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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VIP]背道而驰 附番外(12.8.13更) BY 萧莫人 (点击:366次)

[VIP]背道而驰 附番外(12.8.13更) BY 萧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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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为了成全那个人的野心,颜立可放弃了一切。
做卧底,勾引男人,一点点舍弃所有的底线。
可直到被刑虐至死,那人也没再出现过。
什么心疼他,保护他,舍命陪他。
全都是笑话。
“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嗯。”
“呵,那我让你为我去死,你愿不愿意?”
阴阳相隔,一世三生,
此生既然是新生,
是重蹈覆辙,还是……
隔着一层石墓,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强强 NUE情深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北(颜立可) ┃ 配角:项懿,卡罗,莫凛,项坤,凌炎 ┃ 其它:忠犬,渣攻,受宠攻
【终点】
更新时间:2012-7-17 20:32:48 本章字数:5977
阿凛站在门外,盯着那个暗房看了足足两个钟头。
今天是第五天了,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支撑不过今天。
五天内,那个人被刑讯逼供的过程他一滴不漏地从头看到尾,而足足五个日夜过去,他的兄弟们依旧一无所获,有些捺不住的打手气急败坏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就越发狠了。他看到那个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受的刑越来越残酷,可他也就只是看着,而且没有错过一秒钟。
棍棒折了,鞭子抽断了,竹签也用了,烙铁也烫过了。
阿凛沉吟着想了一下,应该,就剩刀割了吧。
果然,他看到老四从柜架边上取下一把匕首。
那人晕了过去,却再次被泼醒,不过阿凛知道,那人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
老四拿着刀犹豫了一下,毕竟先前那些是皮肉伤,这刀下去,就是要伤筋骨了。老四走到那男人面前,那人黑湿柔软的头发遮住了脸,发梢擦过血肉模糊的伤口,黑黑红红的一片片,看着有些反胃。
老四回过头,看了看屋子里那个站在黑暗角落里的人。
“老大……还要做下去?”
暗房角落里原本坐着的人站起身来,慢慢走出阴影,那人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走到那个右臂吊着的男人前边,拍了拍他的脸。
没反应,那人一动都没有动。
那被称作“老大”的人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森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然后他转过身,从老四手里拿过刀,朝那人几乎没有完整皮肉的手臂刺了下去。
“唔……”
男人显然是晕得深了,连剧痛中的呻吟都是含糊的,他微微呜咽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柔软的黑发间,隐约可以看到那双眼睛,轮廓精致,眸子里流转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有些暗淡浑浊,可瞳孔却像是一块上等的墨玉,带着温润的光泽。
男人见他醒了,用刀尖抵住他下巴,抬起来,“一会儿用刀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睁开眼睛,模糊中脑子有些混沌,费力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有了反应,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男人很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他轻喘了喘气,额头流下的血迹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全身都很痛,痛得他想叫喊,但痛得太狠,让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唯一能动的,也只有这双眼睛了。努力了一会儿,终于看得清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自嘲似的微微扯了下嘴角。
应该……是最后看他一眼了吧。
带着些贪婪的目光,看着对面沉默的男人。已经到极限了,他知道自己快承受不住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死在这个人手里,好像也足够了。
曾经以为这个人会是自己生命里唯一的阳光,甚至想过抛弃过往的一切,背叛所有留在这人身边。
可惜,再也没有可能了。
“想好了?”男人的声音冰冷。
他终于垂下眼,轻轻地,慢慢摇了摇头。
“还不说?”男人皱了皱眉,将刀尖又往里送了送。
其实死亡对他来讲是个解脱,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那就别怪我。”
对面的男人终于不再等了,把匕首交给了身边的老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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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背道而驰(上)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欧漾还是觉得坐立不安。事实上在项懿两个月前安排他去调查欧洲市场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们的生意主要集中在亚洲和拉美,关欧洲什么事?就算要开拓市场,这样太突然了吧?
欧漾看着窗外大片的云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两个月的时间,他几乎集中不了精力去完成项懿交待他的任务,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都是项懿最后送他离开时的笑容。男人一向冷酷阴沉,那个笑容实在太过平静柔和,一想到就觉得心里一突一突的。
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的直觉告诉他。
可每次打电话过去委婉询问,项懿却总是笑着叫他放心,男人那带笑的语气更是让他不安,好不容易熬过来这两个月,他现在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心里不但没有放松,反倒更是紧张了。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静下心去缕清最近发生的事情。
颜立可死了的事情项懿曾嘱咐他不要告诉项黎,可毕竟一个大活人不见了,项黎多方打探终于还是知道了。欧漾在金三角的朋友告诉他,项黎整个人像是不会运转了似的,不吃不喝,动也不动,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一整天地发呆。项懿知道后,第二天便带着他去金三角看望项黎。男人竟比传说中更是恐怖,眼睛血红血红的,邋遢得不成样子。欧漾本来以为项黎对外界已经没有反应了,可男人却在听到项懿叫他时动了一下,然后呆呆抬头,看见项懿的时候眼里渐渐有了焦距。
项黎抱着项懿嚎啕大哭,项懿却只是抱着他沉默,一遍遍拍着他的脊背,慢慢收紧了双臂。
在欧漾的记忆里,这两兄弟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可毕竟现在偌大个项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心里发疼。
项黎要为颜立可报仇,欧漾并不感到奇怪,可项懿竟也要参与,这让欧漾着实感到意外。
那个男孩子活着的时候项懿虚情假意,根本不在意他,怎么现在反倒死了,竟让项懿如此失常?欧漾还记得颜立可刚死时的那段时间,项懿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旧伤又反复裂开,整个人昏迷不醒,不停说胡话,简直……就像回到当年莫北失踪时的那段日子。后来是被救醒了,可项懿在病房里不停回放那段录像,一遍遍听着那句“小懿,再见了。”,一遍遍任自己痛到发狂。
欧漾不知道项懿究竟爱不爱颜立可,唯一确定的是,他要和项黎一起联手给颜立可报仇。
项懿很少有失去冷静的时候,可那次派人去天极暗杀凌炎的举动的确太冲动了。项黎失控能有项懿管着,而项懿也跟着发疯,根本没有人制止得了。不过那次失手倒是给了他们一个讯息,凌炎最近在追求合纵老大的近卫队队长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欧漾知道项懿一定是这么想的。
动手前,项黎忽然寄来转让合同,把金三角的产业全部转给项懿,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欧漾忽然替这个人感到悲哀。
他是真的爱颜立可,爱到骨子里,命都不要了。
可那个从小就笨笨的家伙哪会是凌炎的对手,反倒是惹恼了那个男人,带了一批精英杀手屠戮了整个项宅,还硬生生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把金三角抢到了他的手下。
那天欧漾把这个消息告诉墓碑前的项懿,他清楚地看到项懿眼里恍惚了一下,然后下意识似的摸了摸身前的墓碑,笑容竟有些苦涩。
“这回真的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低喃的,沙哑的声音,欧漾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金三角是从项懿外公那代就掌握在他们手里的,项懿不可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外人之手,欧漾都做好了与他一起拼死一搏的准备,可男人这时候却派他去调查什么欧洲市场,他不感到不安才怪。
欧漾坐在飞机里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心里感到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痛得他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下了飞机疾奔蒙特里亚的庄园,虽然项懿的家人都在圣保罗,但他知道项懿一定是在那个庄园里,甚至,就可能在那座墓碑前。
终于赶到那庄园大门前,欧漾还来不及跑进去,忽然就感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他极为不安的气氛。
安静,太安静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唾沫,顺着那鹅卵石路一步步走向那墓碑。
可入眼的景象让他呆愣在原地,全身蓦地僵硬住了。
石墓被人挖开,里面空空荡荡,周围全是炸药残屑,显然是被人生生炸开的。
他还记得曾经项懿疯了一般想要炸开坟墓,可只炸了一下,只落了一层灰,便让那个男人心痛得抱着墓碑痛苦地嘶喊了很久。而眼前的石墓显然是被人用蛮力生生炸开,不管不顾,绝对不可能是项懿动的手。
他僵立半晌回过神来,心里堆积了两个月的不安立时炸开,他慌忙喊着大少爷,在庄园里四处急切寻找,可整个庄园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他窒息。
他又想到项懿最后的那个微笑,像是放弃了一切,淡淡的,空洞的微笑。
他当时在想什么?他到底支开自己去做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变得如此死气沉沉……
欧漾找了三天三夜,嗓子几乎要喊哑了,最后却只得到一个消息,银三角归了腾凌,凌炎买通了当地的政府官员,在无人出面解决港口纷争的情况下,项懿手底下的产业暂归拉美第二大港口贸易商腾凌所有。
黑吃黑的事情欧漾不是第一次见,可这次太过蹊跷,金银三角两处根据地怎么都会落入腾凌之手?
可没人告诉他答案,项懿像是人间蒸发了,包括他的一众属下,都没了踪影。欧漾知道项懿背后一直有个暗部存在,生意上干净的部分他交给自己管理,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那伙暗部的人去操纵。项懿从来不会告知他那些事,可他知道,项懿能做到今天这个地位,真正支撑他脊梁的是暗部的那些人,不是自己,就算平日自己再怎么照顾他,心疼他,在他心里重要的位置里,永远都排不上自己。
就连逃亡,他也没资格在那个男人身边。
欧漾看着空空荡荡的庄园,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自己半辈子都帮着他打理这片地域,可到头来,竟是被他这么果断地丢弃了么……
他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又浮现出项懿最后的微笑来,他从来没见那个男人对他这么笑过,第一次看见,却也原来是最后一次。
空气里漂浮着玫瑰的芳香,他隐约像是又听见项懿最后对他说的话,带着笑,语气温柔得不真实。
“欧漾,这些年,真的谢谢你了。”
那么郑重的道谢,原来,只不过是道别罢了。
*****
“欧漾叔叔,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欧漾把刚到膝盖的小豆丁抱起来,摸摸他的脑袋,“小北乖,妈妈去旅游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啊。”
项北咬着嘴唇,大大的黑色瞳仁紧紧盯着欧漾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里忽然湿润起来,声音也咽咽的,“欧漾叔叔不要骗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是吧?”
欧漾心里一滞,赶忙摇一摇怀里的孩子,“谁说的,妈妈很快就……”
项北忽然抱住欧漾的脖子,忍了半天的泪水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欧漾的颈边,“爸爸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是小北做错什么了吗?”
欧漾心里发疼,抱着小孩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得低低叹了一声。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四处找项懿找不到,最后只能跑到圣保罗来找他的家人守株待兔。不过项懿这三年来几乎也没怎么回过家,他也不确定这么守着能不能等到那个男人。
不过人是没等到,却等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新闻。项懿不仅得罪了凌炎,似乎还惹恼了合纵老大杨远修,那家伙是个媒介大亨,最擅长利用媒体捧红或搞臭一个人。现在拿起一张报纸就是项懿的负面报道,什么杀弟弑父掠夺家产的丑闻堆满了一版又一版。项懿从前维持的形象一向很好,突然受到这些丑闻的冲击,谩骂声维护声吵成一片,到处都能看到相关的争论话题。当初项懿做的一些黑色买卖也被提上了桌面,寻仇滋事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都有闹到他圣保罗的妻子跟前的。欧漾不禁想,还好项懿失踪了,否则那男人现在绝对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不过项懿的妻子钱瑞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她父亲更是拉美中部的龙头大哥。项懿从结婚到现在对她们母子二人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惹恼了那个钱老头儿,这事一出,钱老更是极度后悔把宝贝女儿嫁给了这么个白眼狼。于是老头子自作主张,压根不走正规程序,强行让女儿单方面离了婚,给那个拖油瓶外孙一大笔财产后就把他丢给了欧漾,自己带着自家女儿匆匆离开了被记者团团围住的圣保罗。
钱瑞当初是真心爱慕项懿,从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着实让她兴奋骄傲了很久,可婚后的生活越来越让她绝望,项懿完全当她不存在,生意也不管了,整日在蒙特里亚对着一个破石墓发呆,连给儿子取名字也违抗了父亲的意思,硬是取了一个“北”字,她就算再傻也明白了丈夫心里的人是谁。眼看自己年华渐逝,儿子越来越大,丈夫却几乎不在自己身边,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也没有,这次又被丑闻缠身,人也不知所踪,连金银三角两处基地都被人抢走,她思虑权衡再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随了父亲的意思,离开了圣保罗这片伤心地。
欧漾当初劝说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说动他们父女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圣保罗大宅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和项北一大一小两个人了。
这会儿他抱着项北缩在沙发上,想着那个男人最后留下的话,呆呆坐了很久后,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带着项北,回到蒙特里亚。
大庄园里,还是和三个月前一样空无一人。欧漾也是在后来才发现项懿给他的账户里打了一大笔钱,男人看来早就想到了这一天,连给自己部下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欧漾雇人把庄园彻底打扫了一遍,把那个被毁掉的石墓重新砌好,把一院子的玫瑰一一修剪过,把凌乱不堪的庄园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了解项懿的人不多,但他想,他勉强算是一个,他肯定,那个人不会丢下这里,那个叫项懿的男人,早晚都会回来。
等待的日子总是有些漫长,不过他并不觉得无聊,项懿背后的暗色买卖被冻结,而那些明面上干净的公司还没有被冲击,他一面留意寻找着项懿的消息,一面继续替那个男人打理这些生意。
何况他还要带一个小孩子,生活虽然有些单调,但并不孤独。
一天天过去,他也得知了一些消息。凌亦风终于度过了危险期醒了过来;那个被项懿设计谋害的叫林羽飞的男人也被什么人救醒了;腾凌今年又投了笔巨资在B市沿海开发一个高档别墅区,不过神神秘秘的,格外低调。
他猜想那个小区是为了莫凛和凌亦风兴建的,他记得B市海边,那是莫凛的故乡。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着,他经手的这几家公司运转得越来越好,生意也越做越大,似乎一切都稳定了,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个什么地方空荡荡的,让他没办法全然安心。
他还在等,虽然这个等待的时间,看起来没有尽头。
*****
“欧漾叔叔!”
幼儿园门口一个漂亮的小孩子朝他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欧漾抱着小孩儿亲了一口,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感觉怎么样?小朋友可不可爱?”
项北翻了个白眼过去,嘴嘟起来,“好蠢!”
“啊?”
项北抱着欧漾的脖子直哼哼,“他们肿么长那么大的?笨成那个样纸尊是太神奇了!”
欧漾也不管小孩儿发音不准了,愣了一会儿把孩子放在副驾驶上,自己发动车子,“怎么笨了?”
“今天老师说我们每个人要参加一个兴趣班,有个小胖子说他妈咪要他参加英语班!”
“嗯,那怎么了?”小孩儿表情极其严肃,欧漾忍不住也跟着严肃起来。
“我就问他!”说着,小孩儿掐住腰,朝向左边,“我说你汉语都学会了嘛?参见神马英语班?他说!”这回朝向右边,“那是他妈妈让他参加的。”再朝左,“我说兴趣的意思是你的兴趣,不是你妈妈的兴趣,这汉语都搞不懂还参加神马英语班,搞笑!”
欧漾努力咬嘴唇憋住笑,就听耳边的小项北依旧严肃认真地说道,“那个小胖子着急啦,说那英语就是他的兴趣,我就问他,你会英语么你兴趣个屁咧……啊,”小心瞅了瞅欧漾,见男人果然瞪眼睛了,赶忙拍拍嘴巴,咬了咬下唇,“我是说,你兴趣什么兴趣!然后他可逗了,他说他会One!”
欧漾有点儿绷不住脸了。
“我问他那one后面是啥?他说是two,我说two后面是啥!他瞪着我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哇——地就哭了,哭什么哭啊,蠢蛋!”
