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现代] [VIP]子璋 BY 吴沉水 (点击:1844次)

[VIP]子璋 BY 吴沉水

←点击可下载保存txt~扣除钞票1

引用:
                 

                                欢迎来到☆地狱十九层☆=\(^o^)/


由于还木有注册到地狱,所以只能阅读部份内容哟,请注册或者登录,谢谢^-^


地狱小说文库立志推好文~不文荒~欢迎爱看BL的你加入哦>_<~



+部分预览+


后来,霍斯予禁不住想:如果那天,少了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是不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至少,他与周子璋之间,不会有一个那么糟糕的开始?
但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老天爷一步一步,精心设下的,通往既定方向的环节。
一个平凡的小老百姓不幸遇到恶霸与奸商,被欺负然后斗争的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强取豪夺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子璋 ┃ 配角:霍斯予、林正浩
第 1 章
天黑了。霓虹初上,隐约的夜色中,这个大都市仿佛褪下白天冷硬的面具,渐渐在夜色迷蒙中,宛若浓妆傅粉的妇人,明明年华老去,却偏偏,能于低眉顺目的婉约之间,显露出几分绰约的风姿来。
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霍斯予大踏步走出葵盛大厦的玻璃门,守着岗的保安见到他,忙抢先一步,替他推开门,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霍先生,您下班了。”
霍斯予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微微颔首,走出门去。一股冷湿空气扑面而来,他略微停顿,自家司机便开着黑色亮丽的凯迪拉克徐徐过来,时间掐算得正好,他脸色柔和了些。那边上站着的保安三步作两步跑了过去,殷勤替他开了车门。霍斯予站住不动,冷冷瞧了那年轻人一会,直看到他鼻子开始冒汗,才不冷不热地说:“你的工作职责,有包括开车门这一项吗?”
多年以后,霍斯予还记得那个小保安瞬间呆滞的脸,随即惴惴不安的神情。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早已记不清很多其他的,说起来更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比如第一次捱父亲皮鞭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挥拳头往死里揍人是什么时候?少年时背井离乡到英国,第一餐吃的是中餐还是西餐?
可他却能很清楚地记得初遇那天所有发生过的事,那些一环扣一环,看似漫不经心的偶然,实际上,却拉动命运之轮往前滚动的一连串小事。
后来,霍斯予禁不住想,如果那天,在临出公司的前一刻,他没有接到堂兄霍斯勉的电话,告诉他弄了好几个月的招标工程,葵盛输给了台商投资的隆兴;如果那天,他推开门那一刻,小保安没拍错马屁地替他拉门令他怒火更盛;如果那天,发小张志民没有唧唧歪歪,拉他到帝都散心;如果那天,帝都的经理工作效率高一点,把他平时相熟的少爷早点带上来;如果那天,他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空腹灌进肚子里的是矿泉水而不是芝华士。
如果那天,少了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是不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至少,他与周子璋之间,不会有一个那么糟糕的开始?
但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老天爷一步一步,精心设下的,通往既定方向的环节。
事实上,那天晚上事情发生的顺序是这样的:
下午六点五十四分,霍斯予临出公司的前一刻,接到了堂兄霍斯勉的电话,告知那项招标大单竞争失败。凭霍家在S市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个单子都拿不下来,那就只能意味着S市的上层权力结构在发生悄然的变化。原本呼风唤雨的霍家二代,无论是军界中名声赫赫的霍斯予家老父,S军区的一把手霍军长,还是霍斯予的姑姑,S市领导班子里坐镇卫生文教多年的霍副市长,都面临快到时间离休卸任,即快人走茶凉的时候。而霍家第三代子孙中,堂哥霍斯勉在政府机关内政绩还需要一定时间沉淀,自己管理的公司葵盛还处于起步阶段,其他那几个堂兄妹们在公检法一线却均是小打小闹的料,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二十二岁的霍斯予在那一刻,骤然间感到肩上担子重了起来。他很反感这种背负责任的感觉。霍家家规太严,霍斯予性格跳脱,从小没少吃苦头。十三岁那年,他偷了父亲的配枪出去逞威风,差点闹出人命。霍家在S市权势滔天,这事虽然靠上下打点遮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TOP

番外之新的开始(一)

    从那天开始,霍斯予就开始步步逼近,一点点渗透进周子璋的生活。
  首先G市那么多昂贵的楼盘他不去住,却不知怎么弄的,租下周子璋的隔壁房间,跟他就隔着薄薄一面墙,敲敲墙板,你都能听见对方。
  然后他神通广大,居然弄到周子璋房间的钥匙,某天周子璋下班回去,厨房里居然饭菜飘香,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五少,笑吟吟从厨房里端出两旁弄好的蘑菇肉片意大利面,周子璋在他百般哀求下给面子尝了尝,居然味道不错。
  紧跟着,霍五少还有他想不到的招,白天趁着他不在,给他屋里添了空调,换了床上被褥,把原先屋主那台小沙发扔了,重新换了一个坐上去软乎乎的布沙发。
  周子璋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这个人就如他所宣告的那样,甩也甩不开,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听,几天下来,让他这么讲究仪表的人,都只想抱着头蹲大马路上叹气,怎么倒了血霉,惹上这么个麻烦?
  虽然无可否认,有了他,确实生活方便很多。
  早上有人赶大早给你买早餐,晚上回来有人给弄饭,下雨天有人将伞特地送到辅导中心去,出大太阳了,有人会惦记着买个消暑糖水,巴巴给你送过来。
  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可某一天,他没什么事就提早回去,进了家门,家里一派冷清,没了那个跟前跟后的高大身影,突然间就有种说不出的寂静。
  然后,他听见楼下一声刹车的声音,从二楼窗户探出去,正看见霍斯予急急忙忙拎着超市的袋子从一辆奥迪里面钻出来,一边迈出车门一边打电话,语气严厉威仪,显然,正在指示那边的下属做什么。
  他还穿着正装,这种天气,在空调房里呆着当然可以,但要是到室外,立马就受不了热。
  然后,周子璋就看见,霍五少满头大汗中,来不及脱下上装,却拎着与他格格不入的超市购物袋,一边杀伐决断下达命令,一边忙不迭上楼准备做饭。
  周子璋忽然想起,原来,他的公司刚刚在G市开始,这时候应该很多事忙吧?为什么却能每天赶回来?还有,他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简单又好吃的料理?
  他沉吟不语,却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关了窗,打开平时从来没开过的空调。
  不一会身后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然后霍斯予的声音带着他一贯嚣张和得意响起:“呦,今天这么早回来啊,嘿嘿,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肚子,今儿晚上咱们喝王八汤,可有时间熬,我就给你带了盒寿司,嘿,你可算舍得开空调了,真凉快……”
  他一路唠叨,一路放东西脱衣服,洗了手把装在漂亮塑料盒内宛若送礼佳品一样的寿司递过来,笑着说:“尝尝,我们公司附近的料理店,出名贵,可味道还不错,噢,瞧我,我给你泡茶去,这玩意儿得就茶,还得是绿茶,对了,咱家有芥末吧?你放哪了……”
  周子璋有点发愣,看着他忙进忙出,不一会光着膀子就出来,抹着额头上的汗说:“真他妈热,我怎么感觉比S市还热……”
  他走过来,侧过头在周子璋脸颊上亲了一口,被他扭头躲开,霍斯予也不介怀,说:“等会啊,我烧了水,呆会再泡茶……”
  “不用了,我来吧。”周子璋越过他,朝厨房走去,想了想,淡淡地说:“晚饭,我来做吧。”
  “啊?”霍斯予有点受宠若惊,随即笑嘻嘻地说:“好啊,你留那个王八汤我来弄,那玩意得配药材,我都弄好了,你不懂。”
  周子璋充耳不闻,进了厨房,打开霍斯予买来的菜洗净切开,忽然有点恍惚,自己好像有好久没摸过厨房刀具了,自霍斯予来后,好像一日三餐外加宵夜都有了着落,那个人也不是那么会煮饭,但胜在脸皮够厚,什么都敢乱搭配,居然也无师自通,让他弄出来不难吃又吃不死人的东西。
  其实不只吃饭,连衣服都有人给你准备着,牙膏用完了有人给你换上,毛巾用久了有新的顶替,垃圾袋满了一转眼就被他拿去扔掉,连烧水喝杯茶,他都给你送到嘴边来。
  虽然其间闹了不少笑话,比如烧饭忘了关火,烧糊了好几口锅;不知道洗衣服要分颜色,把白衬衣洗成灰色。
  可他周子璋,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试过被人这么伺候?
  他心里想着事,忽然腰上一紧,一个温热的身体已经从后背贴了上来,霍斯予在耳边含笑低声说:“宝贝,你拿菜刀的样子真帅。”
  周子璋浑身一僵,这个混蛋的手不再安分,悄悄地溜进衣服下面,摸上里头的肌肤。
  “真好,真滑……”霍斯予带着迷醉的口气,哑着声一边亲他的颈项,一边含含糊糊地说。
  周子璋一顿,冷冷地说:“你再乱来,我就不能保证菜刀切哪了啊。”
  霍斯予的手只好钻出来,却仍旧抱着他的腰,亲亲他的脸颊,叹了口气说:“我不动,就抱着,行了吧?”
  “也不嫌热。”
  “热死了都要抱着。”
  周子璋不理会他,低头飞速地切土豆丝,把肉腌上,把青菜洗好,然后把那只被剁了好几块的甲鱼抽出来洗干净了盛在盘子里,说:“来弄你同类吧。”
  霍斯予低笑说:“嘿,敢拐着弯骂我,胆子不小啊,我是他同类,你跟我住一屋,你是什么?”
  周子璋没好气地说:“被迫跟非人类生物一块居住的人。”
  霍斯予丢下东西,上来就把他一把抱住,搂着腰抵在门板上,深深看着他,低笑说:“骂我是王八,你想给我带绿帽子?没门,你这辈子也就是我了,别想些不着调的,嗯?”他痞笑着,头一低,狠狠地亲了过去,含住那两片嘴唇仿佛吮吸,仿佛是品尝世间难得的美味一般,等他心满意足地亲完,周子璋已经快站不住了,抓着他的手臂微微喘气,
  这种事隔三差五会来一次,霍斯予仿佛像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儿一样,亲嘴、拥抱、抚摸,占点小便宜,逗得周子璋脸红耳赤,怒目而视,这都令他乐此不疲。从前不知道这个俊雅清秀的人会有这么多表情,可现在换了种心态离近了看,才发现原来他也能如此鲜活,比心里头存着的那个印象更漂亮,就像一张黑白照,慢慢给染上彩色,许多你往常没发现的美景都一一呈现了,舒展了,像个人样了。
  这个才是周子璋,那个当年敢凭着书生意气,一个人闯进他在帝都的包厢,握着小拳头怒斥他的周子璋。
  他也不敢把人逗得太过,亲了一会就转身哼着走调的歌儿开始做饭,高高兴兴地找出电子瓦罐煲汤,弄了一堆说不上名字的药材放进去,加了水打开开关,慢慢炖去。霍斯予回头将茶泡了,将那盒寿司打开,备了芥末等物,拿了筷子递到周子璋手里,说:“来,咱们先吃点。”
  周子璋被他缠了这段时间,也渐渐习惯了他这么对待。这时候便不再多言,接了筷子夹了一个寿司吃起来,确实味道鲜美无比,不是一般寿司屋能比拟的。但他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东西,略用了几个就停下筷子不吃了,霍斯予在一旁又劝了几句,见他摇头表示不要,也不勉强,拿起他用过的筷子,将剩下的风卷残云,都给解决掉。
  周子璋在一旁愣愣地看他,想着什么时候跟这个人居然就熟到这个程度,彼此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能共用一双筷子,能同在一个酱油碟蘸东西,能如一般凡夫凡妇一样,一块挨着的时候,他自然而然把手搭在你的腿上,一块出去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把你护在马路内侧。
  除了没在一块睡觉,没一起计划讨论过未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其实是点滴积攒,其间的亲密,也是不容忽视的。
  “又走神,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呀?”霍斯予笑嘻嘻握住他的手,凑过去跟他挤在同一个椅子上,半抱着他低声问:“工作太累了?”
  “哦,没有。”周子璋摇头说:“你没去中心上班,陈老师一时又招不到人,我自然要做的事就多了。”
  霍斯予搂着他说:“老头忒敢想了,老子一分钟上千万的人,给他打工,他倒是给得起工钱呀。”
  “你自己胡闹,还好意思说?”周子璋叹了口气,说:“害我还给你换了预支的工资。”
  “真的啊?嘿,子璋你真好。”霍斯予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两个手臂环着他的腰,头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问:“回头给你报销啊,我那不是为了接近你嘛,你放心,全世界我就只给你一人打工,还是包身工,任你剥削打骂的那种。”
  周子璋听他乱贫,不知不觉一天的疲累涌了上来,撑着头半闭着眼。
  “宝贝,累了吧?咳,你那个破工作,丢了也没啥,不如在家休养段时间,你身体一直没养好,这么朝九晚五的,我也不放心……”
  周子璋猛地睁开眼,侧过头看他,淡淡地问:“你又想来老一套?”
  这话有点重了,就是厚脸皮如霍斯予,笑容登时也有点僵,但他很快□过来,柔声说:“你脑袋瓜子里头成天想些什么呀,有你这么憋屈人的吗?老一套?我说句难听的,要打一开始我就这么对你,也没后来那么多事不是?”
  周子璋垂下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他这副略有些愧疚又带了倔强的别扭样,在霍斯予看来,却平添许多可爱之处,他吁出一口长气,抱紧了周子璋,笑着说:“他妈的老子真是认栽了,行吧您继续憋屈我,憋死我算了,嗯?”
  周子璋没有说话,但身体渐渐放松,靠在他怀里不动,也算一种变相的歉意。
  霍斯予抚摸他额头的碎发,轻声问:“子璋,你干这活心里头高兴吗?”
  周子璋轻声说:“还行吧,陈老师对我挺好的,附近的孩子们也喜欢我。我干得来这工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你就没想再回学校去?”霍斯予小心翼翼地问。
  怀里的身体骤然一紧,周子璋已经挣脱了他,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转身开了衣柜拿了换洗衣裳,淡淡地说:“累了,我先冲澡。”说完就闪身进了浴室。
  霍斯予皱着眉,忽然觉得很想来一根烟,摸摸外套口袋,才醒悟到周子璋身体不好,他已经不再带烟回家。他回头盯着那幕浴帘,听着里面水声大作,不由得忧心忡忡,学业是周子璋心中最大的一块疤,但他觉得不想继续了,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再跟命运争什么,就这么随波逐利算了,或许是他还在害怕,不知道回了学校,自己还能不能再热爱那一行,不知道再去热爱一样东西,会不会还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霍斯予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心理负担,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但那时候他年少轻狂,旁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哪里会把一个小老百姓那点卑微的追求当回事?
  浴室里仍旧水声潺潺,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霍斯予神色一振,走过去开了门,跟站门外的男人握了手,把他迎了进来,回头扯着嗓子喊:“子璋,你快出来,看谁来了。”
  周子璋在浴室里应:“是箫箫他们吗?麻烦你请他们稍等等。”
  “不是,”霍斯予笑着答:“是你一个老朋友。”


番外之新的开始(二)

    霍斯予把客人让进屋子,请他坐下,倒了茶,笑呵呵地坐下寒暄。正聊着,浴室浴帘哗啦一声拉开,周子璋穿着家居的旧T恤和短裤,头发湿漉漉的,拿着毛巾擦水,一边擦一边问:“谁来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却完全呆住,愣愣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着朝他微笑的人,刚刚沐浴出来,润泽白净的肌肤上带了一层微微的粉色,头发耷拉在额头上,显出几分稚气,这样吃惊睁圆一双黑亮的眼睛,嘴唇微张,模样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可爱。霍斯予一看心里就软得不行,不由得宠溺地笑了,有心过去把人揉进怀里,可碍着有客人,只得打趣说:“怎么,见到熟人都傻了?”
  周子璋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喃喃地问:“师兄,怎么是你?”
  沙发上坐着那个,正是他在F大时对他多方照顾的博士师兄。
  此时看到周子璋这副样子,他也笑了,说:“要不是你表弟找到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跑到这来了,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当然欢迎了。”周子璋这时略有些恢复,只是心情很忐忑,坐过去笑了笑说:“师兄驾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真高兴啊,就不该无声无息消失了这么久。”博士师兄笑呵呵地指指他,带了轻微的责备说:“你呀,就算生了病要休学,也不该东西一扔就无影无踪,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连老板在内,都找到你老家去了,可一问你居然连那都没回去,你知道关于你失踪了系里头有多少个版本吗?”
  
