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那就是恨,没有成长后才学会的把情绪留在灰色地带。
不过,这一面很少出现,就连小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也许永远停留在八岁,有一个又调皮又会逗人笑的可爱小男孩缩在角落里,不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转眼,小江外派工作去了两年半,下一次蹲点是欧洲,终于回到人气热闹的城市,将会历时半年为杂志社重新撰写一系列最新的旅游信息,以拥有厚重历史的小镇、庄园、城堡等为主。
新历2月19日正好是这一年的春节,工作组决定放个十天的长假,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说起来一半的人沾了小江他们这批天朝人的光,大家哈皮得很,纷纷感谢过之后各奔东西。
还有三天是大年初一,小江拖着旅行箱出机场,外衣有点单薄,没办法谁让他们刚从亚热带赶回来呢。
沃森一下飞机就又是跳又是嚷嚷冷死了,这个牛皮糖小江已经不太去管他了,缠了自己三年多了吧,怎么拒绝都没用,不过小江也没什么负担,偶尔有次被他撞到沃森的一夜情,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太较真了。
从未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小江想不通沃森这种人的做法,他一直以为喜欢是最纯粹的感情,绝对不会在一边说着喜欢的同时,再去与另外的别人有肉体上的接触。
不是恶心什么的,小江说不上来,脑子里固执地坚守某种类似神圣这样的词汇。
沃森倒也不以为意,卯足劲追一阵子无果就会去重新来段很短时间的恋情,等到短暂的恋情结束了,又开始卯足劲追求,按他的说法是需要不停从别处获取温度,否则会被江给冻伤。
小江有次开玩笑说:“你那不是恋情,我看是发泄肉欲吧。发泄完了就把人踢开。”看沃森要辩解,小江摇摇头阻止他,继续说:“我成了你悲情戏里的挡箭牌了哦。”
当时沃森就愣住了,好几天没回过神来。
这个玩笑差不多是两个月前开的,倒也奇怪了,从那以后,沃森还真没有再对小江说过“我喜欢你”了,不过一些吃豆腐的行为依然不改。
“你确定要跟我回家过年吗?只能住酒店,就是回我大哥家里吃顿年夜饭而已。”小江看着缩成一团的大块头沃森,不由好笑地问。
“去,快走快走,冷死我了。我来这么多次天朝,还没有吃过一顿年夜饭呢,可向往了。再说了我去看大江呀……”沃森搂着好几袋礼品催促着。
小江也闹不清他都买了些什么,反正劝了一次,沃森还是坚持要带礼物,小江也就随他去了。
沃森与大江不算陌生,在美国时因为小江的关系,沃森没少在大江身上下功夫,可惜不知为何,大江好像真是不懂他的暗示,以致于沃森这两年来不止一次说小江可以把人冻死,大江可以把人气饱。
大江添了个可爱的女儿,刚满一岁,正是学走路牙牙学语的年纪,粉粉嫩嫩地模样人见人爱,小江一整晚都抱着侄女不放手,沃森在旁悄悄说:“我真是妒忌她被你抱着了。”
小心翼翼抱着粉嘟嘟的宝宝,小江这两年多锻炼出来的腿力直接把沃森踹开,对付牛皮糖就要来点强硬手段,不知不觉,小江都不知道自己给沃森磨练出多厚的脸皮来。
“哎呦呦,大江,你看看江真是够粗鲁的啊,难怪说没有女孩看中他。不如把他送我家算了,我爸妈很喜欢他啊……”沃森捂着屁股挤到大江身边开始了他的说服之路。
叶萍笑眯眯看着一年见不上两次的小叔子,觉得他脸色不错,比起两年多前才回国那会儿也壮实了些,倒显得有点成熟了,算算年纪马上就要28岁了,听到沃森这么一说,于是上了心。
小江原本还没感觉到什么,直到叶萍旁敲侧击问他一些话题,综合下来竟然有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意思,顿时,这一顿年夜饭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许是叶萍挑头,大江也有意无意探测他的意思,比起叶萍让小江尴尬,大江的一席话才真正叫小江心底惶惶然。
年三十晚,年初二再吃过一餐,小江逃也似的离开哥哥家,悄悄留下一笔钱,留信让大哥今年就自己出来开个小餐馆,不用再担心债务问题。
他的第二本书写得比预计的快,加上第一本的翻译本,以及这几年工作很顺利,陆续还清大半了。
沃森第二天就被小江赶走了,这种时候小江不想看到罪魁祸首。
“岚岚,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哥都没有关系。在外面那么辛苦,有个人知冷知热才好,是不是哥哥拖累你了?我看你这个同事沃森说得有道理,你不考虑看看吗?……”
大致还说了一些其他的,小江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明白哥哥拖累你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拖累家里,更不明白沃森哪里说得有道理,难道是说自己没有女孩喜欢,就干脆跟了沃森……
又或许年少时整日脾气来了只有哥哥陪着,带出来的粘着哥哥的习惯,以致于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因为喜欢上哥哥才不会对女孩动心?
