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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四季 BY 小魁 (点击:321次)

四季 BY 小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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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四季 BY 小魁

踩过草坪上的薄冰,他在正午时分走向家附近的火车站。阳光灿烂,可惜照在身上丝毫没有温度。前两天下的雪在地面结上薄薄一层冰,细看像雪白的泡沫,踩上去才会发现并非如此柔软,而是出现清脆的断裂声,随著鞋底网状裂开。路旁堆满积雪形成的大冰块,即使在明亮的日光下也不见融化的迹象。
今天是圣诞夜,美国年末的大节庆,附近住家很早就将门面布置起来,绚烂的彩灯和造型摆饰,活脱脱像个游乐园般欢乐喜气。
为了到拥挤的市区,他放弃开车入城,转而搭上下午第一班火车,由Hicksville直接前往市中心的Penn Station。
经过四十分钟车程,他再转搭地铁道世贸中心纪念馆附近,随意买了路边小吃就悠閒地逛了起来。
一边往34街的方向走,他刻意毫无目的地閒逛。原本就是步行稍嫌远的距离,为了消耗到傍晚的时间,他没有太在意。
路过Washington Square Park时,他学著公园里的人,拿了份报纸坐下。内容看得随意,风吹来也很寒冷,他实在体会不了其他人的悠閒自得,看了看手表,却还是留了一小时才离开。
很准时地在傍晚时分到达34街,他混在拥挤的人潮中伫立Macy’s的橱窗前。一个个精致的电动玩偶,配合著不同主题,不时引起周遭儿童的惊喜声,可是他却觉得有些惆怅。一个人的圣诞,毕竟寂寞。
到达Rockefeller Center时,天色已呈墨黑。口袋里突然传来的铃声让他有些惊讶,毕竟……他在这里并没有太知心的朋友,这时哪个人不是和女友在家温存或享用大餐,谁还会想到他?
看到手机显示的开头数字,他讶异自己鼻头竟然有些酸涩。
「皓羽,圣诞快乐!」
熟悉而温柔的女声由电话中传出,他一时不知该说什麽。
「圣诞快乐。」总有些别扭。
「你的礼物我收到了,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曾经那麽熟悉,现在却只因为对方开心的口气就会不知所措。
「邮资很贵吧?」
「不会,我还负担得起。」其实那几乎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圣诞节过得怎麽样?」犹豫再犹豫,即使知道答案,他还是这麽问了。
「和男朋友去吃吃饭,看看电影而已。」
「嗯。」接著他就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你在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犹豫。
「不……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肯不肯定。
「你在忙的话就不打扰你了。那边圣诞节很热闹吧?好好和朋友去玩吧!」
「……好。」说不出自己只有一个人,他只好这麽回答。
挂了电话,原本有点暖意的感觉,瞬间有些下沈。
原来,寂寞最容易在比较中察觉。
他刻意到人多的地方,热闹却更显出他的寂寞。
看著高大的圣诞树,看著呼出的白烟,他想就这样淹没在人群里。
手机的震动再次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赶紧拿出电话,却有些失望。
『喂?』电话那头是有些不耐的男声。
『怎麽了?』用著他自认不太标准的英文回话,对方是他来美国念书以後,第一个家教的学生。
『你在哪里?』
『Rockefeller Center。』他照实回答。
『现在过来我家。』语气并非请求,而是直接的命令。
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回答:『可能要一个小时。』
『没关系。』对方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挂了电话,他发现原本低落的心情顷刻好了许多。
也许忙碌是另一种排遣寂寞的方式?
花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到目的地,他看著明亮的房子,原本该是无奈的心情,现在却有些温暖。
虽然原本的工作内容是家教,但由於这个学生家的佣人临时辞职,他也不介意多兼一份差事赚取生活费,就扛下了这个工作。
『怎麽那麽慢?』
进门就看到一个褐发青年以不雅的姿势摊坐在沙发上,不满地 ...
................

TOP

萧瑟的冷风不断刮过他的颊侧,原本就略带寒意的天气,在他心情沈重的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不久前洗过的头发还未乾透,匆促走入户外让他冷得彷佛有人不断倒冰水到他头上。走到巴士站时,他已经分不清楚双脚颤抖得厉害是因为前晚那场不堪的情事,还是气温肆虐下的结果。
匆匆付了票上车,他找了个角落的座位,抱著背包将身体缩起。抽出包包内的毛巾将头发上的薄霜擦去,他喝了一口上车前临时买的热咖啡,冰冷的身体才有回温的趋势。
正常的姿势让他身上肌肉痛得难受,调整了几次坐姿,他最後才找到了较舒适的位置。等寒冷的颤抖渐渐退去,他呆滞地看著窗外一时有些茫然。前一天回来这个脏乱的小中国城,连入口牌坊都让他有种熟悉的愉悦,但现在他却只想逃开眼前的景象,而这样的心境转变却只在一日之间。
等到车子开动,他才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将调成飞航模式的手机扔入袋内,他闭起眼睛想好好休息。精神与肉体上的疲累在闭眼後一股涌上,很快地他的意识便渐渐消逝。
昏沈之际,迷蒙中的记忆忽地在脑海中出现,让快踏入睡梦中的他因此惊醒过来。感觉心跳急遽鼓噪著,他暗自吸吐了几回想恢复平静。对於前一晚的记忆几乎没有,残留在脑海里的只有疼痛与肌肤的炙热,其他都模糊在深沈的睡意中,可是一想到和青年的酒後乱性,不安的感觉就让他胸口难过地紧绷著。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每每在他即将进入梦乡时再次想起,这样来来回回地挣扎著,在还没来得及补足睡眠前,他就看到了熟悉的街景。
他回到纽约了。他无力地叹了口长气。
下车後,他本来该直接到实验室,却想到自己前日喝下了大量酒精,身上一定还才留著酒气。硬著头皮询问路人,得到的答案果然和他心中猜测的差不多,他只好放弃到学校的念头,以免引来更多流言蜚语。想回家,却又害怕青年一气之下会先搭飞机回到纽约,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麽棘手的情况,在做好心理建设与准备前,他不打算贸然与青年硬碰硬。
最後他选择找了间卖饮料的小店,点杯热饮这麽坐了下来。店内客人不多,大多是主妇与老年人三三两两聊著天,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一手支著头,边估量晚上遇到青年的情况,边闭起眼睛休息。
店内空调开得很暖,他没多久就臣服在浓厚的倦意中,意识渐渐沉落。睡睡醒醒,身上的酸痛似乎减轻许多,当他再次睁眸时,已是傍晚时分。
很惊讶店员没有叫醒他,他因此谨慎地检查了身上的物品,确定没有短少後,才起身准备搭车回家。
漫长的车程中,他平静地看著窗外明亮的天色,心情已恢复许多。一个下午的休息消去许多焦躁的情绪,也让他从打击中重新站起。
前晚的事已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他只能为自己寻找最佳的後路。仔细思考,在这个意外中,他论该是那个比较倒楣的人,难得的好心却造成这样的结果。
最坏的打算,顶多是辞去工作搬到别的地方,一切重新来过。留学初艰辛的生活都走过来了,他想他有能力承受另一次考验。不可否认,这个打算让他有著强烈的不安,但是他没有本钱消沉,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他现在所选择的人生一向没有回头路可走。运气好的话,也许他还有找新工作和住处的缓冲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家,他站在雪白色的大屋前深吸了口气,忍下宿醉的头痛,拿起钥匙一把打开大门。
意外地,青年并不在家,他为此松了口气。进房放下行李,他又洗了一次澡才躺上床,将自己缩进熟悉的床被中。他并不是真累,而是紧绷的精神忽然松懈,他便有了一觉到天明的逃避想法。躺了一会儿,他竟然真的又有了困意,想到睡著就可以忘记身体和心理的困扰,他的意识就再次昏沉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房外不小的关门声吵醒。微微动了动四肢,他不打算起床,精神不佳且头和身体还痛著,不如等第二天再来好好面对青年。直到听见隔壁房的关门声,他才安心地放松心神,重新踏入梦乡。
醒来时天色依旧昏暗,青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难看地盯著他。
尴尬地坐起身,他没想到青年会直接闯进他的房间。正想开口,他就先听见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
『……很不舒服?』
他听见这句话怔了一下,倾刻觉得自己尴尬得全身发热,脑中一片混乱。
『有没有吃药?』
青年的表情有著不安,语气却带著点愠意,完全出乎意料的态度与说话内容,令他霎时摸不著头绪。
『什麽药?』开口了,喉咙才乾得让他皱起眉头。
青年闻言脸色又难看几分,不发一语地站起身走出房外。他愣愣地看著房门,思考著目前可能的情况。移动身躯,却发现全身肌肉比睡前更酸痛,扰人的头痛也更趋严重。
房内的空调是不是不够暖?他觉得体内燥热,肌肤却感受到寒意。
以为青年不会再回来,他正打算下床去关门,却看见青年拿著一杯水走了进来。
『吃下去。』
问也没问他,一杯水和两颗药就塞入他手中。
『这是吃什麽的?』还是不明所以,头脑也昏昏沉沉起来。
『……退烧药!』青年这回的确带著明显怒意。
听了青年的话,他直觉地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温,果然有偏高的迹象。
『……谢谢!』吞下掌中的药,刚见青年的紧张感退去了些。将杯中的水饮尽,他犹豫片刻,缓缓地开了口:『昨天……』
『有什麽事明天再说。』青年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把他压回床上,『你先睡!』
『……』青年碰触他的行径让他怔楞片刻,心跳有一瞬的停滞。
似乎是见著他怪异的表情,青年脸色又阴沉几分,微启唇像要说什麽,他却没听见声音。
收回手退开了点距离,青年站在床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一时尴尬得不知该说什麽,只好盖上被闭眼假寐,看等等会不会再睡著。
躺了片刻,有个冰凉的掌心蓦然摸上他的额头,知道是青年,因此他没有做什麽反应。两秒後额上的触感消失,他接著听到青年拉椅坐下的细碎声响,後来再没有其他动静。
纵然没能马上入睡,但是青年的态度,让他对於第二天可能面对的一切乐观许多。也许不会是完美的解决,但或许不会太差。
===============================================================================
Alex:......很不舒服?
安皓羽:......(os.很不舒服,但是这样说会伤到对方。)
Alex:既然还好,就再来一次吧!(推倒)
安皓羽:等......等等!(惊)(os.昨晚不是意外吗!?)
第二天早上他是惊醒的。没有调闹钟,他的生理时钟在清晨六点多让他自动醒来。同时想起实验室和青年的事,他的精神在意识恢复的那刻就蓦然清醒,看了看微亮的房内,才发现青年正趴在书桌前沈睡著。
掀被下床,虽然身上的酸痛仍旧存在,但已好过许多,头部些微的晕眩他暂时也不打算理睬。青年睡得很沉,在他蹑手蹑脚地换完了衣服都没有将醒的迹象。
睡得很熟,不知道前一晚到底几点睡?站在书桌旁,他看著表情安详的青年,沈默地想著。
盯著眼前和以往无异的面孔,他忽然怀疑起两人上了床的真实性。也许只是他单方面误会了……同性间真的会酒後乱性吗?
记忆里模糊的感觉再次清晰起来,他心底那股无力与恐惧感也同时浮现。赶紧吸了口气,他拿起背包与笔记型电脑快步地往房外走,想把那些杂想抛到脑後。
本来想留张纸条给青年就出门,但站在厨房想了一会儿,他最後还是走到了冰箱前,拿出三块冷冻松饼放进微波炉。
『你要去哪里?』
在他按下加热键时,青年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身後,他感觉手心微微渗出汗水,有些紧张。
青年的声音有著初醒的沙哑低沈,他咽了口口水,认为自己不该如此紧张,『……去实验室一趟。』转过身,果然看到青年一头乱发,表情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不安。。
一早起来才想起实验室的问题,学业拥有优先处理权本来就应该,况且他也不想吵醒还在睡的青年。
『……是吗?』边开口,青年又走近了两步。
『太多天没去实验室会让人说閒话,也会对指导教授造成困扰。』几乎只有一步距离地面对面,他彷佛闻到对方身上沐浴乳的香味,那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味道。心里怪异的感觉一股涌上,不知为何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地退了步,接著便看到青年皱起的眉头。
疙瘩果然还是存在。他无奈,但是无力改变。
『我热了三块松饼,你等一下可以吃,我赶著出门。』那样的「错误」并不是他们任何一方的错,他想对方如果记得,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向左方移了一步,他绕过近在面前的青年,刻意让两人并未接触到彼此。
『我先出门,晚餐一起吃?』他喜欢先约定确切时间,好有宽裕的准备。
青年脸上有著复杂的神色,他却觉得不完全像是将发难的感觉。
没有等到青年的回答,他只好当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
『……真的不行吗?』
几乎已走到大门边,才听到身後出现了声音,他回过头,有点不了解青年的意思。面前俊逸的脸有著忿忿不甘。不甘?不甘心什麽?
『没有关系,我们晚上再好好谈谈。』难道对方跟他一样,害怕两人的关系会因此破坏?……原来不只他希望维持那样的友谊。
青年阴沈的脸有著一瞬的犹豫,过了片刻才又开口,『……真的不能接受吧……我只是喝多了,一时忍不住……』语音到尾竟有点听不到。
『……』看到对方脸上的黯然,他的胸口闷了起来。他的确无法接受那场「意外」,但他不想让简单几个字伤害到对方,斟酌几分才回答:『......并不是真的不能接受。』
听见他的回答,青年表情渐渐放松了点,却仍满是谨慎的神色。
他在心底微微叹口气,接著说:『一起吃晚餐再聊?』
青年依旧没有回应,这次他不想再拖,只好自顾开门离去,留下对方独自思考。
坐上车发动引擎,他踩著煞车的脚有点无力,一会儿才适应这样的身体状况。
不要第二天报纸刊出「留学生床事放纵致车祸」的头条,他苦笑。
小心地开了二十几分钟的车,到达实验室大楼旁的停车场,他在丢车钥匙进背包时,才发现前一天被他调成飞航模式的手机。边走上车道旁的小路,他边将手机调回正常状态。讯号接通的瞬间,数十封语音信件提示紧连著传入手机,他想起前一天离开饭店的情况,心头一滞。指头犹豫片刻,还是一封封拨打收听。
语音说明後,他就听到青年熟悉的声音。
『安皓羽!回来,现在!』百分之百如以前的暴躁语气,他可以想像前一天他逃走时,青年有多麽生气。青年毕竟年纪还轻,被独自留下面对房内的一切,一定很难接受。
『听到留言马上回来饭店!』下一封依旧是气愤的命令句。
接著听了好几封语音讯息,大部分都是相似的语气、内容,走到目的地的大门前,他已有些麻木,很庆幸青年到今早时心情已平静许多。
没有按下取消键,站定脚步,他打算将所有漏掉的讯息一次听完。再次出现的语音说明,这次的时间却与前一封间隔了四小时。
『……』
留言已开始,他却没有听到声音,他将手机拿到面前,确认显示幕上仍旧是通话中。
『……皓羽,我还在饭店。』语调仍是冲,但却有一分软化,他不禁一怔。
还没回过神,下一封讯息已接著出现,是再过了约一小时,『皓羽,我要回纽约了……』句子像是未完,讯息就已切掉。
以为讯息已经都结束,他正打算将手机拿离耳边,公式化的语音说明再次响起,这次留言与前一封只间隔了两分钟。
『对不起。』
没头没尾,是青年的声音。不低声下气,甚至有著一丝愠意,但他却彷佛在其中捕捉到了模糊的不安。
脑中有些细细小小的感觉冒出,他分辨不出来,然後有什麽冲上鼻头,酸酸涩涩的。脚一旋,想先避去厕所,一会儿却又好了。
他在最後一封语音後按下切话键,将手机收入袋中。
推开实验室大门,迎面而来就是张清朗的脸。
「Henry,你终於来了!」
面对过份开朗的语气,他勉强回以笑容,「Kevin,怎麽在这里?」
对方手上拿著一盒东西走近了他,笑著压低了声:「跟你们借一块胶,不要跟其他人说。」
「嗯。」他现在有比这更该在意的事。
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再开口:「谢啦!我先回去了。」
「好。」
「……别忘了,小心你们实验室那几个家伙!」已经跨出大门,还是转身提醒他。
「知道了。」他无奈地笑了笑。
等对方离去,他扫视了一圈实验室,没有意外的只有一两个平日就会早到的同学。
该重新回到轨道了。搁下背包,他深吸了口气。
……可是真的能所有的事都重新回到正轨吗?