欧漾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盘上笑得不行,抹着泪边笑边开车,“那你知道two后面是什么呀?”
“不知道啊,”项北理所当然地,不屑地哼道,“英语又不是我的兴趣!”
欧漾基本是要乐抽过去了。
被项北逗得笑了一路,欧漾把车停在车库的时候一旁的小孩子还是叽叽喳喳地表达对低智商同龄人的不满。欧漾笑着听着,把孩子抱起来走到花园里溜达。小家伙趴在欧漾怀里,下巴枕在他肩膀上高兴得说个不停,欧漾心里忽然恍惚就想到项懿来。他第一次见到项懿也是这么小的时候,那时候,项懿也是这样抱着莫北,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话,一说就没完没了,莫北却还是好脾气地抱紧他静静听着。
那个画面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色调明亮鲜艳,就连两人背后的阳光都显得灿亮耀眼。
可人这一生最敌不过的便是时光。不过匆匆十几年,记忆里那个温馨的画面早已斑驳碎裂,现在光这么想一想都觉得像是个遥远的幻觉,一点也不真实了。
恍惚想着,欧漾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他回过神看了看手表,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打算回屋休息了。忽然,耳边欢快的说话声蓦地一滞,怀里的小身子忽然僵硬住了。
欧漾感到身体跟着下意识顿了一下,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跳蓦地加快了。
果然,他听到耳边孩子喃喃的声音,有些哽咽似的低低喊道。
“爸爸……”
身体一下子就僵愣住了。
身后的人一步步走近,慢慢走到他眼前来。欧漾愣愣看他,心跳一快一慢地跳得不均匀。过了很久他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把孩子放到地上,慌张地要鞠躬行礼。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微微用力,把他的身子轻轻抬起来。
“欧漾,”男人阔别了一年的声音,此刻听着竟觉得异常磁性动听,“为什么留在这儿。”
项懿的声音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冰冷的感觉,声音清冷,他依旧是听不出里面藏匿的情绪。
“我不是给了你一笔钱么?那几个公司也一直是你管着,为什么不把钱洗出来带走?”
欧漾觉得呼吸有些颤,声音也不稳了,“公司是您的,我只是跟着您的下属,我只是替您打理那些生意。”
项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了,你也要跟着我吗?”
欧漾心里一滞,暗暗吸了口气,慢慢抬起眼睛看他。
“不管发生什么,您还是我的大少爷,是我欧漾决定效忠一生的人。”
项懿看了他良久,像是从未这么细细地看过他。
欧漾说完下意识垂下了头,项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转过身去。
“跟我来。”
欧漾想也不想便跟上去,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小孩儿也下意识跟着走了一步。项懿忽然脚步一顿,没回身,只有声音传过来,“那孩子是项北么?”
欧漾一愣,想到项懿的确有一年多没见过孩子了,小孩子本来也长得快,这么久没见自然变化很大,他立刻点头回答,“是。”
项懿静默了一会儿,一旁的小项北死死盯着父亲的背影,想往前走一步,却又不敢走,只紧紧抓着欧漾的裤腿,盯着项懿咬嘴唇。
“小北。”
孩子一愣,眼里瞬间涌上惊喜,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项懿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一点点蹲下-身来,朝他招手。
小孩儿忽然就哭了,扑过去抱住项懿的脖子大叫了一声爸爸。项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沉默了很久低声问他,“小北,恨爸爸吗?”
小孩儿颤了一下,没说话。
项懿低低笑了笑,慢慢把孩子抱在怀里,“恨过吧。”
“没、没有……”
项懿低头看看他,伸手抹掉他的眼泪,微微笑道,“恨爸爸的人太多了,恨过就恨过,没什么。”男人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黑眸渐渐柔软下来,“不过以后,不要再恨了。”
“不要再恨任何一个人,学会去爱一个人。答应爸爸,要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好么?”
项北似懂非懂地听着,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项懿又笑了笑,抱着孩子回头看向一旁发愣的欧漾,“走吧,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欧漾回过神来,跟上几步疑惑道,“什么人?”
项懿脚步没听,低声说道,“暗部的人。”
欧漾一惊,下意识停住脚,心里的喜悦一下子翻涌上来,都来不及掩饰。
项懿肯带自己去见暗部的人,那……是表明终于信任自己了么?
项懿跟着他停住,看着一旁的男人显而易见的惊喜,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拍了拍欧漾的肩膀,然后继续向前领路。
项懿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欧漾觉得项懿有什么地方变了,脸上似乎多了些笑,眼里也少了些许暗沉。
可不管怎么变,他都还是项懿,那个他真心仰慕,甘愿效忠跟随一生的男人。
他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这个人,他不在乎再多等几年陪伴这个人重建辉煌,他知道那一天不会远,只要跟在这个人身边,支撑他,陪伴他,自己的生命里便充满了希望。
他跟上项懿的脚步,一步步走着,心里那块空落的地方逐渐变得充实起来。也许自己一辈子也不能走到这个人身边去与他并肩而行,但能在他背后这么看着他,追随他,保护他,于自己而言,便已足够。
他是他一辈子的主子,只能是他一辈子的主子,他知道,他早已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下
【番外】背道而驰(下)
“这些就是这个季度的总销量了,大约半个月后余款会全部到账。”
欧漾报告完毕,把手里的资料放到项懿手边。
项懿仔细看着,最后挺满意地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又立了一功啊,”项懿把手里的合同又递给他,笑道,“我是不是该考虑给你加薪了?”
欧漾笑着摇摇头,把合同收好,抬手看了看表,“大少爷,经济峰会要开始了,该准备动身了。”
项懿点点头,起身穿了西装走出门。早有人在外等候,欧漾随着项懿坐进车里,回身看着后座上的男人说道,“大少爷您休息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叫您。”
项懿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倒挺听话地闭着眼小憩。
隐约听到耳边传来欧漾打电话的声音,音量压得极低,但也听得出有些惊讶。
“怎么了?”他睁眼问。
欧漾收了电话,小心看他反应,“消息确定了,莫凛和凌亦风就在B市新建的沿海庄园里,昨天刚刚搬进去的。”
沿海庄园是腾凌一年前忽然秘密兴建的,搞得神神秘秘果然就是为了保护莫凛他们。
项懿闻言,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大少爷,那……人是找到了,要……动手么?”
项懿沉默了很久,慢慢闭上眼睛,声音低低传过来,“算了。”
“什么?”欧漾有些意外。
“算了吧,够了,”项懿像是累了,声音也渐渐小了,“够了……”
欧漾看着男人眼角细小的纹路,心里疼了一下,便默默转回身不再多话了。
车厢里一时极为安静。
忽然,震动声又响起来,欧漾看了一眼后座上浅眠的男人,下意识压低声音接起电话。
“喂,嗯……对,怎么了?……什么?!!!”
音调陡然一高,欧漾像是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声音都发颤了,“你说在哪里?确定了吗?好好,别让他们发现,好……”
项懿被欧漾的惊叫声扰醒,有些疑惑地看他,欧漾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感受,自己睡觉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男人明显非常激动,边打着电话,边用眼角瞟着项懿,声音微微发颤,眼睛都有些红了。过了半晌,在项懿疑惑的目光下,欧漾挂了电话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了。
“大……大少爷,”虽然颤着音,语气里却是明显的兴奋,“虽然……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他们说很像,非常像……”
项懿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微微挺直脊背,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欧漾咽了口唾沫,总算低喊出声,“他们见到莫北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像是被雷劈中,一动不动,僵愣地看他。那双黑眸瞬间没了焦距似的,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瞪着他发愣。
过了很久,项懿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却几乎发不出声,只剩气语一般喃喃道,“你说……谁?”
“莫、莫北……莫先生……”欧漾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凝滞,看男人这个反应心里只觉得揪得慌,小心措辞说道,“他现在好像……和莫凛在庄园里散步……大少爷您先别急,还没确定,他们马上要传照片过来……”
话音刚落,电话又动了一下,欧漾和项懿两人都跟着猛震了震,还没等欧漾拿起电话,对面的项懿猛地把电话抢过去,按键的手指都发狠了。
只是几秒钟的缓冲等待,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宽大的手机屏幕里,两个男人正面对着镜头,坐在一个石椅上不知聊着什么。那黑衣男子的手搭在那白衣男人手背上,像是轻轻拍着,两人都在微笑。
那个黑衣男人显然是莫凛,而那个白衣人……
项懿整个人僵硬着,只有拿着手机的手猛烈颤抖。
欧漾没有看到屏幕,他只看了项懿一眼,便转过身向司机低语了一句。
“去机场。”
车子飞快地打了个弯,朝着反方向飞驰而去。
欧漾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电话,快速拨了几个号码。
“乌鲁哈,大少爷临时有事,经济峰会不去了。嗯……不用担心,好,那边就交给你了……”
“文秘书么?帮我订两张去中国B市的机票,要最快的航班……对,现在,立刻……”
“您好,楚队长,我和大少爷要去趟中国B市,麻烦您派几个暗部的人到B市来保护大少爷……详情回去告诉您,好的,请放心。”
“塔修亚,大少爷临时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金银三角先交给你了,嗯,我陪着他……不用担心,好,辛苦了……”
“吴嫂吗?小北还没放学吧?哦,今晚我和项先生可能不回去了,劳烦您哄哄小北,带他两天……哦对了,我给他订了一套遥控赛车可能今晚会到,您先陪他玩一会儿吧……呵呵,好的,谢了……”
欧漾挂了电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项懿,男人还是那个动作,握着那宽屏电话,两眼盯着屏幕,身体微微缩着,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不动。欧漾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轻拍了拍项懿的手背。
项懿抖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艰难地抬起来,欧漾看着男人血红的眼睛,努力露出一个宽慰人的笑来。
“大少爷,放心,”他又拍拍他,小心握了一下男人冰冷发硬的手掌,“放心,我陪着您。”
项懿空洞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些焦距,他死死瞪着欧漾半晌,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缩回了手,盯着手机上的画面沉默着垂下头去。
*****
沿海庄园建设得如同传闻中一样精致奢华,欧漾小心开着车在夜幕里慢慢潜行。庄园面积极大,光开车就开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那探子说的地方。眼前的白色洋房渐渐逼近了,欧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项懿,男人没再看那手机,双眼紧紧盯着近在眼前的别墅,直到车子终于停下,项懿才总算有了些反应。
“大少爷,说是就在这里,他们看到莫北先生和莫凛一起进了这个房子。”欧漾小心说着,回身看向项懿。
项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愣愣盯着那房子的大门,时间像是忽然静止了似的,男人的表情也几乎没有变化,有点呆滞,不知想着什么。欧漾不再说话,陪着男人默默坐在车里等待。
果然,几个钟头过去,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的车子隐藏在别墅外的榕树下,很隐蔽,又在黑夜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屋里首先出来的是莫凛和凌亦风,像是边出屋边回头和什么人说笑着。欧漾看到项懿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拳头死死攥住。
莫凛和凌亦风身后的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一点一点,终于映入眼睛里。
一刹那间,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蓦然碎裂。
男人和记忆里一样,几乎没有变化,还是那修长的身子,浅淡的微笑,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整个人清俊迷人。
欧漾在看到莫北的一瞬间,便感到世界摇晃了几下,等他回过神时才想到回头去看项懿,车座后的男人眼睛血红,像是带着一层湿润的泪,嘴唇不住颤抖。男人攥紧的拳头捏得发白,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莫……”
后知后觉地喃喃了一句,项懿像是猛然反应过来,剧烈抖动的手艰难地按住车门把手,可努力了好几下却像是不会开门了,急得冷汗都流下来。欧漾一见,立刻直起身子往前探过去给他开了车门。他能感觉到,项懿的呼吸都是颤抖的,牙齿微微打颤,像是根本看不见他,只急着一下子推开了车门,脚步踉跄着要冲出去。
可也只是一秒,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一下子被人打中一枪,身体直愣愣地不动了。
欧漾愣了愣,回头朝着项懿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莫北送走了莫凛和凌亦风,像是要回身关门,身子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一个白衣男人。那男人像是早料到了,恰恰伸着手臂等着莫北投怀送抱,然后伸手搂紧了,在他耳后轻吻了一下。莫北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笑着抬头也吻了一下那个人的眼睛,然后顺着男人的拥抱慢慢走回屋去。
整个动作不过十几秒钟,却忽然像是停滞在两个人亲吻的画面里。直到别墅的大门关紧了,欧漾还是木呆呆地没反应过来。
他料过很多很多场景,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画面。
更何况,那个人……
没记错的话,那是金三角赫尔诺神殿的主人,那个传闻失踪了很多年的男人。
卡罗·赫尔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关键是……莫北他怎么会在那个男人怀里?
欧漾脑子里一片浆糊。事实上他最后一次得知卡罗的踪迹是在两年多前,这也得亏颜立可,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往B市的中心医院跑,项懿的人派着跟踪过,却发现颜立可竟然是去见卡罗,可也只是见面说话,或者只是静静坐在那个人身边发呆,什么也不做。卡罗像是半个痴呆人似的,一动不动的,他替项懿仔细确认过这个痴傻男人没有危险才任颜立可往医院跑来跑去。
可看刚才的样子,似乎……他又恢复正常了?
他这边满脑子疑惑震惊,一旁的项懿却像是傻了,眼睛盯着那个关紧的别墅门,瞳孔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男人终于动了动,却是一下子发狠,用力踢开了车门,整个人疯了似的朝那别墅冲了出去。
欧漾赶忙也跟着下车,根本来不及阻止项懿,就见男人飞奔着跑到别墅门前,然后用力狠狠砸向大门。项懿紧紧咬着牙,不叫喊,却是红着一双眼睛一身力气都汇聚到手掌上,把门砸得“咣咣”响。欧漾心里一痛,到他身边来不知该怎么办,只无措地看着他咬着牙全身颤抖着猛力砸门。
没多会儿别墅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项懿整个人一僵,瞳孔颤动着,死死盯着缓缓打开的门扉。
可出来的却是卡罗。
门开的一瞬间,欧漾听到里面传来莫北温和的声音,“卡罗,谁啊?”
出来的男人只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回身朝屋里的人笑了笑,“物业的,你不用出来了,看着点儿锅,汤好像要好了。”
“哦,好。”
那声音渐渐远了,卡罗嘴角还保持着微笑,慢慢转过身来,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同一秒,男人湛蓝色的眸子渐渐变得冰冷,就连那瞳孔也像是冰冻了一般,透出一丝苍冰色的寒光来。唇边温柔的笑散了,卡罗左右看了看面前的二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勾着嘴角笑道,“真是好久不见,项懿。”
项懿身后渐渐围过来三四个黑衣人,卡罗扬了扬眉毛,抱起双臂笑道,“老同学重逢,气氛好像不该是这样啊。”男人笑着,细碎的金发挡在额间,那双冰蓝眼睛看着项懿,里面却没有一丝笑意。
项懿用了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面上极力保持平时的样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卡罗又笑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门,“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看到项懿瞳孔一缩,卡罗笑道,“怎么了,看到他还活着,决定回心转意,痛改前非了?”
项懿捏紧了拳头,死死瞪着他,眼里的煞气一瞬间蹦出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卡罗好笑地勾勾嘴角,好脾气似的耸了耸肩,挺无辜的表情看他,“想知道?好,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男人探手进怀里,周围的保镖一惊,下意识全部抬起枪来。卡罗的动作一顿,忽然眯着眼睛微微笑道,“真不好意思,你们的这些东西,对付我真是没有一点用处。”说着,男人另一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保镖一惊,就见那笔直的枪管忽然慢慢变形,一点点翘起来,最后像个麻花一样定成了一个扭曲的造型。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就见男人嘴角的笑慢慢消散,眸色瞬间冰冷下来,就连那一贯柔和的声音也像是忽然带起冰碴一样,语气里是明显的戏谑,“就凭你们想对战一个守护祭司,还差得远了。”
项懿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眼里渐渐染上一股怒意来,他猛地过去揪住卡罗的衣领,用力把人往后一撞,男人的脊背狠狠撞到大门上,项懿狠力压住他的身子,怒道,“我他妈在问你话,快说!你怎么在这儿,你和莫北怎么回事!!”
