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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VIP]纵横四海(宫廷侯爵/江湖恩怨) 第五卷~第六卷(完) BY 花比作 (点击:337次)

[VIP]纵横四海(宫廷侯爵/江湖恩怨) 第五卷~第六卷(完) BY 花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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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
南诏王宫不起眼的一间房,大王的御辇悄悄抬来,又悄悄抬走,值更路过的小太监好奇地往这边望了一眼,从未见过光亮的屋子今晚却点起了盈盈烛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小太监拉着长声走过,在这样的深宫,没有人会抱着好奇心自找麻烦。
屋里灯下,明潮坐在桌边,床上躺着再思,云妃和昭日正小心地围着床榻查看,站在一边的再行向大谋士冯燕小声诉说着这段时日的发现。
良久,云妃叹了口气回转身来,手里拿着那根木针,在火光下仔细看了又看。
明潮担心明颜,有些按捺不住,问道,“有什么发现?”
云妃看了看明潮,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景印家族和王族是一致的。“启禀大王,”云妃樱唇轻启,“这不是普通的木针,针上煨了麻药,还刻了巫祝的咒语。”
“咒语……”明潮蹙起眉头,“咒语是诅咒什么的?”
“大王不必担心,这咒语不过是向巫神祈祷睡眠。”云妃一边思索一边说,“不过,简单的麻药和平常的咒语放到一起,就成了能够害人昏迷不醒的利器。”
明潮看看再思,“他因为这咒语,就会一直昏睡下去?”
云妃摇头,“景印家族自幼修炼,解除这昏睡并非不能,只是需要时间。臣妾担心的是王爷,绑架王爷的人恐怕也是用这种方法让王爷昏迷,咒语是他们下的,自然也能够解开,不过他们费尽周折只为活生生绑了王爷,却不知有何图谋。”
明潮想到明颜一时间应该无碍,心中略略放松,又问,“你能看出这是何人所为?”
云妃秀眉紧锁,“除了我国,西宛、常山都有一些土著民族使用这种木针,也通巫祝。但再行说的浑身涂满符咒的黑瘦矮人只有在常山和西宛的山林深处才有。不过仅从一个木针就断定是哪一族人,未免有些牵强。”
再行冲明潮深深一拜,“大王,属下心中还有疑问,大王飞鸽传书急诏王爷归国,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明潮看看冯燕,冯燕连忙点头,“我们确实事先略有耳闻。霍家将军在边境换防时偶然听闻有人会对亲王不利,耳后各路探马都报回了消息,虽然并不确切也没有查知主谋,但传递的信息却是一般无二。所以我踩急诏明颜回国,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明潮接着说,“现在看来,一切消息和实际情况都对得上。之所以要你们从陆路走,就是因为听闻对方还上势力不小。如此看来不管是西宛还是常山,都有劫走明颜的嫌疑。”
“如此说来,我们的敌人是谁还不确定?”再行有些着急。
云妃一笑,“既然对手不是来自西宛就是来自常山,那我们就将西宛作为第一个切入口。”
“怎么说?”再行问道。
“常山远在海外,多年来和大陆相安无事,既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有没有领土上的争夺。”云妃娓娓道来,“但西宛不一样。虽然我国敬王后来自西宛,两国王族之间通婚频仍,但这些年来西宛国力日渐式微,西宛大王羸弱,太子姜渊虽有勇有谋,毕竟还未上位。我南诏国势日强,内有明潮大王,外有明颜亲王,他西宛未必就不防范。”
明潮深吸一口气,“那就从西宛开始会查起。我南诏在西宛和东旭之间,边境已经有重兵把守,那些人想从陆路走已是不能。只有马上照会东旭,要他们派出战船在海上搜寻追击,通知驻扎在新港的海船,在海面上做好拦截准备!着得力人手监控常山,常山海军有任何异动都要马上回报!”
“是!”冯燕躬身领旨。
一时间,屋内无人做声,大家都皱着眉头,各有各需要思虑的事情。
东旭凤栖山脚下有个不知名的小村落,一对兄弟在这里落难已经三天了。弟弟长得好看,常引来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送吃送喝,哥哥浑身是病,只能静养。好心的村民帮着将村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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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已惘然 1

  南诏、楚国和东旭,三国交界的边境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三国都陈兵边境,厉兵秣马。几个月来国内局势的不稳,令东旭的戍边大将安远十分头痛。楚国齐国两国不约而同在边境布阵,虎视眈眈的模样,而安远只有采取分兵战术,派出部将分别镇守西边北边几个重要的城关。安远本人则是□乏术,留在西边督军,应付南诏最新的军情。
  大将安远将军报往桌案上一扔,回身观看挂在大帐中的地图,“三面被围……三面被围啊!”北面的齐国,西北的楚国,还有最新动作的南诏。东旭内乱在即,邻国蠢蠢欲动之势不容忽视。
  大帐之中,一干副将也都屏住了呼吸,不发一声。各个部将都来自东旭的各方势力,眼下仓板城中权臣的你争我夺,对远在边关的将军多少也有影响。可现在却不是押宝的时候,还容不得去考虑支持盛迎还是勤王保驾,邻国大兵压境毫不避讳的态势就逼得众将不得不先考虑保住国家的问题。
  齐国楚国对东旭早有觊觎,两国想趁东旭内乱分一杯羹并不奇怪。只是南诏有些不同,原本一直静默的明潮忽然发兵两国边境,据最新军报,南诏陈兵的数量几乎与齐国、楚国的总和相等,难不成南诏是想打一场打仗?
  安远深深叹了口气,以一国之兵对阵三国,而且内乱在即,粮草后备朝中有没有人管事都不一定。虽然已经下达了边境紧急征粮的告示,但征上来的粮草也只够大军3个月的用度。一旦战争触发,可不是3个月就能见分晓的。
  全副武装的将军们都在心中暗暗估算己方获胜的几率有多大,能有何种两全其美的策略,为他们守住疆土。大帐中寂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由远及近的一声悠长的喊声“报——”吸引了帐中每个人的注意。
  安远眉头一皱,转过身来,一示意,帐前守卫的侍卫便挑起大帐门帘,不一会儿,高喊着“报!”的士兵直接冲进了帐中,翻身跪倒,气喘吁吁,“禀告大帅!南诏派出一队使者,正冲着我边境而来!”
  安远一愣,“是使者?”
  “不错!一队只有七八个人,三匹马,领头的手上持着使节藩杖,不见带着兵器。”
  安远觉得意外,齐楚两国只不过向自己发了边境演练的通报,打着演练的幌子找自己的空子钻。可南诏为何还正经八经地派来使者?难不成是要把戏做得更真?
  “哼!”安远微微摇头,“虎啸营前去迎接,午时三刻升帐!”
  “是!”一位副将出列,接过令符出账。大帐之中,又是一番静默。
  午时三刻,东旭边境帅帐前号角声声,鼓声隆隆。景印再思骑在马上,手持节杖,在东旭虎啸营的包围中停在大营门前。
  “南诏使者在此!”前哨侍卫高声呼喝。
  虎啸营将领一亮令符,大营的拦马桩缓缓打开,一队队士兵井然有序地穿梭奔跑,在两侧立成人墙,磨得光亮的兵刃在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只闻脚步声和兵刃铠甲叮当作响。如果东旭是想展示军队的训练有素,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可若是想通过这肃杀的气势压倒南诏这位一身儒风的使者,那他便失算了。
  景印再思“哈哈哈”大笑三声,“东旭将士果然英武啊!”他面带微笑,闲适地策马进入大营,目光所及缓缓点头,倒好象在检阅一般气定神闲。
  虎啸营将军策马上前,“请大人往这边!”
  “嗯!”再思停住了马,左右看看,连连点头,“安远大帅果然精通兵之要义,只从帅帐安置的地方便能看出其深意所在啊!”
  虎啸营将军一愣,没有接话。安远大帅每次出征都是自己指定帅帐的地点,也从不解释什么。这位南诏使者怎会一眼便看出大帅的用意所在?
  大帐前众多侍卫分立两侧,不见有东旭将军出帐迎接。景印再思坐在马上,看了看,笑了,“原来,安远大帅是领兵操练去了。”
  虎啸营将军摇头,“安远大帅就在帐中!”
  “哦!”景印再思朗声笑道,“那想必东旭营中的将军们都被派出大营,只剩下安远大帅一个人了。否则,我南诏诚心出使,却不见东旭帐前将军迎接?看来,齐楚两国所说东旭疲弱,是真的了!”
  “你……”虎啸营将军眉毛一立,刚想反驳,只听帐中安远“哈哈”大笑,说道,“南诏使节在挑我老夫的理了!你们还不打开帐帘?”
  大帐门帘被“唰”地一声拉开,景印再思笑着,并为下马,“原来将军们都在帐子里。”他居高临下地在每一个将军的脸上看过,直到正中间端坐的安远身上。
  “呵呵……如此相见,是在下失礼了。”景印再思利落地下马,将缰绳扔给一边伺候的侍卫,自己持着节杖大踏步地走进了大帐之中。身后的几个人也翻身下马,但并未跟着自己的主使,而是转向虎啸营将军,问道,“这位将军,我等并未吃过午饭,请将军引领我们前去休息。”
  “呃……好!”虎啸营将军调转马头,南诏的几人则轻轻松松地牵着马,大摇大摆地跟着人家离开,好像并未看到东旭侍卫们故意瞪视的双眼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沿路上来小声地评头品足,更像是跨国边境一日游来了。
  景印再思站在安远面前,与安远对视良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使者何故发笑?”
  “在下见大帅满腹疑问,却不开口详询,只是望着在下,难道……眉目之间真的可以传信?”景印再思笑道,“在下可没练过这等功夫!”
  “放肆!”安远一拍桌案,“南诏国陈兵两国边境,数量已过20万……”
  “大帅!”景印再思打断安远的话,“今日一早,我功业关将士已到边境,我国边境陈兵已有35万之多!”
  35万?安远脸色微变,这岂不是一国的一半兵力?
  景印再思揉揉额角,“我忘了,再过三日,边境便会有40万南诏士兵。其中虽有20万骑兵,但我家大王仍是嫌少,不排除继续增加骑兵的可能。”
  “哼!”安远冷笑,“南诏派你来陈说兵力是何用意?难道我东旭将士会被你区区几句话就吓倒吗?”
  景印再思表情夸张地一愣,“在下以为听到南诏增兵的消息,大帅会倍加鼓舞呢!”接着再思一笑,“毕竟盟国实力大增,肯为东旭倾其全力是件好事!”
  安远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在下景印再思,是南诏最古老的景印家族族人,此番奉我家大王的旨意前来与安远大帅合议。”再思说道,“南诏与东旭已经结为盟国,一国遭受兵马之灾则另一国会全力支援。眼下东旭内乱在即,国祚不稳,齐楚两国伺机而动,我南诏绝没有放着盟国受难不管的道理。于是明潮大王多方调遣兵力,最短时间内在边境聚集40万大军,震慑齐楚两国。难道大帅还嫌我南诏调兵过多不成?”
  安远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结盟?什么时候的事?
  景印再思微微一笑,双手递上文书,“贵国王弟盛铮与我明潮大王亲自定下的盟约,难道安远大帅还不知晓?”
  安远“蹬蹬蹬”几步上前接过文书,自行打开一看,上面不过是写着盟国南诏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齐楚两国有所异动,愿与东旭大军合力拒之。安远“啪”地一声将文书合上,“我家大王晏驾不久,边境离仓板又路途遥远,两国结盟之事老夫确不知晓。不知景印大人有何凭证?”
  “我家大王想到也许大帅并不知晓,所以特意命在下将盟约原件带来,给大帅一观。一观之后,在下可是要带走的。”景印再思一笑,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木头匣子,打开将其中的布帛展开,盛铮从不离身的东旭王家玉佩的印记,赫然出现在安远眼前。
  见了印记,安远心知这盟约不会错。“敢问南诏带兵是哪一位将军?”
  景印再思合上盟约,放入怀中,“是我家大王新封的镇远将军,霍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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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已惘然 2

