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警戒用的探照灯亮起来的时候,迦西埋著头拉紧透风的领口,在苍凉的夜色中慢慢走回了宿舍後面的病房区,当他站在那个孤零零的小平房门前,从上衣的内袋里掏钥匙的时候,突然掠过的阵风吹得他瑟缩了一下,他於是停下来,摩挲著自己的肩膀和胳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龌龊片段却将那恶寒催得更甚。
迦西寥落地一笑,因为自己的天真和自不量力,或许真的唤出了个魔鬼。那个男人将他困在拉上窗帘的办公室里折磨了整整一个下午,脱光他的衣服让他做出淫.荡的姿势,反复玩弄他的性.器,强迫他射.精,并将精.液一滴不漏地收集在透明的药瓶子里。一一满足了克雷托所有不堪忍受的怪癖後,当迦西最终以回去照顾弟弟为由请对方放他一马时,实际上已经真的想要求饶了。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拉住门把用力地转动钥匙,才将因生锈而异常钝涩的锁眼通开,为避免金属的摩擦声打扰可能已经入睡的迦鲁,他甚至小心地将钥匙从门上拔下後,才轻轻进入了屋里。
谁知道一眼望去,尽管屋里没有光源,但是借著窗外明晃晃的路灯,迦西还是发觉床上没有躺著人的迹象,就在他疑惑地往里面又跨了一步,耳後传来的极为轻微的呼吸声让他转过了头,正好不差分毫地对上阴影里那只如同幽灵般充满怨愤的眼睛,迦鲁正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後,手里猛地扬起一把木制的凳子。
毫无防备的迦西连任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做出,便被狠狠地砸倒在地,他清晰地听见肩膀或是背部的骨头发出毛骨悚然的钝响,天旋地转的瞬间,硬冷的水泥地板便一下拍打在左脸上。
“你跑到哪里去了?”缓缓响起在耳边的质问让人心颤,竟还像带著冷笑。迦鲁走上前,又将手里提著的凳子扔在他身上,看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迦西,他从他身上一步跨过去,若无其事般地坐在了床边。
“知不知道我饿了多久?好饿,肚子一直在叫……砸门,也没有人理,你倒是好,每天把门一锁,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我知道,你早就想摆脱我……大家都说,没我这个拖後退的家夥,你早就摆脱普通士兵的处境了。”或许是因为开始激荡的情绪让血管膨胀,肌肉收缩,受伤的眼睛又开始一阵阵痛得钻心起来,迦鲁焦躁地咬著嘴唇,不停用手抓著左脸和裹得厚厚的纱布,几乎想要把他们撕得粉碎,他看著从地上吃力地翻过身来的迦西,各种情绪正急速地纠结,依赖,占有,担忧,恐惧,思念,嫉妒,因为一个偶然也必然的导火索而催发壮大。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又不欠我什麽……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当顾及一个情面,当可怜一只落魄的畜生,至少也别让我饿肚子吧?!”
他说到这里,像是累极了般紊乱地喘著气,紧接著似乎被对方完全的无动於衷给惹恼,突然一脚踢翻了床边的桌子,让原本摆放在上面的药瓶通通掉落下来,碎成了一地,“你哑巴了吗?到底听懂没啊,混蛋!……这是当哥哥的样子吗?!”
迦西咬了咬牙,刚刚才从那几乎让人昏厥的打击中缓过气,便拼命从地上挣起来,拖住迦鲁的腿使身体靠了过去。
“对不起……原谅我。”他一句也不辩驳,只是慌忙将弟弟抽搐的手紧紧握住,不让他继续去抓自己不适的左眼。迦西道歉不是因为想哄弟弟平静下来,而是出自真正的自责。不管是谁,长时间被孤单地留在这什麽都没有的空房子里,都会失去平常心的,他在他回来之前,一定是在这个孤独又疼痛难熬的黑暗里,非常恐惧无助。
“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迦鲁仍然心硬如石,厌烦地踢开他依靠著他的胸口,又扯过堆在床角的毛毯扔在了地上。看著迦西抬头望著他,已经悲伤到几乎呆滞的眼神,他的心中滑过一种扭曲的快感,就像是以自虐为乐趣的疯子,用刀剁掉一节连心的手指般。
“拿著给我睡在门外面,明天早上我起来要是见你不在门口……我就去死。”
迦西没有再说什麽,捡起手边的那床毛毯,扶著墙面慢慢站起。每次弟弟情绪失控的时候,实际上内心被深陷在激烈的矛盾之中,这种明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却没有任何办法管制自身的行为,无法挽救那脱缰野马般爆发的怒火。他知道继续沟通或劝说是不会有效果的,唯有默默地照做,才有可能为那横冲直撞的极端情绪创造一个出口。