  周子璋赧颜说:“真,真是很抱歉,我,我当时……”
  “他当时出了大车祸,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这个我都跟你们系里报备过了,人有旦夕祸福,子璋也是没办法啊。”霍斯予在一旁笑呵呵地接上话。
  “这么严重?那现在怎么样?”博士师兄立即担忧地问。
  “现在好多了,就是这个天气骨头会疼,当初受伤就在下雨天,落下病根了。”霍斯予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周子璋。
  “年纪轻轻的,总有可以医治的办法,”博士师兄皱眉说:“我有个同乡在这边医院当大夫,我问问他,如果他们医院有专家,你过两天就去看去。”
  “谢谢师兄。”周子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不行,早点就医好,”师兄打断他。
  “你们聊,我去做饭,张先生就留下来用个便饭吧?”霍斯予站起来,笑笑拍拍周子璋的肩膀说:“陪你师兄唠唠嗑。饭得了我就叫你。”
  
  周子璋点了点头,等他一走,反倒拘谨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嫂子,还好?”
  这师兄姓张,名景平,长得倒人如其名,憨实黝黑,如果摘下眼镜,活脱脱就是一个农村青年,他闻言笑着说:“呵呵,好着呢,她还问起你,你不知道吧?”他带笑说:“我博士毕业了,在这边Z大念博后,给傅老当秘书跑腿。”
  他所说的傅老读历史的都知道,是国内史学界巨擘式人物,被Z大高薪返聘当博士后点负责人,张景平跟了他,那在学术圈平步青云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子璋一听,由衷替他感到高兴,说:“真的吗,太好了,恭喜师兄。”
  张景平一笑,扶扶眼镜说:“先别恭喜我,我这里有个消息,今年因为Z大咱们专业的博士导师出国当访问学者,不能招学生,但博士点不能停,因此系里头有意请傅老来带一届,”他顿了顿,看着周子璋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傅老不带弟子久矣,他自己也感慨在很多方法我都算野路子,纠正起来难,如果能一开始就跟他做研究,少走弯路就好了。怎么样,你有兴趣来吗?”
  周子璋呆了,看着张景平说不出话来,心里感到一种久已遗忘的激情开始燃起来,但又夹杂着恐惧和不安,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他颤抖着握紧双拳,弱声说:“我,我恐怕不行。”
  “行不行的,要试试才知道。”张景平微笑着看他:“坦白说,咱们这个专业,聪明的人太多,你跟他们比起来,绝对落了下风,可也正是因为这是个浮躁的年代,所以潜心做学问的人太少,而你有这个资质,相对而言,就比只有聪明还显得重要。而且,你也很聪明啊,我跟傅老讲过你的情况,他也是半路出家学的史学,但却做成大家,所以他并不觉得你这样情况有什么问题,只是你丢下功课有点久,需要赶紧补上来才是。”他温言地加了一句:“还有,当务之急,F大那个硕士学位,你得回去拿。”
  周子璋被这意外的消息完全听懵了,半天都没言语,他哑声说:“我,我还以为,我已经被退学……”
  
  “怎么会,你表弟当时就替你办了病休,按照规定,两年之内你完全可以回去拿学位,况且你的论文已经做出来,导师早已过目认可,就是少了答辩的流程而已。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导师那正愁你病休放弃了硕博连读的机会,替你可惜,怕你找不到工作呢,他一定会帮你,而且自己系,什么都好商量,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张景平微笑着问:“你看,困难当然有,但都不是不能解决的,关键是,你自己还想继续你的学术生涯吗?”
  
  张景平顿了顿,笑着说:“不过我可警告你,傅老要招生的消息放出去,要来考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到时候你能不能上,得靠自己的真本事,你也知道,他们那种经历了文革的老一辈,最恨弄虚作假,可也因为这样,你不用担心存在不公平。如果你想考,就下个月回F大补了答辩,拿了证书,再回来准备几个月,你可以跟我先在Z大听课,他们资料室和图书馆我可以帮忙让你进去,接着报考明年的博士,你说怎么样?”
  
  周子璋心乱如麻,只是攥紧拳头,却垂着头,默不作声。
  张景平叹了口气,说:“你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复?嗯?”
  这时霍斯予洪亮的声音响起:“先生们,吃饭了。”
  
  晚餐还是很愉快,霍斯予尽了一个热情主人该做的一切,而且他做的菜也分外合适,家常菜,有海鲜有肉,但又不嫌隆重,张景平也是个善谈的人,两人很快找到共同话题,倒也其乐融融。反倒是周子璋比较沉默,有点心不在焉,数着碗里的米粒充当听众的角色,吃过饭后张景平就告辞了,临走留下自己的联络电话,要周子璋不管考虑得如何,都跟他保持联系。要出门的时候,张景平忽然说:“子璋,你送送我。”
  周子璋点点头,说:“好。”
  “去吧,我留下来收拾东西,回见啊,常来玩。”霍斯予挥手。
  “再见,谢啦。”张景平笑着道别。
  
  师兄弟俩一前一后,慢慢走下楼,周子璋说:“我送你去车站。”
  “那正好,我这带不熟。”张景平点点头,笑着说:“咱们聊两句。”
  “师兄想问什么直说吧,”周子璋叹了口气,直视他。
  “那好,我不跟你兜圈子,你没下定决心,是因为令表弟?”张景平斟酌着问
  周子璋仰头看天,幽幽地说:“不全是。”
  “他很关心你,如果不是他找来,我想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张景平笑着说:“他来找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
  
  周子璋有些愕然,问:“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如果帮他劝你回去读书,他就负责给我老婆找个好工作。”张景平呵呵低笑:“我老婆一个农村妇女,要在这个大城市找工作,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咱们读历史的,再不堪,骨子里还是有点文人气,他这么一说,我本来要帮的,反倒不想帮了。”
  周子璋赧颜说:“对不起,他就是这么一人,你别跟一般见识。”
  张景平笑呵呵地说:“我可不是来跟你告状,而且,我到底还是上门来当这个说客,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嗯?”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咱们交情不错,但另一方面,是你表弟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苦哈哈靠着自己一路求学过来,我还好有个婆娘为我做出贡献,你却什么人也没有,怪不容易的,我一想可不就是这样,这个机会给别人还不如给你。咱们这样的,才明白失学的痛苦,才会更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
  “我……”
  “你知道吗?我常常觉得人这辈子,有点追求其实就跟西西弗的神话一样,你其实干的,是把巨石推向山顶,再由着它滚下来的事,但支持你一次次把这块石头推上去,不是因为加缪所说的命运的荒诞性,而是因为,你热爱这个东西,你踏出第一步了,就没有回头的事。”他笑了笑,拍拍周子璋的肩膀,说:“回去吧,别考虑得太久。”
  
  周子璋心下感激,点点头说:“谢谢。”
  张景平微微一笑,说:“得空去我那,我老婆做的饭虽然比不上你表弟,可也不差,她还常常念叨你呢。”
  
  他说完,道了别就走了,周子璋目送他走远,慢腾腾地转身回去,初夏的傍晚安逸悠长,路灯将人的身影拖出长长的一条,偶尔有下班晚归的人急冲冲从身边过去,不远处也能听见回家的人开门的瞬间,又懒又长的一声“我返来啦”。
  生活就这样扑面而来,而你之所以没有感到孤寂入骨,因为那不远处,也有一盏灯亮着等你,有一个人能够在听你这句“我回来了”之后应一句“知道了。”
  
  日常到无法珍视,可又难能到,无比珍贵。
  
  周子璋回到家,推开门,一屋橘黄色的灯撒了下来,灯下一个男人背影魁梧,面庞年轻,他见识过这个男人凶狠恶霸的一面,受过伤,遭遇过屈辱,但也同样的,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前所未有的呵护和宠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用质疑的爱。
  他看着霍斯予转身,脸上浮上笑,说:“回来啦?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多少,呆会喝汤好了,累不累?累的话就先上去歇着。”
  周子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霍斯予停下手上的事,含笑看他,随即微微张开双臂,低声说:“过来。”
  他目光柔和如水,周子璋如被蛊惑一样,脑子还未有反应,就已慢慢走了过去,被霍斯予双手抱住,郑重抱在胸前。
  “怎么了?从你师兄来了就发呆,这么不待见那家伙?早知道我不让他来我们家。”霍斯予爱宠地吻着他,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下,让周子璋坐在他腿上,环抱着他,低声问。
  “没,”周子璋靠在他肩膀上,哑声问:“你为什么,要替我办休学,又去找张景平……”
  “傻子,这有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读书,回去不是迟早的事吗?”霍斯予带笑哄着他:“我还想看你带博士帽,虽说一溜人带那玩意照相都特傻,但你不一样,肯定特好看,嘿嘿。”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跟先前似的……”周子璋困难地表述:“我现在,心里很杂,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
  “我知道我知道,你听我说宝贝,这人哪,总得找点合适自己做的事,尤其咱们爷们,安身立命这四个字,你读文科的该比我懂,那可不仅是干个工作,混口饭吃,它还说,咱们得有自己的事业,打心眼里喜欢的事业。成不成功没关系,可做不做,那关系就大了。”霍斯予吻着他,笑着低声说:“我这说的够煽情吧?操老子天天在公司里要给员工洗脑,张嘴就来,都不带想的,哈哈。”
  
  周子璋情不自禁笑了,他靠在霍斯予肩膀上,叹了口气说:“简直不能想象,我有一天,会跟你交流这种话题。”
  
  “所以说你不够了解我,老子可是正经留洋的人哪,你当我没文化?真是,我说,咱们也不用整天探讨这么深刻的话题,有时候进行点深入话题就够了。”
  
  周子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深入话题。”
  霍斯予搂着他的腰,往上顶了顶,痞笑说:“这样的。”
  周子璋恍然大悟,涨红了脸,推开他咬牙说:“自己一个人深入去吧,恕不奉陪。”
  他转身爬了梯子上去,霍斯予在身后犹自乱七八糟地喊:“别介呀,喂,我说真的,老子一个人怎么深入啊?难道左手跟右手?你不能这么对我兄弟吧啊?周子璋,你给我等等。”
  
  周子璋没理会他,却禁不住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忽然觉得,家里头多了这么个活宝,其实,也不是那么差一件事。
  哪怕你不爱他,哪怕你其实,检视自己的内心,其实依旧空荡荒芜,但你仍然能继续生活下去,日子一天天过着,不寂寞。


番外之新的开始(三)


  周子璋平躺着,手臂叠在胸前,闭着眼睛。
  窗外的路灯影影绰绰,路旁有枝叶繁茂的树木,在光线穿透下,叶脉几近清晰剔透。有树杈的形状由光影描绘到屋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正合适,不高也不低,他躺在那似乎已经入睡,□在薄薄的棉质睡裤外的脚踝形状优雅流畅,白生生的脚趾头带了点可爱的粉色,看上去远比一般男人的脚掌要来得秀气玲珑。脸庞隐匿在暗处当中,倒是一双脚,与窗外的枝桠投影重叠在一块。
  霍斯予收拾完下面的活一上来,就看见这么一付情景。
  
  他看着,心里像熬着酸甜苦辣一锅大杂烩,汩汩往外冒着烟,你还来不及辩明那是种什么情绪,就已经被情绪本身所牵引,想微笑,想说话,想做点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这么愣愣看着,看着,就已经是全部。
  
  回过头去,人所经历过的那些磨难几乎都能压垮他,或者变得更暴戾,或者变得更跋扈狂肆,或者会因为那些由所求不得而带来的焦躁与伤害将人的理性全部抹煞,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人那么多,不如意的事那么多,可有几个人,能从生活的泥沼挣扎着爬出来?又有几个人,能将伤害变成经验,继续往前走?
  霍斯予忽然觉得,他跟周子璋的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太他妈难了。
  如果他能软和一点,或者周子璋能更强悍一点,今天他们就没法这么共处在同一屋檐下,没法一个在另一个面前闭眼入睡,而另一个,盯着那入睡的容颜,痴迷而感慨。
  
  他觉着,自己这两年的经历,竟然比原先二十多年所体会到的东西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虽然受了苦,但不觉得白过。
  有很多事,你没切身体悟过,那就永远只是别人的事,永远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说完的,无足轻重的东西。
  可是因为你经历了,所以你才知道,你并非是那个合该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众生的人,你也了解,那些蝇营狗苟,为求三餐温饱奔波劳作的普通老百姓,并非如你以为的,就如蝼蚁一样低贱。
  
  甚至于,说爱不是把人抢了来放身边就完事的,它是一门学问,你不耐心去倾听,你就永远不知道你错过了对方的什么,永远就只能重复一个卑微而自怜自艾的角色。
  所幸,上天待他何其公平,他霍五,在干尽蠢事和混事之后,居然还能得到一个弥补改过的机会。
  
