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还好吧?」
浑厚的让人感觉到安心的嗓音忽然从身後响起,我抬起头,看了过去。
我沉默著,但对方应该很清楚才是,才刚从父亲那里离开,我的心情尚未平复。
顾雨枫走了过来,从身後环住了我,我没反应,任他这样抱著。
站在阳台上,我看著窗外的景象,我曾经想过,如果我闭上眼睛,往下一跳,所有的烦恼全都会消失,也省了我父亲的事,不用让他有一天突然觉得我没用了,还得费心处理掉我。
可我现在庆幸,我没这麽做。
毕竟,活著才能遇见顾雨枫,虽然那必须与我这一生崇拜、敬仰及畏惧的父亲为敌,我也甘之如饴。
「叩、叩!」
在我们沉浸在两人的世界之中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里是顾雨枫的住处,他毕业之後,便搬了家,搬到云靖蓝的公司附近,虽然他已有能力住更大或更豪华的套房或公寓,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住太大整理起来也麻烦,更何况他的工作量可不少,要抽出空閒时间,实在挺难的,不过这里已经比他之前住的那间还要大了。
而知道这里的,只有顾雨枫的父母,以及他的表哥兼头顶上司──云靖蓝。
而此时此刻,会来这的,就只有云靖蓝了。
我俩疑惑相望。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顾雨枫放开了我去开门。
「嗨!」
一开门,入目的果然就是那看似温和、实则欠扁的笑容。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沙发坐下,完全不理那不速之客。
「有事吗?」顾雨枫问。
「干麻一副不欢迎我的样子啊,表弟?」云靖蓝挑眉问道。
「没有。」
「你这样子还说没有,难道要拿扫把赶我出去才叫有?」
「…………」顾雨枫没有说话,显然不太想回答这问题。
「好好好,我知道你这家伙见色忘哥……欸,等等,别关门啊!」见顾雨枫要关上门,云靖蓝赶紧阻止,「我是来送货兼传话的。」
「送货兼传话?」顾雨枫愣了下,让云靖蓝抓到机会,将他推开,大方的走了进来。
「没错!寄件人……」他走到我的面前,「你爸。」云靖蓝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我抬起头……只望了他一眼,便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虽然我并不想看电视,但看电视总比看眼前的人表演的好。
「不要那麽冷淡嘛,是你爸要我来的耶。」他露出无辜的脸,一副帮人跑腿却还要看人家脸色的委屈模样。
「有话快说。」我依然没有看著他,因为我父亲要说的话,我大概可以猜得出。
断绝关系,或是要断我後路……之类的吧……
「他放你一个礼拜的假,一个礼拜後要记得回去上班。」
看吧…………什麽?!我震惊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著云靖蓝,我听错了吗?是我产生幻觉,还是云靖蓝在整我呢?
「有那麽不可置信吗?好歹他也是你爸耶。」云靖蓝啧啧了几声,彷佛不认同我那震惊的表情。
「唉,虽然你有读心的能力,可是从没想过要去探查你父亲的内心吧?」
我沉默著,没有说话……在我得知父亲有杀了我的念头之後,我便从来不曾想过要去知道我父亲的内心,因为我不愿得知更残酷的事实,可为什麽……我一向认为的,难道都是错的吗?
我误解了我父亲?!