心头的疑惑......始终不散。
有某样东西变了,即使他不希望如此,还是依旧改变了。
『Henry!你在干嘛!?』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让他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自己手上。
不用转过头,他就能从声线知道是谁。不标准的英语发音,想必是忽然开口,来不及转中文。因为对方的提醒,他才赫然发现正在做的事有多麽不妥。
「你不戴手套?」
「我忘了。」将手中正要浸入溶液的烧瓶放下,他心里为方才的粗心冒了些冷汗,「谢了!」顺便向对方道谢,他走到不远处拿了一双手套戴上。
「小事啦!」靠著实验桌,Kevin看著他的动作,一会儿才又开口,「Henry,晚一点要不要去看游行?」
「等一下?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重新洗起瓶子,他瞄了一眼时钟。
「游行到三点多,中午赶去还来得及。」
「我实验快做不完,你们去就好。」这也不是第一次缺席留学生圈的活动,况且春假已休息太久,现在他得把握时间赶工。
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回答,对方又继续游说,「难得的St. Patrick’s Day耶!一定有很多爱尔兰辣妹!」
「应该是很多穿苏格兰裙的男人吧!」怎麽想都觉得游行应该大多数是由男性组成。
「自动略过那些家伙就好!」顿了顿,Kevin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理由,「喂……你不是每次都会把生活近况跟『那个』朋友讲?纽约这麽难得的活动怎麽可以少!?」
听到对方的话,他手中的动作有半秒的停滞。「那个」朋友指的是萱岚,他并未告诉他人那是他的前女友,只说过他有个重要的好友在台湾,因此时常会联系近况。因为这个提醒,他才想起在波士顿时曾说要再联络,却因为连日的意外,已过了好几天都未曾上线联系。
不知道萱岚会不会担心?……应该不会吧!他也不是孩子了,只是差个几天。
想到所谓的「意外」,他又觉得心跳急促了起来,渐渐淡去的恐惧与无力感又一丝丝浮现,暗自吸吐几回才压下去。
发现他的沈默,身边的人趁胜追击说:「反正只有一个下午,今年不看更待何时!?而且Emily她们也会去!」
「……这才是你想去的原因?」他将两个透明容器放到一旁,莞尔一笑。他就在想,这个Kevin怎麽会忽然有兴趣参与户外活动。
「唉呀……你不知道,Emily她们有人想见你,不拉你去,她们说不定全都不去!」被说中心事,Kevin倒也大方承认。
「不然你说我要去,下午我再打电话给你,说我临时有事。那时候她们人都在那边了,应该会留下来看游行。」继续洗著实验器材,他提议道。
他不喜欢这种设计人的行为,但是偶尔帮人一次应该不为过。
听了他的话,对方一手拍上他的肩,刻意用戏剧性的感谢口气回他:「Henry,你人真好!下次颁个最佳好人奖给你!我上次回台湾有在保险套专卖店,看到背後有保险套的好人奖状,下次买一个回来给你!」
被对方的话逗笑了,他反问了一个疑惑,「Kevin,你每天到处跑,你们老板不会说话吗?」
「放心放心!我跟我们老板关系好啊!谁叫你一开始没有尽力谄媚你们家老板,才会每天做实验做不完。看你们实验室那群家伙,说不定还在你背後说你坏话。」说得十足把握,Kevin眉眼间尽是得意神色。
「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完比较重要,做好了,他们也没办法说什麽。」他讨厌放心思在同侪的竞争上,他只想把分内的事做好,就问心无愧了。
「你这样不行啦!会被其他人欺负!」瞥了他的脸一眼,Kevin又继续说:「你看你连放个春假回来,脸色都这麽差,你前几天都玩到没睡觉喔?」
「……大概是连做了两天实验,精神不好。」他不著痕迹地说著谎,其实他的确连著几晚睡不好。
明明对波士顿那晚发生的事没有什麽印象,但之後却连著每晚做恶梦。梦的内容什麽都有,从生活的杂事到实验问题,偶尔更会梦到和青年在波士顿乾净的街道上行走。细节已记不清楚,记得的是他总在清晨惊醒。……他真的有这麽害怕那件事吗?
回纽约的第二晚,和青年相约吃饭谈论那晚的事。一开始两个人都不太愿意提起,直到饭快吃完了,他才主动开口。
『还记得前天晚上的事?』他知道自己心跳得厉害,还是维持缓和的语气。
『嗯。』沈默吃著饭的青年蓦然抬头,语音和表情是他意料之外的冷静。
他再吸了口气,缓缓开口:『……既然是意外,忘记它可以吗?』不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忘记」是他所能想到对他最有利的方法。
青年闻言後神色有些复杂,他只分辨得出那些情绪里有著不高兴,其他太过深层的感觉他并不了解。
明显地叹了口气,青年低下头用叉子卷起盘中的面,在他紧张的情绪中没好气地说了句:『你高兴就好。』语气中的一丝失望让他摸不著头绪。
『谢谢。』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事件中该如此委屈,但是青年能暂忘此事,他的确是该感谢。
那晚气氛并没多好,青年很快地吃完饭,留下空盘空杯,没多说句话就回自己房间去。对於那晚的谈话,对方能有这样的反应,他已经很满意,心想也许过一阵子他们能恢复到从前的相处。
但是有些事只是想,并不一定能实现。
从回忆里拉出神智,他看向一脸关心的Kevin,故做轻松地开口:「你再不出发,会赶不及游行。」
「对喔!」像是没倒到这点,关心的表情瞬间转成夸张的惊愕,片刻转为笑著又拍拍他的肩膀,「多谢啦!那我先走了!……你还是早点做完实验,回去休息好了,不然我真怕看到近年第一起『台湾留学生过劳死』的新闻。」
「没这麽夸张。」他笑著回答,向走了几步的Kevin挥了挥手道别。
看著门前消失的身影,他也有股冲动丢下实验,一起去玩乐,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这麽做,因为这样只会将自己目前的生活弄得更糟。
在实验空档开车回家,将晚餐煮妥後放在桌上,他在估计青年会到家的前十几分钟重新离家到学校。这样的行为已经过了三天,起初真的是为了赶实验进度,後来却发现自己是在逃避和青年的单独相处。早出晚归,因此这几天几乎没有见到青年的面。
曾经,他告诉青年要忘记波士顿那晚的意外,那不过是四天前的事。现在,他却时时忆起那晚的事,因此心怀芥蒂。这样的事对於青年与他的关系,果真是不可逆反应吧……他叹了口气,却没办法减轻烦躁感。
直到差点在等待时间陷入昏睡,他才徐徐步出实验室,准备开车回家。
每次开车,他都会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早晨。身体上对那场遗憾残留的证明还未完全消去,每次他快遗忘时,又会不断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他也想过,或许等身体完全恢复後,他对青年的介怀便会跟著一起消散。至於现在,就先顺其自然吧……
回到家收拾完桌上的餐盘,他在回到电脑桌前先去洗了个澡。踏入家门时没听见声响,原本以为青年已经入睡,但他才刚踏出浴室,就见到青年拿著瓶啤酒走经他面前。因为他的出现,青年止步望向他,眼神却瞬间变得有点可怕。过去他偶尔也会见到这样的眼神,在波士顿共住的那几晚也是,但是这次却觉得更甚之以往。
『看棒球转播?』他主动打破两人间冷凝的气氛。
他记得今晚是红袜对洋基。
青年的眼神在他开口的瞬间恢复惯常的冷淡,调过头往客厅走,等在沙发前坐下才回应他,『早就看过了。』
『有打赢红袜吗?』自从他亲自到访过那个城市後,对於球队间的敌对情节早就不复存在,一开始支持洋基队也不过是因为所处地域。他并不迷棒球明星,即使是台湾风靡的王建民,他也很难为此增加热情。看球赛总要有支持的队伍,但如今这两队的输赢对他而言已不太重要。
他是如此,那麽对於青年都有其意义的两地,青年一直以来都是如何看待的?
『两分输给红袜。』将频道转到电影台,青年直盯著萤幕没什麽情绪。
『真可惜。』因为青年的回答,他才想起过去青年在面对这两队死敌的比赛时,也都没有太激动的表现,只是他从未怀疑过其中有什麽隐情。
忽然看到萤幕中熟悉的情节,他走向沙发,忘了自己该要先回房间吹乾头发。当到青年身边时,对方似乎因为他的靠近,表情有著一瞬的改变,他才刹时想到该离对方一点距离,可是突然的改变反而怪异,因此他还是在青年旁的空位坐下。
他不禁想,长时间的习惯果然不容易改变。
意识到青年近在身侧,使他尴尬得身体有些僵硬。勉强维持镇定,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到电影情节,没过多久,随著渐渐融入剧情,他开始放松地让身躯陷入柔软的沙发,并顺手用肩上的毛巾擦起湿发。
『水喷到我了。』
青年不悦的语音让他停下了手上动作,低沈略带沙哑的声线搭上明显恼怒的表情,再再都告诉他对方心情正不好。
『对不起。』
道了歉,他准备谨慎地重新擦起头发,却再次传来青年的抱怨,语调甚至比之前提高了些。
『回房间去擦,很碍眼。』
青年的眼光始终放在萤光幕上,即使说话时也只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青年的脾气,但是被这麽明显地拒绝,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就算觉得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住户,该享有一样的权力,但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他总是以和为贵,想著不要跟青年计较,不知不觉演变成这样的相处方式,甚至现在这刻,他对青年的态度并不感到生气,反而有种被拒绝的难过。
『那我先回房间吹头发。』这样也好,算是找到机会在两人间留点距离。
一踏入房内,他那股紧绷的心情便消散许多,吹完头发後他也没有再出去和青年一起看电视,反而依照原订行程上网处理事情。
中途起来整理柜前衣服时,他在瞄到一旁小镜里的影像时怔了下。宽松T-shirt外露出的肌肤,尤其是圆领以上到颈边锁骨,遍布著未退的青色痕迹。
青年是因为见到这个,才会那麽生气吗?
他不禁困窘非常,为此暗骂自己大意,希望对方忘记,却又粗心地暴露那晚纵情的证明。最近他做事,真是顾虑得愈来愈不周到。
一旦想起那件事,他心头就愈发沈重,让他不得不刻意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并不打算再次出去见青年,因此他没有换上别的衣服,更何况在高温的暖气下,这种夏季上衣才适合。
再次坐回电脑前,他赫然发现久等的人上了线,在他还没主动问话前,对方就已先丢了他讯息。
「春假玩得愉快吗?」伴随著提醒音效,MSN视窗内短短的文字,就能让他对应起对方那清新的笑容。
「还不错!」他打上回应。
「要开视迅聊?」
如往常的另一个开头,他也如往常同样回答,「可以啊!」
开了视迅,他因为那张熟悉的清丽面容扬起淡淡的笑。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因为对方不如以往灿烂的笑容,他关心地问。
「还可以,只是这两天有点忙。」轻浅的回话,和同样温柔的笑容。
「那就好。」他因此放宽了心。
「那你呢?又忙著实验?」
「是啊……你怎麽知道?」他苦笑。
「你最近不常上线。」
对方的确了解他,他不曾说要和对方联络却拖延了那麽多天。
「应该还好吧?你看起来没什麽精神。」
这句话让他心一惊,但有些事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可能透露。
「还好,过几天补眠就会好了。」第一次,他有了事隐瞒对方,也许以後……会愈来愈多。
见他没什麽异状,对方换了个话题,「波士顿行好玩吗?那里和纽约有什麽不一样?」
听到关键性的名词,他怔了下,接著马上恢复正常,微微笑著说:「是个很有艺术气息的城市,我等等传照片给你。」
「好啊!不然传到你的相簿也可以。」
「相簿好久没用了,反正也只有你要看,直接传就好。」
他苦笑著调侃自己,对方听了他的话後,萤幕中的笑容却更深了。
「对了!今天是St. Patrick’s Day,曼哈顿有很大的游行活动,我有一些照片,顺便传给你?」不久前Kevin才炫耀性地将照片传给他,现在反而可以让他展示给别人看。
「那是什麽日子?」
「爱尔兰的国庆日……」
『那是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在身後出现的青年打断。
他有些惊吓地转过头去,青年正站在他的门边,一双眼锁著他的萤幕极度不悦。
怔了半晌,他回过头瞄了一眼萤幕中的人,才看著青年接道:『......我朋友,萱岚。』顺便跟网路另一方的人介绍,『Alex,我室友。』
『Hi!』镜头那边,萱岚向青年挥了挥手示意。
『Hi!』青年却回答得像是见到仇人。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他只好这样跟电脑那头的人解释。
「没关系。」对方依旧善解人意。
『聊什麽?』
低沈的声音近在身侧,他才发现青年已走到桌边。
『我们在聊St. Patrick’s Day。』蓦然想起自己身上未遮掩的痕迹,他身体不禁一僵。
『那个戴绿色饰品的怪游行?』青年相当不以为然。
『听起来很有趣。』镜头那端,萱岚微微笑著回答。
不理会对方的善意,青年转而对他说:『电影快结束了,要出来看结局吗?』
『好,等一下。』夹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调解,他倍感尴尬。
青年突然一手抵在桌前,靠向前想看清萤幕上的人,也顺道贴近了他,让他有些不自在,一阵热气往头上窜。
『是那个寄药给你的人?』
青年太快转换的话题让他倏地一愣,片刻才会意过来,『对,帮我准备常备药的朋友。』得到回应的青年却没有马上退开。
『你应该还没用吧?』萱岚接了话,依旧笑著。
既然萱岚不觉得青年的行为奇怪,那麽就是他多想了。那之後,老是觉得青年对他的接触有些刻意。
『暂时没用到。』最近一次用药的需求……是青年给的药。那个晚上……
又想起不该想的,手心渗出了些汗水,他的心跳急遽起来,鼓噪的声响他怀疑连身边的青年都听得到。
『那就好。』顿了顿,萱岚又接著说:『不打扰你了,你先忙吧!』
『那改天再聊!』开始觉得贴近的身躯带来异样的感觉,他也想先结束这段谈话。
『我先出去。』这时青年忽然冒出了这句话,主动的退开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
看著青年出了房门後,他正要结束通话,萤幕中的人却神情有些异样地开了口,「皓羽……」
「怎麽了?」要按下的食指停顿了下。
「……没什麽,先这样吧!改天聊!」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有什麽要说,最後却只是摇摇手跟他道别。
「那改天聊。」他笑著说。
之後他匆匆挖出件POLO衫换上,才出去和青年看完电影结局。似乎是因为他换了衣服的关系,青年的态度缓和许多,一直到各自回房,两人间的气氛都算祥和。
整日的劳累後,他一沾床就想睡,脑中却忽然想起还没确认信件这件事。不想等第二天起床才发现教授有交代新工作,他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起来收信。
打了密码进信箱,没看到半封来自教授的信,倒是看到了陌生的寄件者,信件标题则是「波士顿的照片」。
点开看了内容才知道是在旅行团遇到的那群台湾女孩,将照片附件下载後,他好奇地打开来看。
他那时的确很疑惑,到底她们照了他什麽照片?