  霍斯予平生头一回,对命运这种东西,感到由衷的敬畏和感激。
  然后,他撸撸自己的头发,爬上小阁楼,扯过一边叠好的浅蓝色薄被,轻手轻脚,盖在周子璋身上。
  再然后,他侧躺下来,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近距离观察周子璋的睡颜,伸出一个手指,悬空着描摹他脸颊的轮廓线。
  正玩得高兴,他的手突然让周子璋一把攥住推到一边,然后,他发现周子璋瞪圆了眼睛,略带不耐地盯着他。
  霍斯予讪笑问:“怎么了?睡不着?”
  “如果有人老在你跟前骚扰,你能睡得着?”周子璋掉转眼神,淡淡地说。
  霍斯予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轻拂他额头上的头发,哑声问:“我今儿晚上不回隔壁了,好不好?”
  周子璋浑身一僵,转头盯着他,眼神又惊惶和戒备,霍斯予苦笑了下,摸摸鼻子说:“你如临大敌干嘛?你不同意,我就不留了,反正老子也习惯了。”
  他坐起身体,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说:“老子现在就一保姆的命,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完了连个囫囵觉都不给,真他妈亏大发了。”
  “我,我又没要求你来……”周子璋声音有些发颤,想起他确实为自己做了许多旁人做不来的事,不由底气不是很足,到嘴的挖苦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烦恼地转过头,低声说:“我不习惯跟人睡,你,你还是回去吧……”
  
  “行,我就他妈是自己贱的。”霍斯予无奈地应道:“谁让咱从前干过错事呢?一朝错,一辈子都错,活该在你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一边不满地嘀咕,一边真的下梯子溜下阁楼,周子璋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心里莫名有点惶惑,颤声问:“你要走了?”
  “不然留着干嘛?”霍斯予回头看了他一眼,可怜兮兮地说:“谁让咱不招人待见?子璋,我虽然脸皮厚,可也有个度的,过了这个度,我没脸继续死乞白赖。”
  
  阁楼下传来他开门的声音,又听见他扯着嗓子喊:“我把王八汤炖好了还热着,你待会要想喝就喝,不愿意就放冰箱,天热,你要搁灶台上一宿非馊了不可,记住了啊。”
  他明明要走了,又回来补上一句:“还有啊,这个月的电费水费单我给交了,收据就搁你五斗柜上的饼干盒里,你可别又跑去交。”
  周子璋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骤然间真觉得自己这么对霍斯予,好像确实占了人家便宜一样,但他与霍斯予之间朋友不像朋友,情侣不像情侣,他竭尽所能,也不过是接受了霍斯予靠近他而已,要他再做点别的,那却又违背内心的意愿。正想着,突然听见霍斯予在临出门那一刻,不高不低地抱怨了一句:“你这什么东西放哪我哪一样不清楚,可我那呢?你都从来没去踏进去过。”
  
  这话犹如重磅炸弹,登时令周子璋没来由地感到羞愧。
  确实,霍斯予进自己家,虽然是他自己硬挤进来,但他忙前忙后,明明公司起步阶段忙得昏天黑地,却仍旧每天坚持过来给自己做饭,平日里嘘寒问暖,这里头的真诚都不是能作伪的。但周子璋呢,却从未去踏进霍斯予在隔壁租下的房间一步,从未主动开口问过他近来公司忙得如何,甚至于,很少对他道谢,享受他的照顾,却仿佛理所当然般心安理得。
  这已经严重违背周子璋的道德原则,他再也没法睡了,坐了起来,想了想,也爬下楼梯,穿了拖鞋,拿了钥匙开了门出去,走两步到了霍斯予租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咬了牙屈指敲了敲门。
  门一下就被打开,霍斯予笑嘻嘻地靠着门框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中充满戏谑。周子璋脸上一热,低下头骂:“挡在门口干嘛?让我进去。”
  “进来可以,你先说明白了,为嘛进来?”霍斯予问。
  周子璋脸色越发红了,咬着牙问:“街坊邻居串门不行吗?”
  “不行,我这只让我家的人进来,外人我丢不起这个脸,你要进来,可就是我老霍家的人,想清楚了。”霍斯予正视着他,清清楚楚地说。
  周子璋脸色微微一变,退后半步,刚要溜走,手臂一紧,已经被霍斯予一把攥住,随即脚下一轻,天旋地转之间,被霍斯予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周子璋恼火地推他,骂:“你他妈干嘛呢?让我下来,我不稀罕进你这个破门还不行吗?”
  “晚啦,”霍斯予痞笑着亲了过来,啃着他的嘴角含糊地说:“到嘴的肥肉哪有让它跑了的道理。”
  
  就这么吻得激烈深入,晕头转向,等周子璋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霍斯予抱进了房间,压在沙发上被亲得浑身发软。他喘着气双手抵住霍斯予的胸膛说:“等,等一下。”
  “等个屁,老子等这一刻等了多久,还等?等下去阳 痿都得了。”霍斯予顺嘴胡扯,忙着解开身下这人的衣服,摸上那片肖想已久的滑嫩肌肤,他唇手并用,忙不迭地在周子璋身上煽风点火,好不容易将人吻到软成一滩春水,眼见着就能扯下睡裤的裤头直奔主题了,突然间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大声响起。
  霍斯予顾不上了,他埋头在周子璋胸膛上又吮又咬,舔弄那两颗小硬果玩得不亦说乎,周子璋咬着唇,强压着涌上来的快感,断断续续地说:“电话,唔,你,你有电话……”
  “让他等着,”霍斯予头也不抬,直接顺着腰腹肚脐往下亲吻,含含糊糊地答:“没见我正忙着吗?”
  
  电话却锲而不舍,响了一次又一次,等它响到第三次的时候,再好的兴致也让那难听的老式电话铃声给打断。周子璋一把推开霍斯予的头,大口喘着气,霍斯予跺了跺脚,骂了一声“我操,谁他妈这么不长眼”后怒气冲冲地拿起手机,吼道:“谁?”
  他的脸色在听到那边的声音后,立即收敛了怒色,嗯嗯几句后忽然大吼一声:“不行,今天绝对不行!什么?已经来了?操,这算什么?突击检查啊?”
  他脸色难看地挂了电话,扒拉了头发,过去给沙发上脸带红晕,眼含春水的周子璋拉直了衣裳,呐呐地说:“那,那啥,咱们改天再继续,我,我爸来了。”
  “啊?”周子璋大吃一惊,忙说:“我回去了。”
  “别啊,老头说要见你。”霍斯予为难地开了口,然后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微笑说:“别怕,我看着呢,他拿我没办法,而且我爸那种人,也就对我横,对着别人家的孩子,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周子璋心乱如麻,低头说:“不是,我,我觉得我还是不见为好。”
  霍斯予瞳孔微微收缩,按住他的肩膀,正色说:“子璋,你不想见他,是因为不想承认我们在一块的事对吧?你老实告诉我这个,没关系,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语调认真地说:“但说之前,我想你抬头瞧瞧我这间屋子。”
  
  周子璋茫然地抬头,看见自己置身的房间除了身下这套沙发,竟然什么家具也没有,再扫了一眼房间,里面除了床也是空空如也,他惊诧地看着霍斯予,问:“你这边,为什么东西这么少?”
  “因为这不过是我临时落脚的地方,”霍斯予看着他的眼睛,说:“在我心目中,你那边,才是我长久该呆的地方。你明不明白?老子那么精心照料你,照你的喜欢给你那间小公寓添加小物件,那一部分是为了你高兴,另一部分,是因为那是我该做的事。”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老子该做的,就是弄一个你舒心的窝,伺候你吃喝,让你身上长多二两肉,你明白了吗?”
  周子璋眼眶有些湿润,他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那就甭问我这边东西为什么这么少,我顾不上这边,我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不是觉得累啊,我乐意这么做,但我也就他妈是一肉体凡胎而已,子璋,我真的顾不上这,顾不上自己。”霍斯予声音有些发哑,垂头笑了笑,问:“现在,你还留下见我们家老头吗?”
  
  周子璋抿紧嘴唇,想了想,低声说:“我回去换件衣裳。”
  “来不及了,刚刚陈助理打电话给我,他带着我爸已经快到了,这会,怕是已经来了。”霍斯予笑了,替周子璋理理头发说:“别担心,你就算穿这样看起来也很美,美呆了。”
  
  他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周子璋心里一跳,霍斯予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过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两人,陈助理一如既往地淡然微笑,身后的霍司令员难得一身便装,只是腰板挺得老直,板着脸,威严十足。
  “老陈,你速度挺快的啊,爸,您请进,欢迎领导莅临指教。”霍斯予却不吃他爸那一套,照旧嬉皮笑脸把两人迎接进来,周子璋这边已经忐忑不安地站起来,霍斯予看见了,带笑过去把手搭他肩膀上,隐隐以保护者的姿态说:“您随便坐,不好意思,就一沙发,老陈你就别坐了,让老领导坐。”
  霍司令瞪了儿子一样,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子璋,过去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他的气势实在太有压迫感,就这样沉默着都令人胆战心惊,等你差不多站的脚都发软的时候,霍司令才开口,简要下了命令:“你出去,周子璋留下来,老陈把着门。”
  
  “凭什么啊?不成。爸你别干那些欺负人的不着调的事啊,我告诉你,忒俗!诶,您说您一个老同志,跟人一小孩计较什么?都是您儿子惹出来的事,有气都冲我撒,要打要骂随你,谁叫你是我爸爸呢?要实在不解恨,您拿枪捡个不致命致残的地方来一下,又不是没干过是吧……”
  “闭嘴。”霍司令打断他,冷冷看着周子璋,说:“你自己说,你把我儿子都弄成这副德行了,当爸爸的跟你说两句,你干不干吧。”
  周子璋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沉声说:“好。”
  
  “子璋你疯了,你甭搭理我爸啊,爸,可不带这样的,您想干什么呀你,我好容易过两天舒心日子我容易吗?您怎么就尽干破坏不干建设的事啊……”
  陈助理上前,低语说:“五少,还是先回避下,放心,司令员要真想为难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霍斯予狐疑地看着他爸爸一眼,说:“不成,我得在旁边看着。”
  “五少……”
  “我必须看着,”霍斯予提高嗓门:“子璋胆小,可禁不住你们这么吓唬,回头再给整出点心理疾病来就不好了。爸,就这么定了,我在一旁看着,不出声,这总行了吧,不然您就别谈,省省力气多好。”
  
  “你个臭小子。”霍司令怒道:“滚房间里呆着,老陈你给我看着,他要敢迈出一步,给我打断他的腿。”
  “是。”陈助理伸手扯住霍斯予,硬把他往房间里拉,低声说:“看着啊,司令员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没事来棒打鸳鸯的官太太,你就听话一回吧五少。”
  霍斯予不情不愿进了房间,忽然看见他爸爸站了起来,心里一惊,忙想推开陈助理,哪知陈助理臂力腕力都是练过的,一挡一击,竟然真的没让他出房间一步。霍斯予心里焦急,骂:“你他妈给我让开,我爸要是对周子璋动了手,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不管你这些,我只知道,军令如山。”陈助理笑吟吟地回答:“如果我是你,我就稍安勿躁,看看先。”
  “看个屁啊 ,咦,我爸在干吗?他干吗朝周子璋低头啊?”霍斯予惊奇地问。
  “还不是替你道歉,就你先前干的那些事,就算人周先生愿意跟你在一起,可那日子过着就总有疙瘩。”陈助理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霍斯予呆住了,他这个时候,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父亲,沉着而冷静地说:“养不教父之过,斯予以前做的那些,我欠你一个道歉。我们做父母的,给他好条件好起点,并没想过让他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是我没把孩子教好,你要怪,怪我。”
  周子璋脸色大变,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颤抖,半响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都,过去了。”
  霍司令负手说:“没一个当爹妈的愿意见自己孩子走上这么条邪路,可事情到了今天,我也只能将受害面控制在最小范围,总不能眼瞅着自己儿子好容易像模像样了几天,又一棒子给他打到死角里去。老五就是头认死理的犟驴,从小到大,他没让我省心过过一天半天,我早料到婚姻大事上,他得给我出幺蛾子,但没想到出格到这份上。唉。”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说:“但这孩子也有优点,他认死理,虽然灯红酒绿见识过不少,但能踏实过日子。你也甭老觉着自己个委屈,我养那么大一孩子,死活娶个男媳妇儿,想想我的心情,你就能看开了。”
  周子璋有点想笑,眼前这个老人,似乎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将军,而是一个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只好向儿子低头的老人,他嗫嚅着不知说什么为好,霍司令截住他的话头,有些疲惫地说:“你是个妥当人,老五交给你我也放心,他要敢对你动手,你就直接找老陈,他是特种兵出身,拳脚功夫是出了名的好,我给他放话了,甭管有理没理,他敢动手老陈就替我教训他。但是,”霍司令缓和了口吻,对周子璋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缘难得,好好过吧。”
  
  他说完抬脚就往外走,对老陈说:“撤了。”
  “是。”陈助理笑着应了声,从房间里跑出去跟在霍司令背后走出去。
  霍斯予眼眶发红地走出来,站在周子璋跟前,捧着他的头抵住他的额角,哑声说:“不瞎操心了吧?嗯?”
  周子璋拉下他的手,叹了口气,说:“去,送送你爸爸吧。”
  霍斯予一愣,周子璋淡淡地笑了笑,说:“替我送送他。”
  霍斯予恍然大悟,笑了起来,重重点点头,跑过去开了门冲出去,只听他大嗓门喊:“爸,你等等,我送送你。”
  “送个屁,我自己不会走吗?”霍司令没好气回答声传来:“别整天顾着谈情说爱的不懂事,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她老念叨你。”
  “嗯,我这不公司刚起步吗?这时间太忙。”
  “忙好啊,这回没自家兄弟拖后腿,你要干不好,回来我照样拿鞭子抽。”
  “瞧不起人是不是?看着吧,我最多五年,不,三年,我非整出个响当当的招牌来不可。”
  ……
  声音渐渐远去,夜色已深,有凉风习习送来,周子璋走近窗户,看着霍斯予带笑恭敬地把父亲送上车,又隔着车窗说了两句,才避到一旁挥手道别。他猛然一回头,看见站在窗口的人,微微一愣,随即灿烂地笑开了。
  周子璋情不自禁地,与他相视而笑。子璋 个人志番外 by 吴沉水