即使不能跑不能跳的学生岁月,小江依然是个风度翩翩、品学兼优的帅哥,情书收到过很多,一封没看全扔了,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吗?
第二本书写的内容就带着一点这方面的经历,不过肯定不会是还原,只是小江记得结局分明是主人公多年后恍然大悟——原来那只是脆弱无比的单纯的一种依恋,甚至连单恋暗恋都算不上,因为那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
是这样吗?小江无数次问自己,每回总是没有明确答案,但他想着也许是的,那份依恋很早就弄明白只是对亲人的依恋,唯一的亲人。
书里他赋予主人公美好的结局——结识一个真正爱恋的人,同甘共苦度过难关,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看,多么模式化的故事情节,但普一出版,销量竟然盖过第一本书,最有力的推荐好像是“唤醒心底深处最纯爱恋的力作,一份值得用生命去爱的情感。”
小江摇摇头,自顾自走着笑着,或许是真的有种生命耗尽的感觉在书中,但担不起这份推荐,可惜编辑很看好,确实最后编辑的话是对的,总之小江暂时没有打算动笔写第三本书的欲望,被一顿年饭搅合混乱的思维犹如浆糊般让他窒息。
把什么很重要的人给遗忘了。
小江半夜惊醒时,总也弄不透梦魇里是谁的声音在诉说。
年初三一大早,小江照常早早起床,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早点,裹着厚厚的嫂子买给他的羽绒外套准备出去散步,昨晚真是有点任性,一不留神晃荡在外的时间有点长,弄得身体有点发寒,好在只是有点冷,不像要感冒的样子。
倒是保持了两年多的散步一直维持得很好,哪怕一个人,小江也能怡然自得。
酒店底下对面就是江滩,多好的景致,小江心底暗叹,慢悠悠循着地下通道绕过去,给这时候还出来街头献艺的年轻歌唱家放了一张红票子,想到盼舒说他头一天到S市来时身上只带了十块钱,想爬明珠塔都没钱上去,不由轻笑起来。
转眼来这个城市好多年,小江才想起自己其实对这个城市一点都不熟悉,头一年忙于适应杂志社的工作,随后出国两年多,再回来工作又是外派,述职回来就是公司、大哥家、盼舒家转悠,再休息休息又要出发了,到真的没有什么休闲的日子。
可他又是熟悉的,杂志社对本市的介绍从不间断,何况有个摄影家的兄弟邹盼舒,想看不到本市风景都难,看到的方方面面说不定比大部分本地几十岁的人都多呢。
可是,心底却没有归属感。
走了没多远,靠近外白渡桥处的江滩,有营业中的露天咖啡馆,江风兀自呜呜吹着,阳光突破云层软软地洒落大地,倒也平添几分喜庆,盖过江风的阴寒。
要了一杯双份的意式浓缩,小江望着旁边的波浪出神,想着这江水入了海,淡水变成了咸水,江水变成了海水,就连名字都消失了,一路匆匆奔行,从几千米高峰坠落汇成河流蜿蜒至此,为的就是化成一片海,泯灭掉自我?
命运轮回,真是道不尽的几许惆怅;一声叹息,人生尽头人人归一。
小江沉思着,脸色平静得很,旁人望去却会觉得他仿佛脱了这个尘世,有种要化风而去的感觉,历经沧桑后的豁达。
“江岚天。”
边上的行人匆忙走了,心底一阵寒气,竟觉得比这天还冷一些。
全因为那帅哥青年边上陡然来了个更加清雅贵气的人,可那目光凛冽得却像要把人吞噬。
小江心头一惊,好像什么划破重重雾纱,犹如电闪雷鸣。他猛然回头,身旁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两年多不见,不认识了吗?”柏子竞的目光依然凌厉,比起早时好像多了攻击性。
小江不知道是否错觉,却也很快恢复了淡定的神情,站起来伸出手,说:“柏子竞,你好。确实有两年多不见了,还没谢谢你上次的照顾呢。”
名字被淡然叫出来的瞬间,柏子竞有种恍惚的感觉,这个人终究被俗世磨砺得圆滑起来了?
心底闪过不知是放手的悔还是时间的疼,还好只是一刹那间,快得让人看不清,柏子竞伸出手与小江交握,对方的手指冰凉,就连手掌都有点冷到僵硬,不由心情一滞,说:“天气寒冷,露天咖啡馆虽然浪漫,却不合适你这种身体的人。”
小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然地随着柏子竞的脚步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服务生过来收走先付费后饮用留下的小小的骨瓷白色咖啡杯,很快,这个角落冷冷清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两人时隔两年多的重逢。
时光,在瞬间凝固了。
06.
