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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乞人轶事 BY 明蒿 (点击:1695次)

乞人轶事 BY 明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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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人轶事
  作者:明蒿

  写在前面

  宁烨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毕竟我干了些什么……
  对不起,实在是太多,我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一件。
  姑且让我猜猜,事情很可能是由那箱陈年旧物引起。
  宁烨管他们叫垃圾,对此我不置可否,第一次没有顺从的同意。
  我们搬过几次家,宁烨就说过几次把那堆“垃圾”扔了。
  宁烨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别人的隐私毫无兴趣,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人骨子里的冷漠。这个认知让我挫败,这么多年,我也不过是个别人。
  我没反对过宁烨什么,从他还不认识我开始,我就自作多情地想,这个人如果问我要什么,我必定是杀人放火也得给他。事实证明,这方面宁烨是个正常人,他既没要天上的星星,也没要谁的眼珠子,这让我至今得以安然地待在警察局外。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我真不知该喜该忧了。
  喜的是,也许我终于离“别人”远了些,宁烨能屈尊看一眼我那堆被他称为“垃圾”东西,至少证明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忧的是,离“别人”远了些,在他眼里,我估计离神经病又近了些。
  不过宁烨,千万别怕我,我得提前告诉你,这样我真的会伤心。
  如果你不介意,我很乐意跟你讲讲我的事。

  XX01年8月11日

  我第一次见到宁烨,是在庆丰镇下的坝子村,再具体点说,是在坝子村的小池塘边上。两人宽的芭蕉叶挡住毒辣的日头,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没有哪个家长让小孩子出来闲晃,更何况还是在危险等级颇高的池塘边。
  当然,除了我。
  李大婶总说我是个可怜娃儿,亲妈跑了,亲爹还没出息,讲完之后,再拉长了调子叹息一句:可怜诶!
  不过可怜归可怜,原则还是有的,李大婶从不让她孙子二胖跟我玩。当然也不止二胖。坝子村的人奉我家为蛇蝎鼠窝,我这从窝里出来的人自然人人嫌。
  尽管这个蛇蝎鼠窝是全村唯一一栋三层小楼房。
  总之,就是在这样一个热得死人的下午,我见到了宁烨,以及和宁烨一起的一堆小孩。
  村里的小孩我都认识,以前这堆小孩会偷摸着找我玩,尽管回去就是一顿揍,不过谁让我花样最多,胆子最大,啥都能玩。
  这样的日子不算长,亲眼目睹我被毒打之后,再没人敢来找我玩。
  被打不是稀奇事,坝子村的男娃子哪个没有三天就两头哭爹喊娘的。
  被打得满头是血就不多见了。
  不过这于我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大妈大婶也省了一番功夫,不用打招呼孩子也不敢来找我了。我倒是自得其乐,有没有人我都不稀罕。
  就像大家说的,我爹是个疯子,千万别搅和进来。
  所以我一眼就瞧出宁烨是个新面孔。
  我很庆幸李大婶最喜欢当着我的面道别人的家长里短,毕竟我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在她眼里估计什么也不懂。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懂不懂,不过她那副又妒又羡的嘴脸倒是成了我今后观察别人的模板。再不动声色的人,我都能从中看到点李大婶的影子,这可真是个好事。
  她说什么来着,从大城市回来的王家姑娘,带着个儿子回来了,也不知道爹是谁,看她和那娃儿模样,男人该是个款子。
  大太阳晒得人眼都睁不开。一群小孩跟着小路慢悠悠地走。
  我一边把脚泡到温凉的水里,一边看那只被逼急的小狗。狗急跳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狗急咬人肯定是真的。不一会那群小孩就四散开来,叽叽喳喳往回跑。
  不知道哪家的大人一声吼,透亮的哭泣声就传来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二胖,他哭的时候最多,声音最亮,哭之前那一声必定是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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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就完了??没看太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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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10年3月15日
  人是很容易被宠坏的。这道理能让我理解不容易,毕竟我实践的机会不多。我厚着脸用 “宠”这个字,大概也逾越了行为本身的意义。
  我还沉浸在那双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里,却不知道那双眼早就移开视线。
  好日子没持续太久。
  
  我终于开始为宁烨马不停蹄的日常烦恼。
  宁烨对生物的热情超出我的预期,我虽然知道宁烨愿意窝在咖啡馆很大一个原因是不想回家,可也没想到被取代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高中生的日常已经够忙,更何况教学进度一直走在前沿的尖子班。宁烨忙着3月中的生物竞赛,一切大小事项都得给这事让开路。
  我心里对这安排十分不满,面上还得装得云淡风轻。也就是从这个周起,我终于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好学生。
  
  最后一排的小个子擅自做主配了把教室的钥匙给我,这可又让我受宠若惊。我理解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对方不愿意每天晚上七点还坚守在这个没有晚自习的教室,当然,背后有没有宁烨的背书我就不清楚了。
  我想我是被宁烨感染了,不然怎么能笑得那么虚假的对这个多此一举的同学表达我的感激。
  
  六点半除了高三生有晚自习,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
  三月的细雨,缠缠绵绵下个不停,黑压压的天一如我近几日的心情。
  这可真不是好现象,我这么得寸进尺,谁来买账啊。
  我写完作业,无聊之际顺手把第二天的课业一起预习了一遍。效率高的出奇。
  宁烨的格子伞规规矩矩地躺在抽屉,露出一截木质把柄。我放下手中的生物书,实在很遗憾,再看也看不出哪里吸引了宁烨。
  窗外人影晃过,我只开了前面的灯管,教室里面空荡荡,一眼就能叫来人看见里面的情况。
  宁烨可真是个走到哪都不会吃亏的主。前一刻我还信心满满,在绵绵延延的雨丝里等着宁烨回来拿伞,后一刻就看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生面孔含羞带怯地把伞遗憾地收了回去。
  宁烨拧开门把手,斜靠着门边,笑着让我把他抽屉里的伞拿过去。
  看看这人,如果不是我真的头回遇上他做实验回来,他这一点不带意外的样子倒像我每天在这等着他一样。尽管事实如此,但这的确是我第一次等到人,谁都当我刻苦学习,野心蓬勃呢。
  
  从五楼到一楼,每走下一层楼,便暗下一层楼。到了楼底,只剩下头顶上一盏莹白的声控灯亮着。
  你没带伞?
  我自发地撑开伞,示意旁边的人站进来时,这人才说了第二句话。
  我当然带了伞啊,我这种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要是不带把伞,还指望像他一样能有个友好的同学自动送上来?
  我耸肩,对那把留在抽屉无用武之地的雨伞表示抱歉。
  宁烨伸手把伞接了过去,温热的手指一触即放。
  我笑看只比我高了一个头顶冒的人,嘴上调侃。
  怎么?你不会要丢我一个人在这吧?
  我故意侧了侧身,半边身子淋在雨里。
  那哪儿能啊,我这是服务您呢。
  宁烨把伞撑得高了些,说话间往我这边移了半步,肩贴着肩的同时,半边还没来得及被春雨淋湿的胳膊也免遭洗涮。
  
  走吧。
  我含糊着一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出声来的“嗯”,一路沉默到小区楼下。
  小弟当得十分合格的人撑着伞,说,江柯,明天我得去竞赛,不来上课了。
  我说好,祝你一路顺手。
  宁烨笑,带着几分倨傲,自信得一塌糊涂,不客气地说,那还用你说。
  我没什么可说了,但面前的人没打算走,我自然不想先离开,固执的,不想留一个背影给这人。我不愿意委屈他,即便他没我想得这么玻璃心,或者,没我想得那么在意。
  你。宁烨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真少见,我耐心地等待他说出口。
  江柯,教室可没什么好的,你以后别在那坐那么久。
  是啊,教室当然没什么好的,尤其是这春寒料峭的,一个人可真难熬。
  我走了,后天,啊不,后天周末啊,那咱们周一见。
  宁烨转身离开,渐入黑暗中的身影让我感慨不已。
  这苦逼的日子可算是要结束了,我当然不乐意在那空屋子里待到最后,尤其是被等待的人是个不定的归者。
  
XX10年3月18日
  有时候我很不能理解我爹的思想,比如娶了我妈,比如我妈跑了之后十二年未娶,比如又娶了个旁人一看顶多是我姐的后妈。
  我实在没什么发言权,能被提前知会一声已经算是把我当分内人。
  
  二婚我爹倒没再大操大办,只是在酒楼订了几桌,这可让我大吃一惊,忒不符合我爹暴发户的气质。
  我还没来得及为我那爹的智商感动,就看到我那年轻貌美的后妈穿着一身红旗袍,愈发凸显她那起码有四个月的身子。啊,原来如此,我可算是明白我这后妈怎么抓住我这暴发户爹了。
  我穿着一身打着我后妈精心准备的名号,实则一看就是我暴发户爹审美的红衣裳,被我爹拉着游走在我闻所未闻的亲戚朋友间敬酒。
  收获无数问号和奉承回来,我红着一张脸只觉得这酒席无休无止。
  今儿可算是把我这儿子和他那新媳妇一起介绍了,我爹这酒席可真是一举两得。
  
  梦里面的世界比现实好一点,宁烨撑着雨伞,站在细雨里告诉我他要做实验,不和我一起回家了,也不和我一起去咖啡馆写作业了,让我早点回去,不用在教室等他。
  一场空梦醒来,醉酒后遗症完全显露出来,除了头痛欲裂,就是不知身处何处的茫茫然。
  落地窗外是都市的璀璨夜晚,我环顾一圈,除了发现是个酒店,还有就是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年轻后妈。
  我看着她起身,又端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我右手边的柜子上,终于开了金口。
  你爸爸不知道你不会喝酒,今天辛苦你了。
  我口干舌燥,拿过水咕咚喝下。
  我这后妈对我一言不发的情况一点不觉得尴尬,坐回原处继续看她那手机。
  
  小柯,我们在新家给你准备了房间,你爸爸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住。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头昏脑涨得不知道作何反应,只知道睁着双眼看头顶被我后妈贴心关上的吊灯。
  我得用什么借口拒绝我爹这短暂的父慈子孝的戏码呢?
  这问题直到晚上坐上我爹那车,酒气从副驾驶弥漫整个车厢,我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
  我再不识趣,也在多年挨揍的经验里学会识时务,至少,现在不能拂逆我爹这新郎官的兴头。
  
  我新上任的后妈说小柯明天还得上学,我醉醺醺的爹就含糊着下了指令,司机带着一车人回了我住的小区。
  我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旁边的人,得了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这后妈不是常人,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不清楚我这名校毕业,身家清白,智商奇高的后妈怎么走上这么一条路,我关注的人不多,可比较的人也不多,但很多年后,她都从始至终,称得上是个好女人,好母亲。
  
  我想我是有点羡慕的,羡慕我狼心狗肺的爹,以及那个和我有点血缘关系的刚能测出性别的胎儿。
  从车库下车,我找了个借口绕到外面再回公寓。
  我以前以为一个人偶尔会难受,现在才发现,不止一个人不比一个人来得舒服。
  
  大概已经十点了,我既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很久以来都是固定的作息,这些东西一定程度上我都用不上。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车里那只最新款的手机从理论上来讲已经是我的,或许明天,后天,里面的联系人就能多出面前这个人来。
  宁烨提着一个塑料袋,这么居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上天待我可真不薄,半夜绕个路都能让我遇见人。
  宁烨毫不掩饰地从头到尾打量了我一遍,眼里带着点常见的戏谑。这眼神,什么时候从不常见变成常见的我也记不清,倒是比很久以前那普度众生的模样看着顺眼。
  
  我梦见你得奖了,是吗。
  我先开口了,这个真正的白日梦我知道一定会成真。
  宁烨笑,点点头,含蓄得不得了。
  我心里是真的高兴,好像梦里面的事真的发生过一样,宁烨知道我在教室等他,满怀愧疚地告诉我他很晚才走,而不是终于在一个阴雨天为了回来拿伞才发现教室还有这么一个人。
  对面的人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移开了原本带笑的眼神。
  我止住笑,握紧耷拉在红色西裤边的手,一股冲动触不及防地升起,急切地想打破我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
  气氛变得僵硬而古怪。
  
  喝杯牛奶?
  宁烨从手里的塑料袋拿出盒奶,随手递给我。
  我紧了又松的手接过那盒牛奶,一时忘了刚才想要说什么,积蓄的勇气一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我应该说的,毕竟这一顿,就晚了好多年。
  你穿红色挺好看,整天穿的死气沉沉,这么一换都差点没认出来。
  宁烨没话找话,我也不接茬。
  我爸今天二婚,我未来的后妈成了我的后妈,对了,过几个月我就有个弟弟了,刚刚成型。
  宁烨怔愣半响,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止都止不住那种。
  我不明所以,难道很好笑?如果我能对宁烨有哪怕更深一点的了解,我就知道,宁烨既没笑我,也没笑我爹,他笑他自己,笑他薄情的父亲,笑他天真的母亲。
  
  我站在原地等他缓过气,再等他告别。
  江柯,已经很好了,真的。
  这事本身没什么可比性,我也不清楚宁烨说的到底是什么很好,是我爹愿意对一个怀孕的女人负责吗,还是对一个怀着男孩的女人负责?那这标准可真够低的。
  好冷,你喝酒了吧,再给你一盒牛奶,早点睡,明天见。
  我一手握着一盒牛奶,转身,上楼,径直回了卧室。一口气喝完,没有好眠。
  撑得难受,吵得难受,亮得难受。
  还是一个人住好些。
  
  
XX10年3月28日
  3月末C市的园艺展览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即将到来的园艺博览会不仅是C市的一件大事,也是我触不及防的命运点。
  七中是个好学校,这个好不仅体现在一流的教学资备,高居不下的升学率,还有许多屁用没有,足够装逼的课外活动。
  三年级学业够重,二年级重点时期,只有个一年级可供差遣。
  尖子班以丰富学生课余生活,及早与外界接轨为由,被安排到园博会做光荣而独特的中学生志愿者。
  这个消息对于这个班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学校不放心一年级生,又不舍得放二三年级的学生浪费时间,只能把尖子班的学生推出去。
  奈何学生们觉悟太高,哪里舍得每周一天的培训时间。
  宁烨公事公办地把安排通知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无视一干人等的窃窃私语。
  宁烨回到位置坐下,问我想去吗。
  我当然是很乐意的,如果宁烨没有一大摊子事忙,这不失为一次良好的感情互动机会。
  很可惜,以之后的发展来看,这是个注定不太好的安排。
  
  宁烨对我皮面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即便我还没开口说话,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说下个月还算空,老师已经点名让他带队,培训肯定不能少。
  我点点头,看看,宁烨对我把我得如此精准,我都不知还有什么没瞒过他。
  宁烨问我英文怎么样,问了之后没等我回答自个又笑起来,一点不见外地说我中文也没见说几个字,英文怕是也说不出几个。
  这话说得我还真无言以对,尽管我英文成绩十分不错。
  我指了指书桌上的牛津高阶,宁烨一脸疑问的望着我。
  我想我是有点魔怔了,不然怎么会幼稚到拿背单词这种事炫耀。
  我说你随便挑个词语考我,M开头之前的。
  宁烨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竖起拇指。
  江柯,你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说罢也没想要证实一下,这莫名其妙的信任让我受宠若惊,想要提醒他验证一下的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下课之后,宁烨难得让我等他一起回家,这事在三天以前都是我求之不得的,不过现在,就很尴尬了。
  我不知道宁烨有没有发现除了在学校,我已经三天没在他眼前晃,我连一个告知他的机会都没找到,心里却怀抱着一点难以启齿的念想。
  我等你发现。
  不过,最后还是得我自己告诉你。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宁烨不再担心我们之间突然而来的沉默。
  下楼,出校门,上公交。只是肩并肩的走,除此以外再没有一句话。我抿抿嘴,和宁烨的放松相比,我无奈而紧张,自己都说不上缘由。
  再等等吧,至少不要在嘈杂拥挤的公交车上说这么伤感的事。唉,我理解的伤感,不知道和宁烨是不是一样。
  不过该来的总得来。
  
  我猝然停在咖啡馆门口,任谁都看得出来我突兀得无以复加。宁烨走了两步,回过头看我。
  宁烨,我上周末搬家了,今天估计只能和你走到这里了。
  我尽可能地放松语气,试图粉饰这事真没什么的效果。
  我还记得面前的人脸色迅速变化的模样,由淡然到错愕,不过眨眼之间。很难得的,不是半真半假的夸奖,也不是略带调侃的微笑,更不是很久没见过的冷漠肃然。
  的确是错愕,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受控制的大事。
  这就够了。我想。
  搬去哪里了。
  宁烨问的镇定,失态不过一瞬间。
  不远。我说,只是方向不同,不过这半句话我没说出口。
  宁烨点点头,末了笑出声,问我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说什么都容易暴露我居心不良。
  
  江柯啊,好不容易我觉得我们靠近了,你都会让我觉得在打脸。宁烨停住话头,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我太震惊,原来是这样吗,在我战战兢兢心怕自己越雷池一步,以至于吓到人的时候,你也希望能靠近一点?
  我想我是想岔了,宁烨该是拿我当朋友的,知道他一些小秘密的朋友。
  我不想和他发展什么革命友情,宁烨得断了他这个念想。
  不早了,你回去吧。宁烨意识到多说无益,对着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人,是人都有些心累。
  宁烨,我爸新婚,得体验一把家和万事兴的滋味,我多少得配合点,这儿的房子还在,我估计一两个月再回来住。
  已经走了两步的人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我。我不常笑,但这一刻笑得真心诚意。
  明天见吧。我无声告别,转身离开。
  
XX10年4月13日
  讲台上晃悠的那张脸带着指导人员要求的微笑,对面的女生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英语,模拟的讲解现场成了一台情景剧。
  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宁烨对那天的事有半分挂念,如果不是宁烨失态的模样像梦魇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我都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还是有什么改变了。
  
