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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基友难当 BY 欧俊呈 (点击:322次)

基友难当 BY 欧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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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本来和他是朋友,虽然他花心,乱搞,却怎么也放不下他。
等两人做不成朋友时,却已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虐恋情深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欧建军 ┃ 配角:林烨,楚远江 ┃ 其它:攻,HE
1
1、第 1 章 ...
初次和他相识,是因为他搞上了我的女人。
那天刚谈完分手,我给了那女人一笔钱打发她走了,她清了东西,就从房子里搬了出去。
那套公寓是我专门用来安置的,坐落在本市二奶区。晚上有些凉,我无聊地点了根烟,拉开窗帘看着楼下,忽然黑夜中一辆车绝尘而来,急停在刚下楼的女人身边,拉出长长的刹车带。一个男人从车上优雅地下来,在黑夜中和那个女人拥抱,亲吻。
也许是察觉了我的目光,男人朝楼上的方向比了一个中指。
我虽然不在意感情,但是我在意作为男人的面子。
回身进了房间,我直接打电话叫了一个哥们,报了车牌号,让他们跟着那辆车。
后来我哥们说,他帮我把那辆车砸了。其实那辆车是我买的,作为那个女人的生日礼物,没想到她竟送了人。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处理方式,但后来我事情很多,这件事就渐渐忘记了。
再次遇见他是在夜店,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靠中间的位置,怀里搂着一个水嫩的小鸭子。我心里看不起他的同时也不禁奇怪,他不是搞女人的么?怎么又变成了同性恋?
我低声问身边的人:“那是谁?”
“那位是林少。”身边的人低声道,“他是大彪哥的亲弟,交游很广,这带的场子都要买他一个面子。说起来,这场子还是大彪哥罩着的。”
我看着他怀里的小鸭子,身边的人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欧先生,您可不知道,这林少是出了名的能玩儿,男女通吃。更让人佩服的是他玩别人,从来不花钱,都是让人倒贴的。只要林少出手,没有搞不定的活儿。”
就这么边说边走,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眼神儿就这么飘了过来,昏暗污浊的灯光下带着点儿媚。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就微动了一下。
他放开怀中的小鸭子,伸手撩了撩短发,俊美的五官即使在暗色中也尤为耀眼。他随意将刚才下+身用过地方的拉链拉上,这才整了衣服,面上挂着轻笑走过来。
“呦,这位不是第一次见吧。”他上挑着凤目,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挑眉,就这么看着他。
他忽然扶着我的肩膀笑了起来,抬眼的时候却满目都是凉意:“我的车是你砸的吧?”
场子的几个罩子听他这么一说,都围了上来,我身边的人慌了,似乎有点想打圆场。他一副不在意的摸样,伸出修长的手指潇洒地点了根烟,就这么透着烟味儿看着我。
我淡淡地道:“那是我的车。”
他大笑出声,指着我对身边的人大声说:“这人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他买给他女人的车,他女
1、第 1 章 ...
人转手就送我了,他又派人把车砸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周围几个罩子都轰然笑了起来,我身边的人也干干地赔笑:“哈哈,原来是这档子事儿啊……”
我忽然抓住他的腰,一拳打在他脸上,我受过格斗训练,这一拳也并不轻。姓林的被我掀翻在地上,就这么狠狠地摔下去,邦的一声。他周围的罩子一下子冲了过来,扭住我的胳膊。
我本来就约着哥们今天在这儿见面,看时间也快来了。我出手虽然重,但姓林的出言再先,怎么说都是他的不对,就是黑碰上黑,也要有个江湖规矩。更何况我今天要是不打他,我他妈就是个瘪三,今后怎么混?
他撑着地板咳了几声,推开了去扶他的人,自己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他挥挥手,压着我的人就都放了手退在一边。我活动了一下肩膀,有些阴沉地看着他。
他拿出根烟递给我,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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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友难当
作者:欧俊呈
第 1 章
“远江……你上哪儿去?”看见他在门口套衣穿鞋,我靠在椅子里问道。
楚远江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右手杵只拐杖:“聚会,吃饭就别等我了。”
日光照进来,被窗外的阑珊树影遮掩得斑斑驳驳,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杂乱的光影。
我走过去靠着门边儿看他,笑道:“腿脚不好老乱跑什么?”
“闲不下来。”
我怔了怔,摸出一根烟准备点上,他一手罩住了我的火。
“别熏着了。”他道:“刚换的衣服。”
我看着他这一身利索的打扮:“成,你还挺有派。”
楚远江弯腰把鞋擦了又擦,笑道:“能赚钱就行。”
我从他手中接过擦鞋布:“咱们现在也不缺钱。”
他看了我一眼:“上次做期货亏了不少吧。”
我挠挠头:“也就亏了一次,看你老挂嘴边说的。”
楚远江扶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前,望着屋外的花园。
“你养的花都开了。”我走到他身后轻轻地道。
“军子……”楚远江转过身来:“咱们现在要关系没关系,要权势没权势,想赚点钱不容易。”
我怔了怔,半打趣道:“好歹以前也是楚爷,做什么也不能做这个吧。”
“到现在了还讲什么身份。再说,我也就是帮人牵牵线,有人有项目要拉投资,有人有钱找项目,搭个桥过去收收代理费罢了。”
“什么代理费,不就是拉皮条么?上次选美的前几名都让你拉过去伺候人家了,陪酒的陪酒,陪睡的陪睡。”
他好笑地看我:“怎么,你看不惯?”
“这事儿再登峰造极,也不是正经活儿。”
“咱这是创业,你还当你是爷?”楚远江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只是觉得这脚不挨地不踏实。人家富人俱乐部,随便消费消费抵普通人个把月生活费,你说自从干上这行当,又是买好车,又是租别墅,又是请佣人……”
“没有HOUSE怎么开PARTY?再说那辆兰博基尼……”
我摆摆手:“打住……”
楚远江转了话题:“对了,上次何少来看你,人都以为你是他这儿的代理人。”
“别瞎给我宣传,什么代理人。”我皱了眉头。
“我可没这么说。人家打听你看期货怎么一看一个准,我说你有消息来源,他们就自己心领神会了。”
“那是我眼光独到,胆大心细。”
楚远江微笑着看我:“好了,不跟你说了,真走了。”
说着他杵着他拐杖站起身来。
“你早点回!多给我带点儿吃的。”
楚远江招招手,大门外漏进的日光在他的光头上照出一片白,霎是耀眼。
他说要“从头再来”,两年前毅然剃光了头。等我这边攒足了本金,他那边也攒足了力气。
熊爷把他带进了“上流社会”,他从此便混迹在各种华人“圈子”中,半年前居然还真接了第一单生意。
如今他在外面开口就是:“我有个朋友在……做……资产有……”
兰博基尼转出花园,一溜烟儿的上路了。
我关上门,转身回到屋里。
其实……他现在有事做就好。
即使我们现在借着别人的东风,即使在真正的贵人眼里,我跟他都不过是寄人篱下……
我从不提以前的事儿,他也不提,不管怎么说,这坎儿算是过去了。
晚上他回来了,给我带了外卖。我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我先去洗澡,等会儿在床上等你。”
我狼吞虎咽地道:“成。”
吃完饭洗了手,我拿着药酒进了他房间。
他已经把自己扒的光溜的在床上趴好了,只有屁股上盖着一条毛巾。
我坐在床边上,伸手缓缓抚上他的脊背:“今天是哪儿疼?”
他叹了口气:“腰以下,左腿有点麻。”
我在床头柜上将药酒装在小罐子里,拿酒精灯加热着,不一会儿满室都是酒香。将烧好的药酒小心地倒在手掌上,朝楚远江光裸的脊骨上按上去——从颈椎,到背脊,一直到尾椎,一节一节的骨头,在我手掌下发红发热。
“嘶……”他发出闷哼声。
他近来活动多,倒是把原本萎缩的肌肉练了回来,但终究是没之前利索了。
我为他心疼,手上也没减劲儿:“忍着点儿……”
熟练地按压着他臀+部和大腿的肌肤,将药酒透过掌心的热度渗进去。
“轻点儿……军子……”他哑声道。
拿手肘抻他背沟里的骨节,掌下的全身都绷紧了。
“疼过了才能好。”
顺着他的大腿,摸索着他腿部的经脉。将药酒滴酌上,轻揉慢压,力道也渐轻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呻吟似的叹息。
“舒服吗?”我伸手擦去额上的汗液。
“挺舒服……你这手法是见长啊……”他笑了。
“不都是被你折腾出来的。”
楚远江侧着头趴着,等我一点点将他脚趾头都照顾到了,这才将他整个儿翻转过来。
我背上全是汗,爬上床去,跪在他面前,将他的腿扛到肩膀上,缓缓朝他的胸前压去。
“不行了……”楚远江仍然闭着眼,脸有些扭曲。
我继续往下压:“忍着点儿……你看,比上个星期低多了。”
姿势维持了一会儿,直到他受不了了直抽气,我才起身。
拉着他的脚踝将整条大腿上上下下抖了几下,然后轻轻放回床上。伸手去捞药酒瓶子,准备整治另一只腿。
他睁开了眼睛,轻声道:“累了吧,军子,休息一会儿。”
第 2 章
我笑道:“你躺好吧,咱们赶紧的,等会儿这药酒都烧干了。”
还记得刚开始这活儿费力气,我经常做了一半就歇菜了,爬到床上跟楚远江一起休息。结果他倒好,身子灵便了就要试拳脚,非拉着我肉搏。直到旁边烧药酒的罐子砰的炸了,我才一分神被他一胳膊肘拐到地下去摔的扑通一响。
等另一只腿也处理完了,我这才爬上床舒出一口气。
楚远江躺在我身旁:“对了,我今天听说了Peter的发家史,想听吗?”
“Peter?谁啊?”我笑。
楚远江拿脚踢我:“装,又装。就是姓熊的。”
“喔,他什么发家史啊?”
“据说十年前,他来了这儿念了四年大学,除了泡妞什么也没学会,连英文都讲不利索。他家里有点小钱,不过摊在这边也就算个普通……毕业没工作,没钱,你猜他怎么着?”