  齐楚两国并非盟友,但却敏锐得几乎同时发兵。齐国与东旭有长长的边境,齐军只靠近齐楚和东旭的三国边境安营扎寨,虽未明说,也表现了与楚国互通有无的意思。
  
  楚国大军聚集在边境一角,紧张的气氛中还带着些兴奋。距离上一次战争,已有十几年的时间,十年和平,足以让士兵们放下屠刀,拿起镐头。可自从楚国三殿下楚覃监国,军方便又从一片沉寂中活跃起来。每隔一段时间楚覃便要检视军队的操练,粮草补给也供应充足,几年下来,让不断在校场上操练的军官们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可惜,眼下无国兴兵,就连跟着上战场溜达一圈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到边境聚集的将军们明知道碰上大规模战争的几率很小,但还是跃跃欲试,没有机会作战,就先将边境流寇肃清一番。
  
  东旭大王晏驾、内政不稳,作为邻国边境增兵并不奇怪。一旦东旭内战,则要保境安民,防止东旭的散兵游勇进入本国境内,搅扰地方;一旦有机可乘,也不妨借着东旭国内某一个贵族的授信发兵,就算占不得国土,抢掠一番也是好的。抱着这样的心态,楚国的官兵心情都很放松,简单来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并不一定要拼命。
  
  入夜,楚国大营一片寂静,偶尔有火堆燃烧干柴的“噼啪”声,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走过,铠甲碰撞的响声渐行渐远。一处军帐被火光照出的暗影忽然一动,一个黑色人形逐渐展开,左右看看,随即蹿了出去。
  楚国大帐设在大营的正中,黑衣人绕了大帐一圈并未有动作,反而离开大帐,在四周的小型军帐中搜索起来。大帐周围本就重兵把守,几乎每个帐子前面都有警醒的侍卫,可这黑衣人一转一扭,无声无息,在众多侍卫中间来往竟若出入无人之地。终于,他在一处帐子后角停下,侧耳听了听,抬起帐子一角,闪身而入。
  
  一张锦缎软榻,厚厚的地毯上是镂花的桌案,桌案上燃烧着的蜡烛都散发着阵阵香气,只是主人尚未归来。这帐子里面的摆设精致华美,远非人在看似普通的帐子外面可以想象。黑衣人轻“哼”一声,在帐角缓缓坐下,安静等待。
  
  不就,只听外面一阵兵刃碰撞铠甲的“叮当”作响,帐帘撩开,一人单独进帐,身后护卫的侍卫们遂站在帐门口。
  此人一身与这兵营格格不入的粗布长衫,发髻上简单束了根带子,尽管浑身上下都是普通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掩饰不了的贵气。他坐在地毯上简单陈设的软垫,手肘支着桌案,烛光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眉眼之间流动着淡淡的忧虑。
  
  黑衣人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此人好似察觉了什么,剑眉一皱,伸手从桌案下面“唰”地一声抽出长剑,全身一展,已然仗剑指向黑衣人端坐的角落。
  黑衣人“呵呵”一笑,“三殿下英武不减当年。”
  楚覃略一思索,“霍彦?”
  
  “正是。”霍彦长身而起,揭下面上黑布,“得知殿下人在军中,霍彦煞是想念,贸然来访,也是想见见老友。”
  楚覃微笑,收起了长剑,“镇远将军亲自前来,不是那么简单吧!”说着,伸手示意,霍彦不客气地坐到了桌案前。
  “我秘密前来,你如何看破?”楚覃问道。
  
  霍彦一笑,“别忘了我曾为殿下效力,轻车熟路,看惯了的联络手法,自然能猜到。可我猜不到的是,殿下为何亲身犯险?”
  
  “东旭内乱在即,就算我大楚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想两个强大的邻国在东旭捞到什么好处。”楚覃笑道,“倒是你,先是将南诏亲王卖给我,回身又当了南诏的镇远将军。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霍彦看着楚覃,幽幽地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明颜从未拆穿我的身份。”
  
  提到明颜,楚覃表情一滞,“明颜他……”
  “他在东旭。”霍彦说道,“以他的立场来看,着实不希望东旭的边境陈列着楚国的大军。”
  楚覃看看霍彦,“我大楚边境陈兵不过是为了自保,可南诏不断向边境增兵,不知又是为何?”
  
  霍彦微微垂下眼帘,“这正是他的意思。”
  “什么?”
  “南诏与东旭已经结成盟国,南诏增兵为保东旭。东旭内乱就让他乱,但若齐楚两国想趁机扩大势力,南诏绝不答应。”霍彦一顿,“他也绝不会答应。”
  楚覃面色一沉,“他保定了东旭。”
  
  “应该说,他保定了盛铮。”霍彦说道。
  帐子里安静良久,楚覃看向霍彦,“那你呢?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你保的又是谁?”
  霍彦看着楚覃,眼波明灭不定,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在楚国为我效力,是我大楚第一暗夜。多年来潜伏在南诏,不但消息传递迅速,还一步步拿捏得巧妙,封了大官。那时候,你想脱离大楚,我也拿你没办法。可我的暗夜也不是吃素的,你出身西宛,并不是秘密。呵呵……”说着,楚覃笑起来,“就算明颜没拆穿你,我不信明潮不知道你的底细。可他依然封你做镇远将军。其中的缘故,你可知道?”
  
  霍彦微微一笑,“若是几年前,我会小心谨慎地迈每一步、做每一件事,想清楚每一个细节。可现在不会了。或者说,把明颜送到你手中之后,我就不会了。”霍彦顿了顿,接着说,“南诏还是西宛,我并不在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无当初,也不知如此。”霍彦抬眼看向楚覃,“我保的是明颜,或者明潮清楚我会全力以赴达成明颜的愿望。不管我还是明潮,心中都十分确定。倒是殿下你,放下监国重任,给了大王子可乘之机,秘密来到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还摸不到影子的东旭国变吧!”
  楚覃定定地瞪着霍彦,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是为了他。”
  
  霍彦一愣,没想到楚覃会如此坦白,“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当初?”楚覃眯起眼睛,“当初是我不慎,竟然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有一种人,一旦错过,就再难相遇。”霍彦说道,“三殿下不如放宽心,顺其自然的好。”
  楚覃斜睨着霍彦,冷笑道,“你漏液探营,为的就是告我要顺其自然?”
  
  “不。”霍彦摇头,“只是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提醒殿下,不要做令明颜不快的事情。任何徒劳的努力去抓取一个注定自由的人,结果都只会令你不堪重负。”
  “哼!你倒是一片好心!”楚覃笑道,看着霍彦,“当初……你为何甘心将他送到我的手上?”
  霍彦闻言,看着楚覃的眼眸愈加深沉。
  
  这晚风疾,楚国大营里四处堆放的篝火不时被疾风吹散,火星飘荡在空中。负责巡逻的将军命令直奔士兵加强警戒,尤其注意走水。大帐附近的一处小帐子前面,侍卫们笔直站立、目不斜视,哪怕隐约听到帐子里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帐子里已经安静了很久,霍彦和楚覃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楚覃算定霍彦前来必有内情,便凝神静气,等着对方开口。
  终于,霍彦收回了探视的目光,问道,“他……是你认识的那个明颜吗?”
  楚覃一皱眉,“什么意思?”
  