番外一
    从以前,子璋就不喜欢收霍斯予送的任何东西。那时候霍斯予不懂,一位给越名贵的东西,就越显得自己喜欢他,但他现在懂得了,子璋内敛而敏感,尤其从他手中拿出的东西,若是普通还好,若有点名贵的样子,那他立即会冷下脸,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一点面子也不会给他留。
    如果他还是那个五少,霍斯予一定会大骂,会把人揪回来非逼着他收下自己的心意不可,哪怕最终一定会闹得两个人不可开交。
    如果他还是那个五少......
    但那个五少做错的事情太多,他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无时无刻,不在为当时那个糟透了的开始付出代价。
    所幸,子璋不是心肠硬化的人,他经历再多,心底也始终保持柔软,他不自暴自弃,也从没自怨自艾。人生苦短,子璋吃过那么多苦,不得不为自己做打算,不得不尽量地,让自己活得更容易一点。
    所以他有读书人的硬骨头,却也有普通老百姓的讲求实际,甚至有小地方出来的人身上带着的那种认命淳厚,霍斯予感谢这些,不然,他的死缠烂打不会奏效。
    就凭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不会还有这么好的狗屎运,还能让子璋跟他说话,还能跟子璋生活杂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举头就能看到他,厚着脸皮就能搂住他,忽略它的冷脸就能亲他,卑鄙的利用它的软心肠,偶尔还能抱他。
    霍斯予知道,子璋心里始终不爱他,今天他之所以接受自己,半是怕孤独,无力气再折腾,半是无奈,因为甩不开自己。
    也许,他积威犹在,子璋对他的感情中,还夹杂着害怕和忿恨。
    但怎样都好,反正,子璋没法推开他,他终于,用这种不完全的方式,拥有了这个男人。
    这样就够了,还求什么?求得太多,不过自寻烦恼。
    霍斯予现在不敢想以后,不敢想明天子璋一觉醒来,是不是就会新仇旧恨一股脑勾起来,再度来个消失个得无影无踪,所以他必须看紧了人,又不敢明目张胆找人监视,只好自己事无巨细,都尽量跟在他身边。
    经历过那么多,霍斯予知道今天又多么难得,他永远记得当监视林正浩的手下突然报来有周子璋消息的时候,自己沉着脸屏退了所有人,关上办公室,拉上窗帘,在那样的漆黑中浑身颤抖,想哭又想笑,像个傻瓜一样,一遍遍低声喊着他的名字,那么珍惜着,含在舌尖上那样喊他的名字。那个名字就像治病的药,就像冬天偎贴的热水袋,就像春天的话,就像你所有能想起来让你贴心的美好的代名词,你一面念叨这些,一面泪流满面,一面兴高采烈。
    子璋,他的子璋,终于找到了。
    所以他不顾热脸来贴人冷屁股,死缠烂打,耍了许多花招伎俩,扮可怜,装弱小,总之就只有一个宗旨:不管如何,缠上子璋,再也不放手,绝不放手。
    因为这个世上,舍他其谁,爱到骨子里,爱到稍微看不到人会惶恐,抱着他呼吸心会痛,夜里经常做着他离开的噩梦满头大汗惊醒,傻乎乎地爬起来,抱着他,悄悄地看着他的睡颜,看一宿,看到他快醒来,才蹑手蹑脚地缩回去。
    怎么看也看不够。
    因为在乎子璋,他很多事霍斯予都有留意到,比如黑色高领毛衣洗到有些变薄了,牛仔裤裤脚走线了,常用的那个牌子的香皂快用完了,十二块钱两把的塑料剃须刀似乎快用坏了。
    霍斯予有时候欺负子璋看不懂名牌,会将那些低调的奢侈品剪掉商标后给他偷偷换上,很多知名品牌的东西设计简洁低调,糊弄周子璋倒能糊弄过去。但大多数时候他不敢做的太过,子璋对金钱敏感,带着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小市民的斤斤计较,双管齐下,令霍斯予每每不敢造次。
    子璋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大多是黎家兄弟所送,甚至手腕上带的表,据说都是那个弟弟做成什么生意时买回来送他的礼物。卡西欧的机械表,超不出两千块,霍斯予对此嗤之以鼻,那种小破网络公司,霍氏如果愿意,分分钟可以让他在市场上没立足之地,所谓的大生意,不过赚了点小钱,看那两兄弟得意成那样,真是小家子气。
    可问题是,子璋也跟着高兴。
    霍斯予吁出一口气,沮丧地想,只怕自己签成功了上亿的单子,他也不会替自己这么高兴。
    他们那种氛围是将外人隔离在外的,并且隔三差五就上演一次。那个哥哥长得像个女人,举止也像女人,整天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动不动就跑来跟子璋叽里咕噜倾诉自己跟姓江那个狐狸那点破事。说就说吧,每次说完了还非在这蹭饭,绕着他的自尊要这要那,然后,那个弟弟也丝毫不会客气,一个电话就跑来,三个人亲亲热热做家事围桌聊天说笑,完全当他是个透明人。
    霍五少以前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但现在没辙了,难道下手收拾黎家那俩兄弟?先别提黎萧背后有靠山,就凭人家在子璋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一条霍斯予就不能忘恩负义。要知道,没有他们,根本没有今天的子璋。
    而且霍五少也知道,自己呆着会让子璋不痛苦,之后每次都给自己找台阶下,以处理公务为理由躲进书房。
    外头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霍斯予哪里看得下手里的文件,推着滑轮椅子靠在墙边,他格外耳朵尖,一下就分辨出来子璋的声音,他很少大笑,但笑声格外清澈动人,可惜对着自己,却很少会这么放得开。霍斯予贪婪地偷听着,心里却跟猫抓似的痛苦,就在此时,他听见那个叫黎萧的哥哥说:“周老师,你别怕那个姓霍的,他要敢欺负你,我那栋小洋楼里永远有你的房间,物品和珂珂会保护你的。”
    霍斯予一下心头火起,心想我还没嫌弃你们俩娘娘腔来我家里,你们倒敢撺掇我家宝贝离家出走,这还得了?他‘噌’地站起,跨到门边,正要一下拉开门,却听子璋的声音带笑问:“乖,我可不敢去做江先生的眼中钉。”
     这就对了,霍斯予的手放下,侧着耳朵继续偷听。
    “临风不会的,他答应我可以随便邀请客人过去。”那幼稚的声音一听就是霍斯予最瞧不起眼的黎萧,大老爷们完全没个男人样,明明二十几岁还像个小男孩,柔弱得仿佛风吹吹就会坏似的,偏偏周子璋最疼他,护他跟老母鸡似的,更兼有江临风那样的恋童癖摔着疼着,还有他那个恋兄的弟弟守着护着,这娘娘腔他娘的活得比谁都滋润。
    霍斯予嫌恶地皱眉,这是就听见那位弟弟,略微像个爷们,可惜嗓音还是稚嫩清亮:“萧萧的想法有点孩子气,但话倒是真的,周哥,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不是没有家人的,我们两兄弟就是你的家人,到时候你都有人给你撑腰,你千万记住了,别让人欺负了去......”
    这叫什么话?霍斯予大怒,周子璋在他这捧在手心怕热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疼他爱他都来不及,哪里有欺负可言?
    却听周子璋慢悠悠地打断了他,口气有些无奈:“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必要搅乱你们的生活。你们都别担心,没事的。”
    他一句也没提到他。
    他仍然,抱着无可奈何,类似于认命的心态,在跟自己相处。
    霍斯予心里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就这双手,曾经狠揍过子璋,曾经打到他怕,曾经暴力地侵犯过他,干过很多说不出口的事,如果当初,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如果在一开始,这双手就只做那些对子璋好的事,那么该有多好?
    可世上没有如果。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霍斯予已经没兴趣去听了,他走回自己的书桌,对着笔记本电脑,点开数据表,却什么也看不下去。
    原来付出这么多,还是没多大用。
    霍斯予心脏像被看不见的手使劲攥着,越来越疼得发紧,他深吸一口气,这一刻真想就这么打开了们走出去,把人不由分说拉起来就紧紧抱着,一直抱到他非答应爱自己不可。
    但这只是冲动,冲动完了,他还是坐下来,点一根烟,抽了一口。
    不知过去多久,似乎天色也转暗了,霍斯予懒得开灯,倒在书房的靠背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着窗外的天空,跟S市一样,外面同样高楼林立,同样车水马龙,同样灯光璀璨,直把天体的光亮全部吸走。
    外面的说笑声似乎小了些,不久便传来食物烹饪的香气,霍斯予摸摸肚皮,好像有点饿了。
    但周子璋跟黎家兄弟聚餐,从来不会主动进来叫自己吃饭,家里明明有四个人,可他总是被隐隐排除在外,被人刻意遗忘。
    之前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厚着脸皮挨过去餐桌,坐在周子璋边上蹭饭吃,顺便威吓一下黎家那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男人。
    可今天,霍斯予突然没了底气,就像一个原本涨满气的气球,突然之间被人拿针尖一扎,倏地一下冲向天又一头栽下来。
    就算从很久以前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非缠着周子璋不放手,可老这么一厢情愿地扑上来,这么不依不饶地插入别人的生活,这么硬是搅合人家一潭净水,说实话。这种事做多了,他心里头真觉得累。
    就如现在,霍斯予认真地想:自己在不在周子璋身边,他仿佛都没受什么影响,那么对于周子璋来说,他到底算什么?
    从来不去细想,不是因为想不到,是怕想到了,你不知道怎么办。
    霍斯予觉得自己很悲哀。
    他敲着桌子,忽然格外期盼,他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像小丑也好,像烂俗苦情戏里头的娘们也罢,反正也不奢望得到对等的爱了,所思所想,不过是那么简单一点愿望,比如此时此刻,周子璋能待他像家人那样,敲敲他的房门,问一句饿了吗?
    可惜半小时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塞满烟蒂,腹中也饿过头部饿了,始终没人来敲那扇门。
    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他也等不到。
    霍斯予长长叹了口气,把头埋入胳膊弯里,闭上眼睛。
    也许是真累了,他不一会就朦胧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隐约的道别,伴随一声不小的关门声,他被彻底惊醒。
    霍斯予撸撸脸,站起来,胳膊有些酸痛,于是又甩甩胳膊,适才那阵沮丧已经过去,他又重新变回那个认准了就认准了,百折不挠,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霍五。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却见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外头就餐厅那边残余着一盏壁灯,周子璋坐在餐桌前,支着脑袋,垂着头在看一本书。
    气氛宁静美好,梦寐以求的那个人近在咫尺,眉目俊美,轮廓精细,此时他不张嘴说出那些冷冰冰的伤人话,也没抬起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露出淡漠麻木的眼神,此时一切如此圆满,霍斯予竟然有些害怕,怕一走近,这画卷就得被打破。
    他想小心,却还是碰到边上的装饰条桌,差点将上面一个仿古董青花瓷瓶带下来。霍斯予手忙脚乱把瓶子扶好,一抬头,却见周子璋静静地看着他。
    霍斯予笑了笑,不知道说上面,之后说了声:“嗨,他们走了?”
    周子璋没有回答,抬头看了他半天,忽然合上书站起来,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一种浓厚的失落感笼罩下来,即使皮糙肉厚,霍斯予此刻也觉得难堪。他叹了口气,正想重新回书房去,却听见周子璋的声音淡淡地说:“怎么不来吃饭?不饿吗?”
    霍斯予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忽然间明白过来,小心地问:“你问我啊?”
    “还是不舒服?”周子璋又走了回来,将手背搭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又试试自己的,低语说:“没有发热啊。”
    霍斯予这下终于有种找回自己的感觉了,他慢慢地笑开,心里头溢着酸楚的甜,但不敢造次,只能顺着周子璋的口气说:“是有点头疼。”
    周子璋说:“让你盯着电脑每天看那么久。”
    似乎,有那么点关心的意思?
    霍斯予想笑,却苦着脸说:“没办法,现在G市刚刚起步,很多东西都得我亲自过问,不拼命哪行呢?”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周子璋进来厨房,弄得叮叮当当。
    “我,不是,”是你没交我,我忽然怄气了,于是就不想吃了。霍斯予在心里悄悄地喊。
    但这有点丢人了,他说不出,走到餐桌边,看到上面几个剩菜,残羹冷炙的,叹了口气,认命坐下来,自己拿碗去添饭,哪知饭锅空空如也。
    原来,还是没预备自己的饭啊。
    霍斯予觉得一阵憋闷,他将碗往饭桌上重重一放,筷子都想摔了,终究是不敢,轻轻地放回去。
    “怎么了?”周子璋从厨房探出头来。
    “没事,手,手滑。”霍斯予颓然坐在餐桌前,也不动手,疲惫地闭上眼。
    “给,吃吧。”周子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股浓郁的面条香扑鼻而来。
    霍斯予忙睁开眼,却见眼前一大海碗面条,上面细细切了葱花蛋皮丝,还浸着几块油亮的烧鹅。
    他愣住了。不一会,心里的暖意慢慢地扩大,暖到禁不住想微笑,他看着那碗面,多少次了,有许多关卡,以为走不下去或者难以为继,曾经做错那么多,又错过那么多,可终究运气好,总有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给你慰藉和勇气,让你于一片穷途末路之中,奋力走下去。
    “没胃口吗?”周子璋看了他一眼,终究带了担忧劝:“还是吃一点,胃里有东西点滴才好吃药。”
    霍斯予心里一热,一伸手,将周子璋猛地拽进怀里,带着笑意看他,然后吻了下去。
    周子璋微微一愣,却也没挣扎,微微张开唇,任他的舌头伸进来肆虐无忌,甚至有轻轻地回应。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如果不在一起,可能他会对霍斯予更好,没准可能可以做到冰释前嫌,周子璋是这种人,温柔中有豁达,善意中有洒脱,但那有个前提,你不能得寸进尺,只能一辈子做他的好友。
    霍斯予没法只做好友,他死缠烂打,终于把人又拐了回来,可是他也知道,因为跟他在一起,周子璋就没法跟一般恋人那样全心全意对他好,他会突然陷入沉默,不由自主保持界限,这都是没办法避免的,甚至有时候,突然亲热着,周子璋会一把将他推开,面色变得忧郁沉闷,不顾他兴致勃发,起身就走。
    因为,越是对自己慢慢地有感情,周子璋就越会想起从前,会可以地冷落自己。
    这些霍斯予都明白。
    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采取主动,在周子璋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先替他做了决定,让他意乱情迷,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当机立断,在周子璋微微喘气,,手挡在自己胸膛上作势要推的时候,加深了这个问,使出浑身解数,让怀里的爱人,很快就软了腿,几乎要站立不住。
   霍斯予微微笑了,抓紧时机把人一把抱起,一个转身压倒沙发上,双手也没闲着,解开他身上的扣子,贴上那片柔滑的肌肤。
