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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三卷 BY WingYing (点击:1561次)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三卷 BY 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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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重生之沉云夺日
作者:WingYing
文案
我的一生过得挺窝囊,
坐上我坐不得的位置,
老婆给我戴了顶绿帽,
被王筝和那衰人戏耍,
最后——
咳。
我不小心重生了。
内容标签:不伦之恋 重生 豪门世家
主角:任祺日 ┃ 配角:王筝、杜亦捷、三叔、程辰、白君瑞、舒媛、李玲、景叔、老何、芳嫂、杜宜芯 ┃ 其它:重生

第一回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一回
“律师先生,除了每月的固定赡养费,我要向汉姆?罗斯索取十万美元的精神赔偿。”
“贝拉,妳这样就欺人太甚了。”
坐在我前方的女士红着眼眶,带着控诉的语气,情绪愤怒地说:“汉姆先生,我觉得我这么做非常合理,你每天不断地说我的腰就跟油棕树桐一样,除此之外,你还说我的父亲是个称职的农夫,取笑我的腿就像白萝卜一样粗大,让我再也不敢穿比基尼!”
女士恨恨地拍了拍桌,“律师先生,这对我的精神造成了长期的精神负担,这里是我的医生的医疗证明,我觉得我有充足的理由要求精神赔偿。”
我接过那份医疗报告,垂头翻阅,前方的战火持续蔓延。
“贝拉,妳太不讲道理了,这只是个玩笑,妳不能——”
“玩笑?哦,是吗?汉姆先生,就如你所说的,我是个心胸狭隘的丑陋女人,我无法将从你嘴里吐出来的恶言恶语当成玩笑,啊,或许你的小野猫凯贝蒂会接受,但绝不是我!”
“妳——!”
贝拉女士突然紧紧拉扯住我的手,“律师先生,我决定了,我还要争取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那些小天使不能和这种恶魔待在一起,迟早会被他教育坏的。”
“妳简直不可理喻!律师先生,请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曾经公然侮辱我是个只会吃却什么也不会做的猪,我有人证——”
或许,美国的夏天太过炎热了,人的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反复。
待我终于送走了这一对从原来要提出离婚的民事诉讼,突然转为家庭语言暴力和侮辱罪的刑事诉讼案的夫妻,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我摇头叹了叹,走到休息室去冲泡一杯即溶咖啡,回到自个儿办公桌的时候,刚好瞧见那留着一头大波浪红发的女性坐在我的办公桌前,低头翻阅我刚才置在桌上的资料。
我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咖啡,又回头再去泡了一杯。
“师父,请用。”我把咖啡递到她眼前,她有些惊讶地睇了我一眼,然后将资料放回桌上,一手接过。
“任,说了别叫我师父,我自认凯萨琳这个名字取得还不错。”
她垂眸闻了闻咖啡香,“你冲泡的咖啡果然是最香的。”
“哈哈……”我干笑了几声,乖乖坐了下来。
总不能开口告诉她,这是即溶咖啡。
从J大法学院毕业之后,我就通过教授的推荐来到这所凯萨琳名下的律师事务所实习,转眼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凯萨琳是个在美国土生土长的美籍华裔,姓李,是美国法政界闻名的铁娘子,刚来的时候还完全瞧不出来,待到第一次和她一块儿上了法庭——
我才突然悟了。
“那,师——”
她的手指轻轻击了击桌案,我赶紧改口,翻开那份文件,“凯萨琳,这是方才汉姆?罗斯和贝拉?劳德提出的离婚诉讼案……”
她突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亲爱的任,现在是午餐休息时间,你这么努力,我也不会给你加班费的。”
我闻言,有些尴尬地陪笑一声,凯萨琳甩了甩那头瑰丽的红发,轻声说:“不知可有这份荣幸,和任先生共进午餐?”
不可否认,凯萨琳确实是个成熟魅力的职业女性。
她的追求者从事务所旁边餐馆的年轻侍应生到单身的议员皆有,每天都能收到一定数量的花束和追求讯息,最夸张的一次,是一位法国男士,带来了两卡车的红玫瑰,接连数日,弄得事务所的所有人现在瞧见红玫瑰都挺感冒。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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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看完了……文一般
看得我很纠结啊 而且还看错C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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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沉云夺日
作者:WingYing
任祺日的秘密
重生之沉云夺日
任三爷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
这缘由是由自孩提时期,任三爷便终日养在房里。那时候的任家三少不若一般男孩般蹦蹦跳跳,既不爱超人也不喜一般孩童爱玩的玩具。任三爷打小心里就觉得看着电视里头——那在大楼窜来窜去、或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小组齐打布偶妖怪的局面,着实伤眼、伤神。
如此看来,他自幼卧病,亦无任何喜好可言,那时候姐姐任筠雅还常来对他这个弟弟表示关心,手里抱着带毛的布偶娃娃,往他床上凑——这下可好,那些个毛一不留神吸进鼻子里,够他喘个三天三夜。
任三爷的房间就在任氏大宅的最顶层。那是因为任夫人认为,住得高一点,空气还清新一些。另外,众人都以为病人得宁神修养,再加上外人看去,皆觉得任家三少是个神经纤细几近垂死的人物,故而,常年下来,任家那第三楼层简直如若禁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然而,谁也不知任三爷心里想些什么。
犹记得一年春节,乃是任三爷的本命年。任老太爱子心切,那会儿凡打开任三爷的柜子一瞧,俱是大红大紫,亮眼至极。任三爷本人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过身去,温景默默地把柜子合上了,暗叹——大年初一,是要给任老太点面子的。
是故,当任三爷一身红艳唐装现于众人眼前的时候,这表情依旧是平平淡淡,任老太率先迎了上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简直是爱不释手了——旁人暗暗面面相觑一番,心中盘算片刻,心一横,便也迎了上去,在任老太面前大赞了一番。
那会儿任三爷年近三十,相貌正是绝顶年轻好看的时候,就是面色难看了一点——配上这一身红衣,众人暗笑一声——喜气洋洋极了。
而任三爷本人一向是不怎么注意自身穿着的,他的世界偏向苍白,故而看到这一大红的时候,稍稍晕眩,但也是很快就接受了。
其实,这也是有缘由的。
任三爷偏好绸缎,是因为他嫌西装布料磨皮,而那些绸缎衣裳都是大师亲手操刀,全然合乎任三爷那高高在上的贵气,一般都是简中带繁、繁中带华。故而,多以淡色为主,任三爷某日曾在镜中暗暗打量,衣服是好,穿在身上也无 不妥,就是缺了个精神。
是故,当看到那柜子红衣的时候,任三爷虽是心生一丝抗拒,却也很快地压下了。逢年过节的,是该喜气点,别整日穿得跟要出席丧殡似的。任三爷心里还想着——这身大红也许能让自个儿脸色好点,那孩子也不会一见自己就躲得飞快,孩子都是爱俏的,兴许那孩子见了也愿意亲近亲近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任三爷彻底在这红色危机之中,治愈了。更甚的是,还跃跃欲试了。
故而,当他特意撇开温景的搀扶,弃了常用的拐杖,一步步强撑着下楼的时候,目光实际上是直接落在正在客厅宴客的小侄子任祺日的。
然而,还来不及看清任祺日的表情,任老太就迎了上来。
这对母子仿佛是要互相争奇斗艳,一个大红,一个大紫,站在一块儿,着实精彩。
任祺日当时是满心寻找王筝的踪影,故而当看到一群人往楼梯口簇拥而去,才晓得是自家三叔下楼了——而他还呆呆坐在沙发上,忘了上去恭迎圣驾。
果然不出他所料,任老太的眼刀很快就射过来了,任祺日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这初一佳节,任老太也不好拿孙子开刷的,所以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任祺日这下是没胆子往那儿瞧了,没一会儿就让一旁的表哥们给拉走了。
任三爷虽困在人群中摇摇欲坠,不过赞语此起彼落,他也对自己这模样生出了少许信心,故而带着期待搜索着小侄子的身影。
结果却是看到小侄子的和分家的几个大孩子走了。
任三爷面无表情地在客厅入座了,唯有眼神透漏出少许无奈。
不过,这时候还早,小侄子总是要跟他这个叔叔敬茶拿红包的。任三爷这般想来,精神也来了,对周围往来的客套话语也能抬起心思去应付,整个人还真是比往日容易亲近不少,简直可算是容光焕发。
喜宴是在晚上,白天也只是叔伯们带妻儿前来主宅拜主宗,探望长辈,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尤其是和任家三爷。
在任三爷眼前不知来来去去多少人之后,他强撑着,终于等到侄辈们来问候他了。除却年纪较长的旁系子孙,就轮到嫡亲的任祺日来给他敬茶了。自从任三爷从国外回来,这孩子是越发不与他亲近了,这让他深深地感觉到难过……是的,是难过,他觉得,每当侄子战战兢兢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是这样的伤心啊。
他也想像当年那样,好好地抱一抱,亲一亲这个已经成长成小少年的小侄子——不过这仿佛是不太可能的,任祺日太抗拒他了。他还记得当年祺祺紧紧抱着大哥,说不要叔叔的那个神情——
任三爷叹了一声。
不过,当任祺日走来的时候,任三爷很快地就坐正了,小侄子是微低着头的,亲自倒茶,弯腰先敬了奶奶,再转过去,把手里的杯子交给叔叔。
而就逢那刻,任祺日总算是抬眼了。
那一瞬间,他顿住了。
他看着自个儿的三叔,顿住了!
这是……
任祺日嘴角勾了勾,强硬地忍下了,而任三爷心里看见侄子对自己难得勾了勾嘴角,微觉压抑,然后便是大大地欢喜了。他淡笑着回望任祺日,在喝完那杯茶的时候,拿着红包,在任祺日接过的时候,喜爱至极地抚摸小侄子的手。
任祺日简直要憋得流泪了,他是决计不能笑出来的,更何况,三叔今天对他是如此的慈爱啊——并不是任三爷今日的打扮滑稽,而是他看到那身装扮,直接往其他方面想去了,尤其任三爷之后给小孩们喜糖的时候,他觉着自己仿佛看到了圣诞老公公。
任三爷看侄子这模样,心里诡异地满足了,顺理成章地拉着侄子坐在身旁,殊不知任祺日死死低着头,不敢多望两眼。
如此,任三爷那一柜子的红衣,从初一到十五,招摇过府。
而在这许多年后、许多年后——任三爷终于得偿夙愿,这一年的春节是难得的团圆。虽说任家也只剩下他和任祺日两个人,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任祺日闲来无事,就陪着老何和下人一起着手布置——他打算过了春节再去美国,他在那里有间饮食店铺,是半年前开张的,后来决定回国一趟,交给了李玲暂时帮忙打理。那间店铺是一个小地方,曾经,他和一个人说好了要在那个地方一起生活。
置办年货有老何着手,新衣什么的也不能马虎。尤其,这年刚好是任祺日的本命年。
本命年犯太岁,无喜必有祸,故此常有人家会穿上大红以图吉利——当年的任老太就是这门心思。
这一次,任三爷难免也生出了一样的想法……
春节前的某一个晚上,任祺日忽然心血来潮定要看一看,他翻开柜子,拿出那个放着衣服的锦盒。
“……”
寂静无声。
任三爷终于从文件里抬头,用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轻轻从后搂住了任祺日,摩挲着那白皙的后颈。
周末往往都是他们能好好在一起的时候。
“那个……”
任祺日稍稍回头,小心翼翼地问:“这些是……”
任三爷看了看那些大红成衣,笑了笑,走到柜子里,又将另一个锦盒拿了出来。里面也是成套的红衣,他拿了出来,在任祺日身上比了比。任祺日看着眼前一片大红,还有那一朵红色艳丽大牡丹,他静静地挑了挑眉。
“……是我的?”
任三爷点了点头,末了还说了一句:“祺祺穿什么……都好看。”
“哦——”任祺日嘴角勾了勾,“哈哈”地干笑了两声。
他心里悲怆地想——
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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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沈云夺日 任三爷的孤寂(上)
任三爷其实是个大忙人。
因为他除了要打理台面上的公司之外,还要时时关注自己在另一个领域的事业发展──虽然很多时候,那些事情用不着由他来亲自出面,不过综合下来,每个月的工作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另外,任三爷这两年来,听了任祺日的劝,是不怎么仰赖药物了,尤其是晚上助眠的宁神剂或是安眠药等等。
此外,他这阵子也渐渐把点香的习惯戒了,其实任祺日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任三爷只是觉着不必要了,晚上就算睡不着,身边有个人伴着的感觉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偶尔在半夜醒来的时候,任三爷慢慢坐起,侧头看着身边那人的睡颜,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过也因此,他是越发紧张自己的健康状况了。
有时候他会不由得暗暗感叹──祺祺是这样的年轻啊。岁月其实才是最无情的,任三爷的面目虽不显老,他的身体机能在万全的照料之下与常人无异,然而,人的心总是经不住时光的磨练的。
撇开上一世不说,身旁的人现在不过二十六、七,而他自己却已然接近半百。从前,他渴望那些充满活力的、能肆意奔放的生命,而现在,他也只盼望着自己无病无灾……
任三爷的心思是复杂的,毫无疑问,他对侄子的爱意之中含着一种几近扭曲的保护欲,他不知道情人间的相处模式,再者,他们的感情也不是用“爱”一个字就能全然诠释的。里面包含的意义太多,羁绊也太深,简直要把他们俩紧紧缠在一块儿了。
今夜,任三爷在夜半时悠悠转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稍稍侧身,碰了碰身旁。当感受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时,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再慢慢地坐起了。床边的睡灯映着朦胧的淡黄灯光,任祺日估计是觉得有些闷热,毕竟任三爷的房里是不装置空调的,故此,他睡得迷糊的时候,总会往身边那微凉的身子靠去。
一张大床上,叔侄俩几乎是交缠在一起,中间只留有些微缝隙,故而当任三爷坐起的时候,任祺日在梦中有些不满地吟咛一声,然后嫌热地踢了踢被子。
任三爷自知自己怕冷的体质苦了任祺日,就替任祺日稍微挪一挪被子,让他露出脚踝,然后又躺下往任祺日身上靠了靠。鼻间是任祺日的发香,其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那属于肉 体的芬芳气味──他们昨晚才在这张床上亲 热过,白天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入夜,周围似乎都弥漫着暧昧难言的气氛。
人与人的感情除了精神上,还包括了肉 体的满足。任三爷一直以来都是个沈得住气的人,被欲 望控制等等的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太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他习惯压抑自己。只不过,任祺日带来的诱 惑力是如此的难以抗拒,就像徐长生前些在字句间委婉的提到的──毕竟是成熟男人,适时地排解,拥有和谐的性 生活,是有利于身体的。
任三爷虽说因为身子的关系而显得比常人清心寡欲,不过,男人该有的还是会有的。上一世,他从少年时代就死硬地压下了这种让人难忍的躁动,一直到后来对小侄子生出了不一般的感情,才渐渐找到疏解的方向──后来一直到前一年,两人自然而然地结合的时候,似乎冲破了一道不可弥补的界限。
此刻,他情难自禁地环住身边的躯体,习惯地先吻上任祺日的颈脖。
任祺日微觉痒地动了动,转过身又往里边缩了缩身子,像是要躲开一样。任三爷渐渐来了精神,从后搂住任祺日,双手从腰部渐渐往上移,轻轻地抚过胸口,然后慢慢将身子紧贴上去,用唇细细地吻着任祺日的后颈──如同预料地一样,任祺日难以自制地颤了颤。
“祺祺……”他在任祺日耳边唤了唤,在有外人的时候,任三爷多半还是会唤任祺日的原名,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地唤出这个含有缠绵意味的昵称──这似乎已经成了任三爷的专利权。
任祺日有些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嗯”了一声,又想睡过去。任三爷似乎也不急着要把任祺日给唤醒了,只是耐性十足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任祺日的脸和颈部,移到唇部的时候,也不探入,只是碰了又碰,仿佛就像是任祺日小时候那样,叔侄俩玩闹似的亲吻。
任祺日渐渐地翻过身平躺着,这样似乎彻底地方便了身上的人。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带着老何的那对双胞胎四处跑,一回来就直接沉沉地睡了。任祺日原来睡得甘甜,只是睡着睡着,越发觉得有些异样,他虽然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前有什么在移动,然后移到两侧,搓揉着自己的乳 首。
然后,有什么覆了上来,带有重量地紧紧贴着他,当任祺日感觉到那冰凉的感觉从前方伸入衣襟之内的时候,他终是睁开眼了。
任祺日看着压在身上的人,脸上立马爬上了红晕,他略带无措地张了张唇,“干什么啊……?”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只不过,他目前显然是在状况之外的,再加上……
身上的人长发落至眼前,那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魅气息──任三爷是个拥有绝顶外貌的男人,在情 欲的衬托之下,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性 感的气息,任祺日难以自制地咽了咽口水,他一开始还有些犯困,当在衣襟里那双手不断地撩拨着他的时候,他终究是有些难忍地躬了躬身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从爱 抚到润滑,一直到后来的进入,都是在沉默和喘息之中完成的。任祺日的后方前晚才刚刚被进入过,身体也趋向敏感,故而之后的动作,他们是难得地快速顺利地进入状况了。
任三爷的身子似乎不能进行过于激烈的性 爱,然而,只单单是身子的摩擦就能带给他和身下的人无法忍耐的刺激。在那有规律的律 动之中,任祺日闭着眼侧头,有时候难忍地溢出一两声的闷哼。胸膛被人亲吻着,同时,体内深处的某个部位被摩擦而过,他扬了扬首,仿佛是夹杂着欢欣地拔高了声音。任三爷是以跪坐的姿势,在他的腿间进入他,他的双手扶着任三爷的双膝。
从一开始尚可控制的撞 击,到之后两个人渐渐乱了章法,呼吸更加地急促,连声音都零零碎碎的,进 出时候发出的水声在耳边回绕,营造出一个暧昧情 色的气氛。任祺日在这方面是没有多大的招架之力的,他早前的生活太平稳了,以至于,在床上的时候,他只要一想到他和这世上如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肉 体相连的时候,那种刺激堕落的感觉似乎凌驾了罪恶感。
一个深吻之后,任祺日终是释放了欲 望,有些瘫软地埋首在任三爷的颈窝。双手紧紧地攀住,上上下下了一阵,颈脖让他深深地、用力地吸吮着,股间就传来了温热的感觉。唇间溢出了满足的叹息,任祺日歇息一阵,疲劳地叹息说:“你挺……莫名其妙的。”任三爷的欲 望确实总是如此突如其来。
任三爷亲昵地含了含任祺日的耳垂,房间有些闷热,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热汗。任祺日躺了一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地睁了睁眼。
“对了……”
任三爷还沈浸在情 欲后的餍足里,亲吻着任祺日的掌心。任祺日快速地将手抽回来,急急说:“我都忘了跟你说,我明天打算跟芳嫂去一趟新山。”
任三爷微顿──任祺日却坐了起来,腰酸地哎了一声,急急一边的浴袍裹着先冲入了浴室。
而给早上七点的时候,任祺日就急急地出门了。任三爷也睡不下了,毕竟这两年,任祺日是从没离开过他的眼界的,现下突然要跟芳嫂去到新山的乡下,任三爷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愿意的。而且这一去居然是要好几天,又是坐巴士,任三爷皱了皱眉,看着任祺日从凌晨五点开始忙里忙外,却也不舍得多说些什么。
他知道任祺日和芳嫂老何的关系如同家人,而这样的情感是自己无法多加干预的。
毕竟,他没办法给任祺日单纯的亲情。
任三爷亲自跟着送了任祺日和芳嫂去了车站。他看着任祺日买车票,替芳嫂拿东西,另一手还抱着芳嫂的大女儿,偶尔还类似觉着酸疼地拍了拍腰。一直到任祺日坐的巴士走了,任三爷才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轻叹一声。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三爷,回去了么?”
任三爷摆了摆手,沙哑地说了一句:“去公司。”
他突然觉着心里空了一大块,虽说和祺祺也曾分开个五六年,现在不过是去个四天──不管是多久,他总是舍不得的。
只要祺祺留给他一个背影,他都觉得疼。
××××××××××
我无耻地掩面。河蟹君什么的,都是浮云……
三叔,您看的不是背影,
是寂寞。
重生之沈云夺日 任三爷的孤寂(中)
因为深觉身边少了重要的人,任三爷这几天俨然是不太好过的。
在任祺日离开的第一天,那种锥心的感觉还算和缓,并不足以妨碍任三爷的正常作息,他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过了中午,就深深觉得疲惫了,于是也早早回到任家大宅,吃了药就睡了过去。
当任三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下来。老何来伺候餐点的时候,呵呵笑着说:“三爷,您醒来前小少爷打过一通电话回来。”
任三爷抬了抬眼,只听老何接着道:“小少爷他们已经到了,所以来报个平安──我问过小少爷要不要跟三爷说些话,不过三爷您那时候犯困,小少爷说不想打扰您,我也就不把您给叫起了。”
任三爷慢慢放下了汤匙,他看着碗里的淡色粥水,只觉得索然无味,毫无胃口。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楼梯口间的古老挂锺,短针已经指向数字九了──时间还不算晚,任三爷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走到沙发边,步速不急不缓。老何赶紧跟了上去,只见任三爷拿起了那带着古老气息的金制电话筒。
那金属话筒似乎有些冰凉,任三爷甫一握还稍稍缩了缩手,老何当了几年管家,也深知任三爷的脾性,急忙走前恭敬地说:“三爷,我来吧。”
老何把听筒那里起来,熟练地旋转着那古老的电话纽盘,当耳边传来嘟嘟声的时候,老何带笑转眼看了看任三爷──只见这跟太上皇似的主子微拧着眉瞧着自己。老何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带着些微迟疑地问:“三爷……您不是要找张秘书么?”
任三爷眉头又紧了紧,那副神情就像是被人被冒犯了一样,老何顿觉心惊胆跳,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任三爷他老人家觉得不快了。只见任三爷缓缓地接过了听筒,按下了重拨键,微弯腰转了一行的数字,然后喘了喘气,仿佛是累了一样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侧头耐心地等着。
“……”
任三爷眉头又一蹙,又重新拨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老何不由得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三爷,您是不是要找……小少爷?”
任三爷闻言回过头,老何咽了咽口水,边琢磨着字句边道:“是这样的,三爷,阿芳的乡下那里哥哥家有时候收讯不是很好,家里电话刚好这几天断了,小少爷也是去到附近的小街市,才打了电话回来……”
哦。
任三爷明白地点了点头,放下电话了。
他微晃地站了起来,往楼梯走,老何急忙问道:“三爷,您不再用一点东西么?”粥才动了几口,配菜连尝也没尝,这怎么成呢?
任三爷摆了摆手,径自走上楼去了。
老何并不知道他方才的那一番话给任三爷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末了,口中深深地溢出一声叹息──这四天,别说看不见人了,就连祺祺的声音指不定都听不到……
任三爷伴着这样的想法,歪倒躺在床上,他隐隐觉得,不好了、真不好了。
他闭了闭眼,夜无好眠。
隔天,任三爷早早便起了,因为昨日饮食不均,今日他便尝到了苦果。任三爷觉着胃部微微地泛疼,他带着苍白的面色,梳洗之后换了衣裳。老何将早点送进了房间里,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吃药的时候手不小心一抖,白水洒在了衣服上。于是,任三爷又缓慢而温吞地去梳洗、换衣裳……
别说老何瞧了出来,就连公司里的秘书经理都觉着──三爷这两天好似有些不大对劲。
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指不太出来。
任三爷的作息一如以往地毫无章法,而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像是随时就要病倒了。
夜晚,任三爷仰卧在床上──今天他又错过了任祺日的电话,并不是任祺日挂断了,而是在他好容易赶到电话前面的时候,那边的收讯又坏了,当他拿起听筒的时候,那头只传来了刺耳的沙沙声。
任三爷扼腕至极,他像是迁怒一样地重重地将听筒搁下了,留下在一旁错愕的老何。
晚饭自然是半点米粒也吞不下去了。
现下,任三爷抚着那空荡荡的旁侧,无声地叹息。他侧过身,慢慢地将头迈进任祺日的枕头里──任三爷并不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虽说他确实喜欢寂静多过喧闹,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身边并不需要他人的陪伴。
而在这个孤寂的夜晚,任三爷慢慢地从床上坐正了。
他抿了抿唇,思索一阵,就按了传唤键把老何给叫了上来。
任三爷细细地吩咐了一切,老何从被窝里被拽了出来,听到后来睁了睁眼,他觉着自己似乎听错了,可是当他抬头直直看着任三爷,懵了。
三爷那表情,哪里是在跟他开玩笑呢。
他带着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劝说:“三爷,小少爷再两天就回来了,您也不必……哎,我的意思是,乡下地方,您也知道的,那地方没酒店,您吃住什么的也许……”
任三爷闭了闭眼,摆手。
老何这是明白了,三爷是铁了心,要亲自去把人给领回来了。
他默默地低了低头,转头赶紧下去办事了。
隔天凌晨,任三爷坐进了车,往新山开去了。毕竟是出境,中间停停走走了几次,后来好容易到了新山,司机按着老何之前交待的路线,往乡下走去──这路途才是真真正正的颠簸,柏油路到处是坑,又逢大雨连连,路也瞧不大清楚。
任三爷坐在车内,他靠着椅子,面目简直苍白得几乎狰狞了。
终于,在任三爷几乎要晕死过去的时候,他们到了。
这一台豪华轿车吸引了不少乡民的视线,而他们此刻停在一家高脚木屋的不远处,还得走过一条小径,才能到芳嫂的老家。
那会儿还下着雨,司机拿了雨伞赶紧先下车,去给任三爷开了车门。
任三爷因为一路的摇晃颠簸,此刻连视野都不怎么清明了,他掩着嘴忍着呕吐的感觉,在司机的搀扶下下了车。
而在此时此刻,任三爷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喊。
他慢慢地站直了。
“三叔──!三叔!”
是……他揉捏着太阳穴,定睛瞧着前头的高脚木屋。
似乎有个人正在跟他招手──那人拿着雨伞走下了屋外的阶梯,快步地向他跑来。
“三叔──!你到啦!”
他远远地就听到了声音。
是祺祺。
任三爷登时微笑了,他慢慢地张开手臂,抬步上前,要和那个青年抱个满怀……
然而,他的视线蓦地一晃。
任祺日今早才知道自家三叔追来了,先是讶异地怪叫一声,紧接着就是芳嫂老家一伙人忙里忙外地张罗了──这乡下老屋是芳嫂兄长一家的老住宅,都是憨厚好客的乡下人,一群人知道了任三爷要来,少不得要闹腾一番。
任祺日微觉歉意,让他们别忙,可哪里有人肯听呢?毕竟是客人,还是个身份尊贵的大客人。他们也不让任祺日帮忙,只让他在屋子外头候着。
故此,任祺日算了时候,就抱着芳嫂的小儿子,等候着任三爷的大驾了。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行程比预定的慢了许多,任祺日不由得暗暗担忧──任三爷这些年身子是好些了,可总归比一般人还要娇贵许多的,这样长时间的车程,自然是少不得苦头吃。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辆停在大路边。
任祺日睁大眼瞧了,当司机打开后方车门的时候,果真瞧见一个身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三叔!
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冲着那个方向急急招手高喊,然后抓了两把雨伞快步跑下了阶梯。
“三叔──”
他赤脚跑过小径,踩过水洼的时候,溅起了一阵水花。
任三爷瞧了过来,脸上扬起了笑容,似乎还张开了手臂,然而,下一秒──
任祺日看着自家三叔摇摇晃晃地走前一步,眼一翻,倒下了。
重生之沈云夺日 任三爷的孤寂(下)
任三爷并非病了。
他只是因为连两日的睡眠不定、食欲不振,再加上这一路的长途跋涉,故此,当他一放下心头大石,整个人便不由得往下栽倒了。
但是,他这一倒不仅把任祺日给吓坏了,连带了芳嫂老家一伙人、邻居们、隔壁隔壁房子的老乡们……也跟着吓破胆子了。
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倒就倒呢,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小乡村也是有家小诊所的,不过因为下雨,再加上那处多是泥地,离那地方估计还得驶上二十几分锺的路程。
任祺日当下是直接吓得把雨伞给扔了,直接弯下腰要把自家晕倒的三叔给背起来。只不过,任三爷虽是体虚,这身骨还是有点重量的,任祺日只得和司机一块儿把人先扶进了屋子,而在屋子上头发现不对劲的芳嫂也赶紧把兄长和精壮的侄子给叫了下去,一伙人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总算把人给抬进了屋子里。
芳嫂的侄子跟着司机去叫医生了,芳嫂的兄长德叔忙掐着任三爷的人中,小孩儿都紧紧张张地在玄关瞧着,任祺日这一次真真是吓得脸色都白去了,强作镇定地听从德叔的指示用力捏按着任三爷的后背穴道──只能说祖宗留下的秘方确实有几分效果,任三爷果真在众人的注视下转醒了。
然而,在任三爷醒来之后,众人又是上下奔忙,只因任三爷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一转醒就觉着冷,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祺祺,转头就只知道抓着任祺日不放,一群人折腾到医生来了,施了针吊了水才稍微平静下来。
到了隔天早晨,任三爷总算是清醒了。
而让他睁开眼的主因,则是由于身下的薄垫子喀得他浑身都疼,而任三爷甫一侧过头,没瞧见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倒是和几个孩子的目光对上了。
任三爷瞬间懵了,然而,他仍旧是淡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而这时候其中一个孩子“啊”的大叫一声,原来围在床边的孩子都快步冲出门去,一路吶喊着──
“僵尸复活啦啊啊啊啊──”
任三爷的心情顿然复杂了起来。
芳嫂和自家嫂子先是过来了,客客气气地问候一阵,任三爷拒绝了搀扶,径自站了起来,脚步微虚地走到了房外的小客厅坐着。
“三爷。”芳嫂深知任三爷是个难伺候的主子,见他坐在那木制套椅上,仿佛是不大舒服地挪了挪,眯着眼瞧着外头,想了想便小心道:“三爷,小少爷今早看您没事儿了,就跟我哥去果园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回来。”
“您要不先去梳洗梳洗,我给您熬点热粥。”
任三爷侧头睨了一眼芳嫂。这毕竟是外头,不比自己家,再说芳嫂是个孕妇。于是,他摆了摆手,轻轻摇头拒了。
芳嫂以为三爷是心情不快,一时也有些急了,嫂子也跟着在一边坐着,不断地搓着手──她是个乡下村妇,之前只听过自家男人说任三爷是个有身份的人,可看着那任家小少爷容易亲近,便也以为任三爷好歹是个能相处的。然而,现下对着这么一个人物,她哪里还有这样的想法,话也不敢多说,只怕说错了丢面子。
任三爷双手合握坐在椅子上,他稍稍环顾四周──确实是间老木屋了,不过收拾得干净,内里布置得也整齐得体,地板也是木制的,不像地砖那般透凉,用不着铺着地毯也让人觉得舒坦。故此,任三爷撇开了一开始的不适感,颇为合意地点了点头。
而在此时,从不远处驶来一台大卡车,后头装了好几个大篮子的水果。芳嫂如见救星一样地站了起来,喜道:“三爷,小少爷他们回来了。”芳嫂的嫂子急忙走下屋外的阶梯要去帮忙,任三爷也跟着走到了外头,由上往下看去,就瞧见从驾驶座那里跳下一个青年。
那稍嫌消瘦的身影带着一股健康的气息,露出的胳膊晒得黑红,透着健康的肤色,下身的长裤高高地卷起了,只穿了一双人字拖鞋。任祺日笑着接过了嫂子递过来的汗巾,回头一望,和上头的任三爷四目相对了。
他欢喜地招手,双颊红润,声音洪亮地喊着:“三叔──”
任三爷当下被那抹年轻热情的美妙气息感染了,他微笑着,也冲着任祺日微微地扬了扬手,招了招,仿若年轻了二十岁。
一伙人在桌上用了饭,任三爷的口味依旧寡淡,胃口却不错。一桌子十几个人吃着饭,他坐在主座,听着两侧的人用方言说着笑,又看着一群孩子为了争一块鸡肉而玩闹,只觉得新鲜可爱,身边的任祺日又时不时对他嘱咐“多吃点”,故而他除了喝下一碗粥之外,还多喝了点汤。
味道自然是好的,餐桌底下,任三爷轻轻握着任祺日发烫的手,这几天来的空虚隐隐地被填满了。
因为任三爷的突然来访,原来预订隔天回去的行程拖延至后天。而任三爷似乎对这里的环境表现出了好感,芳嫂一家子也觉着自在了起来。任祺日为任三爷削了水果皮,就去和一班孩子玩闹,似乎是一种叫官兵抓贼的游戏,游戏的规则似乎不太公平,因为先前腿伤的后遗症,虽说渐渐地用不着倚赖拐杖了,任祺日的行动依旧稍嫌迟钝,故此,他不断地当那可怜的官兵,追着一班孩子上上下下地跑。
任三爷坐在厅外享受着自然的暖风,他的目光紧锁着任祺日──他觉得他的祺祺似乎活力充沛了起来,果然还是得热闹一点才好,宅子里太冷清了。任三爷这般想着,不由得微微黯然起来──他能够给祺祺全世界,却不能给祺祺一个正常的、完整的家庭。
有妻、有儿、有子……
任三爷突然想到了一点──他定然是会比祺祺还要早离开这个世间的,要是他离开了,祺祺该怎么办呢?