电脑软体自动帮他把点选的档案开成全萤幕,那是张青年与他的照片,从角度看,应该是从他们左前方偷拍的。照片中的他那时正熟睡著,甚至连躺在青年肩上都没发现。青年则是醒了,似乎是发现他枕在他肩上,因而垂著眼看向他。
看著照片,他心里浮起一股异样感。
这该是张很普通的照片,但是他却觉得有某个地方不普通。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想著。
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找不出哪里怪,最後只好放弃执著。
他关掉电脑倒回床上,准备为第二天的辛劳储备体力。沾上枕头,浓浓的睡意就涌了上来,在睡著前,他的脑中却闪逝而过一个念头。
表情……是青年的表情……
想再回想细节,这次大脑却拒绝再工作,在他还没准备好前,意识就已经深深坠入黑暗,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地*狱*十*九*层*
三月底的天候泛著冷意,雪白的屋内却是暖到令人发懒的温度。
他在晨光中醒来,慵懒地翻了个身,伸手抓过一旁的手机。在看到显示数字时,他几乎以为自已眼花,在确认萤幕上小小的数字确实是11後,他才低骂了声急忙翻身下床。太过急躁的动作让还没痊愈的部位一阵抽痛,让他脚下一绊,差一点跌在地上。
惊吓过後,他在床边站定脚步,心有馀悸地盯著手上的手机,初醒的肌肉无力混著下半身些微刺痛,他下意识抚上臀侧,随之叹了一口气。
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好……?不管他小心或不小心,总是因为这样的感官知觉让他想起不该想的事。即使刻意忽略,也无法不影响到他的日常作息。
也不晓得是生理上或是精神上的长期疲累,经过几天恶劣的睡眠品质後,今天竟然一觉到近中午才醒。但不可否认的,他的确觉得身体状况有因此好过很多。
收拾桌上的笔电时,他想起了前一晚看到的照片。睡著前似乎有想到什麽,但一时间他也只记得自己对那张照片存著疑惑。犹豫片刻,他还是将笔电收进背包中。
不过是一张照片,等白天正事结束,再来回想前晚睡前的打算也不迟。这样想,他很快地将随身物品收起。
出了房门到厨房,才发现桌上摆著一盘微波餐盒。他在桌旁坐下,没有多想就将餐盒打开,拿起一旁的叉子吃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青年为他准备的。已经有一阵子,每当他错过三餐时间还未准备食物,青年并不会来提醒他,而是会自己将餐点处理好,并留一份给他。这是不应该的,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但是在这阵子混乱不规律的生活中,这样的意外老是发生。
又舀了一口饭进嘴里,他抬头看著空旷的房内。
但是……青年这样的行为让他觉得……很窝心。
除了家人,只有萱岚还在身边时曾这样照顾他。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餐盒,就能让他知道在这陌生的国度里,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关心著他。不然一个人在外的生活,有的也只是无尽乏味的学业、不断接踵而来的杂事,及孤单一人的寂寞。
而这也是让他打消了数次另觅住处想法的原因。
由於自己持续无法从打击中恢复,也无法正常与青年相处,他因此萌生搬出这栋屋子,减少与青年接触的想法。但现在,他想给自己多点时间,看一切是否会随著时间好转。
即使有著短暂的感触,他还是很快地解决了早午餐,接著理所当然匆促地往实验室跑。
实验、上课,他这天依旧弄到九点多才回到家。见到青年时,又是近午夜了。
盥洗後,青年正好找他谈论家教的时间,他在谨慎检查衣著妥当後才到客厅找对方。
『下周想上几科?』他接过青年手上的课程进度表,顺口问道。
靠坐在一旁沙发,青年语带慵懒地问,『你星期几有空?』
『你哪几科目前需要加强?』家教应该是要以学生为主,但每次讨论时间,青年总是先问他的时间表,像是对於学校课程一点也不担忧的样子。在家教初,青年还会三不五时打电话临时要他来,自从他搬来後,青年提起课程指导的次数却愈来愈少。
『物理和微积分。』
『只有这两科?』虽然青年的确是个聪明的学生,但以他的薪水,这也太少了。
转过头去,却看到青年横了他一眼,『你希望我有几科需要补强?』
了解方才的话有些失礼,他只好语带歉意地回覆,『抱歉,希望你很快地不需要我这个家教。』
青年听了他的话,却蓦然沈默了两秒,盯著他的眼神竟然有些认真,『在我毕业前,你都别想脱离这个身份。』
不知道为什麽,和那双琥珀色眼瞳对视的瞬间,他心口忽然用力地跳了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胸中蔓延。
他故做轻松地接话:『如果以後你觉得我还能适任,我很乐意。』说到此,脸颊竟感觉微微发热,但他却找不出自己不自在的原因……
『这是你说的。』
原本以为青年只是意气话,但是不管是语气或是眼神,仅有的都是认真。
他因此脑中有些混乱,不知该接什麽话。
『……先决定下周家教的时间吧!』察觉两人间有种诡异的气氛存在,他将话题先转回重点。『下周二?』
『不要周二,星期三和五晚上你有空吧?』青年像是思考著什麽。
『星期三和五……』他推敲了下上课与实验状况,『可以。』
『……周二也可以,星期二和五?』青年忽然改变了决定。
『好。』他星期二时间一向比较充裕,这样心理负担不会太大。
很快地决定完时间,又和青年聊了一点生活琐事,他们就各自回房就寝。
因为太累,留在背包里的电脑没机会拿出,这也正好省去第二天整理的麻烦,他原本想睡前再看看那张波士顿照片的想法,也因此一并取消。
他想著,反正档案就在电脑里,哪时候看都不会有差别。
忙碌的生活总是过得快速,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终於有时间重新打开那张照片。
当照片再次显示在萤幕上时,他心跳漏了下,前一晚睡前的那抹思绪忽然跃入脑海,他的目光直觉地便朝青年清俊的脸看去。
虽然画质不是那麽清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青年脸上的表情是他不曾见过的柔和,也许唇角还上扬著浅浅的弧度。觉得怪异……是因为那个表情是看著自己。
除此之外,那样的距离望去,青年的唇甚至是贴著他的发梢。若不知情的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像是……亲吻。
他因为这样的想法,心跳急遽了起来。
伸手关掉视窗,他愣怔地想,是巧合吧?有那样的表情,也只是因为青年刚睡醒。
这样解释,他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有这样的误解,必定是受到那晚意外的影响。
将女孩们的MSN加入名单中,他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早早就上床睡觉。虽然当晚也同样未被恶梦骚扰,但将那样的想法忘掉又花去了两天。
家教日很快地就到了,他星期二一早就到实验室开工,准备下午早点回去。
将实验材料收齐,他在四点多时动身离开学校,打算回家准备教材。才刚出实验室大门,他就遇到近日太过常见的人。
「Henry!还好来得及找你!」迎面就是Kevin总是兴奋喜悦的脸。
「怎麽了?」周末才聚餐过,还会有什麽事?
「喂!你生日是不是28号?」一手勾上他的肩,Kevin语带神秘地在他耳边低声说。
「……对。」因为对方这麽一说,他才想到这个月的确是他的生日月。
「要不是上次Emily他们看到你的驾照,今天一定会忘记帮你过生日!」
「今天?」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今天的确是28号。
用手大力地拍了拍他,Kevin一副豪爽样,「那今晚就去喝到不醉不归啦!Emily她们定了一间餐厅,等等先去吃!」
「等等……」今天不行,「我今晚有家教。」
「唉呦!难得的日子,跟对方请个假不就得了?」
看著总是如此乐观的Kevin,他其实很心动。生日……他很久没有和如此多的人一起庆祝生日。。
似乎看出他的动摇,Kevin继续鼓吹,「反正你明天是下午的课吧?」手肘顶了顶他,「Rebecca她们都打听好了。」
「让我考虑一下。」即使很心动,也不表示他该擅自取消今晚的家教,这样会延误到青年的学业进度。
「考虑什麽……」Kevin正要继续游说,走廊却响起另一个陌生的语调,同时吸引了他们两人的目光。
『Kevin,你要回去了吗?』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白人男子,平缓的语气却给人肃穆的威严感,他依稀有印象,这是Kevin的指导教授。
「啊啊……真倒楣。」
Kevin低声的呢喃在他身边响起。看来对方研究生的生活,也没有他想像的那麽堕落。
『Hi!Dr. Powter!今天是他生日,我们要去庆祝。』还是笑容满面,Kevin毫不犹豫地将他拱出去。
『嗯……生日快乐!』Dr. Powter脸上出现了些讶异,接著温文地笑著跟他道贺。
『谢谢!』不想当挡箭牌,但也不想破坏对方的如意算盘,因此说出口的只有谢谢两个字。
Dr. Powter又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的人,『原本有些资料要请你处理,既然你朋友生日,今天就先给Steven做。今晚你们好好庆祝吧!』
他发现Kevin因为对方的话,脸色瞬间微变了下。Steven……好像曾经听Kevin说过,是同实验室起过冲突的同学。
『嗯……Dr. Powter,我可以把资料带回去处理,你很急吗?』
Kevin犹豫的态度令他有些讶异,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事能打消对方玩乐的念头。
『明天下午开会……』
Dr. Powter的话还没说完,他背包里的手机就传出了来电音乐。
自动退到一旁,他从袋里掏出闪著微光的手机。是青年打的电话。
『喂?』
『我在你实验室楼下。』
他不禁一怔,『有事吗?』他记得青年今天下午并没有课。
『我现在要回去,你要一起走吗?』明明是问句,青年说来却像肯定句。
『你可以先回去,我还要一阵子。』转头望向还在对话的Kevin,他不想延误青年的时间。
『我在餐厅等你,好了再打电话给我。』
他还没来得及劝对方先回家,青年就已切断了通话。
犹豫一会儿,脑中千思百转,最後他还是屈服於自己的责任感。
『抱歉……』他走向前打断正在讨论的两人。
『我先回家,再打电话给我。ByeBye!』对著难得面色严肃的Kevin这麽说,他打算先和青年回家。
『嗯……好,ByeBye!Emily那边我再联络。』Kevin彷佛换了个人,脸色凝重地随意回了他一句,接著马上又转头继续和Dr. Powter讨论事情,没有再理会他。
独自走下大楼,他知道以目前状况,今晚的庆生会应该是难办成了。失落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能维持和青年上课的约定,方才一直压在胸口的沈重感忽然消散而去。
其实……生日有人陪伴,已经不错了。与其和不熟识的人一起狂欢,和一同生活的人安静的过完生日也是一种幸福。
边想著,他推开一楼大门,户外的新鲜空气瞬间涌进肺里。他眯起眼,那已不是冬末的寒意,而是带著春初的温暖。沿路走去,他注意到原先光秃秃的树梢都已冒出绿芽,甚至有些枝末还有著小巧的花苞。萧瑟的纽约,不知在什麽时候已度过冬季,迎向春天的繁茂。
持续迈著步伐,他笑了笑。因为意识到今天是个特别日子,所以眼中的事物也不知觉变得新鲜许多?
和青年会合後,他们在六点前就回到家。他本来想先准备晚餐,但青年却表示他在回来的路上已定了外卖,因此他也就先回房间,为晚上的家教做准备。
一直到七点多,他都没听到有门铃的声音,反倒是门外有著细小的声响。若是外送到了,青年理应该来告诉他,因此他始终专心地准备教材。
当敲门声响起时,他看了一眼时钟,才发现已经近八点。
『皓羽,吃饭了。』
青年一如往常的低沈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他却觉那语音间带著一丝紧张。
『好。』疑惑自己并未听到外送的声音,他放下纸笔往门口走。
开门後并没有见到青年的身影,他只好自己往厨房走。在看到几乎摆到桌缘的料理时,他几乎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在目光触到其中一盘食物时,他刹时了解一切而笑了出来。
连寿桃都出现了。
他不禁觉得好笑,但也很感动。
眼中有一瞬的湿润,他轻轻吸气将鼻头刚涌上的酸涩压下,慢慢走向桌边。
『……我跟餐厅说有人生日,他们就送来这麽多道菜。』可能是见到他压抑的表情,青年有些紧张地解释。
环视一圈,一道道他认得的以及不认得的菜映入眼帘。盐水河虾、鸡丝冬笋、葱烤鲫鱼、蝴蝶饺、莲子羹,连寿面都没有少。
胸口沈淀淀的,有什麽东西想要冲出,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太过意外,这样的感动来得太突然,让他无所防备。如果他再感性些,可能会泪流当场吧?
