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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VIP]死胖子 附番外(15.3.13) BY 鬼丑 (点击:2973次)

[VIP]死胖子 附番外(15.3.13) BY 鬼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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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那人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眼睛里却有让人难以辨别的戾气,他漫不经心地张口,说道:
“躲远点,死胖子。”
——来个正经点的简介,咳咳。
攻到北京读书,被受一家人照顾,发现受因为身体有些……特殊的缺陷,被人排挤,于是就一边傲娇毒舌一边帮他解围→_→
然后受喜欢上攻啦,但是攻是个直男(神)
嗯……
本文别名《少爷在上》
《傲娇和男仆的故事》
《脱脂胖子》
……
前期:傲娇毒舌暴力美人攻x温润自卑胖子受
后期:懒散(其实还是暴娇QAQ)攻x精英受。
提示:攻傲娇、超傲娇,很幼稚,不能接受的妹子千万慎入、慎入……【跪地逃走】……
内容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词:主角:季劫 ┃ 配角:管天任 ┃ 其它:温馨,感动
死胖子
作者:鬼丑
==================
☆、第1章
第一章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一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尽管由于地理位置太过靠北,五月份还只有十度左右的气温,但丝毫没有影响这里花生油一般醇厚的阳光。
阳光透过树叶,温暖的照在一位高个子的少年身上,形成圆圈状的光晕。
但如果仔细看,那少年此刻竟然是跨坐在另一个人身上,右手成拳,毫不客气地攻击对方,眼神锋利。
一朵乌云从中飘过,将阳光遮住,似乎也不愿意看这粗鲁的画面——
季劫用膝盖分别压住身下人的两只手腕,右手准而狠的往对方脸上揍去,每一下都极为用力。被打的男人偏头躲避,口中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却勉强压制着,半点求饶的措辞都没说出口。
不一会儿季劫的手背上就染上了鲜血,滴答滴答,黏稠地向下滚落,不知道那血是被打的人的鼻血,还是季劫手背碰到对方牙齿而出的血。
被打的男人名叫唐括,他看起来眉清目秀,但很快清秀的脸庞就肿了起来。如果打量唐括,会发现尽管他长相英俊,但打扮奇怪,比如他绑在手腕上的艳色装饰,比如他身下刻意收紧小腿的校服裤子。
男人被打得疼痛不已,口中凌厉地骂:
“操……你妈,季劫,你凭什么打我?!”
季劫根本不理他,期间唐括痛苦地挣扎,却怎么都无法晃动身上看似清瘦实则野蛮的男人。等唐括失去反抗的力气后,这单方面的殴打才告一段落。季劫伸手拽男人的头发,强迫唐括抬起头,让他看向旁边站着的另一位高个子男孩,语气阴冷:
“你再敢招惹‘八枪’,我就不只是打你了。”
被称为‘八枪’的男子从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旁观眼前暴力的行为,只是一直没有上前阻挡的动作,此刻也是懒洋洋地靠在背后的墙上,洁白的上衣反射着阳光,干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八枪原名叫杨怀瑾,亲近的人都叫他小名‘八枪’,那是因为怀瑾抓周时抓的不是书或笔,而是八颗子弹。
唐括呼吸急促,眼神往那边飘去,带着一丝诡异的热切,他看了杨怀瑾一会儿,似乎没有因为他的袖手旁观而难过,半晌,唐括吐出一口血水,转过头看季劫,淡淡道:
“我们俩的事,你管的着么?看你这样,怎么跟爱上你妈似的?”
季劫握住唐括的领口,将他扯了起来,伸手又是两下子,唐括嘴角流出唾液以及血沫,由于呼吸困难,脸很快涨得通红。
“如果你是女的,”季劫冷声道,“爱上我爸我都不管你。”
唐括呼吸困难,但竟然笑了,他眼神里都是嘲讽,说:
“我就是惹他……你、他妈也管不着。”
季劫呼吸一顿,原本靠在墙上的八枪连忙起身。他知道季劫这是真要发火,不上来劝架,唐括今天惨了。
偏那唐括不知死活,低声又说了些什么,八枪没听清楚,但季劫的眼睛猛地睁大,如同暴怒的猫科。
八枪心道不妙,快走几步,迅速将季劫从唐括身上拉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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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季劫看着管天任的眼睛,低声说:“管天任。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时间跟你玩下去了。”

管天任脸色一变,他做出吞咽的动作,不敢置信地问季劫:“玩……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在玩?”

季劫放开他的手,道:“你很烦诶,这么晚来我的房间……很没意思你知道吗?”

管天任别过脸,说:“现在知道了。你让一下,我……”

季劫从他身上站起来。管天任狼狈地坐起身,将要从房间离开时,喝酒喝多了的季劫不耐的吼了句:

“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管天任扶着门框。“……好。”

“我很讨厌你这样。”季劫不顾父母和保姆是否会听到,声嘶力竭地说,“说分手就是真的分开了,你为什么还……”季劫好像被噎住一样,顿了顿,道:“还,这样粘着我。”

管天任背对着季劫,一言不发。

接着季劫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记忆有些模糊,完全忘记当晚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现在是十一月底,北京没有集中供暖,暖风吹得房间里又热又干燥。季劫跟管天任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期间管天任好像给他喂了点水,记忆中好像是天快亮了管天任才离开。

管天任也怕季劫真的烦了自己,白天出去工作,只有晚上到别墅吃晚饭。

也不知道管天任是哪里让季妈妈突然看得顺眼,反正有事没事季妈妈就把他跟季劫一块撮合。要知道以前管天任跟季劫稍微亲密一点季妈妈就横眉冷对。

这天季劫刚回家,季妈妈就喊:

“天任啊,赶紧给季劫拿条热毛巾擦擦手。”

管天任看了看季劫,说:“好。”

季劫迟疑地看了看正在泡茶的季妈妈,伸手让管天任给自己擦手。

管家父母早就凑过来,追着季劫问:

“小季啊,你今天累不累?干什么去了?有没有看见喜欢的小姑娘啊……”

季劫:“……”

季劫:“没有。年底了,我去给事务所的人拜年。”

管家父母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季文成插嘴:“拜年好啊,怎么不带着天任一起去?”

季劫没跟季文成详细解释过自己和管天任的工作,一提到事务所,季文成总觉得是季劫和管天任一起开的。

季劫怒道:“我带他去做什么。”

季文成点点头:“也对,没有老板先给员工拜年的,天任你初七再去。”

“……”季劫是解释不清了,干脆不解释,将季远怀里的彤彤抱过来,道,“彤彤又胖啦。”

季远甩甩手臂,道:“可不是。”

家里多了小孩,很快就热闹起来。彤彤性格活泼,自来熟,家里来人时她最高兴,平时也很闹,好像没有一秒钟能安静地坐着。

宝宝就乖巧的多,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喜欢黏着季劫,一被季劫抱着就咯咯笑。眼看季劫抱住彤彤,宝宝口中发出‘嗯,嗯’的声音,示意也要季劫抱。

季劫的生日也就在这几天了。杨怀瑾带着唐括参加季劫的生日聚会,正吃着饭,杨怀瑾突然指着季劫的脖子问:

“季劫,我给你那挂坠呢?”

因为只是亲近人才被邀请的一场小型聚会,人并不多,杨怀瑾一问,餐桌上就安静了。

季文成问:“什么挂坠?没看见季劫戴过啊。”

季劫不喜欢挂饰,季文成见过他唯一戴过的,就是父母送给他和管天任的戒指。

只是现在那戒指也摘了下来。

杨怀瑾说:“你……不会给弄丢了吧。”

翡翠本来就不便宜,再加上种水极好,颜色庄重,价格不菲。杨怀瑾有种想掐死季劫的冲动。

季劫看了杨怀瑾一眼,说:“没有。在家里搁着呢。”

搁在以前和管天任一起住的复式里,现在还没拿回来。

杨怀瑾叹了口气,说你这是暴殄天物。

季劫道:“我随身带那么贵重的东西,别人怎么看我啊?”

杨怀瑾心说你竟然会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么稀奇?不可能,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杨怀瑾不由看了管天任一眼。

管天任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悄悄凑到季劫耳边,说:“你都吃了五个菠萝派了,喝点汤吧。”

季劫:“……”

季妈妈急切地想撮合季劫与管天任,明显到孙梅都看出来了。她和婆婆的关系不像一般的婆媳关系,因为孙梅的父母离得不近,孙梅平时就把季妈妈当亲妈,关系很好。

背地里季妈妈没少跟孙梅提季劫与管天任的事儿,孙梅虽然一开始不赞同,但看季妈妈如此强烈的渴望两人和好,无奈之下,竟然也开始帮忙。

让孙梅帮两个男人谈恋爱是绝无可能的。她最多也就是劝劝自己那个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的哥哥,让他离季劫远点。

孙海被妹子说的恼羞成怒,道:“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看你哥呢?”

“我怎么想,”孙梅冷笑,“你看看你那个样,看见我季哥跟苍蝇看见……哼,哥!您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孙海扔下一句:“你别管了。”

季劫和管天任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

说和好吧,季劫也没让管天任和自己一起睡,那档子事是再也没做过。说没和好吧,但管天任对待季劫还是那样,没过几天又不让别人碰季劫的东西了。

好像时光倒转,回到了两人年幼的时候,两人还是……彼此的好朋友。

也就只能这样了。

杨怀瑾曾经私下问季劫:“你跟管天任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俩吵架了,对不?”

“……”季劫正在工作,一听这话,‘嘶’的吸了口气,摘下眼镜,道,“我俩的事你怎么这么爱管啊?闲得慌?闲的帮我查查……”

季劫还没说完杨怀瑾连忙摆手。季劫工作时处理的那些数字看着都觉得心烦气躁,也不知道季劫是怎么耐下心做完的。

性格急躁的季劫做会计这样精细的工作不足为奇,像管天任这种脾气温和的人去当直截了当、咄咄逼人的律师,才是反常。这其实也是一种平衡吧。

杨怀瑾对季劫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没欺负我,我一大老爷们,谁能欺负我?”季劫听他说得阴阳怪气,不高兴了,“……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杨怀瑾‘哈哈哈!’大笑三声,道:“你俩怎么不合适?我看你们感情挺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呢?”

“我以前觉得他很好。特别好。”季劫说,“可是现在……管天任他,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杨怀瑾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叹了口气。

他说:

“能找个一心一意爱你的人,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季劫说:“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以为我离不开管天任。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

杨怀瑾拍拍季劫的后背,道:“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只要肯该,没什么不能原谅的。我不是给他求情,我担心的是你。”

“骗人。”

“真的。我不想你三十好几还孤苦伶仃一个人。”杨怀瑾笑道,“管天任先招惹你,就让他陪你一辈子吧。”

季劫和管天任不温不火的继续当朋友。有时候季劫都恼了,觉得两人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很不恰当。他拽着管天任的领子大吼大叫,可管天任就是不生气,温吞的继续追季劫。

他真的不生气吗?

不见得。

有一次季劫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六点多,还没吃饭就穿衣服出去。那时已经是一月份,天气又冷又干,天黑的很快。

管天任看季劫走到玄关穿外套,问:

“你现在出去?还没吃饭。”

季劫‘嗯’的一声,也没解释要去哪里就出了门。

等他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已经是晚上一点多,季劫饿得饥肠辘辘,本想忍一忍,但到了家还是忍不住往厨房跑。

他不会做饭,冰箱里倒是有草莓酱、沙拉酱之类的,季劫观望了一下,自觉自己没可能用到,顺着厨房无奈地走回客厅。

如果回家后他径直走回房间,那么说不定季劫就不会看见管天任。但那天就是如此凑巧,他看见管天任坐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

“……”季劫皱眉,走到管天任身边,问,“喂,你做什么呢?”

管天任没有发出声音,季劫弯着腰刚要凑近,就闻到管天任身上那种强烈的酒味儿。

季劫一愣,随即扶住管天任的双肋,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谁知管天任死死抱住客厅玄关的鞋柜,就是不跟季劫走,口中还在模模糊糊地喊: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原谅我……”

他说的可怜巴巴,季劫都忍不住低头去看管天任。只见管天任喝的脸上通红,不小心蹭到,热度烫手。

喝醉的管天任反而很温顺,只是死也不离开季劫家的玄关。季劫为了将他拽起来,摸到管天任的手,那人手脚有些凉,十分干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

季劫无声的叹气,过了一会儿蹲在管天任身边,对他耳语着说:

“我是季劫。”

管天任浑身一僵,回头看着季劫,眼睛很是湿润。

季劫只开了一盏夜灯,管天任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放开握住鞋柜的手。

管天任怒吼着说:“你凭什么跟别的女人见面?啊?你凭什么不要我……”

说着说着声音颤抖,竟然是要哭了出来。

他反手搂着季劫的脖子,哽咽着说季劫我好想你。

季劫看他喝得烂醉如泥,连自己都认不清,想了想,将他抱起来,走到自己房间。

这四个月看管天任的反应,总觉得他好像很平静,对什么都不在意。现在看看,也并不是这样。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其他人靠近季劫。

季劫感受怀里人的颤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季劫做人、做事从来都是认定一个理后放手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长大后步入社会稍微有点收敛,本质上却还是那般顽固执拗。

但面对管天任,季劫却是松了手后又忍不住想去抓住。

像是很久以前,季劫喜欢上别人送给弟弟的一个孙悟空泥人。

季劫知道那是属于果果的,身为哥哥,不能抢弟弟的玩具。可当果果握住泥人的竹签时,季劫又想把它拿回来。拿回来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了,不能玩这种东西,应该让给弟弟。

来回来去,心情复杂,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栩栩如生的泥人。

最后季文成把泥人给了季劫。因为大儿子鲜少有伸手跟父母要东西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他喜欢的,还是尽量满足。

那个泥人一直被季劫珍藏在小箱子里,这么多年过去,干燥皲裂成七八块碎片,季劫还放在卧室书架最显眼的地方。

一个人,一件东西,如果被季劫喜欢上,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下定决心要扔掉,到头来,心里还是想,舍不得。

第二天管天任头晕目眩地从床上爬起来,朦朦胧胧间看见季劫的身影。

管天任侧趴着,微笑对季劫说:

“早上好,季劫。我又梦见你了。”

季劫睁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管天任。

过了一会儿管天任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看看,震惊地看着季劫。

季劫眼睛又黑又亮,直视管天任时,眼神严肃而幽深。

管天任感觉喉咙好像卡着什么,吞吐不能。

季劫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穿衣服,穿完衣服走到洗漱间洗漱。

管天任愣了一会儿,做梦一样走到洗漱间。他的牙刷还没被扔,管天任迷糊地拿起牙刷要刷牙。

结果季劫捏着牙刷就往垃圾桶里扔。

管天任:“……”

所以说季劫一点都没原谅他是吗,也许是管天任自己晚上做梦梦游到这里。

管天任心情沮丧,刚要说抱歉的话,季劫就背对着他,说:

“你恶心不恶心啊,那牙刷放四个月了,还用?”