  宁烨照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念完,在指导老师的点评声中坐到我左前方,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不咸不淡的关系,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在我来晚的时候招呼我坐他旁边,只是像个同班同学一样打个招呼而已。
  看看,宁烨小心眼的程度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如果说我因为搬家的事惹恼了他,那我似乎应该庆幸自己地位的提升。
  
  指导老师说我面部表情太严肃,语调太死板,这话博得大家一阵好笑,就连宁烨也弯了嘴角。我向来没什么羞耻心,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况且博君一笑,值了。
  好不容易熬到培训结束,出了门才发现早晨开始的绵绵细雨已经下大了。
  我磨蹭在最后面,等着大家离开再说。没等来宁烨伸出援手,倒是前同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有没有伞。
  
  这个个子不高的女生当了我一个学期同桌,除去知道名字和捡起过一只因为宁烨掉落的水性笔,再没有过多交流。
  我看了看走得差不多的人,宁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从书包里拿出伞,难得地能有机会对一个人道谢。
  前同桌笑了笑,又问我知道公交站在哪里不。
  我就算迟钝也该知道这个平日腼腆的女孩是什么意思了,更何况我不迟钝。
  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人,我才慢慢悠悠到门口。
  
  搭把伞?
  我得承认宁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这人穿着一身靠在大理石柱上,笑眯眯的问我。
  从这里乘214路能到宁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只是从公交站走到小区里面路程可不算近。
  我看了看远处的公交站,前同桌还在两者之间移动。刚才说什么借口来着,我想了想没记起来,不过总归是不能去公交站的。
  我只得收了伞,和宁烨一起看雨。
  
  不愿意?我可是除了人什么也没带,你不会这么铁石心肠吧。
  宁烨还能开玩笑,看起来又恢复正常了。
  等会,人多。我说。
  宁烨转过去看了看,又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想起来上一次搭伞的情况,明明没过多久,却像是好久以前的事。
  宁烨仗着高出的不多点海拔,还是喜欢给别人撑伞,不过这一次没有碰到手的暧昧,连身体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下车的时候宁烨奇怪的看着一起下来的我。
  难道要我看着他从不小反大的雨里跑个十分钟回去?
  我没把伞给他,自己撑起伞站到人旁边。
    右脚湿冷的感觉不太好受,先前踩到路边的积水显然已经浸入网面球鞋。我想今晚不用回去了,希望这十来天,我爹多少满足了点他突然而至的天伦之乐的兴致。
  住这边?
  宁烨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我湿漉漉的球鞋,随口问道。
  我点点头,打算送人到公寓门口再去小区里的超市买点吃的。公寓该是干净的,如果钟点工有来打扫过。
  啊,那正好,请我吃顿饭吧。
  我心一惊,一浪打一浪,却还得保持住表面的镇定,最后也不知道说出的那个好字有没有发颤,直到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到住处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宁烨倒是没太见外,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也能安然得像自家一样,当然这样说的前提是,家是平常人的家。宁烨不喜欢回家,想必对他那个家也没什么好感,这个前提也就不太能成立了。
  做好两菜一汤出来,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中间略去那人一次要开电视,一次要上厕所,还有一次要吃零食的折腾。
  桌上还放着原本我准备当早餐的吐司和火腿肠,哦,现在他们都是宁烨吃剩一半的零食了。
  我收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宁烨说看电视不吃零食怎么行的模样,心里好笑,原来宁烨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唉,满足得我只觉得不真实。
  
  四仰八叉睡着的人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等我能看清根根睫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距离眼前的人有多近。
  宁烨是真的生的好,我从来不意外那么多人被他的面皮欺骗,当然,他也不吝于用这张脸走天下。
  我觉得我是受了蛊惑,很久没出现的性冲动又有点蠢蠢欲动,看着淡色的唇跃跃欲试。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甚至能想象出近在咫尺的皮肤的触感,不过还不待我触及,猝然睁开的眼睛让我三魂飞了一魂,还剩两魂让我勉强保持住尴尬的对视。
  宁烨是笑了,带着点无可奈何。
  直到温热的嘴唇相触,我剩下的两魂又跑了一魂。
  想象的触感果然和真实的不一样。我仅剩的思维只能发出这么一句感叹。
  
  怎么样?
  宁烨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喑哑,唉,性感得一塌糊涂。
  我盯着他淡色的唇,对这一触即逝的吻明显不满足。
  吃饭吧。
  我的沉默换来宁烨僵硬的话题转移。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端起饭碗的时候,宁烨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耳尖可疑的泛红。
  我点点头,当然知道。
  这意味着我觊觎多年的事终于成真了啊。
  
XX10年4月21日
  如果还有什么能阻挡我谈恋爱,自信过头的我只想到一个距离问题。不过这也不是个太大的问题,比起性别什么的,这是在不值一提。
  对于自作主张回老地方住这件事,我心惊胆战两天就释然了。果然不应该把自己太当回事,我那爹都不知道一个周才回住处几次,哪里管得着他自力更生这么多年的儿子去哪里。
  不过我还是对这个维持了几天正常家庭状态的家表示了足够的尊重,光是想借口不回去就够宁烨半天的笑料。只是我费尽心思的借口,我那年轻后妈有没有放在心上就不得而知了,当然,目前我也没心思注意这淡漠冷静的后妈有什么反应。
  我得忙着谈恋爱。
  
  人就是这么奇妙,关系变化的一瞬间周围的磁场似乎也一起变化了。
  我觉得我有点谈恋爱的天赋,毕竟我上得课堂,下得厨房,解得了难题,做得了作业。
  我把手里的试卷放下,后知后觉地发现教室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手上只剩下一张语文试卷没写,我还在琢磨要不要下笔,卷子就被人抽走了。
  这张就算了,留着我自己来。
  宁烨一脸后怕地拿着卷子坐到位置上。
  我点点头,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我也写不出和宁烨差不多的字迹来,语文老师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
  江柯,你可真是个宝。
  宁烨笑眯眯地把写完的试卷放到一边,看来是不打算带回去了。
  我有点后悔自己自作主张把这人的作业写完,适当的知识巩固是必要的。
  你还是把题带回去看看吧。
  我伸手想把试卷拿过来,还没碰到就被宁烨一把按住试卷的手挡了回来。
  得意忘形了。我抿抿嘴,笑了下,说,那算了。慢慢收回手,自己不仅多此一举还不识好歹。
  你也不带试卷?
  我收拾好书包打算走,心里吐槽,他自己都不带我还带什么。宁烨问得莫名其妙,我为了让他的卷面好看些,拿自己的当草稿,他的试卷还是我照着自己的一笔一划抄上去的。
  
  你不带,那我看什么?
  宁烨说得理所当然,无视我满头黑线,自顾自把我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装进书包。
  我跟着这脑回路不寻常的人一路走到教室门口,冷不防又和毫无预兆停下来的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鼻子酸涩难耐,牵动泪腺,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把泡满眼珠子。宁烨的脑壳真不是一般的硬。
  宁烨难得有些急了,扶起我挪开我捂着鼻子的手。
  没出血,没出血。宁烨只知道重复这话。
  这可真是废话,我捂着鼻子还能不知道出没出血。
  等这一阵酸涩过去,我才恨恨地瞪了宁烨一眼,不过在眼泪水的加持下,效果有些适得其反就是了,不然也不至于让急慌了的人笑出声来。
  宁烨拿他泛着洗衣液味道的校服擦了擦我泪流不止的眼睛
  粗糙的衣服质感估计把我眼睛擦得更红了,我想宁烨是不太会体贴人,平时热心肠的模样果然都是装的,X的,你就不能拿张卫生纸给我?
  当然,如果我能理智的让他给我一张卫生纸,那我估计也不是我了,唔,或者宁烨不是宁烨了。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我不应该理智。
  或许是宁烨终于发现我眼睛更红了,或许是我眼泪水已经止住了,或许是……
  唉,管他什么的,反正宁烨终于停下他贴心的举动。
  我睁开眼看了看没了动作的人,我必须得承认,即使很不舒服,我还是可耻地惦记这种自虐的行为。
  
  鼻子红了。
  宁烨尴尬地说了句,近距离让我很容易就捕捉到对方闪烁的眼神。
  宁烨,我想亲你。这股冲动来得突然,不突然也不至于叫冲动了。不过这话说完我还是想了想,加了句可以吗。
  宁烨低头笑了下,用行动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我本意是想主动亲一回这人,结果倒被人抢了先,不过这个事我心里还是很乐意他主动。
  唉,唇舌相触的感觉幸福的不真实。
  如果不真实的感觉出现多了,有两个可能可以解释。
  一个是本来就不真实。这我不相信,口舌相触的感觉实在太真实,环住宁烨腰的手还能感觉到阵阵温热,我紧了紧手臂,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第二个是一朝得手后我患得患失了出现错觉了。这很符合我现在的情况,于是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当然,事实证明,其实还有第三个可能,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我只想沉浸在宁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娴熟的亲吻里面。
  
  如果我不是像个变态一样偷窥了宁烨这么多年,我不会相信他对接吻这事是无师自通到这种程度的。
  个中意味,真是很难浅尝辄止。
  我没有不好意思这种想法,不过宁烨泛红的耳尖让我觉得新鲜,害羞什么的,我还是别说了。
  不过害羞什么的,真的只是少数时候,不然宁烨也不会混到这种全民通吃的地步。
  
  我很难理解宁烨也有撒泼的一面,拿着卷子要求到我家的人或许其实不是他?
  好计划,也好多此一举。没有那几张卷子我还能不让他进我家?宁烨可真是小瞧他的魅力了。
  桌子上坐得端正的人正在奋笔疾书,若是让学生老师们看到,又是一个楷模的经典场面。
  我把撒得到处是的卷子收拾好,瞟到已经快把作文写完的人终于有些忍无可忍。
  连作文也抄会不会太过分这个问题只在脑子过了一遍就得到肯定回答。
  我把试卷用力抽回来,原谅我表达愤怒的方式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对方显然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毕竟已经快结尾,也用不着抄了。
  我打算就着多吃的一碗饭一起消化的,带着点被人窥视的恼羞成怒,终于在宁烨临走示一个表示感谢的KISS里烟消云散。
  写得不错,三段式分明,论据充沛,就是感情太不真实。
  宁烨对我以亲情为主题的作文作了以上评价后,满意地吃饱喝足离开。
  留下我因为一个KISS而无力反驳。
  
XX10年5月11日
  古人说光阴似箭,这话在谈恋爱的时候被我奉为真理。
  这种日子很不错,就是短了点,以至于我还没回过味就戛然而止。
  园博会说到就到,早上六点集合,也就意味着至晚要五点起床。我只来得及把热好的牛奶揣进书包,就拉着站着都能睡着的人出门。
  
  浴室里的烂摊子还没收拾。
  啊,忘了说,或许,我也算是和宁烨同居过了,虽然,也就那么个把周吧。
  第一次留宿来得无比自然。
  宁烨腆着肚子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到美食节目的同时还不忘夸奖我比起电视上的美女主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还没来得及吐槽沙发上的人那鬼姿势带来的幻灭感,脑袋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这话到底是褒是贬。
  我纠结地看了眼电视上的大胸美女,美女夹了块看似肥而不腻的东坡肉给男嘉宾,男嘉宾一脸幸福的比了个大拇指,前者掐着温柔的嗓音客气几句,从一锅的肉里装了四块到盘子,衬着白底青花的瓷碗显得好不诱人。
  唉,我端着一碟碗筷看完了这档菜美人更美的节目,没清楚是褒是贬,倒是确定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定不会是胸。
  毕竟我没胸。
  
  沙发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连洗碗这事都忘了。
  我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狠劲才下得起手把人叫醒,虚伪的告诉他很晚了,该回去了。天知道我单是看着这张睡脸,都能想象到永远,竟然还能忍心亲自破坏。
  宁烨哑着嗓子说不想回去了,打个电话。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帮他捡起因为睡得迷糊而掉下的手机。
  啊,对了,我能留宿吗?宁烨打着哈欠后知后觉地问了句废话。
  如果我说不,那一定不是我了。
  
  宁烨挑着眉看我把枕头被子拿到他已经睡过一觉的沙发,语带惆怅的指控我没有待客之道。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当然舍不得让他在沙发上睡一晚,更不愿意让他到我那爹的床上躺一晚,除了能和我同床共枕,我唯一能接受的也就是把床让给他了。
  我想宁烨是误会了,所以当我把他领到我的房间时,这人脸上的表情堪称奇异。
  他略带复杂的眼光一瞬即逝,试图用插科打诨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
  我对他的奉承照单全收,不忍心打破他那点不好意思。
  看看,宁烨有时候好收买的让我觉得毫无成就感。
  
  我找了一套自己最宽松的T恤长裤给宁烨当睡衣,即便已经是最于我而言最大号的衣物,过于削瘦的身材还是使得这身衣物不大合宁烨的身。
  等我从浴室出来,提前洗漱好的人躺在床上看我,似笑非笑地说以我们的关系,睡一张床其实没什么关系。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我想他是在邀请。
  我到底禁不住诱惑,本能地睡到他旁边,感受他慢慢靠近的热度,以及略带笑意的声音。
  
  江柯,你头发还是湿的,不擦干吗。
  唉,看我被迷的晕头转向的,可怜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丢到床脚下。
  宁烨哈哈笑着拿了新毛巾过来,敞着大半胸膛揉我的脑袋,白皙的皮肤在我眼前晃荡。
  我敢肯定这人是故意的。
  不过这晚到底也没发生什么。
  睡前缠绵的吻不超过一分钟就被宁烨克制的中断。
  我能感觉到身下的热度和硬度。他起反应了,和我一样。
  我问他为什么不继续,黑暗中依稀见他笑了笑,说了句睡觉就转过身去。
  我试探着把手搭在他腰上,身下的人没动作,这相当于是默许了,我便大胆的圈住背对自己的人,没得到回答的问题被这小小的满足压了下去。
  
  为数不多的几次留宿还是让这房子留下许多另一个人的信息。成套的睡衣晾在阳台,成套的洗漱用品摆在卫浴,玄关处多出来的拖鞋,桌上还摆着宁烨懒得拿走的资料,还有衣柜里多出来的换洗衣物,无一不显示出第二个人的侵居。
  我满意地看着这所房子里渐渐侵染上宁烨个人的气息,已经有些得意忘形。
  
  今天之前的擦枪走火在意料之外,想象之中。
  从调水到接吻,青年人的兴致被挑起不过转瞬之间。
  宁烨用浴巾草草裹住下身等着我把突然变凉的水调回来,美色当前,我有些失了常准,一不小心莲蓬头突然喷出的冷水就把我淋得狼狈不堪。
  宁烨无奈的笑,江柯啊,你在我面前怎么老出问题。
  这确实是实话,从初中到现在,我身上两处岁月的痕迹都和眼前的人密切相关。
  我也抬头笑,为他的话,也为自己的失心疯。
  
  宁烨怔忪片刻就低下头吻我。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对方裸露的肌肤,带着难言的刺激和愉悦。
  身下很快就起了反应。我有些难为情,既害怕突然中止,也害怕继续。不过我想我是忍不住了。
  我把手放在对方同样激动的部位,试探着用手抚慰。
  宁烨的身子轻颤一下,更加深入而用力的亲吻让我知道他是舒服的。
  我打手枪的次数不多,不过也足够掌握让人舒服的规律,或轻或重的撸动,加上时不时搔刮上顶端,未经人事的身体很快就缴械。
  宁烨从高潮的余韵中反应过来,礼尚往来地帮我。除了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人触碰这个部位,带来的巨大愉悦排山倒海一样涌来。只是想像这人是宁烨就足够我喷涌而出,更何况他就货真价实的站在我面前替我手淫。
  我死死压抑呻吟,只剩剧烈的喘息,在一个触不及防的重压下急切地寻找宁烨的唇,迫不及待地用深吻压下到嘴的呻吟。
  很快我就高潮。疲惫不堪的把头压在宁烨肩头,互打手枪比自己一个人劳累不少。
  
  等我回过神来看人,宁烨不自在的挪开眼睛,想拾起浴巾才发现沾满精液,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我重新拿了两条干净浴巾,把人赶出去,勉强收拾了一下一塌糊涂的浴室,沾满精液的衣服和浴巾是没心情洗了,草草丢进衣兜就离开。
  宁烨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早前的不自在已经不见,甚至在我上床后还主动搭上手来。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满足地睡去。
  这是昨天,园博会开始的头一天,没有这一晚的放纵可能也没有第二天的缱绻。
  
  等我把昏昏沉沉打瞌睡的人拉扯到现场,急的就差破口大骂的领队老师急匆匆把宁烨领走。
  我好笑的看着忘记要帮老师领发物品的人歉疚的脸,直到那人恨恨瞪我,我才收回看热闹的眼光。
  大家三三两两被分配到不同区域,对来来往往走个过场的人背诵演练过无数次的讲解词。
  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格外显眼,我一转眼就能看到和外国人交流得热乎的宁烨,这让我百无聊赖之中多少有了点乐趣。
  
  一上午站下来,吃得消的在少数。
  食堂里怨声载道,我只想赶紧把还算过得去的午餐干掉。
  面前的人显然和我想法一致,飞快的吃掉午饭,以消食之名消失还在试图拉着宁烨抱怨的同窗面前。
  站了一上午哪里还有力气消食。宁烨拉着我拐进楼梯间,坐在梯步上安静地消磨时光。我明白宁烨对聒噪的同学烦得不行,还硬是做出面带笑容的倾听,一副深表同意的样子。也是累得不行。
  我问他腿酸吗。我问这话的时候已经伸手打算替他揉腿,根本没指望他回答。
  宁烨拉住我的手,摇摇头。
  我执意要揉,同样不舒服的感觉在我身上,我不想他不好受。
  宁烨笑,有这功夫还不如拿来接吻。
  我说那倒是,然后我们就接吻了。
  宁烨浅浅地叹息一声,落到了我心里。看来他是不喜欢我太狗腿的模样,我告诫自己以后得注意。
  