  霍彦看着楚覃轻笑,“我还记得三殿下每次从宫中出来,都心怀激愤、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为什么他进了楚国宫中不久,殿下就转了念想?”
  楚覃瞪着霍彦,没有说话。霍彦一笑接着说,“如果他还是从前的那个明颜,我又怎会将他拱手让人?”
  楚覃低垂了眼帘,深思良久,说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些。”
  
  “什么?”
  楚覃微叹,“他是不是以前的明颜亦或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只想将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愉快也好,愤怒也罢,终归有他,日子才会变得不同。”楚覃冷冷地看着霍彦,“令我魂牵梦绕的人,我可不会去枉费精力去追根究底。”
  霍彦闻言,愣愣地望着楚覃,一时茫然。
  
  帐中正式一片静谧,楚覃忽然目露凶光,手上一抖,桌案下长剑猛地刺出,霍彦来不及反应,一侧身,剑锋划破前胸。霍彦顺势后翻躲过楚覃攻势,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把软剑赫然在手。迈蝉步、走偏锋,两人瞬间缠斗到一处,一时间帐中剑锋相交,叮当一片。
  
  “殿下!”帐外侍卫察觉不对,连忙出声呼喝。
  “不关你事!”楚覃在帐中大喝,帐外侍卫不敢造次,值得侧耳细听。
  霍彦的软剑挥舞起来“倏倏”作响,“没有帮手,你怎斗得过我?”
  
  “哼!霍将军干深夜只身犯险,到我楚国大营,我又怎能让你走得那么轻松?”楚覃绾了个剑花,直取霍彦咽喉。
  霍彦招架几招,不欲缠斗,欺身上前一刺,借着楚覃闪身的间隙,向后一窜,转眼没入帐角,没了影子。
  
  “有刺客!”帐外侍卫显然发现了霍彦的踪迹,放开嗓门大叫起来,顿时帐外侍卫和巡逻士兵“哗啦啦”都朝一个方向奔去。
  “殿下!”几个部将持着兵刃冲进了帐子,只见楚覃手执长剑,正望着几乎燃尽的蜡烛发愣。
  
  “殿下可受惊了?王将军已经带人去追,想必不久即有斩获。”
  楚覃一笑,“当啷”一声丢下长剑,“我大楚曾经的第一暗夜,你们是追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勤劳吧!争取在这个月把所有番外都结束!下个月……准备开新坑!




只是当时已惘然 3

  花溪镇再奢华再享受再有自己原来世界的影子,明颜也不想停留。这个地方离盛铮太近,与思念的人距离太近,在这个时候不是什么好事。身后是盛铮坐骑奔向仓板的马蹄声,自己只有奔相反的方向而去,同样是离开的姿态,才好忽略心间的那一点点不想承认的失落和难过。
  
  这一次,不是逼不得已,不是情势所迫,而是自己和盛铮的不同选择。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但却都执着于自己的方向。盛铮放不下现在的东旭,明颜舍不得三年搅在政治漩涡中昏天黑地的时间。
  
  不是一直都想做自己的事吗?可一旦真的自由起来,却发现身边少了盛铮是多么的难熬。快乐与忧伤,都没人分享。刚刚看不见他的影子,心中就开始想念起来。
  
  红衣、青衣也坐在宽敞的车里,知道明颜嘴上不说,可心中难受,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不去打扰,安静地坐在一边,随时关照伺候。当明颜的心情明显好转时,南诏使团离开花溪镇已经10天了,方向一直向西,谁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明颜倚在车窗,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人总是能够自我修复的动物,原本沮丧的心情,现在已经平复了很多。难受什么?明颜问自己,就当作是自己已婚单身好了,何况想念的时候还可以回去看看他。只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周游世界?走遍列国?这倒是个好主意。
  
  “把朗晴叫过来。”明颜头也没回地说道。红衣立即从另一侧车窗探出头去,喊了个侍卫过来,“去找赫连大人,王爷有吩咐。”
  不一会儿,朗晴策马过来,凑到窗前,“红衣,你找我?”
  “看大人说的,我一个小厮有什么资格将大人找来?是王爷有吩咐。”红衣的表情语调,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足够婉转,但也足够强硬,一副下级对上级的恭敬派头。
  
  明颜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看红衣,只见他转头面向车里,一张笑脸瞬间绷得紧紧的。朗晴显然也被噎到了,目光在红衣的后脑勺上转了转,叹了口气,转向明颜,“王爷有何吩咐?”
  
  “呃……”明颜看了看红衣,“今日提前安营扎寨吧!再挨个通知下去,想现在回南诏的,就回南诏;想留下来跟我一起周游的,就留下来。安排好走的人,组织好留下来的人,然后我们奔北方走。”
  “是!”朗晴领命,临走前又看了看红衣别过去的侧脸,才黯然离去。
  
  当天傍晚,南诏使团提早扎寨。此处离东旭和南诏边境不远,被充作专使的官员被明颜打发回了南诏,并带回去给明潮的信,说是亲王明颜想著书立说,领略各国风土人情,编写一部全新的风土志,将这片大陆的最新情况编撰成册,以供国家。因此,亲王行辕的一切用度,皆应由国库支出,并在需要的时候,南诏国负责提供补给和援助。剩下的人马重新编排成队伍,厘清各自负责的事务,准备接下来的路程。
  
  明颜召集了朗晴、风岚、高图和青衣、红衣,还有玥兼、玥水,在大帐中商量今后的去处。围着大帐中间桌案上的地图,几个人全无形象地挤在一处,研究今后的旅游路线。玥兼、玥水自持法师的身份,远远地坐到了一边。
  
  经历了这么多,不但朗晴、风岚他们已经习惯与明颜嘻嘻哈哈,就连高图也不在执着于王爷“高贵的身份”,帐子里都是自家弟兄,几个人对着地图各抒己见,也不避讳。
  
  “咱们去常山吧!”高图指着地图,“我还从未去过,听说那里随便捡块石头,回家蹭蹭就是金子!”
  “什么?”明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老高,那是道听途说!我在常山住了那么久,说实话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见!会变身的石头鸟儿倒是有一只,冷不丁地,吓死人!”
  
  朗晴和风岚第一次见到高总管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嘴角扯了扯,拼命忍住了笑。玥兼玥水两人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明颜和高图的对话。红衣在常山的日子基本是昏迷不醒,他悄悄拽拽青衣的衣袖,无声询问,青衣笑着摇摇头。
  
  高图怀疑地看看明颜,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诡异,随即点点地图上的楚国,“那咱们就去楚国,楚国有不少知名的小吃。虽说咱们公里也曾做过,但不知是否正宗。”
  “楚国?”明颜看看地图,眼下自己的位置的确离楚国较近,可是……“还有别的意见吗?”明颜问道。
  
  朗晴说道,“王爷,其实现在咱们没有多少选择。两条路,陆路和海路。若选海路,则从东旭出海,在南诏补给,顺着海岸线,咱们可以游历西宛和常山,再往北就是北图。若选择陆路,一是先回南诏,从南诏过境西宛和楚国;二是直接向北,到楚国或者齐国。”
  
  “可眼下我们没有出海的准备。”风岚接道,“准备好出海的一切事务,怎么也要再等上一两个月才行。”
  “还是陆路好!”高图说道,“船上摇来晃去的,我这一把老骨头可要散架了。”
  明颜看着地图沉吟不语,良久才说,“好吧!就是楚国。”
  
  行程定了下来,众人一片欢愉。虽然都是有身份有家当的人,可这样信马由缰地纯游玩还是第一次。楚国是个有特色的国家,楚人将就衣食住行的排场,服饰华丽、食物精致,建筑也很有特色,那现代的话说,是个颇具开发旅游产业的国家。可这一切对明颜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楚国王宫里的经历,眼下帐子中的人,只有自己知道。被囚禁被侵犯的记忆令人不快,楚覃那个喜怒无常、自相矛盾的人也时常被明颜刻意抛之脑后。只希望这一次旅行,不要再有什么岔子。想到这儿,明颜看了看朗晴风岚的笑脸,回身瞧了瞧玥兼玥水万年不变的表情,心中又有了底,侍卫高手外加常山法师,就算千军万马自己也是不怕!
  
  第二天,明颜一行直奔北方。一路上高图异常兴奋,不断催促着朗晴头前带路加快速度。没有朗晴时常前来探视,红衣看样子也自在不少。可没了朗晴,还有风岚,一天之内,总要有几次特意来到马车窗前,没话找话地与青衣搭话,青衣不如红衣圆滑,干脆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明颜一路上看着风岚使出浑身解数寻找机会,不乏看热闹的乐趣。
  日子过得快,不久就进入了楚国边境。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工作忙,每天都写上一点发上来,不多,请见谅!




只是当时已惘然 4

  楚国的都城上都是这片大陆的名城,历史悠久,英雄辈出,擅长些赋的才人比比皆是。说起来,上都是幸运的城市,都城位于全国中心,几次战乱都没有受到波及,就连十几年前楚国和南诏的滔天战火都是燃到离上都40里便戛然而止,使得上都的一街一巷保持着古时的韵味,自然地发展、改变着。
  
  虽然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旅游城市,但明颜却能看出商业发展的萌芽。上都的老百姓们似乎特别热衷于做生意,每一条临街的民居都被改成各式各样的店铺,就算没有实力经商,居民们也会在自家门口摆上买卖的物事,家中妇孺一边管着家务一边叫卖,天黑了便收了摊子,再将房门一关,里面又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明颜脸上戴着布面,身后跟着朗晴、风岚还有高图,在上都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叹气。自己之所以千里迢迢跑来逛这个并不成熟的“商业街”,都是因为高图的关系。
  
  本来打算一路好好欣赏楚国的自然美景,尽量绕着大型城镇走,留宿也会选择颇具乡土气息的村庄。可是高图这个明明是在天下权力中心和富贵中心成长起来的“大好中年”,竟然对“天然”二字颇为不屑,一路走一路摇头,每到一处便贬损一番顺便夸耀南诏近阳的繁华闹市。直到依了他的愿,走进了楚国最繁华的上都,这才住了嘴,四处看着,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明颜天生一副好脾气,既然老高高兴,就当做自己高兴好了。虽然曾经厌恶近阳这个地方,(相当初自己可是藏在粪车里逃了出去的)但如今抱着轻松赏玩的态度,心情便也不是那么糟糕。
  “呀!主子,您快看那边!”高图乐颠颠地指着街角的一个小摊子,“看,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高图一边说,一边拉着明颜往那边走。
  
  “说了半天你都没说明白那是什么!”明颜无奈跟着,嘴上抱怨。
  “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楚国名吃,老关馄饨!”高图兴奋得很,“前两天逛到这里的时候,听说老关家的老婆病了,摆不出摊子,我还着了急,没想到今天他老婆的病就好了!”
  朗晴和风岚跟在后面,都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高图回头一瞪眼,“笑什么?”
  