“他怎么着。”
“快毕业时候,他花了三个月搜集了所有留学生里,高官富商女儿的信息,据说名单就印了三页纸……然后他又花了三个月,逐步调查,选了一个最适合他现在下手的,是一个山西煤窑老板的独生女。再后来,他花了半年打进女孩儿的交际圈;四个月后,他跟那个女的结婚了,然后工作有了,钱有了,房有了,车有了。”
我怔了怔:“谣言吧,没听说他有老婆啊。”
“被他打发在洛杉矶住着呢,那边也有生意。”
“难怪他现在这边这么自由,还资助选美呢。”
楚远江翻了个身面对我:“所以说,军子,还是那句话,钱无贵贱,有就得赚。”
我叹了口气:“我们不谈这个。”
楚远江深深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怔了怔,皱眉道:“我不想说。”
还记得十多年前,我跟他在x市同居的时光……我看不惯他每天跑出去结交权贵揽活儿,他看不惯我每天出门摆地摊。后来因为接不接工程的事情闹翻了,也就散了。
楚远江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知道现在赚钱有多难吗?有人为了赚钱去扛尸体、打黑工。以前你说我赚的是黑钱我承认,但现在我做的都是合法的。”
我也坐起身子来,一股火气憋着我难受,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太熟悉了,我们都还是毛头小子时,这种感觉总是驱使着我们大打出手。
他喜欢拉帮结派,然后利用这些关系施展拳脚。
我喜欢忙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拿收成出去交换。
他总有他的路,我总有我的。
“这买卖不是长久之计。”
他叹了口气:“现在手里资源少,当然听别人的,等手里的资源多了,他们就听我的。就好比开家杂货店,你求供货商。开连锁沃尔玛,供货商求你。军子,你会炒期货,躲在屋子里上网就能赚钱。我只有跟人打交道,才有财路……”
我半晌没说话,终还是忍不住道:“可那些小姑娘……”
楚远江淡淡地道:“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现在人都不傻。”
“可这事,自己嫖一两次就罢了,那叫风流。但当买卖做……”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楚远江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今天也晚了。”
我怔了怔,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内衣扔给他,他边套衣服边道:“对了,下次聚会何少要来,你也露个脸。”
“他怎么又来了?”
“跟Peter生意往来。”
出去的时候,将卧室门带好,夜里的风有点凉。
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我们住在一起,互相帮衬,却各怀心思,自有道路。
还记得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们彼此信任,像亲兄弟一样无话不谈。
第一次分道扬镳再和好,他对我,我对他,总是比以前更加忍让小心,说话都拿捏着分寸。
他出事后,我们之间又多了份亲切依赖,但他心中的感激和愧疚……却让我们又远了一分。
这么多年,道不合却没分开,也算万幸。
羁绊早已斩不断了,但牢固如此也沾上了太多累赘,让我们都不在原来的地方。
我跟他都在尽力挽回什么,维持什么……即使各自都满身污垢,却为对方留出一片净土。
虽没走一样的路,但我跟他都明白,我们终究是亲人。
第 3 章
出门前楚远江将我拉到镜子边。
“够帅了。”我懒洋洋地说,他认真地伸手给我整理西装。今天我跟他都是清一色的白,是他送了尺码,让人在巴黎定做的。
末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胸口:“不错。”
我笑了笑。
两人一起出门一般是我开车,不久就到了郊外熊爷宫殿似的庄园外。
楚远江降下车窗出示了请帖,保安笑着说:“楚少以后直接进就成了,我们认得您的车。”
开进去将车停好,一排排的全是保时捷宾利迈巴赫,在草坪上被夕阳照耀得闪亮。
为楚远江拉开车门将他扶出,和他一起踏上柔软的草坪。
放眼望去,原来聚会已经到了不少人,看见我们都陆陆续续前来跟楚远江打招呼。
“Hi,Mr楚,今晚有什么安排?”
“楚少,今天现场演奏是你上次提的Band吧,挺不错。”
“这位先生楚少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楚远江笑了笑,“这位是欧文,我的同居人。”
我微笑点头致意。
楚远江还跟人招呼着,我已径直穿过了庭院,在喷泉后的洋房露台上,找到了熊爷和何少。
我站在台阶上回首望去,只见夕阳下层层矮木被修剪成变幻的几何图形,小径错综盘绕,如巨幅油画上的点缀。中央喷泉中弥漫着水雾,更添了庄园梦幻的风情,如夕阳下的迷境。
他们坐在高处,熊爷一副笑呵呵平易近人的摸样,似乎在俯视自己王国内的景致。何少仍然满身寒气,冰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冷削的面容看不清喜怒。
“熊爷,何少。”
熊爷坐在椅子里招手微笑:“建军可是稀客啊。”
说着他端起身旁侍者盘子上的香槟递给我:“最近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就自己的一点小爱好。”
“谦虚了。”熊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何少:“你什么本事,我不知道,有人可知道的清楚。”
冷削面容上仍然没有表情:“我跟Peter合作了一个项目,是西部矿山那边的,有兴趣吗?”
我笑了笑:“我现在都靠远江养着我。”
楚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不够意思了,你跟别人这么说,跟何少也这么说?”
何少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就帮我们盯着运营,财务你不用管,货源直接送淡水那边,这你也做不了?”
我没接话。
熊爷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考虑一下,啊?”
正好这时又有几个人来向熊爷和何少打招呼,我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微微欠身道:“熊爷,何少,你们慢用。”
走下楼梯,天色倒是越来越黯淡了,庭院中亮起了布局精致的灯火,照亮了人群中一张张嬉笑喧闹的脸。
楚远江在人群的簇拥下坐着,灯辉下白色的西装衬着他一面玉色。
隐藏的阴沉和世故让他的双眸更添了魅力,他交叠着修长的双腿,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偶尔和趋之若鹜的环绕者搭上一两句话。硬朗的身材和不苟言笑的态度,让他在一群围坐者中更显了男子气概。
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值。
避开了人群,我往夜色更深的地方走去……
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转身,只见何少冷冷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何少?“
第 4 章
“怎么不过去玩?”何少清冷地问道。
“都是些俊男美女,青春年少,看到他们总觉得自己老了。”我没边儿地瞎扯。
何少挑了挑眉,顺着小径向前走去,身后的喧嚣渐行渐远,我忙跟上一步。
何少沉默地往暗处走,满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
他忽然开口道:“你跟楚远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啊?”我愣了愣。
何少停下了脚步,回首淡淡地看着我,眉目间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笑了笑:“我们从打小关系就铁。”
“你跟他骨子里不一样……”说着何少看了一眼庭院:“他是个爽快人,可到了你这边怎么老推三阻四?”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何少,不是我推脱。我真是啥都不懂,不会外语,规矩也不熟,我怕给您掉链子,多不好。”
何少挑眉:“不会外语,我可以给你配翻译,不懂法律,我可以给你请律师。”
“这点小事,我明白何少解决起来根本不在话下,但关键是我屁事不顶。老外我都认不清谁是谁,他们一个个名字三四截,礼仪风俗啥的我全没接触过……”
“员工主要是华裔。”
“国际上有国际上的规矩,我之前只小打小闹做过乡镇企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酒赌嫖贿,这些搬这儿那不是笑话么。”
何少微微虚了眼,声音又冷了一分:“我已经说过了,企业不用你管,项目是垄断的,是个人就能赚钱,你只用帮忙盯着运营……”
我有点没词儿了:“何少,您什么人才没见过,您给我这个机会是抬举我,我心里特别感激您。但我从小就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心里没底……”
何少冷笑了一声:“你别拿那套敷衍我。”
面上一副无奈的模样,只能靠着夜色的遮掩,讪讪地微笑。
我当然知道那矿山是怎么来的,有东西拿捏在他们手上,他们自然能让我趟这浑水。
他们隐在幕后,日后只要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我顶缸。不过这浑水里的确是有金子,互利互惠,就看趟的人有没有这个胆量捡。
楚远江有,他不在乎手上沾泥;但是我没有,这个浑过我底线了。
“何少……”我有些无措地笑了笑:“跟您说实话,我……还真是胆子小……这是个能赚钱的活儿,您看得起我才叫上我,可我……不敢干。”
何少冷哼了一声:“你还顾忌着林烨?”
“……何少,您话不能这么说。”
“你行啊。”
“不是……那什么,我跟远江都出来了,哪还顾得了他……”
何少冷冷地打量着我。
“呵呵……”我全身被他看得发毛,只好笑。
他收回了探究般的目光,淡淡地道:“真不知道你这性子,怎么能跟楚远江合得来。”
我心下一动,叹了一口气道:“这辈子诚心相待可不容易,我跟他都十几年了。”
何少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们一直这么好?”
“也闹翻过,后来和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答着。
“为什么?”
努力回想跟楚远江这么多年,脸上的神情也真挚了许多,我轻声道:“既然在一起,总要互相包容……”
第 5 章
一把将楚远江扯出人群,推上车回家,楚远江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眼睛发亮地看我:“怎么了?”
我砰的关了车门,开出了庄园一溜烟上路了。深深吸了口气:“姓熊的跟姓何的一起算计我,想让我管矿场,都他妈用的是偷渡黑户口,当老子不知道。”
楚远江闻言一怔,冷笑了一声:“那也不怕,你过去了把柄还不是在你手上。谁拿捏谁还说不定呢。”
我一脚踩深了油门,楚远江淡淡地道:“你慌什么?这叫什么算计你,这是一起发财。你过去了屁事不管只用拿钱。”
“以后出了事第一个抓的就是我。”说着我顿了一下:“老子已经给他拒了。”
楚远江手搭在车窗边儿一副潇洒的样子,瞥了我一眼:“没胆气的,这就叫火里捞金。”
我皱了眉头:“你说他用我干嘛?那么多人为了钱命都不要,他干嘛不去找那些亡命之徒?”
楚远江慢悠悠地道:“他就是知道你不是亡命之徒才找你。”
我叹了口气:“今晚上神经都紧张出问题了我。”
说着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还问了你呢,问咱们为什么一直这么好,你说他问这做什么……”
楚远江也愣了一下,随即会心地笑了:“你有没有听说……”
我皱眉:“谣言你也信?都是烟雾弹,为了遮掩他跟姓熊的来往过密……谁知道下面盖着的是什么东西。”
楚远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得了吧,你还不知道人的嘴?小道消息能传出花来,还都说咱俩怎么怎么,你以为我刚才没看见啊,聚会上上赶着巴结你的可有好几个漂亮男孩。”
楚远江也笑出声来:“可不是么,我还没来得及澄清,就被你一把拉走了。”
见楚远江气定神闲地笑话我,我不耐烦道:“你说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所以说,何少那是羡慕。”
我看着路边飞快倒退的景致,内心十分不敢苟同楚远江的话……
何少名何凌。
有传言说,他跟熊爷的关系非比寻常。
谣言纷纷,东拼西凑,总算能让人拼出来个逻辑完整,真实待定的故事。
据说两人是初中同学,何凌从小就是个冷性子,在太子扎堆的学校里,谁也看不起谁,他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所有人都止了步,除了熊希亮。
等到大家年纪稍长,懂得要相亲相爱广结善缘的时候,何凌身边已经站不下别人了。
后来熊希亮出了国,结了婚,改了国籍,从此再不叫熊希亮,叫Peter,还用了何凌的一脉关系,发达起来,成了熊爷。
故事挺简单,却又平白让人妄添了许多猜测。
说何凌本便是个冷性子,唯一一个敞了心的,却是图着他家权势去的。何凌也不是傻子,从此对人防备更重了,结果没了一点儿人气。可之前敞开的心却怎么也关不住了,就这么拖了下来。熊希亮那是有家室的人,这么一来二去的,何凌手段倒是更狠了,看谁都觉得人欠了他似地,不过这狠毒只对别人,不对熊希亮。
只是我觉得奇怪,他们每年关联交易那么大的金额,有许多不能用商业规则解释的事情,用一个“情分”做幌子,倒掩了许多引人深思的内幕,到底哪个是台上唱戏的,哪个是看戏的,谁又知道。
“呵,他羡慕我们哪?”我好笑。
楚远江挑眉笑了:“他羡慕,那也是应该的,可惜他羡慕不来。”
到了家,将楚远江扶进门里,他脱了外套径直进了卫生间,蹲在马桶面前,拿了根牙刷就翻肠倒胃地吐了出来。
我站在旁边为他顺气拍背:“原来你也知道不能喝酒……”
他抽抽鼻子,直接将我推出去关上门要洗澡,哗啦啦洗了一半,他伸出一只湿漉漉的脑袋喊道:“军子,给我下碗面,暖暖胃。”
听见隔墙传音时我正下着呢,锅里噌噌的冒热气,拿抹布擦擦手,走到浴室门口靠着门边儿道:“你个浪费粮食的,晚上一顿白吃了。”
说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哎,你说何少那是羡慕你呢,还是羡慕我呢?”
