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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调笑令 BY 钟晓生 (点击:277次)

调笑令 BY 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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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文案
小道士徐溪月不巧偷听到中书令周俊臣叛国通敌的秘密,被周俊臣追杀,销声匿迹了许久。不久徐溪月又大摇大摆在京城里出现,四处扬名,还说是特意下山来寻夫,引出一段嬉笑怒骂。
此文和《惠杞》角色互跑龙套,但是剧情基本无关,同神仙也无甚关系了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三教九流
主角:顾东旭,李霁,徐溪月 ┃ 配角:典玉,易谷,崔少宴等等

第一章
“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难尽,红树远连霞……原来说的是这等意境,我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一身火红扎眼的李霁故作潇洒的将手中的折扇挥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胯 下的赤兔宝马憋屈的踱着小碎步,嗤嗤喷出两口热气以示不屑。
武冰眯眼望了望当空高照的烈日,抬起袖子搽去一头的汗:“寒日……火球还差不多。”
武火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周围的树:“……绿的。”
李霁垮下脸:“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熏陶出风雅来。这叫文学,艺术!”
武冰抽了抽嘴角,不屑于答话,武火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
李霁痛心疾首:“哎,高处不胜寒,知己难求,难求哇……”
武冰无奈的笑了笑,骑着马并行到李霁身边:“公子,您真的打算照这个速度去京城?皇上明明说了十万火急……”
李霁眉头一横:“急?他有什么好急的!他们父子当年赶老头子出去,顺便将我也辇出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急!”
武冰干笑:“老爷他是自己……”
武火:“告老还乡。”
李霁冷哼一声,羞答答的半遮着脸:“红颜未老恩先断,无情最是帝王家。”复又正色,冷哼道:“老头子老了,我又不老,凭什么赶我出去!”
武冰望了望刺眼的太阳,眼下不过六月,日头却已烤的人一身是汗。抬袖再次搽汗:“当年明明是您要死要活非要跟着老爷子一起走,皇上他抱着公子抹了您一身鼻涕您也……”
武火:“不肯留下。”
李霁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阿火啊……”
武冰皱眉:“我是武冰。”武火持续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以示同意。
李霁恍然状:“对对,你看你们俩长的一模一样,我又弄错了。”
武冰无力抚额:“公子……这世上还会弄错我们俩的恐怕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了。”武火点头。
这倒也不能尽怪李霁,要怪便怪武家夫人起错了名字。名字叫冰的成天价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见了谁都想上去捣鼓一肘子套套近乎;名字叫火的也不晓得缺了哪块部件,一张挨了霜的木板脸,力气全长到手脚上了,话说过了四个字生怕闪了舌头。
李霁还欲反驳,就听后头一阵撒了欢的蹄子声跑近了,转头一看,却是个着了件破烂道袍的年轻人,那架势与焦急的神情,分明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李霁索性勒停了马,调转过马头候着,武冰一脸莫名的停下,武火的手搭上腰间的佩剑。
那年轻道士跑近了,果然是冲着李霁来的,方驾到李霁身边,一个翻身就坐上了李霁的座驾,自己那匹颇有灵性的坐骑在赤兔马旁止住了步子。
李霁还在莫名,身后人的气息喷吐在耳畔,还未及发热,腰骤然被人环住,待回味过来,已被丢至道士驾来的坐骑背上。
武冰的脸骤然沉了,武火蹙着眉头抽出腰间的佩剑还未动手,只见小道士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扔过来,喘着粗气嚷道:“驿使,换马!”
武火的动作骤然停了,武冰拿起牌子仔细查了查,果然是真的驿牌。再抬头看看一脸痞相、衣着邋遢的道士,仍是不信:“驿使?”
小道士一脸不耐:“不是给你看过牌子了么,还有什么问题?耽误了驿使送信,你知道是什么罪!”
武冰张了张嘴,又阖上摇了摇头,顿了片刻犹犹豫豫再度开口:“换……”
武火:“马??”
小道士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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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 一曲寒衣凭谁寄
李太傅谱了一首曲子,起名《寒衣调》,只教了独子李霁、皇子楚元秋二人。是时楚元秋的侍童柳临湘在一旁侍奉,便偷师学会了。
李霁、楚元秋、柳临湘三人之中,柳临湘却是最通音律的一人。一曲寒衣弹得百转千回,愁煞人肠。甚至连李太傅听了,也要自叹弗如。
楚元秋在旁人面前懦弱怕事,心底却是个极度好胜的少年,每日入夜后苦练不已,只求博得太傅一声称赞。
然而当他自以为成了火候之时,只消柳临湘随意拨两下琴弦,他一身扬扬自得的气焰便都被浇灭了。
楚元秋身为堂堂三皇子,七岁时被众人推下池塘险些淹死,八九岁时连宫女太监都对他不恭不敬,母不受宠父皇不喜,处处遭人排挤,致使其为人城府极深,在宫中众人面前喜怒不显于色,而到了李霁与柳临湘这一对竹马之交面前则成了喜怒无常。
高兴了,恨不得与你血肉相融;不高兴了,什么难听的话违心的话也都曾斥过骂过。
然而李霁与柳临湘知其是压抑太过,且楚元秋对他们确是倾心相交。能得天家之人这样一份感情,虽是荣幸,却也沉重不堪。
柳临湘是侍童,李霁是侍读,虽说三人时常腻在一起,到底有个亲疏远近。
李霁是太傅之子,结交者众多,尽管是陪三皇子读书,与宫中其他诸位皇子的关系亦不错——至少表面上总是笑吟吟地客套着。
而柳临湘见的、听的、陪着的,都只有一个楚元秋。
这小小侍童胆子却不小,十一岁便调戏起了皇子,卖弄着自学偷学来的一点点诗才,写了一首欢情诗,起名为《湘水知秋》,将“秋”描写成了一名羞涩闺女。
楚元秋大怒,气匆匆地找来李霁商量,两个毛头小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商量出个办法来。
楚元秋回赠了柳临湘一枚亲手编的绿色琴穗。
小临湘收下之后对着烛光照了一夜,实在没看出里头有什么玄机,只好去请教元秋皇子。
小元秋得意洋洋:“琴穗此物颇有讲究,佛家黄,道家玄,才子红,佳人绿。”
小临湘:“……”
两个幼稚的少年为了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李霁叼了根狗尾巴草无趣地蹲在一旁:“吵什么吵什么,临湘连个琴都没有,琴穗别在腰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元秋眼睛一亮,决定开始亲手斫琴。
楚元秋支使宫人去取上好桐木,小太监恹恹地应了,却只随意寻来一条潮腐不堪的梧桐木。
楚元秋表面上未说些什么,却躲起来挥着那条梧桐木猛砸宫柱,直将那条木头砸得稀烂。最后还是李霁想办法弄来了一条良木,又捎了其余凌杂物进宫,这才解决了制琴之材的问题。
三名少年皆未做过木活,李霁从家中寻来一本《斫琴指南》,三人照着上面一点点做起来,足足用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将琴斫成。
期间三人俱是弄了一手的伤,柳临湘捧着楚元秋的手既是心疼又是担忧:“若让宫人看见了,可如何交代……”
楚元秋淡然地收回手:“无妨。便是断了指头,怕也没什么人在意。”
三人为木琴上弦,宫弦八十一丝、商弦七十二丝、角弦六十四丝、徵弦五十四丝、羽弦四十八丝,皆是比照标准来的。
楚元秋数丝数的心烦意乱:“三十五、三十六……”
临湘窃笑,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指着树上数道:“十六、十七、十八……哇,那里有十八只麻雀!”
楚元秋:“十九、二十、二十……”
他将琴弦狠狠一扔,暴走地扑上去掐柳临湘的脖子:“你个小混账~~今天给哥哥我数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条丝来,少一条就给我少吃一顿饭!”
临湘眨眨眼,两手捧起一大把琴丝,递到楚元秋面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条,一条也不少。”
楚元秋冷眼看之。
临湘再度无辜地眨眨眼,浅笑道:“不信你数。”
楚元秋:“……”
费了许多时日与功夫,总算将配琴穗的琴制了出来,楚元秋道:“就叫秋湘琴罢。”
柳临湘笑得见牙不见眼,两枚酒窝甜甜地颤了颤,挑眉道:“何不叫湘秋琴?”
楚元秋脸色一冷,向他龇牙。
小李霁委屈不已:“喂喂喂,明明伦家也有出力好不好,东西都是伦家弄来的,好歹也要叫霁秋湘嘛!”