  风岚摸着自己前胸顺着气,“高总管,您不能怪我们。这都跟着您一路了,忍得都快内伤,才笑出来,已经是……已经是……”正说着,风岚又“呵呵”笑起来。
  “哼!”高图不去理睬,对明颜说,“主子,还记得当年宫中有个侍卫,到楚国办差一趟,回去就说这老关家的馄饨美味得连宫里的饭食都比不上,没想到多年以后,我老高也能亲口吃上了!”
  
  看着高图神采飞扬的样子,明颜心中一酸。高图半生都被困在深宫,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人,想必当初看着能够自由出入、立功升官的侍卫们,心中也是羡慕的吧!伺候了贵人,虽然位高,但也改变不了身体残疾、不得出宫的事实。年轻时心中的一点念想,此时得偿所愿,也是好的。
  “走!”明颜一笑,“今天咱们都常常这个有名的馄饨。”
  
  看样子,这老关馄饨并非浪得虚名,小小的摊子前面,已经排了长队,坐下吃的没几个,都是街坊邻居拿着锅盆儿前来——“打包”的。
  老高上前几步,冲着煮馄饨的中年男人喊道,“你就是老关?”
  忙着干活的男人一点头。高图接着就是一句,“你老婆病好了?”
  
  明颜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身后“扑哧”、“扑哧”两声,回头一看,朗晴、风岚两人都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你们怎么……”
  风岚连连摆手,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高总管……真是能人……”明颜一愣,也“呵呵”笑出来,转头一看,只见那位老关同志手里盛着馄饨,正惊讶地看着高图。
  
  高图只顾自己高兴,甚至拍了拍老关的肩膀,“先来四碗馄饨,吃好了就再来四碗!”
  这边高图张罗着明颜等人落座,那边排着队的街坊们就说开了。
  
  “呦!老关!你老婆人缘儿可真不错啊!”
  “就是!看这位老先生,巴巴的问候你老婆呢!病怎么样了?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帮你摆摊子,也让我们都看看!”
  老关被人家笑得满脸通红,嘴上结结巴巴,“唉!唉!大家见……见笑,见笑!”
  
  一看这场面,明颜连忙瞪了朗晴、风岚几眼,两人随即收了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但还不时“扑哧、扑哧”地破了功。
  不久,四碗馄饨就端了上来,高图为大家分着筷子,嘴上还不忘催促,“吃吧吃吧!小心烫!”
  逛了一上午,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明颜吹着烫人的馄饨汤,看着高图专注地琢磨吃,每吃下一个,他都夸张地点头叫好。
  
  明颜吃了一个到嘴里,满口肉香,再喝点清淡的汤水,的确是美味非常。这边埋头吃着,那边高图已经又叫了四碗。“主子,算那小子当年没骗我!呵呵……”
  高图笑,明颜则看着高图笑。正笑着,忽听一个声音在头上响起,“各位兄台,在下可否在此拼桌?”
  
  这声音自己听过,明颜忽然浑身一僵,难道是……
  朗晴瞧着这位气质不凡、一身锦缎长袍,看来并非布衣,随即起身抱拳,蜿蜒说道,“这位仁兄,您看空着的座位有的是,您还是……”
  “可这个位子,在下是坐惯了的,还望行个方便。”
  
  风岚一皱眉,也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只听坐着的明颜用筷子“叮当”一敲瓷碗,“让他坐。”
  朗晴、风岚都是一愣,“可这……”
  “多谢兄台!”理也没理站着的两人,这位直接走到明颜的对面,撩起长袍下摆坐了下来,“老板!来一碗馄饨!”
  
  明颜抬眼一瞧,楚覃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觉心中一叹。来时纵然想到也许会机缘巧合地遇上,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路边的摊子吃个馄饨,也会被捉个正着。这是人家的主场,己方可不占优势。
  
  “馄饨来了!”老关麻利地端上5碗馄饨,可桌上之前吃得热火朝天的景象已不复存在。高图三人看着自家主子与来客冷然对视,身边的气氛足以让滚烫的馄饨立刻冷却下来。
  良久,明颜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遇上殿下。”
  殿下?高图三人迅速看向楚覃。
  
  楚覃也是一笑,“我也没想到南诏亲王会光顾我上都不起眼的馄饨摊子。”
  看样子是老相识。高图三人又迅速看向明颜。
  “殿下不在朝中监国,反而在市井游荡,明颜真是惊讶。”
  楚覃笑容缓缓展开,“命中注定之事,明颜何必惊讶?我不过是偶然出来在食味居会会朋友,哪知道往窗外一看,便看到王爷坐在这摊子上。”
  
  楚覃一边说,一边竭力抑制心中的激动。什么言语也无法描述时才那无意识地一瞥,然后,便看见了做梦都想见到的人,近在咫尺,伸手可触。然后,他遣退了随行的侍卫,只身下楼,坐到了日思夜想的美人对面。若不是有意掩饰,恐怕此刻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倒是王爷,”楚覃说道,“为何到了上都,却不通报我一声,我也好为王爷安排衣食用度,那就方便得多了。”
  明颜瞪了楚覃一眼,心说我的衣食住行你不是没安排过,当年被你囚禁宫中,也没见多么方便好过。“此番来到上都不过是想浏览风土人情,游玩一番。没有公务,怎好叨扰殿下?”
  
  “游玩?”楚覃眼睛一亮,“王爷可想到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没有那么多心思。”明颜垂下眼帘爱答不理,“我身在楚国之事,我家大王十分清楚,你最好别打你的如意算盘。”
  别有内情?高图三人又看向楚覃。
  
  楚覃“呵呵”一笑,“王爷多虑了。楚国与南诏交好,王爷就是我们的贵客。既然王爷没有想去的地方,不如我来做你的向导,将上都附近的景致遍览,可好?”
  明颜眉头一蹙,“我们不需要……”
  
  “王爷别急着拒绝。”楚覃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压迫感,伸手握住明颜放在桌上的手,“我,只是想陪你在上都走走,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明颜看了看被紧握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楚覃,缓缓将手抽出,一笑,“既然是客,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多谢!”楚覃一笑,时才的紧张顿时消弭,“上都有一处极好的客栈,我为王爷订下,请王爷和随扈迁居此处,可好?”
  明颜眉头又是一蹙,这家伙在得寸进尺!“你别误会!”楚覃连忙说道,“城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说王爷一行是否会有危险,就算是被惊到也不划算啊!不如找一处清净的住所,住起来也舒服得多。侍卫随扈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王爷的安全也更加稳妥。”
  
  明颜瞪着楚覃,“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你的时候,我还觉得很安全。如今一见你,就觉得不安全了。”
  楚覃“呵呵”笑道,“王爷过虑了!”
  桌上的馄饨已经转凉,可谁也没心思去碰。还是楚覃最先拿起筷子,一个个吃起来,嘴角带着微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明颜一叹,拿起筷子,“快些吃吧,浪费可不好。”
  见明颜吃了,高图三人才“呼噜呼噜”吃起来,速度的确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是个勤劳的人……




只是当时已惘然 5

  楚覃好似摸清了明颜的心思,没有到官办的驿馆,而是挑了一处富有古旧韵味的民间客栈,将整个客栈包下来。明颜冷着脸,带着一干人搬了进来,常山两位法师不想见人,自己寻了去处。他们法术高强,明颜倒也放心。
  
  在客栈转了几圈,明颜一眼瞥见楚国服饰侍卫,便对楚覃毫不客气,“我南诏侍卫足够保护我了,不必殿下费心,在我身边安插什么眼睛和耳朵。”
  楚覃也不恼怒,笑道,“你误会了,他们是来保护我的。”
  
  “怎么?”明颜刚问出口,便看见两个楚国侍卫抬进来一个描金镂花的箱子,上面描绘着楚国传统的花纹,显然不是自己的物事。
  楚覃一笑,“陪你每日游览,住在宫中不甚方便,只好我也住进来。否则这么大的一间客栈,空了半个,岂不可惜?”
  明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今天你也乏了,晚上叫他们准备最具楚国风味的饭食。”楚覃笑着去扶明颜的手肘,拉他上楼,明颜一抬手,干净利落地躲开,自己“蹬蹬蹬”地上楼去。楚覃跟在后面,笑道,“那位高先生看起来是最喜欢楚国小吃的,我已经吩咐他们用心准备几样,今晚大家伙儿一起尝尝。”
  
  走到明颜房前,楚覃无视两边伺候的侍卫,上前亲手为明颜推开了房门,“这间房的景致最好,白天能看见郊外山上的白塔,夜里街上、湖上的烛光也煞是好看。”走进房里,楚覃指了指房间正中的桌子,“这是店老板家中几百年传下来的桌案,最是古朴风雅,不是贵客,他们是不会舍得拿出来的。”楚覃在房间中走了一圈,边走边说,“这里一切用度都是客栈准备的,有什么不足的,就叫小厮说一声,外面的侍卫都会办好。”
  
  “这家店是你开的?”明颜坐到桌边。
  楚覃一愣,“怎么这么问?”
  明颜笑道,“那你怎么就像是个店小二,不但伺候周全,而且如数家珍?”
  楚覃微笑,柔声说,“任何人如能为你亲手做点事情,想必都是愉快的。”
  毫无攻击力的一句话,倒把明颜说愣了。
  