『都不想吃吗?我拿去倒掉。』见他沈默地不发一语,青年蓦然脸色转沈,起身要动作。
『等等。』他出声阻止,『我只是太惊讶,因为菜色太丰富了。』
青年因为他的话,脸上乍然出现了欣喜,却又马上压下,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一向任性的青年,这时竟是……有些可爱。
不过这样的形容词用在一个大男孩身上,似乎不是很恰当。
『你现在不吃,我们要几点开始上课?』似乎是安心了,青年的语气中的不安和犹疑马上被傲气取代,连表情也恢复如同往常一般。
『说得也是。』他笑著坐到桌边,很惊讶自己对於青年的态度已习惯到这个地步。
虽然青年话说得很急,但用起餐来还是悠閒缓慢,他也因此跟著对方閒聊到了快九点才开始收拾餐具。
收拾间,他又听到屋子里悉悉疏疏的声音,不禁推测是青年在准备什麽,心情不禁愉悦起来。这种期待惊喜的心情,他离开大学後再也没遇过,不管是否真的如他所想,这样的生日已是他意料外的好。选择了回来家里度过生日,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等很久了,你要洗到什麽时候?』
他几乎已经收拾完时,青年不耐烦的声音突然由厨房门口传来。
『再两分钟,你先拿课本到客厅等一下。』
『我已经复习完一章了。』青年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人又消失在门口。
打理完,他本想回房间拿书,却先被青年叫到客厅沙发前。看著桌上满满的啤酒和游戏组,青年的打算明显得很。
就如他想的,青年很快的就表明他今晚不想上课,想玩牌喝酒。难得的日子,他乐得接受这样的安排,挑了一副扑克牌就和青年玩了起来。几局下来,有输有赢,算下来两人几乎是平手,但青年执意要分出胜负,他也就高兴奉陪。
玩笑间,他觉得已可以轻松看待青年,相信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和对方恢复往昔关系。
『今天谢谢你。』刚结束一局,他灌了一口啤酒,轻声说著。
青年脸上有著一瞬的不自在,抬眼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别扭,『……不客气。』
『等你生日,我们也好好庆祝。』帮忙整理纸牌,他接著提问,『你有什麽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与其送给对方不适当的礼物,他觉得不如问清楚。纵然萱岚老是笑他不懂浪漫,但不习惯猜人心思的他,还是不想冒险。
被这麽一问,青年的眼神顷刻间出现一抹深沈难解的情绪,在他觉得那样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可怕时,青年低下头重新开始手中洗牌的动作。
『我要的东西你也买不起。』
就如以往冷淡的回答,让他在心底苦笑一声,不禁觉得有点尴尬。以自己的经济情况,的确买不起什麽青年看得上眼的东西。不过至少他应该还是会想办法,为青年办个不错的庆生会。
冷凝的气氛很快地在玩牌中消去,即使已经近午夜,青年仍旧没有收手的打算。聊著口渴,他们手边的啤酒也不曾停下。
他本该像以往般喝到烂醉,但上次的经验让他心有疙瘩,这回喝到头有点晕,就将口中的酒停了下来。即使如此,当青年也一脸醺然地起身去厕所时,他仍不禁松懈地在沙发上躺下,想等青年回来再起来。
本来倦意就浓,加上酒精的催化,他躺在舒适的沙发上很快地就意识涣散。在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同时,耳边似乎响起了青年的声音。
『皓羽……?』
想回答,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在作梦,因此没有回应。
『皓羽?』
青年低沈的嗓音再度出现,这次似乎近了些。
没多久,在他以为自己睡著时,一股温暖的气息拂上他的脸。刚分辨出鼻前的是柠檬口味的啤酒,一个柔软的东西随之贴上他的嘴唇。轻轻柔柔的接触很舒服,他便没有醒来的打算。但很快地,柔软的物体在唇上的压力渐增,另一个湿热的东西蓦然深入他的口中翻搅著,在他发觉自己的舌头被什麽吸吮著,呼吸渐渐困难时,他用力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青年近距离的脸,闭眼深吻著他的沈迷表情,让他震惊地动弹不得。那个晚上零碎的记忆再次映入脑中,他心中那股以为消失的恐惧渐渐浮现。在他呆愣著无所动作时,青年掀开的眼睫发现了他的苏醒。
几乎是马上放开了他被紧含著的舌头,青年在两人间移开了些微的距离。
虽然头还晕著,但他很清楚地看见青年眼中的惊骇和紧张。
他启唇还没说出什麽,青年的目光就瞬间转而阴沈摄人,像是下了什麽决定般,搁在他颊侧的手渐渐缩紧,眼神变得愈加可怖。
一阵寒意自背脊传上,他沙哑地开口:『Alex,你认错人了。』
对视的眼神有著瞬间的迟疑,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再度缓缓开口:『这样有点尴尬,你先起来。』
对方闻言手劲放松了些,他勉强牵起一个笑容,伸手将青年过於靠近的身体往後推。青年思考了一会儿,不久後敛起那令他发寒的眼神,主动往後退开让他起身。
『我想睡了,先回房间。』从沙发上站起,他察觉青年有瞬间想抓住他的手,但被他不著痕迹地闪过。
忍著快步奔回房间的冲动,他刻意维持往常的速度,从容地走回房。
一进房,他就紧张地将门板閤上。醉意早就全消,他脑中却一片混乱,方才唇间的触感及口中的味道还残留未去,心跳也激烈地鼓噪著。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失神地走到书桌前,一台崭新的笔记型电脑正躺在他原先的旧电脑旁。打开上盖,一张有著青年字迹的纸条写著「礼物」两个字,他蓦然想起一个月前青年说要去BestBuy的事。……那段时期他的确曾透露过自己欣赏的笔电型号,但是这种额外开销,他一向都只远观欣赏。
青年刚才的行为再次浮现眼前,他摸著新笔电的镜面烤漆,看向自己的电脑。
普通的朋友……会花这麽多钱送礼物吗?
刚才青年的眼神是清醒的,那不是错认。
那张波士顿的照片……
他再次打开电脑里的档案,胸口骤然闷得发疼起来。
那不是意外,……是他一直没注意到而已。
那晚,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将一年来和青年相处的种种仔细回忆一遍,才发现对方的心思早就有迹可寻,只是他从没想过任何可能性。
他不曾想过,自己只是料理三餐和普通家教,却拥有丰厚薪水的原因;不曾想过,青年为何每逢假期都会与自己度过;不曾想过,高傲的青年愈来愈迁就他的可能;不曾想过,青年为何总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著他;不曾想过……太多遗漏掉的线索,都被他视为合理而忽略。
最令他在意的,是波士顿那晚到底是青年有心为之,还是真的……只是他的有机可乘,让被酒精蒙蔽理智的青年做出那样的举动?
但是不管怎麽想,都依旧无解,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即使他……并不真那麽想找出真相……
「皓羽?」
视窗中的人关心的语气拉回了他的思考。
「嗯?」他差点忘了自己正在视迅中,他为他的分神感到不好意思。
萤幕上的人淡淡地笑了笑,「今年想要我帮你送什麽去给伯母?」似乎是在重复刚才的话。
他想了一会儿才下决定,「……帮我挑一对好的记忆枕去可以吗?钱我过两天汇给你。」
「这有什麽问题。」
温柔的语气总是让他确信对方一定能达成他的期望。
「对了,皓羽……」
「嗯?」对方有些犹疑的语音让他抓回了不断飘走的思绪。
「……你最近有什麽烦恼吗?」
他因为这话心中一凛,「……没有,为什麽这样问?」对方总是那麽敏锐,让他有些惊骇。
「你今天一直分心,似乎在烦恼什麽事。」
「最近实验不太顺利,所以一直在想怎麽改善。」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吐出谎言。
他的确是烦恼著,烦恼著如何处理青年的事,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对方。
前阵子的回忆又映上脑海,他下意识蹙起眉头。
生日的第二天,当他下午出门上课时,竟发现青年就坐在客厅中,布满血丝的双眼表示著一晚未眠,身边整理好的背包与一身外出衣物,就像是一直等著他似的。青年一见到他就立刻站了起来,表示自己的车子坏了,要跟他同行到学校。青年的语气平静到找不到任何破绽,如果前一晚的事没发生,他一定会当真,……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他最後还是让青年搭他的车到学校,沿路低靡的气氛让他几乎想超速早点到校。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对话,但他却知道青年始终谨慎地打量著他。在偶尔转过头时,他会捕捉到青年脸上那抹闪逝而过的紧张,不知道如何处理,他只好视而不见。
不只那日如此,那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今日,青年每日靠他接送上下学,甚至比他晚睡比他早起,那样的举动就像是怕他忽然离开一样。
他很苦恼,但是他却发现他苦恼的不是青年的行为,而是将来摊牌可能面对的情况,……而这让他更加困扰了。
「皓羽?」
由喇趴传出的声音再次抓回了他的思绪。
「抱歉!」他连忙为他的再次走神道歉。
「没关系!」依旧是轻柔的语气,但是镜头中的面容却是有些忧虑。
「……抱歉,今天可能有点累,所以没办法专心。」最近真的发生太多事,让他无法分心给其他人。
「累了就休息吧!改天再聊。」
「好啊!下次再好好聊聊。」对方善解人意地主动结束谈话,他心里轻松许多。
在对方要结束通话时,一个问题毫无预警地闪过他脑内。
「萱岚……」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怎麽了?」
他看著萤幕中的面容犹豫了两秒,最後还是开了口:「萱岚,你这麽常和我通视迅,你的男友不会不高兴吗?」这个问题在他心底存在已久,但他一直不敢问出口,可能是因为近日的困扰,让他有了脱口而出的冲动。
电脑那端的人因为他的话沈默了一会儿,之後露出了他难得看到的苦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
他因为对方的话愣了下,却不明所以。
「如果这样会让你困扰,以後不用这麽常联系。」他一直知道,萱岚是怕他寂寞,所以总是主动找他聊天,关心他的近况。
镜头那端的人闻言依旧是淡淡笑著,他却觉得对方不是很快乐。
「皓羽,你有女友了吗?」同样是温柔的语气,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没有,怎麽这麽问?」对方忽然转移的话题让他再次摸不著头绪。
「……前阵子,你这里有痕迹。」伸手指了指胸前,对方轻轻笑了笑。
「……」蓦然领悟对方指的是哪一天哪一件事,他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心跳噗通噗通跳著,他没想到他的摄影机可以让对方清楚见到那样的痕迹。
强忍镇定,他持著稳定的口气,「抱歉,让你看到那样的痕迹。」没有反驳,他心想也许对方也在找理由,让未来减少的联系不会给他太大的打击。
视窗中清秀的面容蓦然浅浅地笑著,「……痕迹太明显了,我想装不知道都不行。」顿了顿,像是轻叹了口气,又启唇:「……看来你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
「……谢谢!你也是。」他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不如以往灿烂,因此他又笑著补了一句,「以後有什麽烦恼,还是可以跟我说。」
「……一定会,因为我们是朋友。」对方缓缓地开口,语气却轻飘飘地。「那麽改天再聊,早点睡,晚安!」
「晚安,下次聊!」
道了再见,他伸手关掉视窗,一股轻松感让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很奇怪地,一直以来压在他胸口的那颗大石,在这一刻似乎消失了。
不是因为顺利隐瞒了对方青年的事,而是他一直开不了口,放不了手的感情,彷佛在刚才的对话中做了一次了结。
和萱岚的爱情是他的初恋,他曾以为这样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但是人生总有很多抉择,最後他们还是走上分手一途。他那时才了解到,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意,光是相爱的确不够。分手之後,他心里还是有著小小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两个人还可以复合。
即使相异的生活环境让他们的话题愈来愈少,庞大的时差让他们联系的时间愈来愈短,他都不曾放弃等候的想法。但是青年的事件让他意识到,自己一昧地执著并不会让两人幸福,一心一意等著对方,也不是证明永恒爱情的方式。
结束和萱岚的视迅後没有多久,他接到了自己等待近一个月的来电。在他心情剧烈的转折後出现,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巧合……
他在按下通话键前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喂?』
『喂?Henry吗?我是Laura。』手机那端传来清亮的女声。
『Hi!Laura!有事吗?』虽然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几星期前留的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讲出一贯的开场白。
『我收到你留的讯息,你想问我Alex的事,对吗?』
『对,有些事想请教你。』
一个月前他就想从这个人那里打听青年的事,但是他打了数通电话却都没找到人,留言也如石沈大海般没有回应,没想到今天对方竟主动打电话来找他。
对方轻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回问,『什麽事?』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上次对我说,有事可以找你,那时是不是有什麽事想告诉我?』
现在回想,Laura那时的态度绝对不是偶然。
『我只是想交个朋友,难道你发生了什麽事?』Laura彷佛故意回避问题般不正面回答。
『……最近从别人那里听说Alex的性向不太一样,我目前和他住在一起,所以有点担心。这方面你曾听过吗?』既然迂回的方式行不通,他心一横也豁了出去。
相信这话题很敏感,他不想让青年对外难做人,但他此刻也顾不得那麽多。他需要更了解青年的事,来让他做下决定。
彷佛他的话在意料之中,Laura语气里满是笑意,『喔……这件事啊?他骚扰你?』
『没有,只是想确认。』对方幸灾乐祸的态度,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
『这样啊……』有些失望的语气,Laura蓦然沈默了一秒,一会儿才又开口:『不是我之前不提醒你,我也不好让Alex难堪。』
『嗯。』他讨厌对方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明明想说,却又装得一副谨慎的样子。
听他只短短应了声,Laura停顿了片刻,『……但是你是他室友,小心点也没错。』过了一会儿,却像是忍不住般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大家也都怀疑Alex的性向,小学时他就有骚扰同学的前科,那时大家都知道他爱男人。这几年他和不少女人睡过,但谁都知道同性恋不会变。』
『骚扰同学……?』不自觉地重述,他皱起眉头,胸口的沈重感渐渐加重。
以为他有了兴趣,Laura更加起劲地说了下去,『那时他跟一个叫Bill Bunkley的男孩很好,後来他竟然在学校告白还亲吻对方。那时闹得沸沸扬扬,Alex的家长还特地到学校来向对方道歉。这件事已经好几年了,Albert他们也知道,但都没人敢提起。』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胸口绵长而深沈的闷疼就这样萦绕不去,那是一种彷若尖锥深刺入心脏的痛感。这时他才发现他并不想听Alex这样的过往,因为自己并没有因此恐惧,反而因为Laura的态度同情起青年。
虽然他曾怀疑过为何青年没有交好的友人,但自己也是独来独往的情况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青年被同侪异眼看待的可能。
『不客气!你不问我们也不好透露。以前看见你们在餐厅上课时,Alex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我看错了。』
『我想是如此。……今天谢谢你的来电……』没想到青年的心思,连外人都发现了,竟然只有自己在发生了那麽多事後才知觉。
他想对方想说的话应该都已说毕,因此主动要结束这通电话。
『Well……』提高了音调,Laura似乎想起了什麽,再次开口:『上两个月Alex的母亲过世,听说他有带男友回去参加追悼式,这件事几个大家族都知道。……不过这种事不怎麽体面,所以传言没有很清楚……』
『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在有点晚了,改天有事再请教你。』他知道对方是抱著看好戏的心情告诉他这件事,想由他这边打听什麽,但他并不打算透露消息给对方。
『有帮助就好,有事可以再打电话给我。』似乎知道了他的意思,Laura也识趣地打住。
『OK!ByeBye!』如常地道了再见,他切掉通话,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追悼式……他想起自己在波士顿遇到青年姊姊时的情形。
是因为他的关系,青年的家族才会有这样的传言吗?……所以青年那晚才会是那样沈重又反常的态度?