楚远江的声音参杂在哗啦啦的水声里:“他跟我说过的话总共没超过三句,每次来都要见你,你说呢。”
“他是好奇吧,毕竟我以前跟林烨……”
“你别提姓林的。”
我没词儿了,转身去厨房看面,乘出来装了满满两大碗,楚远江裹着条浴巾□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灯光下一副好身板。
“你洗澡速度这是见长啊。”
“再不出来面就糊了。”
楚远江在靠桌坐下了,面碗前升腾的朦胧雾气熏得他微微眯了眼:“军子,来,一起吃。”
第 6 章
楚远江提议去爬山的时候,我乐呵呵地答应了。他腿脚虽然不行,但有这份心就好。
“以前腿不好了,就后悔自己之前没走什么路,当时瘫在床上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能站起来,一定要去爬山。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看风景。现在什么都上轨道了,也有了闲心。”
我在地图上找到了附近一座还算是山的地方。说是爬山,其实是开着车绕盘山公路转圈,最后步行的也就一段路。
可这一段路对楚远江也似乎有些勉强,于是我道:“我背你上去?”
他靠在树干上呼哧哧地喘气,光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眼神直直地盯着山顶的方向,到有那么点狰狞的味道。他一手擦了额前的汗液:“我自己走,你背着我有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折腾到山顶,没什么巍峨的高度,往下看像是一片长了长草的丘陵,完全没有在悬崖峭壁上“一览众山小”的快乐。
楚远江都快虚脱了,我忙上前去扶住他,他下巴磕在我肩膀上喘气。
伸手抚住他的脊背,不由得想起之前爬过鬼斧神工似的山脉,宗庙殿宇里人头攒动的香客……
我忽然觉得,有点思乡了。
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片不毛之地,楚远江撑开了一点身子,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这辈子值了,一文不名混到现在,还出了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楚远江在山风中舒出一口气:“军子,我真开心,真的。”
我扶住他的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你开心就好。”
“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他轻声说,深深地看着我:“以后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儿,可再别拖累你了。“
我心下一惊,面上笑呵呵地道:“你这是什么话。”
他走到我面前,将我脖子上碧翠的笑面佛扯了出来:“我给你这个,是为了保你平安,让你自自在在地生活下去,不是为了栓住你,懂吗?”
我咽了口唾沫,已然明白了,我避重就轻地道:“那些事……我看不惯归看不惯,你能赚钱,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我再不说了行吗?”
楚远江将笑面佛塞回我的衣领子里,没说话。
半晌,他终是开口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别跟着我了。”
我猛然抬眼看他,他忽然笑了,带着点飘渺的味道:“军子……”
我的心里猛然紧了一下,其实……
其实……我们俩都知道。
那时他还瘫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们就知道。
我每天给他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换药,他总是将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的手指伸到他体内的时候都发烫了,药已经顺着涂了整整一圈,可就是僵在火热的里面,出不来,他也不住地颤抖……
可我们不行啊,我们是兄弟。
兄弟是一辈子的,是永远也不会分开,不会背叛的人,变了味,那就亵渎了,什么都不是了……
我轻声问:“远吗?”
他道:“远。”
我笑了笑,心中有些空空的:“你去吧,到时候我去机场送你。”
第 7 章
回程的时候轰隆一声下起了暴雨。
楚远江的腰一到下雨天就不行,还在路上就开始酸胀疼,我将车停在车库,背起他就往门里冲。
这两年,他的身子总算有个信念撑着,没垮了,但我总觉得好似掏干了元气,只剩了个肌肉架子。看他平时风风火火的,其实内里虚着呢。
我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却依稀觉得门外暴雨里有一把伞晃眼而过。
我没顾那么多,赶紧给楚远江放了热水洗澡,然后将他迅速扒干净抱进水里。
楚远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在升腾的雾气中很舒服地眯起了眼。
我叹了口气:“你说你,身体都成这样了,还往外面跑,我真放心不下,又是从姓熊的那里接的事?”
楚远江哈哈地笑了一声:“越是身体不好,越要趁早干……”
我一捧水就浇在他头上,楚远江像只大狗似地一甩脑袋,倒把水全甩在了我身上,然后他一抹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刚才院子外面是不是有人?”
我怔了一下,觉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去看看。”
在窗口仔细一瞧,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却见暴雨里何凌笔笔直直地撑了把伞站着,胸口以下全湿透了。
愣完了之后我回过神,拎了把伞迎了过去。
他的短发湿淋淋地贴在额上,更把他的面容勾勒的冷萧。
衣服被冷风灌的紧贴了他的胸膛,他似乎丝毫不觉得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何少,您怎么来了?进屋坐坐,喝杯咖啡吧。”
何凌摇摇头:“我车就在那边,你跟我上车。”
我愣了一下:“何少,远江他在屋子里手脚都不灵便了,等着我照料呢,现在实在走不开,您先进来坐吧。”说着我就去拽他的胳膊。
何凌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却是向门内走去:“那就等你照顾完了,我有话问你。”
迎着何凌进了门,给他磨了杯热腾腾的咖啡,又领着他在取暖器边上坐安稳了,才开始为楚远江忙前忙后。
在楼上的卧室里给楚远江按摩,照顾着他喝了姜汤睡下,我这才一身药味地走到楼下,见何凌正端着空杯子面无表情地发呆。
我走近了,见他衣衫在暖气里已然恢复了干燥,可全身还是掉了冰渣子似的罩在一股寒气中,于是恭敬歉然道:“何少久等了……咱们是现在就出门?”
何凌目光冷冽地看了我一眼:“他一直这样?”
我笑了笑:“腰不好,刚才淋雨,不好好处理又要躺一个星期了。”
何凌眼神变深了些:“我就在这里问你几句话。”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很诚挚地点了点头。
何凌垂着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没有丝毫预兆地开口了:“想知道林烨的消息吗?”
我心下一愣,迟疑地道:“他知道我在这儿吗?”
“我没说过。”
我有些摸不清何凌的意思,按压住内心复杂翻腾,无所谓地笑着:“算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何凌的目光却似乎有些飘远了:“第一次听说你,便是从林烨那里。”
看着我怔忡的神情,何凌续道:“他有次看见了我跟Peter一起,就让我帮他一个忙,透给你一些消息,后来因为这个我们相熟了,才谈的合作。”
我一愣,意识到何凌说的“帮忙”是那次熊希亮露台带话的事情。那时我还被蒙在鼓里,B市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
可……原来那时林烨在寻求何凌的合作??
而且这结识何凌的敲门砖,竟是我?
第 8 章
我很想问林烨当初是怎么说我的,可刚刚一派潇洒地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也不知道何凌现在跟林烨是反目还是怎么着,我终还是没好意思再开口问。
何凌却没管没顾地接着说了下去:“后来他翅膀长硬了,做事翻脸不讲情面,我刚敲打了他,你又给他出头。那时也凑巧,居然遇上。”
我心思电转,倒是一怔:“何少您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是碰巧遇上?”
“卫生间里当然是碰巧,不是碰巧就约在别的地方了。”
“那照片……”我沉吟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睛肿却有一丝困惑:“什么照片?”
我没说话,何凌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就是好奇,什么人把家底都当了来救人,又是什么人让林烨在那个节骨点上连原则都不顾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晌我抬起头:“您刚才说有话要问我?”
何凌点了点头,目光似乎没那么冷了:“你跟楚远江是什么关系。”
我内心一凛,忽然就福至心灵了,缓缓地道:“我跟他在一起十几年了,一路走过来……”
何凌垂下眼睛愣了半晌:“真好。”
说着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你可以放心,有我在,林烨奈何不了你们。”
我还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何凌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了。
我几步追了上去:“何少,出了什么事?”
何凌顿住了脚步,就这么地看着我。外面呼啦啦地挂着风,一声接着一声的响雷,但何凌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淡漠。
于是我又问:“为什么要帮我?”
何凌缓缓地看进我的眼:“就像你昨天说的,这辈子找个真心实意待人的,不容易。”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从他的动作中猛然回神,却见他结了冰眸子里似乎化成了水,飘忽流淌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拍完了我的肩膀,他轻轻地将手收了回去,转身,撑开伞走到了雨中。
我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背上的冷汗干透了,心里却变得敞亮。
林烨当年也是难得,居然众里寻他千百度地找着了何凌,又拿我跟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去拜托何凌,跟何凌兔死狐悲地攀上了关系。
等何凌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的时候,林烨已经跟他分道扬镳了。先是林烨订婚,后又是我对楚远江的“一往情深”。
眼见何凌的车渐渐远去,在雨雾中消失成了一个点,我叹了口气,收起伞回身进屋,心中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是福是祸。
今天这段谈话至少向我透露出三个信息:
第一,何凌和林烨如今已然解除了敌对状态,指不定还在合作。
第二,林烨向何凌打听过我,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而且来者不善。
第三,何凌往好听了说,是性情中人,做事带着点痴气,有点审判官的味道;往不好听的说,就是在某些地方上,脑筋出了问题。
我缓缓地脱下自己一身脏衣,径直去了浴室,洗掉了满身粘腻。
这么推断,倒是熊希亮闻到了什么风声故意把楚远江支开了,别连累了楚远江,也顺带着连累了自己的生意,还碍了林烨的眼,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第 9 章
我上楼去看楚远江,他已经睡着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心想他只有睡着的时候,不会那么咄咄逼人。
忽然想起来第一次遇见他,隔着一条街我们的眼神就对上了,一瞬间的火光像开刃的刀子,一下子挑起了我全身的热血。
场面仍然很混乱,他带着人打翻了我们这边的好几个,我见大势不好扭头就跑。他那时凶狠,又得意洋洋,意气风发。
我没命地狂奔,后面呼啦啦的一群人追,但终于还是让我七拐八拐地给甩干净了。
一个月后风头下去,有天我正帮人看着水果摊,却踱过来一个男孩,拿起一只苹果掂在手里,站在那里阴沉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背着桌子将袋子里的水果刀,放了回去。
回头一脸平静地道:“要点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那天逃跑的那个,就是你吧。”
我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心里悄悄生出一股亲近来:“你们人多,我就一个。”
“你不服气?”