  “我先出去,你歇一歇。晚饭好了再叫你。饭后若还有精神,我陪你上街看看。”说着,楚覃转身出门,还不放将门轻轻关上。
  明颜坐在桌前,看着楚覃将自己的笑意缓缓关在门外,心中不觉奇怪。当年这位仁兄霸道蛮横样子至今记忆犹新,别说身体上的强行占有,就连嘴上的言语也从未服过输。不管自己怎样解释怎样道歉,都不手软。
  
  可这次相见,楚覃就好像转了性,明颜的唇枪舌剑一一刺出,他却毫无反应,言语表情还满是温柔的包容姿态,简直是太怪了。
  红衣端着水盆进来,看见的就是明颜这一副沉思的模样。“王爷在想什么?”红衣将布巾浸湿,递给明颜。
  明颜接过,往脸上一蒙,“我在想,他究竟要做什么。”相遇在馄饨摊子本身就有些诡异,现在就连人也变得着实诡异起来。
  
  红衣扬了扬眉毛,笑道,“依我看,这位三殿下在讨好您呢!”
  “讨好?”明颜一把将脸上的布巾拉下来,“你可别吓唬我!楚覃会讨好人?”
  “嗯!”红衣点头,“不然他为什么放着国事不做,王宫不住,到这里来陪咱们?连高总管喜欢吃什么小吃,都已经有楚国的侍卫来问过了。刚才又派人送来两匹锦缎,说是给我和青衣的。”说着,红衣神色一暗,“三殿下可能以为……”
  
  “送回去!”明颜没好气,“我身边的人还用他来照顾?”
  看到明颜咬牙切齿的模样,红衣一笑,“送的过来么?八成每个南诏侍卫也都得了人家的赏了。”
  “欺人太甚!”明颜一拍桌子,忽又想起,这是“百年老桌”,本着对文物爱惜的态度,明颜连忙在自己拍过的地方摩挲两下,可别给人家拍坏了。
  
  红衣过来给明颜倒了杯茶,“王爷多虑了,这是楚国的风俗。家里若是来了贵客,主人家是要送礼物的,不但客人自己,还有跟着来的丫鬟小厮,都少不了。三殿下这是把您当作贵客招待。”
  明颜狐疑地看了看红衣,“你说,得了他什么好处?一匹锦缎可不能让你说他的好话。”
  
  红衣乐了,“天大的好处也收买不了我!倒是王爷您,人家一片好心,您却处处设防。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眼下可是其乐融融的。”
  “是啊!”明颜一叹,“若再计较,就落了下乘,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红衣一笑,没再说话,为明颜打点好用度,便施礼退下。明颜回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还想了想怎样应付楚覃,下一刻便坠入了梦想。最后一刻的想的是,楚覃说的对,自己的确是乏了。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只听有人在耳边轻唤,朦胧中一睁眼,原来是青衣。明颜起身一看,天色已经渐暗,若有若无的饭香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房间。
  想起楚覃说过的吃饭叫自己,明颜问道,“可是开饭了?”
  
  青衣一笑,“王爷若是饿了,我去拿些小点心。楚国的饭食还要半个时辰才好呢!”
  “那怎么想起来叫我?还想多睡一会儿。”明颜揉着眼睛坐到桌前,喝了口青衣刚刚沏好的茶。
  青衣闻言笑得怪异,说道,“不是我想打扰您,是楚国殿下派人来说,一睡醒就吃饭身上会难受,要我叫醒您,先醒醒神,才好吃饭。”
  
  明颜刚含进口中的茶正不上不下地在嗓子眼儿里,听到青衣的话,差点一口呕出来。憋了半天气,这茶才顺了下去。明颜咳嗽了两声,顾不得青衣上前为自己顺气,问道,“这话也是楚覃说的?”
  “若不是殿下说的,那个敢来扰您的清净?”青衣连忙说道,“这是怎么了?喝口茶也能噎到?”
  明颜深深叹气,“你说对了。有一种人只要在你身边出现,那就是喝口茶也能噎到。”
  
  青衣见惯了明潮、盛铮和高图一干人对明颜的宠爱,见楚覃体贴入微,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明颜对楚覃先前的凶恶印象太过深刻,尖刻狠厉的人忽然温柔如水,任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王爷,先梳洗一下吧!毕竟那边是楚国的三殿下,不好失礼。”青衣已经转备好了明颜日常见客的穿戴,虽没有王族礼服那般正式,但也是上好的光华料子,依旧是一身月白。
  
  瞥见那白色长袍,明颜忽然记起当年楚覃送来的月锦。最初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就是从楚覃那里。南诏人,喜欢白色,有过年的风俗……还有月下的对饮和楚覃毫不掩饰的宠爱和得不到的绝望。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明颜发现除了最初的恐惧和侮辱,在那些日子的缝隙中,还有楚覃的无奈和渴望。明颜任青衣帮着自己收拾整齐,心想,也许楚覃并不总是如当年那般可恶。
  
  和青衣说了会儿话,楚国侍卫在门外禀报饭食齐备。明颜下了楼,只见楚覃正在楼梯口含笑等候,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眼中满是欣赏。
  “睡得可好?”
  明颜看了看楚覃,“还好。”
  
  酒席设在底楼,用现代社会的话说,那就是客栈的“大堂”。偌大的地方只放了两张桌子,一个小桌前摆了两个位子,一张大桌子,看样子是为了高图他们准备的。主子们到了,高图、朗晴等人已然在桌旁等候。楚覃体贴地将明颜让到小桌,一拍手,各色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
  
  楚覃亲手为明颜盛出一碗汤,“先喝点汤,不然肠胃不舒服。”没等明颜摆出脸色,他便转头对高图一桌说道,“今日只有朋友,没有什么主子奴才。大家伙儿还是放开点好。”说完,楚覃冲明颜一笑,正撞上明颜发愣的神情。
  “汤不可口?”楚覃问道。
  “呃……不!不是……”眼前的楚覃太过奇怪,明颜只好埋头喝汤。
  
  楚国饭食之精致,天下闻名。大桌上高图等人吃得畅快淋漓,明颜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也着实勾起了明颜的胃口。
  “这梨花糕,是摘了梨花最芳香甜美的花瓣,三蒸三晾才做成的,吃起来齿颊留香,你尝尝。”“这道醉虾是将新鲜的虾子活浸在陈年老酒中,既去了腥气,又有陈酿的回甘。”“还有雪娇娘……再尝尝三汁儿的豆干……还有……”
  
  每端上一道菜,楚覃都要介绍一番,从做法到吃法,明颜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对着楚覃温和发亮的眼睛,明颜不好再泼冷水,何况另一张桌上的高图,连连赞叹楚国的美味。每夸奖一声,一边伺候的小厮便会暗暗记下,没等桌上的盘子空,后厨便会再上一盘。高图嘴上没说,心里可是连连夸奖楚国的奴才更有水准。大桌上红衣、青衣吃得秀气,朗晴、风岚没绷住一会儿,便也畅快地大吃大喝。
  
  才是好菜,酒是好酒。楚覃为明颜到了酒,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当年对酌。几杯酒下肚,楚覃的脸也微微发红,望向明颜的神态更是深情,“曾经想过,不知此生还能否和你面对面的饮酒。”
  明颜看看楚覃,“我也想过,不知能否跟你平心静气地对坐。”
  楚覃一笑,“看来两件事情我们今天都办到了。”
  
  “是啊!”明颜表情冷淡,“说道底也没什么,不过是自己的痴想。”
  见明颜又开始不客气,楚覃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上都郊外有一座名山,叫做白塔山。山上一座白塔是一位得道高增的坐化之地,白塔边上寺庙,也有几百年的香火,值得一看。”
  
  “哦。”明颜点头,“多谢殿下指点,我们明日自行前去。殿下国事繁忙,今晚能把酒言欢已经是对我的看重了。以后,也不劳殿下。”
  楚覃眉头一蹙,随即微笑,“无妨。国事自然有人操持,我也借着机会休养几天。”
  “既是休养,殿下不如回府看看家人。我们就不叨扰了。”
  “王爷何必客气?本国的风景秀丽,有我一路陪伴指引,王爷一行也能更加方便。”
  ……
  明颜和楚覃你来我往,一个摆明了不想再见,另一个打定主意死缠烂打。最后一直说到明颜张口结舌,大桌的高图等人才长长出了口气,楚国的饭食再好吃,也经不住吃饭的时候听别人用外交辞令往来拉锯。
  
  明颜瞪着楚覃,真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啊!
  最后还是楚覃这个流氓赢了,当着众人的面,吩咐楚国侍卫准备第二天的白塔山之行。虽然自家主子没有拗过楚覃,但事情有了个结果总是好的。高图等人知情识趣地看了看明颜和楚覃,决定还是继续大快朵颐。
  
  楚覃达成目的,又回到原来的温柔呵护,明颜只觉得自己晚上吃的东西因为楚覃的一张笑脸而难以消化。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保持日更。




只是当时已惘然 6

  白塔山之所以叫白塔山,是因为山上有一座白塔。站在白塔近前,明颜突发奇想,如果这座塔是红色的呢?
  “扑哧!”明颜自己笑出来。正在一边介绍白塔历史渊源的楚覃被笑声打断,柔声问道,“可是我讲得好笑?”
  明颜见楚覃询问,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对认真陪伴的楚覃实在不够礼貌。于是忍着笑,拍拍楚覃的肩膀,“是我不好,忽然想到了别的事情。可不是在笑你。”
  
  明颜随意地友好动作令楚覃心情大好,“那你想到了什么?”
  明颜笑道,“我在想,若是山上有一座红塔,是不是就要叫做红塔山?”
  对楚覃来说,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他还是微微一笑,“自古以来,山川河流的名字都由民间流传,带着巧妙的偶然,如今要说清楚是先有白塔山这个名字,还是先有白塔,可是难上加难了。”
  