卡罗根本不顾自己被揪得死紧的衣领,眼里是嘲讽的冷笑。男人手指抬了抬,指端的光芒里渐渐显现出一个墨色瓶子。他盯着项懿血红的眼睛,慢慢把那瓶子操控到项懿眼前,笑道,“这个,你拿去,看了就知道了。”
项懿死死压着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瓶子,里面黑漆漆的一团雾气,他不明白卡罗这是什么意思。卡罗也任他压着,干脆懒洋洋靠在门上笑道,“这是很多年前,一个死魂心里所有的梦境,好心告诉你一句,我就是因为看过这些梦才爱上莫北的,不过你么……”卡罗忽然身形一闪,人像是消失了一般,又瞬间凝聚在项懿身后,低低笑道,“看完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还真有些好奇。”
项懿一惊,急忙转过身,男人却又是一闪,再次晃到了门前,笑意盈盈地朝眼前的众人优雅地行了个“请”的手势,“那么,各位请回,我就不送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玻璃瓶忽然掉落在项懿怀里,众人被这个鬼魅一样的男人吓傻了,一众保镖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男人拉开门进屋扬长而去。欧漾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项懿怔怔看着手心里的玻璃瓶,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掌忽然颤抖起来。
瓶口处有一个塞子,项懿死死瞪着那个塞子,抖着手想要拔出来,欧漾四下看了看,心里一转,拉住项懿的手臂低声道,“大少爷,先进车里。”
项懿却像是根本听不见,恍恍惚惚的,那个玻璃瓶像是能影响人的思绪一般,欧漾看到男人的掌心抖动着,握着瓶子的地方通红一片。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忙拉住男人的身子示意身后的保镖开了车门。
项懿一直任他拉着,身子几乎是僵硬的。等到了车里,欧漾心里不放心,干脆和项懿一起坐在后车座上。心急地叫了项懿好几声,可男人还是木楞楞的,瞳孔像是没了焦距了,渐渐变得一片空白。欧漾忽然感到不对劲,项懿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什么幻觉,表情空洞无神,只有眼睛还盯着手里的瓶子,可眼里也几乎没有神采。
他忽然低头发现,那瓶子里的黑气像是在渐渐消散,透过项懿握着瓶子的手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肌肤里去。黑气越侵入一分,男人的手颤得越是厉害。
欧漾终于反应过来,难道……项懿现在就是在看卡罗说的那什么梦境么?
项懿整个人像是痴傻了,傻呆呆的,过了一会儿,男人忽然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然后身体又忽然一滞,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又过了一会儿,项懿像是惊愣住了,像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再往后,那痛苦的神色越来越浓,眼角忽然突兀地流下泪来。
欧漾看得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了,咬牙一狠心,想要把那瓶子抢过来扔掉。
可在接触那瓶口的一瞬间,欧漾感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整个人像是掉入一个深渊里,眼前渐渐凝现出一片青翠的草地来。
翠绿的草丛里,两个孩子面对面拄着下巴趴在地上聊天。两个人不知聊了什么,都开心地咯咯笑出声来。然后幻象一转,夜色里,冷月悬空,一片玫瑰园里一个少年开心地割着花茎,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躲在不远处的树下,呆愣愣看着他。再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一个纤瘦的少年靠在一个黑衣男人怀里,踮起脚尖吻了吻男人额角的胎记,微笑盈盈。
可快乐却是如此短暂,很快,眼前只剩下灰暗。莫北一身是血地倒在项懿怀里,颜立可血肉模糊地几乎看不到皮肉的身体渐渐沉入海底,最后的最后,一缕凄红的魂魄孤孤单单地游荡在夜色里,瑟缩着,一点点躲进一个狭小的洞穴。
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画面不停涌现,耳边也开始缭绕起奇怪的声音来。
‘我那么相信你,小懿,我从来都不想怀疑你……我真的以为你放下了一切,我是真的曾经那么那么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分开……’
‘你心里的恨真的那么重吗?真的就……不能放弃吗?不能为了我……放弃你的仇恨吗?’
‘小懿,你欺骗我一世,再利用我一世,我不管记不记得你,都只想着要保护你,疼惜你,可你却一次次伤害我,一次次让我绝望……小懿,我真的受不了了……’
‘让我消失吧,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真的……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让我消失吧……’
欧漾猛然间回过神来,赶忙松开握着瓶子的手,那些幻境瞬间消散,只是那凄凉绝望的声音像是烙进脑髓里,不停地一遍遍回荡。他怔怔抬头,看到项懿死死咬着牙,生生把牙龈咬出血,血迹顺着惨白的下巴不停滴落,混合男人眼里汹涌而出的泪,血与泪融合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项懿握着玻璃瓶的僵硬的手掌上。
不……
欧漾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用尽全力去抢夺项懿手里的瓶子,可那瓶子像是黏在了男人手里,根本拿不下来。欧漾心里一急,干脆把怀里的枪拿出来,对准瓶子狠狠开了两枪。
砰砰两声,瓶身立时碎裂。只见瓶里的黑气缓缓溢出,再溢出,然后顺着车窗的缝隙一点点飘了出去。
项懿全身猛地震了一下,呆呆看着手里碎裂的瓶子。过了很久很久,男人忽然抱住自己的头,死死埋在膝盖里。明明肩膀抖动得那么厉害,明明泪水滴答在地毯上汇成一片,可项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流着泪咳着血,在死寂一片的车厢里无声地痛哭。
男人身体抖得太厉害,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恐惧得缩成一团。
欧漾终于忍不住,来不及犹豫,紧紧抱住项懿颤抖的身子。怀里的男人抖得太过剧烈,心里那股绝望冰冷的情绪像是也能疯狂传递过来,欧漾用力抱紧他,把男人流着泪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声音也跟着痛得发颤了。
“大少爷,您别这样,”他抱着他,项懿的泪仿佛也要滴到他心脏里去,“您不是一个人,您看看我,您不是一个人啊……”欧漾用力收紧双臂,把男人整个圈在怀里,“您还有小北,还有楚队长,有塔修亚有乌鲁哈,您还有我,我们都在您身边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您身边的,”项懿的泪水像是要透过肌肤传递到他的血液里,他头一次用力抬起项懿的脸,看着他血红的眼睛,颤着手擦拭他猩红的眼睛,“大少爷,您不是一个人,您看,我们都在您身边的……”
项懿湿润模糊的瞳孔定定看着欧漾的眼睛,过了很久男人忽然把头埋到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肩膀,痛哭出声。
“我真的……真的不想伤害他……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伤害他……”
那一夜,欧漾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一向坚强冷硬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泣,在他怀里不停颤抖着,一遍遍低喃着那个已经远去的名字。车厢里男人低哑的哭泣声不停回响,欧漾用力抱紧了这样无助痛哭的男人,一声声安慰着,寸步不离。
*****
“我知道他平安,就够了。”
男人的脸被隐匿在车棚的阴影里,欧漾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到项懿这样低喃的,沙哑的声音。他陪着项懿这么多年,每年每年只要有时间,项懿就回到这个庄园里来,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的莫北,安静地看着,因为他的笑偶尔也会开心地笑一笑。欧漾有时都会恍惚,仿佛多年前那个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声的男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他不知道项懿这样沉默的执着究竟有没有意义。不打扰那个人的人生,只是偶尔来看看他,知道他平安就足够了的这种心情,沉重而又可悲。他陪着项懿等过无数的黎明,在这黑夜白天的间隙里去回忆曾经。年复一年,他渐渐忘了那些纷繁复杂的爱恨,唯一清晰的,便是第一次见到那两人的画面。
少年的莫北微笑着抱着小小的项懿,小孩子趴在少年怀里没完没了地哼哼唧唧,可少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只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凑到他耳边微笑着静静聆听。
那时候的阳光灿亮耀眼,那时候的他们,却早已凋零在记忆里,再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莫凛最后选择凌亦风,莫北最后选择卡罗,看着也许是某种爱情的破灭,但从某个角度也是一种爱情的重生,毕竟他们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真的心里在乎了凌亦风和卡罗,爱上了他们的坚持和付出。
作为我笔下的男一号,头一次写这么长这么长的文,我比任何人都心疼和喜欢项懿,起初写这个文就是想坚持写一种完全不同的爱情,杨远修和凌炎都是深情而付出型的攻,所以想写个项懿这样的换换口味……我本人起初一直是坚定地认为莫北必然和项懿在一起的,可写着写着,笔下的他们有了他们自己的生命,不是我简单就能控制得了的,情节到了那里,感情到了那里,是要回头还是重新开始,其实很容易理解了。
莫北选择卡罗,于情于理都是理所应当了,于他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如果有亲对这结局不满意,我只能说声,抱歉。
不过说真的啊,其实项懿的结局没有定论= =……可以认为他从此这样一辈子默默守护莫北,用一生来赎罪,也可以把这结局当做是一个过程,也许在未来某一天,莫北一回头,看到他了,也有可能的,不过我本人比较雷3P,所以没再继续写下去了……
【番外】四人一桌麻将
作者有话要说:??卡 罗??
莫.........凌
...........亦
北.........风
??莫 凛?? 注:麻将桌盛况= =
彼时,四人一桌麻将。
气氛沉静,剑拔弩张。
“阿凛,该你摸牌……”
莫凛瞥了一下右手边紧张兮兮的家伙,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随手摸过来一张。
莫凛打麻将从来没有说话的习惯,随意地摸,再沉默着打出去。
一万。
凌亦风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牌阵,心里还来不及失望,对面的莫北轻轻啊了一声,挺高兴地把牌捡回去。
“三个一万,开门啦。”
又是莫北先开门,凌亦风再次抓狂,谨慎地盯着莫北抬起来的手。
“嗯……二饼吧。”
凌亦风再度沮丧,刚要看莫凛的动作,右手边的卡罗笑眯眯地把牌捡回去。
“碰,对牌,不好意思。”
男人捡牌动作优雅,笑容无可挑剔,凌亦风非常不能理解他一个老外怎么这么快就摸清了国粹的精髓。
卡罗把三个二饼摆出来,又推出一张牌来。
“东风。”
啊啊啊!凌亦风内心尖叫!他有两个东风啊,终于可以开门啦!欢天喜地地咧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只白-皙的手伸过去,默默地把牌拎起来。
哇咧?
凌亦风眼睁睁看着莫凛把牌捡到右手边,然后从一列牌里再默默地推倒三张,和东风并排放在一起。
东西南北风。
“……”
凌亦风硬生生把嘴边的笑给憋回去,心里默默地流瀑布泪,老婆出手了怎么办?凉拌……我忍……凌亦风只能目不斜视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
“啊,哥,你好厉害,东西南北呢。”
莫凛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上去又摸了一张。
扫了一眼,又打出去。
发财。
莫北又哎了一声,颇为惊讶,然后高高兴兴地把发财拿过去。
“哈,卡罗,我四个发财呢。”
莫北把四张牌放好,下意识指给左侧的卡罗看,卡罗笑了笑,抬手拍拍莫北搭在桌上的手,笑道,“真厉害。”
莫北嘿嘿笑了笑,又打出去一张。
六条。
莫凛没要,自己打自己的,摸完牌又推出去一个。
九饼。
又轮到凌亦风了。
凌亦风瞅着满桌的弃牌,又看看另三个人眼前的牌阵,全都开了门,莫北莫凛两个更是连杠牌都有了,自己倒霉催地到现在连牌都没摸一下。
真是见鬼。
他碎碎念着,耷拉着眼睛要去摸一张。
可手还没抬起来,右手边的卡罗再次笑眯眯地把九饼拿过来,还很有礼节地朝凌亦风点个头,“真是抱歉。”
三个九饼……又是碰牌!
抱歉你个鬼啊!没见过这么阴损的家伙!笑得比谁都无害,出手比谁都稳准狠,凌亦风发誓他讨厌这个腹黑无比的混蛋!
上帝啊,让我摸个牌吧!
可显然上帝不站在他这一边,又这么轮了两圈,凌亦风还是没半点进展,干瞪着眼前一动没动过的十三张牌发愣。
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自己这是中邪了?怎么走了五圈了,一轮到自己就有别人抢牌啊,我怒!
于是到了第六圈。
轮到莫凛出牌。男人依旧不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眼睛扫了一下已经扔出去的一片弃牌,像是思考了什么,然后从自己牌里的中间抽出一张牌出来,扔出去。
七万。
“啊啊啊啊!!!”
忍不住了,干嚎一声,凌亦风基本跟恶狗见了肉骨头差不多,两手扑上去死死按住那七万,腾地把牌扣在手边,气势汹汹地把眼前的两张牌抽出来推倒。
六七八万。
实在不起眼的破牌,不过好歹开门了。
凌亦风觉得热泪都要涌出来,没看到一旁的卡罗若有所思地瞟了莫凛一眼,然后勾着嘴角笑了笑。
就这么又打了两圈,又轮到莫凛了。
莫凛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一张牌拿出来放到弃牌堆里。
于是,还是七万。
“哎?哥,你刚才不是打过这个嘛。”莫北下意识看了眼凌亦风亮出来的一条龙。
莫凛嗯了一声,平淡地说了句,“新摸的。”
“哦,哎,真可惜,刚才没打好了……”
“嗯,打错了。”莫凛继续淡淡地说。
“啊啊,怎么这么说,阿凛你要是没打那个,我门都开不了,你救了我一命啊!”
莫凛看了他一眼,忽然轻叹了一声,低低嘟哝了一句。
“笨蛋。”
“啊?”
莫凛懒得说了,指指凌亦风,“该你了。”
“哦哦,对。”
说着,笨蛋凌亦风继续揪着眉毛看自己的烂牌。
于是一晚的战绩一点也不意外,莫北赢得最多,然后是卡罗,再然后是莫凛,最后垫底的自然是凌亦风。
见过手气臭的,也没见过臭成这样的,连一贯不多话的莫凛也在结束时奉劝他一句,以后不要再打麻将了。
鼓着钱包来,瘪着回去。还是凌亦风提议玩儿钱的,结果他输得最惨,面上着实悲愤。莫凛穿完外衣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耷拉着眼睛,腮帮子都要鼓起来,整个人五官都朝下,显然极其哀怨自己的衰运连连。莫凛叹了一声,走过去忽然拉住他的手,凌亦风一呆,本能地反握住了,“怎么啦?”
“手凉,有点冷。”
凌亦风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全然消失,只剩下紧张了,“怎么手凉啊?身子冷吗?哪里不舒服?”
“没事,回家休息就好了。”
“好好,回家休息!”凌亦风赶忙把衣服穿上,压根儿忘了刚才的悲催,回头就朝莫北和卡罗匆忙挥手,“小北你们别送了,我们走了哈!”