关上门後,伽西顺势在台阶坐下来。一扇门隔绝著完全两个季节,突然之间包围他的严寒,就像无孔不入的针板似的紧钉在皮肤上,他急忙用毛毯将身体完全裹了个严实,好歹挡去了夜风一半的威力。但是在这冰点以下的室外环境中睡觉是不可想象的,患感冒还远远在其次,很可能会在失去知觉後,手脚都被冻伤。
他努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只留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小平房面对著一片空地,连半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耳旁单调的风声一遍遍地唱著不被理解的调子,原本浮在皮肤和肌肉外面的疲劳小虫,开始积聚起来,慢慢如同潮水般爬过全身,疼痛的轻噬并没有协助他保持更久的清醒。浩瀚的黑夜中有人在舞蹈,衣袂翻飞带起空灵的风声好像回荡在北部平原的山谷,冬女神的一双柔软厚重的手,像积压在屋檐上的雪花般压下,慢慢减慢他血液流动的速度,凝结他的思维电流,遮盖他倔强扬起的睫毛,直到连耳朵也听信她的谗言,渐渐关闭了对外界声音的反应。
伽西轻轻地睡著了,明知道女人那纯白慈爱的面孔後面,蹲守著死寂国度的使者,他还是把自己交给了这片虚无。
在那过程中,他似乎隐约回到自己生命刚刚启始的阶段,还是婴儿的伽西也是被人裹著被子,丢弃在这险恶的茫茫冬夜中。但亲切的寒冷让他睡著,不再恐惧,不再哭闹,因此躲开了饥饿的狼群。如果不是玛玛塔意外之中的发现,他甚至可以就这样无痛地离开世界,变成雪花。
冬女神不慎遗落的孩子,原本无根的雪花,透明地生长,被染色前就融化,不会有归宿,也不会有任何凡尘俗欲的牵绊。
而现在伽西守在弟弟的门口,背靠的就是他的家,像是牢牢看守著宝盒的盖子。哈桑喀每个孩子都藏有的宝物盒,里面有过期的糖果,几块脱落的鹿茸,或是一把闪烁光泽的鱼鳞,只要带著这个盒子,就觉得安全,仿佛全世界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了。伽西的身躯无知觉地往後面倒下的时候,便被後面的人一把抱住。
伽鲁拼命将他拖进屋子里,随即碰一声关上了门。在温暖的室内,他慌忙地摸索著哥哥僵硬的身体,将他扶起来靠到墙边的暖气上。
“……不……求求你,醒醒!”
他颤抖地呼唤著,用力拍打著伽西的脸庞,看著脸色苍白,嘴唇也完全失去血色的哥哥,伽鲁咬紧牙关,一把擦去脸上断线般落下的泪水,迅速地将大衣以及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拉下来,一股脑堆在对方身上。紧接著他扯开自己的上衣,脱下伽西的鞋子,将他已经冻得发青的双脚焐在自己的胸口中。
一阵难以形容的冰冷激在心脏的位置,伽鲁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他跪倒在地上紧紧把迦西的双腿抱在怀里,声音便更加哽咽得连不成句子,“我是个人渣!……对不起,哥……我不是想弄成这样的……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哄烤著整个背部的暖气很快让血管扩张起来,迦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少有的红润。当他刚刚睁开眼睛,还没能将焦距调整到看清对方的脸时,迦鲁便猛地扑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歇斯底里地大哭出声,一面用力揪著自己的头发,悲鸣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他不知道要怎样停止这几日来的噩梦,只是崩溃一般地唾弃著自己,拼命抓紧眼前无可替代,却又被他折磨得如此憔悴的人。
“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了我每天都很辛苦,为了我放弃很多,我就是知道……所以才害怕得要死,害怕你有一天累了,厌倦我了,会悄悄离开!我不能接受!!”
“……每天都在胡思乱想著,担惊受怕地过……看见你对我笑,就觉得你很虚伪,很残酷,既然最终都要离开我,为什麽还对我这麽好!所以欺负你……打你,明明痛得就像是一刀刀捅在自己心窝上,却还是幸灾乐祸地想,你就快要受不了了吧……所以就别再假惺惺了,赶快撕下那假面具,把这个温柔的骗局揭穿吧……!”
不顾一切的坦白终於让他找到了发泄压力的出口,伽鲁原本完全扭曲的声音渐渐有了调子,喘不过气的剧烈哽咽也平复成了小声的抽泣。而伽西扶著他的肩膀,只是从头到尾安静的倾听著,并没有安慰或是反驳对方任何话,他用他一贯默默等待的方式,让理智回归到伽鲁的意识中。
兄长坚实又毫不动摇的胸膛让伽鲁感到久违的安心,半个多小时断断续续的倾诉後,脑子里肆虐的垃圾好像被清理干净了。他终於微微直起身子,胡乱抹干净了脸上一塌糊涂的眼泪和鼻涕,顶著沙哑的嗓子苦笑到,“我是不是很变态……已经无可救药了?”