我点点头:“不服。”
他沉静地问:“单挑?”
我沉静地回答:“好。”
到了约定的地点,我跟他到了就摆开架势就扭打在了一起,我还真不是他对手,不一会儿我嘴角就沾了血,腹部被他揍的覅放隐隐地疼,眼见不敌,我再一次逃跑了。
他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我将他引到一个事先搭好的棚子下面,然后我钻进后面一撞,整个棚子就轰隆一声坍塌下来,把他压在地上了。
他的额角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立即就冒出了红血。
他一瞬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歪着一张被他打肿的脸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棚子会塌下来。”说着我挽起袖子:“我这就帮你搬开。”
将他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扯出来,他全身到处都是伤,几乎不能走路了,我没管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一把背起他,向小诊所跑去,他整张脸都羞耻的红了。
等他都包扎好了,我付了钱,他顶着一头纱布看着我:“你这人不错。”
很久以后,楚远江非拉着我问那个棚子到底是不是我安排的,我说:“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是真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的确就是被他吸引住了。很早就听说他能打,别人都怕他,但是真看见他了,我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后来和他熟了,发现他对朋友仗义,就更不愿意放手了。
我每天都会主动去找他,给他送水果,他吃着我的水果,渐渐地就交心了。
我有次问起他为什么愿意和我做朋友,毕竟当时在外人看来,我是高攀了他的。他想了想说:“一开始是因为你消息灵通,总是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也不懂的东西,我觉得你这个人特别聪明。后来时间长了,是真觉得投缘,特别合得来。”
看着他的睡颜,我轻轻拿手抚了上去,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都这么些年了。
晚上他睡醒了,气色好了许多,我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餐桌上他问道:“对了,何少下午来干嘛?”
“来确认咱们的关系。”我嚼着嘴里的饭。
楚远江一愣:“啊?”
我给他夹菜:“我跟他说咱们是那种关系。”
楚远江睁大了眼睛,终于还是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他亲口问的?”
我点点头:“可不是,我估计他看不惯负心薄幸的,就说我们两个在一起。”
楚远江皱眉:“怎么回事?”
我答非所问地道:“他跟Peter的事,估计还真有几分可信。”
“喔。”楚远江若有所思地答应了一声,筷子停在了半空,他抬起头看我:“是不是跟姓林的有关。”
我不好骗他:“可能有关。”
楚远江沉默了半晌,终于阴沉地开口道:“你能一句话说利索吗?弄了半天云里雾里的。”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跟林烨是一对儿,那我就是背叛了林烨,何凌就不会管林烨怎么收拾我。如果我俩是一对儿,何凌就愿意当我们保护伞。”
楚远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何凌‘主持公道’,你能给他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给不了。他自己跑来问我,我没去求他。”我指了指脑袋:问道:“你说他是不是……”
楚远江笑了笑:“人家傻啊?人家要是真傻,事业怎么会做这么大?你是凭什么说人家是看重你‘情深意重’?”
“感觉。”说着我又给楚远江盛了一碗汤:“有人心里过不去个坎儿,就容易在上面发疯。再说他也没特别疯,也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之前不是你说他羡慕咱们吗?”
“羡慕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
“反正就这样了,我们现在瞎猜也没数。对了,你平时说话别露馅了啊。”
楚远江接过碗:“露不了馅,咱俩现在这样,说不是都没人信。”
第 10 章
楚远江本来说要出门的,但何凌说的事他似乎上了心:“我陪你一段时间,晚点走。”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我心里是希望他避开的,毕竟我跟林烨是一本糊涂账,算不清。
但既然楚远江开口了,我自然答应下来。
那天照例和楚远江一起去参加熊爷办的聚会,我扶着楚远江下车,他杵着拐杖一步步地走向花园和人招呼着,我也就顺势脱身,去和主人打照面。
心不在焉地地走上台阶,却倏地对上一双眼。
一霎那的相视,我全身好像过了电一般地僵在那里。
我想许是我眼花了,站稳了再看过去,只见那人跟旁人在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久违的面容在夜色虹灯下不真切,带着种迷幻的感觉,我咬了咬牙,稳住自己的脚步,迈步向前走去。
他正坐在何凌身边谈笑风生,两年不见,他的无名指上已经带好了戒指,模样似乎大变了,颇有品位的衣饰,沉着的神情,带着点桀骜的气派……
唯一没变的是隐藏在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眼中波光流转,在夜色下尤为耀眼,一颦一笑中都似乎带着点魅惑不羁的味道。
没有想到再次的相见,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
他似乎无意注意我,我强自安定了心神,走过去道:“熊爷,何少。”
这时三人的交谈停了下来,林烨端起了茶杯自己抿了一口,我淡然地道:“林少,好久不见。”
他没看我,只是敷衍地微微点了头,又继续和何熊两人交谈起来。
我本是想来问熊爷楚远江这次出门的事,但显然不是时候。
脑袋嗡嗡的响,幸好之前何凌打过招呼,脚步还算沉稳。
没有见到林烨的时候不知道,只是强迫着自己不许去想。可真到见了面,我方才明白,这两年来一直压抑在胸口中,那股说不出的滋味是什么。
我想他的模样,我想他的身体,我想他的声音,我还想真正堂堂正正地问他一句,我们到底算什么。
可我一转身,却看见了迎面赶来的楚远江。楚远江三步作两步走到我的身旁,伸手搭上我的肩膀,笑着打断三人的谈话:“哟,林少是老相识了,以前我跟军子在国内受了林少很多照顾,林少要是赏脸,就抽个空到我们家里坐坐。”
林烨这才将目光缓缓地转了过来,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脸渐渐冷了下来,目光凉薄冷漠,他没看我,却是盯着楚远江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你当时出境的时候还背着刑期,算是叛逃,我去罪犯家里做客,不太合适吧。”
楚远江笑了笑,转眼看我道:“你就不给军子一个面子?”
林烨这才将目光转向我,我和他的眼神就这么再次对上了。
林烨嘴角轻轻地勾起,没有说话。
楚远江还想再说什么,我却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一把将楚远江拽着走了。
招呼也顾不上打,我将楚远江塞进车里,内心还没平静下来,楚远江便淡淡地开口道:“林烨好像不太在意,何少小题大做了吧。”
我压抑着自己胸口的翻腾,叹了口气道:“都过去好多年了。”
“你走人了,我废人一个,他现在也有家有室了,生意也大,我看呐,他早没把你放在眼里了。”
“这样最好。”我道。
楚远江伸手抚上我的手背:“你知道就好,开车吧。”
第 11 章
楚远江是下定决心要出门了,我帮他收拾好东西,总少不了带许多药,这些年都是我管着他的健康问题,现在收拾起来也方便。将楚远江送到机场,我心里有些舍不得。
“林烨已经回国了,你这心也收起来。”楚远江嘱咐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胸口。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以为然地笑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自从上次聚会回来,你样子就不太对。”
“得了吧,我心里清楚的很,你放心。”
“军子,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管,但要是你真跟林烨有什么,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别说是你了,我也丢不起。”
楚远坐在候机厅里,拿起我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以前咱俩一起去算命,算命的说,你财路宽广,只是婚姻波折……以前你在家里,时间都花在我身上,现在我出门了,你闲下来也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我淡淡地道。
楚远江笑出一声来:“怎么,转性了?谁要你结婚了,就是出去玩玩。”
我叹了口气:“以前玩儿猛了,腻了。”
楚远江看着我的眼睛,勾唇道:“你嘴上说的好听,过几天真闲下来,还不知道什么德行呢。”
我也笑了:“得了吧你,出趟门也千叮呤万嘱咐的,倒是你,一定注意身体。”
他抓着我的手握了一下:“只要你好,我就好了。”
将楚远江送上飞机,有些怅然漫无目的地往回走,走着走着被机场里的报亭吸引过去,看了半晌,又买了好几份华语报纸。付钱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排队的背影有些熟悉。
那人十分敏锐,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他侧过头来,我愣在了那里。
“哟,这不是欧总么?”大彪穿着花纹的衬衫,拖着行李,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彪哥,好久不见。”付完钱,拿着报纸走到廊上。
大彪大步走到我的身侧,在我耳边低声狠狠地道:“你原来还有脸跟我说话。”
我心下皱眉,面上却一派祥和:“我有我的苦衷。林少要结婚,我总不能耽误他前程……”
“你少跟我这套,叛逃出境,招呼也不打一个,亏你想的出来,你就是这么不耽误他前程?你他妈这就是忘恩负义!”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林烨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你也配问少爷?”
“我配不配,你不知道吗?”
“你真无耻,让人无话可说。”说着他愤然离去。
我笑了笑,对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道:“也是,他现在有家有室,我管不着了。”
大彪转身,压低的声音掩盖不住怒意:“就算少爷没结婚,这事儿也轮不着你管,从来就轮不着。”
我没接话,他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百无聊赖地摸烟,却又想起这是公共场所,压住喉中微痒,我一步一踱地向前面走去。
到了停车场,开车门,坐好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一切都如平日般无异。
回程时心不在焉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开慢的时候还好,上了高速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刹车不灵。
一脚踩到底……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额上霎时间冒出冷汗。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才也好好的……
忙去拉手刹,手刹却已然卡住了。
全身霎时间浸满了寒意……
估计是有人割了刹车片,但却没完全割断,所以车慢不显,刚才上车报警器也没响,手刹应该也被人做了手脚。
窗外的景物飞驰着向后退去,我心急火燎地瞟了一眼表盘,已经到一百码了,半点慢不下来……
前面一个大弯的俯冲,我一边盯着前路一边迅速地踩离合挂低档,可车仍是惯性向前冲去。
栏杆曲折,截断,车子腾空,前面射出气囊,遮蔽了视线……
一切好像慢镜头一样,我一点还没觉得疼,车就冲出了围栏……
陷入黑暗中之前,我只来得及想——原来车翻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动了动手指,竟有知觉,只是手臂上似乎绑着了什么东西。我继续实验脚,发现也能动,心下落着一块大石。
应该不是医院,因为没有医院的味道,身下的床褥也柔软芳香。
发现自己原来盖着被褥,一只没绑着绷带的手臂缓缓地伸进里面,检查摸索着自己的全身上下,轻舒出一口气,倒还全须全羽。
知觉回来了,手上麻麻的刺痛,应该是烧伤。
“醒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突然灯光大亮,刹那的耀眼刺得我闭目,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波涛,我用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阿烨?”