“哈哈!抓到了──!”
任祺日的大笑声把任三爷拉回了现实。
任三爷看着任祺日抱起了那呵呵直笑的小孩子,心头一热,不由得感叹──他的祺祺,是这样地健康、美好啊。
“任哥哥──”
那是一声清脆的、如同银铃般的声音。
所有人都往声音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真看见了一个绑着马尾的年轻姑娘。她踩着脚踏车,把车子停在阶梯,提着一个袋子上楼了,操着一口福建话:“任哥哥,这是阿爸要我拿来菜瓜,阿母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吶,给你阿叔的。”
“哦!”任祺日放下了小孩子,“怎么好意思呢?”他客气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快拿去,不用客气。”那年轻姑娘把袋子直接往任祺日怀里推去,微微低头笑说:“还有,阿爸说,叫你还有你阿叔今晚来我们家吃饭。”
“诶,不用这么麻烦。”任祺日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在躺椅坐着的任三爷。年轻姑娘顺着任祺日的目光往前头看去,明了地走了过去,颇有教养地弯了弯腰,脸红着说:“阿叔……您好。”
任三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是看明白了──这小姑娘对祺祺,有那么点意思。
任祺日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找了话题,然后亲自送这姑娘到楼下,却被眼尖的嫂子瞧见了,在任三爷面前说:“这女生不错的,是前面家的,在城里念到九号(高中)毕业,在师范大学念书的,今年就毕业了,生得水灵灵的,和小祺挺要好。”
任三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双影子,他默默地往后仰了仰,顿觉微微地疲惫。
当天傍晚,任三爷就先睡了,他是知道任祺日今晚要去那个年轻姑娘家吃饭的──任三爷觉着自己是有些难过了,他并不希望自己被当成祺祺的长辈,干坐着看着年轻人要好。
带着这样的心思入睡,任三爷自然是要睡不好的。故而,当夜晚任祺日归来的时候,任三爷就醒了。
因为老木屋的客房只有一间,所以任祺日自然是和任三爷睡一间房的。
任祺日摸黑走了进来,把手脚都放轻了。乡下人早歇息,尤其是芳嫂兄长一家,故而任祺日回来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挺晚的了。任祺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柜子取了换洗衣舞,他以为自家三叔已经睡着了,所以更加地小心翼翼起来。然而,当他就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一双手从后头覆了上来,环住了他的腰。
“──!”任祺日倒抽了一口气,当后颈感受到一阵冰凉触感的时候,他急急地侧过头,微微挣扎着,急急道:“别、别、别闹了!喂,这里是别人家……!”
任三爷叹息了一声,真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任祺日别扭地看着,总觉得任三爷有些不对劲,只听他说了一句:“……睡吧。”
然后转过头,真的往床上躺去,睡下了。
任祺日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就走了出去。等他洗完澡回来,躺回床上,任三爷一如以往地抱着他,只是没再做什么,任祺日带着心事地入眠了。
而在隔天,任三爷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任祺日却隐隐觉得怪异,但也指不出哪里怪了。而一大早,那年轻姑娘便来拜访了。
和其它乡下女孩的穿著比起来,这姑娘显然是有稍稍打扮过的。她穿着连身长裙,骑着脚踏车而来,却毫无违和感,反倒添增了一股天真烂漫的气息。
这姑娘的名字也饱含了乡土气息──就叫阿美。
她对任祺日有意思是所有人知道的事情,任祺日也隐隐觉得了,不过因为周围的人不断地推波助澜,故而,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人家姑娘说明白,而现在任三爷又来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阿美是受了芳嫂嫂子的邀请过来的,不仅一块儿在餐桌上用了餐,一会儿似乎还要拉着任祺日一起去小街市逛逛,晚上据说还要一起去看电影──这摆明、简直是要约会了。
任三爷冷冷淡淡地看着阿美殷勤地给任祺日夹菜,而这姑娘又不忘转过来,对自个儿亲热地叫几声“阿叔”,也夹了菜给自己。
任三爷此刻的心情,已然复杂到了纠结扭曲的地步。
吃过饭后,德叔主动提出把车子借给任祺日,让他带阿美到街市逛逛。任祺日笑了笑,实际上有些为难,他心虚地看了一眼任三爷,婉拒的话就要出口了,任三爷却突然说道:“祺日,带人去走走吧。”
然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走进了房里。
任祺日脸色微变,有些恍惚地让人推着出去了。
任三爷走回房里,他有些难受地抚了抚额,深吸了几口气,从带来的置物箱里翻出了哮喘喷剂,用了一剂之后,靠坐在床头。
他已经从祺祺这里拿走太多东西了。
他不能……不能太自私。
过了傍晚,任祺日还没回来。任三爷独个儿在房里用了点东西,用热水擦过身之后,就打算先睡了。他知道自己的面色定然是不好的,所以打算在任祺日回来之前先睡了,避免因为心情不佳而迁怒到他人身上。
任三爷带着一声叹息,慢慢地合眼了。
他做了一个噩梦。
确实是噩梦。
他梦见从远方跑来一群和任祺日极为相像的孩子,带着可爱的笑脸,冲着他大喊着。
叔公──
任三爷惊起了。
而在他坐起的同时,似乎瞧见了谁,他一晃一晃地,头疼地抚着额。
“三叔,你是不是头晕?”有人扶着他。那是任祺日的声音。
任三爷急忙抬起头,不过灯光太暗了,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任三爷眯着眼,模糊的光影渐渐凝成了画面,他下意识地问:“几点了……?”
“才过七点,三叔,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啊?”任祺日往床头挪了进去。
任三爷隐约记得任祺日今晚是要和那个小姑娘看电影的,然而,他却没问出口,兴许任祺日只是回来换个衣服或是拿东西,更何况,方才的梦他尚心有余悸……
任祺日看着自家三叔沉着面色,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抿了抿唇,唤了一声“三叔”,任三爷仿佛是没听到一样地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任祺日心里暗暗觉得不好了──三叔,果然还是误会了啊。
任祺日带着一丝不安,往任三爷凑了凑,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握住了。那只手似乎比平时冰凉,任祺日轻轻地摩挲一阵,却听任三爷叹了一声,说:“……祺祺,三叔不逼你。”
任祺日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只听任三爷接着道:“你要是,以后……有喜欢的对象,和三叔说,三叔不逼你,但是……你一定,别离开三叔。”
任三爷的嗓子不好,那沙沙的声音,组成了这么一句话。
任祺日有些恍神,他愣愣地听着,过了好半晌,才失笑地“啊”了一声。
任三爷暗暗觉得这话又让任祺日难为了,他又叹了口气,重重地握了握任祺日的手,正打算再躺下的时候,任祺日却凑了过来,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他唇上擦过。
然后是任祺日的轻笑声,他感觉到了任祺日埋首在他的肩窝,吟吟笑了起来。
“……三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喜欢的对象?你别胡思乱想了行不行?”
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瞧见任祺日微红着脸,说:“我刚才是跟阿美出去了,不过我是送她回去,也跟她说清楚了。耽搁了时间,是因为回来的路上车子抛锚了,你知道的,这里的收讯太坏了……所以就到现在才回来。”
“昨晚,我也不是一个人去她家,德叔的儿子也有一块儿去的。是因为他喝高了,我们才这么晚回来……”
“所以,你别乱想。”
任祺日轻声说着,仰了仰头,主动将唇送了上去。
这一个吻有些长,空气中除了虫鸣声之外,还有淡淡的吮吸声,到最后是棉帛交缠的声音,转眼,任祺日就被压在床头上了。分开的时候,他们都浅浅地吸了口气,富有默契地紧贴着对方。
不知怎地,任祺日今晚似乎颇有兴致,也许是把话说开了,亦或是他从任三爷的仿若吃醋的举动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或者是……
他也想他了。
当他们两个相拥的时候,任祺日主动摩挲着任三爷的脊背,贴着他的耳,轻声说:“今晚……芳嫂他们全部人都出去了,刚才……才出的门。”末了,他又像是要掩饰什么地,极其小声地说:“……门已经锁了。”
剩下的话,淹没在那激烈的亲吻之中。
任三爷在各个方面都彰显出异于常人的天赋,而在床 事方面似乎也是如此,那让人在寂静中疯狂的撩拨补足了体力的缺陷。任祺日今晚异常地热情,他的后背贴在墙上,仰头亲吻着身上的人,互相地褪去对方的衣物,很快地便全身赤 裸了。
呼吸逐渐紊乱的时候,任祺日微眯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他攀住任三爷的脖子,极轻地说,“这次……我来吧。”
任三爷粗喘着,稍稍抑制住欲 望,只见任祺日涨红着脸,先是亲吻着他的脖子,依样画葫芦地流下了一点印记,双手带着胆怯地抚摸着他,从胸膛,渐渐地移到腰际直至下方。“叔……潇云……”任祺日只有在情动的时候才会叫着他的名讳,性 器相互摩擦带来的快 感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
以往,任祺日在床 事上总是显得有所保留的,这一次他仿佛是豁出去了一样。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任三爷坐靠在床头,他看着任祺日敞开着腿呈跪坐的姿势在他的腰际,由于没有润滑剂的缘故,前戏似乎显得更加重要了一些。任祺日不是这方面的能手,就算是展现出以往不曾有过的一面,他仍旧带着一股青涩芬芳的气息。
他的双手往后挪去,窘迫地用手指稍稍探入自己的后处,任三爷正舔咬着他的胸膛,双手在他腿间来回摩挲。他咬着牙拼命忍住了呻吟,专心致志地撑开后方,而另一只手同样地握住了对方那已经蓄势待发的地方,安抚似地上下抚 弄。过了好一会儿,任祺日深吸了口气,他扶着一边,抬起身子,另一只手握住对方,极其缓慢地将他纳入体内。
没有了润滑,进入的过程显得艰难重重,任祺日频频吸着气,每进入一分,他就像是缺氧地一喘。任三爷亦是有些难耐地眯着眼,他的双手掰开那浑圆的臀 部,慢慢地挺进。等到全数没入的时候,两个人俱是满身大汗,任祺日休息一样地喘了一会儿,只觉得下 身胀得太厉害了。他红着眼眶,当任三爷和自己亲吻的时候,才开始慢慢地上下动作。
这样的感觉太刺激了。任祺日紧紧搂住身上的人,连续自己抽 动了几回,终是有些难受地吟咛一声,他咬紧牙关,又高高地仰头吸了口气,开始大幅度地动作了起来。而在那堪称激烈的律动之中,他的呻吟渐渐乱了,到最后一个翻身,他被往后压倒在床上。那木床发出一声响亮的悲鸣之后,紧急而来便是不绝于耳的吱呀声。
任祺日微睁着眼,整个人随着身下的冲撞而上下动着,他仿佛要哭出来一样地发出细碎的声音,而那由痛楚之中生出的快 感像是要将他淹没一样地袭来,他的腰被抬了起来,被更深地进入了。任祺日尖锐地叫了一声,推着身上的人,“够、够了……太深……”
身上的人的动作却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任祺日在一阵迷乱之中,蓦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三叔,好像……是属蛇的。
隔日任祺日发了低烧,故而,他们的预定的归期又延后了一日。
任祺日看了看温度计,把它扔到了一边。门打开的时候,任祺日连忙闭上眼,很是窝囊地装睡去。
他听着那缓慢的步伐,就知道是任三爷进来了。
然后,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任祺日艰难地装睡着,一直到他觉得快装不下去的时候,任三爷开口了。
“祺祺。”
“……”
“三叔……是个自私的人,这么多年,三叔欠你的……太多了。”
“……”
“所以,你的未来,不管什么……三叔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
“只要,你别离开三叔。”
任祺日睁开眼了。他像是负气一样地抬眼看了看任三爷,然后一翻白眼,翻过身去。
你要是知道欠了我,就好好拿一辈子偿还吧!
这句话,他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重生之沈云夺日 相性一百问
春节就要过去了,我不甘寂寞了。
受访对象:任氏叔侄
采访人:某W
1.请问两位的名字?
祺:任祺日。
叔:……任潇云。
祺:叫他三爷吧,他天生大爷命,习惯(斜睨)。
叔:……(垂眼)
2.两位的年龄?
祺:唔,外表是28,心理年龄的话,我算算──呃。
叔:……
(沉默N久)
W:两位……?
祺:三叔,我看,你先说吧。
叔:……一百──
W:停停停!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错了,跳下一题!
3.性别是?
祺:男。
叔:……男。
W:三爷您为毛要沉默才回答捏?难道您──
祺:三叔,这种题目是不用三思而后答的。
叔:……嗯。
W:(扭头)下一题。
4.请问两位的个性是?
祺:唔,我耳根比较软,也挺婆妈。另外,我其实──
叔:祺祺很好。
W:这句话不用三思了啊……
祺:……(脸红)
叔:(握手调戏)
W:请适可而止。
5.您认为对方的个性?
祺:坦白说,我不是很了解。以前觉得他不太好相处,之后又觉得还好,可是一转眼──
叔:……祺祺。
祺:没事没事,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对了,我觉得三叔有个难以理解的习性。
W:什么!(麦克风凑过去)
祺:三叔好像很喜欢……发呆?(悄悄看任三爷)
叔:……
祺:还有,他很喜欢红色──不对不对,是非常喜欢!
叔:……
W:三爷,您悲催了。
W:三爷,您还没说您家侄儿的个性怎么样呢。
叔:祺祺很好。
W:……我们继续下一题。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祺:印象中,是小时候,我爸刚走那一会儿,我到后院那个花圃去,抬头就看到他了。
W:真巧?莫不是他老人家常常在那儿守株待兔?
祺:……嗯。(扭头看三爷)
叔:……祺祺,很小的时候,这么小。还能抱得起来的时候,在庭院……
祺:速速下一题。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祺:我其实,觉得,他──
W:怎么样!
祺:(挠头)很凶。
W:……(看三爷,拨鸡皮疙瘩),三爷您觉得您侄子如何?
叔:祺祺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小时候很可爱……
W:那长大之后还是?
叔:嗯。(微笑)
W:祺日,我怎么觉得你叔那笑猥亵了。
祺:……(点头)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很明白,就是觉得……
叔:祺祺的全部,都喜欢。
祺:(脸红)……
W:三爷,赫然发现,您其实还挺肉麻的。
9.讨厌对方哪一点?
祺:如果说是早前,我觉得他这个人有些虚伪,不过现在还觉得三叔其实蛮坦率的。现在的话就是……话都说得不清不楚,有时候都不知道想什么。
W:(腐摸)你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叔:祺祺很好。
祺:其实三叔也没什么好讨厌的。
W: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错了!讨人厌的是我,下一题。
10.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的相性好么?
祺:也许……呃,我不知道。
叔:……(十指交握)
W:我知道了,你们就是一个傲娇,一个无口。
11.怎么称呼对方?
祺:三叔。有时候直接叫名字……
W:哪些时候??
祺:下一题……
W:等等,你三叔还没说呢!
叔:……下一题。
W:你们欺负我。
12.您希望怎么被对方称呼?
祺:其实无所谓。不管是祺日还是祺祺,我都挺习惯的。
叔:……名字。
W:什么?
叔:……潇云。
W:哦哦哦──祺祺常常这么叫您么三爷?什么时候?什么场合?
祺:给我下一题。
13.如果以动物来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祺:蛇。
叔:……兔子。
W:绝配。
14.如果要送对方礼物,您会送?
祺:看情形吧,我──(愧疚)没送过。
叔:……送祺祺喜欢的、需要的。
W:祺祺,其实你不用愧疚,你把你自己送出去就行了,是嘛?
叔:嗯。(微笑)
W:祺,您叔又……
祺:我习惯了。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祺:都好,我觉得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W:果然是好孩子。
叔:……
W:三爷,您的答案是──?
叔:……
W:……上一题我的提议是么?
叔:嗯。(微笑)
祺:……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通常是什么事情?
祺:有时候他会胡思乱想,其余……我都能忍受。
叔:祺祺很……
W:三爷,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的答案,下一题。
17.两位的嗜好是?
祺:我么?我的喜好比较老态,不过最近,我觉得研究食谱也挺好的……(落寞)
W:(腐摸)别伤心啊,三爷您呢?
叔:(正在搂住侄子)祺祺。
W:啊?
18.对方的毛病是?
祺:我觉得这个题目和第十六题有点像。
叔:……异曲同工之妙。
W:叔,您终于文艺了、高深了。
19.对方做什么事情会让您不快?
祺:三叔,不快是不满的升华么?
叔:……两者并无太大不同。
W:好吧,请参考第十六的答案,SKIP。
20.您做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愉快?
祺:……这题?
W:不一样,这次是问你自己。
祺:哦,我认为,我跟其它女生接近的时候,三叔其实挺不愉快的,可是他不说(微笑)。
叔:……我尊重祺祺的意思。
W:三爷,趁这时候坦白吧。
叔:……(抓住祺祺的手)
W:呵呵。
21.您们的关系到了那种程度?
祺:……
叔:……
W:……
众:……
22.两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祺:我觉得,并不是很清楚。
W:啊?初次约会你都不记得?!
祺:不是!那……情人节那一次……
叔:……酒店。
W:三爷,您果然很坦率。
PS:此番外在特典里,不会在网络公开。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
祺:(脸红)……我那时候很晕,不是很清楚。
叔:很好。
W:很好的定义是?
叔:祺祺很──(消音)──
W:三爷,您侄子羞奔了,要去追么?
24.那是进展到什么地步?
W:小攻追小受去了,于是这题我代答。答案是──
众:是?
W:明知故问,下一题。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祺:没那种地方。
叔:……有祺祺,哪里都是一样。
W:祺日,学学你家三叔,看看,多坦率诚实。
祺:……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祺:目前还没有试过,我下次会仔细想想,也许……下厨吧,还是……
叔:……依情况,祺祺高兴最重要。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祺:他。(斜睨)
叔:……我。
W:我没记错那一幕貌似雷了不少人。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祺:……
叔:胜逾性命。
祺:……我想,我不能没有他的。
(两人互望──靠,我闪瞎啦)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祺:也许……
叔:嗯。
祺:爱吧。
W:小祺,你果然不是普通地被动,三爷,苦了您了。
30.对方说什么让你觉得很没办法拒绝?
祺:其实都很难拒绝,总得来说,需要勇气。
叔:……只要祺祺不离开我……
W:理解,三爷,您真辛苦。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祺:……啊?
叔:……(垂眸)
W:你们那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表情,都说是“如果”……
祺:我……不知道。
叔:祺祺,三叔不会的……
W:三爷,那要是祺祺变心了,你会怎么做?
叔:……
祺:快!把三叔的喷剂拿来!!
32.能原谅对方变心吗?
祺:……不能。
叔:只要祺祺不离开我……
W:当我没问,祺祺,快哄哄你叔,我看他快不行了。
33.如果对方约会时迟到一个小时,你会怎么办?
祺:那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会打电话问问,看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去找他。
叔:等祺祺。
W:三爷,您不打通电话问么?
祺:……我没记错,他好像在我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侧过头)
叔:……三叔担心你。
W:小祺,原谅你叔吧,他知道错了。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分?
祺:这、这话能说么?!
W:你害臊啥?
祺:我──
叔:……所有。
祺:……我觉得,他手指很漂亮。
W:你这不坦率的孩子。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脸红)
叔:全部。(微笑)
W:抹泪,三爷你不是坦率了,你是脸皮厚对吧?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你觉得心跳的事情?
祺:心跳停止还能活么?
叔:……这题目缺乏意义。
W:三爷,您太斩钉截铁了,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37.你曾向对方撒谎么?
祺:记忆之中,似乎是没有,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我们一般是很少说话的。
W:为什么?
祺:三叔嗓子不好,说话很辛苦。
W:那你们怎么沟通啊?
祺:我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W:麦脸红,坦率是好事,乖孩子──那三爷您曾经?
叔:……没有。
祺:(别过脸)当然没有,他根本不用说,只要闭嘴就可以了。
W:……三爷,你侄子开始傲娇了,去哄哄。
38.什么时候最幸福?
祺:唔。
叔:只要祺祺在我身边……
祺:(脸红)呃,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W:可喜可贺,下一题。
39.曾经吵过架吗?
祺:有。
叔:……有。
40.都是些什么样的争吵呢?
祺:……
叔:……
W:……对不起,我错了。
41.后来是怎么样和好的呢?
W:(扭头),我代他们回答,床头吵床尾自然──哔哔──
祺:河蟹社会,河蟹你我,下一题。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祺:未来的事情,我……不知道。
叔:希望……永远,一直。
祺:三叔。
叔:……三叔明白。
祺:嗯……
W:喂喂喂,那是我说了算好不好,你们阴暗什么?
43.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祺:其实,说真的,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被他注视的时候……(小声)
W:原来你也知道哈。
叔:……祺祺主动──
祺:请继续下一题。
W:你让你三叔说嘛……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祺:暂时没有这样的感觉。
W:你这幸福的娃……(咬手绢)
叔:……祺祺看着坠子。
W:三爷,原来您一直都是如此没有安全感,同情。
45.你的爱情表现的方法是?
祺:不离开他。
叔:……给祺祺全部。
W:鉴定完毕,三爷,您实乃是忠犬。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祺:……
叔:……波斯菊。
W:小祺,你的答案呢?
祺:食人花……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一种。
W:……精辟。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吗?
祺:我不觉得我瞒得了。
叔:……
W:三叔您沉默,该不会……
祺:(挑眉)
叔:祺祺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他。
祺:……算了。
W:战战兢兢地跳下一题。
48.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会有自卑感吗?
祺:以前吧,那时候我觉得他挺遥远的,现在还好。
叔:祺祺年轻、健康……
祺:你不老啊。
叔:……嗯。(微笑)
W:三爷其实很好哄……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极秘的?要是公开,无所谓吗?
祺:应该是没什么人真正知道的。
叔:……无事,只要祺祺开心。
W:要是世人不认可呢?
叔:……(眼神冰冷)
W:我知道了,来,继续。
50.你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
祺:……
叔:嗯。(微笑)
祺:(脸红了红)我想,是可以的。
W:中场休息。好了好了,你们叔侄可以去角落亲热了。OK,大家散场啊~
51.t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祺:……嗯?
叔:……(微笑)
W: 其实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答案了,这题免了。
祺:等等,三叔!这句问题什么意思?什么攻、受?
叔:……无事。(微笑)
52.t为什么如此决定呢?
祺:我不是很了解题目,怎么回答呢?
W:你可以歇着,我问你叔,三爷您请──
叔:……原因诸多。(微笑)
W:……
53.t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祺:……嗯,挺满意的。(挠头)
众窃笑。
叔:嗯。(微笑)
W:三爷,这问题真是问到您老人家心坑上去了。
54.t初次H的地点是?
祺:原来……(恍然大悟状)
W:什么?甩头。
叔:……是在──
祺:等等等等等等!停止啊!刚刚前面那段快剪了──
W:哦呵呵,来不及了,众人请看VCR。
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嗯,挺满意的。
祺:……
W:别悲愤了,快来正经地答题吧。(掏耳朵)
祺:上一世,第一次,是在……三叔的寓所……(欲哭无泪)
W:那这一世呢?
祺:……
叔:……医院。
W:O_o!!!
55.t当时的感想是?
祺:上一世的时候,是……愤怒……
W:那这一世呢?
祺:……
W:不说是吧,请看V──C──
祺:我说!我说就是了!就是──
叔:……很好。(微笑)
祺&W:……
W:三爷,其实我说,您还是含蓄点好……
56.t当时对方的样子如何呢?
祺:……我不知道。
W:咦,怎么会不知道?
祺:(脸红低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W:腐摸,那三爷,当时您家祺祺的样子是?
叔:……一样。
W:嗯?
叔:(望着侄子微笑)……诱──(哔哔)──
系统:由于对话内容不河蟹指数爆表,进行自动消音处理。
57.t初夜的早上,您的第一句话是?
W:就只说这一世好了,我很是好奇。
祺:太久了,我忘了。(扭头)
叔:……祺祺。
W:三爷,您的答案我已经猜到了,我想您一定记得,祺祺说了什么对吧?
叔:……
W:……是?
叔:我要上厕所……
祺:下一题!给我下一题!
58.t每星期H的次数是?
祺:这个,依情况而定吧。
叔:……嗯。
W:那是依什么情况来定呢?
祺:三叔的……身体状况。
W:哦!这样你也没有很辛苦嘛!
祺:(咬牙切齿)
叔:(微笑)
W:……一切尽在不言中。
59.t您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星期的次数是?
祺:这似乎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W:也是,决定权在你叔,那三爷,您认为──
叔:每天×@%#……
W:靠!谁切断了电源!
60.t那么是怎么样的H呢?
祺:这不都一样吗?
叔:……(微笑)
W:三爷,您笑得如此猥……璀璨,是否心中已有答案?
叔:……嗯。
W:那答案是?
祺:你够了没有,下一题。
61.t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祺:……
叔:……
W:你们在敷衍我是吧?
62.t对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祺:……
叔:……都很敏感。
祺:这采访我不做了、不做了。
W:可你也得告诉我答案啊。
祺:……是那里。
W:哪里?
祺:就、就那里啊!矜持你懂不懂,你是不是女人啊!
W:(扭头)谁说这娃温和了,分明就是个傲娇。
63.t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对方H的模样?
叔:……很好。
W:三爷,您除了好之外,就没别的形容词了么?比如说可爱?
叔:……很可爱。
W:……(转头),祺日,你的答案是……
祺:妖孽。
W:嗯?
祺:(自暴自弃)妖孽,就是妖孽。
64.t坦白的说,你喜欢H么?
祺:……
叔:……尚可。
祺:我也──
W:要坦白地说,坦白!
祺:你就是要逼我说喜欢就是了。
W:不是吗?我看你挺享受的,对不对,三爷?
叔:……嗯。(牵手)
祺:三、三叔……(脸红)
W:喂喂喂,两位请自重。
65.t一般上H的场所是?
祺:床。
叔:……床。
W:就没有想过尝试其它地点,比如沙发──
祺:……不行。
叔:……
W:为什么?
叔:祺祺……扭到腰了。
W:你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66.t您想尝试的场所是?
W:这题貌似我刚才问过了,刚好,你们是怎么把腰给──
祺:这是隐私。
W:从一开始答这后面的五十题,隐私什么的都是浮云你明白么……
叔:……秋──
W:纳尼!
祺:三、三叔!
叔:秋……天凉。
W:给我扯,就使劲地扯吧!
67.t冲澡是在H之前还是之后呢?
W:PASS,什么无聊题目。
68.tH时两人有什么约定吗?
祺:不记得……
叔:(摇头)
W:为什么?
祺:那时候乱七八糟的,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69.t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 行为吗?
祺:……
叔:……
W:祺日,你不用回答了,我们都知道的,我只是好奇三爷您……
叔:……
W:我、我错了……下一题。
70.t对于“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的想法”有什么看法?
祺:很不赞同,坚决反对。
叔:……
W:三爷,你侄子开始怄气了。
71.t如果对方被暴徒强暴了,你对怎么做?
祺:……(看着任三爷)
叔:杀。(目光冰冷)
W:三爷您这句话好流氓啊~那祺日你的答案是?
祺:能这样对他的人,应该……还没在这地球上诞生吧。
W:正解。
72.t您在H前,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祺:通常会。
叔:……通常不会。(微笑)
W:……
74.您觉得自己擅长H吗?
祺:还……好吧。
叔:……尚可。
W:两位都很谦虚。
75.那么对方呢?
祺:……
叔:(极其温柔地微笑)……
76.在H是您希望对方说什么话呢?
祺:这个……没吧。
叔:……祺祺叫我的名字。
祺:任潇云。
叔:嗯。
W:题目还没问完呢,不用酝酿情绪,继续下一题。
77.您比较喜欢对方H时什么样的表情?
祺:不知道。
叔:……全部。
W:祺祺看你多幸福啊,怎么能老是这么傲娇呢?
祺:我下次注意看看……
78.您觉得跟两人以外的人H行么?
祺:这是不对的。
叔:……不行。
79.您对SM有兴趣么?
祺:……
W:祺祺,知道SM的意思吧?
祺:(脸红)当、当然知道!
叔:……暂时没尝试。
W:意思是未来希望──
叔:……(微笑)祺祺喜欢就好。
祺:不不不不不,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怎么样?
祺:那个……其实我认为在一起不一定是要每次都这样吧……
叔:……沟通。
W:如果沟通不成呢?(小声)
叔:……(微笑)
W:三爷,您不用笑了,我知道您老人家腹黑就是了。
祺:怎么突然有点冷……
叔:(微笑揽过某人的腰)
81.你对强奸怎么看?
祺:很不赞同,坚决反对。
叔:……
W:三爷,你侄子又开始……等等,怎么这题的答案和第70题一样?
82.在H中比较痛苦的事?
祺:我很痛苦。
叔:嗯?祺祺……
祺:……
叔:……(手指勾啊勾)
祺:……其实也没有什么痛苦的。
W:三爷您太GJ了……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你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祺:我觉得不管是哪一次我一直都很……(哼哼卿卿)
叔:那次……
祺&W:哪次!
叔:……秋──
祺:啊啊啊啊啊!!
W:哦哦哦哦哦!!
叔:秋……天凉。
W:(翻白眼)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祺:……(扭头面墙)
叔:有。(温柔地环住某人的腰微笑)
W:三叔您这题回答得真是简洁有力,我都忘了您是个病人了呢……
85.当时攻的反应是?