    他的身体要了那么多次,怎么做能让他神魂颠倒,意乱情迷,霍斯予早已摸索出来。
    比如说,舔吻他的喉结,周子璋会喘息得很厉害,如果这时候揉搓他的腰部,他一定会情不自禁拱起身子来。
    然后腿就能分开了,解开皮带,脱下那些障碍物,嘴唇一路向下,一寸一寸地亲吻他的胸膛,最后一口咬在那朵漂亮的硬起来的小花蕾上。
    这个时候,周子璋暗哑动人的呻吟声,就会听到。
    “别,先去吃饭......”周子璋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
    霍斯予没回答,只是分开他的腿,低头在大腿内侧细滑的皮肤上一口一口地,吞噬一般,咬得他颤抖不已,在他喘气声越来越重的时候,开始一手覆上那个软趴趴的器官,一边极富有技巧地搓揉,一边匀出另一只手,摸出藏在沙发垫下的润滑剂,挤出来,慢慢的润滑。
    他喜欢亲这具身体,仿佛亲吻时一种话语,通过它,你能表达那些细微而复杂的情绪,你能说出,你平时说不出的爱,而周子璋也会听,这些平时他刻意回避的承诺。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感觉到子璋也同样需要着自己,他们两个人,其实摒弃不愉快的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可以相濡以沫的。
    没有谁比自己更爱他,没有谁,能比自己更让他幸福。
    霍斯予迷狂地动着,架高他的腿,用力朝那点销魂的地方进攻,周子璋的呻吟声大了起来,开始带着哭腔的尾韵颤抖,销魂夺魄,开始按捺不住地叫出声,抓住自己的手也用力了,脸上染了情欲的模样,犹如一朵妩媚入骨的罂粟花,要多美,有多美。
    “啊,唔,霍斯予,你别碰那里,不......”周子璋揪住他的手,剧烈地喘息,禁不住颤抖着。
    霍斯予浅笑着,低下头细碎温柔地亲吻他的脸,在他喘着气以为有所停歇的时候,猛地折起他的腿,用力地撞击,大加鞑伐,毫不留情。
    这是他最爱的子璋,美得毫无保留,每一层的美态,都是他亲手开发出来,赋予上去,再让它们绽放得没有余地。
    其实霍斯予很想告诉他,不用这么防他,他也舍不得累到这个人,而且,睡着的子璋他也爱看,格外惹人怜爱,蜷缩在深蓝色的被褥中,侧身,脸贴着枕头,玉石一样晶莹润泽的肩膀露出来,长长地睫毛垂下,被啃红的嘴角微微肿起,带着你平时看不到的憨态和慵懒,像一只吃饱喝足睡大觉的波斯猫。
    单单看着他,你就禁不住会微笑,然后禁不住很亲下去,满心爱意,都快要溢出来。
    霍斯予最喜欢这种亲法,顺着肩膀的曲线,滑下来手臂,内侧,把搁在被窝外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过去。
    越是这样,越觉得没法满足。
    子璋在他这样的操弄下,已经有点醒了,不满地缩回手,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霍斯予带着笑,手伸进被窝里,顺着脊骨优雅的曲线,流连忘返,一直摸到那椭圆漂亮的臀部,再往下,滑进毛丛,握住那个蔫蔫的器官,轻轻挑逗。
    子璋的眉头微微展开,脖子往后扬起,无意识地喘息。
    霍斯予嘴角上勾,钻进被子,将他放平,头伏到两腿之间,一口含住那个小东西飞快进入状态,却在它崩紧了快要冲向高峰的瞬间,把它吐出来。
    这时候,就能感觉子璋的不满,两条腿无意识地开始蹭着霍斯予,像在羞怯地要求,却不知如何开口。
    霍斯予爱死这时候的子璋了。但今天他却故意要晾他一下,谁让刚刚晚饭的时候,让自己伤了心。
    “唔......”周子璋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目光迷蒙含着水汽,勾魂摄魄一样,只一眼,却带着若隐若现的渔翁的嗔怪。令霍五少下腹一热,脑子轰的一声,只想不管不顾扑上去,死在他身上也甘愿。
    可是他到底脑子还没糊涂,痞笑着吻他,哑声问:“醒了?要什么?要喝水吗?”
    周子璋怒视了他一眼,确定他是故意的,于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拿背脊对着他。
    “不是要水啊,那要什么呢?你不说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德蛔虫,让我猜猜,你饿了?不对啊,没吃饭那个是我,不是你啊,哦你想上厕所,可怜见的,我摸摸,这里都硬了,不会是尿憋的吧......”
    周子璋一个哆嗦,敏感的前端让这个可恶的混蛋若有若无地搔弄着,浑身绷紧,那种销魂快感又冲上脑门,他呻吟了一声,情不自禁拱起腰,往他手上送了送。
    这是却听得霍斯予噗嗤一笑,哑声说:“乖,叫声好听的,我帮你弄出来。”
    周子璋眼眸半合,摇头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才,不稀罕你......”
    “真的?”霍斯予加快速度,周子璋立即呻吟起来,仰着头露出漂亮尖细的下巴,咬着唇,眼睛含着水看他,霍斯予被他看得口干舌燥,凑过去一把抓住了使劲亲了下去,辗转缠绵,使劲吮吸那软滑的小舌头,逗引它,纠缠它,不放过它每一个侧面,在剧烈的亲吻中,怀里的人一声呜咽,紧跟着全身绷紧了,又一松,撸动着的手掌沾上一股黏糊的液体。
    霍斯予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哑声问:“再来一回?”
    “不要,”周子璋惊惶地摇头,弱声说:“再来我可受不了......”
    霍斯予长长叹了口气,恨恨地亲了他一大口,不满地嘀咕:“你呀,你只顾自己快活,行了,甭缩头了,我不会硬来,都依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下床走向浴室,想洗掉手上的粘液,顺便冲个冷水澡去去火,却听周子璋在身后弱声说:“你晚饭都没吃,那个面肯定糊了,你倒了自己弄点别的。”
    霍斯予一顿,心里骤然暖了,回头说:“不用,你做的面,我爱吃。”
    冷了糊了也没关系,冲完澡后,霍斯予坐在餐桌前大口大口把面吞下,味道比之热腾腾的时候当然不及,可是吃在肚子里,有别的东西代替不了的甜意。
    他吃完后,快手快脚将碗碟收起来放回厨房,明天帮佣的阿姨自然会来清洗,现在他和周子璋两人,一个要忙公司,一个要忙学业,确实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每天过这种小日子。搬到这边后,一开始两人还坚持不用钟点工,后来架不住地方比原先的打,收拾起来麻烦,霍斯予舍不得周子璋劳累,自己又不能丢下公司里那一大摊子事不管,只好还是请了位老实勤快的中年妇女过来帮忙。
    周子璋又轻微洁癖,卧室书房的东西无需这位阿姨插手,她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帮忙买菜收拾厨房,打扫客厅卫生,如此而已。
    但工钱却比别处的多了一倍,霍斯予乐得多掏钱,因为他要这位阿姨对工作有归属感,知进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多照顾一点周子璋。
    在霍斯予看来,周子璋是那种你不看着,他就胡来的人。比如他看起书来从不知道按饭点吃饭,对生活的要求及其简单,吃饱穿暖就行,最大的满足,不过是想看的书能一卷在手,如此而已。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前,自从车祸以后,他整个身体机能变得分外脆弱,仿佛之前的二十几年的透支,现在问题全爆发出来。
    照顾他不是说着玩的爱语,实际上,怎么调养他的身体,可成了霍斯予现在一步也不敢松弛的大事。
    他要周子璋陪着自己走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现在看来,仿佛处处是危机,不得不事事小心。
    他爱这个男人,爱到,不敢想象有哪一天看不到他,摸不到他。
    霍斯予回书房拿了第二天要签的合约,先过去亲了周子璋的脸颊一下,再走到另一边的小写字台前坐下,拧开台灯继续工作,正看着手里的资料,忽然听见背后床上传来周子璋翻身的细细索索声。霍斯予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过身去,果然,周子璋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一做完就倦怠得睡着了。
    “想什么呢?我开着灯妨碍你睡觉了?”霍斯予带笑柔声问。
    周子璋摇摇头,淡淡笑了下,哑声说:“没,你忙你的。”
    霍斯予点点头说:“我还有一会就看完了,你等等。”
    “恩”周子璋应了一声,翻了个身。
    霍斯予回过头继续看资料,没一会,却听见身后仍然传来周子璋的翻身声。他知道周子璋觉浅,以前还有眼中的失眠症,这几个月虽然经过自己调养好了不少,但偶尔还会睡不着。霍斯予转头问:“还是没法睡?我不看了,陪你。”
    “不,你工作要紧。”周子璋弱声制止,但他还没说完,就看见霍斯予关了台灯,一边脱衣服一边钻进被窝,把他牢牢搂在胸前,抚摸着他的背哄着说:“乖,闭上眼啊,马上就能睡着了。”
    周子璋脸贴着他的胸膛,默不作声,良久,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霍斯予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有事,吻了吻他的发顶。
    “没什么,”周子璋闷闷地说:“你别吵,我就睡着了。”
    “行,不说话是吧?老子给你哼歌催眠曲。”霍斯予一脸坏笑,贴着他的耳廓问:“要不,吹一段口哨。好不好听不知道,把尿可是管用......”
    他话一说完,就开始在周子璋耳边吹酸不拉几的口哨,听得周子璋眉头颤动,不一会狠狠捶了他一拳,掀开被子怒道:“霍斯予你混蛋!”
    “哈哈哈,”霍斯予低头大笑,看着让脚步发软地走向房间的洗手间,在后面追着喊:“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刚刚可没上厕所啊,我是为你好,现在去了好过你大半夜摸着黑去,是吧?”
    回答他的是周子璋砰的一下用力关上洗手间的门。
    过了一会传来冲水声,周子璋开了门,脸色还是带了薄怒,瞪了床上笑得嚣张的霍斯予一眼,霍斯予被他一瞪,好歹收了笑脸,忍着过去献殷勤想扶他,被他啪嗒一下打开,霍斯予揉着被打疼的手背龇牙咧嘴说:“哎呦宝贝,你可真狠,打残了我的手,看谁给你当包身工。”
    “你一万恶的资本家别企图混进工人队伍啊,一边去。”周子璋没好气地回他,迈步有点急了,扯到酸痛的腰际,不禁皱了眉头,霍斯予一旁察言观色,忙伸手把人半抱进怀里,扶着他慢慢走回床上,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你急什么,不知道自个腰部好啊,来,悠着点上,诶,好嘞。”
    周子璋喘着气爬进被窝,侧身睡着不理会霍斯予,霍斯予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贴着耳廓赔笑说:“还气哪?我这不是逗你玩吗?怎么样?心里头的事是不是觉得好受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摩挲着周子璋的腰线,感觉他浑身肌肉在自己怀里放松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抱住周子璋,亲了他一口,说:“乖,不想说也成,但你别让我回头自个查出来,尤其是,这事如果对你又碍,你还给我瞒着,我可是会罚你。”他声音一哑,轻轻咬着周子璋轮廓精致的耳垂,含糊地问:“你要试试?”
    周子璋身微微一颤,今天晚上已经泄了两三回,身体现在都发软,实在经不起他再来挑逗,忙转过身来对着霍斯予,跟他保持适当距离,嗫喏说:“也没什么吗,我就是,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嗯?”
    “萧萧要跟江先生结婚了。”周子璋低声说。
    霍斯予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说:“那感情好,咱们也效仿一下。”
    周子璋略微有些吃惊地看他,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尽是错愕,半晌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斯予呵呵地笑,吻着他的手指问:“那你烦恼啥?”
    “我没烦恼什么,我只是,有点替黎萧担心。”周子璋轻声说:“这个社会离婚率这么高,异性恋夫妻能维持一个比较长久的婚姻,是因为除了感情,他们还有彼此互相牵扯在一起的,并同展现在外人面前的生活,对了,还有孩子,双方的家庭,朋友圈,事业,交际活动,财产,法律,这些东西交叉着,都不能保证两个人在一起长久,两个男人呢?除了感情,他门基本上一无所有。”他叹了口气,说:“可是感情靠得住吗?”
    霍斯予难得认真地倾听着,勾起嘴角,问:“那你的意思,是觉得跟男人在一起,不如跟娘们来得可靠?”
    周子璋垂下长长地睫毛,困惑地说:“差不多吧?我说不清......”
    霍斯予吁出一口气,把他的手捏着说:“你呀,闲着没事就好瞎琢磨。我告诉你什么关系最牢靠,像我们家那种,就极少有离婚的事,夫妻两人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你要说成是社会地位和经济利益的同谋也成。但也不是没感情,热播的感情是什么?那就是一粥一饭,一天一天这么攒下来的,等你想分时,才发觉原来大家皮连着肉长一块,根本分不了。就拿我爸说吧,这辈子可能就没爱过我妈,年轻时候我妈是文工团的尖子,那长相家世,都是出了名的好,我爸呢,将门之后,三十岁不到就提了团级干部,那时候还上过对越反击战战场呢。俩人经组织上一介绍一搭线,彼此觉得对了眼儿,就打了恋爱报告,紧跟着结了婚。结了婚才发现,问题来了,我爸嫌我妈资产阶级娇小姐作风,我妈怕我爸,可估计心里头没少骂他法西斯。他们磕磕绊绊过了半辈子,要你看来,肯定完蛋了,没爱情,没激情,人怎么就能搭伙过了那么多年?是吧?”
    、周子璋听得出神,眨巴着眼睛看着霍斯予。
    他这个样子显得异常乖巧,霍斯予心里涌上爱意,亲亲他的眼皮,笑着说:“他们俩心里头都没想过离婚这事,因为他们都相信对方,比相信爱情更信任对方的人品。我妈觉得我爸是能托付终身的真男人,我爸觉得,娶了我妈就该对她负责一辈子。人啊,还真就是这些,比什么海誓山盟靠谱。诶,你知道我相信什么吗?”
    周子璋摇摇头。
    “我相信我能一辈子给你打工。”霍斯予笑呵呵地说:“咱们不谈那些虚头吧脑的情啊爱啊,就说最实惠的,我只要还给你打一天工,连钱带人,就都是你的。有这个作底,你腰杆直着呢,有什么好担心说完?嗯?该担心的那个是我吧。”
    周子璋禁不住微笑了,主动靠近他的肩膀,哑声问:“那你担心吗?”
    “不,不担心。”霍斯予摸摸他的头发,微笑说:“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只要咱们还是东家伙计的关系,你就不会让我亏。”
    周子璋闭上眼,吁出一口气说:“霍斯予,你还真是看得透透的。”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缺心眼啊。”霍斯予吻了吻他,笑呵呵地说:“不过结婚这主意,我觉得挺靠谱,咱们也去办一个怎么样?你喜欢哪个国家?北欧还是美国?嗯?要不乐意了,咱们入他们的国籍也可以啊,发达国家的移民局就他妈一样,掉钱眼里,我弄个投资移民也不算什么事,你有没有兴趣?我都打听了,你这个专业,出国挺好的,洋人好这一口知道吧,中国古代历史研究,靠,宝贝你听着真有文化啊,赶明儿你也出书讲课,跟中央电视台上那个什么百家讲坛,宝贝?子璋?”
    他一低头,周子璋紧挨着他的肩窝,闭着眼,呼吸均匀而缓慢。
    霍斯予笑着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上自己的唇,哑声说:“晚安,乖乖睡个好觉。”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我会看着你,放心睡吧。
番外二 返乡
    又是一年五月,春末迎来烟雨绵绵的季节。