莫北刚要走近两步,却被一边的卡罗拉住,他知道卡罗是不舍得让他多走路,怕累着腿,便也随了他的意思,朝着自家哥哥和哥……夫挥手道别。
等送走了两人,莫北边收拾着麻将桌边感叹,“风哥手气也太差了,就刚那局,他出手有三次吗?太倒霉了吧……”
卡罗笑了笑,走到莫北边上捡红通通的票子,“今天赢了不少啊。”
“呵呵,是啊,风哥输惨了。”
正收拾着麻将桌,莫北忽然一愣,呆住了。
“呃……”
卡罗朝他的视线看过去,长睫毛抖了两抖,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莫北抽了抽嘴角,一副极度无语的样子看着卡罗,“你……你作弊……”
手心里竟然……躺着五个发财,多了一个……
卡罗挠了挠鼻尖,咳了一声,然后默默打了个响指,就见桌面上好几张牌面的样子蓦地一闪,全变了。
莫北张大嘴,噎了半天,一时哭笑不得,“我就说么,我水平那么差,怎么会赢得最多啊……啊,怪不得风哥运气差成那样,你故意整他……”
卡□脆大方承认,扬了扬眉,拿着手里的票子点了点,“我这是赚钱养家啊。”
莫北失笑,走过去捏了捏卡罗的鼻子,嘿嘿笑道,“没看出来,你也会吃醋呢?醋劲儿还不小……”
上午他们四个去泡温泉,莫北和莫凛两个人身形差不多,背影几乎一模一样,凌亦风那个笨蛋一激动从背后跑出来,结果抱错了人,直到差点亲上莫北嘴了才发现人搞错了= =
莫北莫凛两个都当是闹笑话,事情过了也没在意,谁晓得卡罗倒是耿耿于怀,一晚上都用他的小障眼法术刁难那个倒霉催的家伙。
卡罗耸了耸肩,替莫北把剩下的麻将收好,哼笑了一声,“赢他一点钱,算客气了。”
男人还是温文尔雅地笑,语气却是酸溜溜的。莫北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卡罗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过去搂住男人的脖子,摸摸他的脑袋。
“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比我小呢。”
卡罗倒是挺认真地想了想,“你这身子灵魂出窍好多年了,算是时间停止了,现在该是我大。”
“……还可以这么算?”
“那当然,”卡罗笑着把怀里的莫北抱起来,上下颠了颠,“来,小北,叫哥哥。”
“哈哈,”莫北被颠得有点晕,恍惚又想到自己是死魂的时候,卡罗就喜欢把那个瓶子颠来颠去地逗他,看他晕晕乎乎的样子觉得好笑似的,“好了别颠了,我又要晕了。”
卡罗笑着停了手,手臂搀着他往卧室走,“现在让你晕一下可不容易,太大了。”
“……恶趣味。”莫北无奈地叹了一声。
从搬到沿海庄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了。当初他去救林羽飞的那些天,莫凛得知消息赶来,两兄弟分别了多年终于又见了面,自然是激动又感慨。凌炎干脆替他们建造了这个沿海庄园,就是在曾经他们住过的小木屋边,所以他们现在也能经常去看海晒太阳,生活实在惬意又悠然。
他也终于过上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开个小诊所当个普通大夫,不过……拜卡罗所赐,小诊所不小心开成了医院,自己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信任他医术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真是超出他预期很多的幸福。
所以那些痛苦悲伤的过去,现在想想,都觉得不真实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捡回了这条命,那些记忆现在看来,真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也想过,如果项懿想要找自己,应该也早就找到了,只不过到现在还没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许一切真的就到此为止了。不过那男人终归是为了自己放过了莫凛和凌亦风,自己曾经遭受的那些痛苦,也就不算是白费了吧……
莫北恍惚想着,抬头看着月光下抱着自己熟睡的男人。这个家伙,以前觉得他风度翩翩像个贵公子似的,相处久了发现可爱的地方实在太多。虽然对外一致笑眯眯亲切又温和,不过……坏心眼儿着实不少,凌亦风就是个倒霉蛋,卡罗似乎特别喜欢捉弄他。
不过也是,好好一个守护祭司,为了自己屈居在这里,一身本事没处发挥,只能留着变魔术或者逗弄那个看起来相对经得起折腾的家伙……
莫北暗自为凌亦风垂泪,心里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把头埋在卡罗怀里笑着闭上眼睛。
卡罗的怀抱总是很温暖的,就像他很多年前在玻璃瓶里呆着,只是靠在这个人衣领间,就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了光亮,没什么可怕的了。
记忆里的月光总是冷的,只是现在这样洒在身上,好像,也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温度。
剩下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过莫北知道,那里再不会有悲哀和疼痛,只要身边有了这个人,生命里便只剩下阳光,再无黑暗。
【外传】深渊(上)
“喂,往这儿跑了,快快!!”
金三角贫民窟的街道又脏又臭,垃圾堆了满街,大晚上走着一不小心就得翻跟头。这会儿突然蹿出来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昏暗发黄的灯光看不清脚下,跑着跑着就跌一跤,一身煞气冲散了七七八八。跌跌撞撞地跑到街道尽头,一群人个个都东倒西歪满身臭味。
“老大,还往里追啊?这太他妈臭了……”
带着个独眼罩的光头大哥摸摸自己的头顶灯泡,瞪着眼睛挣扎半天,膀大腰圆的人看着都有点委屈了,“算了算了,走吧,这真他妈臭小子,尽往这种鬼地方跑!”怒骂两声,光头老大甩了甩手里的大刀啐了一口,“走了走了,臭死人了,这地儿咋住人啊,娘的!”
众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贫民窟难得热闹一会儿,这会儿又变得死寂无声。
其实街道上三三两两还是能看到人的,不过大部分不是趴着就是有气无力地坐着,没几个正常人,都不出声。街道边枯树上的乌鸦嘎嘎叫两声,衬得那背后的暗黄圆月更显得毛骨悚然。
寂静了一会儿,一个垃圾堆终于动了动。
残羹剩饭堆砌起来恶臭熏天的垃圾堆,最上面还躺着几个猫猫狗狗鼠鼠的尸体。就这么个恶心巴拉的东西动了一下,里面小心翼翼地冒出来一个男孩儿的脑袋。
少年穿着的一身衣服勉强能看出来是黑色,非常宽大,明显不合身。少年的脸孔看不清明,满身满脸都是馊饭馊菜的残渣,头顶还挂着几条发黑的方便面,整个人动一下都能熏死一只耗子。
可少年不发一语,只抬起一只手把头上脸上的东西拨掉。借着月光能看到那张脏污的脸上嵌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漆黑眸子,那双眼里没有一丝杂乱神情,带着些清冷的意思,瞳孔黑得极为纯粹。
少年不忙拍掉身上所有的脏污东西,只小心看了看四周,等确定追兵走远了,这才长呼了一口气拔腿跑出了贫民窟。
“唔、唔……”怀里传来低低的叫声,很小心的声音,有点胆怯。
少年忙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朝一旁的水龙头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把手洗干净,这才把身上的宽大衣服脱下,从怀里抱出一个小娃娃来。小孩子个子非常小,虽然少年全身脏污恶臭,这小孩儿身上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小脸也白嫩嫩的,大眼睛眨巴着要起来抱那少年的脖子,少年赶忙退后一步,笑得勉强,“乖乖小北,哥哥身上脏,等一会儿洗干净了再抱好不好?”
小孩子很听话地收回手,老老实实站着看自家哥哥。
少年把丢到一边的大衣又穿上,这才起身又要把弟弟抱到衣服里面,小孩子却颤颤悠悠地后退了一步,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北北,走。”
少年抿了下唇,“没事,你刚会走路,会累的。”
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又退后两步,两腿颤悠悠的,“北北,走,哥哥,累。”
少年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对不起,是哥哥没用,又被他们发现了。”
小孩儿摇摇头,摇摇摆摆地过来,伸手轻轻抓住少年的手指头,“哥哥,不难过。”
少年看了他半晌,终于没再多说,抽回自己的手指,干脆把大衣又脱了,走到水龙头前把衣服洗干净。洗完又把身上衣服脱光,站到水池子里把身子洗净了。月光昏暗冰冷,可也渐渐映照出少年的模样来。可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少年身子偏瘦,可那张脸却极为精致俊俏,年纪虽小,却也逐渐显现出一张俊美的轮廓来。
少年洗完了身体,把那湿漉漉的大衣套上,然后又低身把脱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忙了半天总算大功告成。把那些湿答答的衣裤搭在胳膊上,少年光-裸的身上只套了一件大衣,然后他走到小孩儿面前蹲下-身子,把孩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胳膊上。
小孩子小小动了一下,担心地看他,“哥哥……”
少年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把胳膊上的衣服抬了抬,“小北帮哥哥拿衣服。”
小孩儿赶忙矮下-身子把一堆湿漉漉的衣服抱在怀里,小手捏得很紧,少年看着他很久,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然后双臂抬了抬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从中国到缅甸,他走了两年。
弟弟从会爬开始就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前几天才刚会走路,结果又遇到那群追杀他们的人,他躲了他们两天,总算躲过一劫。
他打听了两年,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信息。
自己的父亲原来是金三角大毒枭霍骁的左膀右臂,十多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叛逃了组织,从此归隐在中国B市平静地度过了十多年时间。可父亲好赌的毛病又犯了,接连赌了几把欠了一大笔债,谁知那高利贷公司竟也是霍骁暗中兴办的,一家人的行踪终于还是暴露,父亲带着他们一家四口逃亡,最后却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父亲母亲都在逃亡过程中被杀害,重伤的自己带着刚刚断奶的小弟东奔西逃,四处躲避追杀。他四处搜罗仇家信息,终于在几个月前得知幕后真凶就在金三角,他想尽办法受尽委屈终于到了这个地方,目的只有一个,替父母血刃仇人,不惜一切代价。
莫凛抱着小北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弟弟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大眼睛,心里又有些苦涩。他不想牵扯到莫北,他要一面保护好他,一面潜伏在这个地方伺机报仇。
看了看头顶的月光,莫凛抱紧了孩子,四下看了看,然后快速躲进黑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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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报仇说来容易,真正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何况他的仇家是霍骁,是这个金三角的黑道大哥,光是保镖就里三层外三层的,他无数次远远看到仇人,却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眼看莫北都要长到五岁了,个子也慢慢长高,自己还是半点进步也没有,一点希望也看不到。
霍骁看来是快要忘了他们两兄弟了,追杀的人好像少了不少,毕竟过了快五年了,他躲藏得好,那些人也逐渐找不到他的踪迹。他在逃亡的这些年里研究出来一种制作假面具的方法,试过很多次,现在总算成型。现在他怀里至少要带上五六个假面具,不时更换,制造不同身份努力在这个杀机四伏的金三角活下去。
他的脸很久没见光了,这两天就长了好几块皮癣,红通通的,碰一下就挺疼。他想出去找点吃的,可面具还没带牢脸就痛得受不住。抽着气忍着疼,好不容易把最薄的面具戴上,刚要走出去,就感到衣角被人轻轻拉了拉。
“哥哥。”莫凛回头,看到莫北抿着嘴唇担心地看他,“今天别出去了,我不饿,一天不吃东西没什么的……”
莫凛单膝跪地抱了抱他,没说什么,只起身又揉揉他脑袋,丢下一句好好看家就穿上外衣走了。
所谓的家就是个小溶洞,这是他们一年前被人追杀到绝地的时候发现的,冬暖夏凉,还不错。他安慰自己,带着莫北暂时在这儿住下,这地方对面就是山崖,除非有人像他们当时一样走投无路跳下来,否则绝对不会被发现。
他攀着垂落下来的树茎爬上崖顶,跟往常一样在自己开拓出来的小道上潜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大路上。他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黑暗,仇恨,逃亡,就只剩下这些坑蒙拐骗的伎俩。他在集市里转了两圈,顺手偷了些馒头包子,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他前几天就顶着这张脸偷了不少东西,今天本来应该换一张脸的,实在是太疼才忍耐着带了这个最薄的,却忘了有人早就盯着他这张脸,实在是粗心大意了。
他抱着怀里的东西东奔西跑,后面追赶的店主显然是伏击他很久了,还带了不少帮手,他腿上又有伤,跑了半天怎么也跑不动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眼看着追赶的人逼近,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算了,大不了被打一顿,只是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小北真要饿着了……
拳脚落到身上的时候比想象中还要疼,他咳着血抱住头忍耐,却怎么也忍受不住,眼前终于黑了下来。全身火烧一样剧痛,内脏像是被踢坏了,只是他来不及确认就晕死过去。
这样的疼痛从五年前就日夜不断地在他身上停留,可他还是没办法习惯,每次的痛苦都是新的,自己的神经偏偏不会麻木,每次都是钻心地疼。
含着满口血晕过去的时候,他想到溶洞里弟弟的样子,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话,小北晚上听着风声会不会害怕……
再睁眼的时候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人扔到荒野,他迷茫地在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身体痛得他忍不住低吟出声,很快,耳边传来一个人急切的脚步声。
“喂喂,不要动啊,身体刚上好药,来来,躺着躺着。”
旁边走过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满脸的关切焦急,看得他莫名其妙。男人一双黑眸乌黑明亮,笑容也张扬,虽然长相俊朗惹人喜欢,但他的确还是不认识,他看了他一眼,没按他说的躺回去,反倒戒备地瞪着他,“你是谁?”
男人挠挠头,显然对他的敌意感到无措,“那个……我叫项坤,我刚才到街上……”
伤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抱住身体缩成一团,男人话没说完,看到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过来把瘦弱的他抱在怀里安慰,“喂,别怕啦,那些人被我打跑了,你的伤我也请医生看了,没大碍的。”
等着那股剧痛缓下,他睁着虚弱的眼睛模糊地看着头顶的男人,这个叫项坤的男人有着一双星辰一样干净漂亮的眼睛,他看得有些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他看着男人爽朗的笑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被男人抱着的地方很温暖,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他呆了一会儿,慢慢又回过神来。
小北。
小北还自己在那个溶洞里……
他忙要咬牙起身,项坤却吓了一跳,忙抱住他,“喂喂,不要动,你受伤很重……”
“放手!”他瞪着他,冷声说。
项坤被他瞪得有点委屈,两手举高,“好好我放手,你别乱动啊,身上伤很重的……”
莫凛挣扎着起床,脚步不利索,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项坤想都不想又要扶他,被莫凛一胳膊撞了回来,“喂……你别这么犟啊……”
莫凛忍着疼站起身,看到自己赤-身裸-体全身裹着绷带,脸瞬间有点红了,“我衣服呢!”
项坤忙回身翻衣柜,嘴里嘟囔,“你衣服都小了那么多了,而且那么破,啊啊,我没别的意思……”碎碎念着找出一套衣服来,项坤扬起笑脸说道,“你穿我以前的吧,应该稍微大一点点,不过比你原来的合身多了!”
莫凛瞪着那明显质量不错的衣服,抬头又瞪项坤,项坤被瞪得郁闷,挠挠头,“我没穿过几次的……”
心里有点暖暖的,面上却还是绷着,“把我衣服给我。”
项坤只好又挠头,“你……你衣服太破了,我就给……扔了,啊哈哈哈……”
莫凛心里那点感动烟消云散,心头一下子火起,眼睛都眯起来了。项坤心虚地干笑一会儿,弱弱地递衣服,“哎,就穿这个吧,你那衣服真的实在是……哎呀,你别瞪我了……”
不能裸-奔,只能接受。莫凛火大地把男人递过来的衣服穿上,再没一句废话,拉开门转身就走。项坤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顿了下脚步,冷下声音,“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身上有伤,要去哪儿?”
“跟你无关!”要推门离开前,莫凛抬头看了眼镜子,忽然就愣住了。
身后的男人慢慢走过来,笑呵呵的表情不见了,有些打量似的目光,眼神也锐利了一些,“你是有什么委屈么?为什么带着面具过日子?而且你的脸……”项坤上下看着莫凛脸上的癣,“戴了很久了吧?”