祺:……不太清楚。
W:我想一定是很高兴才是,三爷您当时──
叔:受宠……若惊。
祺:于是你之后就不客气了什么花样都来了是吧,啊任潇云你生病什么都是装的对不对你给我说清楚……
W:祺祺你好闷骚。不过三爷您那欢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86.攻方曾经有QJ行为么?
祺:(望某人)……
叔:……
W:呃……来看看下一题……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祺:我……(别过眼)
叔:……祺祺。
祺:……
叔:抱歉……祺祺。
祺:嗯……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脸红)
叔:嗯。(微笑)
W:于是小攻小受甜甜蜜蜜你侬我侬,我被晾在一边鸟……
──有鉴于某W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赶稿期,我们直接跳最后一题(被殴)──
W:(爬回来)两位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对方说?
祺&叔:(对视)
W:……(等待)
祺:三叔,那个……我以前就想问你,小时候我收到的那些玩具,是不是你送的?
叔:……
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送的呢?
叔:三叔……怕,你不喜欢。
祺: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告诉我,我以前就不会这么……怕你了。
叔:……
祺:新年的时候你多给王筝糖果,也是叫他拿来给我的,对不对?
叔:……
祺:三叔……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握住任三爷的手)
叔:……嗯。(十指交扣)
祺:你要是关心我,就直接和我说吧……不然,我不会知道的。(慢慢挨近)
叔:嗯,祺祺……
W:等── 一下。要亲热请结束了再──
祺:三、三叔……不、不行……
叔:嗯……
W:(速速拉下帷幕)散场了散场了,让那对叔侄肉麻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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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意外 第一回
在每个平静的午后,位于市中心的任氏双子大楼正门前,总是会上演着这么一幕。
门前两列笔直站立的员工,在那个人踏出车的时候,整齐划一地弯下腰。S国的日头毒辣,那人前脚跟一迈出来,后Y的随侍赶紧打伞,转眼十几个保镖跟着围上来,护驾似地把人完完好好地送进门。
这般如同皇爷出巡的排头,在外人来看兴许是夸张了点,但这任氏三爷着实不太一般。
一年前任三爷发了一次重病,之后便把这任氏老总的职务交托给自家的亲侄子,名面上说是要好好调养身子,不过打从任小少爷上任至今,任三爷几乎天天都要来公司走上一趟。
您说老人家天天来干什么?其实也没怀什么诡异心思。
“三爷。”
刚把门轻轻合上的总务秘书回过头,瞧着那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小声说:“……总裁还在和昌隆的江常务谈事,看来是不会这么快结束了。总裁要我跟您转告,如果您累了的话,就先……”秘书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战战兢兢的了。
任三爷半倚着沙发,微微垂着眼,只静静地用那修长玉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玉石戒指,瞧不出一点喜怒。
旁边成精了的随侍对着秘书小姐微微一笑,说道:“三爷的意思是,再等会儿吧,不急。”
再、再等会儿……这都等了快四个小时了。
可怜这刚提拔上来的林秘书,脸上挂着那略显僵硬的笑容,拿起桌上半凉的瓷杯,再去重新填杯热茶,顺道带点橘子蜜饯来……
任三爷日日来此处,老佛爷似的干坐着一天也不嫌累,倒是把任氏新老总的秘书们个个折腾得够呛。
“三爷。”随侍又悄悄看了眼腕表,心里拐了些外头,慢慢弯下腰,在任三爷的旁边小声地提醒说:“这都快下班了,里面也谈得太久了。”
那一身淡色绸衣的男人似乎也被磨去了些微耐性,他慢条斯理地侧过眼,会客厅外的反光镜映出那常年保养得当的面容,薄唇抿着。
若说忙的是正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昌隆的江常务……任三爷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耳尖地仿佛能听见墙的另一边传来的清亮笑声──不过里头的声音要穿透隔音墙显然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任三爷皱了皱眉头,扶着椅子把手像是要站起来,但是却又马上改变了主意,静静地坐着,双手搁回了原处,弯腰拿起了旁边的热茶,索然无味地浅尝一口,紧锁的眉头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任三爷自己也明白,他这个人,性格有缺陷。
凡是到了手的东西,总是牢牢地攒在手心里,打从少时入眼的,没有一个能从他手里溜走的。他这人从来就没有面上看得那般沈稳,手段往往有偏激的时候,若不是活过了一世,奇迹般地重来一回……
任三爷无声地轻叹一声。
他似乎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一次发病。
那一次来得极其突然,毫无预警,他就在开会的时候倒下了,这样乱七八糟地折腾了几天才清醒过来。
那会儿任三爷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瞧见的自然是他搁在心尖上的青年。不过,任祺日显然没比他精神多少──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细细疏疏的胡渣,布满皱褶的衬衫,在确定自己清醒的时候,那双手剧烈地抖动着,捶着脑袋,像是要藏着眼泪,哑声不断地唤着:“三叔……”
事后,任三爷才从老何口里知道,任祺日是想起了任大老爷的死去的时候──那个人也是四十几的时候,突然昏迷,接着就这般走了。
“三爷,别人都说富人家无情面,我和阿芳都说这话不准。前些年小少爷在外头,您对他的心思我们都瞧在眼里。这会儿风水轮流转……唉。”
憨厚的管家笑呵呵地给病床边假寐的青年添了一张毯子,摇头说道:“三爷,说一句不好听的,外头这么多人,都等着这一天。您倒下的那几天,小少爷白天去安抚公司上上下下,接着又在医院待着……唉,您们叔侄到底是谁欠了谁了。”
在他昏迷的几天里,任氏受到各种不利的流言蜚语冲击,他这身子拖着几十年了,许多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等着这么一个时候,好容易盼到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一点时机。在任三爷清醒过来的时候,任祺日一样瞒着他,天天在公司和医院两处来回跑。
然而,任祺日到底是紧张过头了。
任氏三爷代表了什么,任祺日是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任三爷半卧在病床上,轻轻抚着青年的发丝。短短的半个月,任祺日几乎瘦了一大圈,现在又累得趴睡在床边,一只手还搁在任三爷的掌心上。
“三爷,都处理好了。”
任三爷轻点了头,任祺日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都拧在一块儿。
“至于其它的事情,三爷您看,是要怎么──”
任三爷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
那站在暗处的人马上就明白了。
任祺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向周围看了看,小声喃道:“刚才好像有听到声音……”
任三爷轻摇了摇头,指腹轻柔地拂过青年的眼角,接着缓慢地挪向旁侧。任祺日明白了自家三叔的意思,在有些不自在地环顾四周之后,才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那宽大的豪华病床。
鼻间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夹杂着一丝药味儿,任祺日微微偏着头,那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拍着,如同在安抚幼儿入睡一样。
耳边的心跳声是真切的。
“你……”任祺日眼眶一红,像是梦呓一样地道:“你一定不能出事。”
任三爷默默地颔首。
“我能帮上忙的,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我能帮你的忙,公司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你不能出事,我……”
任三爷垂下眼,额头轻轻地抵在任祺日的额上,十指紧扣着。
他把他的祺祺弄哭了。
他觉得很内疚。
“三爷,小少爷他们出来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任三爷睁开眼,他听见了青年那独有的温润的声音。
“好的,其它的事项就麻烦江常务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都说别叫我常务了,你可以叫我Endrew或者是,景文?好──我知道这是公事。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这次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和我吃顿饭了么?”
“我……”
任祺日一转过眼,如预料中的瞧见了任三爷,从门后跟着走出来的男子对着前头报以一笑。
这个人,任三爷还算认得。
任三爷这样的人物一般都不大记得人,尤其是年轻一辈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总让任三爷觉着头昏眼花的。唯独这个昌隆江氏老总的孙子江景文,任三爷打从第一次见面就有了印象。
江景文是混血儿,容貌精致,淡蓝色的眼眸子,与一般年轻人相比,还带了点放肆的漂亮。
这样的面容,和那已经离去的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不是么?
番外 意外 第二回
“先前常听爷爷说到三爷这位长辈,上次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今天总算能和三爷说上两句话了。”
江景文走在饭店经理的后头,一路来颇为可亲地和任氏叔侄二人话聊。
“这里的湘菜还不错,辣而不呛,三爷您该会喜欢的。”
江景文年纪还轻,但是做事方面却比谁都还精明,硬是把年长的叔辈们都比了下去。这会儿不知哪里打听了任三爷喜好,上的菜全是任氏叔侄素来常点的餐点。
然而,江景文怕是不晓得──任三爷平日是吃不得这些辛辣味重的,和自家侄子上酒楼饭馆,也只点任祺日顺口,自个儿跟前摆着一小碗素粥,见任祺日动筷,那清清淡淡的粥水也多出了一点滋味来。
“任总,你也试试看。”
“你也一起用、一起。”
任祺日似乎对这小几岁的“后辈”颇为亲切,但是这也不然,任总对谁都一样好说话──这并非说他耳根软,而是任三爷这个小侄子那脾气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里显得太乖顺温和,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和任氏先前的几个决策人都大不一样。
难怪旁人都说,任家真正的奇葩不是任三爷,而是任小少爷──狼群里出了一个吃素的,实在奇特得紧。
事实上,这些话也没人敢真正摆到台面上来说,顶多在心里调侃罢了。
是个人都知道,任氏三爷疼侄儿比疼亲儿子还要过分。惹了三爷皱眉头,保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但要害的任小少爷不愉快,那估计不仅是在这片土地上消失这么简单了。
“──抱歉,等会儿。”
正要动筷的时候,任祺日意外地让人先打住,转头和旁侧的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又招来了任三爷的新随侍。没一会儿服务员就呈来了温水,陆陆续续又上了几小碗精致的素菜来。
任祺日从随侍的手里拿了药片来,零零散散的十几颗药丸,倒是分得极清楚,一板一眼地对任三爷说:“三叔,先把这几个吃了,待会儿喝了粥垫胃,再吃这几个。”
任三爷坐正了一些,接了药驾轻就熟地吞了,任祺日像是怕他苦着一样,拿着水杯小心地倾斜,让任三爷含了两口吞下,另一只手又轻轻地给三爷拍背顺气。
“好多了……”任三爷拦了拦任祺日的手,仿佛是耳语一样地道:“祺日,你快吃吧,三叔听说你中午都在谈事。”
“小林是向你拿薪水么?怎么老告我的状。”任祺日笑笑。
江景文瞧着这一幕,他先前早知道任氏叔侄感情不是一般深厚,今天一见,只觉得事实比传言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景文呷了一口茶水,不明所以地微微一笑,道:“任总真是孝顺。”
任大总裁向来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了,但是脸上却依旧诡异地浮现出一点尴尬来,“哦嗯,哪里……江常务你先请。”
江景文也没在这话题上绕圈,只是心思转了转,多叫了几道清淡的小菜,还给任三爷正正经经地陪罪一声。
任三爷并没有对这灵敏的后生晚辈表示出一点欣赏来,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江常务有心了。”
任三爷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瞧了任祺日一眼,仿佛是因为看在自家侄子的情面上才开一开他老人家的金口的──任氏三爷从来不需要给谁卖面子,他只是怕自己老寒着一张脸,弄得任祺日在别人面前不好说话。
再者,先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念想,应该只是他多心了。
江景文也谈不上有多相像,只是气质有些相近,都是模样漂亮的孩子。
任三爷想到此处,眸光暗了暗。
那个人死去,也有五年了,但总归是任三爷心中一段挥之不去的阴影。
就像任祺日也从未忘记过那个人一样,他始终把那个人送给他的东西珍藏着,在那个人忌日的时候去墓园。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地改变──任老太前些年也走了,王家迁到了大陆,舒家老头故后财产全给了养子,舒家小姐也忘记伤痛已嫁作人妇。
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旁边传来的欢笑声稍微打断了任三爷的思绪,他微微侧眼。
年轻人总是容易聊起来的,江景文过去也是在欧美留过学的,两个人就算不说公事,也能很快说上话。任三爷自觉自己融不进去,也发觉任祺日这时候的神情鲜活,就像是遇到故知一般。
任三爷不是不知道,任祺日因着自己的缘故而缺乏友人,这时候自己断然是不可打搅他们的。
饭局结束的时候,任三爷由着随侍搀扶着站起来。这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脑子动得多了,不免觉着有些乏力。然而,他在转眼回头的时候,却见江景文握着任祺日的手,眯着眼凑近微笑说:“那我们都说定了……祺日。”
江景文先前由于任氏三爷在座的缘故,对任祺日说话难免要客套一下──总不好在人家叔叔面前,左一句祺日、右一句祺日的,虽然说不出有什么错处,只是心里觉着不大妥当,兴许是对着任三爷的时候,语气总会不自觉地小心谨慎起来。
任祺日就近看着那张细致的面孔,一瞬间晃了晃神,后来听到那一声呼唤,竟是顿了片刻。
“祺日、祺日?”
“哦……!好、好的。”任祺日陡然将手抽回来,又恢复了先前有些疏离的客套,淡笑说:“答应江常务的事情我一定办得到,只要别嫌我闷就好。”
江景文微偏着头,眼里多出了符合年岁的笑意:“我很少和人这么合得来,你也不要老谦虚了。”
“哪里……”任祺日也不知是脸红还是不自在,只是在回头的时候,却没瞧见任三爷的人影。
黑衣保镖站在门口,说道:“总裁,三爷瞧您和江常务还有话说,就先下去了。”
任祺日“诶”了一声,回头和江景文仓促地道了别,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往电梯,却又在中间打住脚步,转过头往江景文的方向看了看。
江景文站在门口,挥了挥手。
任祺日的眼光闪了闪,接着又带着些微歉意地低头示意。
直到前头的影子瞧不见了,江景文才慢慢地回过身,掏出了金卡扔到了侍应生手中的托盘上。
江景文缓步走到了落地窗边,用手指拉开一点帘幕,看着窗外六楼之下的黑色豪华轿车,身着褐色西服的青年刚好在那抹淡白进入车内前挽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任祺日还挠了挠头,然后一块儿坐进车内。
车镜黑蒙蒙的,阻隔了一切的视线。
江景文从裤兜里拿出了烟盒,旁边的侍应生适时地为他点着了烟。
江景文微微一笑,呼出了几口白烟,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才放下帘幕。
“爷爷。”江景文两只夹着烟,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都谈好了──是啊,都很顺利,我做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那个啊……吹了。那腰粗得跟柱子似的,爷爷您也太能折腾我了。喂喂,您别老逼我相亲,我看起来行情这么差么?”
江景文听见电话另一头的爆吼声,心情愉悦地笑了笑:“好了,爷爷,我下次听话就是了,您消消气。”
“对了,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就是任总……对,就是那个任祺日。”
“他和他叔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擦的发亮的桌子映出了那修长的身影。
“──我看,他们不大像一家人。”
江景文将烟头按在帘幕的丝绢上,慢慢地烧出黑坑来。
他们──像情人。
第三回
任祺日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点诡异的气息。
尽管不是很明显,从任三爷的脸上也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其它人俨然并不如此认为。
任家老宅也有几乎半世纪的历史了,任三爷喜静,这么大一间宅子也只交给何管事一家来打理。这何管事先前也只是个小园丁,让任三爷这般提拔上去,原先还有些受宠若惊,做了几年倒也颇为称职。
今夜,任宅的圆餐桌上,主座的位置是空着的。
芳嫂似乎并未发现,正忙着地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二儿子懂事得早,也陪着她忙里忙外。大女儿坐在餐桌前,小儿子在旁边晃着腿,和任小叔叔小眼看小眼。没一会儿,就瞧见何管事从楼梯上走下来。
“老何。”任祺日抬起头唤了一声,何管事却是拿出手帕抹了抹汗,冲着自家小少爷笑笑说:“三爷好像有事要忙,让咱们先吃,那个……阿芳,待会儿三爷的先放着,我给三爷端上去。”
“没事……让我给他端上去吧。”任祺日拿起筷子,埋头。
何管事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也跟着坐下来。
任三爷这两天心情都不大舒坦,可也没见他发什么脾气──若说沉默寡言,任三爷打年轻就秉持着沉默是金的道理,平时若非必要,就抿着唇静静待着,等着旁人去胆颤心惊地揣摩。
任祺日端着盘子上了楼,进去之前还做了一番心理准备,这必然是芳嫂的话起了作用。
方才任祺日帮着收碗筷的时候,芳嫂陡然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小少爷,您和,三爷……”任祺日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只见芳嫂无声地张口──
您们吵架了?
任祺日顿了顿,有些迟疑地摇摇脑袋,何管事的大女儿何馨从旁侧抱住任小叔叔,天真地道:“那一定是小叔叔你欺负大──叔叔了。”
天地良心冤枉啊只有他能欺负人什么时候有人欺负他的道理……
这句话任祺日几乎脱口而出。
小娃子何铭在旁边跳着边跟着凑热闹:“小叔叔欺负大──叔叔!哦!我要告诉老师!”
何阳倒是急了,小声地为最喜欢的小叔叔辩驳:“小叔叔才、才不会……”
任祺日正懊恼怎么哄三个小娃娃,芳嫂却是将他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说:“小少爷,您也知道三爷的脾性……就多让一让吧,芳嫂知道,三爷他和您吵不起来的,又疼您疼得厉害,所以只好待在房间里生闷气……您想,三爷都几十岁了也没个对象什么的,虽说我看也没什么人能和三爷他合称,唉,说起来小少爷您也快三十了,怎么叔侄俩都……”
任祺日听得头昏脑胀, 芳嫂知道这些话任祺日不爱听,只好将盘子塞到他手中,让他好好去给三爷陪罪,否则这般闹腾下去,整家人都没好日子过。
任祺日站在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轻叩了一下门。
房内只有一盏小灯还亮着,任祺日一进门就瞧见那男人坐在落地窗侧的沙发,微偏着头似乎昏昏欲睡,只是在任祺日打开房门的时候,似乎抬了下手,好遮挡住刺目的灯光。
任祺日把盘子放到桌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手放在任三爷的肩上,唤道:“三叔……”
任三爷似乎有些疲乏,微微睁了睁眼,看了一眼那温润的青年,无声地动了动唇,好像是在唤“祺祺”。
“去床上躺着吧,来。”任祺日把人扶了起来,任三爷虽然打小大小病不断,可身子骨架却又高又沈,任祺日费了些力,才把脚步有些摇晃的男人扶到床上躺下,末了还不忘去探了探任三爷的额头,那寻常的温度让任祺日稍稍松了口气。
“三叔,我给你找件衣服换。”那丝绸布料穿起来闷热,夜里出汗着凉了就不好了。任祺日正欲站起,却觉着衣袖被后方轻盈的力道微微扯着。他回头去瞧,任三爷微睁着眼似乎还没全然清醒,任祺日正好觉着自己踩着了什么,抬脚低头一看,才发现床边矮案散落着药片,许是任三爷吃药的时候打翻了。任祺日将药包拿了起来端详片刻──宁神药,助眠。
三叔。任三爷。任潇云……
这样一个近乎被神化的男人。他也曾经觉得,这世间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让自家三叔皱眉头的。
在那些事情还没发生之前,任三爷也一直活在他为他预想的神台上。从很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如此。
任三爷曾经断断续续地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感到很遗憾,他忘记了那段时光。如果他还记得话,那么他就可以和他分享那时候的快乐、愉悦,还有对生的盼望……
任祺日轻轻抚了抚男人的眉角,在迷蒙的灯光下,弯下腰将唇贴在男人的眉心,无声地道:“……我是混蛋。”
任三爷用的药量多,睁开眼的时候,由外而入的日光已经带着些许灼热的温度。
床侧,是微凉的。
这种时候,任祺日早该到公司去了。
任三爷慢慢坐了起来,觉着有些头疼地捂了捂额。
门口传来了轻叩声,何管事伺候了这么多年,也越发会拿捏时间了。
伺候了任三爷洗漱、吃药,喝了点热粥暖胃,何管事照例要去给公司传个信,然后再叫车来──三爷这时候是要去公司看一看小少爷的,在外头用了午饭才会回来,这是这一年来每天不变的惯例。
然而,何管事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任三爷却把人给叫住了。
“叫路全过来。”
路全是任三爷的心腹,据说也是给任三爷办了十几年事情的。何管事顿了顿,点了一下脑袋就下去了。
任三爷兴许是有什么要事,说起来,三爷究竟做的什么事业,他也不好猜。总之,做好份内事,一家人快快乐乐也就好了。
路全把任三爷迎到办公顶楼,打开笔记本让任三爷亲自过目那些账目。这些事情,任三爷从过去都是亲力亲为的,不假他人之手,这点谨慎并没有因为病痛或是生活的平静而减退。
只是任三爷这些天显然精神不大好,看了一些就捏着眉心,似乎觉着有些吃力。路全又是倒茶水又是嘘寒问暖的,可任三爷眉头越拧越紧,简直有些要发怒的感觉。但凡任三爷身边的人都知道,任三爷这脾气不太靠谱,早些年几乎可说是阴晴不定,尤其是温景走了的那段时候,后来这些年小少爷回来了,任三爷才渐渐好了许多。
路全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问:“三爷,要不……咱休息会儿,到齐芳楼用些点心。”
任三爷往后仰靠,闭了闭目,似是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半晌,才轻点了一下脑袋。
午餐的时候那些酒楼多半是满座的,然而任三爷驾临一回,就算是要得罪其它人,也得把包厢腾出来,两边还不能有其它客人,就怕扰了三爷清幽。
任三爷近来食欲不振,路全仔细地服侍三爷吞了药,叫了一桌子的清淡小菜,也不见任三爷动一下筷。
路全好说歹说也跟了这男人十几年了,再是愚钝也看出了什么不对,想了想便壮了胆子来问:“三爷……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路全这开口的时机颇好,拣的地点也对,他这才开口来,外头的一些杂音就模模糊糊地传了进来。
“哎,这隔音也太不好了。”路全见任三爷睁了睁眼,正要出去提点一下,不想倒见着熟人了。
“小少爷?”路全仿佛看到了救星,正要去把人叫过来,却陡然打住 。路全回头去看了看任三爷的脸色,任三爷在听到那声“小少爷”的时候似乎来了些活力,渐渐地坐直了一些。路全只好带着些微迟疑地说道:“三爷,小少爷……似乎和朋友在一块儿,要去叫他们一块儿过来么?”
朋友?任三爷静默不语,路全又怎会不知三爷在想些什么,便如实道:“那是江总的孙子,最近风头挺盛的年轻人。”路全笑了笑,道:“这些时日我听公司的人说,那江家的孙子和小少爷走得挺近,我也很少听说小少爷有什么朋友,这也是好事。”
他们在任三爷底下办事,也算是看着任小少爷长大的,总有那么点长辈对后生的亲切。
路全还没说完的时候,任三爷便瞧见了。
包厢门边的帘子没拉整,隐隐约约就能瞧见不远处走过的人。任三爷也许真是要感叹自己的眼力确实不错,任祺日身后跟着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生意伙伴那样简单。
但是,任祺日和那个江景文之间确实没什么,任祺日的眼神一直都很清澈。
任三爷脸色稍冷了冷,而后却像是些疲惫地轻叹了叹。
路全说得话却没有一点错。
祺祺也是需要朋友的。
也许……是他太紧张了。
任祺日不该因为他而放弃其它的东西,譬如正常的友情、亲情、生活……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无法公诸于世的,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和沉默,但是任祺日的生活本该是在正常的轨道上。
他不能容许自己太自私。
他已经错了一世。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他了
第四回
“真是抱歉,还要麻烦景文你来陪我走一趟。”
“没什么。”江景文露出一口白牙:“……举手之劳。”
前台的销售员小姐扬着职业性微笑,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迅速地又将柜子里的几个不同款式的戒指取出来,“请再看看这一个我们刚刚推出的春季新款,是由意大利的珠宝设计大师Emilio Rogano设计的,简单大方不失贵气。”
“任总要是不喜欢,还有这一款──这是目前最受到好评的,全球限量一百组,不管是送给人或是收藏都非常合适哦。”
任祺日似乎听得有些晕头转向,江景文却是显得悠游自在,只要张开十指任君摆弄,时不时提个小意见便得。
“景文,这个……你看怎么样?”
江景文扬起右手瞧瞧,微皱眉头:“似乎有点单调。”
“那……这个?”
“嗯──”江景文挑挑眉,看了任祺日一眼,“有些太花了。”
“我觉得这两个还不错,景文你都戴上看看……”
“这个……嗯,我觉得好像不太合适。”
两个大男人在珠宝专柜前选珠宝,确实是一幕颇为新鲜的画面。
这样的情况,江景文是如何也不会预料得到的。在先前任祺日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两人要是见面或是一块吃饭,话题也离不开公事。
这多少让江景文有些气馁,说实话,他自认自己是颇受欢迎的,从来不会有人需要他主动示好。从过去到现在,不论男女都会主动向他靠拢,就连那些最是势力的叔伯们,见到他也跟见了亲儿子似的。
但是,任祺日在这方面明显和他人不一样。
江景文认为自己对任祺日的态度,由一开始似有似无的暗示直至几乎追求的地步了。这当然不是出自爱情,他只是想要证明一些事情──任祺日并非不可攻陷。尽管那个任三爷将任祺日保护得滴水不漏,偶尔碰面时,瞧见自己的眼神也不尽友善,让江景文一度以为这任氏叔侄之间不太单纯……
不过,这不可能,不是么?要是真的,那要有多恶心。
江景文对任祺日突如其来的兴趣,大部分归咎在好玩的心理,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私心──任祺日的外貌虽然和他过往的情人相比并不出色,不过却也十分顺眼耐看,说话的时候跟微风似的,有时候会突然出神地注视着自己……江景文几乎要以为,任总对自己有些意思,不过任祺日的态度却又十分疏远,就像是在欲擒故纵。
这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然而,在江景文认为自己需要再加把劲的时候,任祺日居然主动将他约出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江景文几乎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显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江景文看着眼前那正在细细地挑选戒指的青年,在心中暗暗低叹一声。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任祺日在昨天的会议上,一直盯着他的……手了。
两个人逛了一整天的珠宝专柜,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基于礼貌和道义上,任祺日自是要请劳苦功高的江常务吃一顿晚饭的。
江景文将菜单交给侍应生,静静端详对头的青年。任祺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手支着下颔,目光微微垂着,看起来就像是非常沮丧。
该沮丧的人是我吧……对于强挤笑容这种事情,江景文是非常在行的,“总会找到合适的礼物的,明天我们再去pavilion看看吧。”
“不……”任祺日摆了摆手,浅笑说:“不用了,我现在想想,其实送他戒指……好像也不太合适……”
江景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是不经意地说:“是要送给女朋友的么?”
任祺日拿着茶杯的手一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其它地方,“是、是啊……”
“原来任总已经名草有主了。”江景文状似讶异地挑眉:“莫怪其它女人任总都看不上眼,可想而知嫂子一定非常漂亮迷人──”
“是、是啊……”任祺日低着头,像是有些脸红。
江景文张了张手掌,漫不经心道:“那嫂子的手还挺大的……”
任祺日放下杯子,猛地咳了几声。一旁的侍应生见状急忙走上来,关切地问道:“任先生,需要帮忙么?”
“不……不用。”
江景文总算小小报了一箭之仇,在暗里爽了一阵子之后,又紧追不舍地问道:“为什么不找公司里的其它人帮忙呢?女职员或者秘书什么的?”
任祺日用餐巾擦了擦嘴,“哦,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他的手指挺纤细的……但是,如果随便找其它人,要是不小心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任祺日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而且带着女士为其它人选珠宝,这样不是太残忍了么?”
江景文有些意外地顿了顿,然后不可否认地轻点了一下头,“……你说的对。”
侍应生送上餐点的时候,江景文看着对头问道:“祺日,你吃这一点够么?”
“家里熬了汤,我得留一些空间。”
江景文狐疑地挑眉,任氏那点家务事他还是知道些许的,毕竟在业界也不是什么秘密。任祺日合该不是在什么幸福的家庭长大的,据闻父母都走得早,之前据说还和任三爷叔侄不合……
任祺日似乎看穿了江景文的想法,复又道:“是在家里帮佣的,芳嫂的手艺真的很好。”
帮佣?
江景文清楚任祺日这人和他那老太爷似的三叔不同,可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不过任祺日说起家里的事情时,像是有什么从那双眼满满地洋溢出来。这种话题素来都不是江景文感兴趣,但是对着滔滔不绝的青年,他也有些不忍心打断。
江景文在温和的话语声之中,脑中诡异地划过一些画面。他想起了上次到任氏的时候,恰好瞧见任祺日和公司里的几个员工在一块儿,怀里还抱着小女孩,似乎是公司职员的孩子。
先前还有一回,是公司里的一个程序员犯了错,似乎有些严重,应该是在底下收到了主管的解雇信,结果那名程序员在总裁室外等了几天,任祺日还是不免心软地招来了人让他复职。江景文那时候恰好在总裁室的沙发上候着,任祺日和公司主管的对话他一句不漏。
“错误已经弥补了不是么?且不说他要负担全家人的生活,他这个年龄出了我们公司,就不会有其它公司轻易接纳他了,而且他还有一个儿子在念大学……”
“他为我们公司服务了二十多年,不管怎么样,我们有责任保障员工的生活和福利,对么?”
听起来有些可笑,江景文原先是如此认为的。任氏新总裁的手腕太柔软,明显不适合在这个圈内打滚,若不是后头还有一个任氏三爷……
但是现在想来,似乎也不尽如此。
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人性化的经营,和任三爷的冷血强硬比起来,任祺日也许能帮忙补缺这方面的不足,莫怪外头会说,任祺日一个人必定成不了事,但是如果是任氏叔侄在一块儿,那任氏在这几十年内业界龙头的地位,是绝对无法动摇的。
“那我们明天见。”
任祺日坐在驾驶座内,对着江景文微带歉意地说:“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想不到其它适合的人选……”
“这是我的荣幸。”江景文退开一步,对着车里的任祺日摆摆手,像是愉快地笑说:“你先走吧,我也去取车。”
任祺日看着那抹笑容微微怔了怔,接着像是有些怀念地轻道:“你……有些像我一个朋友。”
“是么?”
“嗯。”任祺日垂了垂眸,淡笑说:“虽然表面上……但是你们其实都很温柔。”
“……”
江景文回到了江家大宅,到进门看见江家老爷为止,他似乎都有些出神。
“小子。”江老爷两手搁在杖子上,有些愠怒地说:“又去和那个女人鬼混了?死小子,你跟章伯伯的千金怎么回事了?你章伯伯今天找我,说你害得他女儿成天哭哭啼啼的,你给我说说你对人家女儿做了什么!”
江景文将外套交给佣人,颇为头痛地拉着领带,走到沙发上往后一坐:“爷爷,你别冤枉我,那个章莹莹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只吃过一次饭而已,还有我今天没有跟女人鬼混,苍天为证。”
“哼!”江老爷恨恨说:“我当然知道你没做什么,要是有什么,我──”江老爷拿起杖子,作势要往江景文头上狠敲下去。
江景文丝毫不惧,却像是有些疲累地往旁侧一倒。
江老爷知道这孙子乃是混蛋一枚,除了模样和能力这两点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气了一阵之后,还是不免要说起正事:“和任氏的那笔交易案进展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你怎么成天往任氏走动?陈经理都跟我说了,你跟那个任家的小少爷走这么近是要打什么主意?”
