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刘禹豪
刘禹豪——无法替代
从珠宝专柜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子弹飞过我的眼前穿透他心脏的那一刻，我的血液停止了流动。突然发生的事情导致人们在惊慌中失声尖叫和奔跑，我僵硬着身子立在原地，任这些那些逃命的家伙碰撞我的身体。
一个、两个、直到场内全部的人都逃跑了和躲了起来。
脚底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连抬起都显得很吃力，我牟足了劲向他的方向前进，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匪徒显然是新手，打死人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看他颤抖得不行的双手就能看出，我我行我素的继续迈开步伐，不去看眼前对着我的枪口。
他嘴里不停的喊着“站住，别过来！”“再靠近我就开枪了！”的话威胁我，可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目标只有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我好像看到了匪徒扣动扳机的动作，又好像看到远处有好多穿着蓝衣服的人在靠近，那些人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我突然之间就笑了，我发誓，这绝对是此生我笑得最难看的一个表情。
因为在扬起嘴角的时候我似乎感觉有什么湿热苦涩的液体滑进了嘴里。
枪声再次响起，我闭上了眼睛。
这次倒下的，俨然是那个匪徒。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就从远处传来，我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哭没哭，眼前就是怎么都看不清楚，我用衣袖擦眼睛，清晰了一下的视野又很快的变得模糊，反复如此，我依旧看不清，烦躁的我在原地嘶吼发泄，我不敢去碰触他，那里流了好多血……好多，我生怕一个不小心他的血就那么流完了……
可是……
短暂的抢救过后给我的仅仅只有冰冷四个字：抢救无效。
我懵了，眼眶里涌出的液体……我承认那是泪水。
“禹豪……”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终于脆弱的回身抱住来人，就像溺水的人们找到了浮木一般。我没有哭出声，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什么都没留给我，连一个眼神都来不及他就那么倒在了我的眼前，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乖，哭出来会好受点。”小舅抱着我拍着我的背，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他知道我不需要，他总是很明白身边的人需要什么和不需要什么，也许只有在哥哥面前他才会表现得没那么理智。
“舅……”我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终究是克制不住而哭出了声。
多年前我和哥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多年后我失去了他，从此我的人生开始变得不完整。
——终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你呢？王若深，你说啊……
在太平间，我见到了若深的妈妈，她看起来还是如此的光鲜美丽，对于若深的死，我在她的脸上没有找到一丝丝伤感的表情。
她假情假意的挤弄出两滴眼泪，说：“我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心里嗤笑，你凭什么难过？对于你而言，只有发生“没有钱”这三个字的事实你才会难过。我没有说话，若深的爸爸还在公司没有能过来，我感到很心寒，同时为若深感到心疼，虽然眼眶还是灼热的，但是却不想流泪了，至少不在这假惺惺的女人面前。
爸爸妈妈此刻也赶过来了，着急的问我有没有事，我摇摇头，眼角瞥见警官在慰问若深的妈妈，她笑得很得体的跟警察商讨此次若深死亡后的赔偿事宜，我突然感到胃里涌起一股作呕感。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问我：“要去看看他么？”
他眼里的担忧一览无遗，我心里酸涩的异常难受，有一口气梗在喉咙处发泄不得，很久之后，我才机械的点点头。
他躺在那。
白色床单下的身子是赤、裸着的，反折的床单没有盖住他胸口的伤，那已经不再流血的冰冷的暗红色伤口刺激着我的眼球，我慢慢的走向他执起他冰冷僵硬的手缓缓的跪了下来……
我呵着嘴里的气，想为他暖暖手，即便知道这样很傻却还是想这么做，他最怕冷的我知道，而此时的纽约是最冷的时候。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了那一年小舅和哥哥在荷兰的婚礼视频，你说你一直很羡慕这样纯粹的爱情，所以尽管这几年我一直在换手机，但这段视频我依然保留了下来。
牧师的宣言在寂寥的太平间里回荡，我看着你安静沉睡的侧脸起身在你唇畔边轻轻印下一吻。
“我愿意……”我说，我愿意成为你的丈夫，不管贫困与否，不管生老病死，我都会守着你爱着你，不离不弃……若深，你愿意么？我知道你愿意……那么，我们就结婚吧……
王家那边的人来电话说同意了我的请求，于是身为他的法定伴侣，若深的身后事全部由我负责。
若深的葬礼举办的很简单，到场的人也很少，除了我、哥哥和小舅，还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这里没有一个王家人，我爱怜的摸着若深的脸颊，说：“你想尽办法摆脱的王家人身份我终于为你达成了……你会不会怪我的动作太慢？”