柳临湘捂嘴窃笑,双眸盈盈似水:“好罢,就叫秋湘琴罢……”
楚元秋冷哼:“这还差不多。”
李霁绞着手帕泪奔了:“喂喂喂!你们欺负伦家,呜……”
柳临湘试弹了秋湘琴,其音色厚重却失了亮透,上中下三准音色略失均匀,显然做得并不如何令人满意。
楚元秋亦听了出来,不由惋惜地摇头:“要不……再斫一柄?有了此番经验,应能做得更好。”
李霁撇嘴:“嘁,谁叫你们取名秋湘琴,叫霁秋湘的话就好了嘛!”
柳临湘梨涡微陷,摇头道:“重要的并非琴,而是弹琴之人。钟子期赏的乃是俞伯牙,却非伯牙之琴。所谓知己,知的是人,而非琴。”
他架好了琴,指如清风般抚弄,弹得依旧是一曲《寒衣调》。温婉的琴声自指间流淌,撩拨秋风点秋枝,转瞬落叶纷飞,一曲秋意萧瑟。楚元秋与李霁俱是听得痴了。
小皇子不愿认却也只得认了,这世上有天赋二字,便是自己如何苦练也抵不过他轻轻松松地一拨。
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天意弄人?
自己弹不出,那人若只为自己弹的话,却也不错。
楚元秋每日习完了功课都要听柳临湘以秋湘琴弹一曲《寒衣调》。明明是一样的曲调,竟能叫他弹出不一样的情感来。
若是楚元秋当日疲惫不堪,则曲调温婉舒缓,令人松弛神往;若是楚元秋当日又受了气,则曲如山间清泉,缓缓洗去心头的阴霾;若是楚元秋当日心情不错,则曲如林间翠鸟,令人更入佳境。
一曲寒衣,竟是数年不腻。
如此过了几年,三人俱长到十四五的年纪,眉目已各成风韵。李霁生得俊,柳临湘则生得秀,楚元秋相貌平平,独一双峻长的眼睛教人过目难忘。
柳临湘那秀极了的眉目自成一画,常常教二人看得痴了愣了,如被摄去了魂魄。
楚元秋神情惘然:“嫂子与你一比,倒成了胭脂俗粉……”
他口中的嫂子乃是太子妃林俏,林尚书之女,据说乃是京城第一美人。
柳临湘咯咯一笑,将下巴搁在楚元秋肩上:“那你就不要找胭脂俗粉了,娶我做你的皇妃……”
楚元秋脸一板:“胡闹!”
柳临湘将下巴在他颈窝间蹭了蹭:“临湘最喜欢元秋了……”
柳临湘在他身边呆得久了,竟是越来越放肆,无人的时候连一声“三皇子”也不愿称呼,行为举止亦是无尊卑之别。楚元秋常笑斥他恃宠而骄。
楚元秋强压下欲翘的嘴角,撇嘴道:“嘁,本皇子只喜欢楚笙堂兄……”
柳临湘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未语。
而后有一日,命运的曲调峰回路转,唱罢了青山耸立,竟来了一个急转直下,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因太子楚元春行事太过狠毒,屡次惹得皇帝不满,决定改立储君。
礼部尚书周俊臣力荐皇三子楚元秋,朝上舌战群儒,态度极为强势。
皇帝头疼不已,当场退朝,决定日后再议。
然而断了三日的早朝,于第四日皇帝突然宣布废嫡立幼,皇三子楚元秋正式立为储君。
朝堂上下一片鼎沸。皇长子与皇次子在朝中各有一派势力,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贵妃之子,原就是平分秋色的。如今废了长子,如何也该轮到次子,谁知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楚元秋之母原是民女,在朝中毫无势力,即便被一路升至昭仪,却因性格软弱而依旧没什么人愿意巴结搭理。楚元秋没有舅家的关系,年纪又小,朝中素来只听闻“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从没听过有什么人是“三皇子党”。若要说有,头一个便是周俊臣了。
之后皇上将楚元秋召到寝宫来,态度依旧是清冷而疏远,只说了一句话:“你以后当记得,是谁给了你今朝。”
楚元秋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地跪谢:“儿臣定当铭记。”
然而当了皇太子,事情却原没有这般简单。
政事上的问题皇帝都一一替他解决,肃清障碍、结立党派、扶植势力,不过短短三个月,楚元秋与皇长子、皇次子在朝中已可平分秋色。
然而这三个月间,两次被刺客袭击,狩猎骑的马被人喂了药,着手参与调查的案件被人搅的一团乱,皇三子派屡屡遭挫。
皇帝仿佛没瞧见楚元秋处理政务的不力一般,更努力地替他扶植党羽建立势力,几乎将自己的老本统统砸了进去,很快打击的皇长子派与皇二子派毫无还手之力。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直到有一日,楚元秋的乳娘赠来一盒点心。
此乳娘自幼疼爱楚元秋,是宫中难得不见风使舵之人,因此在皇三子处亦有些特权,近寝宫时无需搜身,送来的食物也无需查毒。
楚元秋见了精致的点心,心中本是高兴,然因疲累而无甚胃口,遂让乳娘放在一旁,稍后再吃。
乳娘脸色有一瞬的古怪,笑得无比谄媚:“尝一尝罢,莫辜负了奴婢一片心意。”
柳临湘自在惯了,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点心盒放到一旁,径自拿起一块欲往嘴中放。
乳娘脸色大变,突然扑上前,从盒底抽出一枚匕首来,照着楚元秋心口捅去。
楚元秋大惊失色,四处躲闪,却依旧被刺伤了胳膊。柳临湘扑上前,一掌击落她手中匕首,将那乳娘反扣双臂压下。
宫外的侍卫听闻了动静,冲进来将人捆住带走了。
柳临湘松了口气,去看楚元秋伤势,却见他眼中阴郁更胜以往。
有些东西,再消不退了。
而后一年中周俊臣频频升迁,官至中书令。
因李太傅为人正直,周俊臣素与李太傅不合,升任中书令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涉计诬陷李太傅,逼得他辞官归隐,半年之后因忧心成疾而薨与家中。
李霁远在乡中,给楚元秋寄了一封信,偌大的纸上只写了周俊臣三字,纸从中间被人撕成两瓣。
楚元秋接了信,笑得好不阴狠,将只着了“周俊臣”三字的信纸撕成八瓣,回寄了过去。
不久以后,皇帝驾崩,楚元秋登基。
当夜,他放纵无度地饮酒,吐得肝胆俱裂,被宫人抬回寝宫。
柳临湘心疼地将他抱上龙塌:“元秋……”
楚元秋猛地睁开眼,双目赤红,双手狠狠卡住他的脖子:“你叫朕什么?!”
柳临湘眉目紧锁,被他卡得面色通红,淡然道:“无论你是皇子……还是皇上……对临湘而言都一样。”
楚元秋松开手,将他搂到榻上来,像个孩子一般将头埋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体内有酒作祟,难免就要发生些什么。
两人间也不知是谁先起得头,你扒我的龙袍,我撕你的亵衣,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如蛇般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楚元秋到底是饮酒过量,浑身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被柳临湘翻压在身下。
临湘笑搂着他,牙齿含着他的耳珠轻轻厮磨:“这次让我来,好不好?”
楚元秋神智紊乱,含糊地嗯了一声,反手搂着他,呢喃道:“临湘……”
柳临湘细致地在他身下动着,吻了吻他的唇。
楚元秋道:“我喜欢你……”
这一句喜欢,之前他从未说过,之后却再无机会说了。
第二日一早,楚元秋头疼欲裂地醒来,只觉浑身酸疼,身后肿胀的难受不已。
他揭开被子,见床上血迹点点,又依稀回忆起昨夜的片段,登时龙颜大怒。
那暗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瞬间在体内燃起一把火,心中不断叫嚣着二字:“杀人……杀人……”
柳临湘朦朦胧胧醒来,凉凉的嘴唇贴着楚元秋的颈侧吻了吻,微笑着抬眼看他,却被他眼中的杀意惊住,笑容渐渐敛了起来。
楚元秋眯起眼,目露寒光地打量着柳临湘,嘴角微微勾起:“朕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柳临湘怔住。
楚元秋两指捏住他的下颌,用力扳起来,疼得他微微蹙眉。
“父皇后宫佳丽数百,一个也不如你……你这张脸,应更教男人销魂才是……”
临湘心头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楚元秋。
楚元秋冷笑:“你既喜欢朕,那就该为朕做些什么尽忠才是!”