从云靖蓝那我知道了,父亲的真正想法。
我父亲,忘不了我当初要求自由的眼神,那坚决的眼神,让他惊觉到自己的惨忍。
他不只对自己会读心的儿子露出杀意,甚至都只将他当成利益的工具,他从没给过自己亲生儿子自由,就算是妥协让他离开四年,却也订下了条件──在他有需要时,必须随时回来,甚至还派人监视……他是个失职的父亲,也是个失职的丈夫。
因他的妻子……那被他送到国外生活的妻子,回到国内时,知道他是怎麽对待我之後,我的母亲……愤怒的朝他痛骂,她说她知道父亲不爱她,毕竟是政治联姻,但却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如此的冷酷。
她说……他没有资格身为人。
在那之後,他想了许多,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思考利益以外的事。
他想要改变,却不知从何改起,因他从小到大的教育,就只有利益,亲情、友情、爱情,对我的祖父来说,都是不可饶恕,不能接触的。
也因为这种教育,才让公司有如此的成就,势力几乎遍布了亚、欧、美三洲,可却也让历代的继承人失去了人最重要的感情。
而我,本应该也是如此,要不是遇见顾雨枫……或许,我就会如同我父亲一样。
云靖蓝继续说著,那是我第一次了解父亲的内心世界,我从来不了解的父亲的另一面。
「喔,还有……」云靖蓝说完後,又突然想起什麽,随手丢出一个东西,我直觉的接住,将手打开一看。
「钥匙?」我疑惑。
「你父亲送你的公寓。」
公寓?!
「任务完成,我该走了。」
就如同他来时的突然,云靖蓝也走的突然,而我也没那个心思注意到他的离开,因我早已被刚才所听的给占满了。
方才所闻,对我而言,是一项很大的冲击。
我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是如此,那曾经丢下我一走了之的母亲,竟会为了我,而痛骂父亲,至於父亲……我没想过,他会有想要改变的一天……
我曾经以为,我所期望的亲情,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希望,因为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但……我错了。
「若云……」
听见这熟悉的叫唤,我抬起头,我看见对方内心的疼惜以及替我高兴的心情,我心中有著满满的感动。
顾雨枫,我所选择的人,因为有他,我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因为他,我离开了家里,才知道父母的真正想法,也因为有他,我不需在他人一个个的梦中徘徊,他的梦总是留得住我,因他梦中有我。
我抬头吻住了顾雨枫,主动的迎了上去,我最喜欢的梦境,是在那缠绵过後的。
番外篇──顾雨枫
「云靖蓝!!!」
怒吼声伴随著一道巨大的踹门声,应声而来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怒气的男子。
「啧啧,在公司要叫我总裁。」云靖蓝彷佛一点是都没发生一样,不受那些巨响影响,若无其事的将刚签好的文件交给一旁吓坏的秘书。
「至少也要叫表哥。」云靖蓝拍拍秘书的肩,「出去吧。」
「呃……好。」女秘书拿了文件,赶紧往门外走去,在经过对方时,还小心翼翼的经过,深怕自己也被牵连。
「好了,有什麽事吗?顾特助。」见秘书将门关上,云靖蓝才带著笑容,问那看起来明显正处於火山爆发的表弟。
「你又读取我的心。」肯定的语气,包含著明显的控诉。
「有吗?什麽时候啊?」云靖蓝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可不记得我什麽时候读过你的心。」
「不记得?!」顾雨枫一个大步,走到云靖蓝的办公桌前,抓起他的领子,「那你说,是谁去跟若云说……说……那个……」顾雨枫突然结巴了起来,脸上还有可疑的小红晕。
见状,云靖蓝露出诡异的笑容,「说什麽啊?」
「说……说…………」顾雨枫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该说的话,随後,看见云靖蓝的笑容之後,他才惊醒了过来,「你会不知道说什麽?!」
「不知道。」耸肩,加上挑眉,如此的表情,让顾雨枫一阵气上来。
「不知道?!」握紧的拳头蓄势待发。
「呃……别冲动,我知道我知道……」见对方是玩真的,云靖蓝赶紧改口,随後又接道:「你是说,我向若云称赞你体力惊人,技术高超,不只好用更耐用这件事吗?」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不改本性,云靖蓝再次挑战对方的极限。
「你──!」顾雨枫顿时语滞,脸上原本的小红晕扩大到了满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怒气所造成的。
「称赞你也不行,啧,当你表哥还真难当。」云靖蓝挥开抓住自己领子的手,摇摇头,一脸自己被嫌弃的可怜表情。
「见鬼的称赞!」顾雨枫大喊。
虽然明知道云靖蓝也跟自己的爱人一样,拥有读心的能力,但由於对方控制的能力比若云好上不少,可以决定自己所要读的事物,所以顾雨枫一向没什麽防备。
可没想到……这个人这麽恶质,擅自读别人的心,读心就算了,偏偏那天的前一晚正巧是若云的生日,他安排了浪漫的晚餐,当然在那之後……免不了比平常更激情。
这些事当然也就被隔天的云靖蓝给读去了。
被他知道……那也就算了,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白目到让人扁他一顿还不够泄恨的恶质人士……他竟然跑去揶揄另外一个当事人。
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害得自己…………
「被禁欲了。」
肯定而非否定的语气,从云靖蓝口中说出,他嘴边带著笑,外表看起来虽没什麽不对,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他根本就是笑翻了!