尽管还遗留著悲伤决堤时的裂痕,伽鲁浮现在嘴角的一丝笑,仍然让伽西有了漫长黑暗中见到曙光般的感动,他仿佛能够预见到在这些磨难之後,曾经活泼善良的弟弟会再次回到他的生命中来。他时常淘气闯祸,害伽西替他受罚,但总是在那之後跑来认错道歉,体恤哥哥的苦心。
“没关系,我都明白……你的心。”伽西的胳膊用力地圈住对方,此时充盈在胸口微弱却激动人心的希望,竟然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伽西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命运的偶然,生下他的人,以抛弃的方式宣告他的生命是无目的甚至没有价值的。雪花再美,都随时会融化,就算他努力得再多,取得再出色的成就,没有眼前的亲人,就随时可以跟随著无形的水气飘回天上。
这世上,他只有这份依恋。
那个晚上,兄弟俩一同挤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入睡,由於床面太小,他们只有都侧著身才能保证不把另一个人挤下去。然而自从参军以後,很久都没有睡过同一张床的两人,开始被这一刻勾起了冗长的儿时回忆。他们起劲地聊著在哈桑喀的帐篷里发生的种种,聊著恶作剧放在妈妈床上的小旅鼠,聊著冬季祭祀节时只有十岁的他们整整吃掉的一小半驯鹿,聊著伽鲁曾经朦胧暗恋著的族长女儿依塔,甚至聊到他们第一次出现生理现象後,慌乱地藏到鹿圈里面的那张脏床单。
直到大半个夜晚都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泛起逐渐变浅的青光,发出新的明天即将降临的信号。然而仍然黑暗的房间里,兄弟俩终於停止了讨论,他们安静下来,却仍然没有一丝睡意,而是在屏息般的寂静中互相凝视著对方的眼睛。
“哥哥……不,伽西,”伽鲁突然轻轻出声,目光入迷地描摹著对方的轮廓,想著他是多麽地美丽,无论是这躯壳还是灵魂,像是能够值得付出一辈子去追求。而作为这样美的人眼中唯一的存在,原本应该是幸福到了极点的我,竟然践踏他。
“你爱我吗?”
伽西的头枕在胳膊上,在弟弟那只仍然亮得透心的右眼注视下,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多爱?”他似乎仍然不满足,紧接著追问到。
“……”伽西转动著眸子,略微想了想说,“比爱我自己更爱。”
伽鲁笑了笑,似乎很喜欢对方眉头间不经意流过的一丝慌乱,“那你吻我一下好吗?”
话音落下,伽西便挪动起身子,被褥摩擦起轻微的响声。看著弟弟已经将眼睛闭上,他将脸凑到他跟前,温柔地将唇印在对方的嘴角。然後谁都没有动,他们的气息骚动著彼此的鼻尖,有一丝微痒,而接触在一起的唇瓣因为室内的暖气而干燥,如同两片紧邻的枯叶,下一秒就会落到风中相拥而舞。
“伽西,再答应我一件事情吧。”伽鲁在嘴唇上轻微的压力离开後,闹了一天的他似乎终於有了点睡意。靠在哥哥的怀抱中,他喃喃地说著意识模糊前最後的话语,“从此以後,不要再给别人……你的吻。”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吗……两个人。”
伽西没有再合眼,两三个小时之後他将外出执行日常的巡逻任务。在这剩下的宝贵时间里他守著沈沈睡去的弟弟,轻捋著他脑勺後面倒伏的发丝,发著呆回味著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温存。头上的旧窗帘是一层朦胧的竹纸,黎明的光芒像不懂怜惜的浪潮,一阵阵打湿它,侵入室内,将这庇护的夜色驱散,那些百般呵护才肯多留半秒的思忆,就如被月光矫饰过的梦般无所遁形。
他极为小心地将右手臂从弟弟枕下抽出来,轻手轻脚地下床找衣服穿,即使在这个时候,片刻不离的目光中也带著欣慰的笑意。伽西永远也想不到,这个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冬日夜晚,就是他的伽鲁最後一次回来了。
“该死,又是饼干配咸牛肉。”
菲昂司在撕开手里的配餐包时,发出一声如同世界末日般沮丧的叹息,“战地厨房的家夥难道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根本不搭吗?牛肉的话……应该配番茄酱焗蔬菜,胡椒调味汁,还有嚼起来弹性又富有水分的米饭……”
“别忘了在14度恒温的地下室中窖藏十年的红葡萄酒。”
伽西故意挖苦般地笑一声,顺著他老掉牙的口吻接了句嘴。他随即走到这触隐蔽的屋檐下,将跨在肩膀上的手提轻机枪和肩膀上的装备卸下,靠在抹灰脱落的墙边。
“我们已经八天没有吃到鸡蛋了。”菲昂司无奈地耸了下肩,停止了在配餐间养成的无谓幻想。他一边从另一个密封袋里取出加热用的镁粉包,同时换了个语调,开始提及更现实一点的问题,“今天连人造黄油都没有。”
“上个月补给的车队被袭击,粮饷被抢的抢烧的烧,估计上面全是鸡蛋。”伽西继续著他冷玩笑的调子,随意地坐在他身旁,也开始撕起食品的包装袋,“你只要每天别拿你那贵族主人家的菜谱来意淫,就会觉得它们味道都还不错。……我的是薯蓉和肉丸,你想换吗?”