“……”

家里人看见管天任从季劫房间里走出来,都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只留下管天任一人如在云里。

他不懂啊!真不懂,怎么昨天晚上季劫还跟他横眉冷对,第二天早上醒了就躺在季劫身边了呢。

晚上管天任试探着敲开季劫的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看季劫没轰他走,就坐在床上,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看。

季劫正坐在书桌前写写算算,客厅的大钟敲响十一下时,季劫摘掉眼镜,爬到床上。

管天任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勉强保持镇定,紧紧捏着手中的书,等季劫整理被子时,‘兹啦’一声,那页纸都被捏出两条裂痕。管天任一怔,连忙合上书。

“……”季劫揉了揉鼻梁上的眼镜痕,无奈道,“关灯呀。”

“啊?啊,好。”管天任脱了衣服,关上灯。

房间里很安静。

季劫感觉到管天任凑了过来,试探性地亲了亲季劫的脸颊。

季劫翻了个身,没让他继续亲。

管天任沮丧地躺回去。

……天气干燥,季劫的唇炎又犯了。他是绝对不想接吻时流血了。

可不知是不是季劫的回绝让管天任不敢放肆,反正自那天之后管天任就一直规规矩矩的在季劫房间睡觉,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两人都三十多岁,这年龄在长辈看来还是年轻,总觉得年轻人的感情不应该多管。加上季劫、管天任事业有成,在家里都是顶梁柱的存在,也就没人想给他们指点指点。

管天任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让季劫回心转意,重新接受自己。可又担心自己太过主动反而会让季劫感到厌烦,一边心痒难耐,一边苦苦等待。

季劫也烦,烦管天任这样不温不火一点都不知道主动,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己把他往外推得太狠,话说的太绝,弄得管天任现在都不敢上前了?

五月,季远的两个孩子都学会走路,可以说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了。

彤彤最先学会的话是‘妈妈’,而宝宝最早学会的是‘大大’(四声,一声)。

‘大大’是彤彤和宝宝对季劫的称呼。其他地方也有叫‘大伯’或‘大爷’的。

季远不知道两个孩子该怎么称呼管天任,到后来就让孩子干脆叫管天任‘叔叔’。

叔叔也好啊,管天任很喜欢季远的两个小孩,彤彤性格豪爽,自来熟,还比较喜欢叔叔,宝宝永远靠在季劫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管天任,不让抱。

管天任的事务所组织了一次全体员工到桂林旅游的活动,为期两个星期,可以携带家属,也算是公司员工的福利。

本来去桂林旅游没什么吸引力,可能带上家属就让人心动了。管天任事务所事业繁忙,很少有能陪家人出去游玩的机会,难得带薪休假,公司老板也一起去,大部分人欣然同意。

晚上管天任跟家里说起这件事,管爸爸说:

“那挺好啊。你能带家里人去吗?”

管天任笑:“当然可以。你们愿意去吗?”

家里人都没有那种极为繁忙的工作,请个假,表示愿意。

除了季远和孙海以外,所有人都去了。

桂林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景色迷人,这一团人去得很多,分了两辆巴士才把所有人都带走。

季劫不晕车,就把前面的座位让给其他人,管天任集合了员工后,最后上来,四处寻找季劫,看见他后,亟不可待地小跑过来,坐到季劫身边。

跑过来的时候还踩到了公司女同事的高跟鞋。那女生气势凌厉,看了看管天任,笑着调侃:

“boss,这位帅哥是谁啊?”

管天任微微笑,道:“你说呢?”

女同事一愣,没想到老板会将问题反抛给他,于是不由多看了季劫几眼。

季劫人高而瘦,相貌英俊,眉清目秀,乍眼看过去觉得他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女同事娇羞一笑,问:“这是你弟弟吗?”

看上去对季劫很有兴趣。

那女同事今年也三十多岁,是最早跟着管天任的一批人,两人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管天任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对她感到不满。

“不是。”管天任脸一沉,起身凑到女人身边耳语一番,女人惊讶地发出‘哦’的声音,再看季劫时眼神就不一样了。

季劫看着两人,没说话。

一团人到了桂林后,休整一番,先去溶洞,各种溶洞,一天内游览了七八个。正是夏天,天气炎热干燥,但溶洞内湿润冰凉,让人怀疑不远处是不是有个大功率的空调。

六月初还不到旅游旺季,溶洞内只有他们一团人,游览起来很是爽快。季劫牵着刚会走路的宝宝,因为宝宝太矮了,必须弓着腰,季劫走得十分辛苦。

管天任几次想抱过宝宝,都被躲过去了。这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亲季劫,估计是遗传了爸爸果果的基因。

季劫让他走了会儿,怕地上滑摔着,就将孩子扛到肩膀上。小孩像一坨泥一样软绵绵的趴在季劫头上,非常可爱。

游览过溶洞后,第二天到河边划橡皮艇。这里的旅游策划比较完善,是竞争式比赛,拿到第一名的橡皮艇小队有奖品。更有趣的是,在不同关卡上还可以捡到工作人员藏起来的水枪,可以用来攻击对方橡皮艇小队。

管天任事务所的员工年龄普遍不大,租过橡皮艇后摩拳擦掌,对管天任说:

“老板,看我打的你落花流水……”

橡皮艇不大,两个人一组。季文成和季妈妈带着彤彤一组,管家父母一组,孙梅带着宝宝和管天任公司的一位女士一组,管天任自然选择和季劫一组。

虽然说是比赛,但因为一个旅行团内都是相互认识的熟人,竞争并不那么激烈,就是为了玩的开心些。

橡皮艇刚推出去没多远就遇到漩涡,不少人在那里原地转圈,季劫以前没少划船,他跟管天任配合默契,很快将这群菜鸟落在后面。

划出去没多远就找到一把水枪,季劫伸手勾过来,装上水,对准离得最近的一队人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那对被水枪的水弄得啊啊乱叫,大喊:“老板你不厚道。”

这队正是说要把管天任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季劫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晃得管天任睁不开眼睛。

“我厉害吧。”

季劫这样说,弄得管天任很想舔舔季劫的牙齿。

管天任划水的动作停了,他握着水浆,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

“你很厉害。”

季劫别过脸,有点不好意思。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做//爱时,管天任醒来就夸他说你很厉害。

两人面对面坐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主动说话。直到后面的队伍赶过来,嬉笑着朝两人喷水。

让季劫哭笑不得的是,季文成和管家父母不知从哪找来水枪,仗着季劫和管天任不敢主动喷他们,乐呵呵地朝自家儿子猛烈攻击。

尽管最后季劫和管天任的橡皮艇小队得到了第一名,可也被众人拿着水枪彻底浇了一身。季劫头发都湿了,恨不得直接跳到水里。

平日里不敢跟管天任开玩笑的员工闹开了,攻击这位压榨员工每一份剩余价值的老板。管天任躲也躲不开,干脆挡在季劫面前,两人面对面蹲在地上,后背承受着众人的攻击,但看向对方时,总觉得周围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季劫看着管天任,看他湿漉漉的头发,和下巴上一滴欲流不流的透明水滴——

橡皮艇获胜的奖品是一朵晒干的某种花卉标本,以及迷你的小橡皮艇钥匙链。

季劫和管天任浑身都湿透了,于是团内决定先回酒店,让两人洗澡、换衣服。晚饭就在酒店内的餐厅解决,等他们换完再过来就好。

这次旅行预定的都是标准间,有两张单人床,季劫和管天任住在同一间房间,浴室只有一个。

季劫脱下衬衫,对管天任说:

“你先洗吧。”

管天任顿了顿,听话的走进浴室。

房间很干净,可外面的东西看起来干净,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季劫曾经听说有一家人在酒店的总统套房住了一晚,全家男性包括一名九岁的小孩都得了性//病。也是这样,每次住酒店季劫都不会脱衣服睡觉,毛巾也绝对不碰。

季劫脱了衣服才发现管天任进去时没带毛巾。他怕管天任用酒店的,就拿着毛巾敲了敲门,说:

“给你毛巾。”

管天任伸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揽住季劫的脖子,把他拉到浴室里。

浴室里蒸腾的都是水汽,简直要看不清对面的人。季劫模糊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人勾住脖子,亲了过来。

那种光滑、湿润的感觉,是季劫熟悉而陌生的。

这是两人分手近一年来的第一个吻,管天任试探着,过了一会儿,有些迫不及待。

季劫搂住管天任的腰,亲吻过程中吞下不少顺着两人脸上流下来的水,季劫的身体从冰凉到火热,也仅仅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男人喘息着,凑到季劫耳边,声音温和,用商量的语气说:

“季劫……咱俩……和好,行吗?”

季劫摸着他的后背、腰,说:

“你知道错了吗。”

“嗯。”

“你……说来给我听听。”

“我错的地方很多,我会改。”管天任凑上来亲季劫的下巴,说:“有些时候我不懂,你来教教我,行吗?”

季劫不善言辞,但乐为人师,此刻只是皱了皱眉,就说:“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在于,你从来没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

“你对我很好,”季劫坦诚道,“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一直的意思就是一辈子,管天任,你懂吗……”
第七十五章

这澡一洗就洗了好长时间。

管天任黏在季劫身上,死活不松开,两人说了不少温情脉脉的话。有些话腻歪的季劫日后回想都不好意思,也幸亏对方是管天任了。

当然,也不可能是别人。

季劫和管天任快一年没有亲密,□□,两人贴在一起像是一个人一样。只是季劫在摸到管天任接近尾椎的地方时,突然想起什么,皱眉,说:

“爸妈还在等咱们吃饭呢。”

管天任不停亲吻季劫的唇,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万一自己明天下不来床不太好。公司里那么多人看着呢。

但心里的火灭不下去,管天任挂在季劫身上,口中说许多话。

季劫听得面红耳赤,紧紧搂住管天任的后背,用唇轻触管天任的耳朵。

季劫和管天任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们来到安排好的饭店,就看一群人谈笑风生,唯独没有季劫与管天任的空位。

管爸爸笑得抬头纹都展开了,回头跟管天任说:

“天任啊,你跟小季出门随便吃点。这里没位置了。”

这种饭桌的位置都是随便加椅子,挤一挤就有的。最近管家、季家父母一直撮合季劫与管天任,明显到外人都能看出来。

管天任‘嗯’的一声,道:“好。”

季劫和管天任外出找其他饭店。由于口味并不合适,两人也不饿,就只点了三道菜,两碗米饭。

南方菜盘比较小,点心精致,季劫和管天任没怎么动筷子,只挨在一起说话。

他们坐在情侣座位上,座位可以移动,管天任都快贴着季劫了。

聊着聊着,旁边坐了两位年轻的女性。她们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性格豪爽,看了看季劫和管天任,先用方言主动搭讪。

管天任心情大好,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本地人。”

对方就用普通话问:“你们两个是大学生吗?出来旅游?”

难得他们三十多岁的人还被当成是大学生,管天任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点点头说:

“是呀。”

“哎呦,”女人立刻做出长辈的夸张皱眉表情,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亏待自己的胃。两个大男生怎么吃得饱哟,喂!给这边加两个菜!”

女人的豪爽让季劫和管天任一怔,随即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女人执意要给他们添菜,口中还安慰道:

“没关系,没关系撒!我们来付钱。”

无论季劫怎么拒绝,最终她们还是加了两道菜过来。

管天任无奈了,开玩笑地跟季劫说:

“……这个看脸的社会。跟着长得好看的人一起吃饭就是有福利啊,我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美女过来请客。”

这句话说的并不准确。实际上之所以有人过来请客,是由于季劫和管天任刚和好,两人脸上都露出微不可见的笑容,看上去极为吻合,温和、亲切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季劫低头没说话,等两人出门时,餐桌上的菜几乎都被季劫吃光了。

管天任知道季劫并不喜欢那种发甜的菜式,曾经劝季劫不要勉强。季劫摇头说不勉强,吃完却皱着眉让管天任陪自己走走。

管天任估计季劫也有点吃多了,两人顺着购物广场慢慢溜达,管天任说:

“你这个人……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别人给的,只要是出于好意,季劫硬塞着都要领受。

管天任勾起嘴角,‘哎’的一声,抱住季劫的脖子,说:“你真好。”

季劫低头嗅管天任的头顶,道:“你也是。”

从桂林回来,管天任休整一天后就要上班了。

当天晚上管天任趴在季劫身边,看季劫的手机。他要把自己的名字从季劫手机的黑名单里拖出来。

管天任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过了一会儿,问看书的季劫:

“这个aspz是我吗?”

季劫扶了一下镜框,说:“黑名单里就一个人,你说是不是你?”

管天任琢磨了好半天,问:“aspz是什么意思?爱死胖子?”

季劫翻身背对着管天任,道:“死胖子,你也知道自己是死胖子。”

“骂人不能骂的太戳人痛脚,”管天任笑了,顿了顿,说,“爱哭鬼。”

季劫哼的一声,看他挪了半天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挪出来,就把管天任手中的手机拿到自己手里,轻轻触碰几个键,然后说:“好了。”

季劫靠到管天任身边,说:“你看,这个手机通讯录都是看第一个字母的顺序排序的。我平时总是给你打电话,就在前面写了个a,你就排在第一方队了。不然你就是倒数第七方队。”

季劫看着管天任的眼神,好像是在说‘我对你好吧’。

管天任点点头,又说:“不对啊,我应该是正数第七方队。你看,管天任,gtr。”

管天任骑在季劫腰上,说:“谁让你给我起外号,啊,我要疯了。”

季劫捂着脸,不让管天任咬到自己的脸颊,口上说着:“……谁让你翻我手机的!快认错,拿回来!”