江景文坐了起来:“爷爷,话不能乱说啊,我哪有什么主意,做朋友都不行么?”
“朋友?哼。”江老爷盯着孙子,低声道:“我不反对你和那个任祺日走得近,对公司怎么说都有好处,但是给我安分点,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三爷前些日子好端端地问起我这件事情,你自己注意点!”
“任祺日不会是他儿子吧?”江景文皱了皱眉,“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怕我抢了祺日?”
江老爷站了起来,似乎不想和江景文谈论这个话题:“管好你自己就行,管他儿子还是什么,你不要在人家侄子身上打坏主意,有时间就去你章伯伯家走一趟──”
江景文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出门。
江老爷恨得蹬腿:“死小子给我滚回来!”
大门砰地合上,江家祖孙不欢而散。
江景文刻意腾出了全天的时间,陪着任祺日走了一整天。
任祺日一直找不到合意的,两个人也逛得乏了,只好暂时缓一缓。江景文只觉得十指都张得僵直了,任祺日依旧是一副沮丧的模样,两手握着咖啡杯,垂着头。
江景文看着任祺日一阵,想想便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说说,那个,你的那一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呃。”任祺日像是听到什么大消息一样地猛地抬头,接着有些磕磕绊绊地说:“呃……其实,也、也不是……”
“年纪比你大?”江景文放弃了让任祺日自己来说的想法。
“……嗯。”
预料之中。江景文接着问:“个性怎么样?”
任祺日认真地想了想,应道:“他平常都不太说话,很安静……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看不出来就是了。我有时候不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告诉我……”
原来是个闷骚。江景文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这样说吧,那位喜欢些什么?或者平常的装饰如何?喜好或者习惯?”
“……他一般穿软布料的衣服,也没什么装饰,喜好的话,我也不太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我想不要太花俏的吧?也许……”任祺日越说越小声,到了后处他竟是也觉得微微心凉。
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三叔。
江景文听到末处几乎嗅出了一股绝望的意味,他清楚他们就算翻遍这个S国都不会找到任祺日合意的对戒了。
但是,任祺日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也许,那个人对任祺日很重要……也是,否则一个公司大总裁哪里需要亲力亲为,而且任祺日谨慎仔细的态度,几乎能让人感受到他迫切想要让那个人开心的心情。
“我想,要不这样吧。”江景文轻叹一声,“我有一个朋友刚好是做珠宝设计和雕琢的,你如果想要送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可以自己亲手DIY设计一个。”
“自己……”任祺日眨眨眼,那看起来就像是在沙漠中瞧见绿洲的旅人。
“你都没想到么?”江景文露出一丝可靠的笑容,“你交给我办吧,只要把设计图交给我,一定包君满意。”
“但是,如果不好……”
“不会的。”江景文下意识地应:“我相信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那个人。”
也许就是因为太理解,而无法用言语来完整地描述一个人,不是么?
“……”
“只有你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他的。”
任祺日渐渐地被说服了,或者说,是因为他也想送给那个人具有特别意义的礼物。
“那就要麻烦了。”
江景文看着前头的青年,那抹笑容几乎可说是真诚无垢的。
之后任祺日以公司有事为由先离开了,江景文看着那人渐行渐远,似乎有种想要叫住他的冲动在心口盘旋。
他很清楚,任祺日现在的对象,是个男人。
任祺日应该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不过任祺日带出来的气息,还有说到那个男人的神情,让江景文清楚地感受得到,再者,他不认为自己的手像女人的手。
任祺日提到那个人的时候,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但是任祺日的眼神有堪称露骨的爱意。
这让江景文颇不是滋味。
但是,又能如何?
几天之后,任祺日就将一张设计图交给了江景文。看起来并不专业,不过总算有了个形样,怎么说都是可行的。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那位朋友?不要紧,价钱什么──”任祺日似乎觉得这话不太好,又赶紧道:“现在是换季时节,珠宝设计师通常会比较忙。”
“你放心交给我吧。”江景文拍胸脯保证,“一个星期。情人节那天一定会戴在嫂子手上的。”
任祺日离开时依旧满脸感激。
江景文转个弯,嘴里叼着烟,十足流氓地拨电威胁友人:“Carl,怎么样?可以吧?”
“一个星期,没得商量。”
“哦?不干?行啊,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一点也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哦。”
“是啊,都十几年的同学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OK,一会儿把图传真给你。”
手机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江景文静了片刻,复又笑笑应:“管这么多事情干什么?总之下个星期我要收到东西,就这样,bye。”
江景文挂了手机,却是微微地出神。
任祺日……?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
江景文拿起了对座的杯子,还有剩下半杯的咖啡。浓黑的咖啡汁映着江景文的面容,不得不说这样的容貌俊帅精致得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江景文对着那似乎还有余温的边角,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
很苦。
江景文似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第五回
在七天后的早晨,江景文的私人秘书将那包装好的小礼盒,送到江少爷在外头的公寓。
那时候,江景文才刚从一个俱乐部的小boy身上抽身,听到门铃就把床上那柔软无骨的小家伙甩开,大步迈至客厅打开了门,从一板一眼的秘书先生手里接过礼盒,再@不留情地把门甩上。
江景文几乎是有些兴致勃勃地打开礼盒,里头放着一副对戒,没有繁复的花纹,修饰简单,上头镶着零星小钻,不细看根本瞧不太出来,但是却带来了剔透的光芒,贵重大气。江景文不得不赞赏友人的手艺,拿出戒指打量了一会儿,像是着魔似地将那其中一只慢慢往右手的无名指上套去……
“江少,这要送给谁的?”
身后的少年一丝不挂地从后搂住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江景文懒洋洋地瞥过眼不做回应。这个少年是昨晚和几个损友在俱乐部胡闹的时候被硬塞过来的。但凡和江景文熟识的,都知道江氏集团的江少素来都是男女通吃,身边男女关系十分复杂,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更加荒唐,然而江景文却也不是只知道花钱的二世祖,估计就是因为如此,江家的老爷子才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江景文因为的思绪被打断了,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只将戒指往回一塞就站了起来。身旁的赤裸少年很快又粘了上来,似有似无地用光滑的大腿在江景文的两腿间摩挲着,“再来一次……?”
江景文斜眼瞧了瞧那妖娆精致的脸庞,那班损友很清楚他的口味,他向来喜欢模样漂亮富有情趣的,但是不知怎地,江景文现下对着这样一幅模样儿竟是有种反感的意味。
“钱你自己去抽屉的第二格拿,爱拿多少是多少,别来烦我。”
江景文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直接往浴室走去。美丽的少年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
江景文淋着冰水,看着浴室里的四片镜面,镜中的倒影是个五官细致身材无可挑剔的男人。
『你……有些像我一个朋友。』
『……你们其实都很温柔。』
任祺日口中那位“朋友”,说不定就是任总传说中的情人。江景文嗤笑一声,深深觉得自己这妒夫似的模样儿难看得紧,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昨夜的热情是怎么回事。他记得很清楚,在身下的少年紧紧攀住自己由着他肆意摆布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的是谁……
砰。
江景文狠狠地捶了一下墙,穿上浴衣,走出浴室。
“江少──”
那个人怎么还没走?江景文皱着眉头,扭头却看见那据说是俱乐部头牌的少年像只粉蝶一样地扑扑飞到身旁,亲昵地扣住他的手,在他面前抬起手掌。
“江少你看,我戴……好不好看?”
钻戒闪着璀璨的晶光,江景文却是脸色大变,抓住少年的手臂硬是将那戒指扯了下来,接着用力地将人往前一扔。
少年跌坐在地上惊怒地抬头看着这突然发疯的男人,江景文指着人大吼:“给我滚出去!”
少年咬了咬牙,起身胡乱地穿了衣服,离去之前还不忘取走抽屉里的一迭现金。
江景文慢慢坐倒在床上,揉了揉乱发,将那手心里的戒指摊开瞧了瞧,而后在从地上散乱的衣服里找出手机。
并没有等待许久,手机的另一头就传来了声音。
【喂。】
“祺日,你的东西送到了,今天下午我拿到你公司怎么样?”
【好……等等,景文──】
任祺日也许正在开会,江景文听到了任祺日的脚步声,耐心地候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任祺日略带歉意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抱歉。对了,今天下午么……?】任祺日迟疑了片刻,道:【我们在外头见面吧,再说,我还要好好谢谢你。】
“好的,那老地方见。”
【嗯,真是麻烦你了,景文。】
任祺日一直都这样客客气气的,但是那一声“景文”至少让男人认为,他和任祺日之间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是……朋友。
在任祺日挂了手机的时候,江景文还有些没法回神。
他瞧见了镜中的自己,那脸上毫无自觉的微笑,跟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一样。
看起来特别蠢。
任祺日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江景文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我来晚了么?”任祺日微带歉意地问道,事实上任氏老总的时间观念非常好,他并不知道江景文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在那里等候。
“公司的事情很忙么?”江景文为任祺日叫了一杯冰果汁,眼前的青年看起来有些匆忙,额上还渗了薄汗。
任祺日闻言顿了顿,别过眼点了点头。
青年也许并不知道,在他感到心虚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别过眼。这是说谎者的拙劣掩饰,但是江景文并不愿意拆穿他。他希望和任祺日的关系一直都是融洽的,尽管他清楚自己也许在其它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但是至少能和任祺日保持友好的关系。
能和任祺日当朋友,也不是一个太糟糕的局面。
江景文将小礼盒拿了出来,微笑地说:“打开看看。”
任祺日看着那精致的礼盒,却是诡异地紧张起来,但是眼中却满溢着期待。他甚至无意识地擦了擦手,才抿着唇将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晶莹的对戒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棉垫上,任祺日怔怔看了一阵,接着轻轻抬起眼,那满腔的喜悦几乎感染了其它人。
“太、太感谢你了。”这似乎比任祺日预料的还要完美,青年脸上的惊喜一览无遗,江景文桌下的两手紧紧交握着,扬着浅笑说:“你满意就好,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任祺日的目光盯着那双对戒,久久也移不开眼。
江景文沉默地看了一阵,理智似乎渐渐地偏离,只听他鬼使神差地轻声问:“你是要向嫂子求婚么?”
任祺日闻言倏地抬头,血色慢慢充满两颊,急急地否认:“怎么可能……不,不是,我只是──”
“不用紧张。”江景文自觉自己就像是正在诱导小灰兔的大野狼,“其实我不介意当你练习的对象。”
“练……习?”
江景文像是无所谓地向椅背靠了靠,挑眉道:“送喜欢的人礼物可是非常讲究的,你也不希望搞砸吧?”
任祺日握着礼盒的手一紧,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轻点了一下脑袋。
“所以,趁现在练习一下吧,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江景文璀璨地笑着:“我很乐意好人做到底,开始吧。”
任祺日看起来颇是挣扎。一个大男人红着脸,说实在的,并不太好看。江景文却是从未移开目光,任祺日几乎没有什么杂质,他似乎能够明白,为什么任三爷对这个侄子保护过度了。
任祺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点镇定,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带着些微惊慌地轻轻地伸手去执起江景文的手。
江景文的手指修长漂亮,指甲粉色圆润,较一般男子纤细却也十分厚实。任祺日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发现到了,江景文的手……和那个人很像。
任祺日拿出了其中一只戒指,他的手微微颤着,看了看对头带着温柔浅笑的男人,脑中却是渐渐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王……
任祺日手一抖,戒指落在桌上。
“抱歉。”任祺日陡然回神,欲缩回手的时候,却让江景文反手握住。
江景文将另一只较小的戒指从礼盒中取出,轻轻抬起任祺日的右手,小心慎中。他微垂着眼,慢慢将戒指戴入任祺日的无名指,看了怔怔的任祺日一眼,缓缓地倾身低头,作势要在任祺日的手背落下一吻……
任祺日如遭雷击地迅速将手抽回,满脸尴尬地看着江景文。
江景文却是一脸自在地笑道,“学到了么?这可是最基本的。”
任祺日眨了眨眼,接着如获大赦地松一口气,颇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他误会了。
并没有人发现,一辆黑色豪华轿车从外头静静地驶过。
偌大的办公室只开了一盏灯,路全站在桌案前,微微弯腰噤声不语。
那豪华转椅上坐着的男人慢慢地看着一张张的照片,过于苍白的双手似是轻颤着,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在看完最后一张的时候,男人像是极其疲惫地往后一坐。
路全斟酌了许久,暗暗看了看任三爷的脸色,才小心地应对道:“三爷……其实,这些也说不得准,小少爷和那个江家少爷也许只是普通朋友……”
路全说到后来也不知怎么接话,这些时日任三爷叫他去把江景文的背景查清楚了,说句坦白话,这江少确实爱玩了些,原本小少爷和他交好也没什么,但是就坏在这江少据说是个男女不拒的主儿,人际关系不太单纯,这些时日又和小少爷走得近……
任三爷疼任小少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任三爷这般紧张,想来就是怕那个江少把自家侄儿带坏了去。在路全眼里,任祺日就是后辈,怎么着都带了点长辈宠溺的心思在里头,他心里认为任三爷这叔叔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三爷,您也别太担心了。小少爷也是成年人了,自己晓得拿捏的……再说……”
如果任祺日真的喜欢男人,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去拦。
任三爷也就算了,任祺日都快三十的人了,从来都没什么合意的对象,路全也不由得暗暗在猜,小少爷也许真是不喜欢女人。
路全断断续续说了颇多,任三爷却是没一句听到耳里。
桌上的一小迭照片尽是任祺日和江景文一起出入的画面,任祺日一只挂着微笑,有几张甚至是两人紧挨着的颇为亲密的模样。
这些完全能解释任祺日这段时间古怪的行踪,还有总是欲言又止的神情。有好几回,任三爷忍不住轻声地出口问了问,任祺日却是别过了眼,只说是公司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
祺祺。
任三爷无声地轻唤,脑海里却是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他只觉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心口。
任三爷难得一早就出现在公司,并且直接干预早上和公司各部门主要主管的会议。任祺日显然十分意外,却也没说什么,任三爷坐在主座听着汇报,一直紧蹙眉头不做发言。直到会议结束,所有人都还是战战兢兢的,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地走出会议室。从任祺日接掌任氏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压抑的气氛,然而在过去任三爷掌握大权的时候,却也不若今天这般难熬。
任祺日似乎也颇为不解,却还是关怀地道:“三叔,这些事情我来就可以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任三爷微垂着眼,连日的失眠和不安让他难以自制,他深知任祺日在会议的立场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显得尴尬。
然而,他却必须待着、守着。
他无法开口去质问他的祺祺什么,他拥有太多疑问,任祺日近日的态度和行为都令他难以入眠。
任祺日也有些为难,他慢步走到任三爷跟前,弯下身和男人眼神平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却又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任祺日看了来电显示,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变化,在任三爷抬眸的时候却是有些僵硬地别过身去,走出了会议室。
任祺日明显的回避和在挂断手机回来之后,那明显愉悦的神情,似乎都在昭示着什么。
“三叔……”任祺日对着自己的笑容有些不太自在,像是有点勉强。
“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待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任祺日眼里的关心并没有减少,但是也仅此而已。
任三爷只觉喉口有一股血气要直冲上来,他霍地握住任祺日的手,深深地吸气,仿佛极是费力地轻声问:“去……什么地方?”
“我……”任祺日有些迟疑地答道:“和朋友谈些事情,不是很重要……三叔,我叫芳嫂煲了汤,回去的时候要多喝一些。”
任祺日转移话题的能力依旧如此生涩。
任三爷静静地坐在车内,等待着。
直到他留意到一辆熟悉的轿车从任氏大楼的停车场驶出的时候,才哑声道:“跟上去。”
车子停在不远的地方,足以让任三爷清楚地看见坐在任祺日对面的那个男子。
任三爷静默地抿着唇,只觉胸口像是让重物压着,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江景文拣的位置就在窗边,视野很不错。
而之后的一切,几乎让任三爷激动地没法再看。他有些挣扎地将随身携带的喷剂拿出来,惨白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就连司机也察觉出了不对,却不敢随意出声。
然而,下一刻,司机便听到那犹如咆哮的嘶哑声。
“走……!”
第六回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任祺日还只是十三岁的孩子,废寝忘食努力学习了整年才考上了名校,任老太难得以为孙儿庆贺的名义在宅子里宴客。
往常这样的宴会,任三爷多半是不会露面的,任老太也只让人先前知会了一声,没像先前那样三请四请的,兴许老太太内心某一处一直不太希望小儿子和孙子过于亲近。
有些事情,不论过了多久,疙瘩总还是留在那儿的。
任祺日打小就是个嘴拙的,前头还有个王家的孩子挡着,任谁都会拿两人做比较,偏生任祺日老挨着王筝怎么也甩不开,这样折腾下来,整个晚宴的主角反倒像是另一个人──任祺日是低空飞过,王家的少爷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名校学府的。
然而,任家的小少爷听别人夸起青梅竹马的友人,不见妒忌,凡是微微脸红地笑了起来,就好像是叔伯们夸的是自己一样。
王筝在一干后生晚辈里非常吃得开,任祺日就像是后头可有可无的黑影,傻乎乎地跟着,其中一个同年纪的分家女孩拦着王筝的手,撅着嘴扭头看着那不起眼的少年,小声凑到王表少爷耳边抱怨:“他好烦耶。”
美丽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在瞧见那张脸上明显的落寞和无措时,却像是胜利地微微一笑。
那时候,他们都还天真、残忍。
任三爷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无疑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任谁都知道,这任氏最惹不得的人,不是那号称铁娘子的任老太,而是这冷冰冰的三爷。任三爷那副好皮相俨然是承袭了父母的优点,而凡是领教过三爷手腕的人都知道,这病泱泱的任家三少才是任家的真正命脉。
任三爷由着温景搀扶,一步步走下阶梯。任氏旁系的叔伯们都适时簇拥过来,极是亲切地嘘寒问暖,要知道三爷的习性不太好掌握,平时要见个面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样的好机会任是谁都不会放过的。
然而,在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任三爷的目光却是不断地漂浮着,像是在搜索什么。
在瞧见小侄子的身影时,那单薄的少年就静静地坐在院子的长椅上,周围没有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握着一杯果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景是很清楚三爷的心思的,帮着应付了宾客,好在那些人精也从任三爷眼里读出了一点不快,皆是搁下了名片,识相地退了开来。
当任祺日瞧见眼前的影子的影子时,微带欢喜地扬起脑袋,“王……”
在看清来人时,少年眼中的光芒明显微微地黯淡下去,任三爷本能地忽视这一点,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从任老太说要为任祺日庆贺的那一天开始,任三爷就一直睡不太好,他从前就不太知道要如何和这个侄儿相处,哪怕内心是如此地宠爱和想要亲近。
“三叔。”任祺日看起来有些讶异,礼貌上的叫唤中也带了小小地慌张。
任三爷平日威严太盛,生人难近的模样已经深入骨髓,任祺日看着这个不怎么往来的叔叔,自然是又敬又怕的,尤其是在温景从后方将一个精致的礼物盒转交到任三爷手中时,这腼腆的少年还无法会意过来。
任三爷的喉间还戴着助声器,没法连贯说话,故此只是有些颤抖地拉着小侄子的手,将自个儿挑了许久的礼物塞到任祺日手里。
任祺日动也不动,受宠若惊。
兴许是任三爷的目光太热切,任祺日在战战兢兢地道了谢之后,接着便在叔叔面前将这难得的礼物慢慢拆开来……
礼物盒里的是汽车模型,五颜六色的亮眼包装,颇沈。
任三爷先前懊恼了很长一段时候,他并不清楚任祺日喜欢什么,只是偶尔会听见分家的几个少年说起流行的事物,让温景去打听,也只知道一般男孩大多喜欢收藏这些东西。
任祺日鲜少接触这一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怎么。老太太把人管得太严,在别家的男孩还是一屋子玩具的时候,任祺日早就过了讨要东西的年纪。
这个汽车模型,可想而知,必然是名贵的。
“谢谢……”任祺日抱着礼物的手紧了紧,抬头对着这陌生的三叔微笑道谢,“三叔,我很喜欢。”其它的叔伯都是送些书本和电子词典,或者是与学习有关的,三叔的礼物也算得上是奇特的了。
任三爷在听到那句“喜欢”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下,不由自主想伸手抚一抚少年的脑勺。
然而,在那之前,一声响亮的叫唤声却传了过来。
“祺日──”
少年就像是收到磁力吸引一样,眼里注入了一抹光辉。但是,在那一刻,他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为难地看了身旁的三叔一眼。
任三爷已经将手收了回来,什么话也不说。温景适时地应道:“小少爷就过去吧。”
“……嗯。”任祺日抱着贵重的礼物,三两步一回头地慢慢走远。
祺祺是知道感谢的。
任祺日的眼里充满了内疚,却还是一步步地往那个美丽耀眼的少年走去。
任三爷很清楚,如果他现在叫住那个孩子的话,祺祺一定会留下来。
但是,那颗心,再是怎么唤,也永远没办法唤回来。
任三爷在躺椅上慢慢地睁开眼,他总觉得眼角是酸涩的,抬手轻轻去碰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温煦的晨光流泻而进,他却觉得前头的一切都是昏暗不明的。
路全让人送来了早点,尽责地服侍任三爷吃了药。这间楼房是任三爷在外的置产,过去三爷公事繁忙的时候,偶尔会在这里过一两夜,打从任小少爷从国外回来,就不曾如此了。
“三爷……”路全看着那几乎原封不动的餐点,不由得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这样下去会闹病的,小少爷……一定不愿意瞧到您这模样,昨个儿您不回去,小少爷可是打来问了好几回。”
路全心知自个儿的主子是把那温和的青年当成命根子来瞧的,虽说也不太清楚任三爷这脾气怎么来得如此突然──看别人家做老子的,儿子小辈不听话,哪个不是又打又骂的,就算再心疼也会去念个几句,这三爷也太不一般了,和侄子闹起脾气反倒是来折磨自己。
“我说,三爷。”路全叹了口气,道:“小少爷的事情,您也别往心里搁,您也知道,小少爷都这年龄了,他和那个江家的少爷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平时也最听您的话,要是真的不同意,您好歹也和小少爷好好地谈一谈。”
“有时候啊……年轻人那些事情,我们也是没办法插手的。”路全摇了摇头,颇为苦口婆心地劝道:“现在这年头,找个真心喜欢的人,难哪。要是小少爷真的喜欢那个江景文,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真的做什么。”
“小少爷高兴就好……三爷,我想您也是这么期望的。”
任三爷静静地听着这些话,两手支着额,末了,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
“……”路全这会儿是说不下去了。只是略带慌忙地由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托盘端起来,小心翼翼地嘱咐三爷多多休息,就急忙走了出去。
在把门轻轻合上的时候,路全这大汉子也有些心惊地拍了拍胸口。
他总觉得刚才……
那总是冷冰冰的男人,就好像是就快要落泪一样。
任三爷独个儿坐在落地窗前,从日升到日落。
他把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思考了一遍。
得到的结果,就和他所猜测的一样。
任祺日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哪怕是在过去,他曾经反抗过、逃避过,但是到了最后,任祺日总是会心软下来。
不管是对什么人,任祺日到了故事的最后,总会忍不住原谅。
要是王筝没有遇上事故的话……
这个问题,任三爷一直从来没有去深入地思考。因为这会令他感到不安,甚至是惧怕、颤抖。
任三爷疲惫地睁着充满红丝的双眼,颤颤地抬起手,掩住了眼。
那孩子,之所以会留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因为,他叫住了他。
在僵持了一个星期之后,路全迫于压力,终究是把地点给说了出来──当然,他也觉着三爷现在最需要的是任小少爷。
没过多久,任祺日就从家里赶了过来。
“三叔在楼上么?”任祺日还穿着办公的西装,发丝微乱,眼下也有深深的黑影。路全随着人走上楼梯,边唠唠叨叨说:“可不是,小少爷您赶紧去劝一下吧──”
任祺日连门也没敲就直接开门而入,但是在瞧见那前方安安静静的男人时,原本闷在胸腔的一口怒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任三爷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抬起头来,当青年用力推开门的时候,他却是一脸淡漠。
任祺日吸了吸气,将门合上,慢步朝着任三爷的方向走过来,轻声问:“为什么……不回家?”
任三爷慢慢地侧过眼,两手搁在腿上,看着外头。
“闹失踪很好玩么?”任祺日想到这几日的心焦,口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你多大的人了?你知道这几天我找不到人我有多担心么?”
“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我还得透过其它人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任三爷苍白的两手逐渐收紧,慢慢地闭起双眼。
任祺日留意到了躺椅边的几个酒瓶,但是他的脾气和怒气都十分有限,在小小地爆发过后,也只剩下不忍。温和的青年慢步走到男人身边,压抑地说道:“……潇云,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静下来好好地谈……”
在手腕被人握住的时候,任三爷却用力地甩开来。
任祺日顿住了。
任三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容几乎都扭曲了起来,扭过身像是急于要逃离那个地方。任祺日挣扎地站了起来,“三叔……”
任三爷就像是要犯病一样,走了几步就扶着椅子,脸色阴阴沉沉地瞧了过来,却是将桌案上拟好的合约扔到任祺日面前。
任祺日将那合约拿起来一瞧,脸色煞白,轻声问:“你什么意思?”
路全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三爷、小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任祺日红着眼眶,“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任三爷再不言语,青年将那合约重重扔在脚下,在路全推开门之前率先甩门而出。
路全战战兢兢地由外头走近,看了那倒卧在床榻上的男人一眼,接着弯腰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
财产让渡书。
任氏的股票,任家大宅还有在S国的房产以及其它大大小小的产业,全部归在任小少爷名下,任三爷只要了纽西兰的那幢房子。
左下角任三爷已经签了字。
路全看着心底发凉,他突然明白,三爷让他订的机票,是怎么回事了。
第七回
任氏和江氏集团名下的昌隆公司的合作已经上了轨道。
江景文又亲自到任氏走了一趟,他和任祺日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只剩下这一样了。但除了正事以外的邀约,任祺日几乎都委婉地拒绝了他,江景文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人都富有默契地不去捅破那层膜。
江景文在失落了一小段时日后,很快地振作了起来。江老爷子依旧天天叨念让孙子赶紧找个对象,江景文被逼着相了几回亲之后,总算是勉强和一个姑娘家有谱了──温家的小千金,模样不是最出色的,不过说话温温和和,算是江景文物色的众多对象中,勉强合心意的了。
“江常务。”总裁秘书在瞧见江景文的时候,刚好从总裁室里走出来。
江景文眼尖地发现秘书端着的托盘上是杯子的碎片,秘书小姐露出了苦笑,微带着忧心说:“总裁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个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七只杯子了。”
年轻的秘书小姐看了看周围,小声地道:“江常务,您是总裁的朋友,我想您就帮忙开解开解他一下吧……这样子,公司里的气氛也怪怪的。”
江景文皱了皱眉头,轻叩了一下总裁室的大门,但是里头久久都没有回应。他自作主张地轻轻转动门把,在瞧见那桌案前的青年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和任祺日有一小段时日没见面了,但是青年的变化却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任祺日正在低头认真地翻看资料,似乎没有注意到来人。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显然清瘦了不少,脸色是说不出的苍白,与过去的清爽大相径庭,反倒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忧郁和单薄。
“祺日……?”江景文轻唤了一声,他似乎让青年看起来柔弱的神情惊愕到了,连呼唤声都谨慎小心了起来。
任祺日闻声陡然抬起头,嘴唇微动,却在瞧清楚站在门边的男子时,有些勉强地牵起嘴角:“哦、嗯,你来了,景文。”
任祺日许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他主动站了起来,邀请江景文坐在沙发上,“你先坐一下吧,我叫小林泡咖啡……哦,我差点忘了,你不喝咖啡的,红茶好么?”
“祺日──”江景文连忙把人给叫住,任祺日这模样实在太古怪了。但是青年却还是拙劣地转移话题:“哦,我记得要填支票给你……你站着等会儿。”
任祺日又糊里胡涂地回去了位置,从抽屉里拿出了支票本,也顾不得江景文一脸疑惑地瞧着自己,自顾自地拿起了钢笔刷刷地就写下了金额。
江景文也跟着沉默下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头划动和纸张撕裂的声音,但是在任祺日将支票递出来的时候,江景文却猛地抓住青年的手,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拉扯出去。
“景、景文──”
江景文的力道非常大,而任祺日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也谈不上挣脱还是怎么。在总裁室外的秘书小姐愣愣地看着江常务将任总给拉出了办公室,毫不负责任地扔下一句:“人借我一天。”
这、这是……
秘书小林呆站了一会儿,猛地如遭雷击一样地拿起了话筒,想也不想就播下了话键。
“喂,路、路先生,三爷……那个……江常务很凶的样子……把、把总裁拉走了!我、我不知道,总裁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怎、怎么办?”
总裁室外的升降机能直通地下停车场,任祺日由一开始惊异的挣脱到后来反而安静乖巧下来,也许他内心也希望离开那个让他几乎要窒息的地方。
江景文让青年坐进车内,接着也坐到驾驶座上。
“……你怎么回事?”
江景文烦躁地按着鸣笛,这种时间居然还会塞车?见鬼。
任祺日一直安安静静地,垂头两手交握着。
江景文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撑着下颔,过了半晌,慢慢说道:“我不会瞧过去的。”
前方的路道正在施工,交通状况非常糟糕。
然而,在嘈杂的鸣笛声中,似乎夹杂着那低不可闻的鸣泣声。
江景文看着那醉得不省人事的青年,叹了口气叫人来结账。
他带着任祺日漫无目的地兜了一整天的风,任祺日依旧什么也没说,安静得让人胸口发闷。江景文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样一个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人这般难过,到最后还是江景文主动提议说带青年到安静的酒吧坐一会儿。
浓醇的酒有时候反而能让人舒服一些,但是任祺日的酒量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差劲。
江景文无奈地扶着那没什么重量的青年,驱车到附近的宾馆休息。
他想,任祺日一定不希望让其它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任祺日必然是压抑了很久,要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胡闹,完全乱了分寸。
江景文将人放到床上,也有些疲累坐倒在床边,揉揉脑袋拉扯着领子。
要是那班损友知道这件事情,估计要以为江大少转性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和人打交情的动机都不太单纯,但是对于任祺日,他是真心想和这个人亲近。只做朋友也行。
江景文耸了耸肩,侧过头看着那眼神迷蒙的青年。
任祺日睁了睁眼,又闭上,醉得厉害。
江景文看着那算不得漂亮的五官,接着像是意欲报复一样地,伸手去轻轻捏了一下青年的鼻子。
“你年龄居然比我还大,真一点也看不出来……”江景文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啊……”
到底有什么好?
这个问题他早八百年就在思考着。
温柔的情人,他也有过。平凡温和的人,他手指一勾还怕找不着么?
他怎么会看上这个老男人?