“得了,搞得就像郊游一样。”菲昂司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随後他忙著将加热包垫在简易饭盒的下面,到食物适口的程度需要二十分锺左右,这短暂的无所事事刚好给了他们放心闲聊的借口。
菲昂司回过头,正想随便找个话题开始的时候,无意发现正侧过身去的伽西,他埋低的脖子後面露出一抹青黑的痕迹。
“别动,你颈子上好像有脏东西,”他想也没想便挪了过去,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便要看个究竟。
伽西明显惊了一下,很微弱,却并没能隐藏住自己的失措。他下意识一把推开菲昂司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只是这短短一瞬间,菲昂司还是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麽弄脏的痕迹,而是一大片淤青,隐藏在严密的迷彩服下面。
伽西看到对方突然之间凛住的神情,也意识到伤处已经难以敷衍,一时没了反应,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中,菲昂司早就把一同吃饭的轻松气氛抛在脑後,慢慢站了起来。
“那是什麽?”他发问的时候,实际上答案已经在脑海里压抑不住了,於是生气地走上前去,强硬地拉住他的胳膊质问到,“他又打你?!”
“不是……”伽西往後退了步,闪避的眼神出卖了内心滑过的一丝惶恐。
“别编了,还想说在出任务时候受伤的,或者自己不小心摔了还是碰了?”菲昂司冷笑一声,抱著再也不能坐视不管的想法,他咄咄逼人地截断了对方得退路,“这个伤前天洗澡的时候都还没有,我们从来都是一起行动,你该不会觉得还有骗我的余裕吧?”
“我们是吵架了,但只是个误会而已。”伽西沈下气来,轻描淡写地拨开朋友的手,便要弯下腰去拣刚刚被扔在旁边的食物,却在下一秒肩膀又被拉起来,一掌给推到墙上。
“窝囊废!凭你的本事,怎麽可能让他踩到头上去,就算不想和他发生肢体冲突,起码制服他,给个教训让他收敛点是轻而易举的吧!用得著这麽低三下四吗?”
“多管闲事!”眼看菲昂司提高了嗓门,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模样,原本就心中烦躁的伽西也突然来了脾气,大声说道,“这是我家里的问题,和你有什麽相干?”
“我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麽简单,”菲昂司抄起手,哭笑不得地看著这个不领情的家夥,长期的相处让他十分了解伽西的个性,对於这种鲜少怀有私心的人来说,比起以朋友的身份加以劝慰,宣布政策的严肃性就才最有威摄力的,於是他暂时压制了自我情绪,而是换了种完全公式化的口吻说:
“我们现在是服役期,你的身体不是你的,而是国家的,军人之间无依据的互相伤害,或是自伤,都跟叛逃没什麽两样,是损害国家利益,是犯罪!如果被追究起来,你知道会有多严重麽?!”
“还有,若是发现这种情况的士兵,不及时制止或者报告上级的话,也会受到责罚。换句话说,如果我不管不问的话,也会有罪,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当然懂。”伽西微微皱了下眉,露出早已有所觉悟的神情。与之前短暂的情绪波动不同的是,他注视对方的目光恢复了平静,“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所以请你也不要说。伽鲁是暂时因为伤痛而失了心性,他很快就要被送回国去接受治疗,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如果在这之前你把事情捅出去,害他走不了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菲昂司沈默了片刻,似乎找不到更多的突破口来让他醒悟了。面对对方此刻毫不动容的架势,他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不甘,“你……以为就这麽威胁我一下,我就会接受吗。”
“接不接受随便你,”伽西吐出口气,似乎累了,便要靠著墙坐下去,“我肚子饿,要先吃饭了。”
“喂,把衣服脱下来。”菲昂司这才想起来,这家夥顶著身上的疼痛,背著枪和一个并不轻松的军用背包,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著他走了一上午的路,没准早就已经给耗得精疲力竭了。
“先让我看看,你背後的伤究竟有多严重,如果动到筋骨了怎麽办?”他说完停了一下,似乎还没办法从这荒唐的事件中回过神来,转念又用匪夷所思的表情感叹到,“我说你这笨蛋还真能忍啊……”
当最後一件紧紧贴身的背心从伽西身上剥落掉,无生气地垂落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拉上窗帘的昏暗房间内,散射的光线像浅色的薄纱般覆盖在他赤.裸的肩头。他面无表情地踢开扔在房间正中的外套和带皮带的裤子,一丝.不挂地走到那陈旧的办公桌前,然後跪到地上爬进了桌子下面。