  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缱绻的吻。宁烨被这个缺了他不能干事的领队老师磨得无法,临走前恶作剧地吻了下我的颈侧,温凉湿润的触感让我狠狠激灵了一把,这人才终于哈哈大笑地离开。
  
  好日子是到头了。
  在我爹暴怒中夹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出现时,我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早知如此的淡定。只是早了些,早到我丝毫没有准备。安逸的日子早让我忘记思危。
  他指着我说不出一个字来,平日侃天侃地的人能被气到这种程度,我可想而知自己的下场了。
  要我说什么,说和他儿子接吻的不是男的,他就是个和宁烨长得很像的女孩子。
  啊,我爹应该不是傻子。
    不过到底没什么能赶得上我爹的面子重要,也就是挨了一巴掌而已,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以至于我跟在他后面遇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时他还能笑着打招呼,只有在提到王家二公子时才几不可见地变了变脸色。
  
  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们,他儿子和王家二公子关系好,他不过是想和宁烨打个招呼在一帮人当中显摆罢了,只是不凑巧撞破他儿子和那王家二公子的这档子丑事。
  等他像个神经病人一样把我拉进好不容易才染上另一个人气息的房子时,我才反应过来在劫难逃了。
  当他看到成套的日常用具,沾满精液的衣物,他只会更加暴怒,他的儿子不仅和个男人接嘴,还让个男人登堂入室,干了那档子龌龊事。
  
  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分出心思考虑自己中途离开宁烨会怎么想,心也算大。我在我爹二婚上得到的手机还没有用过,他不可能联系到我。
  客厅的电话突兀的响起。自动挂断后我爹的手机又继续响。
  那张脸在盛怒之下扭曲着,深吸口气才接起电话,语气不见以往的热络,但到底还是客气有礼的。
  是宁烨的电话,我一看我爹的眼神就知道。我爹三言两语只用一个带出去吃饭就打发掉那头的人,回头就给我一巴掌。
  
  他没那闲工夫问别的,没什么比亲眼看到更切实际。
  他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儿子是个同性恋。
  我能用无所谓的心态面对这一切,可以接受他的盛怒和暴打,可我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他用卑劣轻蔑的语气扯到宁烨。
  当他说到难怪王家现在还不肯把他们母子俩接回去,原来是个玩男人的,我已经止不住心里面阴毒的想法。
  我猜我本来就阴郁的眼睛透露了我的想法,我爹连骂我的声调都变了,骂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就是可惜了,甜头才刚尝到味就被剥夺了。
  
XX12年5月11日
  Jackson把最新数据拿过来时,被我脸上的笑吓了一跳。那双见鬼一样的面孔让我更加愉悦,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一分钟内慷慨的奉献出共事两个月来的第二个微笑。
  从A大官网看到最新一批生科院保送名单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年前的决定赌对了。
  整整两年,无声无息的等待,好在宁烨没让我失望。他果真是对生物爱的深沉。
  
  回到一个周前才租到的公寓时,崩了不短时间的神经才终于彻底放松。
  很久没出现在梦里面的人终于舍得出来了,两年前离开时远远的一眼没想到现在还能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以至于醒来时我都能感受到那双复杂的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疑问和惊慌。
  从事发到转学,从搬家到离开C市,现在想来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是小看了我爹要面子的程度,效率高得连他亲儿子都瞠目结舌。
  
  最后一次看到宁烨还是离开之前的那个晚上。
  我草木皆兵的爹为了不让他丢人现眼的儿子跑出去,就差把我拷在阳台柱子上,逃脱的希望实在渺茫。当然,我也没想过逃跑。对于自己的战斗力我还算有自知之明,胳膊撼大腿的事我从来不干。
  我挺着大肚子的后母在家里织了毛衣织手套,织了手套织帽子,大热天的除了毛线团没见她碰过别的。
  但她显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奇怪,我饶有趣味的看她像个木偶一样重复这项枯燥的工作。
  最多只有两三天了,从我进这个家门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呆不长。
  
  那天上午我爹离开前跟我说自己收拾东西,第二天去M市,那边学校已经安排好。
  意料之中,没有人有反对意见。
  我依然坐在沙发上看我继母织毛衣,一针一针,急切的心情就这样被彻底扎成绝望。
  应该是没机会了,我早该知道的,不过就是不肯承认。
  
  浅浅的呼痛声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继母那宝贝一样的毛衣半成品掉到地上也没人搭理。米白沙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色。我冷静地拨了急救电话,和着救护车的声音跨出了三天没跨过的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我素未谋面的弟弟,这种时候出来参一脚,实在是巧得很。
  我坐在病床前看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的继母,从事出到现在,她似乎没有要告诉我爹的打算。
  我抿抿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她很显然对我要做什么不置可否,我甚至觉得也许前两天我大摇大摆的从那房子离开她也不会说一句话。
  
  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看我一眼,突兀地笑了笑。
  我七点打电话给你爸。
  我点点头,到底没说出一句话。
  
  从医院到学校不可行,太远。我只能祈祷宁烨这天没有在学校待太晚。
  谢天谢地,六点半他终于出现在了咖啡馆拐角。
  我隔着玻璃窗对他笑了笑,宁烨没进来,冷漠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从我眼前走开。
  我急切的从咖啡馆里跑出来,追上似乎有些生气的人,把我没说出口的两个字重复了好多遍。
  
  等我,等我。
  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没指望宁烨做什么,他不说话也好,如果他要问什么问题那我才不好回答。有些事一个人面对比两个人要好。
  我说完就跑。坐在出租车上能看到那双日后反复出现在我梦里的眼睛,不管是当时还是日后,都盛满疑问和惊慌。
  
  醒来时那双眼睛还在晃荡。我拿了面包边走边吃,晚上还有课,A大对大一住宿问题管得严,我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提前一年高考好处颇多,我觉得自己可以当个合格的东道主,当然也有足够的自由。
  李教授叫住我的时我难得能忍住不耐,不管怎么说,今天心情不错,我懒得和他计较,更何况,能够真正脱离我爹的控制还是少不了他的功劳,尽管他的初衷并不简单。
  风华这个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小交易所的确是他介绍的,不过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就不知道了。
  我有一颗好脑子我知道,除了用它让我早早进入A大,其他倒还真没怎么想过。李教授像个饿狼一样盯着我的时候,我明白我这个脑子被人惦记上了。
  我不喜欢数据,可我对它实在太敏感。
  Jackson说我是他靠得最近的一个逆天人类。
  逆天在哪里我不知道,如果说是对数据的处理或者说记忆力,这两者我显然比不过计算机,当然,比起Jackson之类的普通人我倒是承认自己确实要强一点。
  
  我面无表情的听李教授乱七八糟扯了一通,才终于扯到正题上。我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废话那么多,更何况,作为金融学的兼职教授,他整天一身西装革履,怎么也不适合像个老头子一样的聒噪。
  我淡淡回绝了他吃饭的邀请。下课起码八点了,我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当然,其实以前是有的,宁烨喜欢吃我自然奉陪,不过前提得是宁烨。
  李教授没再说什么,笑了笑,和我并肩进了教室。
  我径直到最后一排坐下,小班教学让我无论坐哪都躲不过那双金边眼镜下的眼睛。
  换做以前我只会浑身难受,不过今天不一样,我怡然自得地度过了两个小时的课程,就连交流甚少的舍友都能看出我心情不错。
  
  下课离开前李教授又叫住了我。
  你心情很好?他问。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敢保证我对着他绝对没有多好的脸色。
  你笑了,和你前桌说话的时候。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常笑难道就不能笑了?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真是毫无缘由,不管他到底做过什么。就像李教授,按理来说我该感激他,事实却是我从来都不算待见他。
  就像同样一句话,王军能说,他说却只会让我反感。
  唉,你啊,像个长了刺猬刺的小乌龟一样。
  这可真是个鬼比喻。做不了文学院教授就好好和你的铜钱打交道。
  我转身就走,我敢说他一定是我短暂的人生中最讨人厌的人。
  生气了?期末考要到了,你如果没空可以少去风华两趟,你课也不少,也不缺钱,有个好脑子也不该不停轴的转。
  废话一大篇。
  
  唉,时间突然就慢下来了,快点吧。
XX12年9月11日
  九月份开学的时候,我因为风华的事没能第一时间回来A大,对此我对假公济私的李教授一个星期都没有好脸色。偏偏那人始终保持着一贯的斯文亲切的模样,我并不觉得他有感觉到我对他的不满。
  好在他还能记得他不仅仅是个市侩的商人,也是一个大学的教授,终于在A大军训结束之前赶了回来。
  从机场出来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和一干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共事人”分道扬镳。
  
  李教授皱眉看我要跑的时候我已经没什么心思和他胡说八道。
  我挣开他拉着我后领的手,这人比我高,这像逮小孩的姿势又让我一阵反感。我直截了当的表示并不想和他乘坐一辆车回去,他倒是笑着说和他坐一辆车能报销车费。也是,从这里打车回去起码要一百,以我上大学后一贯的抠劲是有足够的诱惑力。
  他一直以为我很缺钱,我倒也确实缺钱。我两年没回过C市,最后一次和我那爹联系还是高考之后告诉他我要去A市,不过那时候通知书还没下来,以至于他连我去的哪个学校都不知道。他估计也没什么心思想知道了,毕竟在告诉他他儿子是个同性恋,以前现在还有以后都绝对改不了这个事实后,他估计也不太想要我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转学后的一年时间存下的钱不多,把学校的学费凑齐已经没办法维持基本的生活,很是过了一段窘迫的生活后倒也获益匪浅。
  钱真是很重要的。这道理总要吃点苦才明白。
  从小时工到风华,就算我这颗脑袋的功劳在首位,我也没办法抹除李教授的作用。我想如果没有他的主动招揽,我的确很难短时间内从那个尴尬的境地走出来。这么一想,连带着此前半个月的恼怒也少了不少。
  算了,反正马上就能回去了。
  
  李教授拉着我和一堆同事往车库走。扭掉拉着胳膊的手又拽住我的衣服,我应付的烦,索性不管了,这人还果真就这么拉小孩一样把我拉到车上。
  我和这群人没什么交流,直到一个从头到尾阴阳怪气的人不请自来地上了李教授的车。他一点不客气的表示把他先送回去,斜睨了我一眼靠坐在后座。
  我打开车门下车就走,我很急,没这闲工夫和他争风吃醋。
  
  李教授追了上来,说他开玩笑的,回他家要经过A大的。
  我狐疑地看了车里面不耐烦的人一眼,说快点,有急事。
  他冷哼一声,瞟了一眼被我一手打掉要帮忙系安全带的人,说了句这么急,女朋友等急了?
  我笑了,男朋友等急了。
  他似笑非笑地倚靠在后座,终于没再阴阳怪调的说话,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出柜也没啥表示。
  我当然也懒得管他是个什么看法,所谓近亲情怯,急切里夹杂着没来由的恐惧,真是一点闲工夫也没有了。
  
  车子开出去许久,李教授没头没脑地问什么时候。
  我看了他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接着上个话题。
  我想了想,什么时候啊,那真是好久了。
  我转头看车窗外飞逝的景象,说很久了。
  后座的人冷哼一声就没了声息,车子里就此陷入沉闷。
  
  回到A大天还没黑,正是夕阳西下蔼蔼暮色的时间,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军绿色军训服装的新生。A大的军训很严格,早训晚训一个月不能少。现在正是晚训快开始的时候,我逆流而上,走得艰难,干脆背着行李到路边等着人流稀疏后再行。
  人来人往的倒让我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我的军训生活不算好,后半截算是在寝室度过的。营养不良到被开免训证明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走到寝室楼下时我还在想待会得去找找生科院在哪个场地,哪料到一分钟不到的晃神就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穿着军绿色军训服的人说了声对不起,急急忙忙把我拉起来,我摆摆手,只想让这人赶紧走。
  我扭了扭手腕,摔下来的时候撑了一下地,倒不是很疼,估计没扭到,就是破了点皮,血正慢慢渗出来。
  
  我暗骂一句,抬头看见人还没走,直愣愣地看着我的手。学弟估计有点内疚,我向他要了一张卫生纸,又把包卸下来,干脆让他看着,自己去旁边洗浴间冲手,估摸着能减轻他一点歉疚感。
  有时候好心的确是有好报的。
  我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宁烨。
  
  撞了人的学弟跟我千思万想的人打了招呼,说他撞伤了人,帮忙请个假。
  宁烨只问了句严不严重之后就没了声响。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洗干净的手给他看。
  不算严重。我说。       
  宁烨脸上的表情凝滞的时间有些长,半响才回头跟摸不着头脑的学弟说了句先走。
  我拿起背包,学弟急忙殷勤地接过去,讨好地要帮我背。
  我懒得和他挣,心里闷得慌。
  来来回回脑子里想的就那几个字,能把数字玩得溜转脑子怎么也搅不清楚这几个字。
  宁烨是不认我了。可是为什么不认我?
  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我终于短暂地回了把神,也不管是不是突兀了,直接问了寝室和军训场地。
  再怎么乱搅,还是不能忘了正事。再差也不过是回到原点,谁又不是从原点过来的?
XX12年9月28日
  我帮方明代班十余天,自己没觉得什么大不了,倒是对方不好意思,非要拉着我和新入部的学弟妹们一起吃饭。
  我和大家都算不上热络,即便是室友方明,也不过是每天帮他代班之后有了点必要的交流才熟络起来,吃饭什么的实在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况且,我一点不觉得自己这十几天有什么吃亏。
  
  帮方明的事纯属偶然。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想在宁烨面前混个眼熟。没想到人实在太多,又是清一色的军训服,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倒是看到了穿着一点不合群的方明坐在树下喝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苦尽甘来,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院系居然被分成了个邻里关系。经济学院和生科院都是大院,方阵分下来也有七八个, 大片篮球场被两个院就占完了。
  方明是院办的学生干部,干部不多,方阵倒多,搞得每天都得来值班。这差事开始倒还好,意气风发的看学弟学妹被虐,能把前一年的恶气出个够。无奈A大军训时间忒长了点,每日和学弟学妹们一起蒸蒸笼实在算不上好事,整天想着迟到早退。
  
  方明苦口婆心的和我这个平日谈不上两句话的人大吐苦水。我正为自己没什么理由到这守株待兔,当即和方明一拍即合,友好合作。至于中间还有什么因缘巧合,我就没管过了。
  以至于我第三次谢绝方明自以为的好意时,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江柯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进部门的几个女孩子,哪个不是冲着你来的,当时我把你当招牌你也答应了,现在让你露个面你又不同意,我说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他拉下脸说这话,最后又挑了个笑,大夏天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奇怪,去不去是个人自由,还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唉,我可算是晓得什么是狗咬吕洞宾,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就各取所需,他玩他的,我看我的,各不相干。
  我笑笑,多说无益,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也没什么损失。
  
  今天过后军训就算结束了,我收拾收拾,打算去田径场看看汇报表演,军训最后几天就不见他出现在训练场,心里多少有些难耐,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撞人的学弟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了看周围,果然没有宁烨。我都不知道该说宁烨神通广大还是鸿运当头,二十几天的军训,他愣是能只出席个位数。
  学长要找宁烨吗?你们认识啊,我就说你们肯定认识,不过我怎么问他也没吐露半分,不过他倒是提醒我买药给你了,学长,实在是很抱歉……
  后面说什么我没太听清,前面这话像炮火一样砰砰直响,我心里剧跳,顿觉道路光明,前途有望。
  
  人太多,等我我兜兜转转爬到看台的时候,表演方队已经出场了。什么都要争个头筹,宁烨这性子估计是改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到哪我都能一眼看到他。
  难怪他能无故缺席,原来身有重任。宁烨一身深蓝军装,手戴白手套,和另外三人举着国旗走在队列最前面。
  唉,实在是太晃眼。一眼看到是很好,谁都能看到就不太好了。
  好在时间不长,宁烨很快就退场。
  
  我坐在原地,生生看了半天走方队,等到散场的时候宁烨都没再出现过,我才被学弟激起的一腔激情顿觉无处安放。
  仪式开始得早,结束的也早,我干脆回租处炒了两道菜,装了带到学校来。一边走一边还得想找出个什么借口送到宁烨寝室,这和平交往的第一步实在难跨。
  这边借口没想出来,倒是先遇到了好久没见的阴阳怪调。
  
  李教授停下车放下车窗,阴阳怪调就先开口了。
  男朋友呢?怎么不带给我们看看。
  我实在懒得理他,面上跟李教授点点头表示礼貌就想走,脚都退了一步了,又听见那句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还没吃饭吧,要不和我们一起。
  李教授说的随意,和以往一模一样的邀请。
  我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说不用。
  阴阳怪调还真阴阳怪调了一声,给男朋友的吧,李辉你怎么这么没眼力,小柯柯可没心情和咱们一起吃。
  李教授微笑,看着我问,是吗。
  我望着阴阳怪调点点头,没再理他们。
  
  车子开过之后,我就看见已经换过衣服的宁烨和一堆人从马路对面走过。学弟热情地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不过我只注意到那人连个眼神都没投过来。
  可真是伤透人心啊。
  我把东西拎回寝室,方明坐在一边打游戏,抬眼看了我一眼继续噼噼啪啪敲键盘。
  我坐了会,拿出手机给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来没联系过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提着保温桶到211,把它放在紧闭的大门外。
  
XX12年10月3日
  国庆开始的头两天我一直在忧心宁烨会不会回去遥远的C市,要按我对他以往的理解来看,我很肯定宁烨不会回去。不过几年的别离已经让我不敢确定当年的那些了解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刻舟求剑一样的笑话。
  好在我也没忧心多久,我碰上宁烨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正在考虑该用个什么正当理由去211门口晃荡一圈。
  