第 12 章
【林烨番外三】
看他马不停蹄地为楚远江奔波,似乎在提醒我,和我的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可每次见了面,他又总是小心温柔,明明是早就料到的结局,我觉得很委屈。
已经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该是我拿捏他的时候,他似乎也的确被我拿捏了,但我却一点没有顺心如意的安心,胸口反而像缺了一块似的空虚。再多的温柔和微笑,也弥补不上。
他明明呼之即来,但我却总觉得他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点留恋。
他的温柔就像伪装的繁华,散尽后只剩下冰冷的萧落,我明明知道,却从来不愿意去想。过一天,是一天。
有人跟我说过他和楚远江“不正常”,但是我不相信。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也多少知道了他的喜好。
但这件事,终究成了我心里一根刺,我平时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
在家看着林少华那瞧不上我的模样,我不止一次地为自己不值。我顶着压力,在审视的目光里把他带回家,又有什么用?他能有一点儿心为我遮风挡雨吗?他不会……他不仅不会,还逮着机会就欺负我。
床上那副狠劲儿,总是在伪装下剥落尽时露出真面,好像要把我欠他的都讨回去一般。每次夜里跟他在一处,第二天路都走都艰难,可只要他开口,我还是会去见他。
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偏要到他那里受气,想我真是越来越贱了。
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说我也需要给林少华一个交代。于是我下了决心,一直冷着他,压抑着想要见到他的冲动。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想见他,可见了他就像醉生梦死一般把什么都丢了。
而我不见他的时候,明明胸口是疼的,但是却没由来的安心。
时间一长,自尊就好像被他扒光的衣服,被我一件件穿了回去,我几乎有种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朝气。我想,按道理,这才应该是正道,才应该是我的人生。
林少华的期许和他给我安排的相亲,让如此顺遂的日子更锦上添花,一定是我忘记他了,我想我能放下。
林少华暗示我该成家,我自然答应下来。
可就在那天晚上,我梦见了他。
一觉醒来,我鬼使神差地拿着电话给他打过去。
我没说话,他在那边也沉默着。过了半晌,他低沉温柔地道:“我很想你……能见你一面吗?”
我去了。
那夜他对我尤为热烈,我也失控了一般和他做+爱,我想我是完了。
毕了他跟我提出,想管管xx电器的事,我立即明白了他的用心,却又无法开口拒绝他。
我冷了他这么长时间,他慌了。
毕竟,这是一开始就开诚布公讲好的交易。
那件事他做的非常漂亮,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给他办了庆功宴,事后被他带进了酒店的房间,我纵容着他压在我的身上啃咬似的吻我,我想,最后一次吧,最后疯一次,我也该收心了。
夜里他的唇舌几乎沾满了我的全身,粗糙的指节刺激着我的感官,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连我自己的厌弃的禁忌,让两人都尤为兴奋。
我坐在他身上摇晃着身体,体内被他的勃发胀满了,顶着我起起落落地生疼,他的嘴角轻轻地勾着,眼中的欲+望里夹杂着征服,一次次深入好像证明着自己的胜利。
我在屈辱的感觉中陷入了迷幻,随着自我堕落的痛感和快感起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不再温柔的动作,却将我引到了高+潮。
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玩下去了,可就像绝望前的疯狂,我不停地找他见面,和他温存。
就像瘾君子自己上了瘾,却怎么也戒不掉。
他出现在我约会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倏地惊觉,他是谁,我又是谁,我们到底是怎样。
回过神,我随即被愤怒淹没了。
我明日里私下那样由着他胡作非为,他凭什么在人前还一副爷们的样子?
他难道不知道吗?他难道不懂事吗?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关键时刻,他为什么还要来给我添乱?
自从他来了B城,他吃我的饭,穿我的衣,干我的活,在床上还折腾我,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拿大爷?
可他却问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觉得憋屈极了,我把他当什么了?我一个人苦的时候,他在救楚远江;我一个人顶着压力的时候,他在为楚远江跟我争执;我一个人最后没办法了,他问我你把我当什么。
“老子难道是卖的?”他摔了门就走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他不是卖的吗?归根结底他就是,是卖给我林烨的。可坏就坏在他是,但他不这么觉得,我也不这么觉得。到头来竟像我贱卖给他,可买的人却一点也不识货,没有好脸色。
明明已经气到不行了,可第二天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他楼下等他。
他闷闷地不说话,进了宾馆却发狠了往我身上顶。
我疼的直抽气。他受不了气,难道他不知道我心里也憋着气吗?
我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他脸上一片漠然地坐在地上自己撸了出去,然后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居然走了……
仰面栽在床上,伸手捂住脸,我再贱也不会去找他了,再也不会了!
我觉得自己被他伤透了。
结婚后,我迎来了第一个生日,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他也从没有联系过我,但是那一天,我隐隐约约还是生出些念想来,他会不会送我礼物?又会送什么礼物?他会给我道歉吗?
这些猜测让我彻夜难眠,可是生日宴上却一直没有等来他的消息。
妻子将她怀孕的消息作为礼物送给了我,她居然一直对我保密着。
对我来说,消息惊大于喜,但我忽然有种感觉,我的生命从此不再一样了。
夜里喝酒到很晚,晚上回房后,最后一丝繁华落尽的凄凉也被柔软的床铺和身旁温热的身体,驱赶殆尽了。
那一天,我安然入梦。
第 13 章
【林烨番外四】
那天刚刚谈完一笔生意,放松下来有些无聊地在异国的街道上漫步,一家小巧的珠宝店吸引了我,里面全是带着伊斯兰教特色的宝石。
随意地看了看,也就是些玩意儿,不过我还是给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买了几对。
她们喜不喜欢倒是其次,反正代表我一点心意就是了。工作繁忙,经常出差,无暇顾家,连妻子坐月都是在娘家由岳父岳母照顾。
店员将几条代表吉祥意思的首饰用带着异国风情的礼品盒包装好,笑着问我是送给谁的。我说送给妻子,他将包好的袋子递给我,又跑回柜台,向我推荐了另一款蓝宝石。
只见湛蓝剔透的宝石镶嵌在做工并不精致银坠中,但别样的质朴看上去却有种原始的吸引力。
“蓝色代表圣洁的爱情。”他如是说。
来到那栋复式楼楼下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心却有股说不出的哀伤。
已经一年多了,这个期间,他没有联系过我,我也没有联系过他。
但是这次回国后,我却忽然觉得见他一面也好。这么长的时间,如此忙碌的生活,再浓烈的感情也变得可以控制。
我想,是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最初的愤怒,哀伤,委屈,和随之而来的潮涌般的想念,疼痛,都已经过去。理性成功地战胜了欲+望,脚步已经在正确的道路上扎下了根,不再会回头了。
妻子是个好女人,她一定知道一些,但却从来不提,却把所有的事情做好,静静地等待着我。
一开始我甚至有些害怕,怕习惯了她后忘记了年轻时最铭心刻骨的东西,但是时间长了,自知对不起她。
现在可以平静地来看他,我想我能放下了。
进一搂监控门的时候,楼下正在维修电梯,工人进进出出,我没有用呼叫器便走了进去,电梯坏了只能走楼梯,怀中是送给他告别的礼物,那条并不太值钱的蓝宝石挂坠。
一步一步走上楼道的阶梯,脚步声回荡在空廊,我心里渐渐有股淡淡的……哀伤,回想起来,我也曾有那么不顾一切的时候,而这些带着年少记忆的疯狂,就要被我亲手埋葬了。
站在他门口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去按响门铃。身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找谁?”
回头见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不合时宜的时装,脸上扑满了厚重的粉底,正握着钥匙站着。
我有些疑惑地道:“我是欧建军的朋友,他是住这儿吧?”
女人摇摇头,上下打量着我:“这里没有这个人。”
“什么?”我想我可能听错了。倒退一步,我又看了看门牌号。
这时她已经挤开我,将钥匙插+进了门孔:“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了,这里没有这个人。”
搬家了?他怎么不声不响地就……
我沉默地启动车子,调出一个一年中曾无数次翻看,却从来没有打通过的电话号码。
“您拨的用户已停机,请……”耳边传来标准的女声普通话。
开往他任职的公司,之前为了避免和他的见面,已经一年多没去了,财务总监只将每个季度财务报表送给我而已。
上到楼上,走廊上迎面遇到一个主管。
“把欧建军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那个主管一愣:“欧总早就离职了。”
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我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和屈辱:“什么时候离职的?”
“有……一年多了吧……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
我转身就走,来到总裁办公室推门而入,却见房间里已经有人了。中年男人抬起头,皱眉道:“你是谁,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一愣,砰的关上门,站在走廊里发呆。
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有些荒诞,甚至无法理喻。
我像从没认识过这个世界一般,对什么都格格不入,不知所云……
拿出电话按了过去:“大彪你给我过来。”
大彪不久就赶了过来,我拽着他进了厕所,抽出一口气:“怎么回事?”
大彪没说话,只是低下头。
我抿了抿嘴角——人消失了,公司里面都换了人,没一个人给我报信,财务总监每个月还装模作样地给我汇报……
这么大的事,林少华肯定是知道的,大彪也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
将顺手拿来的文件朝大彪脸上抽过去:“你们就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他人呢?!!”
大彪抬起眼睛:“少爷,姓欧的不是东西,您何必为他发那么大的火?”
“为他?”我笑了,很久不曾出口的脏话也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你们这群王八蛋,竟敢连老子也骗!瞒着我很好玩儿是不是?”
大彪沉默了一下:“他早就带着姓楚的逃国外去了,法院的罚款都没缴清,这件事还是老爷摆平的。老爷交代说你现在做事业要紧,别让这些事儿烦了您的心。”
大彪的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抽着我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滚!”
大彪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全身的力气被抽走般,手扶着厕所的墙壁跌坐下去……被玩弄的羞耻,被辜负的屈辱,被欺骗的愤怒,被丢下的伤恸,瞬间如潮水一般把我湮没了。
将脸埋在手掌里,泪水涌了出来。
明明过了这么多年,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但是周围却还是没有一个人。
我忽然想想起了幼时,小孩子们指着我说我是野种,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受尽了嘲笑和谩骂。我好像生来便是孤孤零零的一个,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大人们戴着面具骗我,孩子们赤+裸裸地欺负我。
大彪那带着悲悯的眼神,主管眼中隐藏的笑意,办公室里中年男人毫无掩饰的不耐,似乎再次将现在的我和幼时的我重叠起来。
本以为我心中的忍让和身外的权势可以买来一点希冀的温暖,但那温暖却原来是一把刀子,割开了我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我将怀中的东西倒进了马桶,扑通一声,闪出淡蓝色的亮光。
我闭上眼睛,按下了冲水键。
随着哗啦啦的水响,我仰着头看清了天花板的颜色。
镇定了心神,我伸手擦干了眼泪,舒出一口气。心中最后一丝单纯和幻想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在镜子里整理好衣衫,我推开了门。
走廊上一个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过来,是刚才在总裁办公室里见到的面孔,他一脸谄笑地道:“林总,哎呀,刚才多有得罪,我不知道是您……”
那个主管也忙开口:“林总……”
我打断了道:“算了。”说罢我望向大彪:“走罢。”
第 14 章
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套装潢富丽的卧室,床头柜旁吊着葡萄糖点滴,上面还贴着医院的标牌,输液管一直牵到我的手背上。我上半身赤+裸着,就留了一条宽大的白色裤衩。
林烨套着一件衬衫,头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眼下留着明显的青影,像一个普通的,在外打拼的疲惫的男人,跟我在聚会时见到的大为不同。那时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发意气,眼里透出的凉薄似乎更显了我的狼狈。
我支起身体靠坐在床上,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我半晌,又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他端了杯水进来,冷着脸伸出手掌递在我的鼻下:“吃药。”
只见他手掌上有不同颜色的胶囊和药丸,我有些费力地抬手去拿,他皱着眉头道:“张嘴。”
我听话地张开嘴,他一把将药全部塞进了我嘴里。
“咳咳……”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我猛灌了下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自顾自地笑了笑,真没想到,我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后文还不知道怎样……
心中渐渐涌起些临敌的兴奋来,勾起的嘴角牵着脸上的伤口生疼。
林烨劈手夺过我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忽然吼道:“笑?你笑屁笑!”