“……火力营下面的第一保障连的那两个失踪士兵,他们所在排的排长承诺在三天之内给出下落,……是的,如果涉及到叛逃的话,我会监督他们处理这件事情。”
克雷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听著电话,当感觉到伽西的手扶到他的大腿上时,他垂下眼睛,饶有兴趣地看著趴在脚下的他帮自己解开皮带,将那件藏在私.处的玩意掏出,用舌头抚弄起来。
伽西将他半勃.起的粗大茎部含进口中时,克雷托微微地倒吸了口气,抑制住潮涌般冲到嘴角的兴奋,而抚摸著伽西脸颊的手却立刻移到他的後脑,用力将他的头部按进自己的跨间,并尽情张开双腿,让正陷在柔软潮热的里的分.身被包裹得更加彻底一些。他咽了口唾沫,陶醉地用舌头舔著嘴角,耳朵却仍未忘记继续听著话筒里的公事。
“嗯……关於最後几次战斗的阵亡名单,我会尽快收集起来交给师部,”克雷托平稳严肃地交换著信息,就像一个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的正直军官那样,丝毫不让另外一头的人听出什麽蹊跷,然而此刻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正肆意在伽西口中搅动的下.体,脚尖也顺著对方赤.裸的大腿根部探进,拨弄著他触放到冰冷地板上的性.器。“这个您放心,我已经让他们反复核对,不会漏掉一个的,……是……我知道了。”
伽西卖力的服侍似乎让他心情愉悦,他於是放开揪住他头发的手,像赞赏一个忠实的奴仆一样,温柔地抚摸著他的额头,脸颊,光洁紧实的脖子和肩膀,直到手指滑到他的背部,停在那一片紫黑色的可怕淤青旁。这个时候,刚好通话也结束了,在听到对方咯喳切断的声音後,克雷托将响著忙音的听筒搁回了桌前的座机上。
“骚货。”他拉了拉领带以释放升起的燥热,随後冷笑著站起,抓住伽西的脖子将他从桌子下面拖出来,二话不说便将他翻过身去抵在桌边,又顺手拿过一沓文件上放的一支黑色钢笔,一端握在手里,另一端便毫不客气地□他紧闭的後穴。这个男人乐於把五花八门的玩意塞入以观察对方表情的微妙不同,上一次是口袋里的十几个硬币,而上上一次下雪天,他用伞柄捅进了他的下身。
“这里已经痒得没办法了吧,就给你个痛快。”克雷托的嘴角靠在他耳郭後面,穿得严严整整的军服刻意紧贴著他完全.□的背部,刚刚从任务之中撤回的迦西,身上的沙尘混合汗水的野性味道让人激动,随後他不顾坚硬的钢笔给柔嫩内壁的造成的痛楚,将它插到更深的位置。
“啊……”伽西跟著颤动了一下,身体像灵敏的壁垒一般缩紧了。
“你这伤还真是碍眼啊。”他慢条斯理地转动著手里的笔,目光游走在他背上那片不和谐的色调上,这个明显是受到钝器打击的位置,严重的内出血已经让一些地方肿胀起来。“亏我每次做的时候都那麽注意不留下痕迹,你竟然这麽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紧急集合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伽西耐住下身阵阵传来的刺激,用最自然的语气回答。对於身处前线的士兵来说,意外伤害是家常便饭,而蒙混一个忙著管理庞大队伍的高级军官,显然比蒙混菲昂司那样朝夕相处的同伴要容易得多。
“什麽时候射满它,就什麽时候让你走。”
克雷托显然已经没放心思在伽西口中的琐事上了,他空出左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新的棕色透明药瓶塞到他手里後,猛地将钢笔往里面顶了一下,听到对方冲口而出的□後他陶醉地紧贴上去,将笔抽出来扔到了一边,又把自己解松了的裤子褪到膝盖下面。
当双腿被对方的膝盖强硬地分开,伽西突然用手抵住他顶上来髋部,阻断了对方一鼓作气的兴致後他偏过脑袋,盯著那双油井般□喷张的双目,“长官,你没有忘记答应过我的事吧?”
克雷托在他咄咄逼人的神情下轻笑一声,按捺住急躁的性子,“你弟弟的事已经安排妥了,我让军医重新做了伤情的鉴定报告,他会跟随那些重伤员一起,搭三天後的专机回国去,”他说著,食指指节津津有味地滑过伽西的下巴轮廓,那清晰线条就像名师手下的白玉雕刻般,浮现充满光泽的韧度感,“至於後面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悖都军队的福利系统是很完善的。”
说完,他便用力拨开伽西挡住要害部位的手,从他结实的臀瓣间将坚.挺的男.根刺入。还不完全习惯於这种交.媾的青年明显哆嗦了一下,将扶在桌角的手握成了拳头。
克雷托不顾对方一时的难以适应,拼命地摩擦起来,伽西紧缩的花心就如同一枚弹性强力的指环,将他的阴.茎紧箍,由此而生的刺激媲美生猛的毒品,迫使他一次比一次更深地冲入那热得快要失火的深沟内,没过几分锺,殷红的血水便顺著他们身体连接的部位渗出。
克雷托不停咽著口水,尽情纵欲的快感让唾液加速分泌,就像未沾荤腥许久的掠食者正狼吞虎咽一顿鲜美的野味,猎物的哀鸣只会催促那食欲的越发旺盛。
你们这兄弟可真有意思,你拼命让他走,他却拼命想留下来。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乐在其中的冷笑,看著伽西不堪蹂躏而紧闭的双目,银色的睫毛像落在眼帘上的雪晶,随著涌上脸颊的红潮而颤动。
“不……为什麽?我哪里也不去,我……我伤得根本不重!为什麽要把我送回国?”