安静的早晨,除了偶尔响起喜庆的鞭炮声外,这道狭长的江滩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感,小江抬头望了一下江对岸,高高的塔屹立着,成为无数人历程的见证者,却绝对不会把任何人的秘密宣诸于口,真是个忠实的守护者。
淡淡的阳光爬高了一点点,两人的影子不经意间重叠在一起,小江眼角余光一扫,心底想起刚才的震惊,顿时有了答案。
原来一切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两年多来历经风雨的肤色不太白皙,却还是细腻的泛着健康红润的色泽,难怪不管谁隔了时间见到他,总要赞他生活过得逍遥快活。
“你怎么……”
“你怎么……”
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笑,再次开口时竟然还是相同的话:“你先说。”
就连淡然的口吻都那么相似。
小江倒有了点偷窥到小秘密似地愉悦绽开笑容,似笑非笑望着柏子竞,不再开口。
倒是柏子竞皱了眉头,眼前的人让他感觉到熟悉又陌生,脚比思想诚实把自己从酒店餐厅带出来,还是思维比身体更快,用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操控着急匆匆过了马路,只为了一个相似的背影?
“什么时候回来的?”柏子竞换了个问法。
两年多前他放了手。
一个心底有了人的人,不是他要的,他不屑这种要和谁的影子争抢的桥段,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过,直接消失在特意营造过的一直存在感十足的氛围里。
或许曾经到达过临界点的暧昧?
柏子竞偶尔会回想,但想起的时间很短,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从此不再关注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只是这么两年多也没有再遇到合意的人。
午夜梦回时,也不由感叹多年来很少动心,难得属意了谁竟然还是两个相互认识,并且心底都有了根深蒂固的人的人,柏子竞有着淡淡的遗憾,心底一划而过。
“年前几天回来的,后天走。”小江的行程提前了三天,这是他留给自己单独游走的时间,不管怎么忙碌,他从未放弃过寻找自我。
邹盼舒不止一次在邮件里羡慕他先行一步,不过羡慕归羡慕,小江却是知道盼舒那个人让他选择的话,绝对是选择家庭第一。
或许这就是人恶劣的本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小江兀自轻笑出声,看到柏子竞微微讶然的眼神,不由一阵赧然,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说:“你呢?回来过年啊,我还以外你出去时间长会习惯国外那种生活。”
“嗯。回来看看家里介绍的女孩。”柏子竞鬼使神差说出口,说完才有点后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坦然了。
这倒是事实,家里确实是强烈要求他回来相亲,不过他回来是回来了,相亲倒是没去的,不止没去,别人送上门来他直接从大宅搬到酒店避开了。
柏爸爸气得无语,却拿这个从小我行我素的儿子没办法,把标准降得更低,只求他不管什么女子都好,哪怕就是个扫大街的都可以,赶紧成家生个接班人出来,他爱怎么玩闹怎么玩闹去,柏家就当没他这个人。
可惜的是,柏家现任当家,很抱歉是柏子竞,他,才是那个掌权人。
哪怕他请的全是国际知名的职业经理人,也不可否认他管理得很好,更何况他的人脉宽广得让柏家一众人大跌眼镜,柏爸爸柏妈妈很想来一出泼妇耍赖的桥段,可他们的出身让他们最多只会矜持地说一句不像话而已。
于是,柏子竞准备这两天拜访完老朋友后就回美国,可现在,他有种冥冥中地指引般,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两年多前,他们在同一个酒店分手,那天早上他在小江将醒未醒时回房换好衣服,梳理好精神抖擞的自己过来看望小江最后一眼,徒留了个背影给小江;而今天,小江端坐在那,同样是一个背影对着自己,仿佛时光没有流逝,只需要自己迈前一步,两个背影就能转为相向。
小江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滞了半秒钟,淡淡地笑意没有收起来,点点头了然地说:“家里长辈也是担心你,有合意的不妨考虑考虑。”
柏子竞突然觉得有点烦躁,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思很少波动,更遑论烦躁这种绝对不算优雅的情绪,干脆利落转换话题问:“今天有空吗?我去拜访几个出版界的长辈,主要是艺术类书刊的出版。”
“乐意奉陪。”小江才说完,看看自己一身休闲服,再看看柏子竞身上精贵细致的正装,这么冷的天只是三件套西服外搭了件羊绒中长款风衣,光是看着小江就觉得发寒。
“我还是回去换一换衣服。”小江扯着衣摆说,脑子里开始过滤带回来的哪套衣服够正式,从未想过要见什么长辈和前辈,这次纯粹就是回来探亲访友而已。
柏子竞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啊,不会是故意的吧?小江狐疑地想,果然从柏子竞弯起的嘴角看出点端倪来。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这么精确读懂他的神态动作了?小江的脚步顿时卡住了,原本心底还在犹疑的决定,更是坚定了几分。
两人走回到酒店大门口,小江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好似自从上回在这里醒来,每次回S市他都住在这里,到变成在本市的家的感觉。
公司的宿舍早在出国治病时就退掉了,他再也没有申请过新的。
虽然对这座城市依然没有归属感,却对一个固定房号的房间有了归属感,每次都提前很长时间预定,生怕会订不到似地。
一直尾随小江走到房门口,柏子竞看到熟悉的房门号,心中虽隐隐有着猜测,可一下证实了还是忽然就欢喜起来,竟犹如十七八岁时作品获得大奖时的雀跃,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你等等,我马上好。”小江感觉自己有点像被剥去包装裸体呈现在柏子竞眼前的人体盛宴,反应过大一下把柏子竞关在门外,急匆匆回套间内的卧室翻找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真的没有合适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就穿着休闲服去拜年吧,不说柏子竞是否自在,小江自己都觉得是对前辈的不尊重,哦,还有客房服务,不知道能不能及时送一套自己尺寸的名牌正装来?
