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但是海洋将会是你永远的家。我想这么告诉伊桑,但是我没有办法说话。
我发出了一声短短的声音,像是感觉到我的鼓励,伊桑转过头来,一双海蓝的眼睛里浸满了孤独与宁静的绝望,发着无机质的光。
“我想死在海里。”伊桑这么说着。
“当我将要死去的那一天,若你来带我走好吗?”
——好,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伊桑。
除了伊桑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听得见我的声音,无论是鲸鱼亦或是人类,我已经活了太久,也仿佛死了很久。
死在一片孤独的海里,没有人会听见我的声音,当知晓我的存在变成了一种常识并且逐渐冷漠和淡忘之后,我的本身似乎并没有意义。
又重又冷的黑暗海底,我仿佛已经这么死去了。
但是伊桑却让我有一种活着的感觉,我想带他一起去往海底。
我终有一天将会带走你。
伊桑的歌声没有召唤来迷路方向而来的水手,将他救出这片迷茫着死气的岛,却召唤来了我这样的海神,终有一天拽着他坠往深海。
一直下潜一直下潜,你的头发会随着海水的波纹起伏舞动,你的眼眸会在海水的映衬下更加动人闪耀,你的皮肤长出了好看而闪耀的鳞片,你会感到惊慌而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时候我将会吻住你。
你将会在海底获得新生,获得新的人生。海中的一切都将沉醉于你的美貌,就连海水就温柔地不肯杀死你。
你是海神最爱的男人,我将会把你藏在谁也看不见你的深海,你什么都不用去倾听,什么都不用去管。
孤独和痛苦再也不会污染你眼中的碧蓝,你的全身将会全是我的烙印。
在你选择了由我带走你之后,你将会获得重生。
伊桑重新回到了岛上,但是并没有受到岛上人们的欢迎,因为本来就是这群该死的自私的人类把伊桑送往了海中,想用他的生命换取海神的宽容的。
海神不会宽容你们,因为你们伤害了海神最爱的男孩。
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海面始终不平静,岛上的人没有办法出海,食物短缺地每一个孩子都在饿肚子。
饿着肚子的孩子无处宣泄自己的愤怒,便拿石头砸到了伊桑的身上,伊桑无法防抗,只能用自己的胳膊保护住自己的头。
他的全身上下布满了伤口,伤口在接触到海水的时候,会痛的龇牙。
但是就算这样,伊桑还是坚持每天晚上都会来固定的位置找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若。”伊桑凝视着月光,眼中明灭不定,“我的朋友,若你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吧?”
你的朋友永远爱着你。
饿着肚子的岛上的人再次把伊桑装在了狭小的木笼子里,将他推向海岸,任海水将他一直带往远方。
“伊桑,不要恨我们。”岛上的老人露出了阴暗的笑容,“无数人死于这片海,岛儿马上就要死去了,不久我们也能去陪你了。”
伊桑垂下了眼眸不去看那个老人,原处他的父亲母亲正搂着他的弟弟笑得开心。即使现在进行地是他的死刑处决。
仿佛他的海蓝色眼眸就是罪孽一般。
伊桑紧紧握住了拳头,干涸了许久的眼里一下子下了雨。
我救下了被推倒海洋中的伊桑,伊桑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睛,两次被推入海洋之中,他的眼睛里面全是绝望但是并非是仇恨。
——还不愿被我带走吗?
我将他送回了原来的岛屿。
岛上的人们第二天在海滩上捡到了再次被海洋送回来的伊桑,不由有些慌张了。
他们开了一个集会,“显然海洋不愿意接受他。我们还需要继续留着他,不然海神将会归罪于我们。”
伊桑的父亲发表了高见,最后留住了伊桑。
伊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遭遇的却是父亲的强迫,母亲捂住了弟弟的眼睛,谴责与嫉恨的目光透过关不上的门看着在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海浪卷去了我们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男人们从这个岛上失踪了,女人们被这个岛强/奸了,老人们被这个岛吞下了,孩子们从这个岛出逃了...”
伊桑出现在了我们之前遇见的位置。
“我觉得自己很恶心。”伊桑笑着对我说,“但是我知道那是错觉。”
“因为我是这个岛儿最干净的,所以才会觉得周围的一切弄脏了。”
“我唯一的朋友,你会一直不背叛我吗?”
——永远都不背叛你。
但是我和伊桑在夜里会悄悄见面的事情还是被调皮的小孩子们发现了。
他们在父母睡着了之后,猫着腰来到了海边埋伏,听到了伊桑动听的歌声,还有受歌声召唤而来的我。孩子们醒来了之后在岛上的小镇奔走相告告诉着伙伴们自己晚上探索的发现。
大人们听到了孩子的话之后,面露喜悦,重新召开了集会。
“那是一个鲸鱼!足够我们全村人吃一整个淡季。”
他们命令伊桑来杀了我,伊桑甚至在向自己的父亲求情的时候再次遭到了强迫。
“他们叫我来杀了你。”伊桑浅浅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浅,但是十分讽刺,“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伊桑划开了渔网,放走了我。
知晓了这件事的渔民挥舞着武器来寻找伊桑,伊桑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岛上的人们却强迫他去捕鱼。
他们给了他最破的船,最破的浆,最恶毒的诅咒。
“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死在海里把,灾星。”
伊桑把浆轻飘飘地扔到了海里,任海浪把他带往远方。
——我会带你走的。
鲸鱼们将伊桑的小船团团包围住,一圈又一圈地围绕着伊桑的小船开始绕着圈游动,仿佛在欢迎伊桑的到来。
——带你走。
——带你走。
一直带你沉入深深的海底。如果人类他们没有办法容纳下你,那就由我来带你走。
无论是复仇,还是宽容,都随你。
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之后,就由我来接手你的全部。我希望着这些,期盼着这些,以及这些终将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