柳临湘自小处在深宫之中,止一些太监宫女认得,因先帝不常去楚元秋那,故先帝也不记得这三皇子的侍童究竟生得是什么模样,更莫提朝中百官。
楚元秋强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情愫,将他踹倒在地,恶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你既然喜欢男人,朕就满足你……”
他将柳临湘安插到花香楼中,假名柳若檀,暗中派人为他抬高身价,在京中扬名,专接朝中大员的生意。
柳若檀伊始自杀过几次,又被人救回来,这样才换得楚元秋的些微温情:“临湘……朕在宫中日日夜夜想着你……三年,三年之内,周俊臣一死,朕就接你回宫……”
凡是由柳临湘探出罪证的官员,楚元秋皆施以极刑,罪不至死的也都尽数处死,另朝中上下大震,周俊臣这才觉出这名少年皇帝早已不是他鼓掌之中的麻雀了。
登上了枝头,就已是凤凰。
他时常乔装改扮前去花香楼,有时柳临湘屋中有客,他便悄悄坐在房门口,听着屋中情 色之声,心疼如刀剐火烧。
然而这种疼痛又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疼得多了,应就不会再疼了。
两年之后,柳临湘在花香楼被周俊臣乱刀砍死,终年十九。
李霁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柳临湘的尸体被储放于后宫冰窖之中,遂不顾宫人的阻拦,硬闯御书房。
身着素服的楚元秋眼皮微掀,看了他一眼:“阿霁。”
李霁胸口起伏不定,显是已知事情缘由。
他怒道:“皇上要为何不将他入土为安?”
楚元秋耸肩:“等朕驾崩之后,他陪朕一起入棺。”
李霁深吸了一口气,讥讽道:“皇上是嫌他两年等的还不够么?三五十年,或者最好是春秋万载?”
楚元秋淡然看着他不语。
李霁红了眼眶,哽咽道:“皇上真以为存得住这么久?人死了终将要腐的……”
楚元秋极浅一笑:“那就烧了,朕不介意抱着骨灰坛子下葬。”
话说到此处已极。
李霁一阵晕眩,不由想起许多年前三名少年斫完了琴,争着弹了起来。
柳临湘霸着琴不放,奏了一曲寒衣调,在最后一句词时拨断了扎得太紧的琴弦。
他悠悠叹了口气,抑扬顿挫地将词念了出来:“一曲寒衣凭谁寄……”
楚元秋笑着将外袍解了下来,披到他身上:“何必要凭谁?”
“就由你亲手,为我弹奏……”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和柳临湘的番外
下一篇是周TX的番外
番外之 惟恨当年不惜玉
二十八年前,当时的皇后因忌惮衎王势力,唯恐太子年尚幼、皇帝体弱多病而被夺权,遂设计陷害小叔子,假造罪证,诬了他一个与南夏国私通勾结的叛国之罪,投下牢去了。
一年之后查证此事为衎王门客所为,楚衎从狱中放出,贬为庶民,家财尽数被抄。
此后不足半年,楚衎在家中突然暴毙,七窍流血而亡。一双龙凤子女亦被人下了毒,口吐白沫,面色铁青。
楚衎失势后树倒猢狲散,只有一名老管家感旧时恩情,时常接济照料他们。
时值这名管家来送冬衣,见了这等情景不由大惊,忙上前探几人鼻息。
楚衎尸身已凉,一双儿女尚余一口气在。
老管家连忙将这一双童子抱了回去,灌粪水令二人将毒物吐出来。奈何七岁的女儿毒已入肺腑,终究不治身亡了。五岁的小儿中毒尚浅,吐出大半毒物,又服了许多药剂,总算捞回来一命。
老管家将楚衎的尸体收了,并将先前楚衎赠予他的有凤来仪图当做陪葬,与小女儿一并埋了。
老管家姓周,年长无子,将楚臣改名周俊臣,对外人称是自己的侄子,却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来养。
小周俊臣年纪尚幼,对之前入狱抄家、颠沛流离的事情已记不清楚了,但父母双双面色铁青,七窍流血倒在面前的事情却是在脑中狠狠烙下了印记,每夜噩梦萦绕,挥之不去。
等周俊臣年纪稍长,于一时无意间听到老管家与其夫人谈论自己的身世,登时如遭当头棒喝,幼时凌乱破碎的记忆也都拼凑了起来,化成染血的仇恨。
大约是被梦魇折磨久了,周俊臣不知从何时染上了嗜血的毛病,便是见邻人杀鸡宰牛,心中也会腾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这个世界,很肮脏。
然而这样的境况在周典玉出生之后改变了。
周俊臣十六岁那年周老管家老年得子,喜不自禁。
周俊臣见婴儿目若星辰,可怜无比,爬满了黑斑的心竟渐渐软了下来。
生活到底还是有希望的。
相较于周老管家,周俊臣对这奶娃娃竟是更为宠爱。抱在怀中怕勒疼了,放在地上走路怕摔了,连亲一口都怕伤了他凝脂一般的肌肤。
周俊臣提议此儿名中带玉,命如宝玉,老管家遂为幼子起名周典玉。
周典玉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教周俊臣开心了好几日,用替人抄书得来的铜板换了个拨浪鼓,成天逗着小典玉玩耍。
周家的日子过得拮据,新年的时候也买不起新衣裳,小典玉的衣服都是老管家夫人用旧衣改的。周俊臣见她辛苦,亦自告奋勇地学了些针线活,替小典玉裁出漂漂亮亮的衣服,纳出厚实的鞋底。
然而即便是这样艰苦的日子,老天依旧嫌其太过温馨,总不让它长久。
小典玉四岁时母亲病逝,周老管家思妻成疾,过不久亦随她而去了。
周俊臣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直未娶妻,手无缚鸡之力,往日只能靠替人抄书换来一些微薄的银两,以往家计开销都是管家夫妇负责的。
他无奈之下只得将旧宅卖了,筹出银两将老管家下葬,余下的银钱带着典玉租了处破旧的小铺子,白日写字卖画,晚上便住在里面。
周俊臣一直未娶的缘故乃是因周家家境贫寒,出不起彩礼。然而当年衎王的正妃乃是有西域血统的美人,生出来的小楚臣虽长相偏汉,然比起普通汉人来亦是皮肤晶莹如雪,鼻梁秀巧高挺,眼长而深,端的人令人一看便失了神的样貌,不知得了几家姑娘倾心。
周俊臣卖画之时,就有不少官家小姐明示暗示愿召其入赘,然周俊臣生怕入赘之后会被人瞧不起,还要连累典玉一道受委屈,便一一礼拒了。
周俊臣毕竟只有一双手,且并无名气,单靠写字卖画连糊口都成问题。然他对典玉宠到了极致,一丁点委屈也不愿让他受着,每日便是自己饿着肚子去赊账也要让典玉吃饱喝足。
每日店铺打烊之后便教典玉读书写字,与他说《温酒斩华雄》与《青梅煮酒》等话本,变着法哄他开心。
如此,典玉幼时的生活倒也不比大宅里的少爷过的差。
因周俊臣生得漂亮打眼,难免叫登徒浪子生了轻薄之心。
周俊臣并无此心思。几番被惹得恼了黑脸相对,竟被那不甘心的登徒子打了一顿,并当街撕了他的衣服,还逼着他学韩信受胯 下之辱。
周俊臣性子极强,宁死不肯折腰,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身是伤。后因众登徒子怕闹出了人命,这才收手离去。
他倒在血泊之中,望着一身殷红与世人的冷情嘴脸,那嗜血的狂症竟是再度发作,跌跌撞撞冲回铺中将门关了,自躲起来舔舐鲜血。
那腥中带甜的滋味竟如佳酿一般醇厚,端的令人发醉。
典玉怯生生地走上前,哭着抱住周俊臣,细白的小脸蹭了一身污血。
周俊臣原先遭打的时候忍着未哭,被折辱的时候亦忍着未哭,但见典玉污糟了的小脸时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替自己与典玉净了脸,在书案上铺上宣纸,握住典玉的手提笔,温声道:“今日哥哥教玉郎一句俗语。”
他抖着手,歪歪扭扭写下六个大字: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每当人以为走到了最坏的境地之时,皇天却要教你那并不算什么。
待典玉长到九岁之时,两人因再付不住租金而流落街头。
周俊臣此人说得好听便叫傲骨铮铮,说得不好听则是死要面子,他不愿入赘高门,亦是决计不肯求人施舍的。
然而境况到了如此,已不是一句“天无绝人之路”便可将日子过得好起来的。
周俊臣将典玉暂留在一处庙中,自去大宅找些下人短工之类的活计。那家主见他生得美貌,不由起了歹心,竟将他诱入房中欲强行龙阳之事。
周俊臣体弱无力,便是抵死相争,依旧被他得手了去。
事毕之后,周俊臣厉声拒绝了那人的挽留,强自扶着墙去找典玉。
他尚未走到寺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吐得肝肠俱裂,几乎昏死过去。