五星级酒店应该能够做到吧?
小江还是第一次要求这种服务,钱和服务费倒是其次,总不能让柏子竞把人看扁了。
也不知道自己争的是哪口气,犹豫了三分钟,小江拿起电话拨了总台,似乎说到房号时对方顿了一下,小江没注意,他太紧张了,于是忐忑不安把要求一说,对方立刻答应会在一刻钟内把衣服送过来。
挂上电话,小江还有点云里雾里弄不清事情发展的方向,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把人关门外了,这里不是套间么,明明可以把人请进来到客厅坐着等的。
不对,还好没进来,否则听到自己向酒店临时采购衣服这种糗事,那才真是……
“抱歉,柏子竞,你进来坐一下吗?我的衣服还要等一刻钟。”小江抓着头,脸颊微红,十分不好意思地说。
柏子竞在小江进了房之后,就刷卡进入隔壁房间,直接通过房间的终端查阅了小江在这两年多的定住记录,随后打了个电话通知总务处以后但凡这个客人入住所有要求全部要满足,以一等贵宾身份接待,在价位上柏子竞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小江竟然不知道他的隔壁就是柏子竞固定的永不对外开放的房间,更不知道他之所以可以订到现在自己住的房,还是因为柏子竞把他带进来过一次,用的是他的身份证,虽然那次结账没让他出钱,但有过住宿记录,这才有资格预定这套房。
只花了三分钟处理完这些事情,柏子竞慢悠悠出来,依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对于自己人生头一回吃了闭门羹这个事实,进行深刻地剖析。
好在后来没出什么意外,拜访也很顺利,即使是艺术类的老前辈,竟然也知道小江这个奇葩。旅游杂志社的文字编辑,发展成通俗小说家,成名后竟然还回到原单位继续文字工作,身兼编辑与记者双重身份,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好友邹盼舒的强势崛起,以及他自己身残志坚的故事。
小江愣愣地听着别人当面戏谑自己的八卦,就好像在听另外一个人的生平,就连柏子竞都有点诧异这些老辈人话题真够广泛的。
好在顺利结束,小江摸着额头冒出的汗,心想以后还是少接触这种人比较好,可是,这些人怎么半分柏子竞的八卦都不谈呢?
仔细看看柏子竞,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与自己六七年前初见时竟然还是一个模样,脸上总是超然物外的高深表情,眼眸总是那样犀利又透彻,体型也维持着完全相同的尺寸,感觉到思维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小江赶紧收回乱七八糟的感想,跟着柏子竞的脚步上车。
哦,还有一成不变的老款式黑色车子,据说这种型号必须单独定制,早就停产了。
对于心中的决定,小江又有点惶惶然,坐稳后一扭头,却发现柏子竞不知何时定定望着自己,这么一下就好像自己撞入他眼眸中,成了他眼中永恒的定格。
真是美好的畅想。挣脱出来时小江自嘲了一下,定定神,提起勇气问:“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似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小江撑着头的手扒拉了两下额发,补充说:“当作谢谢你帮我的项目拉来的赞助,不管是不是沾了沃森的光,反正我是获益者。”
鱼自动跳入网中。
柏子竞同意邀请的笑意仿佛有着无数种解读方式。
07.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柏子竞固然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疑虑,不知为何小江突然这么大的转变,不过这份勇敢值得嘉奖呢。
和平饭店一楼有个非常有名的爵士乐酒吧,餐后他们散步走到门口,不约而同走进去畅饮了一番。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透亮醇香的红酒饮入腹中,酒不醉人人自醉。
柏子竞望着唇色淡红润泽的人,有种惊艳的感觉,心底骤然涌出渴望,想要把这个人狠狠拥在怀里,让他再也不能保持这份淡然,让他的脸上染上更深的绯红,只在自己身下绽放如花。
从来没想过委屈自己的柏子竞,却依然优雅地陪着小江慢慢斟酌,这份美好的愿望等得越久,品尝的时候才会更加美味,却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拥有这样的自信。
直到小江喝得有点轻飘飘,将醉未醉时,柏子竞志得意满的一抹笑意让他向来清贵的面容多了丝人气,几乎同样高度的两人相互搭着缓缓走回宾馆。
小江觉得这种状态真是妙极了,心头豁然开朗,愉悦的神经细胞仿佛要透体而出似地,让有点喝多的他看起来具有种自然流露的美态,长期禁欲的气质混合着某种决心,魅惑天成。
身体飘飘然了,心神却清醒得很,小江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顽皮的模样,对于柏子竞的靠近乐呵呵承受着,手臂自然缠上去,好像连体婴样没有空隙的零距离接触。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恨。
保留在内心最深处的孩童般的思维,在他彻底放开心神时,顿时放大,双眸迷蒙中,只除了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第一次,柏子竞有着绅士的优雅谦让,选择了套房内那张巨大的床,这样更显得神圣庄重。
咬着柔软的耳垂,柏子竞浑身燥热,却还是按捺住留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问:“你不后悔?”