管天任顺手翻了翻季劫的相册,然后就看见……

季劫手机的相册里都是自己的照片,有的真心丑,能看得出都是偷拍。

管天任一愣,退出相册后就看见季劫的手机屏幕竟然也是自己的照片……

季劫看他有段时间没有声音,脸从手下抬起来,猛地把手机拿回来,才想起自己屏保的事情。季劫说:

“你真讨厌诶,竟然随便看别人*。”

管天任说:“没关系,你以后也可以看我的。”

两人工作繁忙,手机里也有不少秘密,轻易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尤其是管天任,但他一点都不把季劫当外人看。

季劫:“……你好烦。”

管天任还跨坐在季劫的腰上,拿着自己的手机,道:“我以后也要给你起独特一点的昵称,万一手机被别人偷走,他们也不会看见你的名字给你打电话骗钱。”

管天任给季劫的备注是‘我家的’,这种备注亲密感一眼可见。

季劫问:“什么昵称?”

“爱哭鬼。”管天任右手拇指灵活的游走,笑道,“这样你也成第一方队了,亲爱的。”

“你敢?!”季劫拽住管天任的手臂,一下子就把他从上面拽到自己面前。管天任手机都扔到了床上,他趴在季劫身上,两人贴的很近,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了。

季劫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摸了摸管天任的后背,一个用力,翻身压在管天任身上,右手摸了摸管天任的眼睛,季劫压低声音说:

“……你以后,不许再扔下我。”

管天任眼睛一下子湿了,他用腿勾住季劫的腰,紧紧搂住季劫的脖子,说: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两人刚刚洗过澡,季劫的手一伸,很顺利的滑到男人的睡衣里。管天任侧过头亲季劫的耳朵,柔软的发丝蹭在季劫的耳朵里,激得季劫手都在抖。

季劫用手摸管天任的头。他一直喜欢管天任头发那种柔软的触感,从刚认识那人的时候起。

管天任闭着眼让季劫摸,痒得忍不住才想躲,但那人不让他躲,扣住管天任的腰和手,他就动弹不得。

等到季劫完全进来时,管天任忍不住倒吸冷气。他和季劫很长时间没有做过,现在的感觉跟刚被他开//苞时差不多。

季劫顿了一下就开始大力抽//动,按着管天任的大腿不让他躲。管天任浑身发抖,又痛又痒,想叫出来,却怕被父母听见,于是搂住季劫的脖子,在他肩膀用力咬了一口。

第二天管天任半天没从楼上下来。自从两人从桂林回来,父母就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缓和了许多,季妈妈高兴的很,很直白地对季劫说:

“以后你们两个多出去玩玩。别总在公司赚钱、赚钱,钱那么多,下辈子都够花了,扯着年轻能走动,四处看看。”

季劫‘唔’的一声,说:“好。”

管家父母也感受到了两人微妙的变化,焦急地想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和好。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人家感情的事也不好多问,只能干着急。

自从两人分开,管家父母一直围着季劫转,季劫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早餐喝茶时,季劫垂着眼帘对父母说:

“爸,妈。我明天跟管天任搬回家里住去了。”

季文成和季妈妈早就知道儿子要说什么,相视一笑。管家父母一听季劫这么说,真正放下心来,乐呵呵的。

季远和孙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口中说:

“等孩子该上幼儿园,咱俩也搬回去吧?”

只有孙海倏然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中午管天任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腰快断了。他眼皮肿了,看上去没有精神,本来想再睡一会儿,可父母已经过来敲门,让他下去吃饭。

中午吃饭时孙海已经出去上班,只剩下季家、管家父母,季远、孙梅,两个小孩儿以及季劫、管天任。趁着保姆去厨房端菜的功夫,季文成看着猫一样眯着眼睛等管天任跟自己说话的季劫,道:

“你们俩人,……和好啦?”

这话根本不用问。季劫和管天任手上的戒指都重新戴上了。

季劫:“嗯。”

季文成松了口气,用筷子轻轻敲碗的边沿,对季劫说:“两人过日子要用心。别总是吵闹,让人看笑话,家长也跟着操心。”

管天任笑,说:“对。爸说的对。”

管家父母想起季劫生气时快要气出心脏病的模样,还是心有余悸,对管天任说:“小季心脏不好呢,你能让着他的事儿就让着,别总惹他生气,好不?”

季远‘噗’的一声笑了,道:“天任哥,脾气够好了,这都能惹我哥生气,那我得问问,除了我大哥以外,还能有谁能更合适?”

孙梅也笑:“当时相亲那么多女孩,全都是见了一面就走。哥哥啊……”

季妈妈担忧地说:“季劫这脾气够大,天任你可真得多关心关心。”

季文成也对自己的儿子不放心,说了不少季劫的坏话。

季劫听得面红耳赤,却也不好发火。

最后季远问了句:

“哥,你怎么原谅天任哥的啊?”

“我为什么不原谅他啊。”季劫即暴躁又娇羞,脸红得像是暴走的螃蟹,他伸出手抱住管天任的后背,躲在他身后,不情不愿地说,“……我要他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

全文完。

(不定期更新番外,暂时先别取消收藏,么么。

第七十六章

番外:村庄

季远和孙梅的孩子一岁半时,季家全体到平谷看望亲家。

孙梅家里住在平谷比较偏远的地方。季劫开车走在平谷的高速公路上,宽阔的公路没有几辆车,开起来非常痛快。虽然平谷也属于北京,可北京城内与郊区发展水平差距悬殊,谁住谁知道。

像是孙梅家里,几年前还在种田,下山时靠马。只不过最近因为拆迁政策,孙梅以及旁边的邻居都成了百万富翁,拥有了小小的财富。但他们并不愿意离开生他、养他的地方,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将土房变成楼房,邻居还是原先的那些人。

山里人朴实、热情,一看见有车过来都开始沸腾着欢呼。季劫车还没停稳,后备箱那边就有人凑过来,想帮他开车拿东西。

混乱中还有人撞了季劫的后视镜,管天任苦笑着说:“真够热情的。”

家里开了两辆车过来,都是能装许多东西的,本来季妈妈还在犯愁怎么给亲家搬过去,但村里人一瞬间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孙梅嫁了一个好人家,好人家里十分有钱,这件事在整个村庄都是知晓的。孙梅回来自然有乡亲过来叙旧,尤其是得知孙海也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时,邻居都发出赞叹的声音。

孙梅的妈妈人长得如同男人一般强壮,声音也是粗哑低沉的,她的手心像是树皮一般粗糙,拽住季劫的手,上下抚摸,说:

“哎呦,多水灵的娃娃。”

平谷人说话自成一调,一听就知道是平谷那地方的,呆了这么一会儿,季劫说话都不自觉带着那边的口音。

孙梅的妈妈絮絮叨叨地跟季劫说:“我家孙海找工作劳你费心。不过小海是个好孩子,肯吃苦,以前总是摆架子看不上村里的职位……到了你们那边就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嗨,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孙梅的妈妈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很不见外。

季劫也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孙海的工作其实是唐括一个电话的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跟杨怀瑾的关系、杨怀瑾跟唐括的关系,孙海也找不到工作。姑且也算是自己的功劳吧。

孙家在村口摆了二十桌宴席,宴请村里的人。季劫和管天任坐在四腿儿的圆形板凳上,总担心那凳子会不会坏掉。

宴席上大部分都是圆的,餐桌、餐盘,菜尽量摆成圆形,季劫面前的鱼都是两条鱼首尾相连构成不规矩圆。

餐桌上的饭菜意外的合季劫口味。季劫用筷子夹起一颗小辣椒,放到馒头上,一口咬下去,睁大眼睛跟管天任说:

“这个好吃。”

管天任看他表情震惊,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道:“等吃完了,我问问他们用的是什么辣椒。”

季劫点头,口中做出吞咽的动作。他是那种遇到喜欢吃的东西恨不得一直吃、吃到吐,不喜欢的东西一口不碰、性格偏激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容易上火,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撒着不少辣椒的烤鱼上看。

管天任给他夹了点鱼肉,说:“这也是辣的。别吃辣椒了,来吃些肉。”

季劫低头吃了两口,感叹道:“这个鱼做的也很好吃。”

管天任又笑了:“那我再问问他们是怎么烤的。”

由于季劫爱上火,家里做饭要么清蒸要么水煮,很少有让他吃煎、炸鱼的时候。别看现在季劫吃得痛快,晚上就得喝管天任给他熬的梨汤。

季劫觉得梨就够甜了,再加上冰糖,那感觉……

中午的宴席结束后,季家、管家一起到孙梅的家里做客。那是一个有两百平米左右的小型复式,分上下两层,一共有六间卧室,平米都不大。孙家只有两位老人现在在住,有的卧室都被孙家当库房使,不是每间卧室都有床。

由于季家的拜访比较突然,虽然卧室数量够,但床不够,两间卧室只有弹簧床。

不能让老人睡弹簧床,季远、孙海,以及季劫、管天任就义不容辞了。

弹簧床软,一翻身就往中间掉。季劫坐在上面试了试,很不适应,这时管天任也凑过来,扑到季劫身上就开始亲。

季劫扶住管天任的腰,扬起下巴躲了一下,被咬住喉结时‘啧’的一声,厉声道:

“别闹了!”

管天任没听,他握住季劫的手臂,轻轻咬了一口,在大臂内侧留下一个牙印,笑:“我看看这比山茶花还白的小男孩。”

说的季劫大为尴尬。这不伦不类的形容词是孙梅某家远房亲戚见到季劫时震惊地说出来的。那女孩说完就脸红了,因为季劫明显比她大,她却不由自主称他为‘小男孩’。

季劫倒也没觉得怎么样,转脸就忘在脑后。实在是没想到管天任竟然听到了,还现学现用。

季劫人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有人夸,管天任这一天表面上微笑,心里可酸气腾腾,现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机立断咬了季劫一口。

“你……”季劫看了看自己手臂内侧,说,“你有病啊!”

管天任看季劫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凑上去亲了亲。

季劫看他突然服软,忍不住揉他的脑袋,说:“……哼,知道错就好。”

“你为什么这么着小姑娘喜欢。”沿途,无论是大婶儿还是小妹妹,就连家里刚五岁的小女孩都掐一朵野花递给季劫,“这么讨人喜欢啊。”

管天任揉季劫的脸。

季劫仰着下巴,口中发出安抚的‘嗯嗯’声,搂着管天任的后背,说:“谁说的。他们都是跟我逗着玩呢。”

是不是逗着玩只能日后见分晓。管天任趴在季劫身上,有些不高兴。他在某些事上可以表现的大度,但恋人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季劫翻身把他压在床上,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管天任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季劫的手就摸到了他胸前的凸起。他本想说自己没那意思,但声音还没出口就变成忍耐的喘息声。

弹簧床发出暧昧的‘吱嘎’声……

两人这一闹一直闹到下午四点。洗过澡,季妈妈就敲了房门,让他们过去吃饭。

宴席不止摆中午,而是要摆一天,包括中午、下午两顿。

下午的菜式与中午没什么不同,季劫的手下意识还往烤鱼那边伸。管天任别住季劫的筷子,手上灵活的给他剥虾壳,放到他碗里,然后就是苦瓜、莲子……怎么去火怎么来。

季劫难得没耍小性子,管天任给他布菜他就吃,多余的一口都没要。

孙海就坐在两人对面,看着管天任看季劫实在是太听话,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季劫嘴里,猛地喝了一口酒。

孙梅性格奔放的母亲抱着孙女到外面玩,由于孙子宝宝十分怕生,暂时还不会亲近自己的奶奶。

彤彤站在姥姥肩膀上大声唱歌,她刚刚一岁半,但极为聪慧,已经会说不少话,但是歌词只学会了一句。一句歌词来回来去能唱半个钟头,她姥姥就在下面洪钟一样大声笑。

宝宝羡慕地看了彤彤一眼,张开手臂朝季劫那边跑来,口中软软道:

“大大!大大!我也要……站……”

季劫三下两下把碗中的饭菜吃完,看着管天任苦笑一声,口中应道:“好,等会儿啊。”

管天任指着季劫嘴边的油渍说:“擦擦嘴。”

季劫不慎在意的用手背一擦,转身一下子将宝宝拥在怀里。宝宝在他怀里不停打挺,说:“站!站!找姐姐……”

拍着季劫的肩膀。

季劫把他高举到头顶,对管天任说:“我先出去一会儿,你先吃,别等我了。”

“行。”管天任看着季劫走远。

村里人见到管天任如此照顾季劫,只当两人关系好,没往那边想。只有孙梅抿嘴一笑,跟着季远给亲戚朋友敬酒去了。

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季劫还没有回来,管天任急了,就看季妈妈匆匆跑来对管天任说:“天任啊!季劫带着宝宝到村头买糖去了,我跟你说一声,别着急啊。”

管天任一愣,说:“哦,好的,我知道了。”

季妈妈就知道管天任肯定会着急,一看他重新坐下,才放心的离开。

现在已经七点多快八点,餐桌上没有几个人,管天任为了等季劫,一直坐在这边。

山里的蚊子非常狠毒,都是那种黑白花纹的大蚊子,一叮就能手指肚大小的包。坐在这里管天任都快被叮死了,打开手机希望蚊子能被手机光线吸引,不要再叮他小腿。

等到餐桌上只剩下管天任与孙海两人时,孙海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管天任。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管天任抬起头,就看孙海满身酒气,醉醺醺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充满敌意,让管天任皱眉。

孙海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怎么没去死?”

管天任一怔,放下手机,看着孙海,问:“你说什么?”

以前孙海在他事务所工作时,虽然谈不上毕恭毕敬,但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孙海好像被管天任激怒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走,然后拽住管天任的领子。

管天任比孙海高,两人的姿势有些好笑。

孙海红着眼睛,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一直粘着他……要不是你……你……”

管天任一把拍开孙海的手,说:“我什么?”

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非常冷漠:“没有我,你能怎么样?”

孙海被他冰冷的语气激了一下,有些清醒,但不依不饶地拽住管天任的领子,说:“你……我……我想、我想……他……”

管天任听懂了,皱着眉,用力掰开孙海的手,将他推开。孙海喝多了,一下子没站稳,摔着地上,把旁边的椅子撞倒了三四只。

嘈杂的声音将零星坐着的几个人目光吸引过来,他们以为是有人喝酒喝多了找事儿,连忙吼了句:

“怎么回事?你们那边?”