被人点中了事实,让顾雨枫的脸更是通红,他握紧了拳头,他的拳头可是挺想念对方的脸呢。
「呃……这个……表弟……你冷静点……冷静点啊……阿姨会心疼的。」深为一个读心人,怎不知道对方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他若是在火上加油,肯定会挂彩,所以这时候当然要提一下对方的母亲大人,来压一下。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顾雨枫也冷静了一些,虽然并没冷静多少,但至少可以克制住自己想要揍人的欲望。
「我要辞职。」在继续待在这个人身边,有一天他会暴青筋而亡,更严重的是……影响他跟若云的"性"福生活!!!
「那可不行,你跟我有条件交换的。」云靖蓝见危机解除,当然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你──!」
这个家伙,摆明坑人,明明就知道夏若云的去处,却装做不知道,还提出条件交换,该死的家伙!顾雨枫愤恨的咬咬牙。
「表弟啊……」
「干麻?」满腹怒气的顾雨枫,早已将长幼礼仪抛诸脑後。
直接忽视掉自家表弟的不礼貌,云靖蓝接道:「若云知不知道你本来面目啊?」
他十分好奇,顾雨枫平时可是十分沉稳,当然要去掉此时的例外,身手又俐落,加上高超的办事能力让他非常的依赖自家表弟,但只要夏若云一出现,顾雨枫就变得笨手笨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好,而这也是为什麽,每次他要去夏若云的公司时,顾雨枫死也不去的原因,而他当然也不会逼对方去。
虽然那反应很有趣……不过他可不想看自家特助在他人面前丢脸。
不过,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什麽夏若云还会喜欢上自己的表弟呢?
难道他喜欢这种的?
愣了一下,顾雨枫才了解云靖蓝所问为何,「知道。」他无奈的说,他也不想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变得如此笨手笨脚,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啊……
「你说的?」云靖蓝好奇。
顾雨枫白了他一眼,「你忘了他跟你一样吗?」
云靖蓝“喔”了一声表示了解。
「还有事吗?」顾雨枫问。
「没事。」又不是他找对方来的。
「那我回去了。」说完,顾雨枫转身就走,没办法,又不能扁人,待在这里只会沦为自己表哥的玩物。
「嗯……」云靖蓝直觉点头,但又马上察觉到不对劲,「回去?回去哪?」他问。
「回家。」顾雨枫打开了门。
「回家?!你要翘班?」云靖蓝惊讶地问。
「对。」
「什麽?!」哪有下属直接在老板面前承认他要翘班的?太嚣张了吧。
「不满?」走出办公室,顾雨枫转过身问。
「当然。」废话,哪个老板会在员工说要翘班时,还高兴的请他快去的。
「那就开除我啊!」
「你──!」还来不及发作,门便被对方用力地甩上。
「顾、雨、枫,你给我滚回来!!!」云靖蓝的怒吼声,传不出这个隔音良好的办公室。
在外头的顾雨枫只听见了些微的细小声音,他掏掏耳朵,「啧,该清耳朵了。」说完,跟秘书打个招呼,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回家了。
番外篇──魏以安
「若云。」
一踏出公寓门口,熟悉的叫唤声让夏若云的脚顿了下,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来人。