“你真啰嗦,柏子竞。”小江嘟囔着,对于慢腾腾的柏子竞的动作非常不满,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早上相遇的刹那,他就决定给自己留下点记忆。
没有男人能够在这种时候被人指责,柏子竞纵然是神仙也不行。
“这可是你要求的……”
柏子竞话未完俯身吻住对方的唇,沾染着醇香酒味的舌尖,立刻热情却青涩地回应,拙劣地技巧让柏子竞心头的欢愉更加浓烈,眼眸犹如把人剖析成细碎片段般深深凝视着,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抹情深几许,牢牢记住了这容颜。
手灵巧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柏子竞火热的胸膛上精壮的肌肉展露无遗,紧实柔韧的腰身,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小弟弟,鼻息暧昧喷在身下人的脸庞上,为他染上更浓的色彩。
平时藏在精致得体的衣服里,竟然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一副这么标准性感的身体,小江着迷地随着他的手情绪波动,那双灵巧的手犹如点火棒般,摩挲到哪里哪里就被点燃,只是被强劲吻着,悠长的湿吻几乎让小江窒息,交换的银液让他有种彼此交融的感觉,吞入腹中就好像能把这个人也装在心里,可以随时带在身边。
热……火热……炙热……
只粗粗从书籍中了解是个什么过程,小江感觉到身体内的火没法浇灭,他想要得到更多,情热的直接体现是高高翘起的棒子,尺寸不短却粉嫩嫩,一脚踹开堆在两人身边碍事的衣服,小江的手激烈摩擦在柏子竞的身上,迷蒙的双眼充满占有欲望,这个人是他选的……
柏子竞一眼看出他的青涩,倒也不着急,吻着他的唇,吸吮着他的耳垂,锁骨,享受地任凭他略带粗糙的手掌摩挲在身上的带电感,小江的热情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如此禁欲的人上了床真是放得开啊,明明都不熟悉却一往无前,任由欲望带着本能追寻快感。
“嘶……”柏子竞猛吸一口气,小江的手不知轻重一把抓住他致命的地方,两根差不多长的棒子彼此摩擦着,一波波强烈的快感顿时冲击掉柏子竞的理智,口中差点泄出一声呻吟。
操!柏子竞心底粗鲁地骂了一下,再装斯文就要天打雷劈了,这么个放浪的小妖精在身下,还忍得住的估计是不行的,除了不行的人外还是不行的人了。
“我想慢慢来的,这可是你催的后果哦。”沉底沙哑的声音,继续挑拨着小江的欲望。
柏子竞修长的手臂越过头顶从床头柜中摸东西,毕竟是第一次,再怎么丧失理智陷入情潮,他还是没忘记不能让小江受伤。
小江根本什么都没听清,拨弄着手上两根东西,只要柏子竞的唇一离开他就猛烈喘气,酒精熏开他的神经细胞,只觉得这欲望的快感被无限放大,以致于小江都要后悔浪费的时间,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爱是这么美妙的事情。
撸了十几下后,小江的手放开了这里,身体有点发软了,就连平日锻炼得有力的手臂也酸软起来,真是奇怪的现象啊,小江还迷糊想着,因为两年多的轮椅生涯,他的臂力是身体最棒的地方,结实的肌肉并不突起却弹力十足,当然这两年多的锻炼,身体柔韧性绝对是超过标准以上。
“我的手酸了……好像不是这样……”小江摇摇头,挣扎着要爬起来,手推在柏子竞火热的胸膛上,肌肤却手感棒极了,顿时舍不得离开,唇也忍不住想要亲吻,柏子竞在忙什么去了?