若是就这样死了,倒也轻松。
半夜之时他被夜雨打醒,却见身旁有个小小的身影,正竭力将他护在身下挡雨。奈何身躯太小,到底弄得二人尽湿透了。
周俊臣缓缓阖上眼,而后许久才缓缓睁开,挣扎着站起来,去牵那小人的手:“走,我们去庙中躲雨。”
那时候面色冷峻,再不似当初那个柔弱书生。
然而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反复莫测,不是一夜之间便能想明白,亦不是一个决心下了便能练就将心铸成铜铁。
周俊臣近乎疯狂,有时抓过典玉又咬又打,平静下来还是那个将弟弟当做宝贝的哥哥,为他受尽了委屈依旧强打笑颜。
到底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周俊臣在路上撞了一名华服公子,那公子对他一见钟情。有了“情”一字,便不似那些登徒浪子的欺世霸道,反而对他关怀有加,以礼待之。
不久,那名公子介绍了一人于他认识,却是当朝的国舅爷。
往后国舅爷动了些门路,让周俊臣参加当年的科举,中了二十四名,派到礼部为官。
若是摆在两年之前,这样从天而降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亦是不敢去碰的。然而时至今日,他心安理得地淡然受之。
天下没有白食。他知道那人求的是什么,而那人要的,自己曾经以死相抗的,如今已不重要。
况且,他已隐隐觉察出那人的背影。父母七窍流血的场景终于又在数年之后重新浮现道脑海之中。
清晰一如往昔。
那华服公子正是皇帝。
周俊臣有了官职,手头稍许宽裕,拿到的第一笔俸禄便去为典玉买了一根白玉素簪。典玉欢喜不已,日日别再头上,睡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枕下,一刻也不愿离身。
五个月后,皇帝将周俊臣约至一处密宅,向他剖露心迹。周俊臣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声泪俱下,往后是半推半就,终于成了水到渠成。
然而皇帝只当是得了宝贝,恩宠有加。
两人头一回有了媾和关系的那一日,周俊臣回到家中将典玉卡着脖子摁在墙上,那一刻眸色血红,恨不能就此将他杀了。
然后冷静下来,又抱着他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第二日,典玉被送至晓月楼。
两年之后,周俊臣升为礼部侍郎,在朝上与皇帝一唱一和,倒成就了一个诤臣的名声,并由此平步青云,不久就升为礼部尚书。
皇帝欲封他一处府邸,周俊臣道不喜铺张,又衎王故宅与皇宫相衔,遂讨要故衎王府。
皇帝原是犹豫不已,衎王府阴郁之气浓重,常有人说月圆之夜听得里头哭声阵阵,许是鬼魂作祟。
周俊臣只道子不语怪力乱语,坚持要了那处,皇帝无法,便依了他。
周俊臣为官之后肆意敛财、收受贿赂,已存了一笔不小之财。他命人不准擅动旧衎王府其他处,只将内堂寝室大肆改造,恨不能金铺地,银砌墙,珠玉铺床,将荣华享尽。
然而出了寝房,瞧见满目苍凉,便提醒着莫因富贵而安。
这世上,还有仇恨二字。
不徒恨天家,止将天下苍生都恨尽。
一年之后,皇帝不喜太子,动了废立之心。
周俊臣不与他商量,连夜起草奏折,当朝提出皇三子品行过人,有为储君之德。
皇帝当场慌了手脚,宣布退朝,又连夜秘密将他召至宫中。
皇帝看了他许久,伸手抚着他的脸,眼中怒意极甚:“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
周俊臣怔了怔,却不知他所言何物。
他目光短浅,不是为官为将之才,又心眼极小,人心也玩弄不来,却偏偏钓上了这天下第一的男人的一颗真心。
他原先不过想的是三皇子无德无能,若是掌管天下,则这天下必毁于庸君之手。他想做的不过是要江山毁在姓楚之人手中。
然而皇帝将他囚在宫中三日,日日折磨的他声嘶力竭,出去之后立即宣布改立三皇子,往后又将周俊臣平迁至中书省,丰满其羽翼,一步步擢至中书令。
饶是周俊臣再蠢也明白了。
他跑去花香楼饮酒,酩酊大醉地躺在典玉膝上,嗤笑道:“他那病秧子也活不了几年了……给我权势,将听他话的人统统划为我的党羽,又扶一个阿斗做皇帝……”
他笑得凄厉,竟是笑出了眼泪:“这蠢货……竟是要把江山送给我……”
然而赠的人尽了心,那沉甸甸的礼物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收的起。
周俊臣到底没这个能力。
几年之后,他将父亲被冤的罪名坐实了,被当年那因他才能登上龙位的皇帝判了凌迟处死。
楚元秋原欲诛其九族,竟是查不到他的家世,便提他来问。
周俊臣大笑:“诛九族!那可是微臣日思夜想之事,多谢皇上成全!”
他狂笑着眯起一双潋滟似水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皇侄……哈哈哈哈哈,叫我一声皇叔来听听?”
楚元秋黑了脸,狠狠一脚踹在他心窝上,还不解气,又命侍卫将他痛打了一顿,只留下一口气,重新丢回牢中。
然而周俊臣到底没能上刑场。
侍卫来提他的时候他的尸身已凉了,指上血迹斑斑,在牢墙上留下一行血诗:惟恨当年不惜玉
玉已成石,悔已迟。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一篇就是崔渣顾渣的番外了,绞着手帕飞奔而去
后续一 一纸银票
顾东旭与崔少宴回了陈阳镇,俱是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东旭将陶罐子交给无须子,在混元道观外跪了三日,遭尽了年轻的道士们的白眼儿与唾骂,昏过去后被崔少宴抬回了清末盗观。
萧存峻心疼小弟子,坐在床边抚着他的头发:“你若太苦……我让吴胥替你写一张符,使你忘却前尘……”
顾东旭摇头,沙哑地开口:“不要。”
死了的人可以教活人心上蒙上一层揭不去的灰,然而生前没有占据那人的全心,死后亦是不能。
半年之后,一切表面上已恢复往常。
顾东旭在师父师兄面前依旧能嬉戏打闹,却一刻也不敢落单。每每四周无人,心中便似缺了一块,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半年间崔少宴一直未出去偷过腥,深深了解大徒弟习性的萧存峻不由奇道:“你自家撸秆子?守得住?”
崔少宴心不在焉地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口中,恹恹道:“嗯?噢……提不起兴致来……”
萧存峻见他魂不守舍,只当他是失了兄弟而深受打击,遂叹了口气便不再管他了。
顾东旭与师兄一块下河洗澡的时候见他脖颈上悬着一块玉佩,不由奇道:“这玉佩从哪家挖出来的?看着有些眼熟……”
崔少宴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支吾道:“不记得了,见它好看,就挂身上了。”
顾东旭微微挑眉:“老大……听说古墓中出来的玉都很邪门,说不定你……”
崔少宴怔了怔,苦笑着喃喃:“邪门……真是……”
他回了陈阳镇才发觉怀中多了一枚玉佩,正是他初时随手取了送于武冰那枚,后一直由武冰戴在身上。想是他离开前那一晚武冰攥他衣襟的时候塞进去的。
也不知怎么的,崔少宴鬼使神差地将那玉佩悬在了脖颈上,短短三个月中竟梦见了武冰五回:有他温言笑语,有他策马飞驰,有他媚眼如丝……
崔少宴气恼自己,跑去邻镇的勾栏找乐子,却每每在行至关键之时,余光一瞥间脖颈上垂下来的玉佩,家伙——软了。
崔少宴几欲抓狂,倌儿姐儿,胖瘦美丑找了好几个,偏偏那一杆身经百战的银枪就是不给面子,明明已抬了头,却在幽深的门洞前怯场了。
崔少宴抽抽鼻子,背对着顾东旭闷闷道:“老二,玉在地下埋久了,会不会阴气太重……让,唔,损人阳气?”
顾东旭怔了怔:“啊?”
崔少宴挠头:“唔,就是,比如……难消美人恩之类的……”
顾东旭惊讶地张大了嘴:“老大你……”
“噗……”他忍俊不禁,狂笑了起来,浸在水中的身子不住抖动,惹得身边涟漪阵阵:“哈哈哈哈……老大……啊哈哈哈……”
崔少宴额头青筋暴起,转回身面色阴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顾东旭笑得花枝招展:“没……哈哈……哎哟笑得老子蛋疼哟~~”
崔少宴冷笑,一招猴子捞月向他身下袭去:“老子让你没蛋可疼!!”