  楚覃的话中透着饱含智慧的哲理,明颜听了点点头,“是啊,就好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谁也说不清楚。”
  楚覃一愣,随即笑了,“你的话总是出任意料,随随便便说出来便引人深思。”
  
  明颜笑着看了看楚覃,发现对方正深深看着自己的眼睛,连忙尴尬地转过头去。一路上楚覃都极尽体贴呵护之能事,明颜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人家总是笑脸相迎,自己也再难说出难听的话来。
  明颜转头望着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美景,从这最高处的白塔,能看见山谷中若隐若现的流水,半山腰叠翠掩映的民居,还有高图他们,刻意避开了自己和楚覃,正冲着远处几片游走的白云指指点点。
  
  “咱们再到那边看看,可好?”楚覃示意山间的古刹,明颜点头跟随。
  虽不再刻意刺伤,可也难以附和。无论楚覃说什么,明颜都静静倾听,偶尔提一两个问题便会令楚覃欢欣鼓舞。可这边高高兴兴回答完毕,看到的依然是明颜清冷的脸庞,好像在说,这一切与他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一天下来,从山脚爬到山顶,又从山顶走下来,一干人人困马乏。楚覃自幼练武不觉什么,明颜可免不了气喘吁吁。回到山下,两辆准备好了的精致马车停在路口,楚国侍卫们引着高图彩衣们进了一辆,楚覃则亲手为明颜撩起了另一辆马车的帘子。
  
  明颜站在马车前没动,他看着楚覃含笑掀帘子的动作实在别扭,“你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明颜问道。
  楚覃一笑,“有些事情亲力亲为,会更让人觉得愉快。”
  明颜不懂,楚覃也不动。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明颜最先投降,叹了口气,上了车。楚覃一笑,随即跟着进去。
  
  车子一动,随即在路上悠悠地走着。真不愧为王族的马车,加之楚国的官道修得也好,一路上只听车轮悠悠儿转,连点能分散注意力的沟沟坎坎儿都没有。
  明颜用眼角瞄着端坐一旁的楚覃,本来车厢很大的空间,怎么多了一个人就觉得如此窄小。还有,形势变化得也太快了吧!昨天还是不共戴天的愁人,今天便同车同行了,仔细想想,令人不得不佩服楚覃老道的手腕。
  
  明颜一蹙眉,“你……”哪知刚一抬眼,便见楚覃正温柔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明颜好似遭到了核武器袭击,张了张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楚覃一笑,“你想说什么?”
  
  娘的!我也在想我想说什么啊!明颜叹了口气,说道“你今日相伴,我很感谢。我们就算是你请来的客人,你的地主之谊也尽到了。不如就此别过,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也不耽误谁,可好?”
  楚覃眼中的笑意渐渐被失落取代,“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看了不快?”
  
  明颜不怕硬的,就怕软的,平心而论,从这次和楚覃再遇,人家可是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帖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颜断断不做那不尊重他人的事情。“没有,一切都很好,可是……”
  “那就好!”楚覃笑道,“与国事相比,我更愿意陪着你。上都附近还有几处景致不错,我陪你走走可好?”
  
  “我……”
  “有几百年的古松,十几个人合抱都抱不拢;还有江边的景色,渔船和夕阳;上都南边的野味很有名,我们可以打猎,然后自己烤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楚覃微笑着,殷切地看着明颜,“我们同去,可好?”
  
  记忆中的楚覃是专横霸道的,如今他收敛了所有的戾气,如此柔软地坐在自己面前,明颜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你我相见不易,就算是个旧相识,结伴出游,不是很好?”楚覃又说。
  
  明颜看着楚覃,见他望向自己的眼中有着隐隐的期待,却也有些微的惧怕。好像真的怕自己张口拒绝,好像再多等一秒,他那完美的笑脸就会瞬间垮塌,连同一直小心忍耐的那份心,一起破碎掉。
  明颜叹了口气,“好吧!”笑意立刻在楚覃脸上绽开。
  
  一连几日,明颜去抱了抱那棵高龄古树,领略了江边的渔舟唱晚。这天还第一次骑马打猎,虽然自己没有收获,但马后依然挂了不少楚覃的战利品。朗晴和风岚他们也迅速和楚覃的侍卫打成一片,在猎场中呼啸而来,呼啸而过,明颜看着,心中也是畅快。
  
  天色渐暗,高图带着青衣、红衣指挥着侍卫们磊灶点火,筑起篝火烧烤猎物。丢开缰绳,楚覃陪着明颜在猎场散步。走至暗处,回望不远的篝火和忙碌的身影,明颜陡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没有盛铮,恐怕自己看待这个世界会始终像看待那边的篝火,近在眼前,却与自己无关。
  
  “怎么了?”
  明颜一晃神,只见楚覃正看着自己,随即一笑,“没什么,想到了别的事情。”
  楚覃微笑,“好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会想到别的事情,那些我不懂,你也不希望别人了解的事情。”
  
  明颜看看楚覃,心中叹气。不得不说,与楚覃携伴相游是件乐事。陪伴的人容颜俊朗、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又谈吐儒雅、博学多才,每一处景致都能随口说出历史典故和民间传说。一路下来,容不得明颜再较真儿,常常走着听着,便已心情愉快。这才发现,只要楚覃愿意,他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乃至情人。
  
  明颜不是傻子,楚覃的刻意讨好不是看不出来。从最初的警惕到现在体味,楚覃就是有办法用含蓄的手法将自己的好意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传达到明颜的心中。可惜现在,也许两人可以尽弃前嫌成为朋友,但更进一步已然是不可能。
  
  “明天,咱们去再远一点的古镇可好?可以在那里住上几天,那里的一木一石都是有故事的。”楚覃说道。
  明颜摇头,“明天,我就要离开上都了。若你说的古镇顺路,我会去看看,不过就不再叨扰你了。”
  
  楚覃一愣,“有什么急事,我可以帮你去办,不如再停留几天,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过。”
  明颜直视楚覃,“没有看过的地方我可以去看,不过不希望你再跟随。”
  笑容从楚覃脸上隐去,他低声说道,“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并不。”明颜说道,“不讨厌,甚至很享受与你同游的时光,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我们能做朋友已经是难得的了,不想再有什么牵扯,也不想你误会。”
  
  楚覃沉默良久,“是因为盛铮?”
  明颜深吸一口气,“是的。”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楚覃眼睛黑亮,其中神采好像又回到了逼迫明颜的当年,“他是东旭的摄政王不错,可我也已经监国,父王不日便会下诏立我为储君,到时候……”
  “我不稀罕这些!”明颜打断楚覃的话,“我是南诏亲王,我可以统领常山,我不缺权势和地位,也不留恋。”
  
  “可是……”楚覃还想分辨,却听明颜平静地说,“我和盛铮已经成婚了。”楚覃看着明颜,彻底愣在当下,“成婚?”
  “是啊!”明颜笑着,好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时的甜蜜,“在天地之间,我和盛铮已经成婚了。从今以后,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和她之间,不再有别人。”
  
  楚覃一皱眉,好似被“别人”二字刺痛了耳朵。
  明颜一笑,接着说,“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也只能是我一个。等东旭大王亲政,盛铮便会抛下一切荣耀跟我走,只做我的人。这些,你都能做到?”明颜望着楚覃,缓缓地说,“你错了,他能给我的,你给不了。”
  
  安静了片刻,明颜又说,“他能给我的,甚至连我自己都给不了他。”那担负着家族使命的景印昭云,还在南诏的王府中,担着一个王妃的名头。从前的明颜对她不在意,现在的明颜也补偿不了。
  
  看着楚覃,明颜又想到了明潮,“你们总是问我要什么,说天下一切没有不能给我的。”明颜一顿,呵呵笑了,“可我要的很简单,就是一个人而已。但你们能把权势荣耀给我,却无法给我你们自己。你们个个都心怀抱负,忧心社稷,甘愿为了祖宗基业牺牲自己,也成全自己。但你们谁也没有牺牲我的权利,我想要的自己知道,谁能给谁不能给,我也清楚。”说着,他转向楚覃,“你不能给,楚覃,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黑夜本就比白昼寂静,风声将猎场各个角落的声音传送出来,有动物的呢喃,有草木的声响。不远处的篝火旁,人们欢畅而温暖,间或笑语传来,统统被隔绝在明颜与楚覃两人低落的气场外。楚覃望着那篝火,那“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和飘来的野味香气,只觉得一颗心直沉到难以窥测的谷底。
  
  咬咬牙,他转过头来,盯着明颜,“若我不放你走呢?”
  明颜见楚覃目露精光,竟温柔一笑,“还是这个样子最适合你。儿女情长的楚覃……有点令人难以适应。”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一样。”明颜朗声说道,“那不过是重复你我的从前,不但将你的国家拉入不堪的境地,而且你我也注定只是仇人,不是朋友。这样亏本儿的买卖,你怎么会做呢?”
  说着,明颜一笑,“我饿了,你呢?”
  楚覃看着明颜,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萦绕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保持日更。




只是当时已惘然 7

  野味的确美味,看着明颜笑着接受自己的好意,楚覃也觉得由衷高兴。这一晚,好像明颜也打开了心结,对楚覃再没有一丝嘲讽和拒绝,甚至楚覃坐在明颜身边,亲密地和他肩并肩,肘并肘,明颜也都微笑着接受。若不是明颜的那一番话,楚覃几乎以为自己多日来的表现真的打动了他。
  狩猎归来,人困马乏。将明颜送到房间门口,见他微笑着对自己说再见,楚覃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滋味。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曾经就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甚至肌肤相亲,现在,却明明白白地宣称,他属于另一个人。
  
  平躺在床上,望着客栈的屋顶,楚覃子心中两股力量在互相较劲。留下他!藏在宫里,就算南诏和东旭合围又怎样?终究是得到了他!……得到了他吗?他又会看着自己冷笑,不管是占有还是宠爱,都好像与他无关……可能再也看不见他的真心笑容。可是,管他呢!他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对他的好!
  