“啊,轻一点。属狗的吗……”柏子竞一条腿压住小江挣扎起身的腰腹,冷不防被他一口咬在肩上,喃喃说什么方法不对。
柏子竞拿到东西时,小江的手顺势而下开始揉捏自己的臀部,敲了下他的额头,翻了天了啊这是,这热情劲儿很好,可地方不对呢。
“不是这里,乖,来,摸这里……”柏子竞忍着叫嚣的欲望,挤出一团膏状物放在小江骨节分明的却带着薄茧的指尖上,拉到自己胯下让他帮忙抹点东西,其实是想转移小江的注意力,免得这小妖精生疏不知老是惦记不该惦记的地方。
瞪着水润迷糊的双眼,被柏子竞按在床上,上身分开距离,小江很不满地又贴上去。
他火热的胸膛,这个性感的人,这低沉诱人的声音是自己选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绝对不允许他今晚逃掉,手指按照指示动着,小江弓成一个半圆追随着热源。
“唔……”小江被一阵冰凉惊吓了一跳,怪异的触感出现在身后,脑子终于有点清醒了,哦,原来他要在上面啊,反正自己无所谓,既然是自己喜欢他,那就让让他吧,上下都一样。
顿时放松身体配合,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感觉还是不适,不由眉间微蹙,大口喘着气让自己放松,未知的恐惧连带着体内的炽烈也稍微浇灭一点,小江又觉得还是渴望这个人的,长痛不如短痛,不由脱口说道:“竞,你快点……”
尾音拖得软软的长音,名字更是仿佛在唇边反复过无数次般自然。
柏子竞忽然有种全程从头到尾实际操控者是小江的荒谬感,在自己还讶异他的改变是否不喜时,在自己还想着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试一次时,在自己以为需要负起责任时,小江却先迈出一步,跨出整整一大步。
心头顿时软化成一摊水般,这个人估计就成了其中的一粒珍珠,裹在里面再也不能让他逃开。
思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柏子竞额头黑线冒出来,作为一个自负自信的大男人,同一场欢爱被催促了第二回,简直是坠了自己的雄风,咬牙切齿说:“明天起不来可别诉苦,马上就要你求饶……”
灵巧光润的手指反复揉捏刮擦,一点点开拓着粉嫩的地方,自己那高高翘着的小兄弟已然等不及了,小江的手湿漉漉的都是软膏化掉的液体,滴落在床上如渲染开的花,终于进去三指,虽然还觉得不够,可是进入时小心些应该没问题,再也忍不住了,把小江一个大翻身,柏子竞以身体压住小江,扶住自己的棒子轻柔打着圈圈缓慢进入。
“乖,这样你好过点,等下再转过来……哦……”
吻着小江略带疑惑扭转回来的眼角,柏子竞安慰着说,身体却一点都不犹豫,圈圈转得差不多后直直挺入那让人窒息的火热之中,娇嫩妥帖温暖如潮的触感猛然让他溢出舒适的长音。
“唔……”小江同样泄出长长的音调,既疼楚又含着点别样的意味,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柏子竞强忍着律动地渴望,亲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只觉得身下这具身体再完美不过了,他从未觉得哪次做爱像现在这样契合,还只是个开头就差点让自己丢盔弃甲。
安慰性地亲吻让小江非常舒服,哪怕身体有异样感和一些疼痛感,可是知道这是自己所喜欢的人,那点抵抗很快消失,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道路,这一刻就让自己完全拥有这个总是站在云端俯瞰人群的人吧。
后臀微微抬起配合,小江羞红了脸扭头埋入枕头中去,动作很大胆,神色却带着稚子的纯真,泛着粉色的身躯横陈在雪白被单上,真是个妖精一样的男人。
柏子竞的风度到此终于结束,美食在前绷断他脑中的弦,小江身上强烈矛盾的气质更是让他心头碎裂开什么的感觉,开始了他一整晚的大餐享受。
他要让小江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沾满自己的气息,让他再也不能轻易逃开,更是让他心底除了自己装不下任何一个别人。
这一夜,不知是谁主导谁,又是谁在谁心底打上烙印。
08.
柏子竞设想了无数次关于两个人以后的种种生活,他是个对生活对人生都绝对认真的人,认真到有点强迫症心理,既然小江如此选择,那么必然是会同意自己的安排吧。
醒来后的小江没有任何异样,享受着难得平静的时光,坦然接受柏子竞的照顾,他觉得既然昨晚上自己愿意居下位,那么柏子竞照顾一下自己也是应该。
当然,如果天一亮柏子竞拂袖而去也行,小江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江神经粗,两个都对这份感情,这次欢爱无比满意的人,竟然都忘记问一问对方有什么打算。
等到柏子竞忙碌了两天,做好了安排后,留给他的是呼啸而去的飞机的轰鸣声!
比生平第一次闭门羹还厉害的逃跑!柏子竞气得脸色暗沉,在宾馆那间卧室里整整呆坐了一整天,都没想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从未对这份感情说过任何看法,对方也没有。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强行拨错的线交错在一起短短片刻,马上又被纠正回去似地,两人朝着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没有只字片语,小江到了自己定下的日期,包袱款款直接飞走散心去了。在飞机上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柏子竞个禽兽,别以为自己顺着他就可以夜夜索取,也不看看自己这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也怪自己想要留一份美好的回忆,既然有了一夜就贪恋第二夜,第三夜就算了,那是完全不由自主被柏子竞控制了内心的欲望。
男人的欲望真是可怕的事情,不过,确实很美妙。小江望着蓝天白云,脑中忽然闪过柏子竞精壮火热的胸膛,还有结实紧俏的臀部,哦,可惜没机会也尝一尝他的味道了。
他不由皱起眉头,果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不然的话怎么就不肯让自己上一次?