“……”
两人在水下斗了九九八十一个回合,精疲力竭地爬上岸来,肩靠着肩躺在岸边喘气
“喂……”顾东旭抬肩撞了撞崔少宴:“老大,要不要我替你开一味药?”
崔少宴嗤笑:“不必。”
两人沉默了一阵,崔少宴坐起身,将脸埋在手心中:“老子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顾东旭亦坐起身,嬉笑道:“那老大想不想治?”
崔少宴的脸颊贴着手掌,苦笑道:“你让我再想想……我还……不敢……”
顾东旭爬起来将衣服穿上,叹息道:“有啥不敢的……切了吧!你自己不敢我替你切!”
“……”
崔少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抓起一块石头丢过去。
顾东旭嬉皮笑脸地躲开,背着手悠哉地在回去的路上踱着步子,悠扬道:“回——去——吧——”
过了几日,萧存峻与无须子吵了一架,灰头土脸地拎着两个弟子离观出走,跑到邻镇躲了起来。
崔少宴与顾东旭俱是睡梦之中被怒气冲冲的师尊提起来的,匆忙间只来得及抓了件外衣,连银钱都没有带上。
三人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两日,啃了无数窝窝头,终于将萧存峻身上带的钱用完了。
两名弟子懒懒地靠坐在街边,顾东旭斜了萧存峻一眼:“师父……还不回去?”
萧存峻擦了擦鼻子,冷哼道:“才两天,他吃吃喝喝就过去了,还来不及想老子呢!不回!”
崔少宴无奈,随手在路边拔了根草,戳在鼻孔中:“那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萧存峻冷笑:“至少……再过两……个时辰罢!!”
两名弟子嗤笑。
萧存峻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叫了一声,顾东旭盘腿坐直身子:“现在是午膳时间,师父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萧存峻将兜翻了个底朝天,掉出来一枚铜板。
崔少宴哀嚎:“师父喂……两个时辰……就算了吧?”
萧存峻撇嘴:“不行!一刻都不能少!要叫吴胥那混蛋吃点苦头才行!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好好找找,身上还有没有铜板?”
两名弟子无奈,满身摸索。
顾东旭将袖袋一翻,一不留神落下一堆折纸。
他一怔,急忙要将折纸捡起来,却被萧存峻眼疾手快捡了一枚去。
“咦?这是什么东西?”
顾东旭眼神四处游离:“没……”
崔少宴也捡了一枚,对着阳光照了照:“折的是……猪肝?咦?师父,上面有字……”
顾东旭将地上的折纸统统捡起来塞回袖袋中,表情不自然地从崔少宴手中夺回一枚纸心:“猪肝……你的肝!”
萧存峻仔细看了看:“乾元钱庄……银票?!”
顾东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支吾道:“啊……嗯……”
崔少宴奇道:“怎有这许多?好好的银票,折成这样做什么?”
顾东旭目光躲闪,并不回答。李霁每月寄来一封信,信封中只塞了一枚纸心,每回都是用银票折的,粘得极牢,教人不知该从何处拆开。
萧存峻上下翻看,只瞧见一个壹字,看不清后面的数字。
他诧异道:“壹……没有一两银子的银票,起码也是一百两罢……”
崔少宴挑眉,心中已有数自家师弟是从何处弄来这些折纸了。他用胳膊怂了怂顾东旭:“这么多钱,将你卖他都够了罢?”
顾东旭斜他一眼:“承蒙师兄看得起,师弟我没这么值钱。”
崔少宴叹息:“是啊,就算按猪肉价卖都才几两银子……猪肉最近又涨价了。”
顾东旭暴走:“……就算?!感情老子卖猪肉价还赚了?!”
萧存峻兴奋地捏着银票:“快拆了快拆了,一百两可就发了!两年不回去都成!”
顾东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拆,我拆不来。”
萧存峻与崔少宴仔细将它翻转了半天,不敢硬拆,眼看送到了嘴边的鸭子吃不得,不由暴躁不已。
顾东旭悠哉地将纸心从二人手中抽了回来,懒懒道:“没用,老子研究过很久,拆不开的。”
萧存峻暴怒:“哪个暴殄天物的混蛋折的!活该他倾家荡产!”
师徒三人正一筹莫展间,突然瞧见前方落下来一个布包。
三人同时抬头向上看,却见无须子一脸悠哉地坐在屋顶上,撑着下巴绕有兴致地看着三人。
萧存峻脸一黑,崔少宴与顾东旭二人眼前一亮,恶狗扑食一般冲上前打开那布包,果见里头装满了白嫩嫩腾着热气的包子。
萧存峻冷哼一声,环胸坐在原地不动。
两名不肖弟子一人抓了两个包子,左咬一口:“嗷!枣泥的!”右啃一下:“嗷嗷!酱肉的!”
“哼!!”萧存峻哼的更响。
顾东旭恍然大悟,将右手的包子塞进嘴中,提起布包回过去,谄笑道:“师父你吃。”
萧存峻这才慢悠悠地伸手,挑了个点了红点的包子凑到嘴前,咬了一口,骤然脸色大变:“榴,榴莲的……”
自那回吃了下了泻药的榴莲酥,萧存峻每回只须嗅到榴莲的气味都觉腹中翻滚不止。
无须子气定神闲地提着奄奄一息的萧存峻往陈阳镇走,崔顾二人跟在身后,忍不住上前问道:“吴道长,你可是一早就跟着我们了?”
无须子斜睨了一眼身旁之人:“嗯。”
“咳。”顾东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你为何不早些出现,将师父……”
无须子斜睨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萧存峻,冷哼道:“这才两天而已,他还没吃够苦头呢!”
顾东旭、崔少宴:“……”这话怎听着如此耳熟?
一个月后,崔少宴打点好行装翻身上马。
马行了了两步,又停下了。
他回头看着相送的师弟:“老二,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顾东旭垂眼笑了笑,拾起一颗石子打在马臀上。那马受了惊,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崔少宴措手不及,险些从马上摔下去。他好容易摆正了身形,就听身后远远传来顾东旭的喊声:“路——上——小——心——!”
与此同时,京城中。
李霁从案头抽出一张银票大小的宣纸,狼毫汲足了墨,端端正正写下:“壹文钱”三个大字。
搁下笔,换了支蘸了朱砂磨成的红墨,有模有样地画了个乾元钱庄的印号。又调了墨,画上官府印鉴。
他放下笔,满意地提起纸张看了看,果然是以假乱真了。
李霁嘿嘿一笑:“以后辞了官,用这个本事做活计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完了,刹不住车了,番外还要写一点
泪牛满面地爬走
后续二 一枚玉佩
崔少宴到了京城,在李府后院外犹豫踟蹰了半天,不敢贸然进去,遂垂头丧气地绕了两条街,来到易谷的店门口。
他尚未走入,忽听屋中谈笑晏晏,便在门外停住了步子。
崔少宴倾耳细听,笑声多是易谷发出的,另有二人在屋中低语。
少顷,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我先走了。”
崔少宴一怔,当下欲跳上屋顶避开,腿却木桩一般定在原地拔不起来。
踟蹰了这一阵功夫,铺子中的人已走了出来,两人正打了个照面。
崔少宴干笑:“冰,美,美人儿……”
那人怔了半晌,突然面无表情地出声道:“我是武火。”
崔少宴:“……”
出来的人压根不理崔少宴,冷着脸绕过他向外走。
崔少宴原还想着武冰最后一回对他说的“以后别再出现”,生怕他将自己揍一顿。然而这下没有吃到苦头,反叫他皮痒了。
崔少宴涎笑着贴上去:“冰美人儿~~”
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崔少宴除了怕疼外,脸皮却是十足的厚,刀枪穿不破,铁锉磨不烂。他步步贴近:“美人儿~~你怎还生哥哥的气?”
那人终于停下步子,手肘猛一抬,正击在脸已快贴上他后脑之人的鼻子上。崔少宴全无防备,被他正中红心,登时头一仰,华丽地仰面倒了下去。
那人不耐而嫌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是。武。火。”
崔少宴挨了一下,倒也不怎么觉着疼,只是鼻中黏黏腻腻。他抬手一摸,指上竟是鲜红一片。
那人却似不曾看见,径自向前走。
崔少宴心中的热情冷了些,更生出些怯意。一上来手还未摸着,先叫他放了血,若是当真做了些什么,岂不叫他卸手卸脚?