往後摊在椅子上,他望著天花板有些茫然。
想起波士顿那几日,现在的他在意的竟然是青年的感受。
一个晚上……才一个晚上,自己的心情就像坐云霄飞车般变化甚大。这样的通话,……似乎反让他的决定更艰难了点。
将目光移回桌上,他拿过右方的一叠列印出的广告,盯著上方自己标注的日期,喃喃说著:「……决定的时间剩不多了……」
意识只有短暂的消逝,他听到了青年模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抱歉,皓羽。』
感觉到青年将他抱回了床上,他想挣扎,方才被打的地方却让他痛得施不了力。
再睁眼时才发现双手被自己的上衣反绑著,趴在床被上的姿势让他看不见对方,心里因此升起一阵恐惧。
似乎一直在等待他的苏醒,身後的青年这时压了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著:『皓羽,这次我会很小心。』
『Alex,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他想镇定地开口,但语气却颤抖著。想挣扎起身,却被青年压得动弹不得。
『……我一直都知道。』
将手伸进他的裤内,青年说完话後顺道含住了他的耳垂。
因为异样的感觉抽了口气,青年滚烫的身体赤裸地贴著自己让他怎麽也平静不下来,『Alex,这是强暴,我会去报警……嗯……』忽然被青年握住身前的器官,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不会。』青年轻声笑著说,动手搓揉起了手中的物体,边在身体下的肌肤留下数个吻痕。
『Alex……住手……』因为身前的欲望被技巧性地抚弄著,他觉得身体违背了意志渐渐发热起来。
『皓羽……』
在他的肩胛啃咬著,青年一手扯下他的裤子,将手指伸向那里的缝隙,按压上隐密的皱摺处。
『嗯……』忍下即将溢出口的呻吟,他因为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轻颤著。
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害怕,身下的手指始终未探入其中,只是不断抚摸著。反倒是身前的套弄愈加激烈。
『皓羽,这样很舒服吧?』上半身压著他,青年仔细地一处处留下粉色的痕迹。
『……』大口喘著气,他几乎说不出话。因为不断被从根部循序地按压摩擦至顶端,他身前的欲望早就涨大而硬挺了起来。
『啊……』没多久,铃口处的一个轻刮让他猛地一颤,泄在对方手中。
刚高潮过的身体瘫软了下来,他感觉身体前後的手同时停止了碰触。
原以为就到底结束,但身上的重量只稍微移开了些,没一会儿就又覆了上来。在他还没反应前,湿黏的手指就毫无欲警地探入身後的私处。
『啊……』因为异物的侵入,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放松点,皓羽……』耳畔青年的声音低沈沙哑,不断复诵地安抚著。
『不要……再做下去了……啊……』忽然搅弄起的手指让他剧烈颤抖,入口处的抽痛让他几乎忍无可忍。
但是青年似乎没有停手的打算,手指愈是执拗地往深入按去,『再一下就会舒服了。』
他因为强烈的不适不断挣扎著,却因为青年的压制徒劳无功。脑中所有的思绪杂乱出现著,却没有一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嗯……』在几乎放弃挣扎时,他因为体内某处被按压到而抽动了下,一种触电般的感觉蓦然沿著背脊窜上。
『是这里吧?』青年边说著,深入他体内的手指边增加了力道往那里按压。
『啊啊……』不禁後仰起头,他发觉一股强烈的快感混著痛楚不断袭来,『不要再……碰那里……』
颤抖著,他不了解为何这样会让他的身体产生快感,却只能随著深处的刺激不断颤动著。
在喘息和快感中挣扎,在他以为又要高潮时,体内翻动的手指蓦地抽了出,一个硬热的物体紧接著贴了上来。
瞬间明白了那是什麽,身体因强烈的恐惧再度颤抖起来,『Alex……求你……不要……』他的尊严在瞬间彻底崩溃,几乎是本能的求饶著。
『没事的,皓羽……等等就会舒服。』
青年的语音饱含压抑的情欲,话才刚说完,硕大的欲望就强硬地进入了他的体内。
『啊……』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沿著背脊蔓延而上,他痛苦地弓起身子,脑中有著顷刻的空白。
胸口好像有什麽东西碎了消失了,让他堵塞著呼吸,觉得很闷……很痛,无法思考。
『放松,皓羽……』青年的话里夹著压抑的痛苦。
『……出去……Alex……』他闭著眼喘著,双手紧紧握著,艰难地说著。
『不可能。』
『啊不……』似乎抓到他一瞬的松懈,青年在他体内的欲望这回完全地插入深处。
这样的刺激让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身体被对方紧紧抱著,身前的欲望再次被青年握住,套弄了起来。体内的物体也缓缓抽动著,『嗯啊……』内壁被摩擦的感觉,让他无法克制地发出呻吟。
在前後的刺激下,他只能不住地巍巍颤抖著,眼前一片模糊。过了片刻,身上的青年似乎找到了他敏感的那点,开始不断朝那里冲撞著。
『嗯……啊……』口中无意识地溢出黏腻的单音,他因为体内猛烈撞击著的物体不断抽搐喘息著。
『皓羽……你真棒……』
青年沙哑的声音在身上响起,可是他无力分辨其中的意思,只觉得全身像被火烧般炙热。被摇晃的身体不断在床单上摩擦著,肌肤感觉又痛又热,就如同身下持续被侵入的那处,他再也分不出是痛苦还是舒服。
『啊……』在他的意识几乎要消失前,身体被猛然翻过,深埋在体内的刺激引起他一声惊叫。
朦胧的视线中是雪白的天花板,接著青年又覆了上来,掩盖了他所有的视线。
『嗯啊……』青年的动作再次激烈起来,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低微啜泣,眼中的液体不断滑落。
『皓羽……我一直想看你这个表情……』
眼中是青年迷恋的表情,在他唇间呢喃著,浓厚的气息不断吐在他的脸上。
『……A…lex……』几乎是反射性地叫著视线中唯一的人,然後声音就消失在双唇的深吻中。
除了晕眩还是晕眩,脑中白茫茫地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後是什麽时候高潮,也不知道交缠的躯体什麽时候分开,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体内外炙热的温度,和口鼻间弥漫著的青年的味道。
再度恢复意识时,他感觉唇上接触到了清凉的液体。分辨出是清水,他乾渴的喉咙就迫不及待地吞咽起来。边张开沈重的眼皮,他察觉自己正靠在青年怀里,两个人的衣服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穿了回来。
几乎是马上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他举起手将面前的水杯用力拨掉,扯著发痛的喉咙吼著:『滚开!』
即使全身弥漫著剧烈的酸痛,他还是推开了青年,用尽力气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纵然力道不重,但还是让没有闪躲也没有防御的青年闷哼一声。
心头那股疼痛和无力感还是无法消除,他不甘心地一拳又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直到看见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一块块红印,唇角也溢出血,他才松了手下床。
几乎无法顺利站起,他却还是咬著牙想从床上起来。生气、恐慌、无力、伤心……胸口第一次堵塞著那麽多情绪,他不知道哪一个才该是对青年的反应,……或者都是?
『等等!』
他离开床垫还没两秒,身体就被青年拉回床上紧紧抱著。
他僵硬著身体,脑中片刻才再度恢复平静,沈痛地问:『……Alex,床也上了,你还想怎样?』
使尽了力,这次他却无法挣脱,经过一场情事的身体竟无法抵抗青年执拗的拥抱。
像是不在意他的挣扎,青年枕在他肩上一会儿才开口:『原谅我吧?』
『……』他不了解,为什麽青年的语气里会带有一丝委屈,明明被伤害的人是他。
『……你先放手。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样我可能可以原谅你。』他强迫自己的语音尽量和缓。
他现在的体力不如青年,也了解了青年那不成熟的爱情,因此他愿意违背心意说善意的谎言。
之前的他太为青年著想,总为对方找藉口,以为青年可以理智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伤害造成後,他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理性解决,是之前的他太自以为是。
『……你说谎,你还是想走。』青年的声音闷闷的,手又缩紧了点。
青年仍旧坚持的语气和不肯松动的手,让他一阵紧张,下意识颤抖起来。
『老实说,我很害怕……你可以放开我,给我多一点时间考虑吗?』他放软身段,因为他不知道现在情绪不稳的青年还会做出什麽事。
『我不想让你害怕。』低沈的声音缓缓说著,像是想说服他一样。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我离开。』想起不久前的景象,他又一阵瑟缩,『……我现在想好好休息,你可以放开我吗?』
青年沈默了几秒,才松开手,让他平躺回床上。
拉过被子,他以为青年会就此离开,没想到对方竟然也窝上床,从後方一把把他拥进怀里。
他试著挣扎,但身体状况已有差异,他只能僵硬地任身後的人用双臂紧紧地缠绕著他。感觉青年正轻轻吻著他的发梢,他不自在地想往前倾却徒劳无功。
过了一会儿,确认青年再没有其他动作,他才有了一丝放松。房内温暖的空气和床被柔软的触感,让依旧疲累的他倦意渐深,虽然想撑到青年睡去再离开,但没多久他的意识便昏昏沉沉,难以坚持。
睡著前,青年不知道说了什麽话传入耳里,他没有费力去分辨。只是想著……
再也无法挽回了……他和青年的关系。
「Henry……」
「Henry!」
「啊?」
他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才发现是Kevin不断在叫他。
「喂!你还好吧?听说你前阵子生病。」
望向一脸担忧的Kevin,他将手上的资料放下,平静地笑著说:「好得差不多了,期末也没有本钱生病。」
「说得也是,但是你的脸色真的很差耶!不会念到没睡吧?」
「……大概是病刚好,你才会这样觉得。」没有看向对方,他习惯性地拉了一下衣领,继续翻阅手中的论文。
「你的感冒应该还没好吧?天气这麽好你还穿这样!」Kevin边说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想知道布料的厚度。
听到对方的话,他心中有一瞬的慌乱,但是他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实验室冷气放很强,等一下我开车也可以开冷气,穿这样还好。」
「还好衣服不厚,不然你感冒还没好又要中暑啦!」夸张地笑著开口,Kevin抽过桌上的一份论文。「喂……才刚放暑假,你好歹也休息一下!你不会真的想一年半就毕业吧!?」
停下了阅读,他抬起头看向Kevin,淡淡笑著回答:「不小心就忘记要休息。……不过一年半能毕业也不错,至少省了很多学费。」
「靠!你拿奖学金的还这麽怕,那我怎麽办!?」拿起桌上的饮料吸了一口,Kevin笑著揶揄。
「你不是有爱你的老板?」他随口回答,顺便强迫自己放下手中的东西。
「唉……爱有个屁用!每次给钱都只有那麽一丁点!」Kevin边用手指比了个短短的距离。「钱还不都被那个……Ste……死老美拿去了!」
「Steven?」从Kevin忽然转走的称呼,他想应该是对方常抱怨的同侪。
Kevin听了他的话,忽然一脸高兴地大力拍了拍他,「厚……所以我才爱跟你聊天,只有你会认真听!」
「因为你提过这个人。」他不过是做合理的推测,不了解为什麽对方这麽开心。
「唉……可是其他人都不会记得。」Kevin又对他裂嘴一笑,「难怪那堆女生爱找你,你都用这种倾听者的伎俩喔!」
「说到哪里去了,你们比较常一起出去吧?」他笑了笑,没有对Kevin无逻辑的话认真。
「好啦!回到正题。我跟你说,最近那个Steven踢到铁板了。」
看著对方说得开心,他便顺著话接:「你找到方法整他了?」
摇了摇头,Kevin神秘地笑道:「不对……你知道他每次都爱找我麻烦,可是前几天我们实验室的Rod终於挺身而出,对他说『你的行为就像爱欺负喜欢的女生的小学生,真难看。』。哈哈哈哈……你真该看看Steven那时候的表情,他到现在都不敢找我麻烦。」
「……Kevin……」听到Kevin说的话,他心头蓦然一跳,忍不住开口。
「怎麽了?」一脸疑惑,Kevin敛了一点笑容。
「你说有人笑Steven找你麻烦是因为喜欢你?」以前他绝对不会觉得这样的事件有什麽意义,但现在的他却会忍不住多想。
「是啊!他们老美大概最怕被人说爱男人,那个Steven已经好几天没来呛我了。超爽!」Kevin说得满脸得意。
「……」总觉得该提醒对方,但是思绪一转,又想到没凭没据的,他也不好乱说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遇到了一个Alex Thompson。
「唉呦!没事的啦!那种人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世界是绕著他转!」
又拍了拍他,Kevin接著说:「你干嘛一脸严肃?小事,小事啦!」
「那先不谈这个,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这个?」让他心情变得沉重的并不是Kevin的事,而是他不断想到的另一个人。
那个对他做了那样的事,却还以为他可以原谅他的青年,到底该说是天真,还是自恃甚高?