算了,休息三天就该到欧洲工作,正好趁着这半年好好工作学习,顺带着构思下一部小说。
原本他还没什么想法,但这三天没出门,脑海中却活跃异常,一个个奇思妙想蜂拥而至,小江觉得越来越喜欢柏子竞了,他就是自己的灵感女神啊,哦,不对,是灵感男神。
工作中的小江有种另类的魅力,他会很耐心细心倾听当地人的解说,会一坐一整天只为了确认某些历史片段,更会拉着沃森从常人不太注意的角度拍摄那些原本就非常吸引人的景色,对待工作,小江是个绝对称得上合格的职员。
“嗨,喝杯咖啡,休息休息。”沃森找到独自坐在花田旁略高的草坪上的小江,递过去一罐冰凉的咖啡。
“谢谢。”小江抬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切,又是这种笑。我真的没戏了吧。”沃森的声音有点低落,还有两个月他们的工作就要完结,最后一点收尾也将会在各自公司完成,小江的去处未定。
小江把他猛然一拖,两人摔在草坪上,揉了下他的披肩长发,手感真棒,说:“好啦,大可怜,别这样矫情。呐,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沃森真不甘心啊,原本他还以为那次过年去大江家里吃饭,明明大江一点都没反对啊,他乐滋滋回国,可是再见小江,顿时敏锐觉察出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放在心上,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感受到变化。
“好吧。我又不是没人要的。”沃森才说了一句可怜兮兮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哈哈笑了起来,带着一份多年的释然与洒脱,在这晴朗的碧空下,传出极远的地方。
这本来就是个飞扬跳脱的人,小江和他像个孩子一般飞奔在花田中,追逐大片大片薰衣草中的蝴蝶,花香洒满他们的全身。
普罗斯旺的初夏,他们采访拍摄上午结束了,有两天的空闲时间。
“我的鼻子都要出问题了……”沃森边跑边抱怨着,又打了个喷嚏。
“我觉得很好。我喜欢这个香味……”小江却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薰衣草香争先恐后钻入他的身体,仰着头伸开双臂拥抱着风,这就是天堂。
他们所在处属于一家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小旅馆的花田中,经营旅馆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儿女们宁可居住在现代化大城市中,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份小小的事业,老人既幸福又遗憾地表示,也许在他们百年之后,会把整个花田与旅馆一起卖个大公司,就是收购了好多家他们这种小旅馆的大公司,合并成更大的花田。
小江很喜欢听两位老人聊天,法语他可以勉强说些日常用语,听力比口语要好,老夫妇并不太在意他是否能全部听懂,不过就是很爱交流,拉着他不停地展示一些小古董给他看,并且给他讲这片花海的各种传说。
薰衣草——爱情的奇迹、等待爱情、真爱……不管哪一个,都有一个传说口口相传,本地人更是津津乐道,恨不得逢人就说上几遍。
两人跑累了,拎着鞋子踩在草坪上缓缓往回走,不时低声笑着,浑然不觉将要靠近的小旅馆门口有人木着脸等在那。
“老,老师,您好!”沃森抬手间看到人,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打招呼,搓着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柏子竞啊,哦,我的天,没想到还有可以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时候,业内人仰望的终点,堪比神的存在,沃森简直要说不出话来,对于柏子竞为何当初会赞助这个项目,他揣摩过无数次都无解。
难不成会因为我吗?沃森霎时有点惊悚了,仰望得太久了,于是不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个人,总觉得任何一种想法都会亵渎到他。
这是业内绝大部分人的心里,只敢远远的看着,只需要这样就很满足了。
“沃森是吧,我知道你。这两年做得不错。”柏子竞自然伸出手,与这个看起来很紧张的据说是自己挂名学生的人握手,一触即分,立刻问:“你们的工作做完了吧?工作组刚才离开了,你的行李他们带走了,估计现在在小镇等你。”
沃森完全迷糊了,只知道柏子竞的意思是自己可以走了,哦,那就走吧。他傻乎乎地再次致礼后,伸手牵住小江就要起步,才想起来身边的人未做介绍,这真是太失礼了,不过,还是不要打扰到老师比较好,毕竟小江不属于业内人。
嗯,就这样。可是,怎么拉不动人,而且身边的温度陡然降温了?
扭头,沃森就看到小江的笑脸,他抽回手摆摆,说:“沃森,你先走吧。我想我的行李还在楼上呢。”
“啊?可是……”沃森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不会是来找小江麻烦的吧,如果是的话,自己要怎么取舍?沃森很为难啊,两边他都不愿意让他们不愉快,不由悄悄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他是谁吗?还是不要呆这里比较好,换到镇上住也可以的。”
“咳……沃森你可以走了。”柏子竞直接出言赶人,眉头皱得死死的,盯着沃森又握住小江的手,有种把他的手腕砍断的欲望。
就好像被烫到般,沃森左右望望,小江的笑太诡异了啊,直到小江的话出口,他才鬼追在后面似地马上二话不说逃了,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凌乱了,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何苦浪费三年时间啊,三年啊,人生有几个三年啊……
导致沃森无限怨念逃走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他是谁,我看上他了。”
柏子竞当然也听到了,眉头舒展开后露齿一笑,清贵优雅的范儿,语气柔和语速缓慢地细说某人的罪行,那样子就好像他在说着深情告白的话似地,“看上我了?看上我的人就是你这种做法?一跑半年没影子,一条通讯都没有,电话也没有……”
小江含着笑意,走前两步伸手穿到柏子竞的后脑勺处一拉,猛然堵住他的唇,开开合合说那么多,不如来点实在的,美好的记忆再美好,也不过是记忆啊,哪里有本人送上门来得诱人呢。
奈何小江是这么想的,可惜功力不够,一秒钟的时间,柏子竞的眼眸闪着笑意,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把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紧紧搂住,鼻端萦绕着此处特有的薰衣草味道,狠狠地吸吮辗转,要把这些时间浪费掉的每一分都补回来。
旅馆夫妇从窗口看到他们,无限延伸的薰衣草花海成为他们相吻的背景,了然地笑笑,放下窗帘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饭。
情动得如此之快,柏子竞在花海与二楼某人的房间里思索着,被小江洞察到他的心思,立刻挣扎开束缚奔向二楼,哦,虽然花海什么的很浪漫,但是看在自己力气没有他大,心肠比他软的情况,绝对打死也不能进入花海!