莫凛心头一紧,咬住牙捏紧拳头,心脏砰砰直跳。
他很久没真面目示人了,这会儿竟有些害怕地发抖。
项坤看了心里有些心疼,过去小心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没人知道。”
“……面具还我。”
“不行,”这回轮到项坤瞪着他,“你那脸再戴那些东西会毁了的。”
“你管不着,快点还我!”
项坤有点生气,这小孩子怎么这么不可爱,不谢谢他就算了还这么凶巴巴的。
这到底是哪来的孩子,怎么看着……这么没安全感似的……
项坤皱眉想着,心里忽然一转,从旁边的柜子里把面具拿出来递给他,“算了,给你。”
莫凛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赶忙戴上了。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戴上这东西心里觉得有点安心了,他暗自呼了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项坤,对方也正笑呵呵看他,他脸上一红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匆匆走了。
这孩子真是……
项坤叹了一声。
就你那身子骨,根本坚持不了几步远,哼哼,我就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项坤想着,穿了鞋子悄悄跟在莫凛身后,跟踪这活儿是他专长,真心不想被人发现,他可以做到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不可闻。果然,那孩子根本没发现自己,也是,小孩子一个,又受了重伤,灵敏程度自然下降很多。
不过……
项坤皱皱眉。
这孩子看起来很着急,又匆忙,那么重的伤也不顾着一些自己,跌跌撞撞不要命地往前跑,而且……越跑越偏僻。
项坤忍了又忍,直到看到莫凛跑到悬崖边时终于忍无可忍地要跳出来。
搞半天这小屁孩儿要闹自杀!
刚要冲过去阻止他,项坤却看到莫凛蹲下-身抓住垂在地上的藤蔓,然后像是深吸了口气,身体趴在上面慢慢往下滑。
项坤有点明白了,心里的疑惑更大。这是要干嘛?
他小心凑过去趴到悬崖边,正巧看到莫凛颤抖的身体挂在藤蔓上像是要支撑不住似的摇晃。他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手抓住一旁的藤蔓迅速滑下去。身下的莫凛像是感觉到震动,惊诧地抬头看过来,看到他时立刻惊慌起来。
项坤恍惚间像是看到少年从怀里艰难地拿出一把刀来,刀尖直直对着自己,他也来不及多想,眼睛只看到莫凛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脑子只剩下不能让他掉下去的念头。
滑到莫凛身边一把抱住他的一瞬间,刀尖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他痛得一抖,险些手掌就要松开。怀里的人颤抖着瞪大眼睛看他,全身淌着冷汗,满身的血迹,估计伤口早都裂开了。项坤咬住牙抱着他,不顾那插在胸膛上的刀把,咬牙切齿地哼笑,“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狼崽子。”
莫凛手上一抖,呆愣愣看他,项坤笑得勉强,攀住藤蔓往上用力爬,“先别乱动,否则咱俩一起死。”
男人明明胸口痛得抽搐,手臂却紧紧搂着自己,咬着牙一点都没有放松。
莫凛被项坤带着重新回到崖顶时,整个人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项坤额上淌着冷汗,喘着粗气瞪他,“刚才很危险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搞不明白吗?我晚一点你就掉下去了!”
莫凛抖着手,手上是项坤胸腔里流出的血,男人紧皱着眉,脸色渐渐苍白,“你这个小狼崽子……嘶,真疼……”
莫凛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地低喊,“你跟着我干什么!”
项坤咬牙忍着疼,犹豫着把手按在了刀柄上,“担心你呗,还能因为什么,”他也不废话了,一手扣住刀柄闭紧眼睛,“还好没插在要害上,否则真被你害死了。”
“你要干什么!”莫凛赶忙扑过来。
“拔刀啊,嘶……”项坤磨了磨牙,“我衣服兜里有止血的药,你一会儿帮我把衣服撕了,绑伤口……”
莫凛忙摇头,“不行,插太深了,不能这么拔,你……”
“哈哈,”项坤笑着朝他眨眼睛,抬手脱了衣服,“放心,我项坤从小福大命大,这点儿小伤要不了我的命!”
那一瞬间,男人眼里张狂的笑意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生生刺进他心脏。他呆呆看着男人咬牙握住刀柄,然后一闭眼用力拔出刀来。喷洒的血液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想那一刻男人眼里黑亮的眸光或许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很多很多年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人展现过那样干净剔透的眼神。
项坤拔了刀,深吸了口气,还不忘白着脸逗弄呆掉的莫凛,“我说少年,没空儿发呆了,你再呆下去我可就翘了。”
莫凛慌忙回过神,急急把项坤脱掉的衣服撕成布条,在男人身上撒好药后用力把伤口裹住。从头到尾他的手都在微微地抖,抖得项坤嘴角的笑都保持不住了,只得温言温语地安慰他自己没事。
就这么忙活了大半天,天都要亮了。借着晨曦的光,项坤上下打量着莫凛,忽然笑道,“小子,你长得真像个女孩子。”
莫凛手上一滞,狠狠瞪他一眼,可眼里有点湿润,一点没有威慑力。项坤哈哈一笑,抬手揉了揉莫凛的头发,笑道,“我是夸你好看呢,真的,除了我家黎黎,就数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黎黎?
莫凛不懂,只是被项坤说得略微有些脸红。项坤嘿嘿笑着,看着少年发红的皮癣下似乎脸皮也变红了,心里觉得好笑,便勾起他的下巴逗他,“脸皮这么薄,怪不得要戴面具。”
莫凛心里一颤,赶忙拍开他的手,项坤嘶嘶叫痛,叫得莫凛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地发抖。
项坤忍着疼,抬手抹掉头上的虚汗,扬着下巴笑道,“喂,我都为你洒了这么多热血了,告诉我名字不过分吧?”
莫凛咬了咬唇,垂下眼睛。
“死小孩,要不是你刚才凶巴巴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项坤笑着,撑着身子费力地往前靠过去一些,扬扬眉毛,“小不点大,这么阴沉沉的呢?”
“……”
“沉默的骚年,你叫啥名字,说不说?不说我哭给你看啊。”
这个人……好冷……
莫凛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因为他一句冷笑话瞬间平息了,他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泄气地低声快速说道,“莫凛。”
“莫凛?呵,好名字啊,”男人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上那些皮癣被碰到疼得他皱了下眉,他却没有躲开,只抬眼看向项坤。男人眼里没了那些戏谑,漂亮的黑色瞳孔里竟有些温柔,“莫凛莫凛,就是叫你不要这么冷冰冰的,不是么?”
他一愣,心口砰地跳了一下。
“多笑笑么,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男人说着,反倒自己笑起来,衬着他身后逐渐明亮的太阳,竟显得他周身也泛起一圈灿亮的光来,“哪,阿凛,这么叫你可以吧?”
他呆呆看着这个陌生的家伙自来熟地对自己哈哈笑,竟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很多年后他想,也许那就是所谓的心动的感觉。那时的他在黑暗里独自前行,不经意间爱上了那个男人眼里的阳光,可当那人身上的光芒渐渐消散,变得比自己还要暗黑污浊的时候,他竟再也没有办法放手,跟着那个人一起,渐渐滑进那道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十五】亲爱的的火箭炮,摸你~~
这外传大概三四章左右,其实这文最初是这个外传来的灵感,结果写了五十万字它才蹦出来,掩面= =
今天不定时更新,写出来了就更,争取今天更完外传。
【外传】深渊(中)
项坤这个人真的是典型的自来熟……
莫名其妙地救自己,莫名其妙被自己捅了一刀,还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得不得了……
莫凛万分后悔那天自己一个冲动把他带到了溶洞里修养伤势,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阿凛啊,吃这个吃这个,不许再偷东西了,我买了很多的,足够你们俩吃!”
“阿凛啊,这个叫人皮面具,妈妈哎,原料超级贵,不过戴在脸上不疼的,你自己拿着玩儿吧。”
“阿凛啊,你看小北瘦得像个豆芽菜,要吃肉的,你们不能总在这种鬼地方呆着啊……”
“你才像个豆芽菜,”莫凛皱着眉头瞪他,“小北还小,长大就好了。”
项坤无所谓地耸耸肩,朝着小莫北招招手,“小北小北,过来,来,项大哥给你个好玩儿的。”
莫北小跑着过来,挺高兴地跳到项坤怀里,莫凛眉毛跳了跳,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项坤也没注意,给莫北塞了一个四驱车,捏着莫北的手指把遥控器按来按去,“哎哎你看,这样按一下,再这样一下,哎呀,小北真聪明!”
莫北高兴地抿了抿嘴唇,手指头不大,按着有点费力,但还是把小电动车玩儿得有模有样。莫凛看着弟弟高兴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心疼。自己做哥哥的,竟然什么都给不了他……的确,他是有点儿太瘦了……
项坤渐渐收了笑,看着莫凛的表情,忽然放开怀里的莫北,走过去一下子把莫凛抱起来。莫凛虽然年纪不小,十三四岁了,但比项坤还是小了好几个头,被男人抱到半空转了三圈,他吓了一跳,赶忙推他,“你干嘛!”
“呵,”项坤抱着莫凛的腰,胳膊一用力也垫住他屁股,让他坐在自己胳膊上,莫凛再次被惊吓到,一时慌张地动也不敢动。项坤看他那反应,哈哈笑道,“怎么了,没被人这么抱过么?”
莫凛怎么说也不小了,坐在男人胳膊上心脏砰砰直跳,生怕把那只手臂坐坏了,不安地动了一下,“你放开我……”
“哈哈,”项坤抬手摸摸莫凛的脑袋,笑道,“阿凛,跟我去我家吧,别在这鬼地方呆着了。”
莫凛忽然不动了,垂眼沉默一会儿,忽然说,“项大哥。”
“啊?”
“你干嘛对我们兄弟这么好?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少年很严肃很认真地问,只是项坤看着这样的莫凛,只觉得有些心疼。他把他放下来,弯着腰,平视他,“想知道?”
“嗯……”
“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带着这么小的弟弟住在这种地方,那么努力地要活下去,我看着实在心疼啊,”项坤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神色忽然有些黯然,“我以为我活得够憋屈了,看到你这样,忽然觉得……怎么说呢,呵呵,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吧。”
憋屈?他可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有什么憋屈的。
明明整天嘻嘻哈哈的……
项坤像是看出了他想什么,详装生气似的掐腰,“男人心中雄伟的痛苦你不懂的!”
莫凛嘴角一抽,又被冷到了= =
“哎,你就听我的,别在这破地方住了,我来看你们还要爬来爬去的,万一哪天那藤蔓不小心断了,我还得蹦极过来……”
“我又没要你过来……”
“哼哼,”项坤勾住他下巴晃一下,“跟我走吧,小帅哥~”
“……”
于是被软磨硬泡很多天,莫凛终于耐不住项坤无敌大墨迹的攻势,投降了。
项坤住在一个小公寓里,房间不大,但很干净。莫凛看着项坤给自己收拾出来的房间,心里又开始觉得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总觉得让他心跳加快。
项坤边端吃的出来边说道,“先随便住着,我过个一两年也就回去了,这房子就给你们住啦,别太感谢我啊。”
莫凛摘人皮面具的手一顿,愣愣看他,“回去?”
“哦哦,对,没跟你说呢,”项坤把小北抱过来,喂他吃橘子,“我到金三角来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等差不多完成了我就要回中国去了,哦对了,我是警察,帅气有型的中国警察哦。”
莫凛头一次没鄙视他的臭屁,只愣愣看着男人的笑脸,一时语塞,“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不一定啊,等那老狐狸露出尾巴再说,唉,我就说我不适合干这种工作嘛,还不如让我真刀真枪地去跟歹徒干架……呀呀,小北,吃这么快?你喜欢橘子啊?”
莫凛忽然觉得心里莫名涌出来一股难过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会儿,也走过去扒橘子吃,却怎么也吃不出什么味道,项坤还在他耳边兀自叨叨,“我是警察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哎,反正你肯定也不会说出去啦,我看人很准的。”
莫凛咬着唇沉默一会儿,喃喃道,“……你是中国派来的卧底吗?”
项坤一口橘子差点喷在小北的脸上,咳了半天,“卧底?哎呦,你可别给我戴高帽,那东西太高级我更做不来了。”
“……那你来金三角干嘛?”
“嗯……”莫北还挺乖的,自己动手扒了个橘子喂项坤一个,项坤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口,边嚼边说,“我就是来搜集一些情报的,啊,类似于市场调查员之类的那种……我跟你说啊,我在这儿呆着快一年了,屁都没搜出来,现在这么回去吧太丢脸,我得再呆段时间,怎么也有点儿成绩才行啊……”
“你调查什么?”莫凛扒着橘子,盯着莫北小手上准备再喂给项坤的那瓣橘子,自己的手指头不自觉动了一下。
项坤又咬过来,一声长叹,“霍骁啊,这儿的大毒枭,你知道吧?”
莫凛猛地一颤,愣愣看他,半晌才找到声音,“你……调查他什么?”
“也不算调查,我就看看他们那些毒品到底是不是真的往中国运,要真的是,我们队长就得想办法把那些接货的人卡擦掉啊,那就不关我事儿了,我就是来确定个消息,小角色啦。”
莫凛感到握着橘子的手指发僵,指尖冰冷了,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镇定,慌忙垂下眼睛来。项坤说话声音一顿,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刚要问他怎么了,电话忽然响起来,他忙放开小莫北,爬起来接电话。
“喂?程队?”项坤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是救过那么一个女孩子……啊?不会吧?”项坤猛皱眉头,“那那那怎么办?我马上撤?”话音一顿,男人像是呆住了,“……什么?真、真的假的啊……”
莫凛慢慢回过神来,抬头看到项坤眉头皱成了疙瘩,长吁短叹了半天才收了电话。
项坤坐回原位,莫凛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项坤显然很郁闷,耷拉着眼睛,没神采了,“让你说中了啊……”
“嗯?”
“我要卧底了……”
“什么?”莫凛心里一惊。
“哎你说我是不是手贱啊!”项坤抱住脑袋直摇,“那天市中心有个什么格斗比赛,我闲得无聊了啊我就参加一下,然后不小心冠军了啊,然后突然冒出来个女的要跟我打,你说我能跟女的来真的么,然后我就放水了啊……”
莫凛听得一头雾水。
“……结果你猜怎么的?金三角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莫名其妙就来了一伙拿枪的朝那女的射击,他娘的,我就本能反应过去替她挡了一下,顺便把那个……啊?应该叫杀手吧,哎呦喂,我竟然真遇到什么杀手……哦,说到哪儿了?啊对,我就去挡了一下,顺便把那个偷袭的家伙拧掉了一只胳膊,然后我中枪的后背挺疼的,料理完他就跑去医院包扎了……”
“……有什么问题么?”见义勇为?的确像是这家伙能做的事……
“结果……结果……”项坤像是哭笑不得,“刚程队跟我说,那女的是……我擦,是霍骁的女儿哎呦喂……”
“什么!”
项坤挠头无语,“那娘们儿凶巴巴的,跟你差不多,啧,黑道老大的闺女啊,怪不得……”
莫凛忍着没把手里的橘子朝他丢过去,“那跟你卧底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那丫头到底发什么疯啊,程队说她现在到处找我,让我去应付她看看。还什么让我去标志性建筑那里晃悠,等她出现,我擦!”
莫凛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担心,“她知道你身份怎么办?会不会……”
“身份?啊,这个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资料档案就全换了,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混混,我为了完美演绎这个角色,经常去打架的,从没输过啊,哦哈哈哈哈!”
莫凛心里忽然一颤,眨着眼睛复杂地看他,“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啊?”
“你是警察的事情,为什么告诉我?”