然而人已跑到京城来了,难不成就这样回去?
崔少宴摸了摸颈上的玉佩,咬咬牙关,换上一副深情不惘的表情,将两点鲜血抹在唇上,深情款款地唤了声:“武冰……”
那人脚步略顿了顿,又依旧向前走。
崔少宴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目光迷离凄绝,沙哑地唤道:“武冰……武冰……”
那惨绝的模样,便是石人看了,都不免心软。
被他握住手的人颤了三颤,眉结终于动了动,回过身来,眼中已有了水光:“我……”
崔少宴趁热打铁:“武冰,你听我说,真的,这半年来……”
然而那人却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目光绝望地看着他:“我!真!的……是!武!火!”
崔少宴:“……”
“噗……”
一直在不远处倚着柳树看好戏的人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哈……崔兄好本事,竟教阿火一连说了……六个字!”
崔少宴一怔,立即扭头向声源看过去,瞧清了那人的模样,吓得立即将紧紧握着的手甩开:“武冰?……武火?”
方才被他缠了许久的武火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径自离去了。
崔少宴:“……”怎的半年不见,武火同往日竟是变了副模样?再看武冰,身形消瘦了些,亦同以往换了个人似的。往日温吞的笑容,今日竟带着嘲讽。
崔少宴茫然地挠挠头:“呃……?”
他见武火走远了,方才鼓起的勇气不知去了何处,竟不敢靠近这真正的武冰。
武冰嗤笑:“半年?已经十个月了。你若说一年,倒还近些”
崔少宴依旧傻笑挠头:“啊,冰美人儿记性真不错。”
这样的武冰让他觉着气势甚为凌厉,已不是半……十个月前任他揉捏的白团子了。
武冰倚着树笑道:“你来找我?”
崔少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两步,然而终究在他面前三五步处又停住了:“冰美人儿……我……我好想你……”
他竟不敢对上武冰半睁半闭的双目,不知怎么的那深情也演不到位,越说竟越心虚。然而他又在心中暗骂自己:心虚个贼娘的!老子又不是没想他!
武冰依旧是笑,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想到连我都认不出了?”
崔少宴微微蹙眉,垂下眼道:“我只是……心情有些忐忑,想到要见着你了,脑中一片混乱……”
武冰挑眉:“噢?”
崔少宴急急道:“真的!”
他抬起眼对少武冰的双眼,见那双漂亮的眸子比起以往,更显得水光潋滟,心头竟是猛颤了一下,微微有些酸涩。
武冰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方才说,有话要同我说?”
这一口气仿若一根鸿毛,从他心尖上划过,似有若无的痒了一下。
“是……”
武冰微偏着头看他:“在这说?”
崔少宴连忙摆手:“不不,冰美人儿用过晚膳没有?”
武冰摇头:“尚未。”
崔少宴笑道:“那便找间馆子坐下说。”
一路上他在心中腹稿打了许多遍。原本并非没有心虚的,然而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自从与武冰好上之后,他的确再未碰过其他人,便是与江猷那一次,亦是江猷下了药害他的——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事根本不在崔少宴考虑的范畴之内,他只注重结果。
两人到了酒楼,竟是头一回崔少宴给武冰下了催情散的时候来的地方。崔少宴大大咧咧走进去,武冰却在门口怔了一怔,微微苦笑,还是提起脚步跟了进去。
好在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两人并未分到上回那间厢房。
入座之后,崔少宴并不急着开口,武冰亦不急,见酒菜已上的差不多了,自在地提过酒壶斟了一杯酒。
崔少宴见他饮了一口,觉时机成熟,突然伸手摁住他的手:“武冰……”
武冰全无不自在的神情:“嗯?”
崔少宴一口气叹得绵长幽怨,目光凄迷:“我在陈阳镇……”
武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
“呵。”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放弃了原先想好的说辞,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我挺想你的。”
这样随意的口气反倒比深情款款更有冲击力,武冰怔了一怔。
崔少宴收回握着他的手,两手合十罩着嘴鼻:“我梦到你好几回,也不知怎么的,你还我的玉佩戴在身上,就不敢再取下来……我熬不过了,再熬不下去了,就到京城来找你……”
武冰眨了眨眼:“然后呢?”
崔少宴一怔:“什么然后?”
武冰嗤笑:“那你看见了,便好受了?”
崔少宴蹙眉,缓缓摇头:“……更难受了。”
武冰怔住。
两人间气氛僵了片刻,武冰移开目光,抬手夹了一块春笋放入口中。
崔少宴拿过白瓷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武冰突然道:“立春过了,今已开春了……”
崔少宴微微一怔:“……嗯。”
武冰道:“再过几日,大红囍字贴得到处都是,人人都赶在这时候成亲……”
崔少宴心头一软,不由自主向他身边挪了挪:“冰美人儿……”
武冰伸手提起酒壶,往两人杯中各自添满:“喝过了酒壮胆……我今日便给你个机会将话说清楚。”
崔少宴眼神一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你要听什么?”
武冰冷笑。
崔少宴抬手在胸前,向外推了推,苦笑着当做讨饶:“那一回我是被那姓江的下了药,恰好被你看去了,我面皮薄,好几日不敢见你……这事你家公子应该清楚。”
武冰又将他酒杯添满:“哈?你面皮薄?”
崔少宴谄笑:“是……”
武冰将酒壶放下:“好,那我们便说江猷这事。江猷在酒中下药一事公子第二日便告诉我了。可我等了好几日,也等不到你来向我解释。你一句面皮薄,这事就算了?”
崔少宴又灌下一杯酒,讪笑道:“我当真是没脸见你,才躲了好几日。本想等你消了气,再去向你解释,只是后来你家公子让我与老二离京……我也没机会再来找你。”
武冰挑眉:“没机会?那天你将我扑倒在地,我问你为什么,你跟我说了什么?”
崔少宴喉头发干,他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武冰,只得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以掩饰尴尬:“我犯了乌龙……怕你怪我……”
武冰道:“那然后呢?”
崔少宴一手搭住半张脸,嗫嚅道:“后来得知溪月死了……我分不出心思再想别的……”
武冰淡淡地看着他:“那你如今来做什么?”
崔少宴被他这一连串逼问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脑中一片混乱:“我……我想见你,我用了许多时间来想明白,我也不知道……”
武冰冷笑:“你用了十个月才想清楚?”
崔少宴不语,颤着手往杯中倒酒。
一壶酒尽了,他起身从柜子上又拿来一壶。
武冰靠在椅子上,神色凄婉:“那时候我不明白,我一点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来同我解释,明明一句话便可说清的事情。你不来同我说,难道要我自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直到后来,你和我说,你喜欢我,但你不会只喜欢我一个,我突然明白了。有了江猷这桩事情,你恰好可以离开我,连理由都不必自己找了。其实那时候——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甩开我,教你伤了不少脑筋罢?”
崔少宴睁大了眼睛,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武冰嘴角一勾:“这十个月来……你想明白了,我也想通了。”
崔少宴只觉手心发凉,心尖猛颤了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武冰站起身,对他凉薄一笑:“多谢崔兄今日请我吃这对酒,往后……”
崔少宴猛地起身,一把将他搂进怀中:“武冰!”
武冰动了动,却教他抱得更紧。他身体僵了僵,又缓缓放松下来,并未挣开。
崔少宴此时才是真的急了。他紧紧搂着武冰不愿松手,生怕他一出了这件屋子,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武冰颌首:“是,只是你不止喜欢我一个而已。呵,以后我娶了妻,我定会一心待她,这种苦……”
崔少宴猛地摇头,颤声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莫说这样的话……”他想说从此以后我也喜欢你一个,然而话到了嘴边竟有些怕,迟迟说不出口。
武冰不语。
崔少宴抱着他,心中越来越慌,手上发力将他的腰圈得更紧,不断喃喃道:“别这样……我喜欢你,真的……我都寻到京城来了,你再信我一次……”
武冰静静任他抱着。
许久之后,他突然沉声道:“我记得我说过……叫你别再出现……”
崔少宴一怔,还不及反应,却见武冰在他怀中一个旋身,手猛地将桌上的酒菜统统扫了下去。
崔少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被他压在桌子上了。
头一回也是这样,只是上下颠了个个儿。
崔少宴哭笑不得,强压下举手抱头讨饶的冲动:“你,你想干嘛?”
武冰眸色深沉,两手一拉,已将崔少宴的外袍扒开了。手再用力一扯,崔少宴的裤子也被褪了下来。
崔少宴大惊失色,双手要去提裤子,却被武冰压得动弹不得:“别撕坏了!这里可没衣服换!”