当一位护士将伽鲁带到他的办公室之後,克雷托便径直交代他做好回程的准备,却没想到接到这所有士兵都求之不得的命令时,对方的反应竟然是一味抗拒。
“求求你……长官,不要把我从这里撤离!”伽鲁的脸上甚至流露出恐慌的神情,此时他所一直担心的,日日夜夜折磨他的预感像是跟随著幽灵的脚步,大笑著朝他扑过来。直觉告诉他,兄弟两人的面前有一座纵横捭阖的迷宫,一旦姑息了分离的契机,今後纵使千回百转,纵使近到能隔著一道绿篱闻声,实际的再会仍将是遥遥无期。
“为什麽我必须要走,还有那麽多伤兵不是吗?让他们谁来代替我都好啊!”
“你以为命令是想改就能改麽,名单已经报给司令部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克雷托有点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心里鄙夷著这个不识抬举的小鬼,压根没有将对方的乞求放在眼里。然而,当伽鲁出乎意料地跪倒在桌前,拉住他的腿说出那句,“我什麽都愿意做,求您取消这个决定,”的时候,克雷托突然打住了马上赶他出去的念头,这与当初的伽西如出一辙的行为准确钩起了他体内的骚动。相似的表情,相似的语调,把自己呈现得像盘剥干洗净的,另人垂涎三尺的美味,难道他们自己丝毫没意识到面前的这个饿鬼,经不起这样诱人的暗示,随时会把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起身一把提住伽鲁的後领,将他拖到靠墙的沙发上,扯开他裤子的皮带便跨了上去。
“等……等一下,就这麽……做?”荒淫的行径先是让伽鲁失魂般僵硬,当男人试图将□捅进他私密的入口时,他蜷缩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这种货色,不值得我花太多时间。”
好色的军官轻蔑地笑著,扯开他制服的前襟,露出未经人事的处子强韧的皮肤,他粗糙的手掌按住他的胸膛,被掐得充血的乳.头擦在手心,带起的痒一直延伸到他蠢动的下.体。之後连任何前戏都没有,克雷托便直接强.暴了他,伽鲁的哭叫声被他用衣服捂住,变成沈闷的呜咽。
伽西,你没想到吧?虽然比起你来是差远了,不过你弟弟好歹也是第一次,真是有够爽。
他舔了一下因为急促呼吸而干燥的嘴唇,大力律动著粗壮的腰肢,如同驰骋在狂野奔跑的马背上。伽西狠狠压抑著每一次冲上喉咙的哀号,体内器官被持续顶撞的冲力差点让他呕吐出来,唾液从开合著的嘴角淌到脖子,留下一线蜿蜒的晶莹反光。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分心出来,用右手反复摩擦著自己跨下了无生气的性.器。早一些射满那个该死的瓶子,至少可以缩短受罪的时间。
“哥?”
当门咯喳一声被通开的时候,昏昏欲睡的伽鲁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他每天最为期待的一刻,伽西每天都有巡逻任务,一早替他准备好食物後便出门,往往要到黄昏时分才会回来,之间的漫长白昼,全部由他一个人熬过去。尽管伤痛的相伴让他翻来覆去也不得安稳,但是伽西结束任务後都一心一意照顾他,完全撇开集体生活,这种独占感让伽鲁欲罢不能。
然而,下一秒踏进来的人,却不是期待已久的兄长,而是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干什麽?”伽鲁立刻凛起了脸,像只防卫心过度的猫般绷紧了背部的肌肉,发出不友好的讯号,“你怎麽会有钥匙?”