  大学校园可不像高中,从上十个食堂中碰上恰恰想见的那个人,我不得不说实在是巧得过分了些。
  军训没有让这个人有多大变化,即便多数人变得跟块黑炭一样,他依然清清爽爽像个贵公子。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高了,也瘦了。
  我抱着一叠文档喊宁烨,我很肯定如果我不主动一点,他一定会无视我,即使这宽敞的大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宁烨冷淡地扫了我一眼,带着点倨傲地点点头。
  我很难琢磨出这是对待什么人的态度。既不是作为班长时对同学的温暖,也不是很久以前被我撞破秘密的冷漠,更不是那段甜蜜时光的真性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很明显我又解锁了宁烨又一新态度。
  
  我踌躇了一会才迈出示好的第二步。
  我尽可能随意地邀请面前的人出去喝咖啡,没想到宁烨想也没想就拒绝,一句没时间说完就走。
  我苦笑,对着明显没什么耐心的人解释什么时候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没时间。
  宁烨这句近乎幼稚的话一出口我真的笑了。
  只见擦肩而过的人懊恼地皱皱眉,更加迅速地想要离开此地了。
  我忙拉住他手,温热的触感竟是让我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真是久违了啊。
  即便是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期,像这样的接触也不算多,偶尔的亲密都带着禁忌和小心,牵手这样的行为在记忆里也不过屈指可数。
  宁烨没有动作,这让我胆子大了些。
  我喊他的名字,像呓语一样喊这个很久没从我口中发出来的音节。
  江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宁烨凌厉的目光直刺过来,让我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但这并没有让他放过我。
  你现在是想跟我重修旧好?以一个学长的身份?
  我慢慢放开对方的手,不想让对方发现我明明是冰冷的手却止不住的出汗。
  
  对不起。
  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既不敢直视对方,也不敢提高音量。
  对不起什么?宁烨侧过身,面对着我让我无所遁形。
  我顿住,我不知道对不起什么,只知道他生气了。
  宁烨看戏一样看我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什么也没做错。你够勇敢,够独立,也够狠心。是我心胸狭窄杞人忧天了。真的,江柯,永远也别说对不起,你没错。
  宁烨走了。我怔怔站在原地,只知道宁烨这回是真生气了。
  
XX12年12月31日
  宁烨真正在A大出名是在每年11月中下旬的新生杯。学风严谨如初高中都挡不住他洪水一样的红粉,更不要说崇尚自由的A大。
  我甚至不是从哪个女生口中得知宁烨的名字,反倒是从我那算不上爱过问闲事的室友口里听到。
  我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宁烨,就连看他的唯一一场篮球赛,也不过是在路过球场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吸引,才发现原来穿红色球衣打前锋位置的是宁烨。
  我站在梧桐树下的护栏边,看他进了一个球后和队友击手,低着头跑位,对场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充耳不闻。
  我没再看下去。
  
  Jackson去了国外,风华算是少了一个人,李教授似乎也没有招新人的打算。我只得担起两个人的任务,一边忙着看起起伏伏的数据线,一边抽心思琢磨宁烨到底怎么了,心脏每日像是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紧收缩,不得解脱。
  这种日子持续久了,以至于我回想起十月份那段不识好歹的日子都有些自嘲。
  我从来不信宁烨是个多狠心的人。他只是不太放在心上,也不愿意太被人放在心上,哪怕这从来都是个问题,不过不妨碍他奉行置身事外的处事原则。
  不过很快我就不得不信,青春期里两年的时间实在可怕,足以把一个我窥视多年的少年改变。
  11月初的时候,风华完成了一笔大单,也是Jackson离开前最后一单。Jackson很是不舍,庆功宴和送别宴加在一起,选了个周末大吃了一顿。进风华近一年,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十人以上的聚餐,但这次实在没有借口躲开,更何况Jackson算是我在风华除李教授外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除了宁烨,我很少对别人出现类似难舍的情绪,但Jackson确实让我有了这难得的感受。我很不舍。适应一个人很难,适应了再舍弃也很难。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天晚上没去他们兴之所至的第二摊,会不会没有现在这么难堪。
  进了夜涩我才知道原来阴阳怪调居然是这里的老板。
  夜涩是个有名的酒吧,Jackson说。
  阴阳怪调已经预留了包间,从门口到包间倒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这是个很有格调的酒吧,跟我想象中的酒吧完全不一样,我没想到阴阳怪调居然走的是清雅风。
  我疑惑的眼神很显然逗乐了他。阴阳怪调故意落后一步把手搭在我肩上,问我是不是很失望。
  这动作很显然已经超过我俩的交情,我不适地挣开,逗得他更是哈哈大笑,谈笑间倒是没以前阴阳怪调了。
  
  李教授进来的时候奇怪地看了我俩一眼,阴阳怪调终于转移了目标。
  我长吸口气,结果转过头就让我看到气都吐不出来的一幕。
  
  角落最长的卡座坐着十来个年轻男女。宁烨白衣黑裤在其中实在显眼,以至于我一转身就看到。
  我不知道他们正玩着什么年轻人之间的游戏,但是那个白衣黑裤的人背对着我起身亲隔座的女生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停在我眼前。
  直到李教授打发完过来要电话号码的年轻男孩,我才发现就剩下我们两个人还留在这里。
  李教授揽住我的脖子带我往楼上走。
  
  我觉得我真不该来这里。真不该。
  那天以后我终于开始想自己错在哪里。
  不过那晚的事倒是给了我一点阴影。我不敢再去看宁烨,从前千方百计涉及的偶遇现在倒成了千万别碰到。
  我在心里面不愿意承认,行动上又不得不退缩。
  等我想想,想想到底错在哪里。
  
  就这么一晃眼就已经到12月31号。我们有两个还算不错的三十一号,但我想今年怎么也好不了。
  
XX13年1月3日
  A市和C市不同,C市阴寒的冬天从来见不到几片雪花,A市却从来不吝这点东西,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
  元旦学校也放假,风华也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在温饱问题解决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精神追求。
  想一想,如果没有宁烨,我的生活也的确挺无聊。我喝完冰箱里最后一杯牛奶,三天足不出户已经把冰箱最后一点存粮耗尽。
  我实在是很怕冷,好在A市是个被暖气覆盖的城市,不过这也让我更加不想出门。
  
  这套房子不大,位置却非常不错,生活交通设施一个不少,更何况租金还不算高,能够租到实在是非常划算。当然,我承了Jackson的人情,不过这个难得能让我安然收下好意的人也已经离开。
  我在楼下超市解开裹得严丝缝合的左手,没想到能碰上那个已经一个多月没再见过的人。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跑过的竟然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我该不该躲开些。
  这可真是一个稀奇的想法,虽然我潜意识里已经这么做了一个多月。从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亲热,我就下意识屏蔽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我倒是看得明白,不仅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更多的不过是维持自己可笑而可怜的希望。
  
  啊,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分神。我摇摇头,不愿意去想是不是早就落入别人眼中,匆匆走到货架中去。
  
  你想吃这个?
  没有。
  那你拿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想吃。
  哎呀呀,你有读心术啊,来来来,你说说,我现在想吃什么。
  不知道。
  真的?那你说说刚刚你怎么知道的。
  ……
  不过其实我也挺喜欢吃这个的。
  ……
  我看了眼那四个大白馒头绑在一起的食品袋,还是拿进了购物车。比起榴莲什么的,很明显这个东西容易接受很多。
  
  我和宁烨唯一一次去超市的情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我觉得这应该和我眼前巨大的榴莲有关。
  宁烨不是个诚实的孩子,榴莲他一口没碰,我更是忍受不了那股味道,最后也不过进了垃圾袋,四个大白馒头切了做成西多士,这种甜腻的东西倒是颇合他口味。
  简直无法遏制如同洪水开闸的记忆,我敛了心神,为自己找了这么个位置躲人好笑,埋头想走开这充满榴莲异味的位置。
  
  撞上人的时候我没有任何防备,匆匆道歉就想离开,虽然冰天雪地的是有点冷,我还是决定去远一点的超市买东西。
  江柯!
  宁烨带着怒气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我耳边。我愕然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我匆忙之下撞上的人究竟是谁。我猜我自以为是的躲避多半落入这人眼中,与其说是意外撞上,我倒更相信是这人在此守株待兔。只是我已经想不清楚其中缘由。
  你躲我?你果然够狠心,说走就走的本事保持地真他么好啊!
  我从来没听过宁烨爆粗口,不对,是现在这种暴怒的模样也鲜少得见。好在他还能在盛怒的情绪下考虑到场合的不便,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得让人心惊。
  
  我是被他拉着跌跌撞撞走出超市的。寒风呼啸,在背风的楼道听起来更加可怖,更何况,还有个能和外面的天气相比的冷面在前。
  我还没理清楚宁烨意在何处,倒是条件反射地想捋毛顺。
  对不起,我……
  别他么再说对不起了!
  宁烨一拳打在墙上,不再压抑声音说道,打断了我脱口而出的话。
  我只得闭嘴,心疼地看了眼他冻得通红的手,打在墙上的右手隐隐可见破皮后渗出的血液。
  
  一时沉默下来,我不敢说话,宁烨似乎也不想说什么。
  我战战兢兢拉住他完好的那只手,说,先去我家吧。
  宁烨冷冷看了我一眼,到底没把手抽回去。
  我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把他受伤的手用手套裹好,拉着人往公寓去。
  一进门我就被散发着阴寒气息的人压在墙上,铺天盖地的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压了下来。
  我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在夜涩昏黄灯光下的动作,下意识偏了头。
  这动作让宁烨顿了顿,他暗沉沉的眸子在冰雪天阴暗的房间里竟然亮的出奇,我担心宁烨不高兴,又不知道解释什么,刚想开口让他继续,就被他扳正脑袋,直直吻下来。湿滑的舌头顺着我微张的唇长驱直入,粗暴而决绝地在我的口腔横冲直撞。
  我有些不适应宁烨的粗暴,揉捏着他依然冰凉的左手,试图安抚这人不知何处而来的暴躁。良久,宁烨才停下他的粗暴的攻略,轻轻舔舐我的上唇,带着点小心,温柔得让我怀疑之前的粗暴是否真实。
  
  我气喘吁吁地拉他到沙发上坐下,起身想找点医药品处理他的伤口,却被人一把按倒在沙发上。
  我以为他还想继续,想到他通红的右手,有点犹豫,却没想到他却只是把我压在身下,沉沉地呼吸。
  
  晚上叫了外卖,我把吃的重新热过摆上桌,看见穿着我T恤的人从浴室出来,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宁烨留宿我家一样。
  他的右手指节擦伤严重,我拿了勺子,又把容易舀起的食物装到他碗里。他看了,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对于受伤的手没一点在乎,泰然自若的拿起勺子屈指舀汤。我估计他在洗澡前应该拿下了我给他缠上的塑料袋,洗得发白的伤口晃得我眼睛疼。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可宁烨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模样实在让我开不了口。
  我从浴室里纠结出来的时候,宁烨已经躺在被窝里睡下,整个人被被子遮得严丝缝合。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另一侧睡下。他今天有点反常,我实在不想触到他的逆鳞。
  很久没有过的安心,迷迷糊糊之间窗外的雪似乎簌簌得下得更大。
  
XX13年1月4日
  醒来能感觉到搭在腰上的手,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外能看到大亮的天。
  已经不早了。这个意味着打破我多年生物钟的认知把我仅剩的一点睡意扫荡得一干二净,我条件反射就想翻身起床。
  然而腰上的手并没有让我如愿。
  
  宁烨使了劲把我按在原位,让我根本没法起身。我对宁烨向来没什么原则,上课什么的也就随他而去了。
  想到此,我干脆转个身对上背贴着的人。
  宁烨眼神清明,看起来已经醒了不短时间。
  有课吗?
  我问。
  嗯。
  宁烨不甚在意地回答。
  不去吗?
  嗯。
  我没什么话说了,心底说不出的高兴。
  
  宁烨凑上来亲我,和昨天带着凉意的吻不一样,今天的吻温暖而柔和,美好得像梦一样。我有点担心这其实就是梦,睁大了眼睛看一边笑一边亲吻自己的人,嘴上冷不丁被咬了一口,不算很疼,却足以拉回我的深思,在疼痛过后温柔的舔舐中沉沦。
  就算是梦,也知足了。
  我在心底安逸地叹息,伸出舌头和对面的人来回交战。
  
  等我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
  即便是耳鬓厮磨这种事都已经做过了,宁烨却还是没能和我交流上三句话,而我每次想要和他说些什么,都会被他单方面的沉默所淹没。
  我从来不知道宁烨能够如此强势的表示他的不满,让我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当然我也很清楚,一切只是我心底看得太重,丝毫不敢再出差池,尽管我并不确定沉默是不是就能保证再无差错。
  宁烨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回学校的打算,穿着我的衣服洗澡去了。我今天是满课,早上已经旷了两节,看这样子下午也是没办法去了。
  
  请了假之后又发现无论如何还是得出一趟门。家里没有存粮了,只剩下几个鸡蛋。我打了鸡蛋羹蒸上,想趁宁烨洗澡的时间去楼下超市买点食材。
  想了想,还是到浴室门口跟宁烨说一声要出门一趟。
  早已预料到的沉默,我拿了钱包和手套,想了想还是没拿钥匙。
  本以为会洗很久的人却在我打开门的时候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和我对视。
  我不明所以,但看他穿戴好了,一副随时可以离开的模样,心渐渐凉下来。
  是要走了吗?
  我抓紧门把手,状似随意问他要回去了吗?
  你就这么想我走?
  宁烨冷冷望着我,说不出的嘲讽。
  我脱口就想否认,心念一转,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家里没有吃的了,我想出去买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回答自然是等不到的。我自顾自又回来把灶上的火关上,拿了钥匙和围巾,拉着宁烨出门。
  
  超市人少,宁烨搭着我非要给他戴上的黑围巾,双手插兜跟在我后面,从昨天开始就生人勿近的气息总算敛了一些,露出些熟悉的温润气质。
  我想着两个人,一鼓作气买了大半个月都吃不完的东西,心里抱着点微妙的期待。
  回去的时候是宁烨拿的东西,我受宠若惊地把塑料袋递给他的时候甚至看到他眼里蕴藏的笑意,看来这人今天的心情起伏确实很大。
  时间确实不早了,饭点早就过了,我把已经蒸的差不多的蛋羹端上了桌,让宁烨先垫垫肚子,又捡了两个方便快速的菜随便炒了,总算在1点之前搞了出来。
  
  饭菜都上桌了才发现宁烨根本一口没动那鸡蛋羹。我想回去热热,没想到刚起身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下。
  你不饿吗?
  宁烨语气不快,说罢就把碗筷移到我面前。碗里已经盛好米饭,我只得放弃鸡蛋羹,大口吃饭。
  确实好饿。
  吃完饭宁烨就拿着手机一直捣鼓。我猜他应该有很多事要忙的,从前他就很忙,忙学习,忙学生工作,还要忙他神秘的家庭事务。
  我没什么事,拿了本闲书坐在沙发另一边看,三点过的时候起来洗了排骨炖上。
  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有来电。我庆幸自己调了震动,不过还是不确定有没有打扰到宁烨。
  是李教授的电话,我看了一眼就把电话放一边,对于来电,我的处理向来是随缘,如果有要紧事,对方一般会打第二通。
  不过李教授很显然清楚我的性子,放在一边的电话很快又发出震动声。
  我看了一眼宁烨,拿了电话去卧室接。
  
  我撒了谎,跟导员说的是生病了,下午有李教授的课,我没去他一眼就知道。我只得再把谎言说一遍,略有些不自在地谢绝探访。
  坐下拿起书的时候我能感觉相距不远的人又有些阴沉。
  我对宁烨的感觉向来准确,直到晚饭,旁边的人再没给我一个眼神。
  宁烨的电话是吃饭前响起的,把弄手机一下午的人看了一眼来电却没接。
  直到第三遍响起,宁烨才拿了电话,坦然地在我面前接起。我起身想去厨房,被宁烨拉住手腕,他盯着我简单应付对面几声挂掉电话。
  
  为什么要离开?大方到留空间给我和别的人聊电话?
  宁烨有点无理取闹了,这实在是个新鲜事。
  我无奈坐下,摇摇头。对面是个女生,我很担心是那个女生,也许也不只是担心的程度。
  你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宁烨开口道,从昨天到现在,他终于有了谈一谈的想法。
  你们宿舍的人说,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本来连饭都吃不起的人,一个学期之后就能再A市寸土寸金的地方租公寓了。你说,为什么呢?
  这转变确实有点大,我也觉得挺神奇,我甚至没听出来其中的言外之意。
  重新遇见你的时候我很高兴,真的。宁烨轻笑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碗里的排骨汤。
  我听见这话心已经开始狂跳。
  可是我更生气。宁烨轻描淡写看了一眼紧张的我,低下头继续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从来没有人能比你更准确地把握我的心思,有的时候你又很蠢,永远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宁烨自嘲一样笑笑,我想说点什么,可不善言辞的缺点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一如既往地追着我,我觉得很烦,又觉得很心安。不过从你开始这样做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究竟还是一点没变。果然,你还是一样,就知道跑。
  
  我迷迷糊糊听出了点宁烨的意思,难道是不高兴我这两个月每到他眼前晃吗?
  其实我没去他面前晃倒是挺明显。想起从军训开始,到十一月,我几乎每天都会和宁烨来一次偶遇,当然我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刻意,毕竟我的目标就是让宁烨知道。
  估计也正是因此,我一连消失两个月显得就突兀了。
  对不起。
  我觉得我一定是魔怔了,难道我就只会这句话了?
  宁烨根本没理我。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难过会失望?江柯,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和别人一起去酒吧,和你亲密会不会难受,会不会误会呢?
  我下意识想解释,是说阴阳怪调吗?他就是个神经病,什么也没有。
  宁烨制止我张口欲说的话,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我的嘴唇。
  不是只有你会难过失望,会害怕,我也会怕,会怕看不到你,会失去你。
  