管天任站在孙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孙海喝酒喝得脸色通红,眼神凌厉,扔下几句:

“别给你点脸,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但我知道你一定死在我前面。”

最后一句:

“他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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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受好痴漢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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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二三
第七十七章
番外:关于那六个字
季劫的恋人对待外人理智温和,谈吐间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待自己却热情似火,好像春天般温暖。
这种反差让季劫惊讶。以前他从未考虑过管天任竟然会对下属横眉冷对。
那是不久前的事情。
管天任的律师事务所工作繁忙,人员短缺,然而管天任奉行宁缺毋滥的办事理念。在他事务所,新人律师拿到的钱比其他事物所要高上三、四倍,因此想要进来也变成了一件难事。
新人的实习期为一年,一年后还要经由面试才能决定是否留下。其他律师事务所多半会把人留下,放水很厉害。但管天任不会,即使再忙,他也一定要亲自到面试现场。
为了防止员工懈怠,公司的办公室全部都是对外办公室,没有墙壁,都是玻璃门,连管天任自己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的。那一天季劫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时间还早,就起了到管天任事务所看看的心思。
员工多半认识季劫,看见季劫抿嘴一笑,没大惊小怪,也没偷懒闲聊,他们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季劫走进管天任的办公室,发现里面没人。路过的小伙子告诉季劫:“boss给实习生面试去了。”
“在哪儿面试?”
“楼上,门上贴着标签呢。”
季劫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这里的工作气氛太强,每人都好像是忙碌的蚂蚁,谁都有事情做,谁都不闲着,连带着让季劫都有些喉头发紧。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管天任发脾气的样子。
因为在季劫面前,管天任永远是温温和和的,即使着急也是脸色通红、完全无害的模样。
当季劫走上三楼,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季劫一眼就看见管天任戴着无框眼镜,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简介、评语。
管天任左右两边还坐着两个人,年纪不轻,一男一女,女人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头顶附近的头发也全白了。
站在管天任身前的是一位身穿正装的男实习生。从背影都能看出实习生的慌张无助。让他无助的不是两名老人,而是坐在最中央的年轻男子。
管天任低头,没看实习生的眼睛,口中问了些什么。
季劫没听见,因为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太好。
他不想打扰管天任的工作,因此就只在楼梯口附近站着,看他面试的过程。即使听不见声音,看看也并不无聊。
管天任穿西装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稳重、内敛的气质,不是谁都能学的出来的。
季劫看了一会儿,刚想下楼到管天任的办公室等他,就看有一位看起来是服务生的阿姨从楼梯向上走。
季劫礼貌的向旁边靠了靠。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季劫,问他是来找主任(管天任)的吗。
季劫说:“是的。但是他现在在工作,我到外面等他。”
阿姨道:“我去给他们送水。用不用帮你把他叫出来?”
“不用。”季劫果真看到阿姨手中有一个不锈钢的暖瓶。
但当阿姨打开门的一瞬间,季劫却听到了管天任的声音。
于是他下楼的动作停住了,顿了顿,反而转为向上走。
季劫听到管天任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说:
“我看你的评语上写得是‘贯彻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我问问你,什么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实习生‘嗯’的沉吟半天,房间里非常尴尬地空白了五秒钟。期间只有管天任翻阅资料的声音。
“一年办理三百多起刑事案件,你怎么那么厉害啊?”管天任的声音凉飕飕的。
“这……”男实习生冷汗都下来了,口中呢喃道,“这个评语……我事先并不知情……”
“是吗?”管天任抬眼看着男生,口中说,“我问你,这个评语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带你的老师写的?”
“……老师写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
“……”实习生艰难地说,“老师写的。”
“既然你这么说,”管天任手指着外面,说道,“那么你出去。”
他的反应很是不近人情,但旁边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表示。看来管天任这种钢铁般强硬的手段两人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
实习生额头冒汗,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关上门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走,就在门口向里看。由于管天任并没有站起来,所以也没发现季劫就站在门口。
同一时期总共来了三名实习生,一路看下去,管天任只留下了一名穿着并不整齐、甚至蹚着拖鞋进来的女生。
那女生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大夏天,脸上被晒得通红。
管天任跟她说了五分钟就把她留下了。女生走出来后大声欢呼。
那欢呼的声音太大,引得管天任都忍不住抬起头笑着看,这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季劫。
管天任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后立刻笑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种笑就不是无奈包容的笑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的笑容。
他用奔跑的速度从面试间里走出来,刚一开门就问季劫:
“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
季劫道:“没多久。我来找你吃晚饭。”
管天任笑,说:“好。”
他转身朝还坐在原地的两个人招招手,就道:“我先走了。”
那两人回答:“慢走。”
回家的路上提起今天面试的事情。听说季劫听到自己辞退那个男实习生,管天任的反应变得有些焦躁。
“怎么了?”
“……”管天任皱眉,低头扶住额头,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样。”
“什么样?”季劫说,“我觉得挺好的啊。他是骗人了吧。那份评语是他自己写的。”
管天任说:“我并不是因为他骗人……”
实际上管天任自己骗起人来更是棋高一着,水平高到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只有在季劫面前他才无法说谎。
管天任说:“那名实习生和你是一所大学的。我看着有点新奇,接他时就客气了一点。”
季劫所在的学校理工科很强,法学相对较弱,但近些年法学相对饱和,法学生人数突然多了起来。
“只要是跟你一所学校,我都会觉得格外有好感。”管天任说,“但他太不懂规矩了,十分懒惰,这一年来许多次迟到、早退。实习前我就打算不要他,刚刚只是找了个理由。”
季劫说:“你的事务所,你想要谁就要谁。”
管天任说:“你这么想就好。”
季劫开着车,路边风景继续向后退,他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这样严厉的与别人说话。我以前还担心你工作时脾气太软会吃亏。现在想想,很不对。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管天任头痛道:“我真不想被你发现。这样还能偶尔博博同情。”
“已经发现了。”季劫笑,“你这双重人格可真是厉害。”
“没错。”管天任正经道,“还记得咱们俩高中时一起写作业吗?”
“什么?”季劫不懂他为什么转移话题。
“就是回你家过年,一起写寒假作业。”
“嗯。记不清了。”
“你一边写作业一边玩电脑,每次被爸看见都会挨骂。”这个爸指的是季文成,管天任说,“但我在家玩,从来没被发现过。”
季劫:“……”
管天任说:“所以,相比起你的坦白,我是一个十分擅长阳奉阴违的人。”
季劫听完哈哈大笑,说:“……哪里有人用这种词形容自己。不过,既然你如此擅长阳奉阴违,我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已经到家,季劫挂上驻车档,拉下手刹,熄灭车子后,转头看着管天任。
管天任搂过季劫的脖子,用鼻子蹭他的,反问:“你说呢?”
管天任动作亲昵,可不敢看季劫的眼睛,听着呼吸也有些紧张的意味。
“来不及了。”季劫松开安全带,跨过去压到管天任身上,口中说,“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得陪我一辈子呢。”
“给你当牛做马。”
“……”季劫大为尴尬。
这个‘当牛做马’还是当初被父母追问的急了,季劫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词语,说完季文成就竖起眉毛,呵道:“季劫你说什么呢!”
自从季文成出事后,他许久没管过自家儿子了。可他害怕管天任把季劫给惯坏了,忍不住训了一句。
管天任拽住他的手腕,凑上去亲了季劫一下,口中说: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
“重要的是,我在你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对。”季劫凑到管天任耳边,默然低语六个字,用来安抚管天任。这六个字说完,管天任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季劫,右手紧紧握住季劫的衣摆。
季劫知道管天任此刻虽然勉强能笑着跟自己对话,可心里肯定是惴惴不安的。管天任这个人比较奇怪,其他人怎么看他他并不在乎。在法庭上他可以为了辩护说各种让人厌恶的话。但在季劫面前,他总想表现的很好,不被季劫发现自己一点不好的地方。
他用光鲜的外表挡住自己内心的自卑。这自卑是敏感的软肉,只针对季劫一个人。
如同季劫外表冷漠安静,待人真诚却态度强硬,只有面对管天任时才可以……像季妈妈劝诫时的那样,‘撒娇可以,不能撒泼’。
季劫说了六个字。与季文成当年在他耳边说得句式一样。那句式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可以告诉对方,我很爱你,这是真的。
他说:
天任,季劫想你。
……季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叫过管天任的字。
第七十八章
番外:洗澡之你好滑
季劫十五岁时,性格偏激、易怒,当时不理解父亲为何执意要把自己送到北京,心情格外烦躁,不愿意接触任何新的东西,眷恋所有自己能够掌控的旧物。
但‘新、旧’是有相对性的。面对管家父母,管天任就是‘旧物’。季劫格外的恋旧,而在看见管家父母时,他才下定决心要和管天任多接触接触。
管天任性格温和,十分包容,与季劫互补,抚慰着季劫青春期暴动的心。两人相识半年就成了可以同床共枕的好朋友,季劫如实告诉管天任:
“我不喜欢和八枪一起睡。”
“为什么?”
“他睡觉会踹人。”季劫说,“以前和他一起去外面野营,只有一顶帐篷……后来,哼,无论多沉我们都要分开背帐篷。”
“八枪还恐高。有一次我把他骗到了蹦极峡谷那边。他向下一看,腿都在哆嗦,哇哇乱叫,还是我把他给背下来的。”
管天任笑。他喜欢听季劫给他讲杨怀瑾的坏话。
季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给兄弟抹黑,只是觉得好玩。他说:
“八枪这个人……真是没话说。小的时候被蛋黄噎哭过一回,到现在看见鸡蛋黄就会害怕。”
管天任就问:“那你呢?你是被牛奶呛到所以再也不喝牛奶了吗?”
“不是啊。”季劫激动地说,“我才不会这么傻。我……我是喝牛奶时,舌头会痒。”
“痒?”
“嗯。”季劫道,“有人吃茄子会痒,有人吃芒果会痒,有人吃菠萝会痒。我喝牛奶就会痒,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管天任点点头。季劫继续说:“我们俩饮食习惯完全不同。比如吧,现在面前是一碗粥。”
季劫做出饮水的动作,突然脸色一变,模仿杨怀瑾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好难喝啊,呕……拜托给我一碗甜的……”
管天任愣了。他没看懂季劫的冷笑话。
季劫大为尴尬,翻了个白眼,躺到床上,说:“不跟你说了,睡觉,睡觉。”
“不,跟我说说吧。”管天任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季劫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口中说:“他不像你……你总是迁就我。你们俩完全不一样。”
管天任微笑着说:“我并没有迁就你,只是我们两个很合适。”
季劫点点头。
那时管天任很想问,你既然觉得八枪这么坏,我这样迁就你,时间长了,你会不会更偏向我,而不是八枪?
我会不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但当时管天任是不敢问出来的。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有答案。
无论八枪多不好,只能季劫说,别人不能说。说了,季劫会拼命。
想清楚了这个答案,管天任心情不是很好。
至于为什么想当季劫‘最好的’朋友,比杨怀瑾还要,管天任没有多想。
其实那时候对季劫的感情就有些微妙吧。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
季劫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有人陪着。半年过后,由于寒假,季劫第一次从北京离开飞回东北。两个月后,再次回到北京。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天气仍旧非常寒冷,那时候季文成还没有出事,季劫叫上管天任一起到外面泡温泉。
温泉世界不仅有泡温泉的地方,旁边还有游泳池,水池长有五十米,但里面的人却零星只有三四个人,游起来非常畅快。
季劫站在泳池边,一边往头上套泳镜,一边做着拉伸运动。管天任换衣服很慢,他很是不愿意让季劫看到自己换衣服的模样,吭吭哧哧能慢则慢。季劫知道管天任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跟别人比起来不一样的……下面,因此也没多做停留,迅速脱掉衣服然后换上泳裤,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这家温泉世界引真正的温泉水,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泳池那边却是纯净水,季劫正在做热身运动时,管天任从更衣间匆匆走了出来。
“这边。”季劫朝他招了招手,管天任小跑着过来。
季劫穿上衣服显得清瘦,实际上线条分明,虽然远远没有成年男性那样强壮的肌肉,但也十分够看。他活动双腿时,两腿长而直,只是任性不好,弯腰时手竟然够不到脚腕。
季劫拉伸得后膝盖的韧带极痛,一边忍耐一边对管天任说:“先游会儿泳,然后再去泡温泉。”
“这里水凉吗?”
“不凉。”
由于不再吃那些含激素的药,管天任很快瘦下去,皮肤显得不那么紧,反而很软。刚下水时,管天任用力哆嗦一下,口中说:“有点冷。”
季劫笑,拍了拍管天任的后背。只觉得手指触摸之地白皙滑腻,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他为自己的毛手毛脚感到震惊,于是又用力摸了一下,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一直忍不住碰管天任的皮肤。
管天任被他推了一把又一把,泳帽和泳镜都没带好,掌握不好平衡,差点趴到水里,连忙说:“等等,等我戴上帽子,泳池里必须戴泳帽的……”
季劫很快放下自己心中的小疙瘩,试探着划划水,跟管天任游了几圈之后,说:
“泡温泉去吧。”
管天任‘嗯’的一声,说:“好。”
无论季劫做什么,他都尽量保持与季劫相通的步调。
季劫撑手从泳池旁边一跃而起,右脚踩在边缘的台阶上,十分轻松地上来。管天任急切地追在季劫身后,本也想这样,奈何他臂力不够,也不会使用巧劲儿,试了两回也没站起来。
最后还是季劫拉着他的手腕把他给拽起来的。管天任脸色通红,擦了擦脸,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季劫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很想揉揉管天任的头,但管天任现在戴着泳帽,一根头发都看不见,只能作罢。