……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差点忘了……。二十二号要不要一起去Brooklyn Bridge看烟火?」Kevin像是忽然想到原先的目的,向他问道。
「二十二号吗……?可以啊!」他几乎没有什麽犹豫。
「你也太快就答应了吧?」Kevin像是看到怪物般满脸惊讶。
「只是觉得该放自己一个假,不想念完书回去,却对这里的活动一无所知。」这阵子他把自己弄得太忙碌,如果不找机会休息,不知道精神上能撑到什麽时候。
「那麽前一天我再打电话跟你确定时间!」顿了下,Kevin似乎又想到什麽,蓦然笑了开:「……我也会找那个Rod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他人超好!」
「嗯,多认识一个朋友也不错。」
他想他应该多接触其他人,才不会动不动就想到有段时间未曾见面的青年,和被对方强迫留下的阴影。
「喂……你没事吧?脸色真的很糟。」
「没事。」他回了一个笑容,缓缓收起桌上的东西,「你想今天去买烤肉用品吗?」他记得过几天台湾同学会有个烤肉,既然今天主办人在,一起去买正好。
「好啊!不然明天我一个人去买,冰箱一定不够放。」很满意他的提议,Kevin也帮著他一起收拾起来。
收著收著,他倏地想到一件近日老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Kevin……等等可以顺道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哪里啊?」
「我想先回家拿个东西。」虽然他已经不住在那里。
「可以啊!」没有质疑他的话,Kevin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反正还没机会去你家参观。」
「嗯。」看了一眼手表,他想在青年今天回家前解决这件事。
将东西收拾好後,Kevin和他一起先开车到了那栋久违的住处,不过才过了几天,他却感觉像是很久没回来般陌生。
「你在外面等吧!我一下子就出来。」看到了青年的车子,他曾有瞬间想放弃进屋的想法。
「啊?不请我进去喔?」才刚关上车门的Kevin装出委屈的样子。
他因此笑了笑,「我马上就出来,你在这边等吧!」
处在进退不得的状况,他也只有硬著头皮自己进屋,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转身开口:「……Kevin,如果我进去太久,你就来按个电铃提醒我。」
「喔……OK啊!」虽然有点疑惑,但Kevin还是向他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拿出钥匙,他吸口气打开了门。
刚踏入屋内,他就看到整室的凌乱。酒瓶和比萨盒散乱在桌面和地板上,俨然一副经历几场狂欢的样子。
不久前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让他几乎想马上转身而去,但他咽了口口水,还是忍下了逃离的冲动,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物品往目的地走。
不会有事的,他已经强硬的拒绝了,青年还能拿他怎麽办?
当他对著想阻止他离开的青年狠狠地说了「我不想让自己连看到你都无法忍受」这样的话,对方就算表现了他从没见过的受伤表情,却还是轻易的让他走了。……而今他只是要回来拿自己的东西,不会有什麽意外的。
走近了自己的房门口,那日的景象彷佛又重现眼前,他忍下指尖的颤抖,开了门走进去。
房内的摆设,就跟他离开时一样。料想青年不可能来打扫,他也没多大惊讶,只是他始终觉得房里仍旧弥漫著那日暧昧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地想夺门而出。
当他快速地打包著需要的所有物,一种熟悉而暧昧的声音突然自隔壁房透了过来。
他的动作蓦地一僵,有些愕然地将目光移向那面隔开自己与青年房间的墙。
喘息、呻吟,他很清楚现在隔壁房中正在进行的事,他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属於青年的……
脑中突地出现了两具相似躯体交缠的画面,一股酸涩的感觉从他的喉头涌上,接著强烈的作呕感就不断自胃部窜出。
很恶心……
他必须强忍著,才能制止胃里的东西被吐出。
既然能马上找到替代的人,当初何必做出那样的举动!?也许对方只是单纯的气愤,但是在他生理和心理留下的伤口却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
将收拾好的东西揣在怀里,他难受地快步走出房外,後悔自己挑在今天回来。
『皓羽……』
熟悉的声音让他在房门不远处惊得顿下脚步,心跳著转过身,才发现声音是自青年房内传出。
『嗯……Alex……?』
『皓羽……皓羽……』
沉重的喘息间叫唤的是他的名字,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门板,脸上猛然升起炽热的高温。
「搞什麽……」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脚下一个没注意竟踢到了旁边的啤酒瓶。清脆的碰撞声倏地在屋内响起,他慌张地快步越过地上的东西,急急往门口冲去。
『皓羽……?』
狼狈地关上门前,他听到了青年的房门开启、更多空瓶碰撞滚动……和青年叫喊的声音。
忍著颤抖,他暗自吸吐了好几回,才往车子边走。
「喂……你还好吧?」Kevin看到他的出现,从驾驶座探出了头,「不用收这麽赶,超市开到晚上。」
「走吧!」他只看了Kevin一眼,便坐进车内,逃难般地发动引擎匆促而去。
采买并没有用去太多时间,他在天未黑前就回到了住处。
提著大包小包,他穿过租屋狭小的後门,走上二楼的厨房。将生鲜商品放入冰箱後,他才回到自己租用的小房间。
房内只有简单的床垫和折叠书桌,和前半年的住所相比实在简陋得可怜,但对现在的他而言,能省钱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将东西放下後他走回门边,伸手将门锁转上,再接著转动门把确认。一切就绪後,他准备回到书桌前看点书,但才走没两步,他就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重新回到门边,将门锁转开再转上,并再次确认门把已锁死。
这样的行为重复几次後,他才盯著门锁叹了口气。
閤上眼,他对著自己默念,「已经锁上了,休息吧!」
背对著镜子,他换上符合室内温度的T-shirt。即使刻意不将目光接触到镜面,他还是低头便见得到身上残留下的痕迹。
开了电脑後很快就收到萱岚的讯息,但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视窗关掉,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没有心思看书,也没有心思做其他事,他洗完澡就把自己埋进棉被深处。
有点热,但是将自己层层包裹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昏昏欲睡之际,白天在那间房子里的情景蓦然跃入脑内。缩起身体,他觉得整个人热得难受,躯体交缠的呻吟、喘息不停回盪在耳边,然後是自己急遽的心跳声。
脑中的思绪又紊乱了起来,短短一周间的记忆不断地汹涌而来。
他记得青年发现自己出门上课,却没有再回去的第二天,在他的实验室楼下等了很久,害他必须东躲西藏,甚至还拜托了实验室的伙伴帮忙说谎。即便这样,他最後还是因为青年惊动到系上教授,不得已和青年当面谈判。
他第一次下跪求人,但当时的他想不出别的方法。学期末的压力、青年紧迫的纠缠,他的尊严早就已经彻底崩毁,这样做能换回平静的生活他觉得很值得。
始终忘不掉的是青年当时的表情,不可置信、气愤异常,还是伤心欲决?那样的表情太过复杂,他不想去分辨……可是却牢记到现在。
到底为什麽他们之间会演变成这样……?
他们曾经过得很快乐啊!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青年激烈的爱情下毁於一旦……
青年的爱情和他过去所知道的感情迥然不同,不管是情感抑或是床事,都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
真正的爱情,不是该像萱岚与他在一起时那样,如春日的暖风般恬静舒适,心意相通那刻,就能感到彷佛能持续到永远的幸福?
但不管他怎麽想,这样的疑问都不曾解决,因此他决定不再多想,把心思放在重新开始的生活就好。
早晨醒来时,他总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让自己适应身处的环境。
不再是灿烂日光透入的大窗,不再是柔软舒适的大床,不再是侧耳就能听到隔房放著熟悉的音乐;没有人在等著自己做餐点,没有人会在沉闷的晚上陪他看电视聊天……。
然後他会接著想到那个人,和那个人对自己做的事。
就像例行公事般,每日一睁眼,过往的回忆就清晰地在他脑中走过一遍,不管他怎麽想忽略,当初被侵犯瞬间的恐惧总会漫天盖地汹涌而来,让他几乎忘了那只是个回忆。
初醒的身躯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赶忙起身离开床畔,想让自己脱离恐惧的气氛。
他曾以为自己在异地有了一个「家」,在生活中有了能分享一切的朋友。但是青年的行为硬生生地打破了他一直自持的想法,那种被背叛的感觉……痛撤心扉。
他紧记著和青年相处的点滴,那却是不可能再复原。想遗忘青年最後做的种种,那却像是插在心头的一把刀,始终拔不出,残忍得让自己不断淌著血。
很恨……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恨一个人。但是那麽痛的感觉,如果不是爱,那麽就是恨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换好外衣,拿起梳洗用具往门外的浴室走。
洗了个脸,他望著镜中憔悴的脸有些恍然。
呆站了数分钟,对陌生环境的不适感还是换回了他的思绪。草草收了物品,他很快地回到属於自己的私人领域。
如往常,外出的物品准备妥当後,他并没有在身处的狭小空间待太久,很快地拿了钥匙就走出户外开始一天的行程。
将车停在车站附近,他在Flushing搭上了地铁,目标是曼哈顿市区。学期中他并没有多馀的时间能好好逛过纽约市区,既然放了假,他就让自己尽量往户外走,就算是无目的地穿越在人群里,也能让自己远离封闭的环境放松身心。
他爱去博物馆,但这天他选择坐在Bryant Park的公共座椅,在不算热的阳光下悠閒地吃起自己做的早餐。
这才是像样的生活吧!他远望著晨间忙碌的街道,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眼前的国家图书馆和各式风格的建筑,在明亮的日光下显得别致而清新,若自己不是如此清閒,实在很难对繁忙的纽约市景有这样的感触。
这麽美好的早晨飨宴,也许他改天可以……
他倏地遏止了自己的思考。
……找青年来吗……?他到底在想什麽……
胸口一紧,他压著餐盒的指节渐渐泛白。
……他不该再沈浸在早已消失的友情中,他现在需要的是……遗忘。
视野中的景物没多久就变得索然无味,他因此收拾了餐具,在渐变炎热的阳光下,重新走入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和人约定的时间还有段距离,他几乎将曼哈顿市区绕过一遍,才跟摊贩买了个便宜的三明治,坐在路边当晚餐吃了起来。 
五月二十二日,纽约今年庆祝Brooklyn Bridge生日的日期,他和Kevin等其他台湾学生相约在桥边看烟火。
赶在五点搭上蓝线到High Street站,他步行到桥边的观景处。
隔著马路,他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聚集在某个庞大的设施旁,交头接耳地谈笑著。走近了才知道彷若巨大望远镜的物品,其实是活动单位特别架设的电传照相机,高过於人的透镜另一端,则远望著伦敦Tour Bridge的影像。
据说曾有人妄想打通英国与美国之间的地道,建一座类似的望远镜,却散尽家产仍未圆梦。在这个时代,两国选在这特别的一天,分别仿建了类似的设施在两个大城,地道仍旧未能打通,但是两边的人民却能在这一天透过巨大的萤幕,望见遥远国度的影像。
他看著手上精致的解说资料,不禁赞叹主办单位策划的用心。
「Hi!学长!」
发现他的出现,站在透镜旁的Emily率先打了招呼。
「Hi!Emily!」
他的目光同时扫过其他台湾学生,顺便点个头表示。
「Henry!Henry!」挤过了两个人,Kevin在他身边站定,「烟火可能要等快九点天黑才会放。」
「没关系,这东西还满好玩的,大家聊一聊,时间也不会太久。」他笑了笑,忍不住又看向镜面前拿著白板和伦敦对话的Emily。
「这个是很好玩!对面那边那几个家伙三更半夜还在街头游荡,大概是想红吧?」Kevin指著透镜那端的影像。
「啊!你有去旁边买冰淇淋吃吗?」Kevin忽然提高了语调,「那家冰淇淋店很有名!」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店。
「我之前吃过,草莓口味是纽约第一名?」他想起上回在店里看到的报导。
「好像是,你吃过就好。不然难得来这边……」耸耸肩,Kevin笑著回答。
「以後也还有机会。……对了,你不是有新朋友要带来?」发现愈来愈多人往前挤,他缓缓地往後退,「我们到旁边聊?」
「好啊!」跟在他身边,Kevin又续道,「Rod去接朋友,等一下才会回来。」
「嗯。」
走到了人较少的围栏边,他望著对岸的曼哈顿,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这里风景真好。」抬头便是Brooklyn Bridge。
「对啊!没想到人不多,真爽!」倚著栏杆,Kevin笑得很灿烂。
两人间沈默了一会儿,Kevin忽然在身上摸索起来,「Rod打电话来了。」
『喂?……我们都在这边,好,等等见!』
「他们要过来了?」侧头看向Kevin,他随口问。
「说他朋友迟到,会晚一点过来。」閤上手机,Kevin又看向湖面,没半秒忽然用力拍著他的手臂,头也没回地嚷嚷著:「喂!开始了!」
Kevin叫嚷的同时,他也注意到桥下出现了两艘大船,而高耸的水花不断由船身喷出。
「希望现在桥上禁止行人和脚踏车通行。」他抬头看向不断受到水柱「灌溉」的桥面,有些不安。
「如果有人在走就爽了!」Kevin的语气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Kevin!』
Kevin的话才刚说完,一个道地的美国口音就在他们身边响起,他转过头,正好见到一名淡橘色卷发的男孩走向他们。
『Rod!』Kevin再度扬起那张爽朗的笑容,『你朋友呢?』
『他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到。』顿了顿,Rod的目光忽然转向他,『这是……?』
『啊!这是Henry An,Dr. Powell僴的研究生。这是Rod Hannigan,我实验室伙伴。』Kevin善尽职责地帮Rod和他互相介绍。
『Hi!叫我Henry就好。』他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下。
『Hi!Henry。』
『对了,最近有听Kevin提到你。』他仔细打量著眼前的人。男孩的身高不高,体格在欧美人士里算是瘦小型,但是搭上戴著眼镜斯文的轮廓却有一种和谐感。微卷的淡橘色发丝在阳光下,配上温和的表情,另有一种让人想摸上的柔软。
他可以理解Kevin觉得男孩人很好的心理,他们才谈过两句,就能感受到男孩的亲切感。
『我希望他说的是好话。』Rod轻轻笑著回答。
『他说你人很好。』他实话实说,顺道做个人情给Kevin。
『你这麽帮我,我怎麽会说坏话?』Kevin这时插了句话,语气很是豪爽。
Rod看了Kevin的表情,不禁笑出声,刻意夸张地回话,『Oh!我想我该感谢你?』
『当然!』
『Rod,你和其他人见过面了吗?』在Kevin骄傲的表情中,他忽然想起了其他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
『喔……我们介绍过。』Rod顺著他的手指,望著人群点了点头。
『那是你的手机音乐?』Kevin忽然出声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对著Rod询问。
『我想是。……Hello……在扶手边。』
接起了手机,Rod的目光越过了人群,举起手对著远处挥舞著。
顺著男孩的目光,他也好奇地想仔细看清楚远方的来人。但当一个熟悉的褐发身影穿越人群而过时,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因紧张而凝滞,思绪也变得混乱。
他回过身,一脸歉意地开口:「Kevin,我先到一旁走……」话还没说完,熟悉且带著兴奋的语气就在他身後响起。
『皓羽……』
他咬了咬牙,暗暗吸口气才回过身,果然见青年欣喜地快步走来。
『皓羽……?』
忽然听到他的中文名字以不标准的发音出现,他因此瞄了一眼身边的人,才发现Rod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Alex……』在青年只距他两步之遥时,他克制住渐趋急促的呼吸,看著对方冷静地开了口:『一阵子不见,没想到你是Rod说的朋友。』
『ㄟ……你好像是Henry的家教生?』Kevin不识实务的声音乍然出现。
完全没理会一旁Kevin惊讶的语气,青年只是死死盯著他想开口说什麽:『皓羽……』
『Alex!』几乎可以想像得到青年将说出口的话,他紧张地打断对方,『这个月未完成的工作,我已经把薪水汇回你的户头,房子里的东西我过两天会去带走。你是来找Rod的吧?』他想他的语调还算正常。
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来,青年像是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顷刻难看了些,『你不能……』
『Alex,你不是答应今天要陪我吗?』
在他恐惧青年将爆发的情绪渐升中,Rod温和的声音蓦然出现,甚至伸手挽上青年的手臂。
『Rod,先走开。』青年试著扳掉缠在臂上的手,语气有些不悦。
『Alex……我们先到旁边谈谈。』Rod仍旧平和地说著,但却有些不容置疑的坚持。
青年阴沈的表情在触到对方时顿了下,一会儿才不甘愿地收敛了些。
「Kevin,我们到那边去吧!」拉过一脸愕然的Kevin,他在青年嗜人的眼神中往平台的另一边走。
眼见Rod对待青年的态度,他了解了Rod方才听到他名字时,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Rod是那天在青年家……在另间房里的人。
胸口阵阵抽痛著,有点闷,那是比与青年面对面时还难受的窒息感,他想……是因为过渡紧张所致。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机缘下和青年的情人碰面。
放弃了视野最佳处,他选择和Kevin在观景台的另一端看著头顶绽放的烟火。黑幕衬著绚烂而华丽的火树银花,耳畔间续的惊呼声增加了七彩花火的感官刺激。
一朵朵耀眼的烟花在眼前闪烁著,他听到了Kevin在身旁笑著说比国庆烟火还壮观,身後群众的赞叹声也证实了这点,可是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整整两个小时,他没有转头,也不敢转头,人群另一侧青年的目光始终让他惴惴不安,无法专心活动上。他知道青年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哪怕有那麽点机会也会死命抓住不愿放手……而他在过去几周深刻体会到了这点。
「……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上次Rod他还……」
始终说著话的Kevin并未注意到他低迷的心情,不断复颂著Rod的种种事迹,即便他没有太多回应,同样的话题也能再中断几分钟後重新出现。
他对Rod这个人认识不深,也承认这个男孩散发著平易近人的气质,但他却不喜欢在深入了解前妄下定论。起初对於Kevin太过兴奋地赞颂对方的好,他都姑且听听不当回事,但当这样洗脑般的言语三不五时就出现时,他心中渐渐生了厌恶感。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为什麽连Kevin都觉得那麽好!?
