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入秋
宣城湖畔，水光粼粼，柔华的光线射在水面上，泛著金色的光芒。轻舟如叶，摇曳荡漾。白衣人靠在窗边，隔著荷叶望向岸边风光。一旁走来一个紫衣华服的男子，他步伐缓慢，似是有些小心翼翼。正当他的手刚触碰到白衣人的手臂时，不禁被地上的小桌子拌了一下，好在白衣人赶忙搀扶住了他。
“王爷真是不小心，有什麽事叫我一声不就行了。”
苏子汐皱了皱眉头，淡笑著说道。
姚锦离任由著苏子汐扶著自己坐下，正当苏子汐要坐到一边时，他手里一用力，把他拽到了自己身旁。
“这船的格局我还没摸透。”
苏子汐感觉到姚锦离的手搂在了自己的腰间，他也不回避，反倒是侧过身抬起了手，轻柔的抚摸著姚锦离的脸颊。
一晃又是三年过去，姚锦离容貌依旧是这般俊美无暇，只是终日里鲜少出门，皮肤越发苍白了些。姚锦离忽然握住了苏子汐的手，神色温和，笑容里却有几分调笑的意味，他说道，
“子汐，等会儿你随我回府可好？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苏子汐闻言，不禁一笑，打趣道，
“王府里的厨子各式菜肴都会做，哪容得我班门弄斧。”
话虽如此，苏子汐却叫来了一旁的侍从，吩咐他等会儿上岸後便回客栈和掌柜的说一声。
姚锦离见状，脸上笑意更浓，带著几分孩子气的得逞之色，令苏子汐不知该笑还是该恼。
“吃些什麽好呢，子汐，还是做你最拿手的那几样。”
姚锦离唇角微扬，一双眼眸笑得弯弯的，却是黯然无光。
“糖醋鲈鱼，红烧小排，油闷茄子，酱爆鸭腿。”
姚锦离刚说完，苏子汐扑哧地笑出声，他不禁摇了摇头，轻笑道，
“王爷，这几样菜泥都吃了这麽多年了，还不腻吗？”
姚锦离一手搂著苏子汐的後背，一手紧握著他的手背，十指交扣，不时地揉捏几下，力道温柔。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怎麽都吃不腻，也许是子汐你做得特别好。”
姚锦离说这话时脸上并不见奉承之色，反倒是一脸不解。苏子汐见状，只是浅浅一笑，不再多言。
从岸边传来笑语哝哝的声音，苏子汐不由地瞥眼望去。碧水连天，夕阳西下，嫣红的落日余辉倾洒在湖面上，泛著些许红光。忽然，自水中跃起一条鱼来，扑通地又跳进了湖里，苏子汐刚想要叫姚锦离看，忽然想起什麽也看不见。
船舱里一时无话，寂静如丝，苏子汐收回目光又看向姚锦离，只见他一双眸子上扬，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淡笑而无语，一如当年初见。只是惟独那双清澈的眸子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丝毫涟漪。
“锦离……”
苏子汐喃喃地唤出口，姚锦离顺著他的声音侧身转向他，未等苏子汐出声，忽然听到外头有人禀报道，
“王爷，属下有事求见。”
苏子汐朝著外头看去，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风月已乘著另一条船赶来。
“过来吧。”
姚锦离语调平缓道。
苏子汐起身走到一旁桌边，先前泡好的茶已凉，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入口苦涩，不见甘甜。隔了有些距离，他并未听清风月究竟和姚锦离说了什麽，只是看到姚锦离冷冷一笑，神色甚凌厉，心中暗猜是定朝廷里的事。苏子汐本就无心顾及，更不再多瞧。
风月悉心听罢姚锦离的吩咐後，便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出船舱时，他朝著苏子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桌上放著的柑橘是朝中贡品，并非寻常人等能吃到的东西。皇帝派人一路快马加鞭送来了整一箩筐，可见对兰陵王的重视。