“这个嘛……我找军医拿的,”菲昂司轻轻掩上门後,略微打量了一下这间被孤立的隔离病房,它处在部队驻扎营区的边缘位置,因此鲜少有人问津。除了暖气的丝丝作响,简陋的室内没有任何动静,石灰脱落的墙上满是凌乱的划痕,还有不知是水或油抹成的污渍,天花板挂著破布般厚重的灰白色蛛网,下面的洗手台也布满黄褐的锈斑。然而更加引起他注意的是床上被撕扯得体无完肤的被褥,那些细长且神经质的裂口,衬著伽鲁已经瘦得骨节突出的手臂,让人後颈一阵发凉。
菲昂司定了定神,走到伽鲁的床边。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发生冲突时伽鲁气盛好斗的形象还在脑海中未退去,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面前这个发际凌乱,形容枯槁,气息如同死尸一样的青年却让他有掉头就走的冲动。当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敌意後,他停在了保持距离的恰当位置。
“你眼睛的情况还好吧?”他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便接著说,“我刚刚跟塞特医生聊了一会,他想要替你做一些辅助的检查,我也觉得是刻不容缓的,希望你跟我来一下。”
“出去,”伽鲁的手扣紧床沿,似乎在尽力压抑一股无名的暴躁情绪,“我讨厌你……老是苍蝇一样在伽西周围晃来晃去,不安好心的家夥,现在又来骗我,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你是被害妄想狂麽,别以为全世界人都想占你们便宜,”菲昂司好笑地叹口气,在见面的短短几分锺内,他已经发觉了对方异常状态的严重性,细想一下,如果只是劝导就能够规范伽鲁的行为,伽西也不会从头到尾忍气吞声。
“我跟你哥哥已经是朋友,不可能做对你有害的事情。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乖乖跟我来吧。”他不再浪费无用的口舌,随即上前一步拉住了伽鲁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别碰我!恶心的家夥!”
“好了,好了,”菲昂司躲开他的拳头,轻松地把他挥舞的胳膊折到身後,紧接著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到床沿上,膝盖压住他低埋的背部,让这个狂躁起来的病人完全无法动弹,“别闹,你这个小暴力犯,让我们找找你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说著他顺手抽过扔在床尾的制服,将伽鲁双臂交叠後结实地捆缠起来。
菲昂司抱著帮朋友一把的念头将伽鲁强行带出了隔离病房。第一印象的不俗与之後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一直对作为哥哥的伽西倾注著单方面的同情,然而在目睹到伽鲁的惨状之後,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弟弟也同样是受害者。兄弟俩最初的亲情纤绊,已经不知不觉变质成了占有的枷锁,互相捆绑到彼此都遍体鳞伤,却都无法自拔地吞噬对方的一切。
当伽西近乎失控地冲进战地医院的第十二诊疗室里,目睹躺在狭窄床上的伽鲁,手脚都被粗皮带捆著,刚刚被注射过小剂量镇静剂的他,像个实验室的待宰动物般奄奄一息。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拖过站在门边的菲昂司,照著他的左脸就是狠狠一拳,一个踉跄後,被糟蹋了好意的菲昂司也上了火气,顾不得辩解便回击。
两人很快被医生以及路过的护士给劝阻,菲昂司气极败坏地吐出一口混合著血丝的唾液,拉住伽西的衣领将他带到远离诊室的走廊上,这才忍不住大吼起来。
“我他妈怎麽这麽倒霉碰到你们两个疯子!你脑子清醒吗?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告诉你,你弟弟现在精神分裂,都是你害的!”
“以为自己是保护者,嗯?每天把他锁在隔离室里,谁也不给见?你大概没尝试过独自在那个鬼地方呆个几星期的滋味吧?他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在的时候,他发病起来是什麽样子你见过吗?我刚刚才见了一次,如果不是我把一团纱布硬塞到他嘴里,他怕是会把自己的舌头咬碎了吞下去!”
“你们刺激到了他!”听到这里,伽西刚刚要扑灭的火气突然又窜了起来,他以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情绪争辩到,“我在的时候,他一直都很温和,很清醒!他需要安静,你来捣什麽乱!把他带到他最不想来的地方,还这样粗暴地对待他!”
菲昂司一声冷冷地失笑,并没有对和他针锋相对地理论这到底是谁的错,而是更加刻薄地讽刺到,“你是不是喜欢他离了你就没法活的样子,每天回到家,他就会扑过来抱住你,亲你舔你,摇摇尾巴,像个可怜的宠物?就算偶尔失控咬了你,是不是也挺爽的,因为是你在掌控著他的情绪,安抚或者是置之不理,每天都有新的玩法吧?伽西?”
“闭嘴,这是他希望的!”一向冷静的伽西似乎受不了这鄙夷的论调,被准确戳到痛处的他,终於泄漏出内心沈积太久的压抑,他的拳头数次用力地砸在墙上,激痛一直从指关节牵动到心尖,多少盖过了矛盾情绪的爆发和崩溃。
一阵发泄後他绝望得弯起嘴角,露出让人心寒的笑来,他望著沈默不语的菲昂司,无法向对方形容他和伽鲁之间是种多麽狭小,多麽绝对,多麽不容任何打扰的关系,即使强烈得只会陷彼此於毁灭,他们也没有办法超脱,因为这种妄图拯救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破坏。
“伽鲁希望这样,我只是满足他的期望做这一切!你这个局外人,根本什麽都不懂,凭什麽在这里指手画脚?”
“……谢谢了,像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帮忙,以後也不需要!”