这想法出现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胸口已堵著难受的不满,没来由地让他有了罪恶感。他什麽时候变成了心胸狭小的人,连承认别人的好都没办法?
「嗯……所以……」
「Kevin,你一直窝在这里,怎麽去追Emily?」为了不让这股嫉妒的情绪继续滋长,他毅然决然打断了Kevin未完的碎碎念。
「阿……」闻言,Kevin表情有著瞬间的错愕,「我……我想说大家都在,不要……不要做得这麽明显。」
「……嗯。」Kevin忽然显现的慌张让他感到怪异,这才发现了身边的人今天确实有些不同。
他将眼光移向右後方群集的东方面孔,和他目光相对的Emily朝他点了个头,便继续和身边的人閒聊。
「Kevin……你跟Emily告白了?」虽然这麽说太过直白,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热衷於团体行动,但他所认识的Kevin应该是习惯活跃於社交之中,从来不会甘愿单独在旁,错失和其他人交流的机会。再比对早些时候,Emily在Kevin和他说话後就主动退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和他说话,他不难有这样的推论。
「靠……靠夭你也太敏感了。」
「抱歉,是我想太多。」
以为Kevin在反驳,他因此向对方道歉,没想到Kevin脸色渐趋黯淡,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说著:「……不是告白,是比告白还惨。」
「是……」发了好人卡?但这句玩笑话他说不出口。「Emily有男朋友了?」
Kevin苦瓜还苦的脸,很快地带了些气愤,咬牙开口:「啊……气死我了!都是那个死Steven!」
因为对方太快转换的话题,他有些跟不上,「Steven?」
「……我之前不是说他最近都没找我麻烦了?」
「嗯。」
「没想到他这次来阴的!」一反平日的开朗,Kevin这时的脸很哀怨,「我前阵子找Emily到实验室参观……」
「……」他没想到Kevin竟大胆到带外人到实验室参观,不禁怀疑对方教授的心胸太过开阔。
「……结果昨天Emily竟然在吃晚餐时跟我说,那个死老美问她要不要作他马子,她也回答说想试看看!」顿了顿,Kevin似乎气愤难消,再度低声嚷嚷:「干!那死老美一定是为了气死我,顺便占Emily的便宜,实在太过份了!没见过这麽不要脸的人!」
「Emily不是一个容易被骗的女生,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分手了。」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慰词,但谁都知道,一旦错失了先机,想在未来补回是难上加难。……等待就能有所回报,在这个时代就像个神话一般,虚无而不可信。
「我是怕Emily受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老美谈恋爱都是玩玩。」Kevin这时一脸苦恼相。
「这样也许Emily很快就会想起你的好,还是有机会的。」
……玩玩吗?青年对他的感情大概也只是年少冲动的迷恋,愈得不到愈念念不忘。这想法让他心头阵阵刺痛,但其中复杂的情绪他只分辨得出如常的恐惧和不安,其他的他觉得没必要自掘烦恼深究下去。
大家总说留学生学业优先,但在狭小的留学生圈中,感情问题却最是复杂多变。而他无奈地发现,自己也印证了这个说法,只是对象不同。
「希望是这样。」片刻才回话,Kevin用力叹了一口气。
本该是场愉快的留学生活动,但在Kevin锲而不舍对他推销Rod的情况下,整个晚上他只觉得自己在强烈的嫉妒和罪恶感中徘徊,想提早离开,却又不忍心丢Kevin一人下来。
散场时,Kevin为了逃避其他人的续摊活动,宣称有其他事,他则是以第二天的实验为理由,逃开了面对青年的可能。
在Kevin和他表明了不去续摊後,Rod也婉拒了其他留学生的邀约,微微笑著说:『……我们晚上还有事。』语气中软软的暧昧,让其他人很快就识趣地不再过问。青年仍旧脸色难看,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紧张万分,最终却像是忍了下来,没再多说什麽。
『今天到我家吧!』
离去前,Rod的笑语飘进了他耳内。他看著紧贴著的两个背影,莫名的憎恶感难受地堵塞呼吸,那份不甘……像是取笑他受过的伤害有多麽不值。
他一向不觉得自己痛苦时,会嫉妒别人的快乐,但他不明白是因为自己受伤太重,还是本性里始终有恶意,Rod的话语和笑靥不断回盪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激起他前所未有的厌恶。
「喂……我们到上次那家Club续摊?」离开人群时,Kevin悄悄地邀请他。
「……我开车不能多喝。」知道Kevin只是想找人吐苦水,但他现在也不想回去那狭小封闭的房间。
「那看妹就好啦!」拍拍他的肩膀,Kevin像是奸计得逞般笑著:「我也怕我喝挂时没人载我回去。」
「我会少喝一点。」他瞄了一眼手机上不知道第几次出现的简讯,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晚Kevin的确喝得很醉,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诉苦中,一杯杯喝下肚的液体难以计数,而他为了负责送对方回去,只喝了半瓶啤酒就停了下来。
到了午夜,他才扶著醉醺醺的Kevin上车,拖著疲累的身体开车回去。
高速公路上,他再度想起了Rod的最後一句话,一种怪异的感觉闪过心头。
太过巧合……在他经过青年身旁前,他们都还沈默著,为何在他经过时,Rod才开口说了那句话?
如果Rod真如Kevin所说是个心思缜密,为人著想的男孩,那麽……他是否可以猜测,那句话是为了他所说?
一旦有了想法,他当机立断提早了六个交流道下公路,沿著熟悉的道路,到达了那栋对他而言是美梦也是恶梦的屋子。
灯是关著,青年的车子也不在。午夜了……这代表青年今晚不会回来。
他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紧,但他知道自己该把握这个机会,只要把剩下的物品带走,他就再也不用和青年打交道。
在车上做了些心理准备,他才翻出置物箱里的钥匙,紧紧握在手上。
原本想将Kevin留在车内,但没几分钟就出现的醉言醉语,让他深怕引起邻居注意,最後还是将对方一起带进屋,打算等收拾完再一起离开。
相隔几天,这次屋内的凌乱更甚上回。酒瓶已清去大半,但生活杂物明显增多,与他印象中整洁的住所愈差愈远。
他皱著眉将Kevin背进房,一面为地板上明显的尘垢感到不舒服。
难道……都没有人帮忙清理?他明明给了青年许多人选资料,青年这麽做,是在跟他赌气?……不过这已不关他的事。
将Kevin放上房间内唯一的大床,他抓紧时机收拾起来,就怕有什麽意外。以免夜长梦多……不知道为什麽,他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干……超想吐……」
「等等……」
原本无视Kevin的醉语,但此刻他马上停下手边的动作,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却还是来不及阻止接下来发生的惨剧。
「死老美……」
「……妈的……」长时间处於紧绷状态,他忍不住因为这突发状况骂出脏话。
吐了一堆秽物的Kevin并没有停止抱怨,嘴边还是不断挂著对同侪Steven的埋怨。他看著沾染床被的恶心液体,又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该怎麽处理。
盯著蓝色的床套,他最後决定等搬完再替Kevin换下衣物,至於床套组……只好打包带回去处理了。
整理出奇的顺利,他只花不到一小时就将私人物品全搬上了车。边忍著恶心的气味,他将Kevin身上的衣物和底下的床被套小心地拆下,塞入垃圾袋中。
边把袋子打结,他听到了外头关门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没把门关好而没太在意,直到听到了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他才一把丢下手中的东西,想冲去将房门关上。
『皓羽!?』
青年比他早一步将房门推开,表情里混杂著焦急和欣喜,跨步走近了房内。
『Rod是对的……』
青年的话让他心底满溢不安,这时却没心情细探原因。直觉地缓缓往後退了些,他打断青年的喃喃低语:『我只是来把私人物品带走,钥匙放在书桌上,以後我不会再来打扰。』
『皓羽……再给我一次机会……』青年再次跨步向前,却在目光触到床上的人时僵住了表情。
眼见青年脸色渐渐转青,他有点忐忑不安地开口:『……他刚吐了,等一下我会带他回家。』他想解释,可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厘清什麽误会。
『……你说你只爱女人……』青年握紧了拳,复杂的神色渐转愤怒,『……为什麽他可以,我不行!?』
『Alex……你误会了……』他因为青年沈重的压迫感,心脏鼓噪得难受。
「……干……吵死了……」
Kevin忽然出现的醉语让他惊慌地转过头,他并不希望青年与他的事有机会传出去。确定Kevin仍旧闭著眼,他一回头就看到青年难过的脸上,有著一丝令人心惊的绝望与阴狠。
『……你不希望他知道吧……』
像是知道他的犹豫,青年再次开口:『……你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对吧?』
『我们没有什麽关系。』心底渐冒起寒意,他蹙起眉不安地反驳。
『Rod有告诉过我,台湾留学生圈很小很保守……你不希望他们知道你跟我睡过吧?……』
『Alex,住口!』他几乎可以猜出对方想说什麽,强烈的恐慌瞬间笼罩全身。
青年眼中渐渐出现了光彩,咽了口口水缓缓对著他说:『皓羽……我只要你回来就好。』
他因为青年的话微微颤抖著,千百种思绪杂乱地在脑中交错出现。
为什麽青年会知道这样能威胁他……?
又往前了一步,纵然青年脸色仍旧阴沈难过,语气里却像抓到了一线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不会勉强你上床……』
他因为青年的话清醒许多,杂乱的想法渐渐有了方向。
不可能……他了解青年的个性,一旦这个威胁奏效,对方便会食髓知味……更何况他该是连考虑都不该考虑就拒绝。
『……Alex,我不会再回来,如果你想对谁说什麽,那是你的事。』一口气说完,和镇定的语气不同,他能感觉到自己连指尖都在颤抖。
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青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沈默了一会儿,青年再度开口:『为什麽……』随著饱含愤恨的语气,青年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应该是喜欢我的……』
『放手!』他脑中出现了当初令人恐惧的情景,急忙想扳开对方的手。
『你明明喜欢我……』无视他的拒绝,青年用力地拉过他的头。
『放手!Alex !』他奋力想阻止对方。
这一次他并不是毫无防备,在熟悉的气息逼近唇间时,他狠狠地踢上青年的腿骨,并顺势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你闹够了没!?』
慌乱之下,他没有压抑力道,让青年因此撞上後方的墙。
『……不能好聚好散吗?』他望著靠在墙边蓦然无语的青年,无力地说著。他受不了这样的情景重复上演……
『……好聚好散……我努力了这麽久……』青年语呓著,神色黯然地滑坐在地。『他凭什麽……』
他没有继续听青年说什麽,只是赶紧到床边将Kevin扛上背,想趁著青年没有下一步动作时早点离开。
『……你跟他们一样……都不要我……』青年只是捂著脸,像是醉语般喃喃说著。
他的脚步顿了下,似乎明白青年所谓的「他们」指的是谁,心底有些不舍。但他不该也不能是那个安慰青年的人,忍下了自己泛滥的同情,他还是往门外走。
就在那天晚上……他真正地离开了青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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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完结。
由於作者将要远游,因此下面附赠平行小剧场一篇。
场景:安皓羽因逃跑不及而被青年发现自己与Kevin的X情。
Alex:为什麽他可以,我不行!?(怒吼)
安皓羽:因为跟他在一起,我会是1号。跟你在一起只可能是0号!(愤怒)
Alex:......
安皓羽:(OS.说不出话来了吧......)
Alex:......是你的话,可以呦~^.<* (做出撩人的姿势)
安皓羽:......(定格)
Alex:......(OS.这样还不行吗!?T_T)
Alex:真的可以呦~(抛飞吻)
安皓羽:......(鼻血)
旁白:从此两人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夏季已到了尾声,天气却仍旧炎热得令人难受。唯一能平抚他心情的,大概只有那灿蓝如海的天空。
由机窗向外看去,不见白云的蔚蓝几乎填满所有视线,巨大的飞行机械底下是望不尽的云海。他不知道自己盯著窗外多久了,只是习惯性地让脑中充斥杂想,却不去分析思考。
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个人……自从那晚他离开那栋屋子。也许是他刻意避开对方常出没的地点,也或许是青年放弃了执拗的追寻,他才体会到,同生活在一地区却无交集,原来是这麽简单的事。
最初两周,他还曾收到青年的简讯与电话,并且害怕有天对方会找上他的住所。但两周後,手机中却再没出现过任何新增的讯息。
即使不曾再碰面,他还是由Kevin口中得知了许多事:Rod的男友缺课过多、、Rod的男友可能被退学、Rod为男友担心……。他知道,Rod所谓的男友就是青年。而这些事却意外地过耳不忘,只要回忆就能再想起。
真正分开後,对过去的眷恋日益加深,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到过去那段时光。在餐桌旁有人共餐,抱怨或赞美那天他准备的菜色;在电视前熬夜看球赛,拿著啤酒庆祝胜利;在他生病时,有人总是用蹩脚的方式表现关心。他更常想到那晚青年坐在墙边,沮丧痛苦的话语。如果……如果那时他留下来,是不是可以减轻青年的痛苦?