跨入温泉里,因为水很烫,管天任不停试探水温。他一躲,身上的肉就会颤,引得季劫不由皱眉。
年轻的男生尚且不知道自己对同伴产生的感觉应该怎样命名,只觉得口干舌燥。季劫一向喜欢那种光溜溜、圆滚滚的东西,比如自家弟弟笑起来汤圆一样圆的脸颊。
但管天任的圆润、滑溜是不一样的。季劫分辨不清,有些迷糊。
于是他走上前,坐在管天任身边。
管天任还是没走下来,急得浑身冒汗,口中说:“怎么这么烫啊。”
季劫吃饭时不能吃烫的,但泡澡时可以。他以手做碗状,往管天任身上泼水,说:“提前适应适应,应该就行了。”
管天任站在水池边任由季劫往自己身上泼水。白皙的皮肤很快变得微红,只有脖子那边还是白的。
季劫‘啧’的一声,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实际上自从他第一次看见管天任比起正常人要‘精致’很多的……时,就很想扒开他的裤子仔细看看。这种想法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季劫只能在这个想法滑过脑海的一瞬间鄙视一下自己。
那时季劫以为自己是想‘欺负’管天任。像张宏那样,可心里并不觉得管天任不正常,不想嘲笑他。
季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虽然他是个坦白的人,不谙世事,但也知道这种念头不能告诉别人。
他能忍住不跟管天任说,却不能忍住不想摸他。
当管天任跨入温泉池内,颤颤巍巍地往下走时,季劫右手再次拍到了管天任的后背上。
他说:
“你,你怎么……”
管天任再次被他打了一掌,心情非常微妙,以为自己惹了季劫不高兴。
没想到季劫竟然磕磕巴巴地说:
“你怎么……滑的……像、像……”
“……?”
“像狗一样啊。”
“……”
听过骂人说别人是‘狗’的,但没听说过这么夸人的。季劫说完也非常不好意思,他说:“不对,是像……香肠一样……反正就是……”
季劫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弱,他的所有天赋能力好像都托付到了数学身上。
“我也不知道。”管天任打断他神奇的脑内联想,说,“可能跟我的病有关吧。”
管天任这样坦白的说,季劫反而不好再提起他的伤心事,只好道:
“这是好事。以后你的女朋友肯定对你爱不释手。”
管天任心里一沉,苦笑:“我这种人,找什么女朋友。”
“什么叫你这种人。”季劫不高兴了。
“……”
“……”季劫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会有人喜欢你,不在乎小孩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完也觉得非常别扭。不舒服。
管天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季劫。
实际上,季劫不知道的是,管天任心中的躁动不比季劫少一丝一毫。
但管天任比季劫多懂一些,于是只感觉害怕,强迫自己忍耐。
不像季劫,什么都不懂,所以肆无忌惮。
温泉结束。换衣服时季劫再次看见管天任和常人不同的下面构造,季劫好奇心强烈,管天任只好让他看,季劫甚至还让管天任用手托起来让自己观察。
回家路上,季劫一直在沉思。管天任担心季劫会觉得恶心,却不知道季劫心里在想:回家后要跟管天任说,以后让他陪自己一起洗澡。
第78章 番外四
第七十九章
番外四:不好惹的男人
杨怀瑾向来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
那天季劫把唐括给揍了一顿,杨怀瑾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刚醒来就往唐家走。唐家独栋别墅兀然屹立在土地上,古朴沉着,历史像唐家族谱一样悠长。
当唐家看门的保安向内通报后,杨怀瑾从车上下来,踱步走进唐家别墅。清晨,别墅内的花园里空气清新,有穿着制服的中年男性花匠正在给花园内的草坪浇水,弯着腰转过脸看了杨怀瑾一眼。
杨怀瑾对他微笑,心里并不轻松。
刚刚七点钟,唐家别墅内还很安静。这是因为它的主人还没有醒来。
杨怀瑾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并不年轻的女性保姆低眉顺目,听说她已经为唐家工作过将近三十年了,性格非常温和,看见杨怀瑾,用很低的声音说:
“少爷还在房间,没有出来。”
杨怀瑾点点头,说:“我去找他。”
“我带您去。”
“不用。我认路。”
爬楼梯时,杨怀瑾竟然有些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保姆对杨怀瑾是很好奇的。唐括从小极为独立,性格孤僻,房间从来不让别人进入。可杨怀瑾就不同,他是除了唐括父母以外第一个被他允许进入的人。
杨怀瑾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见唐家二楼上空无一人,走廊内一尘不染,杨怀瑾站在唐括门前,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能给他带来压迫感的,杨怀瑾一直以为只有母亲揍他时举起来的正义的双手。却没想到光是站在唐括门前,就有那种明显的焦躁、不耐之感。
杨怀瑾深吸一口气,推开唐括房间纯白色的门。
一进门,杨怀瑾就听到了浴室内哗啦的水声。看不见唐括,他反而松了口气。杨怀瑾注意到这间房间摆设与他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什么都是白的,只有钢琴上的罩子是红色的天鹅绒。
杨怀瑾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白玉矮凳上,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听到房间里的水声停下。于是杨怀瑾皱眉走到浴室门前,朝里面喊:
“唐括,你在里面吗?”
浴室内的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杨怀瑾等了五分钟,拉开浴室的门。
浴室内的空间很大,最左边是一个圆形的浴池,里面盛满水,却没有人。
唐括站在右边有花洒的地方,背对着自己,浑身赤裸,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唐括的头发很湿,光脚站在地上。
杨怀瑾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浴室很安静,开门的瞬间水汽一下子扑了过来。
唐括深深吸气,浴室内只能听到他颤抖的呼吸,以及微弱的水滴滑落声。杨怀瑾知道什么地方让他感觉到奇怪了。
这间浴室太过干净,整洁得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唐括背对着杨怀瑾,用手捂住脸,一言不发。
杨怀瑾皱眉,主动说:“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来跟你道歉。”
唐括吸气的声音更大了,他好像正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怒气。
杨怀瑾也沉默了,然后他听到唐括颤抖着说了句:
“……你出去。”
“……”杨怀瑾笑笑。这是要被轰走吗?
然而唐括下一句话说的却是:“这里……太脏了。你别进来。”
杨怀瑾一愣。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这里哪里脏。
但他看到唐括慢慢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里,全身不停颤抖,喉咙里发出快要咆哮出来的哽咽声音。
杨怀瑾看到他垂下的手臂。那里被季劫踹了一下,此刻不正常的发红、肿大,看起来已经有些活动不便。
杨怀瑾皱眉,没听唐括的话,反而走了进去。浴室内非常潮湿,但因为排水系统发达,杨怀瑾只有鞋底沾湿了一点。
杨怀瑾走进浴室时,唐括听到杨怀瑾迈向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子惊慌起来,站起来后匆匆打开花洒的开关。喷头洒出的水浇了杨怀瑾一头一脸。
他有些睁不开眼,在水中举起唐括的手,不用看都知道那里肯定骨折了。
杨怀瑾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问:“怎么不请医生过来?”
唐括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他什么都没穿,本会难免露出一些软弱心虚的表情,可杨怀瑾看到他的眼神却是凌厉中带着怒火的。
他的眼神让杨怀瑾不知所措,只听到唐括厉声道:
“因为我要先把自己处理干净!季劫!季劫!他竟然敢让我趴在地上!你知道……那有多脏吗?”
唐括不可遏止地用没受伤的手用力搓自己的皮肤。他的双手和以前一样,显得苍老而粗糙,上面有大大小小的裂口,在这么用力地对待下很快伤口再次崩开,顺着身体滑下的清水都有了些许鲜红的痕迹。
“够了。”杨怀瑾握住唐括的双手,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那些破裂的伤口迅速向下流血,甚至染上杨怀瑾的手背。
唐括痛苦的闭上眼,他恶狠狠地说:“季劫……我……绝对不放过他……”
那种语气让杨怀瑾有些不寒而栗。
杨怀瑾忍不住说:“是我让季劫帮我的,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唐括的眼睛看着杨怀瑾的。杨怀瑾发现自己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他很讨厌跟唐括单独相处。总感觉有点寄人篱下。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仰视的态度让杨怀瑾非常难受。
唐括没说话。房间里一时间非常安静。
唐括慢慢平静了,他靠近杨怀瑾的耳边,低声说:
“我总是不愿意真的下手对付你……你知道的。”
杨怀瑾耳后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括湿透的手臂缠在杨怀瑾的脖子后面,紧紧勒着他,力道极大。
杨怀瑾不动声色,盯着唐括看。
然后唐括一用力,两条长腿光裸着圈在杨怀瑾的腰间。
杨怀瑾一惊,手扣在唐括腰上,想把他推开。
可是唐括一只手受伤,本来就摇摇欲坠,要真的推他,唐括肯定要摔在地上。杨怀瑾看看他受伤的手,想了想,反而搂住他,把他半拖半抱地送出浴室。
唐括的床安排在向阳处,白天可以尽情的被阳光照射。床很大,杨怀瑾把唐括扔到床上时发现了这一点。
唐括拽着杨怀瑾的领子,让他压在自己身上。
杨怀瑾开口问他:
“你是不是有洁癖?”
唐括安静地看着他,道:“如你所见。”
杨怀瑾问:“严重吗?”
唐括回答说:“很严重。”
“有多严重?”杨怀瑾皱起眉。他以前一直以为唐括只是有点穷讲究。今天发现不是那样的。
“我……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洗手和冲洗上。该死,该死……”唐括垂下眼帘,声音听起来像是对这样的自己无比愤恨,他握拳,然后松开,摊开手让杨怀瑾看。
杨怀瑾看到唐括手心内也有鲜红而细小的裂口,那是杨怀瑾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该出现在唐括手上的伤痕。
唐括缩回手,说:“每天洗手,要用蒸馏水洗手,我不能用洗手液。那种东西也让我反感。我……我最讨厌的……”
我最讨厌的,其实是这样的自己。
杨怀瑾直起腰,说:“你需要看心理医生。”
“我不需要医生,我需要你。”唐括的手突然捏到杨怀瑾手腕上。
他的手粗糙而干燥,异常纤细,有一种会乐器的人特有的灵性。
杨怀瑾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拍掉唐括的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很郁闷地大声说:“可你不也能到学校里上课吗?我看见你……”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近似催眠的自我安慰。唐括前些年一直在国外读书,突然回来还跟杨怀瑾一个学校,目的之显然,好比司马昭之心。
“不是为了靠近你,我有必要这样吗?”唐括果然这么说,顿了顿,声音有些怨毒,“你来这里,是给季劫求情?”
“……”杨怀瑾不动了。
“……”唐括冷冷地看着杨怀瑾。他的手已经不流血,但受伤的手臂仍旧红肿。
杨怀瑾低头看,然后叹了口气,说:“我帮你叫医生。”
唐括突然放低声音,他近似柔和地对杨怀瑾说:
“怀瑾,我喜欢你,这你也知道。”
杨怀瑾别过脸,匆匆离开唐括的房间。
“杨怀瑾!”唐括的声音从门里挤出来,“你别后悔。”
杨怀瑾揉揉眉间,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唐括为什么喜欢自己呢?一个男人,跟另一个男人,怎么可能。
谁想到没过几天季劫就被学校通报开除,很快就要被父亲送到北京读书。
虽然早就知道季劫户口在北京,但杨怀瑾一直以为他要到高二、高三再过去,或者直接出国读书。
至于被学校开除,那对季劫不痛不痒。
杨怀瑾却知道这件事唐括功不可没,因为校长曾经被唐家请过去喝茶。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躲着唐括装傻。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季劫,季劫走得前一天给他打电话,杨怀瑾眼睛都红了。
“你干嘛?”季劫声音也有些沙哑,“明天不许你来送我。”
季劫讨厌分别时的场合。杨怀瑾怀疑他是怕自己看到他哭的模样。不过自己确实没见过季劫哭。他似乎永远那么坚强。
杨怀瑾被唐括追的走投无路。富人家的小孩思想自由,十几岁没结婚就有孩子的事情比比皆是。如果唐家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杨怀瑾一点都不惊奇。
让他惊奇的是唐括喜欢男人这件事,以及他看上了自己。
杨怀瑾有时候和朋友一起去酒吧,总觉得唐括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这些朋友看舞女的眼神。
让他心生厌烦。
唐括十几岁从英国回来,适应管理家族企业。他做事风格软硬兼顾、不择手段,以前杨怀瑾是很服气的,却知道唐家儿子天生是个心狠手辣的商人,因此不敢靠近。
唐括绝对是个能在背后捅人刀子的坏人。但他又有点不一样,比如他的刀刺向你之前,会对你提前说一声:
嗨,转过身,我要杀你了。
杨怀瑾毛骨悚然的自我安慰:最起码还能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唐括追人非常有一套,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强迫你做什么。但只要顺着他的步伐,你就一点一点掉进一张网里。
比如被他盯上的季劫。
比如此刻正坐在唐括面前用餐的杨怀瑾。
面前的食物非常精致,带着非常鲜明的特点。唐括还知道杨怀瑾不吃蛋黄,端上来的蛋被挖去蛋黄,只留下蛋白。
杨怀瑾是个胃口很大的男人,面前端上来的食物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能体现出主人的用心。可杨怀瑾食之无味,因为他面前坐着的是唐括。
唐括似乎有话要对他说,菜品全部上来后,他就让女佣退下,餐厅内只有他们两人。
杨怀瑾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叫我来做什么?”
唐括眼皮都没抬,只说:“叫你来吃饭。”
“……”杨怀瑾笑了。因为尽管餐桌上的食物丰盛,但两人都没动筷子。
唐括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魅力如此之大。”杨怀瑾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唐括走去。
在杨怀瑾走过来的时候,唐括皱眉,也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能让你喜欢上我。”杨怀瑾这样说。
唐括静静地看着杨怀瑾。他能感觉到,尽管杨怀瑾此刻是在笑,但内心的情绪却是恼怒的。
杨怀瑾看见唐括那双布满伤痕的受,微微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说:
“……唐公子,唐少爷。”
“……”
“你放过我好不好?”杨怀瑾站在唐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
唐括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他道:“怀瑾,我对你怎么样?”
杨怀瑾没说话。
唐括说:“我可以有很多种手段让你乖乖的来我身边。但我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括握住手,他的手指因为缺血而显得苍白,他怔怔的说:“因为我喜欢你。”
杨怀瑾说:“……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可怕。”
“我能做到让你感觉更可怕的事情。”唐括说。
杨怀瑾:“有那么多人排队想跟你谈恋爱……你为什么看上了我?我只喜欢女人,从来没想过会跟男人一起,我说真的。”
唐括不说话了。
杨怀瑾继续说:“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其实我们可以当很好的朋友……”
“不行。”唐括斩钉截铁地给了两个字,然后又给了他更铿锵有力的三个字,他说,“我要你。”
杨怀瑾气得反而笑了起来,他说:“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你非要逼我吗?”
“我没想过逼你。”唐括犹豫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玻璃杯,饮下一口纯净水,说,“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
杨怀瑾看着唐括的睫毛,半晌,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那一天,唐括并没有给杨怀瑾一个明确的答案。