江景文兀自摇头苦笑,却在听见一声迷糊的呢喃时回过头去。
任祺日微微睁着眼,无声地张了张唇。江景文往前凑近,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呓语。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过……”
任祺日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这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才不要我……”
江景文静静地听着。
虽然他也猜到青年这副模样估计和感情脱不了干系,不过在感受到任祺日的难过时,江景文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他像是受鬼魅牵引一样地倾身。任祺日的嘴唇还残留着酒水的味儿,比想象中的苦。
男人的鼻尖轻轻地与青年摩挲着,一声低哑的呢喃从那双薄唇溢出:“离开他吧。”
“离开他,祺日……”
宽厚的大掌抚过任祺日的眼帘,“选择我。”江景文过去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保证,我不会让你这样。我有自信,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让他喜欢的人悲伤。
他一定……会让他爱的人,成为最幸福的人。
青年迷迷蒙蒙地睁了睁眼,像是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落在唇边的吻是真实的、热切的,抚摸他的身躯的手有些冰凉,舒适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美梦之中一样。
任祺日感觉有什么压了上来,他胡乱地吸着气,乖巧地由着身上的人亲吻自己的脖子。
趁人之危绝对不是个君子该做的事情,且不说江景文是不是君子,但是他清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和任祺日之间就再也横跨不过那条间隔了。
在感觉到身下的人似有似无地响应自己的时候,江景文几乎要被狂喜淹没,心口也跳动得厉害……他总觉得过去二十几年都白活了。
然而,在他更进一步探索青年的身躯之前,一声轻唤却让江景文的动作一滞。
“三叔……”
三……叔?
江景文还未来得及细细咀嚼这句话,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这让江景文眉头紧蹙,他愠怒地站起来,却在主动打开门之前,房间的金漆大门却像是遭人撞开一样。
那些黑衣保镖直闯进来抓住自己的时候,江景文愣在当处。他还来不及愤怒地吼叫,就瞧见那寒若冰霜的男人时,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
任三爷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他步伐不稳地越过所有人,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室内疾步而去。
在瞧见完好的青年时,任三爷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地松懈了下来,他强压着口中的血气搂紧了床上的青年,却在发现到那双唇不自然的红肿以及脖子上的吻痕时,眼中闪过了凶狠的厉色。
江景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拔出了枪,在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闻到风声的江老爷子总算是赶过来了。
“三爷!千万、千万别!”江老爷子也算得上是老前辈了,就辈份来说,还比任三爷高一些。老人家带着人喘喘地赶过来挡在孙子面前,后边跟上来的路全也快步上去不着痕迹地挡在几个人中间,跟着急急劝道:“三、三爷!有话、有话好好说……别、别……”
任三爷握着枪支的手颤颤的,神色阴鸷地对着江景文,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才像是极其艰难地将收了手,黑色的枪支落在地上,发出了脆响。路全赶紧去把那玩意儿给收起来,就怕三爷又想不开,要往江大少的脑门招呼几发子弹。
凭任三爷那点力气是没办法任祺日整个人拦腰抱起来的,路全只好喊人来帮忙,把人安安稳稳地送下去之后,才回头对着江家人似真似假的陪笑说:“今天都是误会、误会……”路全看了看江老爷子,像是有些为难说道:“江董,您今天受惊了,但是您清楚三爷的脾气……”
江老爷子心有余悸地点点脑袋,友好地拍了拍路全的肩膀:“路先生的恩情,江某会记得的。三爷那里,就麻烦多多解释,江某过两天一定会亲自去陪罪……”
路全皮肉笑不笑地应了一声,就带着其余人离去了。
直到人走远了,江老爷子回头狠狠地甩了孙子一个耳光,愤怒地吼道:“死小子!跟我回去!!”
江老爷子将孙子押回宅邸,气得要操起家法将这逆孙狠狠教训一顿。
“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整个江氏!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江景文难得一句话也不回,静静地站着任由爷爷破口来骂。
江老爷子说到最后,却是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摇摇头低语:“你不能待在这里了,过两天就去你二叔那里……等三爷消气了再说。”
江景文闻言抬起头,却是应道:“我不去!”
江老爷子愤怒地掴了孙子一个巴掌,“你!你给我住嘴!我已经警告你多少次,离那个任小少爷远一点!他们的家事你懂什么!你信不信你再胡闹我就废了你!”
江景文却像是突然疯了一样地吼道:“你要废了我就请便,反正这个什么劳什子江少我也不屑!我就是要和任祺日在一起如何?你管得着么!”
“你──”江老爷子狠狠捶了一下杖子,颤颤地指道:“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还怕三爷玩不死你是不是!嗯!?”
“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变态!”江景文眯着眼:“那对任祺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爷爷,我就不信你看不──”
江景文还未来得及说完,江老爷子却是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去捂住了孙子的嘴,面容阴狠地低声道:“这些话,不准再说一句!如果你还要命,就给我住嘴!”
江老爷子骤然阴冷的神色让江景文暂时冷静下来,他看着老迈的祖父摇着头疲累地坐回椅子,两手握着杖子低低道:“……景文,有些东西,即使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我们也得装着不知道,你明白么?”
“……”
“你……景文,爷爷也活不久了。”江老爷子叹了一声:“这一次,你听爷爷的,以后爷爷想管你也管不着了……”
“听话,你以前要什么人,爷爷哪一次是不肯的。但是……”
江老爷子抹了抹脸,就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几十岁:“那个任小少爷,你真的惹不起。”
××××××××××
小林:三爷加我薪!
三爷:……准奏。
意外 完结篇
何管事瞅见任三爷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小少爷带回来的时候,惊愕之余,就是连连叹气。费了一些力气把人抬上三楼的卧房里,直到把人安稳地放在床榻上时,任三爷同是一副要瘫了的模样,脸色难看得紧。
何管事急忙差人去盛了热水,任祺日一身酒气,方才又整个人缠在任三爷身上,弄得两个人俱是凌乱的模样儿。相较任祺日而言,任三爷的面色反倒白得厉害,两肩还轻颤着,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吓。
“三爷,小少爷这里我来就成了,您先去楼下的房间休息吧。”要是连三爷都倒下来,那可就坏了。
男人就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一样,只从佣人手里接过烘热的帕子,也不让人靠近,自己去给任祺日笨拙地擦着脸。
任祺日在迷糊之中翻了翻身,又睁开了眼,口中还在模模糊糊地呓语。何管事摇了摇头,叹道:“三爷……叔侄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您不在的这些时候,小少爷就跟没了魂儿一样。三爷,这个家是您和小少爷两个人的,少了一个都没法撑下去,再说,小少爷对您……”
何管事打住了一会儿,捏了捏眉心说:“我去给小少爷烧点醒酒汤,这里就劳烦三爷帮忙顾着了。”说罢,就把仆人也领下楼去了。
“何叔,您不是要去烧醒酒汤么?”
“你先去睡吧。”
何管事仰头看了看上方,静静地摇头,熄了厅堂的灯。
任祺日迷迷蒙蒙地躺着,任三爷艰难地为他擦了擦脸,却在瞧见那白皙的脖子上的刺目红痕时,连喘息都痛苦了起来。
那时候,他仔细地打量了那个江家的少爷。他似乎隐约明白过来,祺祺并没有理由选择自己。江景文是青年才俊,而且幽默风趣,任祺日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更加自在,任谁都不会想要和一个沈闷寡言的人在一块儿。
江景文所拥有的健康与活力,恰恰都是他严重缺乏的。
枪支从手中滑落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心软或是顾忌什么,而是任三爷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除去了一个江景文,还会有另一个江景文。
他的祺祺终究是要离开他的。
他从来就没办法守住他,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总是在好容易亲近的时候,那个孩子又会慢慢地远离他,带着为难的、愧疚的眼神。
任三爷只要想到此处,就觉着有什么就要从眼里落下来一样。他也会疼、也会怕,也会落泪。
他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这个孩子,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他,一点不剩。
但是人生不管重来多少次,祺祺到最后都是不会选择他的。
任三爷迫切地想要离开,甚至在即将离去的这段时候都不愿意再和任祺日见面。
他只是害怕从任祺日的口中听到那些残忍的话语,所以不断地拖延时间,好在内心残留着一点可笑的盼望。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任祺日在清晨的时候,是因为宿醉的疼痛而睁开眼的。他捂着头颇是费力地坐了起来,双眼迷茫地环顾四周。
在看清楚那在窗侧,静静地瞧着自己的男人时,任祺日却是一时之间没办法反应过来。男人还是一身绸衣,脸色泛白,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有一抹决绝,缓缓开口的时候仿佛呼出一股寒气。
“祺祺……”男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麻木,声音像是撕裂布帛一样刺耳:“公司……不用再去了。”
任祺日不明所以地看着前头,机械地问道:“什么意思?”
男人慢慢由位子上站了起来,任祺日看着那逐渐挨近的男人,双眼之中的残色让他无法会意。男人在青年的身边坐了下来,冰冷的掌心小心地抚过青年的脸庞,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不能让你见任何人。”
任祺日觉着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接着握住男人的手,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我记得我昨天……”
任祺日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一样的,然而在他站起之前,一双手却猛地从后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任祺日呼吸一滞,却听见那一句冷冽的话语:“别去,祺祺……”
“不要去见他。”那双手渐渐收紧,冰冷的声音从后方清晰地传出:“祺祺,三叔没办法,只有这样……”哪怕有再多残忍的念头,到最后除了胁迫之外,也只剩下央求:“祺祺……别离开三叔。”
任祺日渐渐回了神,然而脑中依旧毫无头绪,只是轻声地问道:“那个他,是谁?”由于得不到响应,青年只得轻握男人的双手回过身,在稍做思考了之后,渐渐地在男人眼前矮下身,视线与男人平齐,“你说的该不会是……江景文?”
男人的沉默和眼中骤然闪过的一丝狠厉,让任祺日逐渐掌握了一丝头绪,直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明朗化的时候,青年却像是恍然大悟地扭过头无奈地轻笑。
青年的笑声让任三爷再次心慌起来,只能怔怔地看着青年从眼前走开,脚步有些不稳地绕到了房内的书案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礼盒。
那暗红色的盒子灼痛了男人的双眼,尤其是在青年拿着礼盒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只觉着眼前的世界像是即将崩塌一样,连吸进肺部的空气都是冰凉的。
任祺日在那垂着眼两手微颤地男人面前打开了礼盒,慢慢地单膝跪下,在任三爷略微疑惑的目光之中,将那剔透晶莹的戒指,缓缓地、轻轻地、小心地推进。
男人右手的无名指上,那莹亮的戒指绽如此璀璨。
任祺日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偏着头耸耸肩说了一句合该谈不上浪漫的话:
“我发现,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差强人意,也许不是我的问题。”
“我们家的人,搞不好其实……都笨笨的。”
“你说,对不对?”
任祺日眨眨眼,将另一只戒指塞到呆怔的男人手中,淡淡地微笑。
“……现在,该你了。”
“何叔,小少爷和三爷都还没醒来么?……这都过了中午了。”
“由着他们吧。”何管事又整了整领子,说:“有些东西你用心点学,以后才好伺候三爷和小少爷,明白么?”
“……明白。”
房间里的帘子都紧紧地拉上,只余一丝日光悄悄地由细缝透了进来。
青年抓住褥子的十指紧紧地纠着,喘着粗气侧着脸,身上的男人就像是处于疯狂边缘的兽类,就连索吻的时候都像是在啃噬着他的身躯,身下进入的动作由一开始缓动到现在几乎带了点施虐的意味,每一下都像是在用尽力气地往深入刺进,让青年觉出了一阵阵几乎颤栗的疼痛和快意。
脖子不断地被吸吮着,忽轻忽重的啃咬,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青年姿势扭曲地敞着身躯,承受着接连不断的撞击和几乎粗暴的摩擦,长时间的性爱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嘤咛声。
他微微地睁着眼,光线不足的室内让他看不清男人此刻的神情,只有隐约地瞧见那敞开的衣襟,柔软的布料被汗水浸透,视线由着胸膛克制不住地下移,两人紧贴的部位在进入退出的瞬间,肌肤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淫靡的水声刺激着全身上下的神经。
“轻……轻点……”越来越重的撞击让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体内的某一处被不断戳刺的感觉带来了几乎濒死的快感,青年难以自制地弓着腰身,屈起的双腿诚实地缠着男人的腰身,双臀被最大程度地地撑开,两人之间那昂立的性器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冲刺而淌着白浊,青年就像是要往后坠一样地无措地攀住了身上的男人,当身子被提起的再往更深处进入的时候,一阵痉挛让脚趾头都蜷曲了起来。
“够、够了……”任祺日无声地咬着唇,呼吸困难地吁着气,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埋在体内的凶器稍稍退出去的时候,赤条条的两腿已经颤得不能自己。
耳垂被轻轻舔弄的感觉,还有那一声声低哑的呼唤,那灵活的手指带着一股惩罚的意味,探入青年的口腔,唾液濡湿了指尖,另一只手慢慢地、轻轻地,用指尖由青年的后背抚摸而下。
青年微带痛苦地侧着头,由着那一点迷糊的光线看清了身后的男人。
男人还披着那一身深色绸衣,微垂的眼眸带着一丝疯狂,胸口上下地起伏,不自然的绯红和淌落的汗水,仿佛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青年闭着眼,男人的手指逐渐地下滑,富有情色意味地在那还占着粘稠白液的入口打着圈,戴着戒指的手指顺畅地探入,深入的程度让青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手指的关节似是要纠在一块儿。男人下身的黑裤半褪着,柔软的布料不断地摩挲着青年的性器,手指模仿着进出的动作,冰冷的唇一点一点地落在青年的背上。
“……可、可以了……”那声音就像是在哭泣一样,“进……进来……”
从后面重新被进入的时候,青年往后颤颤地仰着头,不自然的交合在开始的瞬间带来了胀痛麻痒的痛苦,修长的五指嵌入青年的五指之间,掌心相贴的时候,仿佛就能感受到双方的心跳。
那是狂乱的旋律,淫秽的粗喘和闷哼随着一波波的快感从嘴里溢出。交扣的十指,从未分开过,舌尖交缠、视线相交的时候,除了毁灭理性的情欲之外,就只剩下了彼此。
在稍早之前,男人带着微颤,为青年小心慎重地戴上了那象征誓约的银环。
一直盘旋在眼窝里的一滴泪落在青年的手背上,男人两手紧紧地握住了青年的掌心,无法自制地弯下身,颤抖地吻着青年的手背,一遍一遍……
带着犹如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动。
青年张开另一只手搂住了那不断流泪的男人,安抚地轻吻男人的发丝,将头抵在男人的肩窝,轻声道:“三叔,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把我自己锁在笼子里。”
“我会把钥匙藏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任祺日偏头灿笑着,在男人的耳边,小声地哄道:“别哭、别哭啊……”
我最爱的人。
在任祺日答应自己的邀约时,江景文十分地意外。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和任祺日见面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和这个友人道别。
“景文──”任祺日依旧非常准时,脸上毫无阴霾的微笑,让江景文也跟着无意识地扬起笑容。
侍应生拿着菜单来的时候,任祺日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赶时间么?”江景文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股失望。
任祺日略带歉意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很抱歉……”
江景文注意到了,任祺日右手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那只钻戒。
“没什么……”江景文企图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一些,“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马上就要回去美国的分公司。”
“嗯。”任祺日的笑容温柔,但是疏远,“祝你一路顺风。”
江景文两手交握着,在一小段不自然的静默之后,陡然道:“……我其实……很喜欢你。”他不自在地抬了抬眼,眼眶有些泛红:“真的。我说真的。”
任祺日没有想象中的讶异,或是慌乱,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景文,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任祺日的语气充满了怀念:“……那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江景文顿了顿,任祺日耸了耸肩,轻笑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曾经差一点就在一起,但是还是错过了。”
“景文,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情是已经注定好的。即使那时候,我曾经想过接受他,但是追根究底,我只是想透过他,来逃避另一个人。”
“我其实才是最卑劣的人。”
任祺日的微笑非常灼目。“……从过去一直都是。”
江景文沉默着,他忽然发现,任祺日和他直接的鸿沟,也许是永远没办法跨过去的。青年的身后仿佛有许多的故事,短短的几句话所透出的沉重,几乎让人难以负荷。
其实,他也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江景文苦笑一声,转移话题说:“我听说,你打算辞去公司的职务……”
“嗯。”
“我还以为是谣传。”
“并不是。”任祺日解释道:“这是和所有股东商量的结果,我们可以聘请更优秀的管理人才来打理公司。”
“那你……”
任祺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腕表,接着便站了起来,“抱歉,我要先离开了……”
江景文没想到难得最后一次的见面居然如此仓促,不由得跟着站起来,扬声问:“我们还可以在联络么?”
“……”任祺日并没有即刻回答,江景文有些受伤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任祺日饱含歉意地笑了笑,轻声地说:“很抱歉。”
“我答应了他。”任祺日像是在喃喃自语。
江景文默默地目送任祺日离去,外头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在等着他。有人为他打开了车门,从江景文的角度来看并不能瞧见什么,任祺日的笑容很清楚地表明了什么。
一直到在某个忙碌的午后,江景文想起这许久以前的丑事时,才诡异地想起来,那辆黑色轿车,过去他也曾见过。
就在他和任氏叔侄一块儿吃饭的时候。
江景文点上了烟,走到了窗侧,摇头苦笑。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江景文连忙接了起来。
【爸爸──】
“什么事,亲爱的?”
那只是……
人生中,小小的意外。
对么?
重生之番外 意外 ─完结─
××××××××××
总算在假期结束之前写好了=w=
很应景的情人节肉片,
三爷和小祺安然地度过了一次(离婚?)危机,
未来也会继续幸福下去的=3=
番外 微加的幸福(上)
附注:这是gurloc为三爷和小祺画的图,事实上里头那个是变小的三爷,不过当时看的时候,我无耻地想,这该不会是三爷他老人家跟祺日的娃儿吧……于是,就衍生出了写这个番外的想法。谨将此文,献给所有追文的亲。
S国虽然常年都是炎夏,不过也许是城市的绿化做的足,亦或是跟个人的心境相关,任祺日本人是很享受穿着一身短袖骑着单车浸沐在阳光下、微风拂面的感觉的。
在红灯的时候,青年熟练的剎住车。
前方的小学生们在志工带领下热热闹闹地走到马路的另一头,任祺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尾随着那一个个可爱活泼的小小背影,嘴角含着浓浓的笑意,还有几分的感怀。
说实话,每次看到小孩子,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乖仔。
那些非凡的经历,任祺日至今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这可能是上天的一场善意的恶作剧,也可能只是他们所有人共同有过的一个坎坷乖舛的梦境。
青年轻叹了一声。
乖仔啊……现在都长得老大了。
“哔哔──”
背后刺耳的鸣笛声让任祺日神游的思绪顿时归位,一抬眼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绿灯已经亮了起来。他赶紧发动车子,有些不稳地向前行驶。
在这个时间,学校正好下课了。
青年将单车停靠在学校的大门口附近──在这严重堵塞的道路,选择骑车出来果然是很明智的选择。
任祺日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孩子从校门口里或跑或走的出来,在烈阳下伸了伸脖子,眯着双眼搜索着两个小娃娃的身影。
“叔叔!叔叔!我们在这儿──!”清脆的声音清楚地从前方传递过来。
任祺日顺着声音的源头瞧了过去,果真就瞧见穿着深蓝裙子的女孩儿冲着自己用力的招手,旁边和她长得极其相似的男孩拉了拉姐姐,有些害羞局促地看看周围其它的小朋友。
青年将放在座位底下的两顶小安全帽拿了出来,分别将它们递给了眼前的一对双胞胎。
“阳阳,来。”任祺日矮下身帮着内向的男孩系好了带子,男孩儿脸上红彤彤的,两手攥紧了包包。
“呜哇,我也要!我也要!叔叔帮我!”何馨跺了跺脚,不甘寂寞地将下巴扬了起来。
“好好好,我的小公主。”
青年将小男孩儿抱上了单车,何馨倒是用不着帮忙,灵活地蹬上了车后座,照着何管事夫妇的话来讲,简直就是孙猴子他干女儿。
“阳阳,抓好了。馨馨,抱紧叔叔,知道么?”任祺日将何阳放在自己前头,不忘往后方提醒一句。
“哦!”何馨张开两只爪子,把青年的腰圈的牢牢实实的。她将脸贴在叔叔的背上,咧嘴笑着──叔叔的身上有青草的味道!
任祺日低头看看坐在自己眼前的小男孩儿,确定他也抓稳了,才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内。
青年以安全的速度前进着,现在的他一身短袖衬衫和黑色亚麻长裤,骑着一辆不旧不新的小单车,旁人是绝对料想不到这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就是不久前才刚卸下任氏代理总裁的任小少爷,也万万不会联想到这样一个平凡的人与那坐拥亿万财产的任氏三爷是叔侄关系。
事实上,外界对任祺日的评价一直都是中肯客观的──对于这不论是外貌和个性都十分温和的男子,媒体对他也是异常的宽容,没有谁会有尖酸苛刻的笔调去描绘这个人物。尽管相较于他的叔叔或者是已逝去的祖母,任祺日并没有显现出特出的才能,不过这位前代理总裁在短暂的任职期间,还是给予了大众勤勉负责、温柔、体贴员工等等的正面形象。
单车驶进了任家大宅的范围,这幢宅子从五六十年代建成,到现在也是颇有历史的建筑物了。前些阵子进行了几次翻修,但是依旧保持着和过去一样的格局,每每从远处眺望的时候,会无故让人生出一种时光流逝的感概。
任祺日先将车子停在大门前,何馨先从后方欢脱地跃下,才正要大喊着就让站在门口守着的母亲给瞪了一眼。
“没规没矩的,三爷在楼上会客呢。”妇人低声训斥了一声,女娃儿一听是叔叔的叔叔在屋子里面客,三两下便规矩地站直,安安分分收住手脚。
“三叔有客人?是公司里的人?”青年抱着男孩儿,将他稳妥地放在地上,边出声问着妇人。
“这……”芳嫂有些不确定地应道,“小少爷,这人我也不认得。过去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的人,但是……”
那模样,实在不像是找三爷谈正事的。而且,三爷在见到那人的时候,表情明显的不太对劲,还有……
“什么?”
“哎,小少爷先不说这个。看您这汗流的,我去跟您拿毛巾擦擦脸。”芳嫂露出了心疼的模样儿,她拦着孩子走进屋里,顺道去吩咐下人准备干净的湿毛巾。
“等会儿吧,我先去把车推进车房里。”任祺日说着就走出了门。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交给佣人去做的,不过任祺日天生没有指使他人的习惯,他还是主张凡事亲历亲为的好。
青年从车房里走了出来,微微的凉风从后方吹拂而过的时候,仿佛也跟着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花香。
任祺日想起什么似的,脚步自发地迈向了宅子后方的那一大片花圃。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满园盛开的波斯菊,微扬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这片地是他爸特地辟出来给他妈妈建花园的,从这里连到后院去,他无数次从三叔卧房内的窗口望下俯瞰,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片暖和的色彩。
时过境迁,有许多事物都不一样了。有些人,也已经早他们一步离开。
不论是他的父母、任老太、王筝,或是半年前离世的李玲。
如果时间再一次重新来过的话,人生会不会还有这么多的遗憾?然而,就是因为错过了,过去的回忆才显得弥足珍贵,哪怕他们总是一次次重复着原来的错误。
任祺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渗入肺部的芬芳让他为之一振。他伸了伸懒腰,觉得有些酸疼地揉了揉腰部。
三叔他这方面的精神,未免也太好了吧……
任祺日虽然渐渐觉着自家三叔有点扮猪吃虎的嫌疑,不过却怎么也没办法拒绝。任三爷近年来身子也是越养越好了,偶尔发一两次的病完全不妨碍他亲近任祺日的兴致。虽然他们肌肤相亲的次数算不上频繁,但是每一回持续的时间都令人觉得格外长久,有时候甚至连青年都觉得微微有些吃力,可是那搂着自己的双手却还没有褪去欲望的热度。
青年觉得脸部发热地擦了擦脸,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了什么。
“……”任祺日停住了脚步,他觉得有些古怪地看着眼前的那一片花丛。
在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蹿动。
任祺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过去,“谁在……”
那小东西在脚步声渐进的时候,猛然从藏身的花团站起来,不等任祺日瞧清楚就背过身往后方跑去。
“等──等等!”任祺日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看那背影显然是个几岁大的男孩。
宅子里就只有何管事夫妇有这年岁的孩子,这孩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小孩似乎不太习惯让人追着跑,任祺日天天追着何馨,早就练就了追人的好本事。没跑多远,他们的距离就已经明显地拉近。
男孩似乎是有些慌了,他跑到了后院的那棵大树下,任祺日就像是保父的职业病发作似的,站在树前装模作样地追着男孩跑了一圈,然后经验丰富地做了几个假动作,很顺利地就把人给抱住逮着了──
“啊!抓到了!”青年笑着将孩子给一把抱起来,男孩像是有些吓着似的忘记挣扎。
“来,告诉叔叔,你是──”任祺日抬起头来,在他瞧清楚孩子的五官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滞住。
风和缓地吹着枝叶,墨绿色的叶影映在男孩的脸蛋上。那白皙得仿若吹指可弹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绯红色,深褐色的双眼晶亮剔透,微微张着的唇丰润得犹如透着水光,这样一幅精致的面孔虽然少见,不过真正让青年呆滞住的原因却不在此。
任祺日像是有些不确定地眨了几下眼,鼻梁上的眼镜经过方才的嘴逐而有些倾斜。
“谁……”他木然地接着原来的那句话,眼皮不断地跳着。
谁来告诉他,这跟三叔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孩子,到底、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啊?!
会客室内,一身素色长衫的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身旁的下属拿来了支票本,他瞧也没瞧上头的金额,就直接在下方签了字。
对面端坐着的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尝着杯中的咖啡,姣好美丽的容颜让人读不出她的实际岁数。染成红铜色的发丝微卷地披在背后,从衣装打扮来瞧,不难看出这人的良好品味。从一开始,她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淡雅的微笑,那与男人极其相似的双眼似乎含着一抹动人的波光。
下属将支票恭敬地放在女子面前,她也不急着收起来,只是缓慢地将杯子搁回桌上,笑容染上了几分苦涩:“三弟,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从我离开家,一直到妈走了也没回来过,这次过来居然是开口找你要钱……”
女子的声音带着些微自责,却显得更为动人,任谁瞧了都会心生怜意。
但是,任三爷眼里并无半分动摇,他甚至从一开始就没说出一字半句宽慰的言语──对于这个同父同母的胞姐,他们之间的情谊,并不比陌生人深上多少。
任筠雅在不到二十就为了一个男人而离开任家,这件事在当年还是闹得非常壮观的。
说句大实话,当时还是少年的任三爷对于胞姐如此鲁莽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非议,虽然细想之下是过于莽撞,但是在他心底深处,实际上是隐隐羡慕着任筠雅的洒脱──如果说,那书中所描绘的爱情真能使人变得愚蠢却勇敢,那也自然是值得令人追求的。而当时的任三少拖着病体躺在床上,作为一个称职的旁观者,他自认这种强烈的情感,与自己断然是一身无缘的。
试问,有谁会愿意去爱、去陪伴一个行将死去的人呢?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人──这样堪称厌世的想法,曾经根深蒂固地盘绕在任潇云的心头上。
不过,对于这位胞姐,任三爷实实在在谈不上亲近。从现实层面来看,他们那一代,任家子女的关系都十分不和睦。
当年漂亮而又充满朝气的任筠雅,对于这老是卧病在床的弟弟难以生出好感来。这大部分的原因除了有一些是父母的偏爱之外,还有任潇云带给她的种种感觉──如任三爷本人所想,谁也不会愿意亲近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而这个弟弟总是以一幅不同于常人的目光冷漠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从任筠雅本人的观点来说,那着实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诡异。
说到底,任三爷曾经也确确实实地祝福过胞姐的爱情,然而现实的发展却是如此地让人觉得讽刺。
在离开家的二十年来,任筠雅统共有过三次的婚姻,结局皆不甚美好,刨根究底,也说不出个确实的原因来。
这些年来,任筠雅也曾经跟任家主动联系过几回,目的都很一致。
金钱,是个俗物。它能轻易地暴露一个人高雅面目下的平凡庸俗。
任三爷自认是个俗人,他清楚自己远不如面上的清心寡欲。年少的时候,他也有野心、也有抱负,他从未想过跟任潇洋争夺什么的主要原因,实际上有很大部分是由于他从没觉着这个兄长有什么好忌惮的地方。曾经,他觉着自己的人生是无望的,在苟且残喘地保住一条命之余,他只能肆意地在其它方面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一直、一直,直到他临来了那一抹温暖的曙光,任潇云在切实地感受到,他挣扎求生的真正意义。
“三弟,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么?”任筠雅在经历了这么多不如意之后,是比过去都成熟了不少,她这一次决定回来,也算得上是定下心来面对曾经试图逃避的一切。
任三爷到底不像过去那样冷漠心硬了,他沉默了一阵,好半晌后才操着暗哑的嗓音道:“……妈走的时候,让我一定要帮着妳。”
任老夫人在弥留之际,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过去了。临终之前,和她斗了近乎十几载的亲生儿子静默地守在床边。她糊里胡涂地喃喃着一些旧事,最后攥紧了儿子的手,嘴里一会儿念着三儿、一会儿喊着小雅。
叱咤一生,临终之际,却如斯凄凉。
无论是非对错如何,谁造的孽谁来还,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任筠雅闻言有些怔住,她欲言又止地看着男人,接着低头有些哽咽地轻道:“我、我对不起妈,我真的很不孝……”
“……”任三爷合了合目,他不会去谴责任筠雅。
说到底,他才是进一步促成不幸的源头。他没有这个资格去谴责谁。
等到女子平复下来之后,她擦干了眼角的泪,对着弟弟露出了发自心底的淡笑:“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对了,这是我的工作室。”女子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粉色名片,她有些涩然地笑笑道:“虽然在三弟你面前实在不好意思拿上台面,但是我一直很用心地经营着……”
她现在从事着服装设计,工作室才成立了三年,就是因为内部操作不当,而发生了让人卷款营私的事情,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低声下气地来找回娘家来。
任三爷亲手将名片接了过来,低头认真地看了看,接着也对着女子轻轻地扬起嘴角。
姐弟俩常年来的心结,在这静默的相视之间,仿佛渐渐地有所软化。
此时,外头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三爷,我去外头看看。”下属正要去走前去,门口突然就让人给打开来。
任祺日带着压抑的神情看着前方,他暂时性地遗忘了自己鲁莽的行为,尤其在他身后的男孩从他背后探出头,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妈妈”……
任祺日只觉得脑子像是轰的让人重重一击,目光在女子和男人身上转了转之后,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之后将眼神定格在自个儿三叔身上。
他机械地、有些呆怔地张嘴:“三叔……”
任三爷将名片慢悠悠地交给下属,这才要站起来让青年认识这素未谋面的姑姑。
“这是、是不是……你的……”任祺日做了一个吞咽,眼睛干巴巴地眨着,神情复杂地犹豫问道:“你的儿子?”