接著他想起令自己痛苦不堪的那晚,心跳因此急促起来,呼吸也渐趋紊乱。
……不行,他知道自己接受不了青年的感情……因为那是爱情。不能接受便不能给予任何机会。
深深吸吐几回,脑中却出现张布满情欲与迷恋的脸,那深邃的琥珀眼珠里只映著自己。
可是……真的不行吗?他……
『你还好吧?』
身边的声音唤回了他茫然的思绪。
『还好。』他给了隔座一个笑容表示无恙。
「……你说中文吗?」
「……对」他因为听到不太标准的中文有些讶异。
在他邻座的男人看来年纪略长,这是他们上机後第一次对话。
「我在学中文。」男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自动解释,「学了一年。」
「你说得很好。」除了略带外国口音,字句发音大多标准。
「谢谢!」男人谦虚地笑了笑。
「……你到台湾旅游?」既然起了头,他不介意多聊几句。
也正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找朋友。」男人忽然低头拉出座位下的背包,抽出前袋内的一张照片。「朋友,网路认识,找我到台湾玩。」
「她看起来很漂亮。」接过照片,他赞美著上头的女孩。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她在台北吗?」愈是仔细观看,愈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对,我有住址。」男人拿出皮夹内的纸条递上前。
「……这里……」跟他住的地方好近。
蓦然,他想起自己在哪里看过照片上的人。那个女孩……在他看的台湾节目中有出现。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家附近住了个明星,难道是因为最近才走红?
「她很漂亮对不对?」男人笑得有些腼腆。
「很漂亮。」看著住址上的人名,他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知名度不高的艺人,也不该把真名资料给别人,即便对方远在国外。
虽然心头有著很大疑惑,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閒聊几句後,男人这麽问他:「我以为你怕坐飞机。」
「怕坐飞机?」他有些讶然。
「你很早以前脸上不好。」
「脸上……脸色?」他想起了对方第一次跟他对话的情景。
「对……脸色。」
『感觉很担心很难过。』男人又用英文补述。
「……只是想起一个朋友。」没想到如今他还是当青年是朋友。
「他怎麽了吗?」男人似乎很有兴致聆听。
「……他做了一些事,导致我们做不成朋友。」
「不好的事吗?」
「像是……背叛的举动。」他含蓄地这麽说。
「他道歉了吗?」
「……道歉了。」可是他没办法原谅那样的事。
「……我不知道……」男人似乎遇到了语言困难,於是用英文接话,『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是看来他对你很重要。既然他後悔了,你可以原谅他。』顿了顿,似乎看出他的不认同,男人又接著说:『……可能我说得太简单,但是人生很短暂,至少你可以让他知道你想原谅他,虽然现在还很介意,但以後可以重新当朋友。』像是想到了什麽,男人的笑容里多了点寂寥。
『其实不是这麽简单……』他想原谅,但青年对他的感情让他不敢原谅。
他吸口气犹豫了半晌,才用著极低的音量开了口:『……事实上,我的朋友喜欢我……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觉得尴尬,但说出口却还是让他心里轻松许多。
男人因为他的话沈默了两秒,才回答:『他做错的事是喜欢你?』
『……』男人的问题算是对也不算对,令他不知如何回答。每当面对青年的事,他平常的果决便消失殆尽。
『如果只能选情人或朋友一方,你还是拒绝比较好,这种事不能勉强。』男人一反刚才的凑合。
『我只是想……』
『除非你考虑当情人。』
男人倏地犀利的语气让他心头一跳,一口气梗在喉头。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麽表情,但男人看著他沈默了片刻,蓦然放松了表情,『我说得不一定对……但是我觉得你想接受他。』
『……』他想反驳,但却找不出理由。
『抱歉……我太失礼。』
『不会……』他勉强挤出这句话,两人便因尴尬的气氛而不再对话。
长途飞行,他睡得并不好,直到窗边的云朵渐渐高於机顶,远方的陆地在眼中愈发接近,他都清醒地看著。
离眼中的小岛愈接近,代表他离那个国家愈遥远。
他原以为自己到毕业前都不会踏上这块土地,却没想到因为一场婚礼让他重新回来。
……没想到这麽快……
下飞机前,邻座的男人打破了沈默,温和地对他说:「不要一直记我的话,自己决定就好。」
「不……谢谢你刚才跟我聊天。」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别人说什麽而改变。「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安皓羽,叫我Henry就可以了。」
「Edward Leventon。」
「很高兴认识你。」
他握上对方伸出的手。
由於目的地相近,他也高兴尽尽「地主之谊」,帮助新朋友前往目的地。
不令人意外地,当他们到达Edward手上的地址时,得到的结果的确是「查无此人」。
「嘿是我ㄟ名,但是我谋地勒(没在)玩网路啦!」来开门的妇女听了他们的解释後,对著他们手上的纸条皱眉否认。
「请问你司塞(认识)照片上的人摸?」发现Edward对台语不甚熟悉,他主动接过对方手中的照片,对妇女询问。
「那有可能?嘿是电视上的明星,滥哪ㄟ司塞(我们哪会认识)!」妇女再次摇了摇头。
「她不住这里吗?」Edward虽然听不太懂台语,但还是略猜得出对方意思。
「我想她可能不住这里。」他觉得更可能是有人假冒照片上的女孩,在网路上招摇撞骗,但他不想再打击对方。
「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彷佛意料之中,Edward的笑里没什麽失望情绪。
虽然Edward看来并不在意,但他还是觉得对方的处境有点可怜。
转向一旁的妇人,他想他们该离开了,「拍谢(抱歉)!打扰你了!」
「不会!拎肖雷人(你们年轻人)……」
「奔四厚啊没(饭是好了没)?因(他们)是谁啦?」
他因忽然响起的粗鲁声调往屋内看,发现是名染了一头金发的少年朝他们走来。
「奔地勒豆顶……你亲啊内实在寺下系下溪!?(饭在桌上……你穿这样能看嘛!?。)」
「……啊你加环勒(你很烦耶)……」
很奇怪地,穿著邋遢T-shirt的少年一走近他们,原本不耐烦的表情便转为吃惊,对妇人吼了一句就再度转身往房内走。
「拍谢啦!厚拎见笑(让你们见笑了)!」妇人转过头,一脸和气地对他们说。
「不会!啊滥新造啊(我们先走了),豆谢(感谢)你到撒刚(帮忙)……」
这样的孩子现在很多……但也不能说他们是真坏。
「谋啦(没有啦)!拎顺走(你们慢走)!」
听出他要走了,Edward也有礼地对妇人道别,「谢谢!再见!」
等妇人关了门, Edward才和他一起走下狭小的公寓楼梯。
「谢谢你的帮忙。」Edward温文的道谢由後方传来。
「不客气。」这只是随手之劳。
他怀疑……刚刚那名少年和Edward网上认识的人有关。地址和人名吻合本就让人起疑,外加少年的态度也不太寻常,说不定拿自己母亲的名字和明星照片上网骗人的,就是少年本人。但既然是场骗局,也就没什麽好追究,处理後续事宜比较重要。
「你决定住哪里了吗?」走出一楼铁门,他担心地询问对方。
「没有,等等去找地方。」
「……那麽先住我家吧!」难得有机会助人,他也想提升点Edward心中的台湾人形象。
好不容易回到期盼已久的老家,没想到他一进门,父亲就告诉他有朋友找他。赶紧将Edward安顿好,他很快地拨下电话号码,处理这次回台的目的。
和对方约在附近的咖啡店,他提早了十几分钟到达,坐在窗边等著。
「好久不见,皓羽。」
熟悉的语调,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来者是谁。
「好久不见。」
看著面前清秀的容颜,不过才一年多未见,他却觉得已有些陌生。
「抱歉让你特地赶回来。」
「这麽重要的事,我应该回来参加。」只是没想到这麽快……萱岚的婚礼。
萱岚对著他笑了笑,「决定得有点临时……早知道就不告诉你,害你浪费一趟机票钱。」
「我也该回来看爸妈了。」
「……皓羽,谢谢你。」就像记忆中一样,萱岚温柔地对他浅浅笑著。
「干嘛这麽客气。」他也跟著笑了。
两人间倏地安静了下来,像是都有话想说,却都没有话能说了。
片刻後,萱岚率先打破了沈默,语气有些犹豫,「……我之前一直在等你。」
见了他讶异的表情,她继续说道:「在想有一天你回来了,我们可以再像以前一样。」
「萱岚……」他一时语塞。他曾想过,但没想到会由对方口中说出。
曾经这样等著,但现在却已不复当时。
「不过人是会变的,我和你都是。」顿了顿,萱岚又开口:「我一直觉得该等你,或者等你先找到幸福。」
他静静听著,心里却平稳无波。
「你能找到另一个人,我真的很高兴。」萱岚缓缓吐了口气。
「我也是。」他也希望萱岚能找到更好的对象。
「我很幸福。」
萱岚笑了,笑得很幸福。
「看得出来。」所以他也笑了。
相视不语,没什麽话想说却又不想太早结束会面。他们知道,下次再见之时,一切就已不一样了。
萱岚後来像是想起了什麽,淡淡说道:「虽然我知道,我们如果在一起会很幸福……」
「……但不代表在其他人那里,找不到一样的幸福。」这也是当初分手时,他对萱岚说的。
纵使有股淡淡的愁绪,却也很快地消散而去,他想……不管是萱岚对他或是他对萱岚的爱情,都已成为记忆中的往事不复存在。一旦过去了,便很难重来。
萱岚已经找到幸福了,那麽他呢……?
閒聊了些婚礼事宜,他便一人自咖啡厅离开。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个空椅坐下,他拿出手机,随意翻看著里面的资料。满满的简讯都是换SIM卡前传来的,每封他都看过,却没有及时删除。
他常在想,如果青年没有做出逾举的行为,那麽他们现在会是如何。如果是那个时候,他就能接受青年吗?
答案是否定的。那时的他不可能接受同性的爱情,就像现在……也许有了些改变,却已错过了恰当的时机。
正犹豫该不该打开简讯夹时,清脆的来电铃声让他怔了一秒,上头显示的名称让他有些疑惑。
接起电话,他第一句就是告诉对方:「我在台湾,这样算跨国电话费。」
「我知道啦!常话短说。」Kevin响亮的音调自话筒端传出。
「什麽事?」不会是实验室又出问题了?
「你当初家教的学生是不是那个Alex?」
「对,怎麽了吗?」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丝紧张。
「听说你回国那天,他到处找人问你的资料,大家都在传你是不是当初有……跟他有什麽不愉快还是过节……」
「……他在找我?」还没放弃吗?
心里有种搔痒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麽。
「好像是。Vincent说他好像在问你的台湾住址之类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白目跟他说。」
「没关系,我下周就回去了,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问题。」
「那就好……小心点,说不定他乘机诬告你……」
听到Kevin气愤填膺地说著,他蓦然觉得有些好笑,「没这麽严重……」
「拜托!他莫名其妙甩掉Rod耶!真是典型玩玩就走……就不知道为什麽Rod还替他说话!」
「……」他心中一动,却为心底骚动的感觉害怕。「……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我会小心一点。」
「互相帮忙啊!」Kevin又是说得义气凛然。
「那先说到这里,等我回美国见吧!」他想结束这通话,平稳一下鼓噪的心跳。
「好啦!你也赶快在台湾玩给他爽,吃给他爽!」
「这没问题。」他笑了。
可是切断通话後,心情却再次沈到谷底。
目光远眺著橙红夕阳,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喜欢青年。
他一直知道,只是从没对自己说过。他不能喜欢青年,因为那不是合理伦常的行为,他对於偏离常轨的自己感到害怕。追朔友情开始扭曲的时间点已没有意义,他对於Rod与青年分手的反应太过明显,明显到无法再欺骗自己。欣喜……心里小小的骚动是欣喜。可是道德与自尊却成为沈重的压力紧随而来。
他一直以为成为朋友,便可以是一辈子的,……可是现在的他没有选择馀地。
青年在他心中种下的恐惧仍旧存在,这让他知道自己无法真正接受对方。……青年真的能了解并且等待吗?他无法肯定。
既然无法肯定,一切便没有意义。
回家的路上天色渐趋昏暗,回台的喜悦没机会滋长就已消失殆尽。
走到巷口,他意外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徘徊在他的住家楼下。
他仍旧走上前去,却还是在对方注意到他时停下了脚步。
惊喜的表情在那张端正的脸上表露无遗,但急促走来的脚步仍在他前方两公尺处停下。
『皓羽……』青年盯著他不安地开口。
『……』他想开口,可是身体却反射性地僵硬著。
「……我说完就走。」
顺畅的中文忽然由青年口中溢出,让他很是惊讶。
他没有回话,因为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
由於他的沈默,青年不安的神色渐添黯淡。
「……皓羽你说过想要在美国工作,我帮你找到了好公司。你的房间还留著,钥匙我放在信箱,你回来我可以住外面。我可以帮你找其他家教,帮你打扫房子。机票……机票在信箱。」
听著青年快速地说完一串流利却不太有逻辑的中文,他忽然觉得怪异……及高兴。
……以为他学成归国吗?
下意识忍著想扬起的唇角,他发现青年的脸色愈发难看,接著转身想走。
「Alex……」
青年讶异地回头望向他,眼底有一簇希望的光彩。
「……要上楼坐一下吗?」他忍著胸口乱窜的情绪,说出最普通的对话。
青年的表情瞬间慌乱起来,张了几次口才吐出了一句话:「……我回美国。」说完便急急往回走。
望著青年仓皇离去的背影,他蓦然领悟方才怪异的感觉,不禁莞尔一笑。
……为了他强背那几句中文?
走近公寓铁门,他抽出了青年留下的纸袋,缓慢地步上楼。
事情总是来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他蓦然想起他在布鲁克林桥边对Kevin与Emily关系下的结论。
一旦错失了先机,想在未来补回是难上加难。
那麽……他该抓紧这次机会,给青年与自己一份可能吗?
进了家门,他惊讶地由Edward口中得知,他已找到网路上认识的人。
不过一个下午,他体会到了世事的瞬息万变。
晚饭後,他坐在房内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短暂的接话声後,话筒传来语音信箱的指示。
「……Alex,我是皓羽,我下周回美国。」
也许……他可以给青年和自己再一次机会。
希望这一次,会有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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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被追杀,之後还有一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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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为什麽我的戏份这麽少!?
作者:因为你的戏份都加在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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