  我觉得我哭了。
  被我爹发现的时候没哭,离开C市的时候没哭,交不起学费吃不起饭的时候也没哭,可是因为宁烨这句话,我突然就失控了。
  宁烨把手移到我脸颊上,抹去我控制不住的泪水,然后轻轻的吻我。
  这顿我为了弥补中午而做的格外丰盛的晚餐注定被浪费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这两天一样让我感觉困倦,时刻都想睡觉。
  大概是不由自主的心安了。
XX13年1月7日
  这个周去风华的时候,李教授居然也在,这还是九月份开学后他第一次来风华。
  我甚至从来没问过风华到底归属谁名下,只是尽职的做好手上的工作。Whilse平时会管理风华,但大家都知道真正主事的是李教授,他就像个世外高人一样操控着这里,游走在更广阔的金融世界。就算我再漠视,也很难不注意这个被学校当成名牌使的人。
  不过我对与我无关的人事物向来缺乏探究的热情,更难以分出为数不多的好奇心给别人。
  
  下班的时候才发现有新信息,是宁烨问我在哪儿。
  我没说现在工作的事,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没来得及。
  我拿着手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风华、学校和公寓的路线,没说自己在哪里,回了信息问宁烨的位置。
  宁烨没回信息,直接来了电话。
  宁烨说他在学校,我料想也是,风华到学校的距离不远,公寓倒还稍远一些,我心里面还是比较愿意去学校,再和宁烨一起回公寓。
  我简单回了话,问他是否方便,可以到宿舍等我。
  回学校吗?我送你吧,正好我去学校有点事。
  李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背后,我皱眉,对他不经同意擅自听我讲电话有些不郁。
  
  电话那边的人也突兀地沉默下来。我不想在别人面前讲私事,尤其事关宁烨,看了眼等着我回答的人,我只得匆匆道别挂了电话。
  风华到学校走路只要二十分钟,坐车倒是会快些,不过这一段路向来堵车,倒也说不准。我思索片刻开口拒绝。
  李教授好脾气的笑笑,问我身体好了没有。我略有点不自在,说一个谎的后果就是生出无数个谎来。
  我觉得我拙劣的谎言早就被这人看穿,他很明显并不太在意我的回答,反倒说起院里最近的一个竞赛。
  我不甚感兴趣,和李教授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说。
  
  快到分路的时候才终于说到重点。
  李教授不知为何笑得很不收敛,一点平日绅士的模样都没有。我倒是精神一振,这才问起相关事宜,经济学院素来不缺钱,搞的活动都有大笔资助,奖金颇为丰厚。
  李教授看了看路口,没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他这回恢复往常温和的模样笑开,抬脚往停车场去,我一边想奖金的事,一边和他一起去了停车场。
  
  回学校的时候果然车子被堵在路上,我打听完了事,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
  我有点心急了,已经过了约定的二十分钟。
  李教授拿了矿泉水给我,我摇摇头,他倒是打开喝了一口。
  有急事?
  我点点头。
  是有人等吧。
  我觉得这个话题并不适合我和李教授,没有回答。
  他也没再说话。
  我给宁烨发的迟到道歉短信已经回了。他直接问我到哪个门,他到校门口来。
  我转头问李教授,他看了我半晌,淡淡开口,北门。
  
  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又过十几分钟,我急匆匆从副驾下来,一眼就看到穿了件黑色羽绒服的宁烨倚靠在校门口的大理石柱上,衣帽上白色的绒毛被风吹到脸上,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寒风一样,专心低头玩手机。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打眼,旁边等校车的女生甚至光明正大地拍照。
  
  宁烨像是感觉到我一样,收起手机,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从身后的车移到我身上。
  我三两步跑到宁烨面前,不动声色碰了碰他的手,冰凉的。
  我看了眼微笑的人,冰雪天他既没戴手套也没围围巾。
  宁烨伸手摸了一把我下巴,吓了我一跳,一半是当着大庭广众的亲密,一半是被冰凉的触觉刺激的。
  我把一只手套取下来给宁烨戴上,拉着人打车回公寓。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讲讲风华的事。简明扼要说了前后,宁烨倒是没发表意见。进屋后拉着我亲了一会才问起李教授。
  我回想起大一时候参加的数据模拟大赛,好像就是因为那次比赛才被李教授注意到,后来又被介绍到风华,慢慢和李教授熟悉起来。
  我说了那次比赛,宁烨闷笑出声,咱们柯柯可真了不起。
  我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昵称红了耳朵,在暖气房里浑身都热起来。
  我问宁烨想吃什么,脱了外套打算做饭。
  宁烨浑身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向我招了招手。
  我到他身边坐下,不出意外地被他揽进怀里。
  冷死了。
  宁烨叹息一声。
  暖气不够热吗?
  我摸了摸他的手,已经不冰了,但也不见得多热。
  我想起身给他泡杯热饮,但宁烨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我只得握住他空下来的一只手,杯水车薪地给他暖手。
  这幼稚的动作逗笑了宁烨,他低头吻我额头,从额头到眼睛,最后才到嘴巴。
  冬日里温暖的吻是在太过舒适,我都要忘了还没吃饭这回事。
  
  等到窗外彻底黑下来,我问宁烨饿没饿。
  宁烨点点头,不过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无奈的看他一眼,两个人挤在窄小的沙发上侧躺着。
  叫外卖吧,懒得做。
  我无声拒绝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三两下淘米进锅,又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冰箱里的肉末和玉米也被我挑了出来。我捡着容易的做,煎了鸡蛋饼,炒了玉米肉沫。
  宁烨跪在沙发上支着手臂看我忙活,一瞬间让我觉得我就是个忙着投喂饥饿小孩的母亲。这个想法我囧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那双亮晶晶带着笑意的眼睛更是差点打翻刚起锅还端在手里的餐盘。
  我默默转身放下餐盘,想起背后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又加了个肉片汤。
  
  宁烨洗碗时我把新买的睡衣放到了浴室,屋子里的东西我都备了双份。
  他进浴室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特意出来亲吻我一下才一边脱衣服一边回去洗澡。
  我总觉得宁烨有点不一样了,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非要用个词语来说的话,好像是变得粘人了。
  这种表现在他洗完澡出来后非要枕着我肩膀看电影更加真实。
  我把书放一边,把他带来的平板支到腿上,让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
  这姿势不一会就让我浑身不舒服,我强撑着腰看书,没一会就坚持不住了,只得收了书,轻轻活动了下腿,结果平板就这么滑落下去。
  宁烨注意到我不舒服,收了平板说不看了。
  我连忙说别,换个姿势就好。
  宁烨把我拉下来,一起窝到被窝里面躺好,手滑到下面替我捏麻了的腿。
  
  为什么不说呢?宁烨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就打在我耳朵上,美色当前,我立马酥了半边身子。
  不要只看着我。宁烨拿手遮住我的眼睛。也看看你自己,他说。
  我觉得我又想哭了,最近真是矫情得我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太好了,实在是好的我不敢触碰了。
  宁烨放下手来,又亲了亲我的眼睛,笑道,不过只看我俩就够了,其他人就算了。
  我认真的点点头,我还能看谁呢,除了你没有谁了。
  
XX13年1月27日
  宁烨说他是晚上的机票回C市的时候我正在查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的场次信息。他前几天就说想看,不过我因为风华的事没有时间,一直拖了好几天也没去成。宁烨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另一边,我看了眼还没下单成功的页面,还是点了支付。
  就当去过了吧。
  年关的机票不太好买,期末考之前我就开始旁敲侧击宁烨什么时候回C市,无奈都被这人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话题。
  其实真的没有瞒着我的必要。我不会回去,他肯定要回去一趟,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每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我会生起那么一点回C市的念头。不过终究只是个念头,冲高一还没结束离开C市,到现在这是第四次出现这个念头,一下来得迅猛而激烈。
  
  机票是他们买好的。
  宁烨估计是见我什么也没说,停下敲得霹雳啪啦的键盘解释。
  我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可惜什么也没准备。
  宁烨放下笔记本,从沙发那头过来,脑袋搭在我肩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支付页面关上。
  很快就回来了,我不想你不高兴。
  宁烨真的太喜欢在我耳边说话了,偏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我肯定脸红了,想推开他又舍不得,只得僵着身子点点头。
  宁烨笑开了,我知道他这是捉弄我,只是我每次都上钩。
  晚上去送我吗?十一点的飞机。
  宁烨道。
  十一点啊,那挺晚的,从机场回来应该没什么车了。我一边想一边说好,摩挲着平滑的手机界面,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宁烨重新抱起他的笔记本,过了一会又说得回宿舍一趟。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问要不要帮他收拾东西。
  宁烨说不用,拿了外套就要出门,我忙叫住他,递给他围巾手套。宁烨似乎并不怕冷,不过我天生畏寒,加上手腕受伤后经常泛疼,到A市后就对寒雪天怀抱着无比敬畏的心情,实在见不得宁烨大大咧咧风里来雪里去。
  
  一会儿就回来。
  宁烨站在门口回身抱我,像哄小孩一样拍拍我的背。我实在很无言,只得扒下这人的手,给他戴了手套。
  宁烨无奈,我就知道他不会好好戴,在有些事情上,他实在幼稚而固执。
  我还是回房间收拾起他的行李。不算大的衣柜空间,只有很少几件衣服属于宁烨。宁烨没带过什么东西过来,这两年我已经和他身材相仿,大多时候他都直接穿我的,只有几次洗澡时换下来洗的衣服留在这里。
  的确没什么好收拾的,衣服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只需要放到行李箱就好。
  我只好坐在床边发呆,想我接下来的半个来月该怎么过。这倒是把我自己逗笑了,有什么好想的,实在没什么好想的。
  
  宁烨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十分壮观的大行李箱,我看了一眼,他笑着让我赶紧开饭,我便不管他,让他自己把行李箱拉进卧室收拾。反正也没什么东西。
  去机场的路上堵车了。大雪天高速上密密麻麻的车子在龟速前行。
  我有点担心赶不上飞机,宁烨倒是一脸淡然,十分心宽地窝在后座玩手机。
  时间慢慢流逝,我慢慢生出点干脆就在这堵一晚上的自私念头。
  可惜我这想法没出来多久,车速就正常起来,大概老天也是认可少数服从多数的,更何况我这微薄的期望自私又可鄙。
  
  到机场还剩半个多小时才到正点登机时间,结果下雪天又晚点了半个小时。
  时近年关,就是大半夜的机场也是人满为患。不过宁烨有个有钱的爹,让他能舒适的窝在商务休息室打盹。
  宁烨把羽绒服帽子拉起来盖住脑袋,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搭在我肩膀上,整个过程自然而心安理得,一点没有大半夜了让我早点回去的意思。
  唉,我觉得我对他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只好调整坐姿,让肩上的人睡得没那么别扭。大帽子把他的脸盖得严严实实,我只能看到小半截白皙的下巴。
  
  军训本来就没怎么把人晒黑,半学期的调养,已经又和高中时候的肤色相差无几,看着看着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把,我好不容易制止住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心思却有些恍惚。
  为什么每次都要离别,这么多年我们的相遇好像就是为了离别一样,不是我看着他离开,就是他看着我离开。突如其来的恐慌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甚至想立刻拉着人回去,回我们的小公寓,一步也不要离开。
  宁烨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了,拉住我的手看我。
  我条件反射拉住那只温热的手,低头看他,那双眼睛清明得一点不像刚睡醒的人。
  服务人员过来提醒可以登机了。我勉强笑笑,拉着他去安检口。
  
  跟我一起回C市。
  宁烨拉着我说,认真的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我说不出口叫他别闹,只是挣开被他拽住的手,让他赶紧进去。
  我没开玩笑。
  宁烨从包里拿出我的身份证,还有两张机票。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是肯定不会多好看。
  你的衣服我随便捡了些进行李箱,回去不够再说。
  
  我退后一步,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我不想回去。我说。
  即便已经说出口我都不敢相信我在拒绝宁烨。
  那没办法了,你必须跟我回去。
  宁烨语气清淡,然而那双紧逼我不放的眼睛告诉我他很认真。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诸如我和我爹已经快两年没联系了,我回去也没地方住,遇到我爹说不定还要被打一顿。
  宁烨让我停下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能有这么能言善辩的时候。
  那我呢?江柯,你还是不信我吗?
  
  我还能说什么,宁烨实在太懂如何拿捏我。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旁边的人是宁烨。
  他又枕着我睡了,头时不时往下掉,我只得一次又一次把他的脑袋扳回来。这回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XX13年1月28日
  从酒店的双人床醒来的时候我依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从27楼的落地窗看出去才明白,两个小时的机程到底有多远。一边是冰天雪地,一边是暖阳高照。
  我竟不知道原来C市的冬天是这么一个颜色。至少我在这里的时候它从来都是阴寒冷冽的。
  隆起的被窝动了动,宁烨估计也醒了。他向来贪睡,到酒店已经凌晨两点了,睡到中午能醒来已经算是早起。
  我把窗帘拉上,床上的人才算是安静下来。
  
  宁烨那个大箱子实在是大,但是不知道密码,一时也拿着没办法。我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这种打算,而我竟然也跟着他就这么丢下一大堆事跑了回来。
  想来也真是头疼,编辑给李教授的短信倒是很快就回了。
  我拿着响起的手机,两步跑进浴室,把短信上的话又口头讲了一遍。
  李教授倒没说什么,对于我在最后关头擅自离职甚至先暂后奏的行为一点没追究。我有点没摸清他到底打电话来干什么,不过心里倒是愧疚起来,真心诚意的说了句对不起。
  
  挂了电话后又有点恍惚。
  李教授太会把握尺度了,我最落魄的时候他没过问过原因,我和宁烨在一起他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异样。我一直叫他李教授,可在心里从来不觉得他像个老师,他太市侩,太精明,只适合当商人,怎么也不适合到学校这种地方充文人。
  
  又背着我接电话?
  宁烨裹着酒店标配的白色被子进来浴室,靠在门框上,一脸迷糊的说。
  我实在没办法和一个脑袋还不清醒的人讲道理,留他在浴室洗漱,出去折腾那个大箱子。
  我问他密码,他说是他生日。
  这下我为难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我正坐在床边努力减小存在感,天知道我实在心虚得不行。
  宁烨看了眼一点变化没有的箱子,又挑眉看我。
  不只知道我生日?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的确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竟没找到一个时机问这个问题。
  算了,我也不常过,就是怕忘了才把什么密码都设成生日。
  这话戳得我心疼,我忙站起来拉住蹲下要开箱子人。
  你说,我以后记得。
  宁烨笑,真的?
  我无比郑重的点头。
  正月初七。
  宁烨说,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随便填的,这个日子还是他妈在他七岁那年说的。
  我握住宁烨的手,他情绪一下就低落下去,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抓住他。
  他很少流露出来这种情绪,即便现在,也很快收敛。
  宁烨反手握住我,说,现在记好了吧。
  我看着他藏匿着深渊的眼睛点点头,说,记好了。
  
  收拾好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宁烨却像是一点不饿,拉着我转了两趟车去六中门口吃炒饭。
  我只得强自安抚饥肠辘辘的胃,跟着颠簸到高中最受欢迎的那家黄记小炒。
  我们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来人一男一女,都是我不认识的。
  我坐着没说话,往靠墙的位置挪了挪,这两人估计是要坐这里的。
  
  宁烨站起来,那男生捶了捶宁烨的肩算是打招呼,女生倒是笑意吟吟的叫了声班长好。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两人应该是我离开六中后升到尖子班的。
  这个是?
  等他们寒暄完,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我。
  宁烨从我对面的位置绕到我这边,搭着我肩坐下,那两人顺理成章坐到了我俩对面。
  江柯,高一时在我们班。
  宁烨简单介绍我给对方,却没有介绍对面人给我的意思。
  男生发出夸张的一声哦,说就是咱们那一届中考市状元吧,久仰久仰。
  我对此只得干瘪瘪的说了声你好,实在难以发表意见。
  我想我是太冷淡了,那男生悻悻然,只得转战宁烨,好在宁烨对所有人都游刃有余,很快就把刚才短暂的尴尬掩盖过去。
  
  我埋头吃饭,对面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有如实质,即便不是落在我身上,也让我不自在。
  我抬头看了眼宁烨,当事人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实在淡定。
  宁烨注意到我看他,问了句去学校转转不。
  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回校逛逛,对面两人热切的目光让我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
  实在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如此考虑他人想法的一天。
  
  马上就要过农历年,学校也早就放假,空荡荡的校园见不到两个人。
  他们进来径直就往教工宿舍楼走,我才反应过来是要去探望老师呀。
  虽然说这实在是再合情理不过,我却心神不宁起来。
  等走到教工楼下,我才拉住宁烨说了句让他们去,我在下面等就好。纠结一路,说出来才终于放松下来。我很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情况,像个局外人非要掺进别人的世界,倒不如一开始就离远点。
  宁烨盯着我没说话,等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才终于开口说好。
  前面两人停在楼道口等我们,宁烨不知道过去说了什么,两双略带疑惑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他们两人上去了,宁烨却回来拉着我往别的方向走。
  下次再来吧,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带,不太好。
  我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了,没想过如此煞风景的情形。
  对不起,是我事先没说清楚,我以为你知道。
  宁烨说。
  怪我,吃饭的时候被那热辣的视线搅得厉害,饭桌上他们讲什么我一点不清楚。
  好冷,好像也没什么好逛的,咱们回去吧。
  我悄悄捏了把他因为又没戴手套而冰凉的手,坐公交颠簸着回了酒店。
  晚上宁烨回家去了,据新闻说王家今天举行订婚宴。我想他应该是去王家了吧。
  