我一愣,笑意却没减:“哟,这是怎么了?生气啦?”
他虚着眼,漏出危险的光:“你要死死到别的地方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我怔了怔,笑容冷了下来:“那是要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林烨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他沉默了半晌,嘴角微微颤抖着开口:“你死不足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现自己胸膛里那份隐没在深处,再见的最后一丝喜悦,也被他碾得粉碎。
靠回柔软的床垫,门扉紧闭,不知过了多久,我阖上眼,头有点昏,刚才的咽下的东西里应该有安眠药。
刚要坠入梦乡,却被林烨拽着头发弄醒了,我喃喃地道:“阿烨,我想睡了。”
他猛地一掌扇上我的脸,我脸颊麻痹地睁开眼睛,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吃了再睡。”
“你应该先给我吃粥,后给我吃药。”我带着困意不耐烦地道。
他皱了皱眉,一勺子捅进我的嘴,烫得我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我吐着气:“烫……等会儿吃好吗?”
第二勺僵了一下,还是再次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抬眼,轻声道:“你吹一下再给我吃。”
“你少废话!”
我忍着烫咽了下去第二口,这才嚼出粥里有微微的糊味。立即明白了什么,于是我遗憾地笑了笑:“这么好吃的粥,现在烫着,一点儿味也吃不出来,多浪费。”
林烨愣了一下,却将第三勺送进自己的嘴,抽了口气,看来也被烫到了。他沉默地将粥放在旁边。
我拉起他的手:“陪我说说话好吗?”
他猛然甩开:“滚!”
我无力地松了手,挣扎着下床。
“你干嘛?”
“我滚。”
林烨抄起粥全倒在了我身上,我闭着眼睛被淋了一身,倒是没有之前烫了。
他全身颤抖着怒气将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舔了舔唇边的残渍:“可惜了。”
伸腿掂上地板,似乎还能借着力,便尝试着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我去洗个澡。”
身后没有声音,我找到了浴室,自己放了水搓毛巾,一点一点地把身上的粘腻擦干净。
一个影子在浴室门口幽灵般地出现了,透在毛玻璃门上:“伤口现在不能见水。”
“我知道。”
擦完了全身,发现只有小腿外侧和手臂有伤,真是万幸。
开门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儿,我回到房里,却见被褥已经换新了,床头柜上又摆了一碗粥。我放在唇边尝了尝,有些凉了。于是我端起碗,整个倒进了喉咙。
不是一般的难吃,不过现在毕竟是恢复体力的时候。
钻进干燥柔软的被褥,我很快坠入了黑暗。
第二日一直睡到中午,我站起身来对着窗户活动了一下四肢,这么大的事故,居然只是擦伤和烫伤,看来我真该给兰博基尼设计安全气囊的部门写感谢信了。
推门出去,却见客厅里阳光敞亮却仍开着灯,林烨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似乎一夜没合眼,满脸憔悴的模样。
我笑了笑:“中午好。”
他扫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自顾自地找到冰箱,把里面的东西拿进厨房:“中午想吃什么?”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见锅里还有半锅粥,于是端起锅咕嘟咕嘟喝光了。擦干了嘴,我在厨房巡视了一圈,找了些等会要用的工具,一把剪刀,一条围裙。
做了两人份的牛排,香喷喷地端到林烨面前。
“吃吧。”
他放下文件,径自走过我的身旁进了厨房,我回头看他,却见他拿起锅瞧了半晌。
我笑着大声道:“我把你的粥喝完了,所以做了牛排赔礼。”
他一言不发地淘米,又煮了一锅。
他冷着脸走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我将牛排推在他面前:“尝尝味道、”
他背过身子,没有说话。
我擦了擦嘴,把两份都吃了。
林烨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
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吃猪食啊!”
“猪怎么能跟我比呢,我比猪吃的多多了。”
林烨愣在了那里,眸中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原来,他还记得。
我站起身子拖着他就将他甩在了沙发上,他被我忽如其来的动作弄的呆滞了半晌,终于奋力地挣扎起来:“滚!”
林烨使出全身劲儿像跟我搏命般,我只好用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捆住他的手脚。是几条剪下来的围裙带子。
禁锢住他的身体,我伸手握住他的中心,温柔地揉搓着,他气喘吁吁地嘶声吼道:“你怎么不去死……”
我俯身轻咬他的嘴唇:“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一手缓缓地将他的衣服用剪刀剪成碎片落在地上,露出他苍白纤瘦的裸+体。
“住手!”
我冷眼看着他,像看一条在案板上濒死挣扎跳动的鱼。
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我冷笑道:“你怎么就下不去手呢?”说着我掰开他的腿,将他的膝盖折叠一直弯到他的前胸……
……
…… ……
他的股下沾满了鲜血和白浊,赤+裸的全身布满了红痕和淤紫。脱力地蜷缩子在地板上,两条腿无力地分开,眼神涣散。
太阳快落山了,透过窗帘洒进金辉。
我在他脸上蹲跪下来,伸手抹开他脸上和唇边的精+液,他全身如过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我淡淡地道:“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要这样收拾我?我这两年白想你了,你有没有良心?”
他呆滞地看着我,眼神灰败黯淡,抖了抖嘴唇,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这时窗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我走到窗前挑开一点帘子,本以为等来了,却没想到下来的是大彪。
我道:“是大彪,要是你还有脸,就好好说话。”
说着我一把抱起他,用站立的姿势进入了下午我无数次进入的地方,他咬着嘴唇没出声,脸上却僵硬了,看着他微微抬头的下+体,我将他顶在了门上。
果然响起了门铃。
“少爷,是我。”对讲机里传出大彪的声音。
林烨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涣散的眼神总算聚集了一点,他哑着嗓子,声音还算平静:“就在那儿说吧。”
“您吩咐我查的事情我已经跟熊爷打了招呼,他说他那边现在也没有眉目,只能尽力。还有,欧少来了这边以后基本上足不出户,不太可能有对头,这次事件有可能和楚远江有关。“
“继续查,你去跟Peter讲,让他盯紧一点……你现在就去。”
“是。”
门外又响起引擎声,然后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
林烨的表情像鬼,几乎没有了进的气息,他的脸贴在了冰冷的门上,眼里一片空白,他嘶哑道:“你满意了?”
第 15 章
不是他?
我怔了怔,随即明白了。
那种狠劲儿就是冲着让我死去的,林烨对我……即使到了那份儿上,也不可能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儿,他亲自动手还差不多。
离开林烨的身体,我退开一步,他顺着门滑落下去,像被人玩花的破布袋一样跌坐在地板上,大腿上还挂着我的痕迹。
会是谁呢?
我忽然想起了林烨来之前何凌的话……难道……是有人为了讨好林烨,背地里干的?
林烨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原本魅惑的桃花眼一片寂然,好像身体和精神都已死去。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是会演戏,但不会用这种作践自己的方法……
原来真不是他。
或者说,他真的不知情。
走进林烨的房间,选出几件型号比较大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巴紧了胸口。直到把全身上下都收拾利索了,我这才走出房间,却见林烨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儿。
我走过去:“起来。”
他僵硬的表情上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一把将他拽起来拎到沙发上,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我低头看他,却见泪水已经流了他满脸,嘶哑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是原本的他:“你原来这么恨我?”
我恨他?刚才误会他的时候,我恨他的狠心,什么机会都不给我,就让我死。
可我现在不恨他。相反,一直以来,我被他吸引,这两年我也想念他,对他的这份喜欢,是生命中唯一能引起我悸动的情爱。
但一切的儿女情长,在受到生命威胁的焦躁中,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我全须全羽的活着,定然会有第二次的行动。
远远地,窗外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和大彪的车声不一样,这次一瞬间就到了门口,声音呼啸而至。
我走到窗前,却见法拉利跑车中匆匆下来一个人,那人仍是面无表情,可眼里却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本以为会是楚远江找来的人,却没想到……
访客门铃被按响了,我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响起何凌急促的声音:“林烨,我知道欧建军在你这儿……”
“我是欧建军。”
何凌那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要是信得过我,现在就跟我走,这里很危险。”
我沉默了一下,道:“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
推测被证实了,考虑了片刻,我回答说:“我马上出来。”
结束了通话,看了一眼靠在沙发里的林烨,却发现他正看着我。
没有光彩的眼,就好像曾经闪闪夺目的黑珍珠,经历了时间的沧桑,已然黯淡成了一个黑球。
我跟他之间,从来都是一本算不清的账。
在林烨沉默而死寂的目光注视下,我走到他身边,伸手钳起他的下巴,俯身深吻下去,林烨先是木然地回应着,而后咬破了我的嘴唇。直起身子,我擦干唇边的血,解开他手上的束缚,最后凝视了他一眼,开门离去。
站在门外被阳光耀花了眼。
如果林烨能恨我,就恨吧。
在他身上,我犯了错了,再多的道歉补偿都于事无补,挡不住他离我而去的脚步。可只要我欠了他,我跟他的羁绊,就没有斩断终结,就像这两年一样。
快步走向何凌的车,刚坐上去门还没关紧何凌就猛踩油门飙了出去。
一会儿,就上了城际高速。
何凌全神贯注地飙车,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手掌不断渗出汗液,后背全被湿透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问。
何凌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周围的景物在暮色中如鬼魅一般如影般向后飞逝而去。
在我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何凌开口了:“我在Z郡乡下还有套房子,只能先去那里避一避。”
我心下一凉:“这么远……”开车都要两天两夜。
“越远越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凌想庇护我,以他的实力,根本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只要派几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行了。再说就算去,也用不着他亲自送我。
何凌的乱发贴在额头上,气息有些乱了:“是我连累了你。”
我尽量平静地道:“何少说笑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何少了。要杀你的人就是熊希亮……我本来应该早点发现的……他从小就是这样……”
我一怔,跟我推断的结果不谋而合,但我本以为熊希亮对我动手是想讨好林烨。毕竟这种处理在贵族圈里也算是惯例。
何凌的面容凝重,似乎胸口压了千斤的重担。我这才发现他身体一直是僵硬的,就连手臂上都突出了细长的青筋。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什么?”