唐括对杨怀瑾的亲近太过明显,连杨怀瑾的母亲都发现了。母亲问杨怀瑾,唐家儿子为什么跟你这么要好?
杨怀瑾哪里敢告诉母亲唐括看上你儿子我了,只好尴尬地笑笑,说:我这不是招人喜欢嘛。
不过招人喜欢也要看招谁喜欢。被唐括喜欢上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杨怀瑾尽量避免和唐括的正面交往。可唐括有无数种让他不得不靠近自己的方法。比如跟杨怀瑾的父亲随口提一句,杨怀瑾呢?
下一次拜访,杨怀瑾就得乖乖跟着父亲一起去唐家。
那是一段让杨怀瑾感到烦躁的日子。他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但也很讨厌这种纯粹的被动。唐括给杨怀瑾的压迫感让这个年轻人十分反感。
杨怀瑾几次想跟唐括撕破脸,有一次甚至在他卧室把他压在身下,口中骂道:
“唐括,你再招我,我日你大爷。”
唐括冷静地看着杨怀瑾,并不反抗,甚至伸手勒住杨怀瑾的后颈,一字一顿道:
“你日他做什么?我不就在这里吗。”
杨怀瑾背后一阵发凉,他说:“我受够你了。”
“你还得受着。”唐括这样说。
让杨怀瑾松一口气的是,尽管唐括追他追的凶,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他对自己的感情就像是上火时起得口腔溃疡,事实存在,一碰到就很痛,但并不会危及生命。
那时候杨怀瑾还觉得,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唐括说不定会渐渐忘记自己。
过了几个月,杨怀瑾惊喜的发现唐括好像确实是不再像以前一样纠缠。
正巧季劫从北京回来,杨怀瑾欢天喜地的去机场接他,一起吃饭时谈起唐括,杨怀瑾还有些唏嘘。
当初看他追人的架势,还真以为要不死不休呢。
结果很快的,杨怀瑾就发现自己错了。
唐括他……绝对,绝对没有放手的打算。
还要从季劫给他打过来的一个电话说起。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个电话,但杨怀瑾能够清晰地辨认出,季劫的父亲季文成可能出了些问题。
杨怀瑾找不到季劫,心里非常焦急。然后唐括给他打了电话,沉默着把一切都告诉了杨怀瑾。
“……”杨怀瑾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以为你懂。”
“我不懂。”
“你肯定懂。”唐括眯起眼睛。
杨怀瑾做出吞咽的动作,说:“你威胁我?”
“从我要追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威胁你。”
“但没动过季劫家里的人。”杨怀瑾急了,“你怎么不朝我出手?”
唐括道:“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他,你难道忘了?”
“……”杨怀瑾沉默了,半晌,他怒道,“我对你失望透顶。”
唐括的表情突然变得锋利,他言语像是冷风一样逼人,道:“你什么时候又对我有过希望?”
“我只是……”杨怀瑾有一瞬间的迷茫,“我只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唐括笑了,他一边点头一边说:“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季劫大病一场,杨怀瑾抽时间去看季劫。他发现季劫家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
他听到父亲没什么感情的对大哥说:“季家翻不过身了。”
有上面的人在调查季文成。杨怀瑾感到担忧,于是询问自己的父亲,却被赶了出来。
于是杨怀瑾问自己的哥哥。哥哥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弟弟,叹了口气,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有推出来一个出头鸟,季文成上面的人才会更安全。你懂了吗?”
杨怀瑾不懂。但他知道,如果季文成出事,季劫会发疯。
没过多久,季文成果真被羁押起来。除了陪在季劫身边,杨怀瑾什么都做不了。
杨怀瑾从来没见过季劫哭。小时候他们俩一起读私立小学,季劫被凸起来的树根绊倒,膝盖上血肉模糊,杨怀瑾吓傻了,哭了起来,季劫却冷静地说了句:
“哭什么哭!我还能站起来。”
能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季劫都不会觉得怎么样。
杨怀瑾觉得他十分坚强。他没有见过比季劫更坚强的人。
但这个在他眼中最坚强的人,当他父亲被关在看守所内,杨怀瑾看到过许多次他眼睛发红。
如果你有一位一直深爱你的父亲,你会怎么样?
如果父亲被人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会怎么样?
如果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父亲被人殴打、威胁,你会怎么样?
季劫不会妥协,他会去拼命。
北京有个专门处理冤假错案的办事窗口,尽管季文成的案子还没判,季劫就去了那个地方。
服务人员很不耐烦地听季劫描述季文成的案件。季劫实在是不善言辞,他太紧张,太委屈,来回来去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爸爸是被人冤枉的。
杨怀瑾想,人的力量究竟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有的人,刚一出生就拥有巨额财富,有的人却要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
为什么有的人,权势滔天,有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杨怀瑾很小的时候就懂了,这世上没有公平。什么公平都是自己争取的。
季劫是怎么争取公平的呢?
在服务人员不耐烦地递给季劫一张申诉表,告诉他填好交上来时,季劫看到了旁边堆着的像山一样的表格。
季劫沉默了。他并不吃惊,因为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了解。
他看着那名服务人员,口中说:
“我爸爸真的是被冤枉的。”
服务人员头都不抬。
于是季劫很冷静地抽出一把刀,朝自己的右手手心狠狠刺了过去。
没人知道季劫为什么能对自己这么狠。那条伤疤被缝了五十多针。
服务人员尖叫着跑了出去。那是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却被季劫这样年轻的小伙子吓跑。
季劫说:“你别跑。我不会伤害你。”
他被送到医院时,还很清醒地对医生说:“我没想要自杀。真的。”
季文成出事之后,杨怀瑾一直不敢面对季劫。听说这件事,他喘不过气来。
他明白季劫不想死。因为季劫的妈妈还有弟弟都等着他来照顾。
季劫也不想进看守所。他的行为既构不成妨害公务,也构不成寻衅滋事。因为季劫伤害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人。
他只想要自己的父亲。
杨怀瑾认命了。
他给唐括打电话,说:
“……我求你一件事。”
唐括沉默着,没说话。
“你能不能让季文成在里面少受点罪?”
唐括说:“能。但我凭什么?”
“凭……”杨怀瑾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帮了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和季劫见面。”
唐括似乎一直误会了自己对季劫的感情。杨怀瑾从来没驳斥过,他总觉得清者自清,只有唐括这种从来没有好兄弟的可怜人才会往歪处想。
而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了。
他能帮季劫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
第79章 副cp慎入
第八十章
番外:不好惹的男人(二)
看见唐括第一眼的人,多半会觉得他人很斯文。
文是温文的文。没错,大多数人觉得唐括是温和有礼的。但杨怀瑾却很怕他。尽管唐括身高只到自己的肩膀。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压迫感。举个例子,那种压迫感是即使唐括在笑,他也不得不想清楚唐括的笑是不是冷笑。
杨怀瑾将其归结到家世的巨大悬殊。
他对唐括一忍再忍,他敢反抗吗?
不敢啊!怎么反抗?人家动动嘴皮子,你在这个地方就呆不下去,要你你敢吗?
杨怀瑾只能心里默默反感唐括,将精神胜利法灵活运用。
可杨怀瑾毕竟不是阿q。
“凭……”杨怀瑾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帮了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和季劫见面。”
唐括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问:“你跟他见不见面,管我什么事?”
“……”
唐括顿了顿,开出条件,说:“你搬到我这边来住。”
杨怀瑾笑了,说:“那我妈能抽死我。”
“你家人一样可以搬到附近的别墅来住。”唐括认真说,“而你,可以住在我的房间。”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从来也没说过你愿意。”
杨怀瑾叹了口气,说:“唐少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会逼人?”
“你不是第一个。”
“那有没有人跟你说,逼迫绝对不是追人的最好方法?”
唐括道:“最起码是很有效果的。”
杨怀瑾顿了顿,问:“季叔叔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与我完全无关。”
“我为什么要信你?”
唐括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你不知道。我没时间做这种闲事。”
“……”这是杨怀瑾也想到的答案。
“更何况,”唐括缓缓道,“如果是我做的,你还会往我这边打电话吗?”
唐括明白,如果自己真做了手脚,杨怀瑾肯定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杨怀瑾没出声。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至于这么矫情吗!杨怀瑾在心里鄙视自己,可他害怕唐括,害怕唐括身后庞大的家族势力,如果有人把你和一头吃人的狮子放到一个笼子里,想必你也会忐忑不安。
杨怀瑾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扶住额头,说:
“你为什么想让我跟你一起住呢?我是个又脏又乱的臭男人,房间里到处是没有洗过的内裤、袜子……你不是有洁癖吗?”
唐括微笑着说:“我可以帮你洗。”
对于唐括这样的男人,当他说出可以帮另一个人清洗脏了的内裤时,实际上他就可以为那个人做任何事。
那时候杨怀瑾不明白。他尴尬地笑,实在是找不出搪塞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说:
“你再让我考虑考虑。”
“真要考虑?”
“……嗯。”
唐括说:“那我也考虑考虑。”
杨怀瑾问:“你考虑什么?”
“我考虑要不要去给季文成找关系。”唐括这样说。
杨怀瑾没办法了。他不是个果断的人,遇到事情总是想往后躲,实在躲不过去,只会采用他这个年龄段能做的、最低级的报复。
他想起季劫揍唐括那天,唐括看着自己的眼神。
杨怀瑾不是个果断的人,但他知道有人比自己果断的多。
那个人是季劫。他能做出任何你想象得到的所有极端的事情,以及你想象不到的。
杨怀瑾感到害怕了,因为他听自己母亲说起看守所里的种种。
刑讯逼供时使用电击会留下痕迹,所以把人泡在水里,用电棒电水,就不会留下伤痕。
夏天审讯时不让人站起来,连坐许多天,等站起来时裤子都贴在肉上脱不下去。
有许多犯罪嫌疑人洗着澡,莫名其妙就死掉了。
有的人,在睡梦中突然离世。
每一种说法都让杨怀瑾害怕,他对唐括说:
“我去你家陪你,可晚上不在你那边睡,可以吗?”
唐括问:“你怕什么?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杨怀瑾‘啧’的一声,道,“我不想。”
“那,”唐括好似漫不经心地说,“以后,你不能单独见季劫。”
“……”杨怀瑾怒道,“随你便!”
尽管杨怀瑾挂了唐括的电话,但他的服软让唐括心情愉悦。因为案件复杂,光是让季文成取保候审就用了不少时间。
季文成生了很重的病,杨怀瑾去医院看他时,几乎认不出来。
他也见到了季劫。这是这些天杨怀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自己这位亲密的友人。
正是因为距离近,杨怀瑾才更真切的感受到,季文成对季劫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他在想,如果季文成真被判死刑,或者在里面出事,季劫会怎么样?
这种后果杨怀瑾想都不敢想。
尽管杨怀瑾答应唐括不独自见季劫,但情急之下还是忘了这一点。他帮季劫照顾季文成,好让季劫有时间能回家休息一下,喘口气。
不过还没过几天就被唐括发现了。杨怀瑾刚替了季劫的班,唐括的电话就过来。
他冷飕飕地问:“你去医院做什么?”
杨怀瑾把事情告诉唐括。
唐括说:“怀瑾,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单独见季劫?”
“是。”杨怀瑾干脆道,“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见季劫。我是要替他照顾季叔叔。”
唐括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你现在到我家。”
“现在?”
“嗯。”
“现在不行。”杨怀瑾否决。季劫刚走,现在病房里就自己一个人看着季文成,要是自己此刻走了,季劫该怎么想?
唐括笑了,他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能让季文成出来,就能在让他进去?”
“……”杨怀瑾太阳穴的筋都在跳。
“进去总比出来容易。”唐括补充道。
杨怀瑾被唐括逼得寸步难行。当他离开医院后,季劫果然打电话对他大发雷霆。
杨怀瑾有心要安慰他,可他也受了委屈,心里也不好受,被季劫这样劈天盖地的一通骂,忍不住呛呛回去。
情况复杂,形势严峻容不得半点疏忽的季文成案情,步步相逼,不得不妥协的唐括——
杨怀瑾烦的拽自己头发。
然后他听到季劫说:
“去你大爷的,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杨怀瑾一愣,那一刻唐括带着明显愤怒、嫉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单独见季劫?
是的,他说过。并且自己也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季文成的案情内容并不复杂。经过大概是有一个公司的经理跳楼自杀,留下一封遗书,遗书上写清这些年自己曾经贿赂过的官员。受贿金额最大的官员姓郑名百,因为公司经理跳楼身亡,除了像是账本的遗书,已经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次受贿行为。
外表上看起来此次案件与季文成完全无关,可那本身可以置身于外的郑百却狠狠咬定自己受贿,并且受贿的金额都转交给季文成洗白,季文成早在郑百受贿时就知道这件事,是他的共犯。案件尚不明确时,外行人看着是季文成也参与了此次犯罪行为。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季文成这是惹了不能惹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案情疑点越来越多。杨怀瑾都变成了‘明眼人’,更何况比他更在意的季劫呢。
当然,光靠郑百一人空口无凭,还有另一个关键人物叫姜橙。听郑百说这一切姜橙都知道,她可以为他作证。
这些天所有人都在找姜橙,但这个女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
杨怀瑾知道唐括可以。
他在一次到唐括家时,心情十分复杂。他每一次来到唐家别墅,心境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一次是新奇,第二次是忐忑。
这一次……是任命。
他站在唐括房间的门前,停了很长时间。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没有人。但杨怀瑾知道唐括就在里面,这是唐家的保姆告诉他的。
杨怀瑾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轻轻地把门打开。
窗外的阳光猛地刺向他的眼睛,杨怀瑾皱眉,躲开,向前一步。
唐括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三角钢琴前,听到开门的声音,微微转过头,眼神有些飘忽,顿了顿,道:
“你来了。”
杨怀瑾没回答,一步一步走到唐括身后两米的地方。
唐括叹了口气,说:
“这架钢琴上的罩子还是你帮我罩上的。自那之后这钢琴罩在没被别热碰过。我许久没弹过钢琴了……”
杨怀瑾没理会唐括这突兀的言语,在他停顿的间隙,说:
“我来请你帮个忙,我——”
唐括打断杨怀瑾的话,继续说:“我从有记忆起就在接触钢琴。一开始是父母要求,到后来是自己喜欢。练琴很苦,你知道吗,我的手指有很严重的……”
“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姜橙?”杨怀瑾同样打断唐括的话,说,“就是郑百的女人。”
说完这句话,两人同时沉默。
杨怀瑾想告诉唐括,自己对他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唐括同样。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没意思了,唐括背对着杨怀瑾,顿了顿,抬起一只手插在腰间。他很瘦,衬衣宽松,从背影看腰部好像凹进去一块。
唐括轻轻叹气,说:
“……自那之后我就很少碰琴,我觉得我的手是脏的。弹琴前,我会问自己,你的手干净吗?就算你的手干净……你的琴呢?琴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杨怀瑾皱眉。
“我以前那么喜欢弹钢琴,可因为这个病,我就不弹了。不是不想,是不能。”唐括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想啊!从小到大陪伴我的就只有钢琴!钢琴!为什么我现在反而不能碰它……”
唐括回过身,杨怀瑾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杨怀瑾说:“所以你要看医生。”
“我也以为。”唐括呼吸急促,有些痛苦地看着杨怀瑾,他说,“可看见你之后,我觉得并不用。”
杨怀瑾一直奇怪唐括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听了这话,满头雾水。他不明白自己跟唐括的洁癖有什么关系。
唐括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妥,渐渐平静下来,他问:
“……你刚刚说什么?”
“……”杨怀瑾沉浸在唐括的诉说中,愣了一下,回想,说,“你能不能找到一个名叫姜橙的女人?他是郑百的情妇,今年二十五岁,是——”
“不认识。”
杨怀瑾连忙说:“郑百是季叔叔案件中的那个——”
“不认识。”唐括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说,“季文成,季文成,怎么又是季文成?我没去打压季家他们就应该庆幸,让你来这里当说客也没用。”
杨怀瑾急切地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自己来的?”唐括更生气,“你来我这里,是为了季家的事情?”
“……”杨怀瑾眯起眼,说,“对。”
唐括走到杨怀瑾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的眼睛。唐括的声音似乎有些温和,他问:
“……如果不是为了季劫,你会不会踏入这里——”
他伸手指了指房间的门,继续道:“会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杨怀瑾也看着唐括的眼睛,他面部没有表情,他知道此刻自己说的话分量很重,说错一句都不行。
但唐括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呼吸变得急促,眼周慢慢变红,强忍着自己心底磅礴的怒意,整个人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瑟发抖。
他吼道:“季劫!季劫!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
杨怀瑾说:“可我只想让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你……”
“我什么都帮你,”唐括用那种愤怒而难以忍耐的声音,咆哮着和杨怀瑾说,“但不能帮季劫!他当初对我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杨怀瑾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那是我让他做的。你都冲着我来。”
“我不会冲你来,不会跟你对着干。”唐括眼周的皮肤泛红,他说,“我就喜欢偏向你,你管我呢?!”
“……”杨怀瑾一阵无语,他看着唐括激动成这副摸样,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口中说,“我管不着。但我要和你道歉。”
唐括愤怒至极,直接冲到杨怀瑾面前。就在杨怀瑾以为他会狠狠揍自己一拳时,没想到唐括只是用力拽住杨怀瑾的衣领,用力向后推。
杨怀瑾脚下不稳,很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就看唐括红着眼紧紧攥住杨怀瑾的衣服,跪在他身体两侧。他道:“我不要你道歉!你知道什么?我问你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吗?你凭什么为了他,为了他跟我道歉?!”
杨怀瑾一愣,他看唐括气成这样,有些莫名其妙。
唐括用吼得音量对杨怀瑾说:“你不能……你不能这样。”
杨怀瑾说过,他是害怕唐括的。听他这样说,轻轻点头,道:“……好吧。”
“我每天暴露在空气中,最常想的问题就是这东西干净吗?我能碰吗?……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因为这种可怕的病,我没有朋友,不敢碰其他人,害怕被其他人发现我的病,甚至恐惧外面的一切,生活简直度日如年。”唐括死死拉住杨怀瑾的衣领不放,却低着头,额头几乎要贴在杨怀瑾的胸膛上。
杨怀瑾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这个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男人其实也是十分脆弱的。
唐括声音颤抖,对他说:“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发现,我……”
他难得的有些语塞,表情也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
那时候的杨怀瑾不能体会他细腻而真诚的用心,他甚至急不可耐地继续重复道,“我求你,帮我找到姜橙,可以吗?”
唐括好像没听懂杨怀瑾在说什么,眨着眼睛,半天才问:“找到她,然后呢?”
“然后我说服她去法庭作证。”
“作证,哈,你以为她现在为什么逃?”唐括说,“我帮你找到她,她不愿意作证,我还不是要帮你说服她去作证,你这是最后一个请求?”
杨怀瑾沉默了。
唐括说:“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做了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惹得一身麻烦,你以为我傻吗?”
杨怀瑾用手摸摸下巴,说:“等我回家收拾一下,和你一起住。”
“不行。”唐括道,“太晚了。”
杨怀瑾说:“我以后不跟季劫联系。”
唐括顿了顿,似乎有些动心。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要你跟我走。”
“我要你跟我去国外读书。”
杨怀瑾皱眉,但很快就说:
“好。”
他其实也猜到唐括要说些什么。出国的事情,杨怀瑾也有跟家里人商量。
唐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求我两件事。这是第一件你要补偿我的。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杨怀瑾一愣,此刻无论唐括说什么他都只能同意,于是点头,道:
“你说。”
“我要你对我好。”唐括似乎有些紧张,他说,“我想变成正常人。”
杨怀瑾性格细腻,如果他真想对一个人好,那被他好好对待的人一定会感受得到。
他擅长表达心里的感受。不像他的好友季劫,心里喜欢的要命,嘴上一句话不说。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杨怀瑾的表面功夫绝对是顶层的。
“你能用这里的水洗手吗?”杨怀瑾拉着唐括的手,让他从自己的房间离开。他们来到唐家别墅一楼的厕所。为了方便外面来的客人,这里用的是感应式洗手器。
唐括显得非常不安,几次回头,但看了看杨怀瑾,又走进来。
洗手间内空间很大,极其明亮,墙壁被擦得一尘不染。然而唐括还是很警惕地看着四周,仿佛随时能夺门而逃。
杨怀瑾看见过唐括房间里的洗手器。那里的水连着一根管子,管子另一端连着可以制造蒸馏水的机器。那台机器整日工作,耗资巨大,杨怀瑾暗暗想唐括这种毛病真不是普通人能得的,到了唐括这种地步,也太费钱了。
唐括想成为正常人,也要循序渐进的来。先脱离能让他有安全感的房间,到这里,相比起来也是很干净的洗手间洗手。
杨怀瑾说:“你想象一下你自己刚刚上过厕所,现在不得不洗手。能用这里的水吗?”
唐括伸手尝试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
听唐括说,他的病是有很明显的选择性。有时候即使是蒸馏水他也不愿意去碰。但情况紧急时又没那么多毛病。
不过此刻唐括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致,额头都在冒汗,迟迟不敢伸手。
杨怀瑾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握住唐括,将他满是伤口的手指握在掌心。
唐括抖了一下,微微向后靠,靠在杨怀瑾的怀里。
杨怀瑾比他高,偏过头微微弯身正好能用脸颊贴到唐括的耳朵。他说:
“这样呢……?”
杨怀瑾握着他的手,靠近感应器,缓慢的,手心很暖。
他并没有很用力。杨怀瑾给了唐括足够的适应空间。如果实在是不能勉强,唐括随时可以撤出来。
杨怀瑾贴着唐括的后背,他能感受到唐括身体炙热的温度,以及剧烈的心跳。
唐括很紧张,但没有躲。
杨怀瑾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双手缓缓伸到感应器下。
平时那样轻易就能做到的洗手动作,此刻仿佛变得很是艰难。湍急的水流从龙口冲下时,杨怀瑾微微用力的握住唐括的手指,上下轻轻搓揉,两秒钟后,放开那人的手。
唐括有些发愣,手指还滴着水,站在水池前没有动。
杨怀瑾转身拿过一条毛巾,问:“可以用这条毛巾擦手吗?”
唐括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杨怀瑾,然后紧紧拥抱住他。
他的手搂住杨怀瑾的腰,杨怀瑾笑着说:
“你竟敢拿我的衣服当毛巾。我罚你给我买一件新的。”
唐括说:“你要什么都行。”
杨怀瑾有点不高兴了,忍了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唐括情绪的波动谁都能感受得到。他对杨怀瑾说:
“你握着我的手,我就只能想你的事情。”
他很激动,惊喜到不会去想,这水是不是干净的。
干净或者不干净有什么关系呢?此刻,身后的男人握住他的手。
杨怀瑾感觉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唐括。在他的印象中,唐括是让人感到可怕的,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比起季劫更有资本,更加肆无忌惮。
他的跋扈是掩饰的,掩饰在外人看起来温文无害的笑容中。可你要知道,无论他笑得多灿烂,动起手来毫不手软。
杨怀瑾却看到了唐括的另一面。只有温和的,甚至不让他感觉到恐惧的微笑。
只要杨怀瑾对他好,他就能百倍回报。
杨怀瑾与唐括出国读书,临走前他回家住,唐括表示他也要到杨怀瑾的家里看看。
杨怀瑾问:“你可以吗?不会……嫌脏?”
唐括说:“我不会。”
一路上他表现得非常正常,见到杨怀瑾的父母微笑着打招呼。听说这是唐家的儿子,杨怀瑾一家人都显得非常惊讶,错开身连忙让唐括进来,口中说道:
“真没想到你会过来。家里还没收拾,不要见怪。”
言语措辞十分客气。
父母留唐括在家吃饭。杨怀瑾把自己的碗筷给唐括用,一边用热水烫,一边对唐括说:
“这是我的碗筷,平时只有我用。”
唐括说:“好。”
杨怀瑾的母亲管教杨怀瑾时毫不留情,但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小儿子,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怎么能不担忧呢,饭也没吃多少,不停唉声叹气。
由于杨怀瑾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肯定要留在家里陪父母。他提出要唐括先回去,没想到唐括说:“我可以睡在你的房间。”
杨怀瑾想了想,说:“行。”
傍晚,唐括早早到杨怀瑾的卧室,洗漱后就躺在床上不想出来。杨怀瑾在客厅与父母谈话,明明已经是成年的男性,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比杨怀瑾大五岁的大哥十分动感情,看起来铁铮铮的男子汉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杨怀瑾想起唐括要走时,唐括的父亲眼睛都没抬,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虽然可能是唐括从小到大都在外面,比较独立,但都说富贵人家,情比纸薄,此话也不无道理。
时间一晃就过去,杨怀瑾要回房间睡觉时,母亲突然问道:
“儿子啊,你什么时候和唐括关系这么好了?”
杨怀瑾顿了顿,装傻,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记得你们高中时还在吵架。”
“……”杨怀瑾否认,“现在,跟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你都没让季劫在家里过夜。”
杨怀瑾急了:“我跟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乱说。”
父母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急得跳脚的儿子很有趣。
大哥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指了指杨怀瑾身后,让他向后看。
杨怀瑾一看,心里凉了大半。
只见唐括站在他身后五米左右的地方,穿着杨怀瑾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唐括人瘦的厉害,脸上的轮廓很是突兀,整个人的长相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看起来是温和的,可他的眼神偏偏却非常冷漠。
杨怀瑾尴尬地勾勾嘴角,对家人说:
“本来就没什么,只是我们明天一起去机场,所以今晚让他住在我这里。”
唐括看着杨怀瑾,安静,温顺。
然后他开口说:
“时间不早了,睡吧。”
说完率先往房间走,似乎并不生气。
第八十一章
番外:不好惹的男人(完)
唐括确实不生气。他只是有些伤心。
像他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和他攀关系。不像是杨怀瑾,拼命把自己往外推。
但杨怀瑾说的是真话,唐括能听得出来。
从唐括喜欢上杨怀瑾开始算起,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三年时间能改变多少人、事,但杨怀瑾和唐括的关系却仍然僵持不下。
杨怀瑾确信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并且相信唐括只是一时糊涂,总有一天会醍醐灌顶。
只是有时看到唐括如此依赖自己,心里又有种无法对外人道也的情绪,就觉得,帮帮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怀瑾大概是被唐括给逼急了,反应特别强烈,一旦有人想说他与唐括的关系,杨怀瑾就急于反驳,生怕有人误会。可这种无理由的驳斥,也正是一种心虚的体现。
杨怀瑾尽量不去往深处想。
当他走进自己房间时,杨怀瑾看到唐括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怀瑾有一种类似被捉奸的心虚感,他从背后握住唐括的手,发现那人双手冰冷。
现在是盛夏。
唐括的手粗糙、干燥,手指细长,微微肿起,情况比以前要好得多。这是因为唐括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每天不停洗手洗手,有的时候还会允许杨怀瑾给自己的手上涂抹药膏。
杨怀瑾握住唐括的手,问:
“今天可以涂药吗?”
杨怀瑾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上药,病人十分配合。
唐括顿了顿,说:
“可以。”
药膏是一种透明的绿色,杨怀瑾拿着棉签给唐括的手上均匀涂抹。那人的手上伤痕累累,有些伤口很久,有些却是新的,还在流血。
杨怀瑾大概有两三天左右没见到唐括手上有新的伤痕,本以为他的病有所好转,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要逐渐适应。
唐括坐在杨怀瑾的床上,低头看他垂下的睫毛,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杨怀瑾把药涂好后,唐括才缓缓:
“季文成有心脏病,高血压也很严重。”
“……”杨怀瑾手一停,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问,“然后呢?”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案情敏感,他已经有条件保外就医了。”
杨怀瑾比唐括知道的还多,但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沉默的听着。
唐括似乎毫不在意,声音冷静,道:“但无论他身份多敏感,我都能让他保外就医。就像上次取保候审。”
“……”
唐括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他问:
“你也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不来要求我?”
杨怀瑾将手中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说:“不早了,我去洗澡。”
“我再问你话。”
杨怀瑾没出声,他迅速朝浴室走去。
唐括站起身,拉住杨怀瑾的手臂。
杨怀瑾一回头,就看见唐括那涂着药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肘,药水甚至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唐括执着的问:“你为什么不来求我?”
“……”
“你是不是怕我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唐括声音平静。