项坤看着他,忽然收起嚣张的笑,眼睛微微眯着,笑得有些可爱,理所当然似的,“咱俩一块儿住着,你早晚都要知道的嘛,而且我相信你啊。”
“……”
心脏又跳得失常了,莫凛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下意识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那过分明亮的笑容。
他这边乱七八糟,项坤更是抓耳挠腮的。
“啊啊啊,为什么要我去应付那个凶婆娘啊,啊啊啊,我不干啊!”
项坤说着,一低头把莫凛手里刚扒好的橘子咬过来,舌头在他指尖卷了一下,然后边吃边一顿悲鸣,“啊啊啊,我不干啊!”
他这边捶胸顿足的,没看到一旁的莫凛瞬间石化,脸都红透了。
于是项坤几千几万分的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服从上级的命令,磨磨蹭蹭地出门了。
莫凛等了他一天,总算在深夜等到他回来,男人果然义愤填膺,回来就跺脚,“啊啊,臭丫头!怎么那么凶啊,她是女人嘛她?啊?还掏枪,掏枪老子怕你啊!”
莫凛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挂回衣柜里,疑惑地走过去,“她干嘛掏枪?”
项坤显然很愤怒这件事情,“我让她找我了吗?她自己找的吧!找不到还怪我很久不出现,看到我又要毙了我,我怎么了她啊要毙了我,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项坤碎碎念个不停,莫凛大致得到了一组讯息。那个女人真的是霍骁的女儿,名叫霍岚,从小是被霍骁宠到手心里的,明显是大小姐脾气,性格颇为泼辣,听起来身手也不错,没什么耐性的样子。
莫凛脑子里迅速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来,心里默默记着。
也许项坤的队长和他想的一样,认为接近了霍岚,就离接近霍骁不远了吧。
他们都在等,通过这个男人。
可显然项坤是很不乐意的,嘟囔抱怨了一晚上,一想到还要去硬着头皮见那个野蛮女人,他头都要有三个大。
正心情不爽的时候,电话又响了,项坤整个人一哆嗦,不情不愿地拿起电话,可眼睛一看到屏幕,整个人立刻乌云转晴,而且是瞬间晴空万里。
“黎黎!”
莫凛一愣,恍惚想起来项坤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男人看起来很高兴,眉梢都要飞起来,莫凛觉得心里忽然有点闷得慌,下意识离得近些,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啊……不是我想去啊,程队要我去嘛……真的真的,我发誓,那女人简直莫名其妙!……真的啦,我完成任务就回去,唔……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听组织安排……好了啊,我也想你啊……”
莫凛听着有些明白了,只是越明白,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越强烈。他呆了一会儿,终于听不下去,走回卧室脱了衣服趴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他烦躁地翻了好几下,直到卧室门忽然被人敲了敲,他本能地绷紧了身子。
“阿凛?”门被推开一条缝,“睡了吗?”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坐起来了,话也立刻说出口,“没有,有事吗?”
项坤立马推门进来,坐在他床边,愁眉苦脸的,“我真郁闷。”
哦,是来找自己倒苦水的。
可心里却有些开心,他小心靠得男人近了些,难得声音柔和了许多,“怎么了?”
“我不想卧底,我想回去。”项坤眉毛都要拧成了疙瘩,“我性格也不适合卧底啊,会把我憋疯的!骗人感情这种事怎么做嘛,头疼……”
“那个霍岚……是喜欢你么?”
项坤一听,像是猫竖起了全身的毛儿似的,眼睛瞪老大,语气绝望,“估计是……”
“……那还拿枪要毙了你?”
项坤长叹三声,“啊,这就是扭曲的爱啊……”
莫凛觉得又有点冷了。
项坤不开玩笑了,叹气道,“我都答应黎黎明年结婚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我想回家啊。”
莫凛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呆呆看他,“结婚?”
“哦对,没跟你说过你嫂子吧,哈哈,黎黎,大美女,我女朋友,未婚妻,准媳妇儿~”带了一大堆称谓,项坤说到这个黎黎就眉飞色舞,“我本来去年就要结婚的,可组织里突然派我来,然后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了吧,又给我这么个折腾人的差事,唉……我的婚礼怎么办,我还着急娶她呢……”
莫凛觉得心口痛了好一会儿,耳边男人说什么都有点模糊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总是忍不住去听那两个人每晚的电话。项坤出去应付霍岚时精神萎靡,回家接到黎黎的电话就原地满状态复活了。他越来越在意那个叫黎黎的女人,脑子里构想了无数回那个人的模样。让项坤爱得这么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他没见到黎黎,倒是终于见到了那个叫霍岚的女人。
老被项坤抱怨说凶巴巴的,莫凛一直以为那是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可亲眼见到的时候却是被惊艳了一下。
那个女人美得极艳,那种张扬的艳丽透着一股高贵傲慢的气质,又搭配了一个魔鬼身材,回头率简直能破百。
也只有项坤避如蛇蝎。
那天莫凛刚要出门,忽然就从窗口见到项坤和一伙人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过来,领头的女人拉着项坤有说有笑的,莫凛心里一惊,立刻顺着窗户要爬出去,他不确定霍骁的人能不能认出自己,他必须藏起来。刚把半个身子探出去要回头抱莫北,房门已经被人打开,门外的客厅里陆续走进来人,他身子一震,犹豫着要咬牙抱起莫北,莫北却忽然把他推开,小声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哥哥,你走,他们认不出我。”
逃亡的时候莫北还是个婴孩儿,现在这么大了,当然认不出,可是……
来不及犹豫了,这个房间的门锁咔哒一响,他本能反应地跳出窗口,整个人挂在外面的墙上。
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他用力屏住呼吸。
可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女人惊呼声,“呀?怎么有个孩子?”
接着就是莫北笑呵呵的奶气声音,“姐姐好。”
女人很高兴似的,像是凑近了莫北,语调里都是笑意,“好漂亮的小孩子,你是项坤的弟弟吗?”
莫北乖乖地摇头嗯~一声表示否定,“我是项大哥捡来的孩子,我是孤儿。”
“哎呀,谁家这么没良心,把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丢掉呀?”女人像是把莫北抱起来了,“项坤还这么有爱心呢,还抚养孤儿哪。”
莫北笑眯眯的,“项大哥人可好了,我很喜欢他的。”
“哦,是嘛,那喜不喜欢姐姐呀?”
莫北还是微微笑着点头,“也喜欢。”
“哈哈,这小孩子真会说话,哪,姐姐给你当嫂子好不好啊?”
莫北无辜地眨眼睛,看着项坤,“项大哥,什么是嫂子?”
项坤显然忍不了了,拉着霍岚哼道,“别教坏小孩子。”
“怎么教坏了?”霍岚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凑过去扬起眼角,勾住项坤的下巴,“你早晚是我男人,这是事实啊。”
项坤皱了皱眉,撇开头避开她的手,啧了一声,“小北,阿凛呢?”
莫北像是朝项坤身后的霍岚保镖们看了一眼,笑意没变地歪歪头,“不知道啊,好多天没来了。”
项坤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没注意,只盯着霍岚圈着自己胳膊的手猛皱眉头。
“好啦好啦,我参观够了,你这个小房子真小,怎么住啊,”霍岚瞥了一眼小公寓,颇为不满似的,“还带个孩子,两个人住这么点儿地方伸得开手脚么。”
“不劳大小姐费心了,”项坤冷哼一声,“看够了?看够了走吧,一大群子人,别吓着小孩子。”
“切,”霍岚白他一眼,走之前弯腰对着莫北摇摇手,“小弟弟,以后见哦。”
莫北乖乖点头,笑容甜甜的,“恩呢,姐姐再见。”
莫凛在墙外挂着半天,直到窗户忽然被人悄悄打开,莫北细软的声音传出来,“哥哥,好了进来吧,他们走了。”
莫凛跳进屋子,抱住莫北上下仔细打量了半晌,确定小孩子没事才长吁了口气。
等心里平静下来了,他就有些恍惚了。
项坤那么相信自己,什么都告诉自己,还养着他们兄弟两个人,而自己却这样遮遮掩掩地藏着,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要告诉他?
反正,他们的目标都是霍骁……
要不要告诉他……
就这么思索了一晚上,项坤终于回来了。本来鼓足勇气要告诉男人,却在见到他时呆愣了半晌,赶忙过去,“项大哥,你怎么了?”
项坤紧锁着眉,全身都是烟味儿,气色也不好,平日那些笑哈哈的样子消了个七七八八。其实也不是第一天就这样,项坤自从那天接下卧底这个任务后,笑容就渐渐少了很多,也只有面对自己和接到黎黎的电话时能又回到以前那熟悉的模样来。
这会儿男人就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有些烦躁。
“她疯了,她真想嫁给我,”项坤咬了咬牙,“我跟程队说了,他还让我看情况继续看看,看个屁啊看,再看我就得娶她了!”
莫凛听着项坤焦躁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支撑着他颓然靠过来的身子,无声地安慰他。
当天晚上接到黎黎的电话,项坤声音里少了些兴奋,多了些勉强,他听得出他很矛盾,很慌张,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到项坤失眠,烟抽了一盒又一盒,眼睛都红了。
【外传】深渊(下)
时间过得很快,从莫家兄弟俩住进项坤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项坤和霍岚也交往了将近一年,不过项坤是越加烦躁,反倒霍岚却是越来越爱他,甚至带他去见了一次自己的父亲,霍骁。那次见面算是这个卧底任务的一大突破,项坤虽然心里极其不愿意但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现在的关系。
项坤原来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半年前便已确定霍骁的确是在做毒品贸易,而且一大半的货都是运往中国。他在确定这个消息的当天极为高兴,莫凛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笑得那么开怀了,虽然心里十分不舍项坤就这么离开,但眼看着男人日渐寥落,他心里更是心疼。
本来都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等着项坤回来最后相聚一天的,可出乎意料,项坤回来后连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倒床睡觉,饭都没吃。莫凛心里隐隐觉得不对,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项坤房间的门。
入眼的景象让他愣住。男人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压着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隐约地,他像是看到项坤眼角有一行泪渍,他心里一疼,忙走过去。
“项大哥?”
项坤身子一抖,胳膊没拿开,只是沉默。
莫凛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垂眼看到男人握得发白的拳头,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过去。果然,项坤手掌冰冷,用了全力,都发僵了。莫凛心疼地小心掰他的手指头,又用力握了握,“项大哥……你怎么了?”
项坤像是磨了磨牙,还是不说话,只是莫凛看到男人那层泪渍上明显又滑下来一行泪来,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擦掉那滴泪,可身子刚往前倾,项坤紧握的拳头忽然一松,伸手把他用力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惊诧,他就被项坤牢牢锁在怀里,趴在他身上。
身体腾地就热起来,他愣愣看着紧拥着他一语不发的男人,心脏砰砰直跳,只慌忙要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别动,”项坤总算出了声,只是声音沙哑带着些哽咽,“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紧张的情绪在听到项坤的嗓音后一下子消散,他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甚至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也小心抱住男人的肩膀。
“刚才……我给局里报告了那个消息,霍骁真的运毒的消息,也告诉他们,我又见到了霍骁一次。”
莫凛没说话,沉默着点点头。
“霍岚让我年底娶她,我跟程队说了,我说完成任务了,我要回去,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了,黎黎还在等我……”
莫凛下意识颤了一下,然后默默又收了收手臂,“……然后呢?”
“……”项坤忽然死死用力抱着他,像是咬紧了牙,手臂有些颤抖,“他们让我继续……必要的时候,让我为大局考虑……哈,大局,对……和我的事情比,的确是大局……”
莫凛被抱得有些痛,可隐约感到脖子上流下项坤的眼泪,他只觉得心尖都微微发颤了。耳边的男人哽咽了好一会儿,又喃喃道,“年底……到年底抓不到霍骁的把柄,我就要娶那个霍岚吗?阿凛,我要娶她吗……”
莫凛不知该说什么,可项坤看来更像是自言自语,只用力搂紧了他,手臂却还是止不住颤抖。莫凛紧紧抱着他,一遍遍拍着他的脊背。他忽然很怀念一年前的项坤,那个大大咧咧的,什么烦恼事情也没有的爽朗男人,只是他忽然觉得,那个记忆里的影像要消散了似的,越来越模糊,都不真实起来了。
*****
项坤越来越沉默,笑容也越来越少,阿凛发现就连他和黎黎通话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他不确定那天是不是他听岔了,他头一次听到项坤对着电话吵了起来,那是他认识项坤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他对黎黎说狠话,而那次通话时间也极短,吵了没几分钟,那边忽然挂了电话,留下项坤一个人对着电话发呆。
莫凛忍了很久才终于忍住了上去想抱抱男人的念头,可项坤沉默的冷寂的背影,他躲在角落里一直默默看着,跟着他一起,失眠了一晚,发了一晚上的呆。
从那以后,那个已经熟悉了的专用电话铃声,再也没响过。
项坤日渐消沉,出了门又要强颜欢笑,莫凛天天看着项坤这个模样,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项坤脾气变得不太好了,有时候也会因为压抑太久对他发火儿,他默默忍着,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可事与愿违,很快,年底就要到了。
那天项坤回来得很晚,莫凛坐在床上睡不着,呆呆地想着这一年来项坤的变化,最后停留在脑子里的还是最初见到时那个人张扬明亮的笑容,那样子的项坤,真的是,太久没见到了。正恍恍惚惚地想着,门忽然被人用力砸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咣咣直响。
莫凛吓了一跳,赶忙起床戒备地过去,可从猫眼望过去却是一怔,赶忙开了门。
门刚打开,便是冲鼻的酒气,男人倚在门上的身子直接滑下来倒在他身上,莫凛慌忙接住,着急地拍拍他的脸,“项大哥,你……你怎么喝这么多?”
用力抗住项坤的胳膊,莫凛小心把他带到床上去,男人嘴里一直喃喃叫着黎黎,他越听越觉得胸口发紧,像是抽着疼,他觉得心慌。
好不容易把人带到床上,莫凛要给他脱衣服,项坤偏偏不配合,身体缩成了一团不停说胡话。莫凛费了半天力气好不容易把他上衣扒掉,等要脱裤子的时候,身上的人忽然震了一下,嘟哝声音也停了,一下子安静下来。莫凛也没在意,手指搭在男人拉链上,刚要拉下来,身下的人忽然一动,用力扯过他的胳膊,一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莫凛半天没回过神,愣了半晌才看清男人发热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项、项大……哥?”心脏砰砰直跳,莫凛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项坤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然后像是忽然眯了一下,一低头咬住了他的脖子。莫凛一惊,下意识要推开他,可不知为什么,手上却忽然顿了一下。只这一会儿工夫,项坤忽然扯开他的衬衫,牙印从脖子迅速蔓延到胸口。与其说这是吻,不如说更像发-泄的噬咬,力道毫不留情。乳-尖被啃咬的一瞬间,莫凛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手脚立刻挣扎起来。
“项大哥,我是阿凛,”他急急说着,用力想要挣脱,“我是阿凛啊,别……项大哥,别这样……痛……”
项坤血红的眼睛里像是染着一层煞气,不管不顾的,几乎扯光了莫凛身上的衣服。莫凛惊恐地感受着项坤的手揉捏着他的肌肤,从手臂到胸膛再到腰腹,最后停留在大腿-内侧反复捏揉。项坤手上的力气极大,吻也像是带着火烫的温度。莫凛全身剧烈地抖着,心跳像是要从呻-吟的口中蹦出来。
项坤一句话也没有,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异常血腥,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认错了人,可莫凛的直觉告诉他,他没有,他清楚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是自己,不是别人。
身上被捏搓得发疼,莫凛颤着身子挣扎却抵不过项坤的蛮力,他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可怕,这种不管不顾的表情,带着一种陌生的狠戾和残暴,竟让他觉得恐惧。
“项大……哥,”他努力抓紧了项坤的手臂,眼睛有些湿润了,“我是阿凛,项大哥,别……这样,放、放开我……”
可双腿还是被抬起来,架到了男人肩膀上,项坤的身体压下来,他感到有什么炙热坚硬的东西抵在他身下。心脏蓦地停滞了一下,呼吸都要停止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顺着眼角不停滑下,莫凛颤着声音,挣扎得没了力气,音调都嘶哑了,“项大哥……”
眼泪涌出来的瞬间,他感到那个抵在他腿侧要往前的东西忽然停住了,他颤着声抓紧项坤握着他腰身的手臂,不停抽泣着叫项大哥,眼睛盯着头顶的男人,却被泪水浸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终于要绝望的时候,桎梏着他的手忽然松开,身上的男人慢慢起了身,放开他的双腿,莫凛慌忙缩到床脚蜷起身体慌张地看他。项坤沉默着垂头看了他很久,忽然又爬上床跪在他身侧,吓得他惊慌着垂下头。可下一秒,赤-裸的身上被裹上一边的毯子,然后身体被男人紧抱在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紧紧扣在了男人胸前。莫凛颤着唇抬起头,看到项坤正低头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把头靠在他颈边,低低说了一句。
“对不起。”
男人声音沙哑,只是异常低沉,他颤抖的身体在项坤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心里的惊惧也一点点消失,他沉默着任男人紧紧拥抱着,过了很久很久,天都要发亮的时候,他终于小心把头靠在项坤肩膀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睁开眼,抬起头看着项坤沉默的眼睛,终于说出口。
“项大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
一年多来整日笑哈哈的男人渐渐消失了,那个他口中念念不忘的黎黎两个字也再也听不见,莫凛在暗处看着项坤渐渐冷漠的脸庞,看到男人眼里逐渐多了暗沉,少了笑意,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冷酷。
他忽然恍惚,那个曾经让他怦然心动的男人,还在么?