苏子汐拿了一个又坐回到了姚锦离旁边的位子，姚锦离一闻到那柑橘的香味，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朝中又起波澜？”
苏子汐手里剥著柑橘，漫不经心地问道。
姚锦离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半晌，他忽而一笑，说道，
“雕虫小技而已，牵连不到冀州来。”
苏子汐闻言，回应道，
“皇上每隔段日子就又送这个又送那个的，还不忘催促王爷你回燕都一聚，怕是希望……”
未等苏子汐说完，姚锦离已淡笑出声道，
“朝中之事，若非与冀州有关，我也不会再插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锦离眉头微皱，又道，
“这也是当年父王临死前吩咐的话。”
苏子汐听到这话，不由地一怔。
姚锦离冷笑道，
“兰陵王府在父王手中，一时间权倾朝野。皇上登基之後，先有父王监国，後有赵丞相干预，一旦有了机会，他当然是想掌控皇权。也难怪当年，他设计陷害燕君，以令得赵丞相自愿告老还乡。”
苏子汐听他提起当年的事，想起姚锦离刚得到消息後的愤怒与气恼，也是不禁叹了口气。
姚锦离似是嘲讽一笑，又道，
“燕君的确聪明，猜到皇上派他出征定然是另有用意，只是未料到竟然是如此一步狠棋。十多年的情谊在皇权面前，一文不值。”
那时，若非姚锦离和齐岚两处夹逼，赵燕君怕是此生都得东躲西藏。苏子汐瞥眼望见姚锦里脸上的神色，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热度透过肌肤流窜进姚锦离的身体，让他不禁渐渐平复了心绪。
“罢了，过往种种，只当是一场梦。”
苏子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姚锦离说的潇洒，实则却是如赌气般，面对皇帝的召见不理不睬，倒像是个孩子一样。他掰了一块柑橘喂到姚锦离的嘴边，冰凉的触感一碰到嘴唇，姚锦离就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很甜。”
苏子汐不禁一笑，答道，
“皇上送来的贡品，当然是甜。”
姚锦离闻言，哼了一声，再不夸一句。
见外头天色已晚，苏子汐便吩咐船家准备靠岸。原本站在船头帮忙的小孩儿闻到柑橘香味便悄悄地跑进来，害羞地盯著桌上的东西看。苏子汐见状，便唤他过来，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拿了一个递给了他。小孩儿连声道谢，红著脸蛋离开了船舱。
“小孩子真是有趣……”
苏子汐笑吟吟地说道，话未说完，却被姚锦离打断。
“我不喜欢小孩子。”
姚锦离抓起苏子汐的 手，凑近在了唇边，轻柔地吻著他掌心。
“子汐，现在是什麽季节了？”
船渐渐靠向了岸边，宣城的夜里依旧是灯过通明，即使隔了些距离，也隐约可听见喧闹的人声。
苏子汐抬头望向岸的边树叶，笑吟吟地回答道，
“树叶都黄了。”
姚锦离浅浅一笑，声息悠远，如呢喃般拂过耳畔。
“是吗，那麽快又是秋天了。”
苏子汐抬起手，轻柔地抚摸著姚锦离的眼睛，姚锦离笑著闭起了双眼。苏子汐挣脱了姚锦离的手，然後，又反手抓住了他，十指交扣，紧握缠绵。他前俯身体，靠近在了姚锦离面前，柔软的唇吻在了他的眼睛上。姚锦离手腕一用力，顺利揽他入怀。
夜里的清风吹起湖畔边的树叶，偶尔有那麽几片叶子飘零而下，落在了水面上，如小舟般随风荡漾，不觉地划到了船边。船舱内寂静无声，惟有从外头依稀传来的童真稚音，唱著民谣山歌。
桌子上的蜡烛点缀著昏暗的灯光，朦胧中，渐渐地看不清里头的身影。就在船靠近岸边的时候，忽而有那麽一片树叶从窗外飞进，飘落在了地上，只是在静谧的屋内，无人顾得了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