“……”
那估计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任氏三爷的脸上出现了如此变化莫测的丰富表情。
番外 微加的幸福(中)
这一整天,青年一直是垂着脑袋的,也不是病了还是没精神怎么的,是让臊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任祺日还没法从白天那场乌龙中缓过劲儿来。可能是一开始做的思想准备实在是太充足全面了──他做了种种可能的假设,尤其是在知道来访的客人是位美丽优雅的成熟女性之时,他连最糟糕的打算都想好了。
这倒并不是任祺日不信任任三爷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只是……孩子才这么小……而且,算算年岁,还是他在M国的时候,那段时间如果三叔跟什么人有过什么关系,似乎也不在背叛的范畴之内……
那么,孩子的妈现在带着孩子上门,如果是要求复合的话,三叔会不会接受?应该、应该是不会的吧,可是如果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青年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跟脑子缺了几个螺丝钉般的去推开了会客房的大门,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就质问其了任三爷来了。
当时的场面,照着佣人的口述来说──
三爷那表情简直跟看了鬼片似的。
后来,在任筠雅的澄清之下,事实证明,任三爷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不过撇除那孩子的五官长得跟舅舅实在过为相似这一点,就那任三爷的本人来说,他断断是没有这本事瞒天过海的在背地里折腾出这么大的儿子。
任祺日一开始在知道了手里牵着的娃儿并非三叔的杰作之时,内心里还是大大地卸下沉重的感觉的。不过在下一刻,他终于被自己的傻逼举动弄得连头也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任筠雅算是第一次和青年正式打上照面,一双美眸在弟弟和侄儿身上转了转,带着几分讶异地侃笑说:“三弟,这会儿总算是有人能治治你了。”
任三爷估计没料到自己差点晚节不保,脸上那模样也不知无奈还是觉得冤枉。
任筠雅离开的时候,是由青年亲自送到大门的。
那个孩子一直走在母亲的后方,安静的模样让人觉得有些过分乖巧。在任筠雅回头跟青年道别的时候,他也只是穿好鞋子站在后方,黑曜石般的眼眸低低地垂着,愣是从刚才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打算把工作室都挪回国来,这段时间都会待在这里。”
“那好,改明儿姑姑您一定要回来这里一起吃顿饭。”突然多了个端庄典雅的长辈,任祺日难免还是觉得有种超现实的感觉。再说,这一见面就出了这么大的糗,这可是要他老长一阵对这姑姑抬不起头的。
“瞧你这别扭的,我也不习惯让人这么叫我,就跟别人一样叫我Wendy就可以了。”任筠雅仿佛对这个有些腼腆温和的青年也是颇有好感的,禁不住多说了些话,天知道那个老绷着脸撑面子的大哥,能生出这么个温水般的儿子。
“这可怎么行?”任祺日有些为难地笑笑。
姑侄俩又客套了几句,随后在任筠雅带着孩子转头出门之前,青年忽然在玄关矮下身来。
“等会儿。”只见青年在裤兜里不知掏着什么,接着手里就多了几颗包装鲜艳的糖果。这些糖果是他藏在兜里的,平日在何馨闹腾的时候就当杀手!来使。
他轻轻拉过男孩的手,将糖果放在那小小的掌心中。
“以后再过来……叔、叔叔这里玩,好不好?”照辈份来说,其实应该算是他表弟吧。但是,这表哥的称呼要是说出口的话,怎么都有种装嫩的感觉。
男孩对着眼前的青年眨了眨眼,然后有些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彩色糖果,稚气的脸蛋似乎带着一丝讶异的神情。
“小安,怎么不跟叔叔说谢谢。”任筠雅脸上的笑容不变,轻声地唤了一下儿子。
男孩的手心渐渐收拢,看了看妈妈的表情之后,才对着青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接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帕子,动作小心地把糖果给包起来。
任祺日瞧着眼前那就像是缩小了几号的任三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惹人怜爱的小脑袋。
然而,在送客之后,任祺日总算又再次想起了自个儿没头没脑捅下的祸,以至于他在这一天里,都没这脸和自家三叔的眼神正对上。
等到了深夜,青年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拉着被子的时候才睁开眼来。
男人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似乎认为是自己把任祺日给吵醒了,还跟过去一样地伸手拍了拍青年的掌心,仿佛任祺日还是当年那只能用手掌抓住他的手指的小娃娃。
在任三爷眼里,任祺日不管长得多大了,都还是他的祺祺。这点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三叔。”在男人打算从床边站起来之前,任祺日睁开眼及时拉住了他。
任祺日原本是想要为白天的事情做些解释的,但是在正对着自家三叔那跟深潭似的双眼时,他总觉得自己的羞耻感又飘到了爪哇岛去了。
不得不说,任三爷还是很理解侄儿这种时而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纠结的本性。虽说这事儿上他才是被冤枉的,也本该是由他来纠结无语的,但是任祺日这性子却也是他所喜爱的一部分──或者说,从过去的到现在,任祺日这个人从里到外任何一处对任潇云都有着致命的吸引。
任祺日坐了起来,也许是灯光太温和的缘故,连带着男人的气息也跟着柔软起来。不过任祺日心里是很清楚的,外人老觉着任三爷总是那般地飘飘欲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但是他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也和他们一样,也是会难过、也是会开怀微笑、也是、也是很温柔的。
“云……”青年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掌心,垂着眼,也只有在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会这么唤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错事要跟班主任认错一样,任祺日一个表面奔三、精神年龄接近六十的男人,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脸红。他挠了挠发热的脸,小声嘀咕似的说:“就真的,我真没想到那会是──”他顿然泄了气,“总之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任三爷原先还以为任祺日要与自己长篇大论地解释来着,没想到祺祺三两句就这般完事了,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骨子里的一点坏心眼作祟,他难得开口低声说:“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任祺日白天还为这事纠结来着,这下子要答起来也特么顺口:“还能怎么做?孩子才多大,当然不能不管。再说,没爸爸的小孩是很难过的,那感觉我知道的……”任祺日也许是想到了儿时的回忆,说实话,他对任潇洋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他对父亲是有些记忆的,但是自从那一些不堪被揭发之后,过去所有的美好如同蒙上了一层暗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男人也垂着眸,他静静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过了好一阵子,平静地扯着不大利索的嗓音道:“三叔……不会的。”他缓慢地与任祺日额头相倚,异常认真说:“只有祺祺,一直都是的。”他希望用言语来表达他长久以来的等待,无论是哪一个世界,他的生命由始至终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而存在的。
任祺日完全取代了他对生存的执着,可以说,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苟且残喘地用药物支撑着自己,只为了从上天手里争取多一秒种能多瞧他一眼。
任祺日让男人的那几句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有些傻气地笑了笑,突然想到说:“三叔,你小时候什么模样的?是不是跟姑姑儿子一样可爱?”
青年没意识到自己变相把三爷给夸奖了,只瞧自家三叔心情颇好似的微微一笑,他老人家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会儿,反是回头认真答道:“祺祺小时候更可爱一些。”
“诶,这不是要说你自己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记得以前不是留了几本影集么?这搁哪儿去了……”
“左楼书房。”
“对、对。瞧我这记性──”
隔天一早,任祺日还真去书房里把那陈年影集给翻了出来,里头的照片也有些年代了,多数都泛黄了,还有几张任大老爷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
不过他找了一个早上,也就翻到了那么几张任三爷儿童时期的相片,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跟一大家子一起留影的,单独个人的也只有那么一张──那照片里的任三爷已经是少年时期的模样了,头发已经留到肩膀上,前额的刘海修得齐整,身上穿着白衬衫,两手搁在沙发扶手上,下颌微微上扬着,苍白的五官依然还是那一种雌雄莫辩的脱俗精致,但是属于三爷的气势倒是已经有迹可循了。
青年将照片取出来瞧了瞧,忍不住笑笑喃道:“原来小时候就这么臭屁。”果然Boss的气质就是要打小培养起的。
任祺日将影集收好,打算放回柜子里的时候,却瞧见遗漏的一张被压在了角落里。
任祺日将相片拿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背面的一行小字──爱儿潇云,摄于一九六九年六月。
一九六九?
任祺日忙将相片翻过来。
淡色画面中的小孩站在草地上,像是不太喜欢日光一样,对着镜头皱着眉。任祺日定睛瞧了好半晌,接着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边嚷着边出了门。
“三叔,三叔──!”
芳嫂在楼下探了探头,摇摇头说:“我说吧,小少爷先前还正正经经的。现在成天在家带孩子,怎么也成了大孩子似的。”
“这不敢情好么?”何管事倒是蛮不在意地笑笑,他整了整领子,“以前都让憋的,现在小少爷每天都呵呵笑笑的,三爷人也瞧着精神。”
“哎,别瞎折腾了,我帮你弄弄。”芳嫂笑着上前,帮着丈夫理顺了衣领,两夫妇相视一笑。
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青年想是没预料到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再次遇见了那个孩子。
那是在去接何阳和何馨回家,他抱着两个孩子要坐上单车的时候,何馨突然叫了起来:“叔叔快看,那天来我们家的弟弟!”
任祺日顺着何馨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真看见了那站在校门口边上的男孩。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老师,好像是在一块儿等家长来。
“诶,他也在这里上学吗?阳阳,一二年级不是比我们早放学吗?”何馨戳了戳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何阳偏偏脑袋,不乐意地小声说:“别戳我嘛……”
“你们俩在这里等会儿,叔叔过去看看。”任祺日嘱咐好了两个孩子,小跑地往那个方向过去。
“张老师,妳好。”
张老师闻声回过头,瞧见青年的时候忙笑着应:“任先生,今天是来接何馨何阳的么?他们应该──”
“他们在那儿呢。”任祺日转眼瞧了瞧那也抬头看着自己的男孩,男孩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额头都是薄汗,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这是刚转学来的孩子,上一年级呢。”这所学校任氏每年都有出资赞助的,任三爷本人就是学校的名誉董事长,对于任家少爷,学校里的教职员自然是免不了客气讨好的。
“今天上课第一天,家长可能不知道低年级的孩子比较快下课吧。刚才已经通过电话了,说过会儿就来接他。”张老师嘴上是这么说,任祺日却依然敏锐地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天气这么热,怎么在这儿等着?”青年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男孩的头,那脑袋瓜子都晒得有些烫手了。
张老师忙解释道:“任先生,我也说了让孩子去我办公室里。不过小安怎么劝都不听,就要在这里等妈妈来,不是我不让他进去。”
“张老师,妳别这么说,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任祺日好脾气地笑笑。
“是这样的,张老师。”任祺日想了想,扭过头对老师说:“他其实是我那边亲戚的孩子,要是他妈妈没时间赶过来,他可以先跟我回去。”
“这……”张老师面露犹豫地道:“那我给他妈妈打个电话说说,免得在路上了。”
“麻烦老师了。”
老师离开拨电话的时候,青年在男孩面前矮下身来,他有些心疼地看着男孩──男孩低着头,眼里缺乏了这年纪的孩子所该有的色彩。
“小安。”任祺日放轻了声音,“妈妈很忙,先跟叔叔回去好不好?”
小安没有回话,他抬起双眼前方这戴着眼镜的叔叔,两只手抓着书包的带子。
“小安的妈妈是叔叔的姑姑,所以小安也是我们家的孩子。而且,天气这么热,在这里等会生病的,小安也不想让妈妈担心,是不是?”
男孩低头考虑了片刻,似乎是明白了青年的话。他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伸手去握住了青年的手掌。下一刻,青年就将他一把给抱起来,男孩赶紧抓紧了青年的肩膀,低头眨眼看着对方。
这时候老师也走了回来,说是已经跟小安妈妈知会过了,说是傍晚就去任宅接孩子。
任祺日抱着孩子走到停车的地方,他看着自己的小单车,又瞧了瞧三个孩子,心想估计要让司机来接人了,转而对着三个娃儿说:“叔叔带你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哇,好棒!”何馨拉着弟弟欢呼起来,何阳也红着脸咧嘴笑。
小安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叔叔,眨了一下眼。
从那一天开始,任家大宅又比往日更热闹了一些。
芳嫂瞧着那追着孩子满屋子跑的青年,笑着挪揄道:“咱这都能开托儿所了,小少爷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赶紧正经地娶了老婆回来?要是没有对象,芳嫂可以给你留意留意。”
任祺日被问得心里咯!一跳,赶忙哈哈笑着掩饰了过去──要是有了个开头,以后保准没清净日子过了。
相比何家夫妇的那对双胞胎,小安倒是看起来年岁还长一些,成天跟个小大人般的,玩游戏的时候都让着他们俩。每天跟着回到任家的第一件事情,也不是吵着要点心,反而是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把背包里的作业本给拿出来。
好容易把何馨连带着何阳哄去睡午觉的时候,他走过来坐在男孩身边,低头去看看小安手里的书。
小安已经把作业都写好了,手里拿着全是文字的书本,一本正经地看着。任祺日瞄了一下封面,挑了一下眉。
“……这个有点难,小安都能看得懂么?”
男孩闻声抬起头,对着任祺日点了一下脑袋。
任祺日心里深深觉着这娃儿根本就是自家三叔的刻印版本,复制得一点不差,实在是精品中的上等之作。
他有些挫败感地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想了想,拍了一下男孩的后背,说:“过来,跟叔叔去后院帮忙。”
说罢,他就牵起了孩子走到外头──他总觉着小安这娃儿乖是乖,但是乖的太过头了。小时候的任三爷估摸也就这副性子,才能养出那阴阳怪气的调调,不过那是他身体没本钱野呢!
下午的时候,任三爷从外头回来了。
他每个月在固定的时候都会出外一整天,对于任三爷的事业,任祺日是鲜少过问的。尽管他总觉得,在三叔眼里,也许任氏并非排在首要的位置上。而且近些年任三爷似乎真正在打算退隐的事情,好像有点意思要把一些生意给盘出去。
男人走到了二楼的时候,听见了窗口外头传来了一阵嘻笑的声音。
他探头瞧了出去,后边紧随的何管事也跟着往外头看了看。
只瞧跌倒的青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离他不远的男孩抓住水管咯咯地笑了起来。
“敢笑我,看我的──”任祺日从地上蹦起来,往男孩扑了过去。男孩撒手跑开,没多远就被一把抓住抱了起来。
“这孩子刚来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现在就跟小少爷一起的时候,能放松一些。”何管事浅笑着道。
任三爷定睛地看着那男孩儿,心里也不禁觉着那模样确实和小时候的自己生得如出一辙,也难怪祺祺那时候要把自己给怀疑上了。
看着那在院子里追逐的一大一小,任三爷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堪称奇妙的感觉──他觉着就好像是小时候的他和长大后的祺祺遇着了一样。
要是真是那样,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如果祺祺能早一步走进他的生命之中,或许他们就不用蹉跎这么长的岁月,也不会在这么漫长的光阴之中折磨着彼此。
任三爷望着那个方向,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心里某一处的遗憾仿佛正在被慢慢填满。
番外 微加的幸福(下的二分之一)
任祺日天天忙乎着带孩子,一直到了晚上,小安妈妈来接人的时候才能算是忙完一天的活儿了。
任筠雅每回来接儿子的时候,外头已经全都暗了下来,最晚的时候,还超过晚上九点多,连何馨何阳都洗洗准备上床睡觉了,才能见到任筠雅娉婷的身影。
这些个晚上,任祺日天天陪着男孩在客厅等着,这些天小安渐渐跟这大了自己二十几岁的表哥亲近了,等得犯困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斜倚在青年身上。
任祺日小声吩咐人取来一张毯子,让孩子把头枕在自个儿大腿上。
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头柔软的黑发,青年一手撑着脑袋,垂目出神地看着男孩的睡颜。
关于小安的事情,他隐约能知道一些。
去打听自家人的事情自然不好,但是关乎到小孩的事情,任祺日的神经总是比旁人还要稍微紧张的。
小安全名任安宸,既然是跟妈妈姓的话,父亲那边情况怎么样就不好说了。任祺日前些日子跟任三爷问起了这事儿,男人沉默了良久,说──父亲那方有自己的家庭。
就算再婚了,总不能对孩子不闻不问吧?
不是。
任三爷还看着手里的文件,平淡地扔下一记惊雷。
任安辰是私生子。
原本累瘫在床上的青年慢慢地翻了个身,他有些愣神地瞅着天花板,顿然间睡意全无。
这么说的话,那很多事情就能想的通了。
任祺日看了眼大厅的老爷锺,这晚上任筠雅来接儿子的时间比平时都还晚许多,眼看都快要到凌晨了,一通电话也没过来。
一身素色绸衣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安静地走到青年的身后,有些冰凉的双手轻缓地搭在任祺日的双肩上。任祺日仰了仰脖子,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丝不明的苦笑。
青年温柔地梳理着孩子的发丝,放轻声音说:“三叔,你小时候的睡相,是不是也这幅模样?”
男人低头看着侧身蜷在沙发上的男孩,微弯下腰,修长的指尖去将挡住男孩额前的刘海拂开来。他的嘴角稍稍上扬,在看着他们的时候,眼中有着外人窥见不到的暖意。他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而后说:“像你。”
任祺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是没一会儿,他又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任祺日近日的辛苦,男人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坦白说,任三爷本人是觉着有些心疼的,也逐渐认为自己的胞姐实在有些不象话,但是他理解祺祺的性子,任祺日定然是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这点小事生出不必要的矛盾。
再说,很多时候,任三爷心里会生出一点堪称古怪的想法──他是没办法给祺祺一个正常的家庭了,任安宸的到来似乎隐隐地弥补了这个遗憾。而对着这酷似自己的孩子,任祺日也表现出了有别于他人的疼爱。
过去,他确实有认真考虑过从分家挑出一个优秀的孩子过继到本家这里,然而这么做的背后,总会免不了夹杂一些其它不单纯的元素在里头,而任祺日心里真正渴望的却只是一个平凡而窝心的家。
“去睡吧。”男人扯着低哑的嗓子,“带小安一起上楼去。”
任祺日又留意了眼时间,妥协地点了点头,“也是,我抱他上去,今晚就……”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的佣人就上前来说:“二小姐总算是来了。”
踏出驾驶座的女子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脸上也带着几分倦意,对着抱着孩子走出来的青年略带歉意地笑道:“晚上应酬晚了,折腾到现在才结束,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任祺日好脾气地笑笑,没把话给接下去,只是说道:“我把小安抱进车吧。”
任筠雅不是没有感觉到青年的一丝不满,在任祺日小心地把孩子放在车后座的时候,她走上前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祺日,我想……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刚才给托儿所联系过,他们那里能每天派人去接小安,托儿所里也有专门的人帮忙照顾,你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青年把车门合上的时候,女子陡地止住了声音。
“我不是觉得麻烦。”饶是脾气再好,任祺日脸上也不禁难看起来,“姑姑,我能理解,您打算把工作室搬回来这里,平日忙碌都是在情理之中。其实您多晚来接小安都不是问题,但是您不应该说要把小安放在托儿所,那些都是外人,您就安心把孩子交给外人来看着么?”
任筠雅没想到自己反遭侄子训了一顿,顿时涨红了脸,有些着急地辩解道:“那、那是正规的,我也亲自去看过,那里的老师都是有专业训练的……”
“但是小安他需要的不是这些。姑姑,我明白您在事业上下了许多心思,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冷落了孩子。小安就算再懂事,他也需要妈妈在身边,而不是──”
“行了,over。祺日,我今天真的很累了,这些事我们慢点再谈。”任筠雅头疼般地拂了拂头发。
任祺日鲜少会和人争得这样面红耳赤过,在他想拦住人的时候,却从敞开的门那里瞧见那从屋子里遥望过来的眼神。
那饱含着关切的神色让青年及时打住了嘴,在他回神的时候,女子已经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在坐进车子之前,对着青年有些犹豫地道:“祺日,这段日子你帮了姑姑不少忙,这事我会好好谢谢你,今天……就先这样吧。”
不等任祺日回应,女子便关上了车门发动了车子。在轿车倒退转弯驶出花园的范围时,后座的孩子已经醒了过来。
小安揉着眼睛有些茫茫然的模样,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车子里的时候,他猛地坐起来,扳过身子从贴住了后方的镜子,瞧见了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叔叔。
“叔叔……”小安无声地唤了一声,接着便忙冲着青年用力地摆手。
任祺日发现孩子醒过来了在对着自己说再见,他赶忙撑起笑容,也使劲儿地摆了摆手。
这一夜,是注定无眠。
青年背过身躺在床的另一侧,他翻了几次身,最后在黑暗中木然地睁着眼。
有些冰凉的手臂悄声无息地从后方环了过来,任祺日回过神地一顿,接着侧了侧头,声音嘶哑地说:“三叔,吵醒你了……?”
他勉强地笑笑,作势要起身:“那我下楼走走吧,有些睡不着。”
男人的手反是收紧了一些,他由后方搂住了青年,宽大的掌心牢牢覆住了任祺日同样冰凉的手掌。
任祺日沉默了一阵,半晌后面露不忍地说:“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叱责姑姑。我也明白的,她过得很不容易。”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兼顾所有的事情,姑姑的事业才刚起步,我能理解在失败过后想要重新振作的心情。过去……这种经历我也有过,被我这么说,她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大人的行为不应该由孩子去承担,小安没有义务去忍受这些事情……”
实话而言,任祺日今天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了。但也是因为和切身的经历有关──年幼丧父,又不能指望时喜时怒的母亲,奶奶不待见自己,在一个大家子里又因为身份的缘故,和旁系的孩子亲近不上,偏生又和真正能守着他的叔叔存在着隔阂。虽不是举目无亲,却也有几分苦涩藏在里头,以至于此,上一世的任祺日才会处处容忍妻子的刻薄讽刺,在公司面临艰巨的难题时,依然费尽心力地去维护自己的家庭。
这些谈来容易的事情,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在最艰难的时刻,还能全权为自己的亲人做打算。
过去,他站在二楼的阳台目送着青年离去。那时候的任祺日除了是任氏的总裁之外,还有著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任祺日尽管时常去探望他,却总会在一定的时间之前赶回去──任三爷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他常常认为自己站在在幸福和绝望的两个极端的平台上,他为能常常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而窃喜的同时,却不得不接受对方心中已经失去了自己能占据的一个位置。
曾经,他和他,只能面对面坐着,几步远的距离已经是地和天的高度。
能像这样拥抱着对方,感受着他,情人般的亲吻和结合──任何一样,曾经都只是任潇云一个人的妄想。
重来一次的人生,他一次次地利用任祺日的温柔去一点一点地抢占那颗心,甚至在完全得到他之后,依然妒忌着任何试图接近青年的人。任祺日依旧包容着他所有的丑态,以及性格上的缺陷,戴在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是青年应允他一切的承诺。
不论是身份还是性别,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任三爷心里很明白,这快乐与伤害并存的感情,做出牺牲的并不只是自己──他所抛弃的全非他所看重的,而任祺日失去的,往往都是曾作为他生命中重要的那一部分。
“我明白。”男人倾了倾身子,无声地吻着青年的发际,轻叹似地喃喃:“三叔都明白。”
任祺日开车到了学校,等到何家双胞胎都坐进车子里了,也没瞧见小安的身影。
他走到了小安的课室,班主任刚好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一问之下,才知道早前小安母亲就亲自来把孩子给接走了。
任祺日带着说不出的一股感觉坐回驾驶座里,何馨从后面探头来,冲着叔叔眨着眼问:“叔叔,安安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吗?”
“他跟他妈妈先回去了。”任祺日笑了笑。
“怎么这样?今天轮到他当爸爸的。”女孩儿不满地都了都嘴。
何阳也跟着探出头,歪着脑袋说:“那今天轮到我咯?”
“不可以。”何馨挑了挑眉:“今天我是妈妈,你还是宝宝!知道吗?”
“哦……”何阳泄气似地坐回椅子上。
任祺日啼笑皆非地摇了摇脑袋,让两个孩子都系上了安全带,怀着心事发动了车子。
之后的数天,任祺日到学校的时候,就听老师说小安就已经被母亲接回家了。
关于这一点,青年是不好说些什么的──严格说来,任筠雅才是小安的妈妈,他过于关心的话,不止外人觉得奇怪,就亲戚关系这层面上来讲都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半个月过去了,任祺日没再见到小安的身影,拨了几通电话给任筠雅,只知道孩子现在好好的,其它的不好再问下去。
“叔叔……”趴在桌上涂鸦的女孩陡然唤了一声。
任祺日从报纸里抬头,见何馨有些恹恹地偏头看着自己,奶声奶气地问道:“安安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吗?是不是他不要跟我们玩了?”
在一旁写作业的何阳也停下了笔,掰着手指小声地说:“要是安安在就好了,数学好难哦……”
“阳阳笨笨,这么简单都不会算!”
“我、我才不笨,明明每次都是安安帮妳写作业……”
“哟──何阳你好大的胆子!”
任祺日赶忙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放在腿上,他一边安抚着这个、一边哄着另一个,然后又被两个娃儿忽悠着出门买冰淇凌去了。
青年两只手牵着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孩子还在不断地拌嘴,现在何阳已经有些小脾气了,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姐姐给欺负得跟小媳妇儿似的揪着自己的裤管。
任祺日有些晃神,他突然想起了前阵子还抓着自己的手心的男孩。
“叔叔──叔叔──”
任祺日猛然回过神,发现两个孩子正抬高脖子瞧着自己。
他不知道脑子怎么回事,只是蹲下身来,对着双胞胎微笑说:“你们是不是很想小安?”
双胞胎互相看了看对方,双方皆露出了有些落寞的表情,轻轻点了点脑袋。
青年搂了搂两个孩子,轻声道:“那这个周末……叔叔带你们,还有小安,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
“真的?叔叔,真的吗真的吗?哇!好棒哦──”何馨兴奋地蹦蹦跳跳。
何阳也露齿笑着,两只大眼亮亮的。
当晚,任祺日就给任筠雅拨了一通电话。
说明了想法之后,电话那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只听任筠雅有些有犹豫地说:“祺日,小安现在周六要上补习班呢,可能不太方便……”
任祺日不是没有听出话中的疏远,他强压下了情绪,试图说服说:“姑姑,小安是很聪明的孩子,我理解您培养他的用心,不过孩子的教育也不能太急了,有时候是要适当地舒解一下的。”
“那……我再看看吧。”
挂了电话之后,青年面向着窗外的夜景,抚着脑袋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任三爷从案前走到青年身后,双手轻轻地搭在那清瘦的肩上。
“三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做很多余?”任祺日自嘲似地一笑,“但是我放心不下小安……”
男人的手臂微微收紧,事实上,他确实是觉得祺祺对那孩子太上心了。虽说他知道任祺日是喜欢孩子,然而他也不想让他重要的人受到半点委屈。而且,任祺日对任安宸的关心,让男人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一方面觉得那样的画面异常美丽温暖,一方面却也隐隐地有些心慌。
他总是不安,也许是怀里的人过于美好,仿佛不应该为他所拥有。也许总有一天,任祺日会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继而选择离开自己……
任祺日往后仰了仰,他就像是读出了男人此刻的想法,轻巧地一笑。他回过身缓缓地回搂住男人,将额头轻轻倚在男人的肩头上,哑声低语:“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我记得我的记录明明都挺好的,你就不能放心我么?”
身后拥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重,青年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掂起脚尖,在那紧抿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只是舍不得……”任祺日闭上眼低声叹道:“我舍不得那个长得跟你这么相像的孩子,潇云。你不会对我说你过去的事情,也不会告诉我你从前的感受。”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已经跟我离得很远了。除了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我完全不知道你的事情。从我出生之后,你就已经参与了我的生命……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原来过去的任祺日还有一个真心疼他、珍惜他的人的时候,就觉得其实以前那些事情没什么好难受的。可是,你不一样。”
青年轻语的声音在微暗的房间里回荡着,“我每次看见小安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我在想,过去的三叔是不是也像这孩子一样。老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看书,一个人远远地看着其它地方,好像谁也走不进他的世界里。”
“我想让他过得快乐,像个普通的孩子。可以尽情地撒娇、胡闹也没关系,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愿意陪在他的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包容他、疼爱他。”
任祺日伸手抚过男人的面颊,那幽深的双眸从未从眼前离开过。
“你知道么?我最希望的是,我能有这本事再一蹦蹦回几十年前。”青年啄了啄男人有些冰凉的唇瓣,笑得温柔:“我会让那个成天躲在房间里使坏的宅男知道,未来会有一个人很爱他……”
任三爷难掩悸动地张了张唇,但是他是那样地不善言辞,无法给予他的祺祺深情的响应,他只能将所有的语言只能化为肢体的碰触,如此小心翼翼的、在拥吻之间褪去青年的衣襟,一如先前的许多个不眠的夜晚。
唯有十指交扣的时候,他们才能切实地感受到,原来两个人的内心可以如此贴近。
周末的游乐场必然是人满为患的。
任祺日帮两个孩子都系好了遮阳帽的带子,站起来又拿出手机看了看。
“叔叔,安安怎么还不来啊?”何馨拉着青年的手不断晃着,何阳也殷切地瞧着叔叔。
任祺日露出了安抚的微笑,按下了拨通键。
然而,任筠雅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的。
虽然很对不起孩子们,但是他也只能食言了。
就在任祺日弯下腰来准备向双胞胎解释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呼唤。
“叔叔──”
青年闻声回过头,就瞧见一个穿着整齐的男孩从远处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是安安!安安来了!”何馨何阳忙迎了上去,仨孩子这会儿全凑齐了。
任祺日向那还喘着气的男孩走了过去,矮下身用手指梳理了那因为奔跑而有些翘起来的发丝,“怎么跑得这么急?看你累的。”
小安对着青年很难得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任祺日抬了抬头往后用视线搜索了一圈,问道:“你妈妈呢?”
“妈、妈妈去工作了……”小安还有些喘喘地吸着气,脸蛋红彤彤的。任祺日也不多问,只温柔地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叔叔!我们快进去吧!我要玩大怒神!”
“我要玩旋转木马──”
“娘娘腔阳阳,那是女生玩的东西!”
“妳、妳、妳才是男人婆……!”
任祺日无奈地笑着,在牵起孩子的手之前,那小小的手掌却主动地握住了自己的。青年低下头,只见男孩眨着眼看着游乐园的大门口,终于露出了一丝一般孩子都有的兴奋神情……
带孩子可是一件体力活,尤其还是三个娃儿的时候。
一开始的时候,小安还是颇拘谨的,但是到了后来也跟着双胞胎四处野着。任祺日拿着相机不断地给三个孩子拍照片,他心里想着,也给小安凑一本影集。
青年凝视着那笑得灿烂的男孩,恍惚之间,就像自己真的穿越了时空似的,瞧见了发黄照片中那微拧着眉的任三少爷。
“叔叔!这儿!”