在这座也许很快就要拆除的古旧旅馆房间里,处处都是花的清香,仿佛那花香揉入了每一寸木板中,融合在绚丽色泽的绸缎里,就连两个男人,翻滚在大床上,气息里也总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老夫妇当当当敲响了晚餐的钟声,柏子竞匆匆洗簌换衣,下去把饭端上来,很丰盛的炖菜,哦,老妈妈真是太贴心了。
这一次,他们都意识到需要好好谈一谈,解决了身体的渴求,心底的渴慕窜出来张牙舞爪。
夕阳洒下大片金光,笼罩着这片天堂,更是把整个世界都变得如同梦幻。
“岚岚,你还打算跑吗?”柏子竞不知何时,这个称呼在心底一遍遍腾飞出来,哪怕相隔的时间再久,好像都不会消失。
当初得知小江离开,愤怒过后才开始回想往昔,蓦然回首,却发现不仅自己是骄傲的,江岚天才真是高傲的那个人,他爱你,就舍得把所有都献给你,但是,他却拒绝把自己给一个不爱他的人。
看似矛盾,柏子竞却一瞬间就了然了。
“竞?这个字很好听。竞。”小江又念了一遍,身体带着发泄过后的慵懒,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上身披了件薄薄的真丝浴袍,袒露出满是痕迹的胸口,“你呢?还要全身心追求你艺术的至高点吗?”
原来他们都知道对方心底最在意的一切。
一刹那,柏子竞关于这份存在已久的情,心中最后一点怨尤也都消散了。
“是的。我还是会追求我终身的摄影人生。”柏子竞的手指抚摸上他身上那些绯红的印记,那是自己烙印的痕迹,说:“可是,我的生命中会有你,摄影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两部分合一才是完整的我。”
“我从来没有跑过,我就在这里。”小江给他一个狡黠的笑意,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近彼此的距离,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嘭嘭快速跳动的心脏,与他面对面,炙热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庞上,说:“我在世界尽头等你,每一处。”
柏子竞释然,或许,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一个,在爱你之外舍弃不了摄影;一个,在爱你之外,同样追寻着自我,游走在世界各地。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柏子竞百思不得其解,随后问出来,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酸意,“我听到过你说你喜欢你哥?”
小江蓦地瞪大双眼,脸色怪异的表情,一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神情,柏子竞的眼眸逐渐转暗,原来心底还是介意的,如果是真的……
“你乱想什么啊。”小江打断他的猜想,一副豁出去的神情说:“那时候我父母刚过世,我心底很不好受,觉得世界都把我抛弃了,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也要为了钱出去打工,我觉得不能原谅他,所以他离开的那天我对着他喊‘我恨你,我永远恨你’。我一直欠他一句‘我不恨你,我喜欢你’。小时候爸妈总是逗我说这句话啊,和家人就习惯说了。”
“……”柏子竞难得呆傻了一下,小江那晚上只是因为愧疚,才会在哥哥的婚礼后道歉,那是一句道歉语!
于是,邹盼舒他们这些朋友,开始抓不住小江的踪迹,这家伙正式辞去杂志社的工作,不过还是在杂志社开设了专栏,他的足迹真真正正踏遍世界,更是有三年时间常住第三世界做一名无国界志愿者,他的书出了三本之后突然就宣布封笔,任凭编辑怎么哀求他都不再写了。
可是他的专栏一直存在,成为杂志社人气最高的栏目,朋友们更多是从专栏了解他的动态,只有一个人不是,那个人的邮箱、手机等私人通讯上,每天都有一份完整的最新的小江自动发过来的动态。
反之亦然,柏子竞渐渐习惯并且喜欢上这种生活。
他们常常几个月不见面,却又会好几个月呆在某个地方,一人陪着另一个人工作生活,休息够了之后,又再次翱翔在自己的领域里,自由自在。
心之所在即是家,我爱你,所以我更加爱护着你爱的那个拥有自由灵魂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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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能重新活一遍,改正生命中的错误,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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