何凌也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暗暗地在一旁打量他,何凌的面容和我平时看的太不一样,从上车一直到现在,虽然他脸上还是少有表情,全身却不再罩在寒气中,眼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决绝。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是重大的事件,可我却一无所知。
在完全暗下的夜里,只有车灯照亮了前路。寂静中我轻轻地开口:“熊希亮为什么要杀我?”
何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因为我。但我没想到他这次会做的这么狠。”
“我想知道,毕竟这和我的生命相关,能说说吗?”
在漆黑的夜色中,何凌缓缓地开口了:“从前我跟他是一个学校的,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不善交际,第二个朋友是高年级的学生会长,很照顾我,后来他曝出了贪污经费和私自篡改入党学生申请表的事,从此一蹶不振。检举信是用我的名字写的,但对这件事我毫不知情。
我的第三个朋友是班上一个体育生,有人将校运会400米栏的最后一个栏架调高了五厘米,他拉伤了肌肉以后他没能参加后面的全国比赛,保送的事也不了了之,后来他没有书念,退学后去当了社会上的人。
那时我感觉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只要我对谁表现出好意,那个人就会倒霉。渐渐地,我不敢对人笑了,也不敢和其他人交心。这时,只有熊希亮一个人陪在我身边……”
“后来我隐隐约约知道,但已经无法指责他了……”
我没说话,靠在椅子上,装作已经在黑夜中睡着的样子。
“对不起。”他说。
在他的讲述中,我渐渐真的模糊了意识。
半睡半醒之间,思想像跳跃的丝线一样飞射出去。
何凌有无数机会置我于死地,可他却三番五次地来问我的心意。我嘴上嘲笑他的同时,潜意识里原来已然放下了心防。
再次睁眼的时候远方已经漫上曙光。
何凌满眼的血丝,看见我醒了,他轻声道:“在下个小镇你去买点吃的吧,给我带杯牛奶。”
我不仅买了吃的,还买了好几份华语报纸。
当时我怔怔地站在报亭前,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攒着报纸钻回车里,我摇醒打盹儿的何凌:“这是怎么回事?”
何凌轻轻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轻轻地道:“基本上是真的。”
我颓然放手,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何凌要采取这种方式庇护我。
何凌似乎完全没有了睡意,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我道。
何凌缓缓地驶出了街道:“这车我亲手改装过,你开不惯。”
“可你的身体……”
何凌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从十六岁开始飙车,你放心吧,这点路是小意思。”
再次上了路,何凌见我一直面色凝重地盯着华语报纸上的头版,上面写着Peter熊的集团完全收购了何氏旗下所有的企业。
“别看了,记者什么都不懂,还是我跟你讲吧。”
我折起了报纸。
“前年,我父亲去世了。我在外面看上去风光,其实都是他老人家在后面撑着,关系,人脉,人家看重我是他儿子,才给我几分面子。他这一去,我就有点支撑不住,林家也在这时落井下石的打压,国内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Peter就劝我把业务都转到国外来。我当时还不知道他跟林烨是沟通好了的,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真能帮我一把。可是转过来以后,出了很多纰漏,他劝我签的很多法律文件里都有陷阱……没有想到,才两年,我就把家产全败光了。”
我凝视着何凌淡淡地叙述着的面庞……一股说不出的东西在胸口汇集起来。
第 16 章(小修)
不久,我和何凌到了目的地,是独栋靠海的别墅,地处偏远,景色也差强人意,周围没什么人烟。
白天我和何凌忙着整理房间,晚上他坐在阳台上发呆,我开始着手联系楚远江。
没有打电话,而是给我和他的私密邮箱发了信,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我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不知道楚远江什么时候能看到。晚上我和何凌沉默地吃了一顿我做的简易饭菜,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半夜我出来上厕所,也许是错觉,走过窗边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海滩上有人。不安地走到何凌的房门前,敲了半晌,却没有回应。
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我套了件外套,出门跑到沙滩上。黑夜中隐隐约约看见一排长长的脚印,一直通到海里,我加快了脚步,最后随着沙滩上的足迹狂奔起来。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漫天的星光里,只剩下猛烈的海涛声,暗夜中似乎吞噬了一切。
“何凌!”我大喊道。
他的身影在星光下显出来,海水已经没到了肩膀,可他却正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我忙朝他跑去,海水沾湿了我的裤脚,到了深处我手脚并用地划开水,扑过去将他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到了能落脚的浅滩。
星光更显了他冷萧的轮廓,只剩一双眼睛在暗夜中发出微光,他淡然地看着我:“我睡不着,我想游泳,你怎么来了?”
我吼道:“有穿着衬衫游泳的吗?”
半晌,他低下了头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想游泳。”
我抹了一把脸:“路上那么累,你两天没睡了,好不容易落了脚,你又要折腾到哪里去?”
他没说话,全湿的衬衫贴在肌肤上,就连睫毛上也沾上了水珠。
我拉着他朝岸上走去:“男子汉,有什么大不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你怕什么?”
他踉踉跄跄地被我拽着上了岸。
从此以后,我开始很关心何凌的作息,有天他问我:“你跟楚远江联系上了么?”
我点点头:“恩,第一天就联系上了。”
何凌梦游似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他还好吧?”
“我发了邮件,他说他都知道了,让我放心。”
何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
第二个月的一天,我和何凌一起开车去镇上采购,车上已装满了各种食物和日常用品。何凌却在回程的时候在报亭旁停了下来,他拿起一份英文报纸迅速浏览着,下面一个小版块上贴着一张照片,隐约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在警车护送下被抬走的模样。
我瞧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何凌却又开车绕了几个街区,买了好几份华语报纸。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忽然抬头看我,眼中有我不懂的光芒:“你下车自己回去。”
我愣了一下,没动。
他全身的气质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抿了抿嘴角。
他将报纸扔给我,我扫了一眼,只见刚才英文报纸上那张照片被放大了许多倍,放在头版上,前几张都是有关的系列报道。
我一目十行地看着上面的内容——X郡的华人首富Peter熊昨夜在府邸遭人枪击,现在仍在抢救中,生死不明。警方已认定是买凶杀人,指使者据初步调查是其楚姓华人同乡,警方已发下通缉令。
抬眼,却见何凌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冷峻的模样:“我现在要回去见熊希亮,你是下车,还是跟我一起去?”
车门砰的关上,我踉跄了几步,看着车子在我面前疾驰而去。
一个人缓缓地往回走,一路上都在震惊中无法回神。事情变得太快了,我来不及消化。满脑子像浆糊一般,只是混沌地想,要回别墅把这几天补办的几张银行卡拿着。我刚要楚远江也一起过来,他也答应了,可他现在在哪儿呢?
走了四个小时终于回到了那片荒寥的沙滩,用钥匙打开别墅的门,刚满腹心思地迈进一只脚,头就被枪指住了。
我有些迟钝地转过眼,却对上同样惊诧的双眸。
“何凌呢?”楚远江一边问,一边撤了枪。
我倒抽一口冷气:“你做的好事,他回去看熊希亮去了。”
楚远江喃喃地骂了一句粗口,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跌坐了进去。我这才看清他,他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甚至还隐隐透着青黑。
楚远江躬着着身子陷在沙发里撑起额头,猛烈地咳嗽起来:“老子被人玩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轻地帮他顺气,叹了口气:“谁敢玩咱们楚爷?”
楚远江摸出一根烟点上了,阴翳的目光盯着地板,没有说话。我把他的烟夺过来,自己叼在嘴里:“怎么又抽上了?不是戒了么?”
楚远江一言不发地阴沉地坐着,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远江又兀自点了一根烟,我看清他的烟盒里已经去了大半了,于是索性也不管他。
他沉默地将烟抽完,忽然来了一句:“你他妈也被人玩了。”
“喔。”我静静地看着他。
楚远江似乎被抽走了力气般靠在沙发上,满身都是疲惫,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妈了个X的,车上的手脚最先是大彪的主意,但问题不大,估计就是想出口气,要不了人命。人手是姓熊的派去的,算是默许了这件事,谁知道他妈的熊希亮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还没听明白啊?”楚远江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地道:“何凌是把老子跟林烨当枪使了。这下好了,姓熊的半死,何凌这回能把人家全吞。”
“他家企业不是全让熊希亮给收购了吗?”
“谁知道他们两个玩儿的什么把戏……熊希亮一开始下狠手去搞何凌。何凌元气大伤,但他是吃素的?何凌把何氏旗下产业赚钱的业务都卖给了几个海外公司,被熊希亮收过去的虽然的确姓何,但只剩了一堆只吃钱不吐钱的壳子,把熊希亮拖了个半死。后来才知道,那些海外企业都是何凌通过交叉持股的方式间接控制的,他自己根本不出现在股东名单之中……”
“你是说……”我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冷。
楚远江虚弱地笑了笑:“就连林烨那样的狐狸成精的都被他的以退为进骗了……何凌也跟林烨有联系,口口声声说这是姓熊的做的,不过的确,监控录像上拍下来钻你车底下那个,就是熊希亮的人。”
“林烨也参与了这件事?”
“这件事林烨一直在调查,老子这边刚下手,他就派人来跟我说我搞错了……”
沉默一下子弥漫在空阔的客厅中,我和楚远江都没说话。
将烟又掏出来一根,却怎么也点不着,我干脆扔了打火机。
“你说大彪给车动手脚问题不大?那怎么……”
“是何凌搞的鬼。”
看着我瞠目结舌的样子,楚远江似乎一下子聚集了力气,挥拳便揍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的弯下了腰去。
巨大的冲击让我喘不过气来,上面却传来楚远江猛烈的咳嗽,我捂着肚子爬回沙发给他顺气,他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推我:“你个孬种……看到长得漂亮的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你招惹何凌干什么?他是一般人吗?!”
我低下头没说话。
疼痛缓解了一点,我嘶哑地开口问:“你怎么过来的?”