武冰冷冷地抿了抿唇,将他亵衣彻底拉开,露出里头的玉佩。
相似的场景,只是角色互换了。武冰怔了怔,缓下手中的动作:“……你戴着。”
崔少宴已猜到武冰欲行何事,他自然是不愿做雌伏的一方,然而禁欲许久,倒不如顺水推舟了去,到时候凭功夫定上下。
他猴急地解着武冰的衣服,一边应道:“嗯……一直戴着,看到它便想你。”
武冰的动作缓了一会,已被他解开了衣服丢到一旁。
崔少宴急不可耐地吻上去,武冰微微蹙眉,偏头躲过了。
崔少宴怔住:“你……”
话还未完,他只觉眼前一花,已被武冰翻过身去,面贴着桌子摁住了。
身后人又气又恨地闷声道:“别想使坏。”
崔少宴:“……”
武冰是新手,摸索了一阵上下不得其所,于是举枪欲强上,崔少宴吓的面无人色:“等等等等,会死人的!我教你!”
武冰将信将疑地松开对他的压制。
崔少宴松了口气,翻过身来,见武冰神色戒备地看着他,于是摆出一副温和的嘴脸循循善诱道:“此事不能心急,要先调情才是。”
他试探地将脸凑近,武冰头微微偏了偏,然而并没有躲开。
崔少宴暗笑,轻轻勾着武冰的脖子将唇附上去,以舌试探。
武冰下意识地松了齿关,然而猛地回过神来,又将牙齿狠狠一闭。幸亏崔少宴躲得快,险些叫他咬了去。
崔少宴暗笑他的别扭,不气馁地又吮又撬,费了好一阵工夫,武冰果然意乱情迷,被他攻下了城池。
崔少宴暗喜,又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短短十个月,武冰的抗性竟强了这么多。不好不好,真是不好。
唇舌上攻势不停,他手上亦不老实,先是在武冰腰上轻抚,然后一手渐渐下滑,一手侧移,朝着他敏感处游去。
不一会,两人已掉了个,崔少宴将武冰压在身下,弃了他的唇舌,一路沿着脖颈吻下去,在颈窝处轻轻咬了一口。
武冰轻喘,眼神已有些迷离。
崔少宴心中得意不已:和我斗?小兄弟你还太嫩了些!
等准备做的差不多,崔少宴只觉下腹热胀不已,伸手撸了撸,硬如铁一般,雄纠纠气昂昂。
他心中奸笑两声,正欲提枪上阵,却听武冰轻笑,突然出声道:“崔兄,我昨日吃坏了东西,今早出来的时候刚泻了两回肚子。”
崔少宴:“……”
身下的硬铁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成了虾米。
武冰嘿嘿一笑,脚一勾,又将崔少宴压倒了身下。
崔大饼子心灰意冷,沮丧地将手埋在脸中,颤声道:“你,你轻点儿……”
武冰带着笑意哼了一声,生怕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提着物事对准了地方,猛一挺身——
“嘶……”
崔少宴痛得眼眶立刻潮了,双手不停捶桌,鬼哭狼嚎道:“嗷!裂了裂了!!”
武冰又慌又疼:“你,你放松些……”
崔少宴破口大骂:“松你爷爷!!”
武冰蹙眉,余光瞥见桌上还有一壶酒没被扫落在地,忙伸长了手拎过来,向崔少宴嘴边递:“喝一些就不痛了。”
崔少宴咕嘟咕嘟饮了几大口,还是痛得泪光闪闪:“你你你,你还不如拿这酒来润滑!”
武冰想了想,觉得有理,就将壶嘴向二人下 身接合处倾倒。
崔少宴大惊失色:“别——!!”
然而他到底叫晚了。
“嗷——!!!”
伤口沾了酒,那销魂滋味自不用说,崔少宴吼完了一声,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他奄奄一息道:“你……真的……有……这么……恨我……”
武冰亦觉身下烧得有些难受,涨红了脸撇过头去,缓缓开始动了起来:“有……有啊……”
崔少宴翻了个白眼儿,除了火辣辣的滋味,连痛亦觉不出了。
武冰是练武之人,体力原本就比崔少宴好,不过也是头一回享受这等滋味,到底没有坚持太久。
完事之后,崔少宴已有些神智不清,眼前一会红一会白的,困倦的只想睡过去。
武冰趴在他身上,将头搁在他颈窝中,闷声道:“你以后……可会只喜欢我一个?”
崔少宴眼皮沉重不堪,已耷拉在一块,迷迷糊糊道:“嗯?”
武冰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遍。
崔少宴搭在他背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朦胧地呢喃道:“我也……不知道……”
当头一瓢冷水,不知将谁刚刚回暖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崔少宴醒来之时,只觉头疼欲裂。他一动身,才发觉全身疼痛不已,连起身亦是困难。
他还是在两人吃饭的那间酒楼中,只是武冰将他从用膳的厢房抱到了住宿的厢房中,将他扔在床上后便离开了。
崔少宴揉着太阳穴,脑海中朦胧响起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应是那人在他迷糊时说的:
“算了,你不欠我了。”
“十五日之后,是我成亲之日。”
“你走罢,别再来了。”
崔少宴大惊,连忙起身想去找武冰问个明白,然而略一动便疼得冷汗涔涔。
他手脚发凉,耳中只听见心脏扪打胸腔的声音:“咚。咚。咚。”
一下一下,缓慢而沉重。
往后几日,他找到了李霁的新宅,却想尽了一切办法也见不到武冰。
那人躲着他。
崔少宴耳边一遍遍回响:“以后我娶了妻,我定会一心待她,这种苦……” “十五日之后,是我成亲之日。”“……”
每想一回,他的便心疼得变了脸色。
原来情之一字,竟可伤人至此。
李府的下人开始忙碌不断,进进出出搬着一个又一个木箱,府中上下也早已贴起了大红囍字。
崔少宴自那日后便发起了烧,却一直不曾好生饮食休息,每日只是蜷坐在李府后墙外,听着府中热闹不断,一颗浮躁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武冰要娶的乃是吏部侍郎的小女儿,人美又温柔贤良,在京中小有名气。听说半年之前在一次宴会上一眼相中了武冰,撺掇着父亲说成了这门亲事。
崔少宴一人坐在墙外,看着满树芳菲:“是个好姑娘么……”
桃花开了,木已成舟。
等到成亲那日,喇叭唢呐吹个不停,四处是喜庆的乐曲,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
崔少宴一直坐在墙外冷眼看着,见宾客来的差不多了,纵身跃上房顶,坐在众人脑袋上头睥睨。
下头叽叽喳喳闹了好一阵,新人的花轿到了,由五岁的女童引进喜堂之中。
崔少宴的手摸上胸前玉佩,突然发狠攥紧了,想将它一把扯下来,然后揭瓦跳下去系到武冰脖子上,拽着他离开。
然而等了又等,他却始终只是在檐上坐着。
“一拜天地!”
崔少宴再忍不住,一把将玉佩扯了下来。
“二拜高堂!”
他屁股挪了挪,眉结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夫妻对拜!”
他始终没有跳下去。
许久之后,他将玉佩重新系回脖子上。
脚下响起欢笑阵阵,他脑中一片空白,望着四处粉色的桃花出神。
一阵风吹过,四下飘起了桃花雨,漫天铺地,惹得京城尽成了粉色花海。
崔少宴展开手心,恰一枚桃花落在他掌心之中,便停滞不去了。
他迷茫地等着这阵风过去了,再看那桃树,还有许多花朵结在上头。
树上的花是好花,与他手中那一瓣一样漂亮。
然而落到了他手中,就成了将萎之花了。
他突然想起一句诗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余恨。
作者有话要说:窃以为,虐渣攻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做受╮(╯▽╰)╭
武冰和师兄完,还剩最后一章后续(真的是最后一章了)
后续三 一张药方
李霁走进自家后院,却见楚元秋不知何时已来了,坐在柳树下捻着一枚绿色琴穗发呆。自柳临湘死后,楚元秋便将那琴穗别在腰上,时不时解下来把玩。
李霁怔了片刻,上前道:“皇上怎么来了?”
楚元秋起身走到一旁,李霁这才发觉桌上摆了张琴,看着眼熟的很。
楚元秋拨了一个音,李霁觉得有些别扭,仔细看那琴,竟是秋湘琴。
楚元秋阖上眼,指下熟练地流淌出一曲《寒衣调》。
他的声音随着曲调抑扬顿挫:“阿霁……朕派你去一次陈阳镇。”
李霁怔住,心头欢喜不已,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为什么?”