何馨野得像个男孩,后边的何阳斯斯文文的当姐姐的小尾巴,任安宸像个小大人似的随着他们,却也难得笑得开朗。
等到天渐渐要暗的时候,任祺日才带着孩子要回去。
何阳何馨都玩得累了,让叔叔一手抱着一个都睡了过去,倒是小安突然安静下来,一直走在后方。
任祺日频频地往后望去,到了车子面前,把双胞胎都安置好的时候,他冲着男孩微微笑说:“不用等妈妈来接你了,叔叔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了。”小安有些匆忙地摇了摇头,他看着任祺日,有些支吾地强撑着笑说:“叔叔,你先送阳阳和馨馨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妈妈……”
任祺日皱起眉头,“这怎么行。那叔叔在这里陪你等好了。”
“真的不用……”小安低下头去,像是在暗自着急。
这时候,一直被遗忘在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青年拿出来一看,赫然发现了上头十几通的未接来电,有几通是任筠雅拨过来的,大部分却是家里的电话。
饶是任祺日再迟钝,也觉出了不对。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男孩,小安别过眼站着,两只手攥紧着。
“喂……老何。”任祺日沈静地听着电话的另一头的声音,答道:“嗯。跟我一起呢。抱歉,刚才游乐园里声音大,没注意到……好的,我们现在也要回去了。跟她说孩子没事,嗯。就这样,回去再说吧。”
任祺日挂了电话,他静默地凝视着男孩。
小安的脑袋低低地垂着,他像是害怕瞧见叔叔失望的目光一样,怎么也不愿意抬起头来。
任祺日慢慢地矮下身,他由下往上看着男孩。
“小安。”任祺日轻声唤了唤,伸手握住了男孩的肩膀。小安瑟缩了一下,动也不动地站着。
“走吧。”青年轻轻地叹道:“……我们一起回去,跟妈妈道歉。”
男孩眼里的眸光闪了闪,他猛地抬头,欲言又止地张着唇,任祺日却刚好转身走到另一边的驾驶座。
走到任宅大厅的时候,那优雅的女子已经屋子里候着了。
在青年和孩子进入视线的时候,任筠雅缓慢地放下了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头的任三爷也跟着看了过去,脸上是读不出的情绪。
“……”男孩站在青年身边,头低低地垂着。
任祺日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对着女子正要出口解释的时候,任筠雅反是先开口微微笑着说:“祺日,今天一天让孩子叨扰你了。”
任祺日反是被堵住了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也不知道是他这姑姑教养太好还是怎么的,这时候还能笑盈盈地对着他们。
任筠雅拿起了手提包,对着任三爷道:“三弟,人也回来了,那我就告辞了。下回再一家人一块儿吃顿饭。”
“姑姑,妳也别怪孩子,小安他……”在女子要走向玄关的时候,任祺日担忧地跟了上去。
任筠雅止住了动作,她望着这温温和和的侄子,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当然,她也不会真当着面倚老卖老地教训这侄儿,只是转而客气地说:“我不会怪孩子的,你说的也对,是我把小安逼得太紧了。刚才三弟也说了我,我这做姐姐的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言下之意是很明白的了,任二小姐完全是看在任三爷的面子──这侄子是三弟的心头肉,任筠雅活到这年纪也不是不会审度情势的。她欠了三弟太多人情,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弟弟的心肝儿受委屈了。
这下任祺日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小安,我们回去了。”任筠雅轻唤了一声儿子,就转过头迈步出门。
男孩踌躇地站在玄关,他抿着唇回头看了看叔叔。在任祺日开口安慰他之前,就低头去迅速地穿上了鞋子,小跑地跟上了母亲的步伐。
番外 微加的幸福(完结)
晚上,任三爷缓慢地走到了青年身边。
任祺日坐在沙发上,他依然低着头双手合握着,他的神色看起来既疲惫又无奈,两眼有些充血地泛红。当那只冰凉的手碰触自己的时候,任祺日忙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回握着,撑开笑容说道:“我没事……”
那副模样让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沈思,他这些天一直想法,直到刚才才逐渐成形了,所以趁着二姐在宅子里的时候,他就开门见山地跟胞姐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意要让任安宸过继过来当他的养子。
长期以来,外界一直在揣测任三爷保持着单身的缘由,而本家到了他们这一代,也算是实实在在地断了后。
任三爷很清楚自己的内心,他是很自私的,按照他的本心来讲,任祺日是应该完完全全都属于他的,而他本人也丝毫不在乎自己未来能不能留下一儿半女。不过任祺日与他完全不同,尽管任祺日已经再三向他表明心意,依着任三爷多疑的心理,哪怕他相信任祺日却是也爱着自己,他也确确实实为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意外做打算。
任祺日是做过父亲的人,想要一个孩子,那定然是天经地义的。
他有意园去实现任祺日的愿望,不过完全没有打算应用现代化的技术培育试管婴儿、找代孕母亲这些事儿。任三爷倒不是在意这种方式有违传统观念,而是只要一想到那诞生的孩子的另一部分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事实,任三爷由心底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抗拒。
而现在的任安宸刚好符合所有的要求。
他这两天让人去好好做了调查,任安宸并不是由一出生就跟在母亲身边的,到了近一年才和任筠雅生活在一块儿,两母子感情看起来确实并不深厚。此外,任安宸的天赋很高,虽说没有做过智商检测,但是按着这些个日子他与任安宸似有似无的接触,自然是能察觉这孩子有别于一般,好好培养的话,要继承他的衣钵也不是难事。
故此,趁着今天,任三爷便毫不避讳地与胞姐直面地提出了要求──
任氏三爷的独子身份、任氏将来的继承人、还有其它的所有,不论是哪一样,那都注定了任安宸不一般的前程。任三爷无意要姐姐觉着自己要拆散他们母子,故而慷慨地给出了更多的承诺,并强调说──任安宸无论如何都是她的孩子,这根底是不变的。
任筠雅从头至尾沉默着,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后来,任祺日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祺日。”任三爷出口唤了一声,许是很久没听见三叔这么唤着自己了。任祺日下意识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男人坐到了青年身边,缓慢而清楚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一开始任祺日还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到后来脸色却渐渐地有些变化,而听到最后,反倒是难看起来。
他猛地将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出来,站起来尖着嗓子惊呼:“你们怎么能私下决定这样的事情?!”
任三爷想来是没预料到任祺日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竟也跟着愣住了。
“你们姐弟俩到底把孩子当什么了?你们有没有问过小安想要什么?没错,我确实是心疼这孩子,但是我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应该离开自己的妈妈!你们──”
任祺日头疼似地捂住了额,男人见状忙站起来,任祺日却伸手拦住他靠近自己。
“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任祺日别过身站着,话中带着浓浓的疲惫:“小安难道是你们的商品么?你们把他当什么了?……就跟我一样,你以为孩子是什么?能称斤称两的卖是不是?”
任祺日的话一出口,他自个儿立马就后悔了。
他抬起双眼,果真见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又显得苍白了几分。
这一直都是他们迫切地想遗忘的疮疤。
任祺日茫茫然地低了低头,半晌后,干涩地低声道:“今晚我们都静一静吧,你……也把我的话好好想一想。”
青年转身越过了男人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打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回过身看了一眼男人。
任三爷站在远处,背影似是笼罩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沈痛。
“早点歇吧,记得吃药。”任祺日哑声嘱咐了一句,迈步而出。
任祺日按着名片找到了任筠雅的工作室。
工作室就座落在本城的高档商区内,店内只寥寥摆了几件样衣,从装潢到摆设都能看出店主的独特品味。
任祺日简单地环视了一圈,他是知道姑姑的情况的,想来三叔的“帮忙”,在外人来看,也必然是很不了得的一笔数目。
“祺日。”
任祺日顺着声音回过头,就见到白领模样的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三弟也一起来了么?”任筠雅往后看了看,却听青年道:“今天我是私下来找您的。”
任祺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跟您好好谈一谈小安的事情。”
任筠雅沈静地望着他一阵,脸上又重新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揽着他的肩抬头说:“楼下的意式咖啡馆挺纯正的,下去试试。”
女子帮着做主意点了两杯咖啡和点心,回头望向对座的青年。
与此同时,任祺日也在打量着跟前的女人。
他有些理解小安为什么跟任三爷长得如此相像了,事实上任老太的这一子一女都生得异常别致。任筠雅本人在气质上就非常高雅,年过四十也看起来跟三十几岁无异,和任祺日站在一块儿,姑侄俩就跟姐弟似的。
“三弟跟你说那事儿了?”
看着任祺日沉默的模样,任筠雅笑了一声,她垂眼看着杯中的倒影,说:“祺日,有些事儿,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真的不会照顾孩子。说句坦白话,我先前根本没想到我会怀孩子……我是跟那个人分开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任筠雅撩了撩发丝,她回忆似的淡淡道:“我那时候都已经四十了,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医生告诉我,如果要打胎会有风险,以后可能也没办法再要孩子……”
“那时候我想,我也不是没能力养着他,所以就把孩子生下来。我真的没有考虑太多,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一直让其它人带着……我根本不会带小孩,也没有耐心。”
“还好,小安很懂事,平常也不会给我惹麻烦什么的,每次我看见那些姐妹淘的孩子们跟猴子似的野,我就会这么想。但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懂得怎么跟小安相处……面对他的时候,我偶尔会很不自在。”
任筠雅露出了一丝苦笑,她低了低眼,转换语气道:“不过,我也没真想要把孩子给三弟,小安是我的责任,我有在努力去当一个好妈妈……”
任祺日在长久的静默之后,语气涩然地说:“如果,妳想当个好妈妈,那就不要把小安当成一个责任。”他无语凝望着前方,过了好长一阵,才说:“……妳应该去试着爱他。”
任筠雅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别过眼说:“祺日,我现在反而觉得,三弟也不容易。”
“谁到了你面前,都跟被看穿似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很难想象,三弟那样的脾气是怎么忍受你的。”
任祺日脸上的血色微褪,只见女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径自在服务员的托盘里搁下一张大钞,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连着数日,任家叔侄都沉默无话。
除了一些琐碎的言语之外,连目光都常常错开。
然而,所有的矛盾,最终还是因为一件事儿而让所有人不得不去直面这些问题。
那天,司机拨了电话回来,说是到了这个时间了,还没见何家那对双胞胎的影儿,去问了导师,居然说人老早就走了。
这可让宅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一开始何管事夫妇是不敢叨扰任家的两个主子的,结果是任祺日注意到了这时间孩子们还没回来,逼问之下,才知道出了事情。
既然任小少爷知道了,自然是免不了要惊动任三爷的了。
当下,任祺日要开车也跟着去外头找,他就怕孩子们被人拐带什么的,但是何管事说了,天都快黑了也没见电话过来。
任三爷到底是有异于常人的冷静,他先让手下的人去跟警署那里打了个招呼,好把街道的监视录像画面调出来,接着反而是拨了个电话给任筠雅。
“小安?”任筠雅当下就拨了电话到托儿所去,没想到那里的负责人竟然说没接到孩子,以为孩子是跟着她回家了。
三个孩子一块儿不见了,那就肯定是说好了的,毕竟都在同一个学校里上课。
任祺日踌躇不安地坐着,在忍不住站起来要出门亲自去找到时候,身旁的男人陡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坐着罢。”这还是他们几日来头一次面对面地说话。
任祺日慢慢地回坐到沙发上,回头瞧着何管事安慰着妻子。
他垂着头,身旁的男人无声地环住了他的双肩,让青年紧挨着他的胸膛。
“别怕……”那嘶哑的声音却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会没事的。”
这事儿搁到任三爷手里来处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三个娃儿给找到了。
在把孩子们带回来的时候,任筠雅也在同一个时间到了宅子。
双胞胎估计是没想到能把事情闹腾的这么大,回来一见到母亲红着眼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安干巴巴地低头站在原地,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抓着一张地图。
任祺日安抚了何管事一家子,就要走过去和这孩子说说话,没想到从外头刚走进的女子猛然快步上前来,唰的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掌打得确实重了,小安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去。
任祺日心急火燎地冲上前去把孩子从地上紧抱着护在怀里,提着声音道:“妳怎么能这样打孩子!”
任筠雅也不会话,只是喘息着站了一阵,拂了拂发调整了气息,转向那拧着眉的任三爷说道:“三弟,今天这事儿,是小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说罢,她就上前去要拉着儿子走出宅邸,不想,任祺日把孩子藏到了自己身后,尖着嗓子说:“姑姑,孩子错了就好好说,妳这样做是教不好孩子的。”
“你说的对。我就是教不好,今天才会出这样的事情!”任筠雅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躲在青年身后的孩子道:“你还要在这里丢人丢到什么时候?你嫌自己给我、给叔叔添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么?”
“妳怎么能这样说孩子──”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的时候,青年身后的男孩忽然哽咽地拉住他,张了张唇,也没说什么话,就跑向了母亲。
任筠雅提了提包包,回头对屋子里的人点头致意,就转头踏出门去。小安用手肘擦了一下泪,踉跄地跑了上去。
“叔叔、叔叔……”
何家双胞胎一块儿跑到青年身边,拉着他的手,只听何馨哭着说:“不是安安的错。是我拉着阳阳要去玩儿,安安是怕我们走丢才跟着我们的──”
何阳也跟着掉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是我们不听话,不是安安的错,叔叔,我们去跟阿姨道歉,你叫她不要打安安打我们好不好……”
任祺日矮下身抱住两个孩子,掩不住难过地环着他们,他舍不得叱责他们,却更心疼另一个孩子。
任三爷走了过来,从后方揽着任祺日──他似乎瞧见他的祺祺掉泪了。
把两个孩子都哄住了之后,任祺日沉默地待在房里。任三爷从下人手里接过了热毛巾,缓慢而笨拙地擦着青年有些浮肿的双眼。
“潇云。”任祺日唤住了男人,他合了合眼,说:“……对不起。”
这声抱歉他搁在心里许多天,一直没办法说出口。
男人停住了手边的动作,接着,他弯下身,态度虔诚地吻在青年的唇瓣上。没有任何欲望的驱使,只是想要更靠近彼此。
“三爷、小少爷──”
门口传来了抠门声,接着就听何管事在外头喊道:“刚才二小姐打电话回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开车到了任筠雅居住的公寓之后,任祺日忙下车直奔上楼。
他不断地按着门铃,过了一会儿,大门就从里头打开来。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任筠雅身上还是那套裙装,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在瞧见任祺日的时候,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说道:“进来吧。”
任祺日一踏进门,就站住不动了。
他讶异地看着眼前凌乱狼藉的画面,只觉得这模样像是让歹徒洗劫过似的。
“小、小安,小安!小安──!”任祺日当下就想到了孩子,他赶紧在屋子里四处喊着。后来是在储藏室那里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在青年一靠近的时候,躲在里头的男孩就站起来紧抱住了青年的腰,颤抖地大喊一声“叔叔”,然后便大声地呜咽出声。
任祺日把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回头看着女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筠雅在对上青年的视线时,陡地崩溃地掩住嘴,倚着墙弯下腰,哽咽地嘶喊道:“你快带走他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他、他从刚才回来就一直哭,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女子落泪抽泣道:“我受不了那个哭声,我不知道怎么哄他,我刚才好像快疯了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他刚才一边哭一边喊着叔叔……”
“祺日,你、你快抱走他吧,我怕我这样下去,会不小心伤了孩子……”
任筠雅抬手掩住面簌簌落泪,她无助自责地背着他们。
任祺日沉默地抱紧了孩子,小安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脖子,看也不敢看妈妈一眼,一抽一噎,也不晓得哭了多久。
“我先带小安回我那儿。”任祺日也有些难受地道:“您先好好地冷静下来吧。”
任筠雅无声地颔首,一人待在那面目全非的屋子里。
任三爷坐在车后座,直到他瞧见青年的身影之后,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地落了下来。
任祺日抱着孩子坐进车里,男人也不多问,只让司机发动车子。
小安抱着青年的脖子哭得睡过去了,任祺日仿佛也累了,他将头枕在男人的肩上,在途中安安静静地睡了下去。
任三爷低头看了看青年和他怀里的孩子,伸了伸手臂,将他们一块儿抱在怀中。
半个月之后,在酒店餐厅的包厢内,那典雅端庄的女子坐在男人面前。
女子尽管依旧美丽,却掩不住那眼中的沧桑,她将签了字的文件交到了男人的下属手里:“三弟,你要是先前就跟祺日说我有忧郁症的话,当时他也许就不会反对你收养小安了。”
任三爷并不回话,正好服务员走进包厢里,将餐点一一呈上。
任筠雅瞧了一阵,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神情,呢喃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
她点了点头,笑着叹道:“其它人看不出,但是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们三兄妹里,你才是最重感情的。当年要不是你暗地里帮我,我哪能野到澳大利亚去。”
那私奔的破事儿,家里人都不齿提起,就这十五不到的弟弟最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每个月给她寄一笔钱去。
任三爷似乎也想起年轻时候的鲁莽──他那会儿向往胞姐的爱情,欣赏她的勇气,并且隐隐羡慕对方能有这么强大的活力,故而毫不犹豫地跟着文艺了一把,默默地支持起了任筠雅为爱奔走的伟大事业。仔细想想,他也弄不清自己当初到底是帮了、还是害了她了。
吃过饭后,任筠雅脸上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跟着任三爷的车子,去到了学校。
这天是学校的互动日,车子停在校门口附近,任筠雅甫一下车,就瞧见不远处的青年冲着他们招手。
“来的时间刚好,孩子他们刚好要表演。”任祺日走过来微笑地说:“小安也有份儿,一起去看看吧。”
任筠雅跟着任祺日走着,每一个班都传出了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她有些迷茫地在走廊上走过,瞧着那些跑跑唱唱的孩子,还有和他们玩在一块儿的父母。
任祺日频频微笑地回头看着她,最后,他们站在一个班的窗边。
从那个方向刚好可以瞧到讲台上的表演,一群孩子似乎是在演话剧,而在中央朗诵的孩子就是小安。
“家长们都在说,这是哪一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在称赞他,大家都很喜欢他。”
“小安很懂事,他比同龄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他的老师告诉我,小安很聪明,也许可以跳级。但是我觉得不用这么急,慢慢来,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任筠雅的目光紧随着台中央的男孩,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瞧见儿子如此开朗的模样儿。
任祺日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指了指外墙上贴的那些画。
“这张,是小安画的,是不是特别好看?”
任筠雅瞧着青年手指头指着的那一张,画中有很多小人。
“小安是这么告诉我的。”任祺日微微笑着:“这个中间,长头发的、皮肤白的,是舅舅;旁边的这个是叔叔,就是我;老何、芳姐、他们最小的孩子,还有两个小魔王──”何阳何馨的模样画的特传神。
“这个。”任祺日指着那一对母子似的小人,平静地道:“他这么说,这个是我,还有妈妈……”
“您也一定知道,小安是个好孩子。他怕给妈妈、给叔叔、给舅舅添麻烦,所以总是特别乖。但是我还是希望他像其它的孩子一样。”
“姑姑,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等一切都好了之后,就接小安回家去。”
“那孩子告诉我,他会一直等妈妈带他回家。”
青年将纸巾递给女子,平和地轻笑说:“现在,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小安吧……”
闲适的午后,青年拿着水管浇着花圃。
他身边那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边施肥边拌嘴,而旁边弯着腰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植株根部埋好,用小铲子铺好小土坡。
天气很好,微风吹起的时候,青年仰了仰头。
窗边站着的男人似是淡笑着。
青年眯起双眼,抬手招了招。
一切都已圆满,这只是他们之间,微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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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平行线上的童话
在闪烁的镁光灯前,那被媒体所包围簇拥的男子慢慢走到台前,身姿优雅地对着众人一笑。
“若尘老师,您这一次的新书主题,是围绕在对前世今生的迷思,以及从中延续的恋情。在这里,我想请问老师是否真的相信,这世上有所谓跨越时空的爱情?”
“没错。”男子点了点头,嘴角微扬,“我相信这一切是存在的。”台下立刻传来伴随着粉丝尖叫的如雷掌声。
记者持续追问道:“老师的这本新书感情真挚,文风和老师先前一贯的犀利手法不同,是否是因为若尘老师在创作期间经历过什么事情呢?”
“我只是把我所想的用文字表达出来,希望读者们能体味到那种感觉。”
杂志记者纷纷抛出了问题,男子皆是应对自如,几乎是无懈可击。数量庞大的女性书迷不断地发出尖叫声。在访谈结束之后,自然是签售会以及和读者的近距离接触时间。
“老师!您写的书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我的感受了!我真的太感动了!”他和粉丝握了握手,笑道:“谢谢,未来也请继续支持我的书。”
“老、老师……”很快就有另一个粉丝凑了上来,一把抓住若尘的手,却还来不及说几句话就被后面的一大群人给挤了下去。
若尘作为新生代的畅销幻想小说家,近日突然转战言情这一块竞争激烈的文学领域。在极不受看好之下,他所写的《平行线》一书却在推出的三日内销售一空,并广受好评。先前,若尘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媒体面前,为新书做宣传,那堪称漂亮的外贸以及优雅风趣的谈吐,不仅让他的书卖的更疯,人也跟着蹿红起来。
神秘的小说家终于在众人面前公开了庐山真面目,而模样却是比传言中更加地精致俊美,确实是个极大的卖点。此外,媒体似乎在拼了命地从这个年轻英俊的畅销小说家身上,挖出关于这个人不平凡的经历——他的文风太多变,字句间也总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尤其是这一部新作品《平行线》,文中以跨越时空为背景,描述的是一对不可能在一起的恋人,如同平行线般无法交错的两人忽然相遇。那仿佛自述一样的文字,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然而,事实证明,若尘并没有别于常人的经历。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凡的——他本姓穆,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是家中独子,成绩优秀,课外及社团表现优异,高中毕业之后在重点大学主修经济学。在那期间,他发表第一部玄幻小说,并一举成名,从那时候一直到现在,他仍然是年度最为畅销的热门写手之一。
在爆红之前,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亦无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此外,他的感情生活就和他的背景一样,简单而空白。尽管杂志社用尽一切办法去挖掘,得到的结果却很令人沮丧。
周理作为若尘的责任编辑,心底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认为,这一位大作家真实的个性,实际上是倨傲而冷漠的。可一旦到了另一个人面前,这个人就八面玲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穆祯,读者一直在要求你写《平行线》的后续,网路上最近也有许多同人衍生,呼声这么高,也许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写出一个喜剧结局。”男子正翻着架上的碟子,周理在旁边说的口都干了,他就是连个眼神也没施舍。
“唉,我说……穆祯,你也偶尔听听我的意见吧。”周理扯了扯领带,往男子身边凑近,只见他有些入神地翻着那些光碟,不由好奇道:“诶,你都听什么歌?呃……童谣?”周理戏谑地笑了一声。
一眨眼,手中的光碟又被男子给夺了回去,他扫了责编一眼,口气有些不佳地说:“别乱碰。”
“是,大作家。”周理丝毫不在意地摊手。他必须补充一点,这个笔名若尘,实则名唤穆祯的男子,也是有些奇怪的……比如说,他的某些爱好。
穆祯把音乐光碟一个个小心地放回架子里,他才转头看了看周理,难得一笑,道:“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呃?哦,好啊!”周理急忙点头。穆大作家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优点——他会下厨,而且厨艺很好。
周理感动地吃着一桌的美食,仍旧不忘正事地用筷子指了指对头的男子,“你真不考虑?”
穆祯抬起眼,仿佛是不大明白地问:“考虑什么?”
“后续啊!平行线的后续!”周理几乎是歇斯底里。模样精致的男子微微一顿,然后放下了筷子。过了片刻,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冷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了。”
穆祯看着对头,语气极轻地摇头说:“只有一个结局,没有了。”
晚上睡觉前,穆祯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打了几行字以后就慢慢地歪倒下来,疲惫地合上眼。睡觉不关灯,这是他从小的习惯。他常常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样似乎能让他感觉更加安稳,却又好像在等着谁……
他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
客厅的音响重复地拨着一首童谣:Come sing asong of joy for peace shall come……他渐渐地进入梦乡。
朦胧之中,忽然一个强烈的冲击!
穆祯觉得自己重重地撞上了什么,接着被弹开。他费力地睁着眼,看着那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盒子。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只是无力地托起上半身,伸出手……
他紧紧地抓住了那个盒子。
×××
“编剧、编剧……”
“唔……!”穆祯猛地睁开眼。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如梦初醒般地一顿。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而刚才正在唤着他的人,是这次电影的美术总监张鹏。
“穆祯,你看起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导演李承泽温和地说道,其他人也投以关怀的眼神。穆祯捏了捏眉心,助手给他递了一杯水。他缓过来后摇头说:“很抱歉,刚才不小心分神了,李导您请继续。”
《平行线》要改编成一部电影,穆祯作为此书的原作者,自然受邀担任这部电影的编剧,当然这当中自然不乏作为电影卖点的考虑。他除了负责电影的脚步之外,也参与了剧组的讨论,然而他并不积极发表意见。
在剧本修改了几次之后,角色也差不多选定了。制作商以及赞助公司对这部片子相当看好,在资金方面还算慷慨,男女主角也分别找了当红的明星担纲。穆祯没有表达太多想法,但是周理作为他的责编外加少数朋友之一,自然看得出穆大作家对角色人选并不太满意。穆祯好几次从片场回来,都会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
“穆祯,你在吃什么药?”周理平时都会来穆祯的公寓坐上一坐。穆祯吞下药,喝了口冷水,冷淡地说:“阿司匹林。”
“你老毛病又发作了?”周理认真说:“不去瞧瞧大夫成吗?我认识个人——”当穆祯瞧过来的时候,周理识趣地闭嘴。
穆祯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片场,照理说已经没他什么事儿,可也许是出于对自己第一部开拍成电影的作品的新鲜感,也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这部作品存有一种别于其他的情感。把周理逐出门后,穆祯步行到了地铁站——这又是穆大作家的另一个怪癖,他不太喜欢坐私人轿车,能避则避。
此外,说到穆祯的老毛病,也是一件难以说明的怪事。
他时常感觉到胸口闷痛,尤其是在做了一系列诡异的怪梦之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在他高中的时候。那之后,那些噩梦就不断地纠缠着他,并且越来越清晰。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大学,直到现在……某一夜他从梦中惊醒,胸口的疼痛足以令人窒息,濒死感让他无法自控地泪流满面。事后他不管做了多少检查,都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医生也只能请他去咨询心理精神科。
这件事,穆祯没有告诉任何人。
周理之所以会察觉,除了是他三两头老往穆祯家里钻之外,还有一次是他亲临穆祯“发病”的现场。对穆祯来说,这件事就是一个禁忌,周理也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周理认为这也许是穆祯骄傲的心态作祟,不能容许任何人知道他身上的瑕疵,加之后来穆祯已经算半个公众人物,他自然也就严密地保守这个秘密。
这次是在高中校园取景,穆祯到的时候,录影已经开始了。李导和穆祯的父亲是旧友,对他也很是关照,让人找了把椅子给穆祯。片场外头围绕着许多学生,除了男女主角的粉丝之外,竟也不少人是为了一睹“若尘”的真面目而来的。
“老师!若尘老师!”书迷们做了大字报,七彩缤纷十分亮眼。
“快去维持秩序!”李导对着工作人员吼了一声,接着回头来对穆祯戏谑道:“我看你也去天娱试试镜,你啊,才貌双全,这口饭你混得起。”穆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导心下摇了摇头,这个晚辈他也是从小看大的,穆祯这孩子跟谁都不亲近,面上如沐春风似的,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厌世的气息。他从穆祯父母那儿听说过一些他身上的事儿,心里猜想多多少少是身体的缘故。
这次主要是拍摄《平行线》男女主角处于同一时空的部分。女主角羞红着脸紧跟在男主角身后,男主角突然回头,冷漠地扔下一句:“不要跟着我。”
两人都是新生代演员,其中一个去年还提名过最佳配角,表现自然可圈可点。穆祯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沉默地离去。
这时候是上课时间,拍摄现场的学生粉大多散开了。现在刚刚入春,天气还有些凉,穆祯却出了一身薄汗,脸色有些苍白。他站在树下透气的时候,突然听见一把声音——
“下课时间早就结束了,快回去上课。”
“老师,只有三天耶!这样的机会这么难得,你就破例一次吧!”一些学生陪笑着,铁了心赖在这儿。
“不行,快回去上课,等电影出了再看不也一样吗?”
“老师……”
穆祯侧了侧头,目光掠过树影,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有背影。
当他看得出神的时候,那几个女学生忽然瞧向了这里:“是若尘!”
好几个人快速拥了上来,一眨眼就把穆祯给围住了,穆祯很快地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却在迎向不远处的来人时定住了。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相貌斯文清俊,本是令人过目就忘的类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看向彼此的时候,都露出了怔仲的表情。
“若尘老师!您的书我每一本都买了!我真的好喜欢老师啊!”兴奋的叫嚷声让呆愣的两人回过神来。
“别闹了,现在是上课时间,快回去!”那老师是个说话温和的人,难怪会被学生爬到头上去。只看现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又喊了几声,最后脸上状似无奈地叹了叹气。
穆祯收回目光,对着学生们报以微笑:“谢谢妳们支持我的书,不过现在还是听老师的话,回去上课吧。”
在自己的偶像面前,任谁都要保持一些形象的。她们讨要了签名,就都心满意足地乖乖回教室去了。
老师对着穆祯饱含谢意地点了点头,就紧跟学生们的后头,好确保她们都乖乖回到了教室。穆祯望着那个人离去的方向,脸上还维持着刚才的微笑。
×××
穆祯第二天比平时还要早到片场。
今天的温度有些降了下来,他的精神却出奇地很好。现场依旧围绕着许多学生和路人,若尘的书迷许是收到了风声,今天来的人比昨天的更多,还有人特意送了煲汤过来。
穆祯这人在公众面前不会摆架子,不像私底下那么淡漠傲气。不过他今天的心思显然并没有放在片场上,在李导喊“cut”喊得破喉咙时,穆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站起来。他走向昨天那几个女学生的面前,随着他的靠近,周围很快响起了尖叫声,紧接着一声充斥了愤怒和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学们!该回去上课了!——”
穆祯三言两语地把围观的群众打发了,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始作俑者该有的愧疚。他看向那个人,他们之间只有短暂的眼神交汇,最后目光里也只剩下他离去的背影。
拍摄的过程还算得上顺利,第三天校园的戏份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穆祯来的比任何人都还要早,他先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转了转,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想要见到的风景。一直到拍摄开始,他回到了片场,双眼时不时瞥向人群。
他在守株待兔。
今天,训导主任来了。
结束的时候,穆祯看起来有点失落,李导拍拍他的肩,请所有人去吃晚饭。
那晚上,穆祯辗转难眠,直到天亮了起来,他唯有承认,那个人对他的心境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围上围巾,看过去异常怕冷。他没有再四处乱晃,而是直接去了教职员室。
时间还很早,办公室里只来了寥寥数人。后门是打开的,穆祯站在那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你是……若尘?”
这样一个漂亮精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任谁都会忍不住讶异。一个老师迎了上来,态度亲切地问道:“拍摄应该结束了吧?若尘老师来是为了……?”
穆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上来。他有些懊恼地拧眉,他甚至连那个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来意后,还好对方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是让穆祯描述对方的长相。学校里的教职员还是不少的,她只好带着穆祯到职工板上看看那些小照片,好把人给认出来。
穆祯看得很仔细,瞧了一圈下来——他并没有发现那个人。
难道那个人不是这所高中的老师?不可能。
这时候,另一个人突然冒出一句:“你要找的是不是代课的?要是临时教员,照片是不会出现在这个板子上面的。”
这么一说,范围顿时就缩小了很多。所以他们后来基本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个人。
原来,那个人的名字……叫苏子齐。
不巧的是,苏子齐在两天前,也就是拍摄的最后一天,刚好任期结束,已经离职了。
常理上,员工档案是不能随意提供的,但是穆祯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很有办法,长得人模人样嘴巴有好使,没几下就弄到了那个人的联络电话和地址。
穆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打电话,他捏着那张字条,内心诡异地在紧张和雀跃之间徘徊。要直接打过去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被当成什么奇怪的人……
穆祯一整天都在思考,甚至忘了自己最近要截稿的事情,直到周理的电话打来了,他才猛然想起来。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晚了,穆祯从晚上忙到了第二天清晨后,才把稿子发给了周理。他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从口袋里找出那张皱巴巴的字条。
过了半晌,他忽然坐起来。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渗着薄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又轻又快。
“不好意思,您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
嗯?穆祯愣了一下。
接下来一整天,穆祯试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双漂亮的眼眉紧紧地拧在一块,这一天晚上,他又注定熬失眠。
数天后的早晨,穆祯穿戴齐整,出门去了。
他按照地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人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学附近的公寓。他对了对门号,确定地址无误,深吸了一口气后,压抑内心蠢蠢欲动的喜悦,佯装自然地按下门铃。
“谁啊?”等了一会儿,里头传出了声音。
门打开的时候,穆祯又愣住了——这满脸胡渣,只穿着一条花色四角裤的家伙是谁啊?还有,这个人,和苏子齐,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住在一起?