心动……
他惊讶于这个词,等回过神的时候,只感觉心脏细细地疼,就像很久以前每次看到项坤接到那个叫黎黎的人的电话时,整个人眉飞色舞时自己的心情。
项坤渐渐打进了霍骁的组织,可毕竟姜还是老的辣,霍骁对他一直都有怀疑,他在那里过得很不快乐不说,还越来越危险。只是和黎黎分了手,项坤就像变了个人,对霍岚也没以前那么冷淡,就像组织交代的,大局为重,完成他们交给他的所谓的任务。
不过事情后来竟有了转机,霍骁和霍岚因为这个婚事大吵了一架,霍岚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带了批人来,那天夜里便到项坤家里来问他,到底爱不爱自己,愿不愿意跟自己远离这个地方,远走他乡。
莫凛在窗外听着,心里不禁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她是真的爱他,可她爱上他时的那些摸样,也被这个爱渐渐销毁了。
屋子里一片沉静,过了很久很久,他听到项坤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愉悦。
“好,我们走。”
霍岚因为项坤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奋斗至今的东西而高兴得尖叫起来,可莫凛知道,项坤只是受够了,他从很早开始,便早已想远离这片土地,回到他阔别已久的故乡。
回到了中国,到了B市那处山谷隐居,警局那边得知这个消息很是愤慨,质问项坤怎么不和他们商量。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声音却仍是恭恭敬敬,“这是霍岚和霍骁为了试我而已,过段时间过了考验我自然就回金三角了。”
随便搪塞的话,他们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成真。
只有莫凛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那个男人心里深处住着一个女人,因为职责他放弃了她,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用一生去思念她。一年年过去,莫凛独自在外替项坤传递内部消息,可也越来越抵挡不住心里渐渐滋长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么多有多少是为了报仇,又有多少是为了那个男人而甘愿去冒险。
可他知道,项坤心里根本就不会有自己的位置,那里只住着一个人,一辈子,就只有那个人了。
*****
“那个……打扰一下哈!”
身后,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来,莫凛带着人皮面具转回身,看清那人时微微愣了一下。女人生得极其漂亮,可不仅仅只是长相,那双眼睛像是两颗琉璃,干净剔透,仿佛都能透出笑声来,见到莫凛转回身,她嘿嘿笑着,两只眼睛成了月牙,分外可爱,“问个路哈!我快走晕了呀,帮帮忙嘛大叔~”
被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叫大叔,莫凛很是无奈,可没办法,自己带着中年男人的面具么,只好郁闷了一下,给她指路,“你要去哪儿?”
女人从包里噼里啪啦搬出一堆东西,翻了半天,总算翻出来一张纸,“这个这个,这个山谷你听说过吗?”
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地图,上面写了几个字,莫凛心里一惊,眯了眯眼睛。
她这是……奔着霍岚他们去的吗?
莫凛心里一转,表面不动声色,“这地方不好走啊,你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去这儿干什么?”
女人眨了眨眼睛,咬了下嘴唇,“反正……反正有事啦,那个大叔,好不好走没关系,反正我一路都觉得不怎么好走= =”
莫凛哦了一声,当先领路,“那你跟我来吧,反正我也没事干,正好顺路。”
“哎哎?真的吗,太好啦!谢谢大叔!”女人一下子扑过来在他脸上啵儿了一下,吓得他瞬间僵硬了,好半天才动了动脖子,颤巍巍地往前走。
现在的中国女人,都这么开放了吗……
心情复杂地把一路哼哈说话的家伙领到地方,然后在山涧前停住脚步,面色为难道,“其实小姑娘,我跟你说啊,这里面只有一家子人住的。”
那女人高兴的表情一滞,然后过了很久嗯了一声。
莫凛看了看她,挠挠头,“那里不欢迎外人啊,你自己小心些吧。”
女人却是微微笑了笑,朝他鞠个躬,“大叔,谢谢您。”说完就深吸了一口气,跑进去了。
莫凛等她走远了才躲进一旁的草丛里,换了张面具,脱了衣服装扮了一下,然后迅速尾随过去。
女人跑得不快,他很快就追上了。从这个人的表情就能看出她不是来串门的,带着忐忑和期待的感觉,不知道到底什么来路。不过女人跑到离那别墅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四下看了看,找了个棵树靠过去坐在地上发呆。
莫凛隐约觉得奇怪,想了想,也爬上了一边的一棵榕树,躲在树杈枝叶里观察那个发呆的家伙。
总觉得,她刚才欢快的表情消散掉了,看着有些忧郁难过似的。
明显是个等人的姿态。他不知道她在等谁。
天色渐渐暗了,四周也静下来。远远驶过来一辆加长轿车,女人颤了一下,悄悄躲到树干后面,小心向外张望。莫凛也看过去,心里忽然就拧了一下。
那是项坤和霍岚的车。
果然,就见项坤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算给霍岚开门。可就在抬手拉门的一瞬间,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乎皱了下眉头,眼神凌厉地朝一旁扫过去。
莫凛看到那个一直躲在树后的女人忽然一颤,然后突然就转身朝来路跑出去,项坤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整个人像是惊愣住了,僵了几秒钟后,人像是突然疯了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跟着就冲了出去。
只前后几秒的工夫,莫凛终于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能让项坤如此方寸大乱什么都不顾及了的人,只能有一个。
黎黎。他深爱至今的女人。
轿车的门被人砰地踢开,霍岚走下车,眼睛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漆黑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抬手向后招了招。
“去,把他俩给我抓回来。”
身后的保镖应了声是,立刻便带人跟着追了出去。莫凛心里放心不下,立刻也尾随过去。
可他和这群保镖一样,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行踪。
没办法,回到别墅周围守株待兔,莫凛焦急地等了许久,终于在第五天夜里看到项坤独自一人回到别墅。他隐匿在暗处,竟看到男人眼里晃动着许久不见的纯粹眸光,就连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扬着,整个人也明亮了似的。
那些天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后来和卧底在别墅里的莫北碰面,弟弟告诉他,项坤和霍岚大吵了一架,甚至都动了手,只是项坤一直都沉默居多,两人冷战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项懿被吓哭了才总算作罢。
但莫北告诉他,霍岚正在暗中寻找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叫他们留意一些。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项坤忽然找到他,告诉他一处地址。
“黎黎不肯走,你帮我先保护她一段时间,霍岚在找她……”项坤看着有点着急地挠挠头,莫凛忽然像是又看到了一年前的那个男人,一打完电话整个人就飞扬起来的那个样子。他默默看着他一会儿,笑了笑,把写着地址的纸条收到怀里。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呵呵,谢谢你阿凛!”项坤高兴地忽然抱紧了莫凛,在他发顶上用力亲了一下,“那我走了,出来久了不行。”
莫凛觉得身子有点僵,就和他早已僵硬了的心脏一样。
“项大哥,”他抬起头,忽然问,“如果任务完成了,我们都抓到了霍骁,你就会回来吧?做一个普通的警察……”
项坤抱着他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了,和你还有小北,还有我家黎黎啊。”
他默默看着他明亮的瞳孔,终于也慢慢扯出一点笑来。
“我等着那天。”
很多年后他想,也许那时候项坤说那句话时,的确是真心的。只是男人设想的那个生活里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那另两个附属品,也就再没资格享受那种平凡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章。
【外传】深渊(终)
莫凛按照纸条上写的地方找了几天,总算在一个破烂的小区内找到那个叫黎黎的女人。这地方还真是偏远,他按着地图找都找了半天。
踩着吱吱呀呀乱颤的梯子爬上楼,莫凛停在一个生锈铁门前,深吸了口气,敲门。
“您好,请问……有人在么?”
里面有声音动了动,莫凛咽了口唾沫,等了一会儿,感觉里面的人走近了,他又低声说,“我是项大哥派来保护你的。”
门立刻被打开,莫凛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一张笑哈哈的脸,“嘿,你总算来啦,等得我都要暴躁了!”
说着,一把把他拉进屋里。
莫凛一个踉跄,差点跌一跤,这丫头,力气还真不小。
本来以为屋里会和外面看着一样脏乱,可正好相反,房间不大,墙壁斑驳老旧,可屋子里面却异常干净整洁。他呆呆看了一下四周,直到身后的女人敲了一下他后脑勺,他才回过神来。
“呀,你叫阿凛是吧,项坤那小子跟我说过好几次你呢,总算见着了。哟,好帅呀小朋友,比项坤那臭小子还帅~”
莫凛郁闷地挠了挠被敲到的脑袋,咬了咬嘴唇没吱声。
黎黎看着他眨了一下大眼睛,嘿嘿笑道,“果然是个闷骚男,喂,项坤那个话唠是不是可烦人啦?”哈哈笑着,黎黎倒了杯水给他,“喏,赶了一天路吧,这地方不好找……”
黎黎兀自叽里呱啦说话,莫凛一路上复杂的心情瞬间只剩下纠结了。
怪不得俩人这么相爱,臭味相投,一样自来熟性格……
心里叹了一下,莫凛喝了水把杯子放一边,清了清嗓子想严肃一下,“那个,黎黎姐,你听我说……”
“哟,嘴真甜,黎黎姐……哇哇,我喜欢这个称呼~~”
“……”莫凛心里有点儿别扭,忍不住又咬了咬嘴唇。
黎黎抬头看了看他,哈哈笑道,“你这性子适合二次元,不适合三次元啊,童鞋,以后小心讨不到老婆哦。”
“……”莫凛有点想哭,他hold不住这女人……
“哈哈,不逗你了,”黎黎笑着靠墙坐下来,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莫凛一愣,低头看到黎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黯然地垂下来,嘴角的笑有些苦涩了,“我不该来找他,不该让他身处危险,不该让他担心我,你想说这些,是吧?”
“……”莫凛见她这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黎黎看了看他,笑着拍了拍身侧,“过来坐,我仰头看你好累。”
莫凛忙听话地坐过去。黎黎笑道,“还是小孩子么,装那么酷。”
“……”莫凛觉得自己得雄起,不能再被这家伙打压了,要说正事,“黎黎姐,不要在这儿躲着了,这里危险,霍岚在找你……”
“找我?”黎黎忽然哈地一笑,眼里却冷下来,“她有什么脸找我,哼。”
“……反正……你不能在这儿常住,我们得走远点,去南方什么的避避,毕竟霍岚是混黑道的,项大哥不想你有危险。”
“……”黎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不该来,我忍了很多年,很多年了……”她又呆了好一会儿,慢慢垂下头,声音喃喃,“可我还是想见他……”
莫凛心里有些疼,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说道,“项大哥跟我说,等他完成了任务,他就回来做普通警察,会……会娶你的,他这些年一直……一直就想娶你回家的。”
“呵呵,”黎黎像是想到项坤的模样了,笑得有些开心,“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等他啊,”说着,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天花板,“你知道吗?我俩那时候都说好过几天就去领证的,他追了我好久啊,我答应嫁给他那天他就跟傻了似的,哈哈……真的,就差那么几天……”
莫凛觉得心脏不舒服,默默按了一下。黎黎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恍惚,“他身边那些都是假的,对吧?他也……没认真,对吧?”
莫凛垂下眼,“嗯……”
“呵呵。”黎黎笑了一会儿,终于长舒了口气,“好啦,你也别担心了,我回去就是了。这两天避避风头,我正好找到一个南方的小镇,那里山清水秀呀,特漂亮,你陪我去喽?”
“呃?”莫凛愣愣侧头看她。
黎黎笑着捏他脸,“项坤不是让你保护我嘛,那就认命当我的小跟班吧~”
“哦……”
黎黎好像觉得他特别好玩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好玩在哪里,只能郁闷地被她调戏,默默地郁闷了一路……
两个人小心隐藏身份,总算到了那处江南小镇。黎黎来之前就买了房子,这里靠着溪水,气候也非常湿润温和。莫凛渐渐了解了项坤为什么那么爱她,这真的是个好女人,和她在一起,整个人都要飞扬起来,真的是很开心很轻松,连他都觉得,能拥有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真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所以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他还是真心地尽心尽力保护黎黎的安全。
本来打算等安定一些就要回去的,可就在要离开的前几天,黎黎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吃什么都没食欲,还总是犯困,两个人当时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黎黎吃着饭忽然觉得反胃跑去吐了,莫凛才终于察觉不对劲。
去医院检查,果然,怀孕了。
黎黎高兴得一路都大声唱着歌回家,莫凛心里更是复杂,却还是在看到黎黎不知轻重地上蹿下跳时慌忙过去拉住她。
就这回家路上黎黎就买了不少小孩子用的东西,肚子都不显,就兴奋成这样……
莫凛忽然觉得有些黯然,这种高兴自己是体会不了,也永远不可能带给项坤。他忽然就觉得,其实就这么看着这两个人幸福,好像……也挺好的了……
回了家,黎黎倒腾着手里的东西,边玩儿边自言自语,“小宝贝,妈妈给你买的哦,快点长大哟~~长大了跟你那个笨蛋老爸一起玩儿~”
莫凛呆了一会儿,坐在黎黎旁边,小心着碰了碰那些玩具,心里就觉得有些软软的了,不自觉微微笑了一下,“那……过两天我回去会告诉项大哥的,黎黎姐你自己……”
黎黎玩儿玩具的手一顿,忽然沉默了。
莫凛愣了愣,隐约觉得不对,也停下手。
过了一会儿,黎黎抬头嘿嘿笑道,“哪,阿凛,答应黎黎姐一个事儿。”
“什么?”
“我怀孕的事情不要告诉你项大哥,他一定会分心的。”黎黎伸着小指头点了点地上的玩具,笑容有点勉强,“我就过去那么几天,他就想尽办法要来看我,要是知道我怀孕了的话……那个笨蛋一定会干傻事,会露馅的。”
“……”莫凛觉得心里有点儿疼。
黎黎呆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笑了笑,“哎呀没事儿啦,等他完成了任务给他一个惊喜嘛,哼哼,我现在可不输那个什么臭霍岚了,我也有他的孩子,哇哈哈~~”
心情沉重复杂地离开了小镇,回到B市再见到项坤时,莫凛真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什么也没说,项坤看到他头一件事就是紧张地来确认,“黎黎怎么样?安全了么?”