XX13年2月1日
  在百货商场的自动扶梯拉住那个晃晃悠悠的小孩时,我没想过我俩有任何关系,直到匆匆赶来的女人脸上惶急之色未退就开始呵斥乱跑的小孩,我居然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我得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这后妈褪去平静之后的另一种表情。
  我想我应该意外,然而内心却一点涟漪也未泛起。这场景,虽没设想过,倒是早已有了预感。从宁烨拉着我上飞机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回来了就是回来了。
  
  咖啡厅卡座对面的小孩很漂亮,一头略略卷曲的黑发,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乖乖巧巧坐在位置上,一点没有先前乱跑走丢的淘气。我打量着这个小孩,按时间来算该有三岁了,不过没有人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拐到这个问题上了,心里好笑,终于把视线从对面的人身上移开。
  不过有这个小孩也很好,我想我爹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闲工夫管我的破事了。
  他叫江宁。我这继母淡淡说了一句,语罢又低头对那小孩说话。
  宁宁,叫哥哥,说谢谢哥哥。
  我一时尴尬,估计刚才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了。
  对面的小孩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哥哥,我点点头,喝了口没加糖的黑咖啡,满嘴苦涩。
  
  这实在是场尴尬的会面,我甚至不知道和她坐在这里,是以母亲感谢路人救助小孩,还是以后母与继子阔别会谈中的哪个缘由更恰当。
  我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到市场来瞎转,果然从来没什么好事能发生在我身上。
  对面的人抿了一口咖啡,笑笑开口。
  很久没见了,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我点头,还好。
  既然回来了,今年就回家过年吧。
  我笑了,说,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吧,或许你应该先征求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对面的人也笑,那倒是,不过他应该不太管。
  这话颇有深意,不过不在我关注的范围了。我们没什么话说,不过倒是安安静静坐了一会。
  
  快到五点的时候我打算起身告辞。
  对面的女人叫住我,从包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
  我不明所以,她却只看着我说密码是我身份证后六位。
  今天的笑点有点多,我在心里放声大笑,面上倒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解。
  你父亲在你高考前存了二十万在里面,是给你的大学费用。
  我对这说法未置一词,毕竟这话实在经不得推敲。对于这两年前留给我的卡,在一个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还能随手掏出来,我实在不想深究。
  是吗。我看了眼那张银行卡,说那多谢他了。言罢就转身离开,今天也不算出来瞎逛,还是有点必需品要买的。
  小柯,这么多年,你该知道钱有多重要了,这钱我没骗你,我也没那么高尚,你父亲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这钱,你该拿着。
  我顿了下脚步,到底没回头。我当然知道钱重要,在某些条件下。不过为了钱放弃了某些条件,那就本末倒置了。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六点了,疲倦感翻天覆地而来,索性略过晚饭躺上床去睡觉。
  那个带着凉气的吻触到嘴角上的时候我就醒了,迷迷糊糊看着带点笑意的人,摸了手机来看,竟还不到八点。一身寒气的人用那双冰凉的手习惯性的摸了一把我的下巴,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宁烨这恶趣味可真改不了了。
  他每天都会回酒店,从凌晨待到中午。今天是五天以来回得最早的。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不舒服?
  说罢就想过来探我额头,我真是怕了他,在他手没触到之前忙不迭摇头,连声说没有。
  宁烨好笑的望着我,这么嫌弃我?
  我叹气,说不敢。
  宁烨便扑上来连被子一起把我抱住,说,不是让你先别吃晚饭,等我回来吗?
  我愣了愣,实在不知道有这一茬事。
  宁烨恶声恶气地指控我不当回事。
  我挣扎着伸手拿过手机,才发现六点半的时候宁烨来过短信。我估摸着那会洗澡去了,出来也没留意就睡下了。
  不过倒是真没吃饭。
  
  我拍拍抱得死紧的人,示意他走呗。
  宁烨深吸一口气,起来开了大灯。
  你今天出门了?
  我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反应过来想要再拿已经来不及。
  宁烨拿起沙发上的包装袋往里看了眼,内裤?
  我尴尬的点点头,从A市过来没带够。
  宁烨淡定的把东西放下。
  那倒是,我好像只拿了一条吧,你放在哪个柜子的我不清楚,就随手了拿了阳台晾着那一条。
  这话题我有点接不住,含糊点点头不欲多加讨论。
  不过宁烨很显然兴致盎然,凑到我耳边低语。
  不够可以穿我的啊,咱们又不见外。
  啊,我想我在有些事上面是一辈子都赶不上这人了,你比如说这恶趣味。
  我红着一张脸打开浴室水龙头还能听到他惬意的笑声。
  
  晚饭是在一家本地土菜馆吃的。宁烨直接叫了一桌年夜饭,二十来个菜,就两个人。我这才想起明天是除夕夜了。看这样子,宁烨是想提前过了。当然这意味着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明天该是不回来了。
  我叫住服务员,让她又拿了一瓶酒来。
  宁烨挑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没喝过白酒,顶多是尝尝啤酒,酒精含量和白酒实在不可比,所以第一杯入口时被那甜辣的感觉冲得撕心裂肺的咳嗽。
  宁烨赶紧盛了碗汤给我,我两口喝下,嘴里的味道淡了下来,先前从口腔一直辣到胃里的感觉倒是鲜明的很。
  宁烨笑着把酒拿开,又让人拿了啤酒来。
  我不挑,和宁烨吃吃喝喝也有两瓶啤酒下肚了。
  
  从饭馆出来的时候,脸上的高温被冷风降下来许多,我看着宁烨,拼命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过要忍住什么呢?这个倒是有点不清楚了。我只好笑。我觉得我可能是醉了,不过不是都说喝醉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醉了吗?我这么坦诚,倒让我对自己究竟是否醉了产生了点怀疑。
  不管醉没醉,笑就是了,忍住啊忍住。
  忍住什么啊?我有点晕。
  对不起,江柯。我好像听到谁这么说了,还有无比温柔的吻落在脸上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还是晕。
  我肯定醉了,我觉得喝醉的人真没必要自欺欺人。
  
XX13年2月2日
  农历年前夜,也就是除夕。
  晚上六点左右我离开酒店。最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只有满街的彩灯和间或一盏灯笼勉强营造出一点过年的氛围。
  烟花炮竹这几年管得严,不知道城北护城河那边还能不能放。
  大冷天穿越半个城看烟花也的确是闲得蛋疼。我自嘲一笑,这倒是实话。
  
  倒了两班公交才到城北护城河,倒是没什么变化,广场上居然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围着一桶烟花,没一个敢点火。
  我往护栏那边去,也有那么几对不怕冷的小情侣在冷风里甜言蜜语。
  我的手机铃声把离得最近的一对情侣吓到,女生含羞带怯的扑到男生怀里。我有点尴尬,刚才这两人貌似要接吻,没想到后面出现了一个旁观者。
  啊,才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难免有些羞涩。
  
  我脱了手套,艰难地把手机从衣兜拿出来。
  这个号码我太熟悉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没换,不过这又有什么稀奇的,我不是照样没换过号码。
  我没说话,对面的人也没说话,只有那边的呼吸声和我这边的风声在交流。
  你阿姨把钱给你你没要?
  我爹到底还是没我沉得住气,不过开口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骂人倒是出乎意料。
  我嗯了一声。
  我直觉那边要破口大骂,等了一会,除了呼吸声沉重了一点,竟然没有料想中的怒气喷薄。
  沉默半晌,那边先把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看了会,直到屏幕黑了下来,才收回手机。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停下戴手套的动作,低头看向这个勉强到我腰高的小女孩。
  哥哥,帮我们点一下烟花吧。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不正是刚才那几个围着烟花筒的小孩,果然到现在还是不敢点。
  几个大一点的小孩不好意思过来找人,把最小的支使出来。
  我点点头,小孩就撒丫子往回跑,边跑边招呼我往那边去。
  一个大一点的男孩把小女孩拉到身后,给了一个棒棒糖,拍拍头以示鼓励。
  啊,实在太容易被收买了。
  
  我问有打火机吗。
  马上就有人拿出一支火机来。我招呼他们去护栏那边,等他们一溜跑过去,才研究起这烟花来。
  烟花倒是看过不少,还没有亲手点过,面前的大花筒外面一截短短的引线几乎要看不见,很明显是被那几个小孩扯断过,我叹口气,难怪没一个敢动手。
  我搜刮完浑身上下,找到了一张收据,昨天买内裤的。
  物尽其用了。我把它松松叠成一条,和引线连在一处,然后才点燃了纸条。
  不几秒,烟花就冲天而起。
  广场上少有的几个人都抬头看烟花。
  这算是今天这广场上第一场烟花,持续了一分多钟。
  
  开了这第一炮,广场上陆陆续续才又来了许多人。我干脆坐到临河的长椅上看此起彼伏的烟花盛宴。果然是一点都没变,爱热闹的,都到这里来了。C市也就这么一处算是被政府允许的官方烟花场地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小腿到脚都已经冻得没了知觉。我呼了口气,自觉有点自讨苦吃,一时无比想念空调房里的温度。
  
  磨磨蹭蹭到公交站,等了估计十来分钟都不见车来。看了一眼腕表,才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
  C城生活节奏缓慢,下班时间早,九点已经是末班车,我无奈,只得到前面路口去打车。冷风呼呼的吹,出来的时候不觉,回去的时候才知道难熬。
  然而天不遂人愿,沿着公路走了又是十来分钟,愣是没见到一辆出租车。
  
  手机铃声响起来,我哆嗦着按了接听,宁烨的声音和着冷风传来,愣是让我听出了点暖意。
  你去哪儿了?
  我顿了片刻,没问他怎么知道我不再酒店,老老实实说了地点。
  很冷?
  我呼了口气,勉强止住哆嗦,言不由衷地说了句还好。
  宁烨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去随便找家可以避风的商店,发个定位给我,我过来。
  我答好,没有问他为什么忽然有空了。
  
  四十分钟左右,宁烨才出现在快餐店,在窗玻璃外面把昏昏欲睡的我敲醒。
  我看了眼笑眯眯的人,耳朵冻得通红,没戴围巾,更没戴手套。
  唉,算了,管不住。
  他勾勾手示意我出去。
  我看了眼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出去和他一起上车回去。
  
  一路无话,等我们进去酒店,宁烨却亲昵地搂住我的肩膀。这感觉很怪,像是刻意做给谁看一样,不过我倒不在意,谁爱看就看吧。
  回到房里发现多了许多东西,吃的喝的,还有一套新衣服。宁烨回来过一趟在意料之内,不然他又怎么知道我出门了。
  你这是?
  我奇怪的看了一眼身后换鞋的人。
  过年呗。咱们明天回去了吧,待会订两张机票。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没办法不问他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我问。
  发生了点事。宁烨轻描淡写道,脱了大衣躺倒在沙发上。
  过来。宁烨招招手。
  我蹙眉过去,坐到他腿边。
  宁烨伸手把我拉倒在他身上,说,我们做爱吧。
  我雷得身体一僵,抬头想看这人是不是开玩笑。
  他很认真。完了,我没准备,这要怎么办。
  
  你不愿意?
  宁烨拧着眉头,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我摇摇头,咬牙说没有。
  那我们先洗澡,我看过指导,不用怕。
  
  浑浑噩噩洗完澡倒在大床上,我依然忐忑无比。
  你在下面,好吗?
  宁烨居然还能礼貌的征求我的意见,我终于放松一点,笑笑说好。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咱们做这个事是合理的,不用怕。
  宁烨亲亲我的嘴,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唉,紧张的不止我一个人。
  
  吻得有点乱了章法,倒是比往常热烈了许多。宁烨一只手按住我的右手,和我十指紧扣,一只手在我身上四处游弋,浴袍里面未着寸缕,很快就被剥离出来。那只手在腰际摩挲逗留了一会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继续往下。
  火热的吻也渐渐从唇往下,划过锁骨,在乳头附近辗转,略过乳头的时候简直像是过电一样。我觉得我快受不了了,宁烨的手在腹部滑动,时不时碰到已经挺立的阴茎,情欲几乎就要盖过羞耻感。
  好在只是几乎,我凭借最后一点理智,伸手把大灯关掉,只剩下暖黄色的床头灯。
  宁烨像是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别怕,那手就往后面去。
  我呜咽一声,感觉到异物侵入,说不出的怪异。
  
  这个环节持续了很长时间,宁烨说看过指导应该不假,迷迷糊糊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一瓶润滑剂,倒了满手,冰凉凉的一些滑到我的大腿上。
  我觉得他倒多了,不过这种时候我明智的选择闭嘴,随他捣鼓吧。
  他掀起浴袍,抹了些东西在他挺立的东西上,把剩下的大半往我身后摸,晾凉的。
  我拉他的浴袍腰带,怎么他到现在居然还是穿着衣服的?
  宁烨七手八脚顺着我把衣服脱下,随手扔到地上,我满意的躺回去。
  别怕。宁烨第三次说出这话。
  进来吧。我说。
  宁烨便抬起我一只腿,一手扶住放在他的腰侧,跪在我下面,却半晌没有动作。
  我拿过旁边的枕头,宁烨一看,笑笑塞到我腰下。
  进来的时候不太好受,有点疼,看了一眼前面,已经有点软了。
  宁烨便俯下身来吻我,下面却不容拒绝的继续前进,一只手慢慢套弄我软下去的阴茎。
  我无意识的用腿缠紧他的腰,浑身紧绷。
  宁烨说,放松一点,马上就好。
  我只得又尽力松开腿,总算是让那东西进去了大半。
  疼吗?
  宁烨问。
  我摇摇头,说动吧。
  又硬又热的东西便缓缓退出,又坚定的推进。
  我拧眉抑制住脱口的呻吟,大口大口的喘气。
  宁烨的动作越来越大,进出的程度也比先前大了许多。
  偶尔一下灭顶的快感让我几乎控制不住声音,我知道那叫前列腺快感,只是没想到居然真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宁烨吻我,让我别忍着,言罢轻咬我耳后的肌肤。
  这下我想忍也忍不住了,嘴里溢出半丝呻吟。
  
  这场性事持续时间不算长,宁烨在越来越快的撞击中套弄我的阴茎,摩擦顶端的敏感点,前后夹击下我很快就射了。
  高潮的快感让后面一阵紧缩,只感觉到一股热意,我知道宁烨也射了。
  
  我爱你江柯。宁烨趴在我身上,在我耳边说出这句话。
  我怔了一刹,道,我也是。
  比你早,比你多。
  宁烨笑,撑起身子,走,去清理一下,刚才没忍住,留里面了。
  我不仅信他看过指导,还信他看得挺全面。
  
  我拿过浴衣,勉强穿上,几步走进洗手间,拒绝了想要进来帮忙的人。
  腿间那东西流下来,场面实在淫靡。
  等我收拾完出来,宁烨已经穿好衣服靠在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地方发呆,看到我又露了个笑,张开手把我抱在怀里。
  你真好。
  宁烨不知道哪里来的感叹,在我肩窝沉沉道。
  宁烨,你不跟我说出了什么事吗?我问。
  唉,你可真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
  我看着他,没说话。
  宁烨继续道,你怕不怕被我家里知道我们的事?
  我摇摇头。
  宁烨就笑,那就没事了。
  原来如此,宁烨今天回来,估计是和家里闹翻了吧。
  我不在乎,可是他呢?我从来都不是问题啊,选择权更从来不在我的手上。
  我没办法说出任何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怕表现的太贪婪。
  咱们明天回去吧。宁烨闷闷道。
  我说好。
  
XX13年2月9日
  过年期间的A市人走楼空,这个外来人口占去一半的城市,在这种时候格外落寞。
  我不知道王家是个什么态度,宁烨似乎也不太在意,回A市后真正应了吃了睡睡了吃的人生真理。当然,做爱除外。
  少年人初尝情欲,食髓知味,在性事上简直毫无节制。
  前天早上我醒来都已经接近中午,腰酸背疼不说,还只能吃宁烨煮的杂食,简直苦不堪言。
  但凡晚上做过那档子事,第二天没有一次能按时起床,几年的生物钟算是被宁烨破坏得彻底。
  
  昨晚为了避免第二天睡过头,我头一回坚决的拒绝了宁烨的求欢,宁烨一点没放在心上,继续吻上来,直到第三次被我有意无意的推开才终于正视了我的拒绝。我不开玩笑,更不会欲擒故众,宁烨实在高估我了。
  他佯装生气,被我漠视后背对我卷起被子,大半被子被他霸占,我只剩下一角勉强盖住下半身。我只得又去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结果那边那人十来分钟已经耐不住这几天养起来的好吃懒做,早就呼呼大睡。
  我一阵无语,书都拿出来打算打持久战了,结果这人一点面子不给,毫无战斗力可言。
  
  宁烨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早饭,昨晚的做法果然很明智。
  我忙着把配菜摆到刚刚出锅的面条上,宁烨过来环着我的腰,碰到我腰上的痒肉,一不小心把基围虾掉到了案板上。我想推开人,没想他竟然还收紧手臂,带着柠檬口味的舌头顺势钻进口腔。等一吻完毕,面碗里的汤已经所剩无几,面更是坨的不成样子。我皱眉看着这碗馅料丰足的长寿面,到底没办法埋怨旁边这人。
  谁让我难抵美色。
  