杨怀瑾轻轻甩了甩手,示意唐括松开,半晌,说:
“……我不能欠你太多人情。”
“你没欠我,你提一个要求,我提一个要求,这是等价交换。”
“你要我对你好,可……”杨怀瑾用手捂住脸,他说,“我好像做不到。”
他的声音为难而痛苦,让人一听就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彷徨、无措。
唐括深深地看着杨怀瑾,他声音沙哑,说:“你拉我的手,让我拥抱你……我从来没想过,我已经这么喜欢你。”
尽管此刻唐括已经明白,杨怀瑾并不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就算他再怎么冷静,此刻也觉得心痛难忍。
唐括别过脸,不让杨怀瑾看见自己泛红的眼角。他说:“季文成的事情,我只要打几个电话,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你说要陪我,就要陪我一辈子,算来算去,吃亏的难道不是你吗?”
杨怀瑾摇摇头。事情不能这么算,季文成的事情,一般人能解决得了吗?唐括说是一个电话的事,可里面的人情关系,是非常难还的。
杨怀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觉得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唐括。
但唐括偏偏用力抓住杨怀瑾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两人僵持不下,杨怀瑾听到唐括牙齿打颤的声音,以为他冷,刚要关掉空调时,就听唐括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不会……不会喜欢上我的。”
他的声音有些悲凉。无论什么人,如此热切的追逐喜欢的人三年之后还没效果,都会明白他的感受。
“我会帮你了解季文成的事情。看在季劫是你朋友的份上。”唐括这样说,但杨怀瑾却并不感到轻松。
他在等唐括的下一句话。
唐括说:“我最后一个要求,是……”
“……”
“我希望你,可以吻我。”
由于这句话让唐括非常羞耻,他是用英语说出来的。唐括受过良好的教育,英语发音、口型标准,但声音极低极小,杨怀瑾没听清楚,凑上前问:“你说什么?”
唐括眯起眼睛,安静地看杨怀瑾。
杨怀瑾突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顿时更加手足无措。
唐括说:“除了你,我觉得我不可能再与其他人这样亲密。如果我是个到死都没亲吻过其他人的可怜人,到死都没有机会有这种体验,我想这一定是让人沮丧的。”
如果是其他人,杨怀瑾肯定冷笑着回一句:“等你要死的时候再说吧。”
可面对痛苦,杨怀瑾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唐括说的是实话。
对于唐括,杨怀瑾并不可怜他。因为他拥有其他人很难拥有的东西,翻手之间就能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有段时间,杨怀瑾都害怕他。从这点来看,没人能可怜他。
但杨怀瑾觉得,自己对唐括的感情,是有怜惜的成分的。自己有家人,有朋友,但唐括似乎永远是孤零零的。
没有人能忍受得住寂寞、忽视。
唐括看着杨怀瑾,一会儿心里很软,想放低姿态求求杨怀瑾答应自己的请求;一会儿想起客厅里杨怀瑾那样和自己撇开关系,心又变的很硬,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那个请求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好比一个饥饿的乞丐,突然看见有人递给他一块面包。
唐括不敢动,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杨怀瑾。
杨怀瑾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连带着唐括都变得无比紧张。
唐括觉得自己的嘴唇很干,好像是一株缺水的植物,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变得口干舌燥。他忍不住低头舔自己的嘴唇。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杨怀瑾用手指托住唐括的下巴,看了看,吻在唐括的额头。
那是一个与性完全挂不上边的吻,一触即逝,唐括还没反应过来,杨怀瑾就离开了。
他松开唐括,转身走到浴室,重重关上了门。
那个姑且称得上是吻的吻,让唐括愣了。他觉得这简直相当于一位年迈的老绅士亲吻自己孙辈的额头。
那个吻没让唐括感觉如何。
他眼睛湿了。
杨怀瑾对唐括的感情很是微妙。硬要说得话,他觉得可以比作是女人脚上漂亮的高跟鞋。虽然走起路来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被它磨得鲜血淋漓,大骂以后再也不穿。但第二天挑选鞋子时还是不由自主往那边看去。
那种印象一直持续到刚刚,杨怀瑾吻到唐括额头的时候。杨怀瑾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并且善于利用自己的情绪。他很明确,当他的吻上唐括的额头,柔软的嘴唇碰到那片光滑的皮肤,自己的的确确是‘麻’了一下。
那种麻痹感是从心脏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的。杨怀瑾心道不妙,浅浅一碰就赶快离开。他本来还想顺着唐括的鼻梁亲,一直亲到唇,让唐括不亏本,可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刚亲到额头就忍不住跑了出来。
杨怀瑾躲在浴室,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高昂的地方,口中说:
“不会吧……不会,嗯,不会……”
那天之后,唐括‘规矩’了许多。
以往他看杨怀瑾的时候,眼神总是黏黏腻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错开眼。但当他们俩人独自在外读书求学时,唐括又变得很克制,克制到杨怀瑾觉得不可思议。
唐括不再缠着他,要求杨怀瑾帮他脱衣服,换衣服,和他一起洗手,甚至洗澡。
与此同时,唐括的病好像回到了原点,晚上睡前的洗澡他会洗两个多小时,一直洗到凌晨。
杨怀瑾看到他的手上快要愈合的伤口又裂开,隐隐向外渗着血丝,看起来特别疼痛。但唐括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表面上看,他还是那个温和冷静的唐家长子。
只有杨怀瑾知道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一次他听到唐括在浴室里哭,是那种喘不过气的哭声,尽管声音被人克制住压在喉咙里,而且水声很大,但杨怀瑾还是听到了那露出来的一点点声音。
他知道唐括在哭,却不知道他怎么了。
唐括当然不会告诉杨怀瑾,当他从浴室走出来,就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他不会开口和杨怀瑾说晚安,唐括会直接走回自己的卧室。
两人的沟通频率也大幅度下降,实际上唐括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有杨怀瑾主动尝试与他对话,唐括才会回几句。他更多时间都在忙,忙着杨怀瑾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有一天唐括叫着杨怀瑾,让他出门跟自己去见一个人。
杨怀瑾犹豫了一下。他在想自己要穿什么衣服。
但唐括却误会了,他冷冷地看着杨怀瑾,说:
“你放心。就算害我自己,我都不会害你。”
杨怀瑾张口刚要说话,就被唐括打断了。
唐括说:“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丁点喜欢我。但我的感情还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你这样怀疑我。”
杨怀瑾听他的声音凄然苦涩,心中顿时有些不好受。杨怀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就在两人还不熟时,每次唐括要帮杨怀瑾,杨怀瑾都会不识好歹地骂几句。
唐括似乎以为现在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杨怀瑾只好放缓声音,劝道:
“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唐括一愣,抬起眼睛看杨怀瑾,眼睛里有光,过了一会儿又暗下来,说:
“那走吧。”
偶然的一次机会,杨怀瑾来到杂物室,在里看到一架钢琴。那是一架有些年代的琴,看起来古朴而典雅。但许久是没人用过,罩子上有一层灰。
杨怀瑾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这里打扫干净,当他完成这里的工作时,身上已经全都脏了。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交给清洁女佣去做,但杨怀瑾却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对着杂物室里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杨怀瑾看到自己睫毛上都有灰尘,脸上全都是汗,看起来脏极了。
他长叹一口气,准备从杂物室里离开。当他走近门口时,就看见唐括正双手交叠环抱在胸前,曲着一条腿,站在杂物室门外的墙壁前,看样子似乎在等人。
看到唐括的一瞬间杨怀瑾有些惊吓,想用搌布擦自己的脸。但看看手上脏的不行的布,杨怀瑾放弃了这个想法,反而笑了,对唐括威胁道:
“快躲开。否则我就要亲你了。”
唐括静静地看着杨怀瑾,顿了顿,问:“你在做什么?”
杨怀瑾想了想,朝他招手,说:“你看。我发现了一架钢琴。”
他知道唐括有洁癖强迫症的原因。杨怀瑾希望有一天唐括可以再次坐在钢琴面前。
唐括知道杂物室里有什么。因为那架钢琴就是自己放进去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跟在杨怀瑾身后,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杂物室的天花板很低,唐括都要低着头,杨怀瑾比唐括高,甚至要弯腰走进去。
杨怀瑾用手拍拍漆黑的钢琴椅,说:
“我擦的很干净了。”
唐括犹豫了一下,挨着杨怀瑾坐。他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朝杨怀瑾那边靠去,将肩膀倚在那人的怀里,才安静下来。
杨怀瑾皱眉。他都能看见自己身上非常明显的灰尘,有时候杨怀瑾都在怀疑唐括这洁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很尴尬的想向后退,但椅子就这么点,到最后他甚至揽住唐括的腰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唐括一惊,想要挣扎时人已经在他腿上坐着了。
杨怀瑾身上都是汗,体温炙热,火一样烤着唐括的后背。唐括心都快蹦出来了,感觉自己好像也突然体温滚烫,手都在发抖。
杨怀瑾看着面前的钢琴,说:
“你要不要弹一弹?”
唐括摇摇头。这架钢琴已经坏了,不然唐括不会把它放到这里。
杨怀瑾却不由分说地拉住唐括的手,把他的手放到琴键上,用手指盖住唐括的手指,口中说:
“……来吧。让我听听。”
唐括手指都在抖。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钢琴了,再次触碰时,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惊慌感。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有的琴键已经不响了,有的琴键音调不准,但唐括完整的弹了下来。他弹的是简单、适合初学者演奏的《梦中的婚礼》。
杨怀瑾的手搂住唐括的腰。
当唐括弹完之后,杨怀瑾松开了。
于是唐括站起身,面对着他,又坐回杨怀瑾的腿上。
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大腿间的温度突然升高。唐括抚摸杨怀瑾满是灰尘的脸,表情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怀瑾笑道:
“我本来是想把这里打扫干净,让你不那么排斥。没想到,最脏的反而是我。”
他低着头不想让唐括碰自己的脸,可唐括不仅碰了,而且还用嘴碰了。
他亲吻杨怀瑾的脸颊,鼻梁。
最后堵住了他的嘴唇。
杨怀瑾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按住唐括的后颈,把他死死朝自己这边压过来。
唐括伸手搂住杨怀瑾的脖子,两个人热烈的接吻。
而杨怀瑾一碰唐括,唐括就推着他要躲开,然后很难耐的继续追逐杨怀瑾的唇。
唐括说:
“我身上脏……你别,别摸。”
杨怀瑾笑了:“我怎么看都觉得脏的是我。”
“你不脏。”唐括急急说,用手摸杨怀瑾的头发,坚定地说,“……你不脏。”
杨怀瑾仰头看唐括的眼,顿了顿,握住他的手。
唐括的手有很多伤口,乍眼一看,通红的伤口像是大地裂开的痕迹。唐括知道杨怀瑾看过很多次,但现在他突然不想让杨怀瑾看见,这样病态、不正常的自己。
唐括伸手向后缩,可杨怀瑾却用力握住,他仔细打量唐括的手指,然后放到嘴边亲了亲。
“你也不脏。”
杨怀瑾这样说。
连唐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种变化带给人一种崭新的生命力。
唐括正在向正常人方向发展。
只要跟在杨怀瑾身边,唐括可以做许多他以前没想过的事情。他们一起去泡温泉、滑雪、赛马,只要在杨怀瑾身边。
他能做任何事情。
两人一起在外面的旅馆住宿。尽管床单、枕头都是家里带来的,但这对唐括来说也是一种进步。
深夜,朦朦胧胧中杨怀瑾突然感觉鼻尖上有些痒。当他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唐括悬在自己上方。
唐括看杨怀瑾睁眼,不但不躲开,反而凑上前吻住杨怀瑾。
杨怀瑾一怔,随即反手搂住唐括,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唐括呼吸突然急促了,他问杨怀瑾:
“……怀瑾,你愿意吗?”
杨怀瑾看着唐括通红的耳朵,缓慢的舔了一下,反问:
“我要是不愿意呢?”
唐括脸一白,别过脸,说:“那我走……我走。”
杨怀瑾看自己无心一句话都能给唐括会心一击,连忙说:“我开玩笑的。——我愿意,我很愿意。”
说完扣住唐括的手,高举到头上,打量了一下,笑道:
“让我想想先从哪里开始。”
他舔了唐括的全身。
你能想象那是多么激烈、热情的场景吗?
唐括很久都没和其他人接触过,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贝壳里的蚌肉,他抖得像是树叶,却一点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唐括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地说:
“怀瑾……你是……你是……”
怀瑾,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美好。(注)
完。
(ps:“你是我……美好”源自作者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一位强迫症男生的视频,感触颇深。由于实在找不着了,在这里说一下,么么哒。)
真的完结了吗。
附赠一个恶搞小剧场:
——季劫是个非常恋旧的人。
管天任总能看到季劫收集的,各种年代不知道有多久远的‘废品’。有些东西明显不能用了,季劫还宝贝一样收藏中小箱子里,定期拿出来清洁、翻看。
比如管天任送给他的帽子,有一次在国外出差时看到,顺手买回来的巨大黑色直柄雨伞。
季劫的恋旧还体现在于他不轻易更换自己使用的物品。你可以看到他脖子上已经起球的围巾。这是他母亲第一次学会织围巾后送给季劫的礼物;你可以看见季劫手上盖子已经瘪下去的玻璃杯,这是季文成参加社区劳务后赠给家里的奖品。
管天任不反对季劫用这些东西,但时间久了,就应该换。
他最想换掉季劫手上的玻璃杯。那杯子用的时间太长,再怎么刷洗茶渍都有些残留。
可季劫不想换。
他睁大眼睛:“我觉得挺好。”
管天任无奈,想了想,过几天后买来一个新的玻璃杯,说:“季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季劫沉默。
“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日子。”管天任说,“我送给你一份礼物。”
季劫打开一看,说:“我忘记了,没有准备,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我们可以交换使用水杯吗?把你那个杯子送给我……我们换着使。”
“有必要吗?”
“嗯。很亲密有没有?”
“……有吗?”
“有的。我手底下的员工一看就知道那个是你的杯子。”管天任伸手一握,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季劫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
管天任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还是如此好哄。
全文完。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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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还是觉得季劫和八枪比较萌
天然卷发的家伙都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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