「若云,怎麽了?」察觉自己爱人停下脚步,顾雨枫跟著停下了脚步,他顺著夏若云的视线望过去,「魏以安?」他讶道。
他跟夏若云正要出门上班,没想到,才踏出门口,就看见这个令人意外的人,但随後,他看见站在魏以安身旁的人,随即明白过来。
「好久不见。」他伸出手与对方相握。
「好久不见。」关惜凡露出笑容,在毕业之後,两人虽然仍然都有联络,但已经许久未见面了,都快一年了,实在令人怀念。
不过,叙旧不是他今天的目的,他今天主要是陪某人来的,所以,他拉著顾雨枫到一旁去,那是他们两个之间未了之事,因为看不惯魏以安抱著罪恶感生活,他才会问了好友他们目前的住址,并带著魏以安前来。
而顾雨枫也早就从好友口中得知,所以也就没有反抗的任关惜凡将自己带至一旁。
「若云,好久不见。」等閒杂人等都离开後,魏以安有些不安地打著招呼,他深怕对方下一秒就会甩头转人。
意外地,夏若云竟没这样做,他双手环胸,问道:「有事吗?」
「呃……我……我……对……那个……你……」虽然准备好说词,来之前在心中也排练了无数次,但真要说出来,却不成句。
「你到底要说什麽?」夏若云不悦地皱起眉头。
见对方表情不悦,魏已安心中更是紧张,话更是说不清,最後,夏若云不耐烦的转身就走。
「若云!」见对方要走,魏以安著急地叫住对方,「对不起!」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而话一出口,什麽紧张也都不复在,「若云,真的对不起。」他低下头。
他低著头,等待对方的回应,心跳不禁加快,虽然接近对方,并不是自己的本意,是因受雇於人,但每日将夏若云的行踪报上去,却仍是不争的事实。
夏若云看著眼前低头的人,他沉默片刻,最後深吸口气,才问道:「为什麽?」
「因为我是间谍……」他答道,他的确是个间谍,接近夏若云,并回报行踪,这不是间谍是什麽呢?
「你真的这样认为?」夏若云问。
「我……」他说不出话来。
夏若云放开环胸的手,再次地转过身,「算了。」
「若云!」魏以安焦急地抓住对方,他还有很多话没说……
夏若云捏开对方的手,他看著对方说:「我上班要迟到,晚上老地方见,你请。」说完,他便迈开脚步,往顾雨枫的方向走去。
「什麽……?」一时之间,魏以安无法消化对方所说的话。
其实,夏若云本就不怪魏以安,毕竟对方是因家里因素不得不接受父亲的条件,况且,虽然对方一开始是怀有其他意图接近自己的,但在那之後,除去每天汇报自己的行踪,其馀的,魏以安是真心地将自己当成朋友。
所以才总是要让自己习惯他人的碰触,以及积极地将自己带入人群。
魏以安……也总是替自己著想,只是因为他一开始的动机让自己无法接受,才会总是将他排除在内心之外,可……他一直都知道,魏以安是站在他身边的,所以……顾雨枫的存在才没那麽早被发现,魏以安隐瞒了顾雨枫的存在。
现在,那曾经有的顾虑不在,他又何必将魏以安拒在千里之外呢?
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会读心,却仍然将自己视为朋友,而不是怪物的人。
「你原谅……我了?」他迟疑地问著,深怕自己听错。
夏若云只是朝魏以安淡淡一笑。
心中的阴霾顿时被那笑一扫而去,魏以安兴奋地飞扑过去。「小云云──!」他情不自禁地喊出自己对对方的腻称。
「该死!别叫那个名字!」夏若云伸出手,挡住对方的飞扑。
而在另一头的顾雨枫见状,「给我离若云远一点!!!」他奔了过去。
关惜凡无奈地看著自己好友冲过去阻止,但随後,他脸色一变,也赶紧奔了过去。
开玩笑,就算是自己的好友,也不能动他的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