  给我的?
  我嗯一声。
  宁烨便端过碗去桌子上,拿起筷子大口吃面。
  长寿面是吗?还是第一次吃呢。
  我安静的看着他吃面,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又酸又甜。
  他吃的很快,比往常吃饭快很多,多少透露出了一点情绪。我猜他应该是喜欢的。
  你没吃?
  宁烨吃完才发现我面前没有碗,皱眉看我。
  你只想我一个人长寿?
  我实在无言以对,没想到他居然不是科学主义的坚定维护者。
  还有很多面条,待会再煮。
  哦,那你再煮两碗吧,我陪你再吃一会。
  不用了吧。我下意识拒绝,刚才那碗面已经很多了,再吃得撑了。
  宁烨不以为然,煮吧,没饱。
  
  我只得又下了两人份的面条,不过配菜就没了,做起来麻烦,索性一人卧了一个鸡蛋。
  宁烨把碗里的鸡蛋夹给我,我没揭穿他,几口吃下。
  不过就算少了一个鸡蛋,他那碗被我减量的面条最后还是没能完全塞进肚子。
  吃完他自觉的刷了碗,我则盘算着该怎么过这一天。
  不过我实在不是个有趣的人,即便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思考,也还是没能想出个好计划,我想我不具备这个技能。
  
  宁烨坐到沙发上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湿漉漉的呼吸又打在我的耳侧。
  唉,我又要受不了了。
  江柯,你不准离开我,以后每年都必须给我煮长寿面,我们一人一碗,好吗?
  啊,也只有宁烨才能说出这么矛盾的话了,这么绝对的请求,真是很难拒绝。
  我转过身吻吻他,说好。
  
  没过一会,宁烨的手机就开始响,他随手接起,就在我旁边讲话,不过没说上两句,我就看到这人面上一僵,有些尴尬的神色。
  他起身去阳台,讲了半天才回来,有气无力的抱住我。
  这下完了,我忘了高中同学会,本来让我主持的,我现在人都不在C市了。
  宁烨看起来很郁闷,我无从安慰,只得拍拍他的手。
  不过也好,反正你也不会去。
  我岔开话题,不太想就我不合群的性子多加讨论,遂问他生日想去哪里。
  哪里也不想去。
  宁烨依然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心下涩然,看来同学会很重要呀。
  
  你,要不,要不然……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教他回去一趟嘛?
  光是想想我就难以忍受,不行的,绝对不行。
  你在想什么?嗯?
  宁烨又凑近我耳边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讯息,激得我霎时浑身颤栗。
  宁烨放开我,我急急拉住他。
  别,别丢下我!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或许我已经说出口。
  宁烨死死把我压在沙发上,狠命吻我,舌头堵得我无法呼吸。我只觉得不够,还不够,我宁愿窒息而亡在此刻,那样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的永远就是永远了。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长,我连什么时候进到卧室都不清楚,直到薄线衣被脱下,吻落在胸口,才从长时间的眩晕中清醒过来。
  宁烨的吻频繁斑驳的流连在左胸。
  
  江柯,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他也许是在问我,也可能是他自己。
  我的右手被他拉到他的左胸,抵在心脏跳动的地方,而他一遍又一遍的吻我的左胸口同样激烈跳动的地方。
  性爱温柔缱绻,我甚至在他进入的时候依然坚硬如铁,隐隐的痛夹杂着强烈的快感,渴求更猛烈的刺激。
  这场性事过后我掌握了一个诀窍,如果实在找不出有趣的事,那就做爱吧。
  宁烨餍足的躺在旁边,我笑笑,两个人一起睡到了下午。
  
  电话龄响起第一声我就醒了,张开眼正看到宁烨挂断电话。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我的手机,不过宁烨显然没有拿给我看一眼是谁来电的打算。
  我猜到应该是李教授,本来前天就应该去风华,但因为宁烨的生日,我请假了两天,电话应该是提醒我的。
  怎么了。我问宁烨,不知道他别扭什么。
  宁烨一把扑倒我,说,那个李教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奇怪的看他,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应该没打算让我开口,一口咬伤我的下唇,疼得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管什么主意,他都没机会了。
  宁烨恶狠狠的说,看得我一阵好笑。
  几个小时前才进出过的地方很容易就进入,宁烨一点招呼没打就闯进去,完全没有准备之下,我闷哼出声,换来宁烨更激烈的撞击。
  直到夜幕降临,我们还在床上厮混。
  我不无放松的想,还好,床上运动估计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不算无聊的活动了。
  
XX13年4月30日
  开学之后的日子宁烨很不适应,首先是没办法回公寓了,他的课程多起来,我对比过双方的课表,才知道他们学院的课程多到变态。
  我的课程也不算少,外加更迫切的想要积攒些钱,把以前一周三天的工作时间扩展到一周四天,如果想拿奖学金,时间确实很紧,好在还在能够应付的范围。
  对于这事李教授没说什么,这些琐事还不够麻烦到他头上,只是报告交上去之后他要求看我的课表,我虽觉奇怪,还是诚实上报,此外倒再没多话,也不知看个课表意在何处,反正课再多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结果比我想象中好很多,李教授特许我平常工作可以带回学校,前提是课不能缺,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在工作日同样选择回宿舍,这样一来和宁烨也算隔得近些,但我们在学校其实并没有交集。我的生活乏善可陈,几乎每日都是三点一线,上完课去图书馆做事,吃饭会选择离教学楼最近的食堂,而理学院和商学院的教学楼并不在一处,工作日如果不是特意约定,基本很难见上一面。晚上回宿舍我会故意在楼梯口逗留一会,当然,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想要见上一眼想见的人着实不易。
  周末我们会一起回公寓,我在校门口等他,然后去公寓楼下的超市买上两天的食材,周五晚上势必会大吃一顿,然后依偎在床上做爱。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等我忙完上学期和李教授商量过的学院里的竞赛,才发现已经到了五一。
  
  比赛的奖金有五千,宿舍的人要我请客。我平常和他们算不上热络,更不知道这种刻意亲近的示好如何应对。
  方明像是看出来我的尴尬,出来打圆场,拿出手机找地方,也不管我同没同意,找了一家不算贵也绝对说不上便宜的地方。宿舍的人纷纷同意,拍杆子定下第二天中午去。
  我只得点点头,发短信告诉宁烨五一第一天先不回去。
  我没说为什么,电话那头半天没回,我估计他有什么事情在忙,下午累得要死,现在已经眼皮子开始打架,本来是回来收拾东西的,现在也没办法回去了,索性爬上床睡觉。
  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到第二天,甚至还没有到大学生正常晚休时间。我爬起来喝水,方明还坐在他的床位下面打游戏,看了我一眼说刚才有人来找过我。
  我想了想,不觉得应该有人来找我。
  我问方明是谁,方明含糊半句,估计也不知道名字,只说是学弟,好像是来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把手机拿出来,才发现宁烨来过两个电话,在图书馆调的静音忘了调回来,错过了电话。
  来电话之前还有几条短信,问我为什么,没收到答复后又陆续发了几条短信问我在哪。我意识到自己这一睡估计让宁烨担心了,拿着手机去走廊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似乎也是在宿舍。
  你醒了?
  我唔了一声,问他是不是来过我寝室。
  他笑,说没有,是他室友过来的,他刚刚才从实验室回寝室,本来想过来接我回公寓,又怕我一觉要睡到第二天,只好干等电话了。
  
  我没问他怎么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他,只说太晚了,估计没办法回去了。
  宁烨嗯了一声,半真半假的说我重友轻色。
  我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想说让他早点睡,又舍不得挂电话,我们快五天没见面了,我实在是很想他。
  那边有人在喊班长,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笑得这么傻。
  宁烨说当然不是啊,是男朋友。
  这话被自动归入玩笑里去,对方切了一声走开。
  我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只听得见那边宁烨的呼吸声和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打闹声。
  
  下楼,我想看看你。宁烨说。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是门禁,我们在宿舍外的冬青后面接吻,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多说一句话也是对时间的浪费。
  
XX13年11月8日
  九月的的时候宁烨开始参加大学生挑战杯,跟了专攻基因工程的导师,彻底忙了起来。他辞去了学校和学院的大部分学生事务,整日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
  我的课已经上得差不多,剩下的换的换,扔的扔,勉强把课排到集中的一两天,然后把在风华的工作又扩长到五天。
  他回去公寓的时间越来越短,从实验室回来已经很晚,我也不忍心再让他一定要回去。
  我依然配合宁烨的时间,为了每晚能在宿舍楼下的冬青树后面接吻。
  
  有一次居然碰到了学弟和他的女朋友。
  我们刚刚结束长吻,宁烨闭眼在我肩上打盹,看起来今天十分劳累。旁边的女声一点不掩饰兴奋,啊的一声,我条件反射推开宁烨。那一刻其实心里面十分平静,我倒是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小众的取向,只是根本没什么人在乎,给我省下许多麻烦。我只是怕宁烨不舒服,比起很多人,他在学校的一举一动明显受到更多的关注,那很麻烦。
  宁烨看向那边的两个人,问,王郡?
  女生旁边的人嘿嘿笑了两声,说班长你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然后把兴奋的女生拉着走了。
  我看着一步三回头的人扶额退后,结果被宁烨恶狠狠的拉回来。
  推开我?嗯?我很见不得人吗?
  唉,什么跟什么啊。
  
  事实证明被一两个人发现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不好的就是再遇到宁烨那个室友的时候总是要看到略带猥琐的笑。
  混熟以后,王郡才卧槽说起这件事,说班长原来你没骗我。我想起宁烨那句是男朋友,笑笑没说话。王郡得寸进尺想要拍我们两个的照片去讨好他女朋友,宁烨一点情面不给,拿期末作业威胁才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他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说换个任务,对面怒其不争的声音即使没开扩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王郡也不觉得尴尬,死皮赖脸的磨。
  宁烨坐在食堂的椅子上笑,我觉得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了。
  
XX14年5月21日
  这个春节宁烨依然收到一张机票,宁烨自作主张把回来的时间改签到除夕夜晚上,紧赶慢赶在午夜十二点前回来,我们在机场度过了这个春节。
  我不知道他和家里面的关系如何,我试着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挑战杯之后他开始跟着原本的导师做项目,我们没有明确讨论过未来的路,我马上要开始实习,没有想过继续读书,但是宁烨不一样,不出意外他会选择科研这条路。
  我问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桌边喝牛奶,闻言愣了一下,说他还没想好。
  我倒没强求,只让他想好之后告诉我一声,我不想到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点准备没有。
  宁烨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说,如果我想去国外,你愿意一起吗?
  我停下入嘴的煎蛋,看了宁烨一眼才说,愿意啊。
  这只是初步的想法,还没有确定,不过你知道的,基因工程方面,国内远没有国外研究先进。
  我点点头,开始思考如果宁烨去国外读书,那我得找个什么理由跟上。
  
  李教授让我去BM实习,BM不在学院安排的实习单位内,算是例外的橄榄枝。
  我同意了,同时开始考虑申请国外的学校。以我们目前的情况,除了读书,我找不到能久居国外的理由。
  李教授看出来我有这个想法,给了我许多金融院校的信息,我才发现语言成了横亘在我面前最大的问题。
  
XX14年10月20日
  实习过后我决定休学一年,留在BM工作。他们给出的条件很优厚,我想如果不是为了和宁烨一起去国外,我会选择留下来。
  这世上,除了宁烨,钱算是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东西。不过到底只能算第二。
  
  我报了英语培训班,最需要锻炼的就是口语,面对一个陌生人交流于我而言实在艰难。
  宁烨看我焦头烂额,亲自上阵和我练口语,这样交流的确不成问题了,体力却消耗的严重,英语练习到最后往往变成床上运动。我实在不堪其扰,只得放弃在家里面练习。
  宁烨让我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他要申请TOP10的名校,我如果想要进入一样的学校,语言成绩不可能不重要,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我有点后悔拒绝那笔来自我爹的钱了。
  宁烨发现餐桌的菜从四道变成三道的时候已经是我缩减开支后两个个多周的事了。自从他开始跟项目,我们已经很少开火,不过我既然不在学校住了,那见面的时间更少了。宁烨开始每晚坚持回公寓这边,我虽不想他来回跑,但是心里那点自私的念头硬是让我难以拒绝。
  宁烨在有些事上花的精力很少,很多表面功夫于他而言只是惯性,正如每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给予高评价,绝不会拒绝进一步的接触,但于宁烨而言,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过客,在他心里脑中泛不起一点涟漪。这也导致他对生活中很多事绝对算不上关注,包括餐桌上的菜色。我想如果不是我那天把小炒牛肉换成了猪肉的话,估计很久之后他都不会发现,原来我开始节俭开支。
  
  他嫌弃的看了眼分量绝对不算少的猪肉。他养尊处优惯了,又一向不跟我客气,挑食简直是家常便饭。
  我硬着头皮吃,跟他说味道还不错。
  他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餐桌,后知后觉的说,怎么好像这几天菜少了一个,而且我们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我尴尬的无地自容,桌上两菜一汤,一荤两素,绝对算得上营养均衡。
  宁烨等了半天,叹了口气。
  
  江柯。
  我抬头看他。
  你实在不用担心,别看我现在是靠你包养,以后我还是能包养你的。
  我笑了,什么破比喻。
  王家老爷子死后我不会要他的遗产,我妈妈那一份我不过问,不过以A国的房价情况,我名下的不动产应该也足够我们挥霍到经济独立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谈及他那复杂的家族,他看起来很淡然,我明白他算是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豪门恩怨了。
  我打算把小炒猪肉端回厨房,宁烨一筷子插进来。
  算了,今天先将就,明天我不吃这个了,我不喜欢猪肉。
  好吧,我只得又放回去,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通通塞进自己肚子里。
  
XX15年12月25日
  语言考试过后我着实焦虑了一段时间,宁烨天天在我耳边说没事没事,我肯定能考好的,考不好也还可以再战。我第一次给了他一个白眼,宁烨夸张的吓了一跳,指控我藐视夫纲。
  我再一次无语了,总觉得宁烨的形象越来越崩坏。
  不过宁烨也没说错,我的确考的不错,除了口语刚刚达标,其他都超常发挥了。
  
  我想选宁烨最想去的学校,排面前三的理工大学,生物工程在世界上都是首屈一指的,不过对于一个理工学校,金融类显而易见就很一般了。
  宁烨并不同意我的做法,不过在这一点上,我显然不会让步,不过我也低估了宁烨的固执。
  我们都退后一步,我另外申请了旁边两所大学,宁烨也同样选了几个别的大学寄了材料。我把他选的每个大学都看了一遍,完全没有考虑自己专业的好坏,只要看到符合条件的,我通通跟上,敷衍得宁烨火冒三丈,只得拉着我到床上泻火。
  多数时间我忙着赶毕业论文,休了一年学,很多东西都还要回忆,论文写得十分艰涩。导师选了李教授,虽然从学长变成学弟后我和他已经没什么接触,我也没继续在风华工作,但要从更多从没谈上过两句话的老师里面选,我还是更愿意选这个帮了我许多的青年精英。
  宁烨很不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赌气两天也不太明显,我只得任他去了。
  
  李教授问起我选的学校,我大概挑了几个还不错的说,不想让他知道我不太在意。
  他又说了两个还不错的,我大概也听说过,不过和宁烨选的那些学校隔的太远,根本没进入我的考虑范围。
  他看出我不太感兴趣,笑着说,T大也不错,你喜欢就好。
  我含糊的唔了一声,不想说这也不是我的首选,虽然他在宁烨最想去的学校旁边,不过我还是更想和宁烨在一个学校。
  
XX16年3月12日
  我拿到了很多个OFFER,最先拿到的就是宁烨想去的那所学校,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还有奖学金,我终于安下心来,却又为自己的好运感到不可思议。
  宁烨那边却出了一点问题。他没有收到他最想去的那所学校的OFFER,虽然另外几个OFFER也不相上下,于大多数人而言,或许都是最佳选择,但到底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宁烨很镇静,说,这个学校也很不错,我应该会去。
  我看了一眼,是和他原本很想去的学校一直明争暗斗的学校,我虽然也投了,却阴差阳错的也没收到OFFER。
  我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宁烨被我吓到了,哄我说,没事的,都很近的,他查过,我们两个的学校乘车最多一个小时,到时候我们可以买辆二手车,租房子在两个学校中间。
  我直觉这话有问题,我还没有决定去哪所学校,如果宁烨不去原本的学校,那它肯定不再是我的首要选择。
  宁烨拿了T大的OFFER 给我看,说,去这里吧。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笑,咱们总要各退一步,不能总是你迁就我吧,这个学校才配得上你,不要因为我将就,我不希望你将就。
  后来我才知道他甚至没有往他最想去的学校寄材料。
  
  毕业的事还没忙完,我们就开始忙去S国的事情,他让我在网上找房子,自己去跑签证之类的事情。
  我找了很久,在两个学校之间看中一栋独栋小白楼,带花园,不大,租金也不贵,我付了从八月开始的定金,刷的是宁烨卖房子的钱。
  宁烨说对了,以后我得靠他养了,短时间内我恐怕没有经济来源了。
  
  
  
  番外1
  
  我有点烦那个箱子。出国的时候江柯没带太多东西,于是那个盒子就变得格外显眼。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在他衣柜里见过这个箱子,不大,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式铁皮盒子。
  我从没见过他打开过那个盒子,好像不重要被他遗忘在角落,又好像太重要到不敢轻易开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觉得这东西扎眼,为这一段可能承载我不知情的过去。
  
  我尽力让自己表现的淡然,装作不经意的问他是什么,江柯含糊其词的应了句没什么。他简直在骗鬼啊,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装不得秘密,就算他从来不说,你也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出很多东西,越是刻意隐瞒,越是矛盾挣扎,直到你主动放弃,他才会试着打开心房,只是一点点,窥不到太多东西,但也能看到一点点。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亲近别人的人,不过江柯却让我有些意外。他像个刺猬一样把所有靠近他的人远远隔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眼神有同龄人不会有的阴郁,却奇迹的让人觉得透明干净。矛盾的让你忍不住想要靠近看清楚的一个人。
  生出这个想法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不过我到底还是放任自己把这一想法付诸实践了。
  