莫凛暗自吸了口气,终于笑道,“她在江南的一个地方,说是在那里等你,让你一定要小心,完美完成任务去接她。”
项坤嘴角一扬,哈哈笑,“那当然,那是当然!”
莫凛看着项坤傻乎乎的笑脸,头一次感到心脏因为这两个深深相爱的人而痛得痉挛了。
*****
时间一年年过去,项坤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最后他终于得知了一个硬盘的存在。那个硬盘是记录霍家毒品交易往来的中心数据库,只要拿到了那个,警方就有充足的证据来逮捕霍骁了。
只要拿到那个硬盘。
项坤只要得空就会想办法去见黎黎,第一次去的时候莫凛忐忑了一夜,虽然前一晚就告知了黎黎,不过还是担心项坤会不会突然见到孩子。不过项坤回来后一切如常,他暗想,可能黎黎把小孩儿藏好了吧,他心里舒了口气,又觉得有些难过。
这几年中国黑道上渐渐崛起了一个新的名字,腾凌,是姓凌的三个兄弟近些年组建的,刚开始只是做港口贸易起家,后来渐渐用闲散的资金买断港口的地契,做往来美洲和亚洲的武器走私的生意,如今又开了赌场和地下钱庄,组织越做越大,渐渐有赶超第一黑帮合纵的趋势,不过毕竟是新兴的帮派,和传了五代的黑道世家合纵还是有差距的。
警方一直盯着这个腾凌,可无奈腾凌的带头老大凌亦辰和他的二弟凌亦风两个人太精明,几乎抓不到证据,只能一直暗中观察,拿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巧的是,腾凌的三当家凌亦然因为有一次和霍岚他们做生意,竟然就对这个高傲泼辣的女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也不管人家结没结婚,追求得甚为火热。霍岚烦他烦的不行,见到他就绕道走,心里着实郁闷了很久。
她心里只在乎项坤,这么多年,虽然那男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中间,项坤也是时而热情时而冷淡,她一直不明白那个距离是什么,直到那天看到丈夫那么失常,竟然就在她眼皮底下追着一个女人跑了,还失踪了两天两夜,当她是什么!
她发誓要找到那个狐狸精,虽然已经找了好几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不过她知道项坤肯定还在和那个女人联系,虽然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项坤自然知道霍岚背后的动作,近几年去见黎黎的次数也不得不减少了,他托莫凛几年来一直照顾黎黎,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可他忘了黎黎那丫头才不是那种任人揉来揉去的角色,项坤不来,她自己就跑过来住在莫凛住的地方等他。
一来二去,就这么过了四年了。
这天项坤跟往常一样督货回来,匆匆吃了饭就要出门,可刚走到门口,霍岚忽然挡住他的去路,眼里似笑非笑地说道,“去哪儿?”
项坤皱了皱眉,拉开她的手,“出去有事。”
“有什么事啊?”霍岚靠在门边,笑容渐渐收了,眼神有些冷厉,“见那个狐狸精去?”
项坤身子一顿,眯了眯眼睛,看向她的眸子变得冷了许多,“整天疑神疑鬼,你累不累?”
霍岚磨了磨牙,冷哼一声,“不是的话,你怕什么?去啊,我不拦你。”
项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上楼,一句话也没说。
霍岚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了,才朝后招了招手,唤来保镖,“今晚盯紧他,肯定有事。”
“是。”保镖也捏了捏拳头,他们跟踪这个男人失败了很多次了,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了,否则小命不保。
霍岚没再说话,只眯着眼看着项坤上楼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低低冷笑了一声。
*****
“哎?阿凛,你这是看什么书呢?”黎黎支着下巴翻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凛走过来坐到一边,哦了一声,“催眠术,我最近在研究,可能以后有用。”
“啧啧,你不是戴人皮面具就是研究什么催眠术,衣服也总穿黑的,难怪闷成这样,你能不能阳光点啊小朋友!”她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等项坤完成任务了,我们就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住着,我一定要把你这个鬼性格掰过来!”
“哎,是是……”莫凛无奈地回应。
黎黎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挠挠头,“这么晚了,他不来了吧?”
莫凛点点头,把书收起来,“黎黎姐也是,别常来这儿,很危险的,小黎自己在家也不好……”
黎黎哈哈笑了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来这儿也不只是为了看他啊,也是看看你和小北嘛,你俩太好玩儿了,尤其是你,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我到底怎么有意思了……莫凛默默无语。
“小黎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乡下找了一对儿夫妻,就当是保姆照顾他,夫妻俩人可好了,也愿意带他,村子里的小朋友跟他玩得也好,他也高兴去。”伸了个懒腰,黎黎干脆躺在地板上哼哼,“不等他了,我要睡觉,明天回去啦。”
“哎……你总要上床睡吧……”莫凛无奈,好不容易把她拉起来。
俩人正笑着聊天,忽然门被人轻轻敲了一下,黎黎一愣,整个人瞬间跳起来。
看吧,还说不是为了见项大哥……
莫凛无语地看着黎黎一阵旋风似的冲出去一把拉开门,然后整个人就吊在项坤脖子上。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项坤搂着她恐怕她掉下来,急急走进来把人放沙发上,“偷跑出来的,对不起啊,等久了?”
黎黎嘿嘿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鼻尖,“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俩人旁若无人地亲昵,莫凛咬着唇匆匆离开,心里又升腾那种既酸涩又欣慰的复杂感觉。
独自一人在走廊里站着发呆,莫凛不知道要做什么,又睡不着,他觉得心里很空,又有些疼,这么多年了,每天每天几乎都是这种心情,怎么也没尽头似的。
正有些恍惚时,忽然,他眯了一下眼睛。
窗外的夜色里,几个人影一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金属在月光下的反光。
难道……?!
他赶忙冲进屋子里,“项大哥,外面有人!”
话音才刚刚落,忽然就听刚才站过的窗外咕咚一响,然后便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尖锐的声音。项坤和黎黎从房间里匆匆跑出来,莫凛还没来得及跑到他身边,就听黎黎惊恐地喊了一句,“小心!!”
他立刻朝旁边一滚,可还是迟了,肩头一阵剧痛。来人像是用飞刀,耳边是来回飒飒的风声。挣扎着起身,项坤已拉着黎黎跑到他旁边,一把拉起他直接往门外冲。
可刚要开门,门忽然被人用力踢开,又有两个黑衣蒙面的人迎面就闪进屋里,项坤走在最前面,他们抬起的手枪一顿,指着项坤的方向立时一拐,直直指向黎黎。
只这一个动作,来人是谁派来的,三个人一目了然。
“霍岚要干什么!”项坤沉下声音厉声问。
带头的人声音也森冷,“岚姐要我们带这个女人回去说说话。”
说话?只怕命都要没了。项坤牢牢护住身后的两人,冷笑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四周的五个人围过来,把他们围在中间越走越近,“就不必回去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五把抢对准了他们,再也不顾能不能打到项坤了。电光火石间,尖锐的枪声爆破在空气里,死亡的气息喷涌而出!
“啊!!!”
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闪到项坤和莫凛身前,双臂死死抱住他们,背对向五个恐怖的黑洞。前后不过一秒,枪响的瞬间,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欢快声音在耳边痛叫出声。
“黎……”
众人都没料到这个场景,都是一愣,就在愣神的那一瞬间的空挡,忽然一个黑影一闪,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一具尸体倒地,喉咙上,一颗血淋淋的黑洞!
另四个人回过神来,就见那一直隐匿在暗处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倏然间欺身向前,手起刀落狠狠捅向另一人的心脏!
“砰砰!”
另三人慌忙举枪应对,可少年像是根本看不见,迎着子弹不管不顾地朝他们冲过来,前头的人终于在他尽在眼前时猛地认出他来。
“你、你不是……你不是老爷一直在找的那个莫家大儿子!”
另一边僵硬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如同闪电一般闪到他们身后,前后两个人厉鬼一般,像是完全看不见刀枪,不顾刀枪,玩儿命似的朝他们迎面杀过来!
时间像是忽然在空气中凝滞,只剩下血腥味道,从那些皮开肉绽的血口中喷涌。
一地的尸体,死寂的空气。
仓啷一声,两人手中的刀枪跌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踉跄着,跪倒在那个倩影身前。
“……黎……”
都想叫出声,却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项坤身上都是血,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任血流着,伤口裂开,死死抱住了女人软倒的身体。
气若游丝,可她还是在笑,扬着嘴角,眼睛一如既往的灵动明亮。
“项、坤……”
项坤死死抱着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女人漂亮的脸庞上。黎黎颤着手抬起来,轻轻擦他的眼睛,“你个白痴,哭、哭什么哭,大老爷们儿……”她又笑了笑,极力睁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握紧了抱着自己的手臂,“别报仇,不要……给我报仇,完成了任……务就、就好好……生活,不要报仇……你们斗、不过……”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声音渐渐虚弱,却仍是那样带着笑似的留恋的语气。
“好好活着,好好活……活下去……”
冷夜寂寂,月光森冷。一片死寂里,只有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道。
良久良久,项坤抱紧了怀里僵硬的人,任那泪水流干,任自己身上的伤口混合着那悲恸的泪交融着流下。
他们挣扎着在一起。
一直渴盼着能永远地,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他等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
却只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天边泛起一道晨曦的曙光,他动了动,良久,慢慢抬头。
“阿凛。”
莫凛攥紧的拳头猛地一颤,他慌忙擦了泪,僵硬地抬起头看他。
“这里不能住了。”项坤慢慢起身,抱着黎黎,看着她嘴角滞留的微笑,“今天开始,给你一个任务。”
“……是。”
“卧底腾凌去,用他们的力量来对付霍家,”项坤一步步走着,声音像是带着冰刀,“去接近那个凌亦风,他喜欢招揽无家可归的人。”
“是……”莫凛跟在他身后,声音哽咽,用力把话逼出嘴边,“项大哥,你想……做什么?”
项坤停下步子,忽然抬头看他,那眼里,漆黑如夜的瞳孔夹杂着刀尖一般的血丝,竟散发出一种残暴的冰冷感觉。可男人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
“从今天开始,我项坤,不属于正义,也不属于黑暗,我只属于我自己。”
莫凛感到一股冷意从脊髓里蹿出来,那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那个记忆里拼命想找回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人脸上。
那个项坤,好像渐渐要消失了。
“黎黎,我会给你报仇的,”男人低下头,双臂抬起来,轻轻吻着那已冰冷发紫的嘴唇,“你要相信我,那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项坤的声音和笑容像是一把尖刀不停剖割着他的心脏,那一天男人嗤笑的冷酷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每次无法坚持了,痛得战栗了,他都咬着牙忍耐着,努力活下去,活下去,他想活着,看到那个人脸上再度绽放多年前初次见面时明亮温暖的笑颜。
‘哪,阿凛,这么叫你可以吧?’
那一天逐渐模糊,他都觉得一切不真实了,他都不敢相信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他只是独自行走在那片深渊里,等待着去救赎那个人日渐沉没的灵魂,或者等着有一天,自己也终被什么人救赎。
等着有一天,拥有那阳光般明亮眼睛的人,能够照亮他心里最深处的黑暗。
*****
“嘿,阿凛,”身后的男人走过来,搂住他,在他发顶亲吻,“大半夜的怎么在这儿吹风?我找你好半天啊,啊,身子好冰,不冷吗?”
莫凛回过神来,在男人怀里沉默了半晌,慢慢抬起头迎上男人的吻。
难得莫凛会这么热情地回应,男人呆愣了半晌,忽然就高兴得手足无措了,抱紧他,嘿嘿嘿傻乐。
“哪,是不是有求于我呀?”他晃他的脑袋。
莫凛笑了笑,身子靠在男人怀里,半晌低低说道,“陪我在这里看日出吧。”
“哦?好哇,”男人抱着他坐下来,像是怕他冷了,怀抱更紧了一些,“想看日出早说啊,多穿点衣服出来,你身子不像以前了,要好好注意知道么?”
莫凛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脑袋靠在男人肩膀上,感受着这个人怀抱的温度。
海天一线间,晨曦的光芒渐渐显现,抱着他的手臂忽然一紧,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呀,出来了,你看。”
莫凛直起身来,感到手被人紧紧攥住,像是怕他冷了,两只手都被紧紧包围着。
像是怕他冷了。
眼里是逐渐灿亮的日光,身边是他一直渴求的温度,那栖息在身体里的黑暗和冰冷渐渐远离,那曾经堕落在深渊里的日子仿佛凋落在记忆深处了。
可他还是记得,记得那个消散在记忆里的男人曾经也真心的期盼过,也这样拥着他,在他耳边承诺过未来,承诺过幸福。可毕竟,镜花水月,人去楼空,一切都像一个梦,眨眨眼,什么都消散了。
“风哥。”
“啊?”
“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开心?”
凌亦风呆了一下,低头看着阿凛恍惚的眼神,忽然笑着吻了吻他的眼睛,“当然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啊。”
莫凛看着他墨黑的眸子,看着那里面眼光一样温暖人的笑意,终于也渐渐笑了出来。
“傻瓜……”
他想,也许这就是结局了,黑暗过后,总会有黎明,而他的漫漫长夜终究过去,那道极致黑暗的深渊,终于,也成为了过去,不复存在。
【极道诱惑】系列之〖孤狼〗——《背道而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正式完结~~
洋洋洒洒五十五万字的文,竟然!!让我写完了,面条泪┭┮?┭┮
能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很心酸的历程啊,七个月,终于完成了一本书,总字数竟然比平生和这支烟加起来还多十万,阿门……
结局有很大争议,但是我想不管对于莫北还是莫凛,他们最后的选择也只能是这样,背道而驰的结局。那些过往不能说没有意义,毕竟爱过,那些故事存在在他们骨子里,他们灵魂深处都会住着一个人,不会因为结局如何就被刨空的。
这文很虐,大虐,虐了一辈子不够要虐两辈子……我明白大家想让莫北最后和项懿HE的心情,说明大家都是好孩子,从一而终,愿意看到圆满的东西。可对莫北来说,放弃,能让他更幸福,毕竟项懿和他之间,永远都隔着仇恨,四人一桌麻将这种事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在项懿身上,因为不仅与莫北,项懿和莫凛之间隔着项坤的仇,和凌亦风之间隔着凌亦辰的仇。婆媳问题尚能拆散一段婚姻,隔着这么多仇恨在四周,不会幸福的。所以让项懿从此王子公主般幸福快乐地真空地和莫北HE,是不可能的。请原谅我的固执和冷漠,与其为了一个团圆而团圆,不如给他们符合他们各自的幸福,这是我的考虑,希望大家理解。
最后感谢我的读者,更感谢一直买V支持我的朋友,你们给予我的是最温暖实际的支持和信任,因为有你们在,不想让你们失望,我一次次修稿改稿,努力用最好的方式去诠释这个故事,你们是我坚持至今的最大的动力,非常感谢你们对我劳动的尊重,你们的付出让我在写文时带着一定要写好一定不能让你们失望一定要完美地收尾的责任感,是你们让我在这条路上努力地坚持,谢谢你们的鼓励和信任,我爱你们!
最最后,关于新文我想说,因为脑子里有很多故事,暂时还不确定要写哪个,而且因为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二月份这半年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这半年我又要消失了……汗,愧对班子同学那句犀利的“长评”= =,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们,也欢迎大家留评吐槽,各位,半年后见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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