  “那不过是重复你我的从前,不但将你的国家拉入不堪的境地,而且你我也注定只是仇人……”明颜这么说过……他这么说过……楚覃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眼睛。爱极和恨极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爱还是恨。
  
  放他走吗?不放他走吗?想着想着,楚覃忽然觉得一阵难以抗拒的困倦袭来,仿佛是儿时母亲温柔抚摸自己额头的双手,甚至还有那轻柔婉转的音调。明颜……他……楚覃努力睁可睁眼睛,可终究抵不过那铺天盖地的困乏,终于闭上眼睛,堕入梦乡。
  
  好像才睡了一小会儿,楚覃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由不得不醒过来。
  楚覃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他猛然坐起,只见自己身上仍是昨日狩猎的外服,侧耳倾听,整个客栈十分安静,甚至连平日里下人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不对!再怎么劳累,自己也不可能穿着猎装便熟睡一晚。就算是仆役没有起来服侍,可侍卫们昼夜不停的换班,那铠甲兵刃的声音,仔细想来,自己可是整夜都没有听见一丝声响。
  明颜?!楚覃顾不得其他,疯了一样地冲出门去,推开隔壁房间,只见明颜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鲜血和倒在血泊中的身体。楚覃这才发觉自己竟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害怕,靠在门上,大口喘气,直到确定自己的心还在腔子里。
  
  可是……楚覃的精神又陡然紧张起来,明颜他人呢?
  房间正中那张几百年的老桌上,醒目地用茶壶压着一片布帛,“已走莫追,以后相见仍是朋友。借君出城腰牌一用,权当留作纪念。明颜”
  
  上都郊外的一辆马车里,红衣一边重新整理仓促间收拾的衣物,一边说,“王爷不用担心,我问过玥兼法师,他说这种法术队人无害,不过是睡上了一觉,也没有王爷说的那个什么……副作用。”
  
  “那就好!可别等楚覃他们醒过来,头脑都不好用,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明颜放松地往车厢上一靠,将手里把玩的楚国腰牌塞进怀里。楚覃,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心只有一颗,谁也比不上盛铮那个家伙可爱、可恨。
  “王爷,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红衣又问。
  明颜冲红衣一笑,“你可提醒了我!”说着,他便撩开车帘,冲前面大喊,“嘿!谁知道那个有故事的古镇怎么走?”
  
  不一会儿,风岚应声而来,“属下昨日问过楚国的侍卫,说过了这个岔路,再走一天就到了!”
  “还要一天?”明颜想想,“派个人先去打前站吧!可别错过了宿头!”
  “属下去!”风岚请命,接着又说,“王爷身边的人最好也去一个,才好准备周全。”说着,目光看向同在车里的青衣。
  
  青衣别过头去,没有理会,明颜则很有眼力价,“那就青衣去吧!陵靖护卫可要把人保护好了!”
  “是!”风岚高兴地一抱拳,青衣没有办法,收拾了东西下了车。
  
  看着青衣跟着风岚走,明颜瞧着“嘿嘿”直乐,一转头,正撞上红衣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了?你也想去?”
  红衣一笑,“王爷真是为奴才们操心了。”
  明颜一愣,“红衣可是心中有气?”
  红衣摇头。
  
  “那为何要自称奴才?你们知道,我从来都不把你们当作奴才的。”明颜问道。
  红衣一咬嘴唇,“王爷只知道心疼侍卫,却不知道怜悯身边的小厮。”
  明颜眉头一蹙,“你们都是我的人,我怎会厚此薄彼?不过是看着你们有情,顺水推舟罢了。”
  “可是,王爷知不知道青衣他愿不愿意推这个舟呢?”红衣说道,“毕竟身份不同,自己及时把握,便能免了以后的尴尬和不堪。”
  
  明颜看了看红衣,认真地问道,“如果没有尴尬和不堪呢?”
  “怎会没有?我们毕竟是……”红衣说着,戛然而止。那“男宠”两个字终究不忍心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明颜一叹,“在爱情面前,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就算有,难道你们服侍了我,便觉低人一等?”
  “红衣不是这个意思。”红衣连忙辩解。
  “我知道。”明颜温和地说,“我不管你们以前怎样,只是在跟了我以后,就要学会相信。相信我不会舍弃你们任何一个人,相信你们的伙伴和朋友,甚至相信朗晴和风岚对你们的心事真诚的。”
  
  陡然提到朗晴,红衣心中一急,“赫连侍卫他……他并没有……”
  “好了好了!”明颜安抚地拍拍红衣的手,“不勇敢,怎么会得到幸福呢?有些时候就算明知不成也要勇敢地试试,何况人家整天把真心摆在脸上,只是你们不想去看罢了。不看,又怎么会相信,又怎么会接受呢?”说着,明颜夸张地一叹,“看把我们朗晴急的,每天每天,恨不得我们全体都消失掉,只剩下你一个,好安安静静地互诉衷肠。”
  
  “王爷……”
  “总之,这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乱点鸳鸯,可派去执行公务,总没有错吧!”明颜呵呵笑着看向红衣,红衣彻底没了言语。
  
  两匹马两个人,离开了大队伍,急急向前方奔去。
  风岚驾驭马匹的技术高超,原本想故意放慢速度,迁就不常骑马的青衣,哪知道青衣骑术也十分了得,一路上竟然和自己并驾齐驱,不曾落后。两人一路狂奔,多少生出些互相较量的念头。青衣咬着嘴唇,目不斜视地只看前方,夹紧的双腿无声地催促着□骏马加速,风岚抢前半个马身,冲青衣喊道,“青衣!前面有炊烟,是个村庄!”
  
  青衣深吸一口气,勒住缰绳,缓缓降下了速度,一转头,只见风岚正含笑望着自己,“没想到你的骑术这么好!”
  青衣微微一笑,“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什么时候学的?”既然找到了村庄,风岚也不急,索性松开缰绳,拍拍马的脖颈,慢慢走。
  青衣神色一暗,“小时候学的,没什么了不起。”毕竟是官宦子弟,不但儿时吃穿用度丰厚,而且骑射也有专门的师傅教授。不过现在想来,那些都好似前尘隔世,于自己竟是再没半点关系。
  “青衣。”风岚策马停在青衣马前,“这么久了,我都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青衣一笑,“谢什么?”
  “当时我身受重伤,是你一直照看着我……”
  “我一个小厮,那都是我应当应分的。”青衣调转马头,从风岚马边绕了过去。
  风岚策马追上,“青衣!自从找到在西宛找到王爷,你都未曾好好跟我说一句话!”
  
  青衣又是一笑,“陵靖护卫出身大家,与我一个小厮说话,岂不是跌了身份?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我为大人办好就是了。”
  疏离的话呛得风岚胸中一滞,但他看着青衣倔强的样子又不觉心软,说道,“你听我的吩咐?”
  青衣警觉地看看他,“不要逾越了上司和下属的本分就好。”
  
  “那好!”风岚再次拦在青衣马前,“请你静静听我说。”
  青衣一蹙眉,没有再动。
  “那时候若没有你,我早就没命了。你为我的伤势着急,为了上山采药,每天服侍我、照顾我,自己那么劳累,却从不说一声……青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就会心情愉快,见你高兴我也高兴,见你皱眉,我心里也会难过。看不见你,就想去找你,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受伤的时候,每天还能跟你说说话,可后来伤好了,你却不理睬我。”风岚长出一口气,说,“我……我喜欢你,青衣。我受不了你这么对我,以后,你也看看我,看不见我的时候,你也像我找你那样找找我,好不好?”
  
  青衣听着,心里阵阵发酸,但还是低垂眼帘,让风岚看不到他的情绪。
  “青衣,我这个人是没有什么长才,官阶也不高,但跟着王爷好好办差,以后总不会错。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青衣低着头,手上握紧了缰绳,“陵靖护卫人是极好的,热心、快活、待人诚恳。又是相貌堂堂,出身陵靖家族。有一身武艺,王爷也赏识,可谓前途无量。若在近阳,不知有多少官家的小姐想嫁与你为妻,跟着王爷,以后封妻荫子,也不在话下。”
  虽然都是好话,可风岚却越听越不对劲,“青衣……”
  
  “如护卫之前所说,青衣只是一个男宠。”青衣抬眼直视风岚,“陵靖护卫背后还有整个家族,一个男宠不适合做你的伴侣。玩玩……也就罢了!”
  “不!不是的!”风岚连连摇头,“我心里没这么想你!青衣,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青衣一笑,“大人忘了,可我还记得。这些话,都是您亲口说的,我远没有这么多见识,还是大人说了,才明白自己的身份。从此以后,时时谨记,不要忘了自己曾经是个男宠,一辈子……就都是个男宠。”
  最后一句,青衣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好像扎在风岚心上,记得几年前在东旭,自己的确这样跟朗晴说过,那时的自己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真,可是现在……
  
  青衣深吸一口气,微微笑了,就如那天夜里听到风岚说的话一般,昂起自己的头,“大人玩得起,青衣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厮,玩不起这么高贵的游戏。失陪。”说着,青衣一夹马身,窜了出去。
  风岚这次没有阻拦,望着青衣策马前行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曾经无意中刺伤青衣的话,如今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心里,疼,却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坚持日更。




只是当时已惘然 8

  傍晚,南诏车队在一处岔路,远远地就望见风岚骑着骏马在等待。见是自家的车队,风岚策马上前,让前哨侍卫领着队伍王东边的岔道走,然后来到明颜的马车前。
  
  “怎么样?”明颜掀起窗帘,言语双关地问道。
  一向机灵的风岚这次没有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将他和青衣两人在村中的安排。拿了足够的银钱,动员村中最好的住户腾出几间房子,房屋已经打扫干净,村中的妇女们正在准备给大家的饭食。
  
  明颜看了看风岚有些阴郁的脸,知趣地没有再问。
  整个村子都已经知道要有贵人前来宿头,于是家家户户都支起了大锅、腾出了房间。村长张大富家的房子好,腾得多、赏钱多,可跟着贵人伺候的小哥儿们也不少不是?一家一户腾出一间房并非难事,关键是人住了进去就有钱赚。
  
  于是当队伍进入村庄,明颜吃惊地看到村中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村口迎接,人群中那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明显对气势轩昂的王家侍卫们产生了瞎想,一张张脸都变的绯红。
  马车停在张大富的房前,青衣在外面扶着明颜的手肘下车,“房子虽然简陋了些,但还算干净。”青衣边走边说,“这家是个独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好了,厨房也是单独的,他家的女人听说手艺不错,正在里面忙活呢!”
  