  他有些倒霉,从我第一次看到他血淋林的倒在体育场,此后他似乎总是以这种弱者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他又让我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
  他很强,我必须承认。
  他拿到中考状元的时候我真的一点不意外。他聪明到极致,对人心洞察的过于透彻,以至于我有时候并不太愿意曝光在他眼前,那让我觉得无所遁形,也难得能体会到一点羞耻。
  我和他不一样,他看得太清以至于根本不屑于搅合进去,我却四面迎合,即便不喜也绝不拒绝。我竟然会为此觉得耻辱,意识到这一点我实在惊讶,却愈发无法阻挡的想要窥探下去。
  
  被他发现我厌恶至极却又注定会伴随我一生的家庭秘辛时我简直暴怒至极。看吧,我本来也不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有个做情妇的母亲,还有个只会把他的情妇和私生子藏起来的父亲。我被所谓的正室指着鼻子骂,被毫不相识的路人不加掩饰的议论。我的名字甚至都是寄挂在某个不认识的户口下面,我除了一颗心虚假,还背着个虚假的身份。
  我不愿意看到那双眼睛,那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他一再的死缠烂打,我想我们不可能有后面的故事。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执着,但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迷恋。
  如果你曾经和他对视过,你就会发现他那颗心绝对不掺任何杂质。我实在太享受这种感觉,一昧放纵自己沉迷其中。
  我喜欢看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寻找底线,小心翼翼的吐露他隐忍的爱意。
  是的,爱意,江柯怎么会觉得他藏得很好?他难道真的不知道他那双眼睛早就暴露 一切?我很早就发现他那点心思,我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饶有兴趣的看他想怎么做。
  不过他实在太小心翼翼了,我觉得我如果再不主动,他快要临阵脱逃了。
  
  事实证明我果然没看错他,他居然真的临阵脱逃,两次。
  他离开之前找过我,这样的信息超出我想象的范围,我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他就跟我说拜拜了。我气得要死。我去他家,发现房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卖掉,我去找他父亲,难得被以往热情款待的人冷嘲热讽。
  我知道发生什么了,这不是两个高中生能应付的,我以为很久之后才出现的情况提前发生了。他一个人承担下来,远走高飞后留我在原地。
  
  这种事发生一次后我没想到还有第二次。两年的时间,他会遇到好多人,但我知道他不喜与人交往,最不济有那么一两个人在他身边打转,我告诉自己那很正常。不过亲眼看见我还是嫉妒的发狂。
  他很好,既然不止我一个人有眼睛,那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发现。
  他依然迟钝的可怕,被那样的眼神注视却一点自觉也没有,甚至亲昵熟稔的去酒吧,我报复一样在他面前接受大家的起哄,故作潇洒的亲吻隔了一个位置的级花,那个吻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知道那却是扎在他的心上。看到他震惊而绝望的表情,后悔像潮水一样涌来,瞬间把我淹没。我想冲过去拉他出酒吧,向他解释,跟他和好,再告诉他我想他了。
  这一切到底止步于那个所谓的教授,冰冻过的啤酒和着我满腔的怒意从食道吞没进脾胃。
  直到他再一次一声不吭消失在我眼前。
  
  我告诉自己他不管怎样依然是这学校的学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过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我找他室友,找他辅导员,攀亲带故好不容易拿到他的地址。
  我们紧紧拥抱,热烈的接吻,我得这样才能告诉自己,他又是我的了。
  
  我实在难以忍受被隐瞒的感觉,尤其这种隐瞒还来自江柯。
  我决定做一件不道德的事。我必须得说这是我忍耐很久之后才作出的决定。我把他藏到阁楼的铁皮盒子打开了。这个每次搬家都绝不会被扔下的生锈的盒子一打开就有明显的痕迹,我只能祈愿老天让江柯短时间内不要想起这个东西,给它点时间继续生锈。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实在不起眼,泛黄的一张老式草稿纸,密密麻麻的写着歪七扭八的小学生字体,下面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以及一些我说不上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看起来是小时候保留下来的东西。
  
  我把东西放回去,那张草稿纸飘到脚边,捡起来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不对劲。
  这张稿纸的署名是我的名字。
  我一目十行看完,终于发现这居然是我小学生涯因为丢失大队长肩章的检讨书。
  我拿起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仔细辨认,凭着微薄的记忆找到了集体照上的自己,以及不确定是不是江柯的小人。
  原来如此。
  我没想到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应居然是觉得庆幸。他的所有记忆,都是我。
  但这感觉并不长久,它很快就被心疼盖过,一阵一阵的,从心口绵延到四肢百骸。
  
  我没发现已经天黑,坐在客厅里难受得不行。不算晚归的人打开客厅的大灯,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后一惊,担心的过来看我。
  他总是很敏感,轻易就能发现我情绪的不对,我抱紧他,告诉他没事。
  晚上我有些失控,把他压在身下疯狂的做爱,最高潮的时候畅快的想,也许在这水乳交融的亲密中死去是最好的结局。但他微弱的喘息声总能把我从中拉回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只有慢慢老去才足以匹配他漫长的等待。
  我死死抵着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他。
  他总是说,我也是。
  
  
  番外2
  李辉第一次在办公室听说江柯这个名字没有放在心上,优秀的人年年有,尤其还是A大这种全是天子骄子的名校。
  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军训开始不久。他这学期除了带研究生,还要给新生上经济学基础,来办公室的次数频繁了一点,江柯这个名字又进了耳朵。这回倒不是讲他的光荣事迹,而是因为打败众多娇娇女,成为第一个晕倒的男生出名。
  他有些奇怪,这年头还有人因为营养不良而体质过弱晕倒?
  不管怎么说,江柯这个名字在还没见到其人之前就多少给了他先入为主的印象——一个聪明体弱的男孩子。
  
  第一次上课点名的时候,点到江柯并没有人回答,室友解释去了医务室,李辉了然,看来确实身体不好。
  第二次上课,他想了想还是把花名册拿出来。他上课不喜欢点名,不过为了应付学校的硬性要求,他还是会每学期点上两次名,开始一次,结束一次。他一向认为学生来不来上课是个人自由,如果他们能应付期末考试,就算不来,他也没有多大意见。
  两次点名,他开学两周就用完了。
  
  这个叫江柯的男孩子这回来了,坐在靠前排的最角落,和大部分新生抱团的做法不一样,他一个人坐在角落,脸色有些苍白,不同于刚刚结束军训皮肤泛黑的众人。
  李辉觉得这和想象中没多大差别,瘦,但是挺高,身体看起来的确不大好,额发有点长,低下头能遮住眼睛,上课坐的端正,但很少见他盯着讲台,偶尔能看出有点神游的趋势。
  下课的时候,李辉叫住这个一脸生人勿近的男孩子,善意的提醒他上堂课有小作业,而他似乎还没交。
  李辉看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似乎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让他回去问一下同学,这个周作业补上就好,没想到男孩子直接让他把作业跟他说,一点不嫌麻烦别人。
  李辉把文档打开,让他拍下要求,他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谢谢,带着浑身的冷淡转身离开。
  李辉想,真是个一个不算讨喜的小孩。
  
  李辉真正和这个男孩子更多的接触是学期中的竞赛。
  他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愿意来参加这么个不大不下的比赛。
  辅导员拿着他的申请表犯难,这个比赛是针对大二以上的,对大一的新生虽不做硬性要求,但往年也没人参加,更何况,别人都是团队,还有指导老师,他倒好,一个人拿着一张申请表就来了。
  男孩子面无表情,等着辅导员自己想办法,明明是他自己的事,倒像个局外人一样。
  李辉问怎么回事,辅导员头疼的解释,他笑笑,说没事,就是差个指导老师。
  原本一言不发置身事外的人看了眼李辉,你能当我指导老师吗?不会麻烦你的,我可以……
  李辉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说可以,他会尽力的。
  男孩移开视线,什么也没再说。
  
  他说不麻烦他倒真没麻烦,自己去图书馆借了书自学要用到的知识,自己准备需要的资料,除了要签名的时候找到他,没到他面前晃过一回。
  李辉主动打电话问他进展,他只说好,直到赛前两天,才拿着准备好的资料找他过目。他仔细的替他修改,提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意见,其实按本科生的要求来说,他准备的很好,而不可忽视的是,他还是个只上过半学期专业课的大一新生。
  李辉对其中几组数据的计算方法提出了疑问,男孩子凑过来看了几眼,脱口说出计算公公式,这是大三才学到的知识,看来这小子为了准备,提前学习了不少。
  比赛除了成果展示,还有现场运作,李辉觉得,以他这漠然的态度,正常发挥问题应该不大。
  比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了,这个男孩子的记忆力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他不仅对变化的数据有着计算机一样的精准记忆,还能够迅速心算出走势变化,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也正是因此,他起了惜才的心,至少在最开始,他没有过其他想法。
  
  陶锦叫他出去吃饭的时候,李辉没想到能遇到在那里当服务员的江柯。
  他看到端着菜上来的人没控制住表情,被陶锦打趣看到以前的小情儿了。这话当着江柯说的,他不大自然的看了眼那男孩子,别人压根跟没听见一样冷冷淡淡,放下餐盘就离开包间,全程没把眼神往两人身上放过。
  陶锦语气泛酸,还真是呀。
  李辉抬手打住,别乱说,是我学生。
  是吗,看起来就像是你的类型哦,当了大学老师就是不一样,以后借口都多了一个。
  李辉有点动怒,斜了他一眼,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此后他还去过那饭店几次,不过没再遇上过他。
  直到那天下大雨,居然看到顶着大雨送外卖的人。李辉想起来还觉得心都要被他吓停了。积水在这个过平的城市道路中已经达到脚踝,电动车开得明显不算熟练的人带着大大的保温箱在停滞的小车中间穿梭。绿灯转黄灯的时候他似乎没打算停下,李辉猜测,也有可能是没来得的及停下,擦肩而过的面包车差点就把这个城市最常见的外卖小哥之一撞飞出去。
  李辉气不打一出来,车门都打开一半,却看见愣了片刻的人又加足火力把车开走了。
  他在车里面发起呆来,这才想起新生军训时听过他营养不良晕倒在训练场的事。
  是因为家庭情况吗?已经困难到难以解决温饱?可是照理说助学金应该能解决基本的大学开支?李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李辉笑了起来,难怪明明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么热衷上次的比赛,据说奖金非常丰厚啊。
  
  他提出让他去风华做事的时候,面前的男孩子眼神里的戒备和疑惑一点不加掩饰。
  李辉笑着解释,那是个挂名在他名下的小证券所,做的事却很庞杂,正好缺一个数据分析师,江柯强大的头脑再适合不过。
  李辉说的合情合理,男孩子将信将疑的答应下来,虽然李辉知道,丰厚的薪资才是最大的原因,还是禁不住喜上眉梢,满眼都是笑意。
  李辉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光明,但他还是想先把他套在身边,这么一个见人就跑的小松鼠,只有慢慢来才行。
  他确实是对他感兴趣了。
  不过现实却没那么顺利。他以为这是只喂不家的小野物,没想到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李辉从他眼睛里看到点人气已经是大二了。
  他火急火燎的从机场往学校赶,毫不避讳的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他以为他在开玩笑,虽然他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等他看到他所谓的男朋友,算是彻底打消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那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却绝不是应该和江柯走到一起的人。
  他的身边随时都有一堆人随叫随到,他游刃有余的在其间游走,又和任何人都没有过于亲密的联系,像个无法企及的太阳,却又吸引所有人的朝拜。
  李辉从江柯眼睛里看到的,是和那些人一样的迷恋,不对,或许是更上一层楼的爱意。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个模样的江柯,震惊失意之余,居然还生出了些本该如此的想法。
  
  他看着他们别扭,又看着他们和好,还对男孩子赤裸裸的挑衅和厌恶照单全收,他觉得自己脾气这几年真是越来越好,被人抢了到嘴的猎物,非但没生气,反倒有些庆幸。
  就算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那样一对人,倒的确比自己合适。陶锦说的对,那样也忒不尊师重道了,传出去真得被他爸打断一条腿。
  除了后来帮他做毕业论文,得知他要去国外后帮他介绍学校,他们再没有多少交集。
  李辉觉得,从第一面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叫江柯的男孩子身上阴郁的气质还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带着这些故事踽踽前行,强作坚强,却又渴望着寻找一个能结伴同行的人。那个人应该早就出现过,于是其他人再入不了他的眼。
  李辉想,罢了,算是他一厢情愿了一把。

  
  番外3
  柳菲第一次看到宁烨实在麦克教授的实验室,她今年刚申上麦克教授的研究生,没想到教授居然有一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助教。
  实在太帅了。
  她可以一点不夸张的说,这是每一个高中时期的少女在被无数习题和教科书荼毒时候想象当中最美好的的男孩子。
  她高中没遇到过,大学没遇到过,终于在研究生遇到了,上天果真待她不薄。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收集这个助教的信息,年龄25,只比自己大三岁,perfect ;学历,博士在读,比自己高学历啊,perfect;生活作息,无不良生活作息,早出早归,住在T大和他们学校中间的独栋小白楼里,楼下是个小书吧,良好的邂逅场所,perfect。
  当然,最重要的,无不明女性生物盘桓,目测无女朋友,简直wonderful!
  
  她决定打破他们目前仍处于见面打招呼的状态。
  早上她特意做了爱心早餐,煎了鸡蛋液裹吐司,还特意做了水果沙拉,带了自制水果酸奶,简直不要太贤惠。
  他到实验室的一般比较早,她撞上过几次他在实验室外面的食堂买早餐的情况,于是她拿出高考的劲头起了个大早,到食堂守株待兔。
  没一会他就来了,不过今天他似乎并不打算买早餐,他手里的保温盒里明显食物分量充足。柳菲看着他打开食盒,最上面一层是水晶小笼包,中间是小咸菜,下面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不可能在S国买到的典型中式早餐。
  
  柳菲有点伤心,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原来他喜欢中式早餐啊,幸好今天没送出去。
  于是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中式早餐哪里来的?
  进入实验室的时候他们依然不亲不近的打了个招呼,他喊她小菲,这能让她高兴一整天,虽然整个实验室都喊她小菲,不过她坚信那是不一样的。
  爱情多么盲目啊。
  实验过程中他很认真,她很少有机会能和他交谈,有问题也一般先记录,到时候统一汇总解答。他很专业,深得麦克教授的信任,他们这一批研究生基本都由他带。
  他们实验组有五个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她不是个娇气的女孩子,很少行使所谓的特权,不过她觉得或许适当示弱有助于感情的培养。不该女汉子的时候一定要柔弱啊!
  于是她的实验材料用完的时候,她主动提出让宁师兄帮她一起去取。
  
  柳菲红着脸和他一起走在实验室空荡荡的走廊上,平常略有点阴森可怖的走廊此刻四处都在冒粉红泡泡,简直不要太美好。
  他们聊了很多,一般都是她挑起一个话头,他就能侃侃而谈下去,一点不会让氛围冷却。原来师兄还是个大暖男呢!
  她问他关于他的咖啡店,也就是那个小书吧,他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柔软了,说那就是开来玩的,赚不了钱,不过挺好玩。
  她说他能去吗,他说当然欢迎。
  
  周末的时候他们做完了第一阶段的实验,师兄给了他们半天假。
  她称热打铁,缠着他带她去他的小书吧,他同意了,不过他说他得先去市场买点菜,让她先等一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相处机会,忙说她一起去。
  原来师兄还做饭,真是居家好男人,简直完美的不真实啊!
  他们在市场买的很快,因为师兄完全是照着清单买的,清单上连顺序都标好了,一路过去的商家居然和要买的顺序完全对应。她直觉这不是他师兄写的,或许是他同居的人?好像是听别人说过他师兄是和别人同居的。看来也是个和师兄一样了不得的人物呢。
  到那栋小白楼的时候还早,但因为是周末,书吧里还是坐了好几个人。只有一个女孩子在吧台服务,看起来真的是赚不了几个钱的样子。
  他让她随意,师兄请客。然后就从吧台那里去了后面的屋子。
  她便点了杯热巧克力,打量起这间小书屋。
  真是不大,书也不多,倒是准备了好几张小书桌,每张书桌都有两三把布艺沙发,看起来很舒服。
  
  她转了一会,发现原来还有个小窗户,不过基本被房子外面的藤蔓植物缠绕住,似乎很难打开,她推了一下,居然能打开一条缝,这才发现原来这小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面摆了两张太阳椅和一个小巧的石桌。其中一张太阳椅似乎躺了一个年轻男子,太阳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了半截白皙的下巴。她估计这应该是他师兄的同居人,一时有点遗憾不能看清楚全貌。女孩子做好了热巧克力,她过去端了过来,回来发现他师兄也到了后院。
  他师兄笑着揭开了躺着那人的太阳帽,又把他怀里的书放到石桌上。她终于看到那人的全貌,不及师兄惊艳,但却是十分清秀漂亮的一张脸。皮肤很白,被她师兄闹醒后撑着手臂坐起来,露出衬衣下面漂亮的锁骨,原本清冷的脸在看到来人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柳菲想喊一声师兄,结果却被他师兄接下来的动作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热巧克力。
  
  她师兄吻了那个人,不是堪称开放的S国见面时那种表示问候的亲吻,而是情人之间的吻。
  她不敢再看下去,匆匆关了窗户。那杯热巧克力她终究没能喝下去,发了短信说有事就离开了这栋小白楼。
  晚上她发消息和高中的闺蜜聊天,说到这件事,她闺蜜听了之后很欣慰,帅哥嘛,既然不是我们的,那就只有让他们搞基咯。
  柳菲觉得此言甚在理,含泪祝福他师兄夫夫生活愉快。
  
  ————END————

最爱少年成长的温暖,就算有缺陷,也终究会走向完满。谢谢。——明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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