楚元秋微笑:“为什么?……因为你想去,不是么?”
李霁打点好了行装,从马厩中牵出五卜子,高高兴兴上路了。
他风尘仆仆地赶了好几日的路,途经山脚下的一间茶馆,便进去讨碗茶喝。
待到付账时,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找不出钱袋来,于是笑眯眯地掏出一张银票:“不用找了。”
茶馆小二乍一见银票,登时眼前一亮,颤着手接过来,瞧见头一个“壹”字时已幸福得有些发晕。
李霁趁他晕头转向间,迅速骑上了五卜子,掏出折扇遮住半张脸:“小哥儿~~回见。”
他一夹马腹,赤兔飞一般冲了出去,只听身后撕心裂肺地大吼:“一文钱!茶钱要五文!你这个骗子!!给老子回来!!”
李霁哈哈大笑:“莫看不起一文钱……积的多了可以便买一只孔雀……不是么?”
他骑了一阵,行至一处草原,四处高草掩过了马膝。
突然刮过一阵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驴骡。
四蛋子与五卜子经久未见,俱是泪眼朦胧,交颈相缠,一步都不肯走了。
李霁眉眼儿弯弯,正待出声,却见骑在四蛋子身上的人纵身一跃,自己的腰身便被人环住了。
他还未来得及贪恋身后的温度,眼前景物一换,自己从高头大马上被人丢到了一匹长着尖耳的驴骡身上。
李霁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四蛋子毛茸茸的脑袋:“顾兄……你瞧,小四想小五了。”
顾东旭黑着脸,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晃了晃:“这是怎么回事?”
李霁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
顾东旭冷哼:“一文钱,十个月才十文钱,连四蛋子都喂不起!……更可气的是,拿着这银票去钱庄,连十文钱都换不到!”
李霁笑得见牙不见眼:“顾兄可以向我来换。我每月折一枚纸心给你……三十年,不不,五十年后,也不少了,不是么?”
顾东旭撇嘴不语。
李霁笑道:“顾兄可有拆那第一枚?”
顾东旭怔了怔:“第一枚?”
李霁颌首:“便是我七夕给你的那枚。”
顾东旭想了想,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枚皱巴巴的折纸。
李霁眉眼弯成新月:“……拆开看看?”
顾东旭一脸好奇,真的动手将它小心翼翼拆了开来:“一百万两?一千万两?”
那纸心展开后,顾东旭看了一眼便怔住。
许久之后,他沉声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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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再不起来上朝就迟了。”
李霁朦朦胧胧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辨不清方向:“这里是……”
李府的丫鬟怔了怔:“……您的卧房。”
李霁坐起身,见那丫鬟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京城……方才原来是做梦。”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大人,您身体可有不适?”
李霁出了一会神,突然眼前一亮:“是了,本官患了重病,这就要去治。你叫人去吏部替本官告个假。”
丫鬟问道:“告几日的假?可要奴婢先去找大夫来?”
李霁精神抖擞地爬下床穿衣:“多久……唔,运气好的话让吏部尚书大人替本官买口棺材。运气不好的话……本官自会回来销假。”
丫鬟怔住。
李霁道:“大夫不必了,这病还需本大人自己去治。”
他哼着小曲儿走到马厩,见五卜子孤零零地呆在那里,没精打采地嚼着稻草。
李霁挥着扇子上前,爱怜地摸着赤兔的鬃毛:“小五……想你四哥了罢?”
五卜子打了个响鼻。
李霁嘿嘿一笑:“啧啧,兄弟一场,六弟我实在不忍看你受相思之苦哇……算了,帮你一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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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镇中。
顾东旭捧了一坛酒跳上屋顶,春风拂过,四下的花开得争奇斗艳,整个陈阳镇都弥漫着一股花香之气。
他抱着酒坛深深嗅了一下,双眼就已有些迷离了:“酒香……还是花香?”
过了一阵,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纸心,随意翻弄把玩着。
纸沾了手汗又被风吹干,已有些发皱。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几年之前,当他骑马离开陈阳镇外出远游之时,徐溪月曾递给他一个锦囊:“这其中有一张药方,你在外若病了,便打开看看。”
当时顾老二对此嗤之以鼻,嬉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好。”
然而自己的医术又怎会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他从未将那锦囊打开过,如今想起来,已不知丢去了何处。
顾东旭突然起了好奇心,从房顶上跳下去回到房中,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事也凑巧,他上来先去翻柜子,拉开来第一格就瞧见一枚沾了灰的锦囊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他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去拿的手不由有些发颤。
他捻起那枚红色的锦囊,小心翼翼地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它解了开来。
锦囊之中有张已微微泛黄的宣纸,顾东旭将它抽了出来,缓缓打开。
纸上只有一味药,偌大的二字占满了整张宣纸:
当归
袖中的折纸落下来,掉在地上,七零八落地散在脚旁。
他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当归,人心当归何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计划:
呼,终于完结了,这下是真的完结了,小生泪流满面。
这一篇文拖了差不多四个月,很难得还有这么多大人愿意追着看完了,小生真的很感动。
其实一开始设定的时候它真的就是一片KUSO搞笑文,如果说之前两篇习作还有模仿的痕迹的话,那么从这篇文开始小生想尝试跳脱出来,让自己的文风更加成熟一点。
当然,每一篇文设定和真正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是尽然相同的,其实《调笑令》和我原本大纲的设定是差了很多的。比如最古早脑子里有想法的时候李霁是面瘫攻,顾东旭是健气受……(这一点如果看过《惠杞》的大人可能能瞧出点影子来),结果呢……我就不说了……
等正文真正落笔的时候,人物性格和攻受就定型了,人设是小生偏爱的囧攻囧受(当然,如果你们要说渣攻贱受……呃,也不是不可以啦……),然后之前如果情节与大纲有出入,也只是细节上的,真正导致这篇文的发展一去不回头的是……第22、23章《道与盗》这个番外。
《道与盗》是因为卡文,所以先码的番外,贫道当时是在飞机上码的,估计当时磁场、空气稀薄度等等一系列情况都有问题,导致贫道大脑抽筋,噼里啪啦敲出来这么一堆文字(当时脑中绝对是没有成型的东西的,就是顺着码啊码……就成这么着了……)
悔不当初啊!痛不欲生啊!我去跳崖,谁都别拦着我~~!我当时肯定被外星人劫去洗脑了!(某人曰:请不要污蔑外星人!)
小生至少在码字时掀桌了一百次,想撒手不干弃文算了一百次,想毁尸灭迹假装大家没看过《道与盗》这么篇番外也不下一百次。
虽然文冷了点,但毕竟还有人喜欢的,坑文对不起读者,硬着头皮还是写完了(向对情节不满意的大人跪地谢罪ORZ……)
出了二十二章以后,话赶话的,就硬憋着不敢让顾老二对李小六动心,不然渣成灰了还不被拍死(结果还是被拍死了)当初要把徐溪月弄成一渣攻,小顾单相思,这篇文顺顺当当就什么问题也没了扶额……
结果之前卡文的时候贫道还码过一则小顾与小李的甜蜜H番外,打算等正文完结了贴的,现在用不上了……
另外,因为配角太多了,一人一句话字数就过去了,情节就拖沓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贫道硬生生把本打算从头甜到尾来搞笑的武火和易谷拆了,小谷子就被后妈遗忘了,抛弃了……结果官配差不多全灭了……
其实小生一直以来走轻松风格,并致力于把标签向“爆笑”发展,最后居然都在前往“正剧”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啊啊啊啊,难道是缺少幽默细胞么(泪牛满面)……
总之,要感谢所有看文的大人,如果不是你们的支持我也坚持不到现在,虽然写的心力交瘁,但也收获了不少开心^-^我爱你们-3-~~~
最后说一下小生的计划。
现在《春风》一文正在填,已经养的很肥啦,希望各位大人支持XD
另外正在为新的三国文存稿(依旧轻松风),预计六月中下旬开坑,第一主角是曹操,各类忠犬腹黑齐登场……阿瞒的JQ史……如果有兴趣的大人可以期待一下喔^-^
以后的话,应该会多写一点历史向文(脑中魏晋CP无数啊,就是没时间写),然后如果某人在一大堆头昏脑胀的历史资料中抓狂了,也许会抽风出一篇搞笑小白文来调节一下心情。(现在正在压制这个冲动……新生儿也要排队的ORZ……)
如果对小生的文还算喜欢的话,可以进专栏点一下收藏作者,将小生打包带走~~
最后附一个新文传送门:
关系错综复杂(其实是乱七八糟)的狗血武侠文XD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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