他静静的闭着眼，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他是在微笑。
我也笑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我爱你……若深。”
——Lew，我想离开，我不想呆在这……这里，总是令我感到压抑和难受……
我好后悔，为什么这些年没有和你一起回国看看；我也好后悔，为什么明明爱你爱得要死却总是不停的欺负你；我更加后悔，当时的我为什么没有带你一起去买戒指……
3日后，我回到了N市。
小舅和哥哥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住在那所房子里，回国后我就直接住到他们对面，反正当年这也算是我的家，屋子因为很久没人住了所以积了很厚的灰尘，请人打扫的时候我一直坐在小舅他们家的客厅沙发上发呆，怀中抱着一个骨灰盒。
很多东西变了，亦有些东西没变。
比如桌上的那杯牛奶。
我拿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舅坐在我身边问我。
我放下杯子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想带他去逛逛，他一直很想看看你和哥哥认识的地方，知道么，那家伙最羡慕的就是你们俩……”
“禹豪……”我还没说完，哥哥小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知道他在担心我，我笑着回应他说我没事。
我也是啊，最喜欢的是哥哥，最崇拜的是小舅，最爱的是你啊……若深。
“我不介意你现在颓废，不过颓废过后记得自己该做的事情。”小舅和我说这的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他和哥哥分开的那几年，是否，像现在这时候的我的心情呢？
可是，他要比我幸运多了……
我很随意的抛给他们一句“安啦”便打开电视看新闻，我当然不会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若深有许多许多的愿望还等着我去替他完成呢。
第一件事，便是来这里。
——Lew，我想去好多好多的地方，看那里的风景，看那里的人文……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我很识相的说我困了便回到对面的屋子。若深去了以后，我总会在一个人，尤其是在安静的场所里胡思乱想。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去想一些以前的事情，每每想到最后我都会控制不住而疯狂的想他，想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身体以及音容笑貌。我是那么迫切的，想再见他一面，想得不得了……
第二天，我在电话里录音就早早的出门了，背上背着大大的书包，里面装着若深的骨灰盒，因为怕摔坏，所以当初选了高级木质的盒子。
我第一个地方来的便是当年曾来过的游乐场，那么多年了，游乐场变化很大，看样子重新整修过了，各种娱乐措施都变得国际化了。
指着那个摩天轮，我说：“我曾在那个上面和小舅打过赌，知道么？”我回头看了眼背包，笑出了声，“这是我和小舅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呢，不过现在告诉若深也没什么，我猜你肯定也很好奇。”
——小舅，刚刚在餐厅我表现得好吧？
——既然表现得好，那我可以有个请求么？
——如果以后我需要你的帮忙，你能无条件帮我么？
——真的是无条件哦……
坐在摩天轮里，早已没有了那年的懵懂无知，我把背包解下放在腿上，笑着说：“如果没有小舅的帮忙，若深我们还结不了婚呢，他可是我们的证婚人哦……”
——Lew，我听人说，有人在坐摩天轮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了，我很怕，可是，我又很想去坐坐。
“傻瓜，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我抱紧背包，我很想忍住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若深。我透过摩天轮的窗望向天空，你在看着我么？你在那上面么？求求你……告诉我。
接下来是N市的许多风景，最后我还带若深去了墓地。
“你喜欢这么？”我回头看他，“我蛮喜欢这的，这有小舅和哥哥，他们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所以……我想我们也可以很幸福。”
“小舅说，有一种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我想我注定孤独终老了，不过我不怕，我会替你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去做你未完的事情，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去做你……最独一无二的Lew。”
“你是无可替代的……”
我在这座城市安定了下来，有时候会在小舅和哥哥甜蜜的时候做下破坏，我表示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爸爸妈妈偶尔会来看我，而且最近我也知道妈妈又怀了一胎，这样也好，我是令他们失望了，我感到很抱歉，只是希望妈妈能好好保重身体……高龄产妇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啊！
还有就是若深了……
早安，我的爱。
我记得我在某本杂志上看过这么一句话：我要和你说每天的早安、晚安……
你听到了么？
他也许听到了，因为在那许久后的某一天清晨，我是哭着醒来的，我看见微弱的晨曦中你忽闪忽现的身影，在和我说着什么，可是我抓不到你……
若深若深……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