“林烨让人把我送来的。”
“喔。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楚远江平复了呼吸:“这里……离匹斯山脉不远吧,我想去爬山。”
我抬眼看着他,却有些瞧不真切。
他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岁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他轻轻眯着眼睛,微勾的唇边带出一条细纹。
“我跟人斗了一辈子,却三番两次被仇人救了……就这样吧,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我的指尖有些颤抖:“那可是高原啊,三千五百多米。去之前最起码都要半年的训练,更别说你……”
楚远江微微一笑:“你一直瞒着我,可是身体是我自己的,我难道还不感觉不到吗?这次出门,我去做了检查的,已经是晚期了。”说着楚远江握紧了我的手,轻轻地道:“就当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不行吗?我不想再坐牢了。”
眼睛有点湿,我抹了一把脸:“好,我们走。”
去了镇上刷卡买了一辆车,我带着楚远江朝远方开去。
……知道他患上绝症的时候,刚到国外,我一直没跟他明说,也没带他去做治疗。我从前认得的人,只要进了化疗室,半年之内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再说,让他在医院躺着,我无法做到。
我至今仍记他对我说的那句“我想回家”。我宁愿让他死在我的身边,也不愿让他在医院渡过略长一些的生命。
我没跟他商量过,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怪我,因为虽然我们有那么多的不同,可我们对人生的看法,却是一样的。他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这两年,楚远江几乎给我一种错觉,他已经好了,已经痊愈了。但是我了解他的身体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我知道,情况在变坏,以我能看见的速度。
我早该知道,楚远江还未出门之前,在小土丘上跟我说的那番话……
“我这辈子值了,一文不名混到现在,还出了国。”
“军子,我真开心,真的。”
“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
“我给你这块玉,是为了保你平安,让你自自在在地生活下去,不是为了栓住你,懂吗?”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
原来……他早已明了。
他说他这次出门,赚了最后一笔,顺便检查了身体。我明白他……他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使是死,他也不想死在病床上。
*********
天很蓝。
山脚下还是繁花似锦,可越到上面越冷了起来,道路被白雪覆盖住。
伸手将楚远江的大衣裹紧,他的双腿已然僵直的动不了了,我背着他,一点一点地向上走,明明走了这么久,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他呼出的寒气冒在我的耳边,上了三千米以后,他开始虚弱起来,脸上透着青灰,身体却在发烧:“军子……我这一辈子,都在向上爬……就是……到了现在,我还在往高处走……”
“嗯。”我闷闷地答道。
楚远江笑了,伸手环过我的颈项,摸上我的脸:“你哭什么?医生说……连轻微损伤……和慢性感染都可能引起骨癌……就像人走路会摔跤一样……这个劫我过不去……当时……当时都死了……就我活下来,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
“你……你老是嫌我……说我到了国外,做事没正形……我现在也不怕跟你说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要……什么名声。赚的……那些钱……都是留给你的……”
我哽咽出声。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脚印落在雪里,踩出深深的凹陷。
楚远江的呼吸急促起来,渐渐说不出话了。我忙将身侧的氧气罩罩在他的脸上,摸上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变得冰冷而没有生气。
我背着他继续往上走,没有一步的停留。
爬上山顶的时候,下面一片茫茫的雪景。我将他抱在怀里猛烈地摇晃他:”远江!远江!!你醒醒!你不是想往高处走吗?你已经到了最高了……”
他的嘴唇透着青白,微微地睁开眼,随即又闭上了。
“远江……”我把他抱在怀里,哭出声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却见氧气罩下楚远江带着有些飘远的笑容……
我将他扶靠在我的手臂上,他的脸不再像之前那样青白了,却像被冻红了般,回光返照地透出丝毫血色来。
他自己伸手费力地拿下了氧气罩:”军……军子……我……我这辈子值了……唯一的……只有一个遗憾……“
“什……什么?”
他伸手摸着我的脸,笑了:“我……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
“你……你……”
我将他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你……要是……是……是女孩……就好了。我……我就娶了你……”
我的泪水不可抑制地落在他的脸上:“你……你胡说……老子……要是女的,不玩死你……”
“我愿意……”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落在了风中。
我侧头吻上他的手背,有些落寞的表情僵硬在他脸上,贴着脸的手掌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逝了,硬挺地落在雪里。
他在我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完全冰冷僵硬了,我才哭着嘶吼出声。
楚远江……
楚远江……
忽然一股随他而去的想法涌上心头,我一瞬间恍惚了,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可以如此轻易地就答应带着他来自杀……
他也可以把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留给我……
我的灵魂,好像随着他冰冷的身体,也渐渐远去了……
第 17 章 大结局
接受完警方的调查之后,我捧着楚远江的骨灰,回到了和楚远江一起经营了两年的家中。
那天我一直守着他到了黑夜,本来想把他推进悬崖里,但我舍不得。他跟我说了,他不想再坐牢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载病痛的折磨中死去,也不想在审判中死去,他要死在最高的地方。
可最后,我还是报了警。三辆雪地车,加一辆警车,将楚远江抬走了。
打开房门,吱吱呀呀,漏进的日光,将橱柜照亮了一半。我将他的骨灰放在最亮的阳光能覆盖的地方。自己做了顿饭,吃完了以后我仔仔细细将房间打扫干净,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做完了这些,我洗了澡,然后捧着他的小盒子在胸口,陷进沙发里靠着,忽然觉得可笑。这盘棋中,每个人都在利益的大局的纠缠里,我和楚远江更是上面盘根错杂的交汇点,可如今,我们两人都已心如止水。
大彪看不惯我亏待了林烨,在车上动了手脚;熊希亮看不惯我跟何凌亲近,派人帮了大彪一把,可熊希亮不知道的是,那个钻在我车底下动手脚的人,其实已经被何凌收买了。于是小事故变成了大事故。
若是我死了,首先楚远江就饶不了熊希亮。可惜我没死,何凌只好将我隔离开,又暗中让人跟楚远江接触,引导着他对熊希亮动了手。
林烨出现的时机让我认为是大彪,但后来我也回过神来,林烨和大彪怎么说都只是外来者,未必能畅行无阻,后来,我就想到了熊希亮,毕竟是他的地盘。所以当何凌也说是熊希亮的时候,我马上就确信了那个结论。
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当初我跟着何凌走了,那隐藏在深处的想报复林烨的心情,想逃走的心情,还有不愿意让楚远江和林烨真刀真枪碰见的心情,都让我忘记了何凌的危险。
楚远江还未出门之前,在小山顶跟我说,他这一辈子值了,还说他这些日子很开心,最后,他提了给我的那块玉……
上一次,他提玉的时候,也是他被逼到死路的时候。
他走了,很多事情我却像开窍一般明白过来。
原来那时他便没了生的念想。
难怪在机场的时候,他又是暗示我结婚,又是警告我不准跟林烨来往。
那时我只是觉得隐隐的失落和悲伤,却从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虽然这个消息我已在战战兢兢中等待了两年……
楚远江在国内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保外就医后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心情又郁结,我那时便就担心他会出事……
到了国外,楚远江却凭着自己的毅力迅速站了起来,开始着手一些我都看不上眼的生意……
他说,这都是为了我。
可这些钱,没了他,我要着又有什么用?
去医院看熊希亮的时候,他正怔怔地望着窗外,肋下和胸口中弹,伤的倒不重。只是之前略圆的脸瘦得看出了下巴。
熊希亮天生老相,和何凌放在一处,还真看不出是同样年纪的人。如今他的眼角更添了细纹,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熊希亮看了我一眼,缓缓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何凌呢?”
“出去了。”
将沙滩别墅的钥匙放在案台上:“这个帮我还给他。”
熊希亮却忽然开口问道:“你不恨我?”
“那你恨何凌吗?”
熊希亮摇摇头:“我不恨他,我技不如人,有什么可恨的?之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楚远江跟你是这么大的变数,之前几十年,都是我赢,我利用他手里的资源,我结婚,我抢得他财破家破”说着熊希亮忽然笑了起来:“本以为终于可以拥有他了,可没想到……他早就防着我这一招……”
“你不该这么对他,何凌因为你这么做,几乎伤心的溺死在海里。”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赢了,我输了。”
这些日子在熊希亮昏迷的时候,他的公司爆出了大量的丑闻,几个高管都被带走调查。
推门声响起,何凌端着碗东西走了进来,只是对我点了点头,便坐在熊希亮的床头,慢条斯理的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一勺一勺地喂熊希亮。
何凌的目光落在熊希亮慢慢吞咽的唇上,话却是说给我听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XX电器那件事,到这里,我跟你也算扯平了……”
我淡淡地道:“那就两清了。”
其实一切都早清了,在楚远江离开我的那一刻。恩怨和利益,都好像繁华落尽时剥落的土块,碎在地上看不出原来曾是血红耀眼的金琉璃。
驱车开往一套独立的院落。开门的是林烨,他沉默地凝视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地道:“我能进去说话吗?”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让出一条路来,我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了,林烨站在我旁边,倒给我一杯水。
“你节哀。”林烨垂下眼睛,道。
我这才发现他套着一件寻常的白色衬衫,神情依然淡漠而凉薄。
“他也算是死得其所。”我道。
“听说是在山上去的?”
“恩。”
林烨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问他:“你恨我吗?”
他点点头:“恨。”
我笑了笑:“我这次,是来道歉和道谢的。我听远江说,是你让人把他送我那儿去的,也是你把事情查清楚的……我欠你的,总归要还,你看怎么还,我都没二话。”
林烨直直地盯着我,眼中却没有一点生气:“我不敢要你还,我要不起,你总有一天会讨回来的。”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道:“大恩不言谢……总之,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开口。”说着我拉开门准备走。
林烨却追了上来:“大彪的事,我也有责任。”
我笑了笑,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回到了那个第一次见到他的夜晚。他无所凭仗,却总是招惹我。
伸手抚上他的脸,光滑柔软,带着活人温热的湿气,我轻轻地道:“我都明白。”
林烨拿下了我的手,转身进了房间拿出一条蓝色的宝石项链递给我,却见和剔透的宝蓝色不同,链身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锈痕。
“扔进马桶里一次,后来堵塞了管道给人捞出来又还给我了。”
“谢谢,很漂亮。”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是么?”
“你刚才,说想还我欠我的,这话当真么?”
“当真。”
林烨拉着我的手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静静地将刚才的宝石项链解开,将接头尖细的地方掰直,掏出打火机,用火来来回回地烧热了。
林烨轻轻地道:“别动。”
说着他将尖细的地方扎进了我的锁骨,我手捏着沙发猛烈地抽了口气。血了溢出来,好在那银丝非常细,他拉着那道银丝就穿了过去,我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好了。”
低头,却见一个闪亮的蓝宝石坠在锁骨稍下的地方。
林烨趴在我肩膀上凑过来吻了吻我的唇:“我下午两点的飞机,下次我来的时候,还要看见这个,你能做到么?”
身上的感官,对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点了点头:“你下次来了,就联系我。”
林烨撞堵住了我的唇,我迷茫地看着他颤动的睫毛,捧起他的脸,深吻下去……
有时牵挂不是在肉—体上,却是在心里。
我是个没有牵挂的人,也许是因为顾虑少了,我的投机做的越来越好。
我本来便不怎么闲得住,一个人对着空屋子发慌后来索性便开了公司,专门帮华人圈的富豪理财。
两年后,我也住上了熊希亮那样宫殿般的大房子,我也开始资助选美,开始在自己家里办宴会……我再次回到了从前酒色财气的生活状态。
只有在林烨来的时候,我才会在我锁骨边那个窟窿里戴上蓝色的宝石。林烨最喜欢的事便是在我干他的时候,将坠在他脸上的宝石坠子,含在嘴里舔舐……
只有在每次独处的时候,我才会将楚远江的骨灰捧出来,轻轻跟他讲述着,我每天发生的事。
【完】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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