  另一方面,朗晴和风岚指挥着众侍卫分住到各家各户去,还留了一小队人守在张大富家外面,保护主子的安全。
  忙活了半天,照顾着主子和下属吃了饭,风岚拉着朗晴来到村口,等着他看着半天,什么也没说。
  
  朗晴叹了口气,“兄弟,有话你就说!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是你看着我,我就明白你的心事。”
  风岚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忽然说道,“兄弟,还是你聪明,知道自己的心,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朗晴一扬眉,得!他是开口了,可开口也没听明白说的是什么。
  “你……和红衣,怎么样了?”风岚迟疑地问道。
  朗晴微微摇头,“我是一片赤诚,无奈红衣从来都不肯听我说。现在更是躲得我远远的,看也不看我一眼。”
  
  “你怎么打算的?”
  朗晴苦笑,“我能怎么打算?只能是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接受我。他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我就对天发誓,只要他能好起来,我不在乎等多久,不在乎付出任何东西。”
  风岚想到红衣曾经在死亡线上挣扎,不仅微微一叹。
  
  “不过这样也好。”朗晴笑了,“起码我知道自己对他的心。不再有疑惑,再也不会犹豫,这种踏实的感觉还不错。”
  风岚静静听着,心中为自己感叹。
  “你呢?”朗晴看看风岚,“你对青衣,我们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你知道为什么红衣对你敬而远之吗?”风岚垂下头,“可能是因为我。”
  “什么?”朗晴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都是因为我曾经说过对他们不尊重的话。”
  朗晴一口气终于喘匀了,“你可真是……话也说不明白,害得我以为你在我和红衣之间插什么杠子。”
  
  “我心里的人可是青衣!”风岚抬头白了朗晴一眼,“不过,他这样对你,我也有责任。我曾经说他们是男宠,说你最好玩玩而已,不要当真。那天的话青衣都听了去,保不齐会告诉红衣。所以……”
  朗晴怜悯地看了看风岚,“你是说,青衣到现在还很在意你说的话?”
  
  风岚点头,“今天他将当年我说过的话一字一句说了一遍,老天,我自己都忘记了,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朗晴沉吟半晌,安慰地拍拍风岚的肩膀,“如果这些他记得清楚,那么我当时的话他也一定记得清楚。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可能他和红衣都需要时间。”
  
  风岚抬头看向朗晴,朗晴接着说,“他们都经历过重大的变故,人生也很是悲苦,对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抱着不确定的想法。在困难面前,他会跟你站在一起,可一旦危机过去,他们就又会把自己包裹起来。”
  
  “是的!”风岚连连点头,“我负伤的时候,青衣他对我……”
  “他们不是不相信我们的真心,可能是不相信我们会对他们一直好下去。”朗晴微笑地说,“所以啊!只要我一直在红衣身边,对他反复说反复说,也许他就会相信,就会接受我。”
  
  朗晴冲风岚一笑,“我有这个信心,你呢?”
  风岚长出一口气,“我脸皮足够厚,也耗得起。一心跟着王爷不想什么升官发财。如果只是等待,我还算有耐心。可我能看得出红衣对你的关心,却不知道青衣对我……是不是和我对他一样。”
  
  朗晴“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兄弟!青衣八成是连你的马蹄声都听得出来的!每次有人提到你,他虽然不动声色,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他在悄悄地留意。你说这是不是对你有心呢?”
  风岚听了,嘴角轻轻弯起,“是真的?”
  
  “当然!”朗晴拉着风岚回村,“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皎洁的月光照在乡间小路上,照出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身影,夜风将他们的话不断吹散——“你要帮我留心观察,只要看到青衣对我留意,就要告诉我!”
  
  “不知大人给小的多少赏钱?”
  “我用红衣的消息跟你换。”
  “呵呵,你的算盘倒是精些……”
  
  同样的夜里,青衣又翻了个身,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只听身后的红衣说道,“睡不着就不要勉强,不如咱们说说话。”
  “吵到你了?”青衣转过身来,隔着张桌子,望向躺在窗前床上的红衣。
  
  红衣一笑,披了外袍坐起来,“今晚的月亮好,睡觉真是可惜了。”
  青衣躺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黑绒般的天空,月亮又大又圆,就连上面的暗影都清晰可见,月下是流线状的云,折射着月光,就好像南诏王宫中的那幅中秋明月的工笔。
  
  夜静月明,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青衣毫无征兆地幽幽说道。
  红衣一愣,微微一笑,“真心又如何?”
  “他从未嫌弃过你什么,你又何必为难自己?”红衣说道,“当年在东旭宫中,他为你挺身而出。你身受重伤,他寸步不离你的床榻。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红衣望着明月,也似在回想那些前尘旧事。终于轻声一叹,“可惜很多事情不会因此而改变。”
  “红衣?”
  “我跟你不一样。你当年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沦落至此是受了家人的牵连。可我是自愿的,是自轻自贱。”红衣说道,“赫连朗晴是赫连家族的新秀,有大好前程等着他。若是答应了他,才真的是为难了他,也为难了自己。”
  
  青衣闻言猛地坐起,“没有人会自轻自贱!就算没有别人的牵连,也有生活和强人的逼迫!你不要总是脸上带笑,心中自苦。”
  红衣一笑,“那你呢?陵靖风岚对你青睐有加,你为什么不答应?”
  
  青衣心上一沉,“若是他能像赫连护卫那样,我就算是答应了又有何妨?就算是以后不得不各奔东西,又有何妨?只是,他从心底里就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对他的青睐感恩戴德?”
  红衣眉头一蹙,“你怎么知道他这么想?”
  “他亲口说的。”青衣眼圈开始发红,“就是当年咱们为了精盐去东旭的时候。”
  
  红衣笑了,“一两年都过去了,人的想法会变的,你又何必在意?”
  青衣也气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赌气般又躺了下去。
  “看一个人,不要只听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做什么。”红衣幽幽地说,“说出来的话是用来骗人骗自己的,可做出来的事,就要因循自己的心了。”
  
  “你会去关心赫连护卫怎么做吗?”青衣问道,“如果你会,那我也会。”
  红衣不觉愣憧,想起白天明颜说过的话,恍惚中念了出来。
  “什么?”青衣转头望向红衣,“你再说一遍?”
  
  红衣也有些发愣,“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了。”青衣一双油黑的眼睛发亮,“你刚才说,不勇敢,怎么会得到幸福?”
  “我说了?”
  “你说了。”
  
  红衣微微一笑,看着青衣,“是啊,不勇敢,怎么会得到幸福……”
  两人一坐一卧,都望着天空。月下的云彩渐渐消逝,星星也都隐蔽了光芒,只有那轮明月,依旧散发出皎洁的光。
  
  廊前风疾,楚覃也站在同一轮明月下,若有所思。
  “殿下有吩咐?”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跪在阶前。
  
  楚覃转头将手中的文书扔给侍卫,“传令下去,凡是见到这一路贵人,各个地方都要保护他们的安全,打点好衣食用度。注意隐藏行迹,不得被他们发现。”
  “是!”侍卫接令退下。
  
  楚覃望着天边明月,一声长叹,不知是遗憾还是释怀。
  也许一个故事的结束,正式另一个故事的开始。既然期待新的开始,就要坦然接受过往的流逝。只是这“坦然”二字,对很多人来说,都过于艰难。
  (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个番外就算是结束了,正文也算是结束了。如果以后还有番外,会放到其他故事中,或者单列出来一个番外合集,不V的,算是福利。嘿嘿!
感谢大家一致的支持和厚爱,陪着我又走了半年。半年完结一个小说,我算是进度慢的了,多亏大家一致的鼓励。
下一个小说不会马上发出来,会攒攒文,会先写一些征求群里同志们的意见,然后再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亲亲!
爱你们的小花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们,元旦三天我是尽力了,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应该是明天开始到春节结束。
大人们都知道,前两天小花流产,失去了宝宝,这次休息就是回家彻底休养,调理身体,为以后的奋斗做准备。遗憾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花可能只有卧床休息的机会,没有出门上网的可能。所以……
十分抱歉!大家多多收藏吧!这样,春节之后,大家就不会把小花和这篇刚刚开始的文忘记,发现有更新了,就回来继续。嘿嘿!
预祝大家春节愉快!




《纵横四海》

非常抱歉,作者因出版、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此章节,请阅读其它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让不愉快的事情过去吧!让该继续是快乐继续吧!既然每天都要向前走,那就将挡在前面的石头踢开吧!
对不起,新年还给大家带来不愉快的消息,小花有点内疚。后来想干脆建立一个QQ群,有些心事就在愿意互相分享和鼓励的朋友堆里说,结果看了我的QQ,老公说至少还要挂在网上两年才能有什么太阳月亮的建群,想想也就算了。
大家继续看文吧!希望能够带来一点好心情,弥补一下昨天的坏消息。
明天见!

收藏收藏收藏!继续念啊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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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蛮不错滴文,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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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的一个系列 不过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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