    霍斯予一早就把周子璋从被窝里挖出来,俩人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上了车。霍斯予开着车,周子璋闭着眼在副驾驶座休息。
    他要带周子璋去一个地方玩。
    周子璋问了好几遍去哪,霍斯予都笑而不答,问到后来,周子璋所幸不想多话,闭目休息。
    霍斯予一边开车,一边匀出手来将车内空调温度调低,抽出备着的薄薄毯子搭到周子璋身上,这动静惊醒了他,周子璋模模糊糊睁开眼,伸手挡住光线,轻声说:“不用。”
    “盖着,等你觉得凉就该冻着了。”霍斯予又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头掏出眼罩递给他,说:“嫌亮了就带上,可有好一会车开。”
    周子璋接过去带上了,歪在车座上睡觉。
    最近好事不断,先是周子璋的博士生考试顺利过关,傅老先生亲自打电话来跟他确认了这个消息,虽然正式通知书眉发下来,但他被录取基本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为了考这个试,周子璋连着大半年辛苦准备,每天晚上学习到凌晨,霍斯予也不敢打扰他,只是暗暗心疼这人又把好容易养出来的二两肉给折腾没了。等到终于考完,霍斯予就开始筹划着要带他出来好好玩,但碰巧公司竞争一单大案子,几个部门联合起来策划部署一个多月,霍斯予必须坐镇全局,根本抽不开身。等忙得差不多了,周子璋这边的初试成绩也出来了,排名第二,但这次傅老先生只招收一名学生,于是复试便成为真正的较量。霍斯予不懂周子璋在学术上的事,但却深谙面试之道,他亲自替周子璋挑选了复试穿的衣服,又给他配了眼镜,将他身上清俊优雅的书卷气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看着打扮完了的周子璋登时就后悔了,这么钟灵琉秀,润泽如玉的人儿,凭什么给推到一个糟老头子跟前?大学大学,那地方的空气从来都蕴育着求偶的气息,子璋这么好的相貌,进去后男男女女还不得招惹一堆?霍斯予虽然有忧患意识,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不仅如此,他表现得极为支持周子璋的考试,在他复试那天甚至推掉工作,驾车送他考试,安慰他不要紧张,在外面等了他几个小时,在他走出考试的第一时间,上前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回家。
    霍斯予明白,对周子璋,用温柔体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远远要比命了强制有效得多。
    慢慢地,经过长期的相处,周子璋对着他的态度越来越自然,脸上的笑虽然还很清浅,但终究带笑的时间增多了;有时候两人亲近,他也会有所回应;有时候晚上有应酬,霍斯予打电话嘱咐他自己好好吃饭,周子璋也会礼尚往来说一句,你也一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一般情侣要脆弱,但又比一般情侣要牢靠,脆弱是因为经历过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牢靠也在于,纵然过尽千帆,身边仍是这个人。
    换了种眼光,则从前放不下的事情,也许仍然还是放不下,但至少可以搁置起来,不必事事揣着兜着要斗争,况且,为什么只能是抗争和妥协这两种选择?为什么你不能将之理解为另一种生活的选择?
    你在改变,对方也在改变,昨日已经过去,今日仍在继续,未来却是不可知的,可因为你又足够力量,你能够将那种对不可知的恐惧降低到最低点。
    霍斯予知道,或者终其一生,周子璋都不会真正有安全感,他前半生太过颠簸流离,认准的价值顷刻间会被摧毁,认准的人转眼间会面目全非,他过得太苦,苦日子也许是能转化成精神财富,但那些财富都透着沉甸甸的痛苦记忆,就算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霍斯予却心疼他波澜不兴的外表下,其实遍体鳞伤的实质。
    所以霍斯予能做的,就是用日常点滴的琐事,慢慢地,慢慢地将他的人生,规划到自己的人生中,他害怕不要紧,不敢相信不要紧,反正自己都会抓紧这个人的手,彼此的未来都不会落空。
    老天不薄,现在一切都开始好转:周子璋的身体,他的情绪,他对感情的态度,还有他的学业,都呈现令人振奋的发展趋势。他的博士已经考上了,正式成为傅老的关门弟子,虽然他永远也不知道,为了让他能拿回F大的硕士学位,霍斯予暗地里花了不少力气去疏通校方关系;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周子璋投身门下的那位史学巨臂其实早已见过霍斯予,老先生在多年以前的动乱中曾经得多霍司令的救命之恩,他本来不想再招收弟子。可架不住霍斯予苦苦哀求,终于答应破例给周子璋一次考试的机会。
    霍斯予能为周子璋做的,就是这样的铺路工作,但学术道路能不能继续走下去,能走多远,这就要周子璋本人的资质了。但是对霍斯予来说,无论周子璋能取得什么成就,对他来说,都比不上看到心爱的人因为拿到哪个孤本而欣喜若狂的神色,因为发现哪条别人不在意的史料而目光炯炯的表情,每当这种时候,霍斯予都深感,周子璋身上宛若由上而下撤下灵光,那种知性之美是无以伦比的,他爱看这样的子璋。
    而且,这样的子璋,还越来越注意一旁自己痴迷的目光,会微微发窘,或者瞪眼,或者赧颜,仪态万方,美不胜收。
    害得他心猿意马,总在心里头发誓,真他妈要狠狠把人压在书桌上干一次才行。
--------------------------------------
    车子一直开上告诉,朝南边驶去,开了三四个小时后,霍斯予把车停路边加油站,叫醒周子璋下来活动活动,在边上的农家饭馆随便用了点饭。周子璋精神有点不振,扒着饭出神,霍斯予笑了笑,把盘子里的鸡胸脯肉夹到他碗里说:“将就着点,这饭是粗糙了些,晚上咱们到了地方吃好的去。海鲜你爱步?”
    周子璋摇摇头,闷声说:“我不挑食,就是有点难受。”
    “哪难受?”
    “浑身没力气。”
    霍斯予有点吃惊,忙放下筷子拿手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但看他脸色各方面都不是很好,心里不由不安起来,问:“还觉着哪不对劲?”
    “腿,”周子璋抬起眼,看着天,说:“可能又要下雨了。”
    他的话不幸言中,吃过饭略微休息后上路,不久天空即开始下起连绵细雨。高速公路如一条长长蜿蜒的巨蟒一般穿梭在两旁山岭之间,突兀的山石仿佛故意吓唬人一样,面目狰狞而险峻。现在非年非节,公路上的车也不多,霍斯予看周子璋脸色不好,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其实去年这个时候周子璋也有这种症状,发低烧,骨头疼痛,但他以为经过这一年的调养,周子璋身子应该好了不少,哪知道考完试人一松懈下来,身体的毛病还是找上了门。
    要是在G市,这时候霍斯予早该把人送医院去,但这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也不好处理,他想了想,把车停在路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裹在周子璋身上,手一摸他额头,果然有些发热,霍斯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不好挑,偏偏挑这时候出门。
    “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周子璋微微睁开眼,看他满脸忧色,不禁开口安慰他说:“好好开车。”
    “真不该这时候出远门。”霍斯予猛锤了椅背一下,当机立刻发动了车,说:“你休息着,咱们晚上就到地方,直接奔医院去。”
    “嗯。”周子璋闭着眼含糊地应了一句,弱声说:“开车慢点,别着急。”
    霍斯予伸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又缩回去,提高车速,冲着目的地直奔着去。
    这一下足足又开了四个小时,才出了省,到了临近的F省一个中级城市。霍斯予凭着精力过人,这时候也顾不上长途开车的劳累,问了路后将车子直接开到当地一家大型医院,把周子璋直接抱了就冲进去,别人还以为这里来了什么重病号,一堆检查做下来,才发现周子璋的情况,其实是陈年痼疾。当地的医生也不认识霍斯予是谁,以床位紧张为由拒绝让周子璋住院,只开了两瓶消炎针剂,一堆治疗风湿骨痛的中成药了事。霍斯予有些恼火,在他眼里,周子璋身子的事就是大事,特别看不惯这小地方的医生不以为然的神色,他眉头一皱就要发火,周子璋忙一把按住他的手,微笑着对那医生说:“谢谢您,斯予,你扶我一下,咱们去打吊针。”
    霍斯予没办法,只好把人半抱着扶出诊疗室,又跑上跑下缴费,再送去针剂室,扶着周子璋坐了,摸摸他的额头,哑声说:“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嗯。”周子璋淡淡笑了下,拿下他的手,却不放开,似乎生病中带了点依赖,声音也软和了许多,说:“我要喝粥。”
    他极少极少会有这种亲昵的时候,霍斯予无声地笑了,趁着周围没人看,飞快亲了他唇一下,又手势极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这才抽出被周子璋握着的手,低声说:“那我去买吃的,你在这乖乖等一下。”
    周子璋点点头,有些不安,大概是到了陌生的坏境,看了看周围,低声嘱咐了句:“买不到就算了。”
    这话的未尽之意让霍斯予禁不住乐了,他笑呵呵地点头,拿了车钥匙走出医院。
    这人生地不熟的找一家粥铺,其实挺难得,这座城市临近海边,海鲜酒楼倒是比比皆是,但周子璋现在发病,海鲜却是需要忌口的,看了半天等于没有可吃的东西。霍斯予一方面担心周子璋在医院一个人,一方面自己也饿得够呛,心里禁不住烦躁,好容易拐了一条街,终于找到一家粥铺,居然是吃夜宵的地方。霍斯予开了车门下去买了两份鸽子肉粥,又等了半天,才等到粥好,这才拎着外卖盒子满身大汗回到针剂室。远远地,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站着跟周子璋说话,周子璋的申请有些古怪,似乎并不想跟那个人说话,但碍着礼貌或者面子不得不应酬着。霍斯予心头火起,这哪来不长眼的,老子就一会功夫没守着,你还以为能趁虚而入还是怎么着?他放重脚步,蹬蹬走了过去,脸上不怒而威,目光冰冷扫向那个年轻医生,果不其然,小伙子没见过这么有威慑力的,被他眼风一扫,脸上的笑登时有些僵住。
    周子璋却明显松了口气,向霍斯予说:“你可回来了,好饿啊。”
    这话说得越来越像个孩子,霍斯予宠溺地看着他,将粥盖揭开,吹了吹,把调羹拿出来递到他手里,说:“仔细烫,这粥刚出锅。”
    周子璋点头,他只有一只手是活动的,有点抱怨说:“没地方放。”
    霍斯予想也不想,替他单手拿着粥碗,说:“我拿着,你慢慢吃。”
    周子璋在家平时都是被霍斯予这么伺候着的,习惯了也没觉着什么不好,凑过去舀了一勺子吹吹气吃了起来,他们这么相处,旁边的一声看着却大为惊奇,忍不住咳嗽一声,周子璋这才意识到他与霍斯予这样,在外人看来不是很妥当,脸上一红,放下勺子说:“那什么,斯予,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叔的孩子,我堂弟,周子平。子平,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霍斯予。”
    霍斯予抬头打量这位堂弟,长相与周子璋一比,那就显得平庸许多,但总体而言,不失斯文精明。他这下明白周子璋为何并不是很愿意跟这个青年说话了,他童年在各种亲戚家碾转,想必这些亲戚的小孩,对他未必会很友好,想必这位周子平也是其中一个。不然周子璋的性格,不会从没听他提起。他朝周子平点点头,说:“不好意思,你哥肠胃不好,得按时吃东西,我这没空跟你握手,海涵啊。”
    周子平忙点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吃吧。”
    周子璋冲堂弟抱歉一笑,低头吃了起来,喝不到半碗粥,却听周子平在一旁期期艾艾地问:“子璋,子璋哥,你来这是出差还是......”
    周子璋手一顿,霍斯予已经接茬了说:“我们就闲着旅游,开车到这边,赶巧你哥身体不舒服,就上着来了,要不说你们哥俩还真是有缘分,这都能遇上,怎么着,得有好几年没见面吧?”
    “是有好多年没见着,”周子平不着痕迹地笑笑说:“你们开车来啊,从哪开的?我去年也考车本,买了辆本田,我跟我爸一人一台车,现在出门不用抢车子开了。”
    他的家庭是小康之家,在这个中小城市中算难得的了,语气中自然而然带了炫耀的意思,也许也是一种习惯,周子璋小时候寄人篱下,他虽然小,可也对这个堂哥有种天然的优越感,这种感觉维持太多年,不知不觉就显露出来。
    周子璋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霍斯予更加懒得跟这种小市民打交道,他见周子璋吃得差不多了,掏出纸巾让他擦嘴,这才揭开自己的那份盖子稀里哗啦吃起来。他故意吃得很大声,就差蹲到椅子上吃,周子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即接触到周子平按捺不住地鄙夷,不觉好笑,转了话题问:“子平,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不错啊,我爸前几天还说起你,说听老家的人将,你辞职考研了,后来考上了吗?”
    周子璋抿紧嘴,上F大这件事直接牵动他许多不好的回忆,他不愿去回想。
    周子平却显然误会他的沉默,脸上的笑加深几分,嘴里却偏偏要说:“你考研怎么不早说啊?咱们省就X大不错,我在那也有同学念研究生,说不定可以帮你。不过X大挺难考的,子璋哥,我记得你的本科是咱们老家的师范学院吧?那还是不要好高骛远,毕竟现在研究生文凭函授到处都是,务实点边工作边拿学位,两边都不耽误。”
    周子璋没说话,霍斯予却听不下去了,他放下调羹,笑嘻嘻地说:“就是,国内教育多忽悠人啊,子璋你要不读Z大那种破博士多好,咱们一准儿去英国,好歹伦敦那几个大学的名气拿出去还是有点人知道,对吧?”
    周子平惊愕地看着周子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笑说:“原来,你已经上了Z大的博士?”
    周子璋没好奇地瞪了霍斯予一眼,对周子平说:“嗯,刚刚考上,我也是运气好,不过再怎么运气好野比不上你,都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了,不像我一辈子只会念书,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老学生。”
    周子平干笑说:“哪的话,咱们家这些亲戚,就你学位最高......”
    “可未必能力高,”周子璋微笑说:“换我还是羡慕你。要靠我赚钱买车买房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你可算年轻有为,已经事业有成了。”
    周子平强笑说:“也就一般吧。”   
    说话间,药水已经吊完,护士过来收拾了瓶子,周子璋揉揉手臂,站起来觉着精神好了些,周子平这时候反应过来了,问:“你们晚上住哪?”
    霍斯予来的时候已经预定了这里的酒店,他过去扶住周子璋,随口说“XX酒店,在哪?麻烦你指下路。”
    周子平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简单地说了路怎么走,寒暄着要了周子璋的手机号码,借口晚上还要值班,匆匆就走了。
    “他怎么不高兴了?”周子璋做进车子里,有些疑惑地问。
    “因为老子们住的酒店是这最贵的,你这位弟弟不是一直卯足劲想怜悯你吗?没想到怜悯不成,小心灵顿时就受了打击,这会肯定找地儿舔伤口去了。”霍斯予闷笑着说:“这孩子也挺可爱的,一点都不会装,太有意思了。”
    周子璋想想也觉得好笑,说:“他可能打小得意惯了,我二叔的宝贝疙瘩,家里环境算不错,自己也算争气,虽然读的是这的医学院,可一路顺风顺水的,家里头早把路给他铺好了。”他目光变得有些幽远,淡淡地叹了口气说:“他算是好的了,小时候求我去亲戚家,有的小孩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相比之下,子平不过是瞧不起我而已。”