穆祯脑海里闪过了十几条疑问,眼前的人挠了挠肚皮,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也来了点精神:“你谁,找什么人啊?”
“请问苏子齐先生在吗?”穆祯硬是挤出一个笑容。
“苏子齐?”那个人忽然醒过来似的,抓了一下脑袋:“你找那小子啊……很不巧,他昨天刚回老家了。”
……啊?
穆祯跟周理报备了一声,说是要出趟远门。
当他坐上动车的时候,不禁自省,他是否是太执着了。然而,他却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管他,见鬼去吧!
程辰——那个邋遢男,也就是苏子齐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告诉他,苏子齐并非本地人。苏子齐原本是个孤儿,是在老家的福利院长大的,这次回去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穆祯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苏子齐。
他让他有些怀念的感觉,尽管,他确信他们在先前从未见过彼此。
八个小时后,穆祯来到了这个小地方。穆祯一路上靠着混杂的路标和路人的指示,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找到了那家福利院。只不过,按照地址上来看,这所福利院已经关闭了。
穆祯沉默地站了许久,那旧门栏随着冷风啪嗒啪嗒地作响着——他早该知道那个邋遢男不靠谱,从八百年前学生信息录翻出的资料能准确到哪儿去?
穆祯走到一家小吃店,喝了碗热汤。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冷到骨子里去了,不知是怎么的,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傻。
他心想,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明早再回去。
至于那个人……就像周理说的,就当他一时脑抽吧。
穆祯离开了小吃店,茫然地在小路上走着。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该就这么回去。可是从理性上来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动机何在。
这很奇怪。他毫无理由地去寻找苏子齐,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法说清的事情。
当穆祯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发现一个缩在墙角的老头。他的面前放着几个罐子,卖着些零嘴和鲜花。穆祯走了过去,看着罐子里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脑中蓦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我叫王筝,这些糖果分给你。』
『王筝……谢谢你。』
“小伙子,要多少?小伙子——”
穆祯忙回神,拿出钱包,窘迫地发现自己连张十块小钞都没有。当他拿出那张红色毛爷爷的时候,老人家的脸都皱了,“这么大张我怎么找的开啊?”
穆祯又找了一下裤兜,还真连个硬币都没有。他本想让老人家早点收摊,现在反倒是有些胶着不下了。
突然起了风,穆祯手里的钱没抓稳,跟着风飘走了。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当钱落在地上的时候,另一个人早他一步弯下腰来。
“先生,给……你是?”
他们两个人都愣了。
穆祯已经不知道该说——他和苏子齐究竟是无缘,还是有缘了。
他怔怔地从那面目温和的青年手里接过钞票。苏子齐从容地越过他,在穆祯叫住他之前在那个老头儿面前停下来,买了几包的零嘴和饼干,还有一捧鲜花。他和老头子似乎很熟,两人聊了几句,苏子才起身走回来。
“家里边孩子多,吵着要买。”苏子齐抬了抬头,面色温柔地问:“若尘老——”
“穆祯。”穆祯猛地开口,“我叫穆祯。”
苏子齐瞧见了那泛红的耳根,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苏子齐。”
穆祯看着那向自己伸出的一只手,心口不知为何一颤。他慢慢地和他双手交握,那手心传来的温度,仿佛是他一直以来所在寻找的……
『王筝,你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遇到另一个我?』
『……如果遇到了,你要记得,对他多撒娇,多缠着他,让他那你没办法。』
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完——
番外 《如果》(一)
PS:这个是新版的人设基础写的番外,我感觉吧,如果没有这么多破事,那个世界,应该也是这么美好的。
阳光从落地窗探入,我翻过了身,用手挡住眼。没一会儿,我就听见了那低沉的说话声:“……任他睡吧,着人同李秘书说一声。”那声音极小,是刻意放轻了的。
我其实已经醒了,就是难得犯懒,只想在床上多赖上一赖,所以那人走进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接着,我觉着鬓发有指尖轻轻拂过,那动作带着几分小心,似乎是怕将我弄醒。
睁开眼时, 他人已经不在了。
我看了矮案上的电子钟一眼,早上八点多,今晨的早会是肯定赶不上了。我吁出一口长气,又闭目养神了会儿,这才从床上起了。
我边打领带边从那蜿蜒的楼梯走下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坐在餐桌前的男人。
见我下来,任三爷便将报纸放下来,佣人就过来取走了。任三爷今天挑的衬衫颜色柔和,衬得他气色颇好,再说,他那张脸十分具有诈欺之嫌,加之他保养得宜,我们俩站在一起,总让人错以为是兄弟。可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三叔的气度,便是长者也是轻易比不得的。
“早。”我说了一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不早了,司机已经送卓宇去学校了。”三叔看向我,语气平和地说。佣人将早点呈了上来,我看他为了等我也没用点东西,便说:“这阵子应酬多,下次要还起晚了,你们都别等我。”
任三爷却说:“如我不等你,你便连早饭都不会吃了。”
我哽了一下,心想,他倒是没说错——以前我确实三餐不定,可这两年那些毛病我几乎都戒了,怎么说,跟着任三爷,想不精细都不成。三叔对我,那是极好的,我知道他心里烦忧,他体虚多病,便怕我也随他那样,也落下什么难治的病根。
“公司再好,亦不如身子来得重要。”他劝我也有几回了,我却一笑置之,他也明白,可终究是拿我没法子,只伸手将我的掌心覆住,低声轻喃:“总有我在。”
任三爷处处为我设想,就像我看乖仔,自也想他什么都别顾虑,只管开心便好。我以前常钻牛角尖,现在也算有几分理解他——他就是想我快快乐乐,什么也不必愁。
通常这种时候,我自也有蒙混过去的办法——于是,我便趁着佣人不在,支起身凑上前在他唇边吻去。
任三爷教养极好,有时候简直便是一板一眼,虽然我们这大逆不道的关系持续了也有段时间,但平素相处多形同父子,偶有亲热也是在夜深无人的时候,以至于我都为他感到心累,只觉他不但对外严谨,对己更是苛刻。
果然,我退开的时候,三叔也就静了。
“不说了?”我明知故问。
过去我老觉得他喜怒无常,时难看透,现在倒是渐渐摸清了门道。只看他手指往掌心里圈了圈,像是在隐忍,看向我的目光暗而沉,那一份宠溺却是遮掩不了的。这时候佣人走了出来,我坐回到位置上,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时,只听到那一头响起低低的一声:“胡闹。”
用了早点,我才慢悠悠地起来准备去公司。我从老何手里接过公文包,刚要出门,就看见任三爷也已着人备车。他每隔数日都会去看看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人老到什么都不记得之后,反是和自己的亲人更亲密了些。
“你自己开车?”他问道我。我还没回话,他便说下去:“你一夜宿醉,酒劲怕是没消,今日让司机送你。”
他这么说,我便从善如流,干脆跟他同车。坐进车里时,我瞅见开车的是个生面孔,便问:“景叔呢?”
“前阵子已说过他回老一趟,你可还记得?”
经他一说,我才想起了这事儿,想当初我听到时还怔住了会儿,傻乎乎地问了句——“他还有老婆?”
三叔想来已经习惯了我丢三落四,说真的,我现在也不过三十四,正值壮年,脑子却远不如清晰。我揉着太阳穴的时候,他便瞧了过来,说:“要是累,今天便不用去了。”
“没事,可能真是酒劲儿没过。”车子开得平稳,这镜子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别说外面瞧不进来,子弹也轻易打不穿。有时候,我也不由得想,三叔活得确实不容易,跟天抢命,也得跟人抢,可惜,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收就收,想退就退。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我年少时行事乖张,便是看在自己命不长久,无所凭依,更无顾忌,直至你出生以后——”
我时常想,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感。也许是因为以前的我没体会过,当自己的性命完全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的时候。人人都说,任三爷比以前好相与多了,这便不难想象,他过去是有多乖戾,可那都不是我知道的他。
他很好。哪怕只是对我一个。
“想什么?”
我转过去看他,嘴角噙着笑。任三爷大概是不明白我今个儿怎么如此反常,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满心只想同他亲近。他虽为人严肃,平素瞧着像是个正经长辈,却也不是没有风情无限的时候,只能说,他拿捏人的手段许多,尽可随便挑一样用在我身上,我最后还是得服的。车子有隔离镜,前面的不但看不见后方在做什么,就连一丁点声音也听不见——也许三叔也不怕被人发现,他在我心里似乎除了通天的本领,几乎没什么是不会的了。
番外《如果》(二)
我倾身吻他,他这一次并未推拒——事实上,他也不曾将我从他身边推开,主动离去的总是我。他说,他能做的,只有等而已。
唇是柔软的,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儿,尝久了,仿佛也跟着甜了。他的双手放在我的背上,似是要将我拢进怀里。有时候我觉得,我在他眼里怕还是小时那样子,他只恨不得能将世上最好的全都给我。
我们本打算浅尝辄止,却越亲越重,说到底还是情难自禁。在家中,虽然不担心什么碎言碎语,可好像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其实,哪里都没有绝对自由的地方,只要心上放开了,便也不需要去管其他的什么了。分开时,我们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我搂着他,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吸气,说真的,唯有这时候,我感觉我们确实是在一块儿——身体上、心上、灵魂上,都难以分割。
“今晚我会早点回去。”我在他耳边呓语。他“嗯”了一声,又吻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疼爱我至深、也同样爱我至深。
我走进公司,沿途上和大家打招呼,刚走进专用电梯里,突然听到连声:“慢慢慢——”
我按住了按钮,那抱着一大叠文件夹的人钻进来,一看见我,眼睛都直了:“老总?!你怎么刚来啊?快快快,帮我拎一点,沉死我了。”
我把那跟山似的文件夹给抱了一大半过来:“怎么你来做这件事,你那助手呢?”
“别跟我提他了,我还以为男的耐操,才加了一个月班,就跟我说不干了。不干就不干,至于去跟人事部诋毁我嘛?啊?”李玲翻了个白眼,没放过这个机会,朝我大吐苦水:“关键这罪魁祸首不是老娘啊,是我逼他的吗?是我拿企划甩他脸吗?要不是他嘴巴没把牢,在吸烟室说咱老板比女人还女人,咱整个办公室能六月吹雪吗?这人事部到底怎么招人的,我们王总是什么臭脾气——”
她刚说道那句“王总是什么臭脾气”,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来,而她嘴里的那个王总随着门的打开,出现在我们俩面前。
我看了看王筝那堪比“六月吹雪”的脸,接着再看一眼李玲——耗子见着猫,估摸着就是这个画面吧。
“要不要我帮你拿点?”王筝看着我们手里文件夹问,李玲一改之前的态度:“不用不用不用,真是的,老总说什么都得帮我拎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幸好她要去的楼层下一秒变到了,李玲赶紧将我手里的文件夹抢了过去,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冲出去了,结果刚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喊道:“老总、王总,我婚礼请帖放在你们俩桌上了,记得赏个光啊——”
电梯门关上后,王筝皱着眉:“总算把自己给销出去了。”说完还一脸嫌弃,“到底谁这么倒霉?”
他们这两人还挺奇怪的,明明互相看不对眼,偏偏就能一起干到现在。我想到这儿,不由一笑:“程辰。程老的小公子,后来去考警校了,当年还差点被打断腿。”
王筝想起他来了,一脸不予置评。然后又瞧向我,欲言又止了大半天,说:“我刚才瞧见了三爷的车。”
我没想到这样凑巧,大方道:“昨晚喝多了,刚才搭三爷的顺风车来公司。”
一说到三叔,王筝的脸便微微沉了下来,却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那表情瞧得我都有点纠结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干巴巴地问:“他近日身子还好?”
“很好。”我不禁莞尔:“有时间就来坐一坐,到底是一家人。”
“再说吧。”
王筝是少数里知道我和三叔关系的人,他曾经指责过、不谅解过,出了场意外之后,人便有些不大一样了,平时虽然还是个工作狂,但是每年都会请个假四处旅游,前阵子还去了南极看看。人心开阔之后,也就不会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我跟他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尴尬,偶尔还会一起小酌两杯。
电梯门打开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出,没有停留。
我们之间,依然有许多事情没能说清,谈不上对不对得起谁,其实到后来回想起,似乎也没有什么是永远放不开的。只知道,眼下的生活,我们彼此都很珍惜。
来到总裁室,我收拾了东西,就匆匆跟着十几人开会了。这样几杯茶喝下来,上午到中午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好容易坐到椅子上,还未把屁股坐热,特助就走了进来:“老总,您今天下午的饭局还去不去?”
我头也没抬地问:“什么饭局?”
“就是杜老板的饭局。”
我想了半天,慢慢地坐直了,往椅子后一靠,拍了一下脑袋:“我又给忘了。”
“那……”
“就照行程走。”等她出去后,我捏了一下眉心,接着拍了拍椅子的把手,我终于能理解这张椅子为何能传承几代人了,毕竟哪任老总一天里都没多少机会在上头多坐会儿。
助理去安排了车,我们便去了约见的那家茶馆。我到包厢的时候,对方的人比我还来得早。
“任总。”那案前的人特意站起来,朝我一笑。
“抱歉,来晚了。”我在他对面坐下,习惯性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杜亦捷生得人高马大,长相英俊,眉宇间有一股旁人没有人的魄力,是个干大事的人。我早早便听说过他这个人物,他刚出头那会儿,因为出身草莽,在这自诩上流的圈子里颇受鄙夷,总被人嘲说两手不干净,是个脚踩泥水的暴发户。当时有许多人不屑与他为伍,只觉这样会自降身价,其实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怪异的是,我和他倒是颇为投缘,虽然谈不上来往亲密,可见面时却像是数年不见的老朋友。
“不晚,是我来早了。”杜亦捷为我斟茶,我想到他最初来时还手忙脚乱,现在不管行事做派都落落大方,“试试这壶茶,前阵子找到的。”
我试了茶,果真是好,杜亦捷随之一笑:“那便最好,我多给你留了一盒。”
杜亦捷以为我爱茶,其实,爱茶的不是我。我推迟两句,可他依旧坚持,我便却之不恭了,心想等稍晚回家去便可借花献佛。至于其他,我和杜亦捷除了闲聊,自也有正事要谈。他的公司现在蒸蒸日上,过去看不起他的那些人如今都争相巴结。我与他虽相谈甚欢,却也时时刻刻留意时间,期间还出去打了个电话。
“到家了?”
乖仔的声音响了起来:“嗯,在写作业呢。”
“嗯,记得帮爸爸陪三叔吃饭,好么?”
“嗯!”背后似乎有人在叫他,他便匆忙地挂了电话:“爸爸,兰姨叫我了,再见!”
我回到包厢里,杜亦捷拿起杯子,看了看我:“又打给儿子?你还真是个二十四孝好老爸。”
“我哪里是什么好父亲。”我坐下来,淡笑道:“离婚后,我还是没能抽出多少时间在他身边陪他。”
“那他一定很乖,知道爸爸平时很忙,他不会怪你的。”杜亦捷微微一笑,眼神有些飘远:“我挺羡慕他。”
杜亦捷从来没提过自己的过去,我便也从不曾过问,他只有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软化,但到最后亦不会多说什么。我们的关系有点像是知己,却又有时候感觉像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大抵就是那一种,你若有事我愿意尽我所能协助,若无事便不会互相干扰。
我想,这大概也是缘分的一种吧。
×××××××
今晚继续第三回,先吃个饭。
这个番外的基础有点类似平行世界,也就是标题的《如果》,
没有刀,放心吃。
番外《如果》(三)
今日本答应了那人说要早些回去,结果我才踏出茶馆,手机又响了。我赶回公司,王筝在内的所有经理都在,一伙人连晚饭都在会议桌上解决,谈到最后散场时,时钟上的指针已经逼近12了。
“明天晨会通知各个部门主管,今晚先这样。”我做了一个草率的结语,大手一挥,各自回巢。
走出总裁室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今天并未开车。特助跟在我后头熄了办公室的灯,说:“老总,要不您坐我车吧。”
“不用,我打车。”我跟她道别,就踩出电梯,从公司大门走出去了。
这时候,外头下起了细雨。我没有带伞,本想直接拿起公文包挡雨走去路边拦辆车,便看见大门不远处的一辆轿车亮起了灯,往我这儿开过来。司机本要下车为我打伞开门,我摆了摆手,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后车门。
见着后座的人时,我微微怔愣,却看他微微拧眉,催道:“快进来,別淋着了。”
我快速地闪身而入,正要关上车门时,冷不丁地瞥见了另一辆拐弯而出的轿车。是王筝。
我收回目光,把门给关上。
“你怎么会来?”我看他问道。
“我已知材料出纰漏的事情,料想你是一时半刻抽不身了。”
我并不是个喜欢将公事带到家中的人,可公司一旦有何风吹草动,三叔总是会先知道的。现在便是我不提,他亦会主动谈起。
我同他在车上不过闲聊一二,想来这种事对三爷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像是不经意地提了几个办法,到家中时,我已然豁然开朗。回房前我先去看了眼儿子,只是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里边已经全暗了下来,只隐约瞧见床上一圈凸起来。
我浅浅一笑,将门给轻轻关上。
我穿着件浴袍从浴室出来时,便看见三叔正好放下电话。我正擦着湿漉漉的脑袋,听前头的声音缓缓道:“我让老章提醒过了,媒体不会乱说话的,你不需要着急,这里稳住便行。”
任三爷现在虽只是个挂名的董事长,对外的人脉却不是我能比的,多得是人愿意买他这个面子,只是我终究不想让他为公司的事情再费心。可是,我仍旧在心底感激他的。我含糊地应了声,接着便听见椅子推动的声音,他接过了我手里的毛巾:“我来。”
任三爷平素从没干过伺候人的事情,独独在我的事儿上喜欢亲历亲为,这阵日子尤甚。我初时还觉得有些别扭,后来便坦然受之,奇怪的是,他对乖仔都是宠爱中带着几分严厉,却独独对我极其放纵。
“要是我俩早些年便好了,恐怕我会被你养成废人。”灯光晦暗,我看着他的面目低哑地说道。哪想他嘴角微扬,不知是否是因着前一句的话,便听他缓声道:“无论你成了什么样子,在三叔心里,总是与旁个不同的。”听他那副语气,好似真恨不得如此,可到底是半真半假,而我也从未真的看透他过。
我将他的手拉下来后,捧住他的脸便吻了上去。他手里的毛巾落在我的脚边,双手慢慢搂住我的背。亲了一阵,我察觉他的呼吸便沉了,那双眼看着我,我听见他说:“很晚了……你明日还要去公司。”
话虽如此,可他眼里分明是天人交战,双手如铅般锢住我的腰。我跟他自有了那层关系,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平时我过于忙碌,我们俩又不是沉溺此事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情不自禁自然而成,到底还是三常五纲束缚着,而他却总以我为先,我若不主动些,他便一直这样,端着长辈的架子。
“我说了,照行程走。” 我执起他的手,从他的手背细细地吻了上来,轻轻地在他的指尖咬了一下。我们挨得极进,彼此有什么变化自是一清二楚。任三爷的眸子暗了暗,可他是个极有风度的人,在这等事上亦是如此。只看他捏着我的下颌,又一次俯身吻下——这一次,比先前都来得深得多,相较之下,这时候我方觉得自己先前那些不过是儿戏,唇舌相争不过片刻,也不知是脑子缺氧还是做何,只觉身子越发酥软,几乎要倒进他的怀中。
分开时,我靠在他身上深深吸气,他便捧着我的脸细碎地吻下来,嘴里低低唤着:“祺祺……”只有这时候,我方觉得任三爷是个同他人一样是个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他平素克制太过,这时候便不再假作正经,好似恨不得将我揉进心里。
番外《如果》(四)
“我说了,照行程走。” 我执起他的手,从他的手背细细地吻了上来,然后,轻轻地在他的指尖咬了一下。我们挨得极进,彼此有什么变化自是一清二楚。任三爷的眸子暗了暗,可他是个极有风度的人,在这等事上亦是如此。只看他捏着我的下颌,又一次俯身吻下——这一次,比先前都来得深得多,相较之下,这时候我方觉得自己之前玩的那些不过是儿戏。唇舌相争不过片刻,也不知是脑子缺氧还是做何,只觉身子越发酥软,几乎要倒进他的怀中。
分开时,我靠在他身上深深吸气,他便捧着我的脸细碎地吻下来,嘴里低低唤着:“祺祺……”只有这时候,我方觉得任三爷是个同他人一样是个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他平素克制太过,这时候便不再假作正经,好似恨不得将我揉进心里。
缠绵的呼吸拂过我的发鬓,我察觉到他将手伸入我的浴袍内,他的手指有些冰凉,好像正在数着我的肋骨一样,轻轻下滑。身上的浴袍并不牢靠,轻轻一扯便从肩上滑下,我只感觉我像是他手里的一件玉器,任君把玩。我紧紧攀着他,仿佛身后是万丈深渊,他亦时不时吻我的唇,即便到这时候他依旧耐心极好,必是先顾及我的感受方再继续。
我感觉舒坦至极,目光瞥见了我们身后的那面镜子,便见镜中之人已满面红潮,唇被亲得微微红肿,我的手指在他发梢间拂过,亦跟着俯身,眷恋地在他颈脖间深深吸吮。情欲来潮,宛如酒醉一般,我看了那浅色的印子,在他耳边轻语:“我的……”
三叔的呼吸又乱了几分,他抓住我的手,动作带着一丝粗鲁,可到底还是柔情更甚,他将我又拉近他,我们之间已无半点缝隙,他却嫌不够似的。我热情高涨,凌乱地索吻之时便去扯开他的衣襟,心里只想与他肌肤相亲,更盼着这圣人同我一样理智全失。
“祺祺……”他一直这么唤着我,就像过去一样,却不知那份濡目之情究竟在何时变质。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掠夺之意,我的胸口不住起伏,似乎有一股火烧在心上。他的手指擦过我的前胸,令我浑身颤栗,而我亦伸手去,掌心从他的颈脖开始滑下,那扣子在纠缠中解去了几颗,我便有机可趁,将手往里探。我并不知多少闺中情趣,手法比他生涩得多,但我亦是男人,自然知道如何做能让彼此舒服。
他偏爱同我接吻,情意正浓时,他亲着我的眼睛,目光痴缠,仿若失神:“你真美……”那眼神我并不算陌生,年少时我曾偶然回头,不止一次在那走廊尽头的男人身上看见这道目光。可他一向来掩饰得极好,唯有在暗无他人的时候,方敢如此肆无忌惮。那一张张素描,都是他凭记忆画下,将我的喜怒哀乐都勾勒得惟妙惟肖。三叔对我已魔怔,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他眼里,我无一处是不美好的,正如现在我眼里的他一样。
互相爱抚之间,我们下身紧紧抵在一处,动作时不经意地互相摩挲。他上身近乎赤裸,而我不提也罢。他比我年长许多,那物什似也大过我的,我的手隔着那软绵的布料抚弄一下,那物便硬邦邦地抵在我的两腿之间,不正不经。我们会受彼此诱惑,大抵也是因着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们在白日下的脸面越是正派,夜里的关系越是荒唐。这两面生活持续了两年之久,不仅折磨着我,亦凌迟着他。
我知他忍得辛苦,便从他胸前轻吻而下。三叔眼里的我总是如年少般天真安静,殊不知我也是个污秽的成年人,我在他身前渐渐俯身,做尽了虔诚的姿态。任家教养极严,我自十分洁身自好,过去亦觉这等事儿有侮辱之嫌,对床伴极是无礼,没想到自己做时心中并无半点抵触,只想他更舒服一些。
“祺祺,”他想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低声一唤。我解开了他的束缚,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含入那半硬之物。他捏在我的肩上手慢慢收紧,我不善吞吐,恐怕弄得不算舒服,只能咬得更深一些,那物涨大时尺寸惊人,他又是极洁癖的人,从不曾听他碰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人,许是因为这样,那物件也是极美的。我将它含到最深,却仍未到底,他的掌心一遍一遍抚摸我的脑后,似在安抚,又像是在强忍。我一边吞吐,一边舔着它,直至它的颜色逐渐由浅转深,铃口亦湿润一片。
“祺祺……”他又唤我一声,我知他已动情,吐出那物时他便将我从地上捞起,接着我便被重重抵在镜子上。我张开双手紧抱着他,跨起一只腿,我下身未着寸缕,那双手分开了我的臀瓣,在他进入时我便倒抽一口气,“啊……”我深深地吸气时,他就狠狠地咬在我的唇上,好像对我恼恨至极,又似乎要把我拆开吞入腹中。“唔呜——”粗鲁的咂吸声在我们唇间溢出,我的脊背僵直,只感觉他顶开了括约肌,火热的头端挤了进来。“三、三叔——”我急促地叫着,手指几乎要抓伤他的肩,他并未做任何防范措施,那事物便紧紧贴着我的内壁,烫得我肌肉紧缩,呼吸凌乱。
只瞧三叔眉头深锁,原本梳得齐整的发丝垂下些许,额头淌出薄汗。他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一方面极爱惜我,一方面却想像如今这般对我为所欲为。“别怕,祺祺……”他嘴上温柔,却将利刃顶得更深,我迷茫地喊着“三叔”,连声音都带了些哭腔,隐隐觉得那阴茎在身体里又大了一分。他到底是怕伤了我,扶着我的腰在我体内研磨一阵,期间不断亲着我,用足耐心,只等我身体逐渐适应,泌出肠液,他便能插得更深,几十下之后,总算全根没入,他紧抱住我,我亦觉的从身到心被尽数填满,无一缝隙。
番外《如果》(五)
只瞧三叔眉头深锁,原本梳得齐整的发丝垂下些许,额头淌出薄汗。他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一方面极爱惜我,一方面却想像如今这般对我为所欲为。“别怕,祺祺……”他嘴上温柔,却将利刃顶得更深,我迷茫地喊着“三叔”,连声音都带了些哭腔,隐隐觉得那阴茎在身体里又大了一分。他到底是怕伤了我,扶着我的腰在我体内研磨一阵,期间不断亲着我,用足耐心,只等我身体逐渐适应,泌出肠液,他便能插得更深,几十下之后,总算全根没入,他紧抱住我,我亦觉的从身到心被尽数填满,无一缝隙。
我的背部抵在镜面上,重心不住游弋,一只腿跨过他的腰,他在我身体里抽送着,动作不算猛烈,却是次次到位,我甚至能确切地感受到那阳具擦过肠壁时带来的颤栗和激情。我不住地亲着他,另一只手快速地捋动身下勃发的阴茎,随即他的手也覆了上来。他的手段素来比我高明,便是在这种时刻也懂得如何引导我,这下子我整个人都彻底被他给拿捏在了掌心里,是生是死都由他掌握。“不…深……好、好深……”他吻住我,插得更深,我艰难地侧开头,就见那镜子里倒影着的我们——我们紧紧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下身那紫红色的阳物在我的身体里进出,他虽仍在克制,却也渐渐失控,我陡然想起我与他之间的血脉联系,纵觉羞耻,也有一丝堕落的刺激。
“啊—嗯——嗯——”我与他相性极好,想来这也是性事的真谛,三叔素来话少,在情动时不过是呼吸更重,从不过分,因此更显得我毫无定力,不知廉耻。他后来重重肏动数下,手便松开,想从我身体里退出,我却纠缠上去,咬着他的唇:“在里面——”我鲜少如此放得开,今夜不知为何,竟是疯狂得紧,他便是圣人也受不得我如此撩拨,被灌满的同时我便跟着射精。
高潮后,我与他躺在床上。我趴着身子,稍稍缓了过来,将身子翻过,就与他视线相撞。我微微支起身,又将唇送上去,啄吻片刻,就觉身体里那物又有些硬了。“还做么?”我虽在问他,可却毫无诚意,手放在他的腰后,自己慢慢地动了起来。三叔亲了我的鼻尖一下,低哑地训斥:“胡闹。”
“我胡闹了,三叔……三叔便不再喜欢了么?”我的呼吸一窒,他抱着我,在被子下将我的双腿分开,又一次插了进来。
“自你少年起,我便发觉自己对你心生邪念。本是要疏远你,却陷得越深。”他不急不徐地动作着,不想如此反是更为撩人,我听他在我耳边道:“几千个日夜,我思你慕你,见你欢喜,我亦欢喜,见你难过,我心忧更甚。”他言语深情,身下循序渐进,许是肏过了一回,又有精液润滑,这一次进出比先前更加顺当,我只觉后穴被磨得发烫,进出之间似有嫩肉跟着外翻,搅得春心荡漾。
“我对你喜爱至深,并不单是叔侄父子之情。”他扳过我的脸,轻啄我的嘴。他情感内敛,就算深爱也是发乎情而止乎礼,此时说的这一些,必都是肺腑之言。我心中一热,抱着他深深吻去,他就在我体内动得更深。该是由于前面射过一次,这回便比先前更加长久,面对面抽插数十回,他又将我抱起,抵于床头,我想他是喜爱这个姿势,这样不仅入得更深,我二人身子也贴得更紧,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轻、轻……啊,轻些……”他下手甚重,不若先前小心翼翼,我前乎后仰,声调顿挫,激动之时便疯了一般地在他颈脖间亲吻舔舐。待到他第二次射在我体内之时,我们都已经浑身是汗,身上身下皆黏腻不堪。我筋疲力尽枕在床上,两具身躯肌肤相贴,他的手指拨开黏在我颊上的碎发。
我与他相拥,本该累得很,奇怪的是却毫无睡意。也许是平日里我跟他还是聚少离多,纵是天天见面,也好像离得极远。我们并没说话,只时不时接吻,或看着彼此,好像也只躺了一会儿,天就大亮。
我收拾了一番,佣人来之前就将这里拾掇妥当。出来时任三爷已经坐在楼下,他今日穿着一件湖色长衫,颇有一股古韵,极是风雅。
“不多睡会儿?”他握住我的手,温暖地摩挲。一旁佣人也只会当我二人叔侄情深,相视一笑,并不打扰。我微微屈身,手指在他领子下遮掩的印子拂过一下,坏心地提醒他一夜荒唐,这才将手慢慢抽出。
我穿上外套,出门前看了眼玄关的镜子。镜中人一身四件套,头发梳至脑后,恍惚之间,竟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那是从前的我,他朝我微微一笑,转身跑去。
“小少爷,您的表。”老何走了过来,他现在也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看着岁数比三爷还大上一轮。我将那块表给戴上,接过公文包,突然听见从楼梯上方传来的一声充满朝气的呼唤——
“爸爸!”
我抬起头,朝那儿微微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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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写这个番外的时候,我是当正文的结局来写的。
当年写旧版的时候,我年纪太小,人物性格没把握好,
所以现在这个任祺日,其实才是我心目中想写的那个任小少爷,
而现在这个三爷,也是我心里那个强大温柔的三叔。
新版的结局已经确定了,说实话,不能算是HE,
有预感写出来很多人不会接受,
但我想这也才是重生真正的故事。
谢谢你们喜欢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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