    他转头看见霍斯予目光流露出温柔,笑了笑,说:“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要不是遇见他,我都忘了。”
    “操了,往后啊,谁登门说是你亲戚,;老子一律打出去。”霍斯予憋着怒火说:“我看他妈谁敢再来欺负你。”
    周子璋低头笑出了声,问:“别傻了,着都多少年前的事,那时候大家还小,不懂事。”
    “小孩儿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霍斯予怒气冲冲还想说什么,忽然瞥见周子璋脸色有些忧伤,不觉放柔了口气说:“行了,都过去了啊,你现在有靠山了,咱不鸟他们,啊。”
    周子璋默默低下头,忽然问:“你带我,就是来我的老家?”
    霍斯予一时无语,半晌才哼哼唧唧地说:“我那什么,不是想给你点惊喜吗?我就想你好几年没回了,这地方怎么着也会想不是?”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我哪知道你们家亲戚这副德行......”
    周子璋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呀,下回去哪,麻烦你先让我有闲心理准备。”
    “是!”
    两人到了酒店住下,周子璋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觉得身子好了不少,霍斯予自然高兴,正要带他下去餐厅吃早餐,忽然周子璋的手机响了,他接完后脸色古怪,霍斯予刚好给他拿了外套过来,替他穿上 了问:“怎么啦?”
    “我二叔一家,说要请我吃早饭。”周子璋显然有些惊愕:“他们可从没对我这么客气过。”
    霍斯予一愣,他比周子璋明白这些人情世故,稍微一揣摩,心里就有底了,笑了笑亲亲他的脸颊说:“没事,让他们来宾馆餐厅请。”
    “会不会太贵......”
    “不贵,便宜的显不出他们的诚意。”
    这家餐厅装修得古香古色,月牙门外有设计雅致的小庭院,一株盛开的栀子花在雨中散发沁人心扉的清香。现场还有婀娜身段的少女表演古筝独奏,旁边一角有身着旗袍的服务员煮水烹茶,就在临窗一张四角木质镶嵌大理石的方桌上,周子璋见到了好几年不见得二叔一家。
    这一家在他童年的流转生涯中,并不是对他最差的一家,但却令他印象最深刻。不足十岁的男孩永远记得他们家的饭桌上,他因为紧张而碰掉了筷子,二叔冷峻的脸上立即哼了一声,二审倒是没骂他,只是淡淡一笑,说:“这孩子不是爹妈还没教好吗?有什么 好奇怪的?子璋啊,你学学你弟弟,他比你还小两岁呢,可从来不会再饭桌上失礼。”
    这种话的杀伤力远远要比狠揍他一顿来的更大,以至于这么多年了,想起童年,周子璋总是离不开吃,在舅舅家被忽视了饿肚子的经历,在二叔家饭桌上被嫌弃的经历,他在这些长辈面前从来没放开肚子吃顿饱饭的时候。这么多年了,这种紧张,莫名其妙的,仍然留在血液里。
    但他毕竟不是那个会掉筷子的小男孩了,周子璋淡淡一笑,说:“二叔,二婶,你们好。”
    “好,好。”说话的是他二婶,打量着他,脸上显出历练过的和蔼笑容:“哎呀子璋啊,这么多年没见,你完全是个大人了。”
    “二婶倒没显老。”周子璋轻声说,看向二叔,问:“二叔,您身体还好吗?”
    他二叔老了不少,有些躲闪他的目光,呐呐地说:“还不错,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出息了。我听说,你现在在读博士?”
    周子璋垂下眼睑,点头说:“是,我比不上阿平有出息,小小年纪就有车有房,事业有成。”
    “他有什么出息,那还不是父母的老面子......”他二叔还想继续说,被二婶一把打断:“哎呀说这些干什么,坐坐,子璋啊,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这里德点心还是不错,都是粤式的,啊你就是从那边来的,那你评判评判,看做得地道不?”
    周子璋摇摇头,笑着说:“我对吃的不讲究,可能尝不出好歹。”
    他二婶一愣,随即笑开了说:“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好,从小就乖巧,我还记得当初你住在我们家,给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挑食,可比子平好带多了,我常常说啊,子平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话音一落,一旁的周子平立即不干了,母子一来二去斗起嘴来,倒仿佛那陈年往事的龌龊从未发生过,就别重逢的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这些都让周子璋有点招架不住,他不是记仇的人,但也不是能长袖善舞,精明世故的人,他抬头一瞥,总算看到去退房的霍斯予姗姗来迟,不觉松了一大口气,举手说:“斯予,这边。”
    霍斯予脸上带笑,风度翩翩地走了过去,周子璋站起来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霍斯予,这是我二叔二婶。”
    “你们好,”霍斯予礼貌十足地打了招呼,坐下来说:“这次来得匆忙,没上门拜访,倒劳你们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话,子璋就跟我们的孩子一样,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也很挂念,知道他来了,当然要过来看他。”二婶带着笑着回答。
    “哦?”霍斯予扬起眉毛,对周子璋说:“你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亲戚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
    他这话一说,两位家长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周子璋知道霍斯予始终在替他不平,不觉温和地笑了,说:“我小时候已经麻烦二叔二婶很多了,混得又不怎么样,怎么好意思提起亲戚们,就是有心想孝敬你们,也能力不足。”
    他二婶脸色尴尬,却习惯性地打着哈哈说:“哪里哪里,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啦,我们看着你平平安安,心里头就欢喜了。”
    谈话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进行下去,虽然有他二婶极力找话题,但怎奈周子璋不善言辞,霍斯予又懒得应酬,没说多久,他二婶就开始拐弯抹角打听霍斯予的事情,倒显出一种迫不及待来。她再老于世故,也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妇女干部,没法跟霍斯予这种人精周旋,不出片刻,自家的情况倒让霍斯予问了个七七八八,可霍斯予的资料却被他打岔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子璋又好笑又有些无奈,本来还以为亲戚间多年不见没事特地来联络感情,哪里知道他们把触角伸到霍斯予身上。说了半天,周子璋才总算弄清楚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原来二叔过两年就会退休,而周子平的医学文凭只是一个三流学院的文凭,要在医院站住脚,非换个文凭不可。整个南中国最好的医学院就在G市,但非常难进,二叔一家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看能不能为儿子弄个进修的名额,但他们的关系人脉都在这边,对G市那样的大城市是一筹莫展,现在周子璋居然在G市读博士,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挺有势力的朋友,当然要上前来摸摸情况了。
    这原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加上前因后果,登时令人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周子璋强撑着精神又陪着聊了一会,见席间的谈话信息显然落在霍斯予身上,便越发沉默了。好容易吃完了,霍斯予见他情绪不高,便以还要开车上路为由告辞,他二婶倒拉着霍斯予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拿出两个礼品盒,装了些当地特产送他们。周子璋笑着接过,道了谢,一起走到酒店大门口等霍斯予去开车过来。就在这时,他二叔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利是封,塞到他手里,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子璋,拿着。”
    周子璋一惊,一摸那个信封,立即知道里面装了一叠钱,而且数量还不少。他马上推了回去,说:“二叔,你这是干嘛,我早就能自己挣钱了,真的,你把钱留着。”
    “拿着吧,”二婶说:“你二叔说了,这么多年没管过你,心里过意不去,你又心气高,读大学,上研究生,全靠的呢自己,我们有心想帮一把手,也不知道怎么做合适,你拿着,就当二叔一点心意。”
    周子璋摇头说:“不,理论该我来孝敬你们,哪里有拿你们的钱的道理?二叔你不是过两年就退休吗?这钱还是留着......”
    “你这孩子,哎。”二叔叹了口气,说:“阿平大学一个学期都不只花这点钱,你拿着吧,拿着啊。子璋,你别怪二叔,很多情况你不知道,你爹妈出事那会,我在原医院得罪了领导,坐冷板凳,家里环境很一般,实在抽不出精神来照顾你,后来调到这边医院,家里状况才慢慢好了,我后来想接你过来,可逆已经靠自己本事考上好高中,后来又上了大学。我想你这么懂事也不需要二叔的照顾了。等我当上这边的医院领导,想把你弄过来安排个好工作,但一找老家的人打听,才知道几年前你已经辞职考研去了。”他二叔微微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不起,我们周家几代,你可是第一个博士。”
    周子璋心情起伏,涌上来一种又酸楚又温暖的感觉,他喉咙噎住,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却打开那个利是封,从里面抽出八百块,放进自己钱包,把剩下的塞回给二叔,说:“我拿个意思就好了,八百好意头,谢谢二叔。”
    他二叔一愣,接过了利是封,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却是递过去一张便条纸说:“这个你收好,是二叔家的电话,包括我的手机,你二婶的和阿平的,你有空多打个电话来联络,报告平安,也让我们放心,啊?”
    周子璋没再推辞,接过去点点头,这是霍斯予的车开来了,他跟二叔一家道了别,这才开了车门上去。
    霍斯予见他眼眶有点发红,笑了笑问:“怎么?老头跟你说啥了?”
    “给了我钱,”周子璋哑声说:“我没要那么多,抽了八百出来,他说让我时不时给他报个平安。”
    “这还差不多,”霍斯予呵呵低笑:“你也甭感慨了,人都是那么回事,自私是肯定的,但也不见得只有自私,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在自私的底线上分点好处给别人,因为他也希望能从别人那拿到好处吗。你别小看这个啊,社会心理学上有专有名词的,叫什么来着,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
    周子璋摇头说:“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都跟生意场似的。”
    “那是,这里头学问大了去了。”霍斯予洋洋得意,笑嘻嘻地说:“我见天地揣摩人的心思,你二叔那点道行差远。瞧在他最后这出份上,他儿子那点事,咱们回G市就帮他合计合计吧。”
    周子璋点点头,说:“我跟你打个商量,咱们回老家我没意见,但亲戚就别再见了,真的。”他垂下头,淡淡地说:“他们以前对我好还是不好,都过去了,我不是很想见他们。”
    “听你的。”霍斯予笑着开车说:“我也就是想看看你曾经工作战斗过的地方。”
    但事与愿违,一回到周子璋生长的小城,他们立即就碰到熟人。
    这个城市很小,从城南城北开车不超过一个小时,居民们普遍都有互相交错的交际网,各种亲戚朋友同学同事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以至于人情世故成了在这里居住的每个年轻人从小就要学的必修课。而卖熟人面子在这里某种程度上成为更为顺畅有保障的通行证。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小城里的人特别讲究待人处世的礼节,但同时又特别不遵守现代社会规则,这一点霍斯予一进了这个城市,立即跟逆行车辆发生擦车事件就深有体会。他自小生活的地方都是大都市,大都市人情相对淡漠,可对规则却非常讲究,在他开车这么多年的历史里,从未见过有那辆车逆行了还如此大模大样。霍五少一火,车子一拐,堵住那辆逆行车的前行,气势汹汹地下了车,一拍那辆车车盖骂:“你丫给我下来!”
    里面开车的是个混混一样的小青年,见了霍斯予凶神恶煞的模样早已先蔫了,期期艾艾地不肯出来,霍斯予猛地一踹车门骂:“不出来时吧?啊?等着,老子砸了你的玻璃直接把你揪出来你信不信?”
    周子璋一见他又在发飙,忙下了车过去用本地话跟那个小青年说:“你先下来,不用怕,他不会打你,你刮花了他的车,下来谈谈赔偿的事,不然我们只好报警处理了。”
    一听到报警,那孩子登时来劲了。隔着窗玻璃骂:“怕你啊,我姐夫就是交警大队的,你等着,我叫我姐夫来,有种别跑。”
    霍斯予听不明白这种南方小城的方言,经过周子璋一翻译,不怒反笑了,指着他说:“行,老子不跑,老子等着你姐夫过来。”
    结果估计这当官的小舅子平时也闯了不少祸,这么点小事也召唤不来他姐夫,等了老半天,来了一辆交警车,下来两名交警,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也认识这个闯祸的年轻人,不好教训他,只得转过头对霍斯予说:“这个事闹开了浪费大家时间,你们都跟着去警局那做笔录吧,剩下的我们警察来管。”
    霍斯予是知道这里头猫腻的,一进警局这头要录没玩没了的笔录,那边一准会放了那小子。他立即就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要求那小子赔钱,我这辆路虎修这块蹭掉的皮怎么着也得几千,这个钱不能我出吧?”
    那警察一听他外地口音就不耐烦了,鄙夷地说:“都说了我们管你谈什么钱,真是他不对自然会处理,蹭掉块漆就几千,你当拦路抢劫啊?”
    霍斯予点头冷笑说:“行啊,合着伙来警民一家是不是?我告诉你,刚刚撞车有视频有人证也有物证,要赖我没那么便宜。”
    另一个警察立即上前推搡他吆喝说:“我看你就不像好人,你这车从哪来的,G市的车牌,为什么开到我们市?我现在怀疑你车上有违禁品,你立即打开车后盖我检查,不然我就拘留你!”
    霍斯予哈哈大笑:“拘留我,你他妈没弄清楚我是谁就敢这样?我还真好多年没碰这么可乐的事了,你尽管拘留,别后悔就成。”
    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两个警察眼瞅着就要上前动手,那小青年优哉游哉下了车,看着霍斯予幸灾乐祸地笑。周子璋急了,挤上去让人好好说话,可惜没人理会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在此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一个人用本地话大声喝着:“让开让开,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说话,那俩个警察立即住了手,转过身都有点吃惊,说:“李队,怎么是你?”
    “这怎么啦?”那个中年男人皱眉看看,一转眼看到那个小年轻,疑惑地问:“这是......”
    “郭主任的小舅子。”一个交警低声说。
    “哦,是你小子啊,又闯祸了?”他一看两辆车的状况就明白了,说:“行了都别说了,人都带回去,要问话要解决都别在大马路上,像什么样子!”
    “是!”
    那个李队长一个转身,忽然看到周子璋,微微皱眉,随即恍然大悟,笑着说:“你是,周老师吧?”
    周子璋吓了一跳,点头说:“是,是我。”
    “哈哈,我儿子以前是你学生,你忘记我了?李家鹏的爸爸,那时候老让你打电话叫到学校告状的?”
    周子璋脸上一热,依稀想起有那么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他笑了起来,说:“原来是您,您好您好。”
    “你好,听说你后来调走了,我还挺可惜的,我儿子调皮得要命,可就服你,哈哈,现在在哪高就?”
    周子璋笑着说:“我在G市。”
    “大城市啊,好啊,人往高处走,那这次是回来探亲的?”李队长很热情,说:“那机会难得啊,我儿子经常念叨你,那臭小子现在高二了,马上就高三考大学,可就不爱好好学习,你说你能不能帮我说说他?你等着啊,我给他打电话,哎呀真是太好了,今晚我请吃饭,一定要赏光,别推辞别推辞,以前我就想好好谢谢你。你都不知道,从你走后,我儿子都遇不到像你那么认真负责的老师了。”
    他一面说一面打电话,笑容可掬地讲了几句,回头问:“周老师回来有地方住没?”
    “有,我们打算去酒店。”周子璋笑着回答。
    “你们,哦,这位是你的朋友?G市来的?”李队长看了看霍斯予。
    “是,您看刚刚那件事,能不能......”周子璋忙顺着竿求情。
    “这算什么事,走吧走吧,”李队长回头对那俩个交警说:“回去给老郭带个话,他小舅子撞了人的名车,这修理费我可不替他省着,不出点血,下孩子永远长不了记性。”
    那两个警察本来也不愿意揽上这种破事,只是想挫挫外地人的气势,现在领导开口了,自然乐见其成,他们冲霍斯予点点头,转身钻进警车,开车走了。
    事情就这么戏剧性地得到解决,霍斯予此时也不生气了,倒有些得意,凑过去对着周子璋的耳朵说:“这回旁人可是卖你的面子给我,宝贝你真棒。”
    周子璋脸上一红,一拳打他臂上骂:“闭嘴,你还嫌不够乱,多大的人了,就一件小事也能弄成那样。”
    “是,我不好,我冲动,领导教训的对。”霍斯予伏低做小,乖乖地上去开了车门,跟着李队长的车慢慢开到一家酒家那,停稳后下车,俩人跟着李队长进来一间包厢,刚坐下来还没点菜,就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高个男孩急吼吼地闯了进来,一见到周子璋脸先红了,目光却充满欣喜和依赖,正是周子璋以前教过的学生李家鹏。
    “怎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叫人吗?”李队长笑骂了自己孩子一句。
    “周,周老师,”那孩子腼腆地笑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子璋,有些不好意思,垂头抓抓自己的头发,却又立即抬起头,嘿嘿地笑。
    周子璋也笑了,一转眼教过的学生都变成大小伙子,他心里有欣慰也有快乐,招手说:“家鹏啊,过来这边坐,跟老师聊聊,现在怎么样了?”
    孩子蹬蹬跑过来坐到他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可好了,篮球打得好,我还进了学校篮球队,准备参加高中联赛。”
    周子璋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记得你从前就很喜欢篮球。”
    “就是不爱学习,这臭小子。”李队长对着自己儿子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说。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主要是有李家鹏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汇报周子璋旧日的学生现状,事无巨细,甚至连谁谁在一块早恋了,谁谁翻脸不来往了,李家鹏都八给周子璋听。周子璋很开心,一顿饭笑声不断,霍斯予在一旁看着也很欣慰,他给周子璋夹菜,跟李队长劝酒胡侃,尽量立个空间让周子璋跟昔日的学生交流。吃到差不多完了,李队长与霍斯予争着买单,最后还是李队长抢赢了出去找服务员,周子璋起身去洗手间,包房里只剩下霍斯予与李家鹏两个人。
    “喂,大个子,我警告你,离我的老师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龌龊主意。”李家鹏突然斜着眼瞪他。
    “哦?”霍斯予这回乐了,他兴致勃勃地问:“你觉得我打他什么主意?”
    “切,像你这样的猥琐佬我见多了,老师长得好看,从来身边都吸引不少你们这样的苍蝇,都别想了,老师心里有喜欢的人,我知道的!而且老师说过了,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那个人一辈子。”李家鹏振振有词地说。
    霍斯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说:“哦?你听谁说的?”
    “老师自己说的,我们初中时有女生跟他表白,他自己说的。”李家鹏大声说:“所以我警告你哦,我迟早会考去G市的大学,到时候我会保护老师的,你别想趁着我不在欺负他!”
    霍斯予哈哈大笑,说:“行啊,我很期待你快点来,只补过你现在才高二,听说你成绩很烂没准会复读一年,你说你打算花多少年过来?”
    他邪恶地眯了眯眼,对着那个小男孩说:“别说老子没提醒过你,等你来的时候,你家周老师,早就成了我的人。”
    “你休想!”李家鹏大声说:“我一定会考过去的!”
    这件插曲让霍斯予接下来心情非常好,他一路哼着歌儿开车去酒店,周子璋狐疑地问:“你高兴什么?”
    “我替你把一个差生教育成一个发愤图强 ,从今往后奋力前进的好学生,你怎么谢我?”
    “你是说李家鹏?”周子璋哑然失笑,摇头说:“那孩子基础太差,条件太好,恐怕不会如你所说的那样。”
    霍斯予摇摇手指头,说:“不一定。”
    就在此时,周子璋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通知,打开一看,居然是刚刚跟他交换了好吗的李家鹏发来的,上面铿锵有力地写着:周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争取考到你们那边!
    “嘿你神了哈,这孩子跟我喊口号了。”周子璋惊喜地说:“你怎么办到的?”
    “秘密武器。”霍斯予得意一笑,问:“你谢我就不用了,待会带我去你任教过的学校转转?”
    周子璋点点头,说:“好啊。”
    两人到酒店放下东西,因为离当初上班的学校不远,于是周子璋建议走着去。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小城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那所中学门口。周子璋无比怀念地说:“啊,校门换成铁的了,你不知道,我在那会,校门还是木头做的,是那种推拉门。太小,学生一放学,这里一定会堵。”
    “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霍斯予说着,就往那边亮着灯的门房走去。
    周子璋跟着走了过去,果然听到值班的老人严词拒绝霍斯予的声音。周子璋有些发窘,上前说:“王伯,您还记得我妈?”
    “你是,啊,周老师,你回来了?”那老人高兴地过来开了门,说:“他们说你调走了,现在回来看看旧单位?”
    “是啊。”周子璋笑着说:“我就回来呆一天,想进去看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人摇摇头,说:“不行,学校有规定不可以放人进去。”
    “这位先生是G市的企业家,有计划给学校捐款建设多媒体教学楼,你不让他看看,可能这个捐款就不成了。”
    “捐款啊,那是好事啊,应该找校长领导他们......”
    “找他们不定搞什么来糊弄我呢,我就想看看学校的实际状况,您行个方便。”霍斯予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玉溪烟,递过去给那个老人。
    老烟虫没有看到这种烟不眼前一亮,而且很多人只是闻名却未必尝过的真货。那老人忙不迭地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小嗅了嗅,眯起眼问:“真货?”
    “我能抽假货吗?您说。”霍斯予笑呵呵低笑:“您尝尝,要好,回头我送你一条。”
    “那可不敢当。”老头忙摆手,放下烟对周子璋说:“行吧,周老师,我信得过你,你带这位进去转一圈,可别呆久看。”
    “好,谢谢。”周子璋笑了,闪身从他的门房穿进校园,霍斯予对那老头又道谢了一通,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所初中校园面积不大,几栋教学楼一目了然,但难得的是,这里种了好几棵大树,树干粗壮,枝桠几乎遮住了半个校园。夜风袭来,树叶的芬芳钻入鼻端,周子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喟叹说:“真想,我那时候最喜欢站在树下坐深呼吸了,好像真能洗涤内脏一样,排除浊气,吸入清气......”
    他还没说完,人已经被霍斯予一把抱住,只听他哑声说:“我给口部的浊气啊。”周子璋一愣,双唇已经被他牢牢吻住,深深探入,舌头灵活而迫切地扫荡他的口腔,有为地挑逗勾起他的舌头,互相缠绕厮磨,吮吸不停,这个吻仿佛一把钥匙,顷刻间打开心底隐藏的欲望,令周子璋瞬间仿佛被点击中,整个末梢神经都因为快感而轻微颤抖。耳边听得风吹过树叶的沙沙细声,身处的环境是他曾经传道授业的地方,但在这样的暗夜,在白天许多学生有可能会经过的地方,却在一个男人充满占有欲的拥抱和亲吻中软下身体,想开口说不妥,不要,可一张嘴,却听见自己带着颤音和媚意的呻吟。快感一阵阵冲上脑门,恍惚间,周子璋知道霍斯予将自己的上衣剥开,皮带也松了,整条长裤已经褪到膝盖那,两腿间的器官被他握在热腾腾的手里反复搓揉,揉得他站也站不住,颤巍巍地只想冲上云霄。
    “这,这里,这里不行......”周子璋总算还留有最后一点神志,喘着粗气,推开霍斯予。
    霍斯予此时已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咬牙,抱起周子璋,飞快走进一栋教学楼,随意推开其中一个的门,将几张课桌一拼,将周子璋放在上面,迫不及待地扯掉他的裤子,终于成功地一口含住他的器官,让周子璋浑身一抖,双臂在身后撑着,脖颈到腰线形成优美的形状,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拼命忍着嘴里发出的呻吟声,却怎奈总有一两句溢出来,美妙动人,闻之心醉。
    霍斯予忍不住了,加快嘴里的动作,成功令他吐出精华,随即就着手上的粘液涂到他身后,努力拓展,嘴里哄着他:“放松,宝贝,放松。”
    周子璋抖着身子,努力撑开双腿,这个时候他已顾不上矜持,一种前所未有的欲望烧的内部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非要霍斯予进来狠狠地填满才行,以往的性经验从未有一次如此刺激,禁忌和陌生令他惊恐,却也令他兴奋,他等着自己肌肉放松,随即颤声说:“进来,你,他妈的,给我进来。”
    霍斯予惊奇地扬起眉,随即一笑,解开拉链,将硬的发疼的器官对准那个漂亮的穴口,一点点推了进去,这个过程如此美妙,以至两个人都满足地喟叹起来,等到全部进入,霍斯予停了停,俯下身温柔地亲吻爱人在夜色中迷离而魅惑的脸,这张脸现在看着太美,美到令他觉得不真实,非得狠狠发力,才能确认占有,才能确认这个男人是他的,只有他能进入这具销魂的身体,只有他能令这个素来正经斯文的男人失态呻吟,媚态横生。
    他吻着吻着,在周子璋露出放松迷醉的神情时突然大力抽插,直让他按捺不住呜咽一声,这时候的霍斯予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了,在他眼里,着剩下这种原始的节奏和对本能追逐。怎么能这么爽,怎么能这么好?只是单纯地进入他的身体,只是重复这样的动作,可你的内心却能获得满足,获得希望,获得爱意和温暖。
    难怪人们要管这种行为称知为做爱,原来,爱意真的能通过狠狠地刺入而一点点生产出来,再通过大加鞑伐而一点点积累出来,如果真的能转移,他希望能通过这种结合,将心底说不出说不明白的情愫传达给周子璋,像种下种子那样,埋头耕耘,播下自己的心意。他着迷地吻着周子璋,换各种不同的姿势要他,让他兴奋得连脚趾头都绷紧,连抓着课桌边缘的手都因用力过度而变白,他要让这个男人软成春水,反过来讲自己包裹。
    “宝贝,叫我的名字,不然我操死你,快,叫我的名字。”霍斯予一面托起他的后脑,一面加大力度,在他耳边低吼。
    “啊,啊,慢点,混蛋。”周子璋闭着眼,咬着唇,痛苦地说。
    “我不叫混蛋,乖,说,谁在操你操得这么爽?嗯?”霍斯予猛地一挺身,成功令周子璋剧烈地抖了一下。
    周子璋瞪了他一眼,却倔强地咬着唇部说话。
    “不说是不是?那我就在这操到你叫为止,”霍斯予嘿嘿低笑,退出他体内将他翻了个身,从背后刺入,周子璋闷哼一声,霍斯予加大抽插的幅度,哑声说:“你再不叫,老子就不射,到时候老头找进来,见咱们这样可不是太好,对吧?周老师?”
    “混蛋,霍斯予,啊,斯予,别,那里不要,斯予......”
    体内那个最敏感的地方被不断磨蹭,周子璋已经溃不成军,发出的声音不觉带上哭腔,为了能摆脱这种快把人烧毁的快感,他愿意说出霍斯予要他说的一切话,霍斯予满意地笑了,加快速度,猛插了几十下,终于射在他体内。
    这场疯狂的性爱结果,就是周老师出校门时不得不靠霍先生背着,霍斯予撒谎不打草稿,说周子璋天黑看不见台阶,不小心扭了脚,现在要他背着上医院看急诊了。老头真心担忧周子璋,一个劲跟他推荐区医院不如去私人跌打诊所,他认识一家不错,在某某路那。周子璋连应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霍斯予在那瞎扯,最后听到霍斯予给了老人留下几百块钱,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睡去。
    朦胧之间,仿佛听见霍斯予在耳边唠叨什么自己体质太差,不然回酒店再大干一场多好之类没脸没皮的话。他才不想接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接茬,此刻胸腔里心脏还跳得很快,似乎还没从刚才激烈的交欢中回复过来。只是浑身上下软得没了力气,他乐得趴在霍斯予背上闭目休息,忽然,周子璋想到一件事,猛地睁开眼,哑声问:“霍斯予,你刚刚有没有擦干净那张课桌?”
    “啊,还要擦课桌?老子闲的啊?”霍斯予满不在乎地答。
    “混蛋,”周子璋急了,瞌睡也没了,骂:“我们,我们万一有什么留在上面,人家明天学生要用的!”
    “那有啥?就算射在上面,到明天早干了,气味也没了,谁会想到那个?”霍斯予笑了笑,说:“没准现在学生淫乱着呢,咱们不是第一个开拓课桌功能的。”
    “胡扯也得有个度吧啊,那可是学校,学生以学为本......”周老师一着急,职业道德就上来了。
    “行行,反正在你眼里,那学校出来的,都是他妈腋下长翅膀,见天扑腾羽毛的天使,行了吧?”霍斯予随口哄他。
    “不行,你给他们捐批课桌椅吧,啊?”周子璋想了想说:“就这么定了,反正你钱多没地花。”
    “我靠,我就在那上面打一炮就要付这么惨重的代价啊?我的钱赚得容易吗我?不成不成,这也太坑人了。”霍斯予不干了。
    “是谁吹牛自己分分钟千万上下?这点小钱你吝啬了?”周子璋淡淡地说:“还是说,有人成天嚷嚷给我打工,是说着玩的?”
    霍斯予无奈地说:“得,您是大老板,您指哪我打哪,这总行了吧?”
    “不错,小同志还是知错能改吗。”周子璋带着笑说。
    “子璋,宝贝,我这么乖巧,你得奖励一个吧。”霍斯予鼓起腮帮子,嘟嘟囔囔地说:“就这,啾一下。”
    “滚,”周子璋毫不客气,屈起手指敲了他脑袋一下,说:“快走吧,我困了。”
    路灯下,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TOP

好文!

很久没读好到情节和故事都有看头的文章了,这篇不错,挺喜欢的一口气看到后半夜的,推荐大家看看!

TOP

便宜这个渣了

TOP

发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