丢下呆站在原地的菲昂司後,伽西一扭头回到诊室里,他快步走到弟弟身边,替他一一解开限制病人身体活动的皮带後,俯身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伽鲁,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们回去。”
迦西看著弟弟疲惫至极的乌青色眼眶,温柔地低语了一句,抬起头来时,他脸上恢复了寒冰般平静却不容进犯的神情,使得站在一旁的军医乖乖让开了路,连一句制止的话也不敢出口。
下楼梯的颠簸感使得伽鲁微微直起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紧紧靠在兄长宽厚的肩膀上,长期混乱的精神状态将他的体重消减了三分之一,就算伽西再怎麽将他抱紧,也难以掩饰双臂间那随时像要消失的存在感。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重新回到那只属於他们二人的房间时,伽西将弟弟平放在床上,之後半蹲在他身边,用手指慢慢梳理著他凌乱的发丝,从婴儿时开始,数不清已经是多少次这样凝视他的脸,只知道每一次的目光相接,都能让内心找到栖息之所。
伽鲁,我知道是什麽让你如此憔悴,因为你的灵魂不在这里,它还飘荡在我们冰雪覆盖的家乡,在那里出生的纯净生灵不可能在血和火浇灌的土地上找到宽慰。从今以後,我将努力帮你找回一切,先是眼睛,然後是家和自由。
菲昂司以为我的感情是一种私欲,他错了,我才是那个可怜的宠物,我的所有情绪被你掌控,你的青睐是我最大的幸福。
把你的利益看得比我的需求更重要,是我爱著你的方式。
在伽鲁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伽西丝毫没有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会成为推对方坠落深渊的最後一掌。
“你可以回国去做第二次手术了。长官答应我三天以後,让你跟著重伤兵一起乘军机回去,医院会在那边做好准备,摘除你的左眼後,会给你装一个义眼,外观上几乎不会有什麽影响。等我在这边接到撤退命令後,就第一时间去看你。”
窗外鼓风之声如同挽歌,另人哀绝。
尽管来年的复苏向著万丈冰点下的深渊里投入了种籽,但是对於在冬女神怀抱里失去知觉而无法抗衡的亿万生灵,却持续在白色的摇篮里步向永寂。
他们的灵魂一定是雪人,火药的光华非但无法温暖,反而将其化做一滩黑水。
迎面撞击在窗户玻璃上的夜风在夹缝中尖叫,却像焦急的少女之音,在屋子里温热的黑暗中徘徊,仿佛是被屋内两人身体中散发的清冽北国气息吸引,要带他们同行。
迦西头痛欲裂,刚刚遭受的重击使得他的四肢抽搐著不听使唤,他拼命从地上撑起,拖著自己的身体靠到床沿上,不解地望著突然狂躁失控的弟弟。
“为什麽……”
为什麽要抛弃我,哥哥?
迦鲁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在颤抖。每个关节都磕得嘎嘎作响,他遥遥晃晃地逼近刚刚回过神来的迦西,耳朵像是被塞进一台切割机般,尖锐的声音震得他眼睛和鼻子中的血管肿胀发痛。此时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放著被当时克雷托强.暴的画面,像被一只饿狼活著啃食掉,从隐秘的部位划开腹部拉出内脏,体内仍旧记得每一寸的痛楚,除了能继续和迦西生活在一起的承诺,没有什麽可以麻痹他承受完被凌虐的整个过程。
“那个恶心的败类……也碰过你的身体吗?他把肮脏的那玩意儿捅进你嘴巴,射得你满喉咙都是腥臭的体.液,你竟然用那样的嘴吻我?”
背叛。
一种强烈地,无法控制的被背叛的狂怒,让他根本来不及矛盾迦西委身於人的出发点是对还是错,惟独由此诞生的恨意,混合著对不幸的过激反应,对哥哥已经扭曲的独占欲和保护欲,将残存到此的最後一点精神防线彻底摧毁了。
他扑上去,狠狠揪住伽西的头发,将他的头撞到桌角上。一股烫热的液体顿时像破土的细泉,顺著额头染满眼窝,将他的视线模糊了,紧接著他被无情地踢倒在地上,双手被扭到身後,搅紧的床单随即一圈圈缠绕到胳膊上来。
“请……求你,不要打脸,”伽西语气微弱地说著,自暴自弃般一动不动,任由弟弟故技重施地开始这个漫长的,只能数著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而度过的夜晚,“会被……发现的,明天我还有任务……”
话音刚落,他的右脸就挨了结实的一记,对攻击所产生的自卫反射似乎还留存在肌肉里,他的双腿拼命地蹬了蹬,使得身体缩到了更靠墙角的位置。而下一秒伽鲁却跨到他腰上,使他的上身几乎无法动弹。
伽西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表情地望著弟弟抓过放在床边的一只皮鞋,用力地,一次次重复地砸在他的头上和脸上。他的全身因为这冲击到大脑的打击而抽搐,却因为每两次打击中间隔的时间太短,而根本没有感觉痛楚的间隙,直到在这无止境的机械钝响中失去意识。
当伽西从昏厥中醒过来,眼睛几乎因为肿胀而无法睁开,残留在脸上快要裂开的剧痛,和脑振荡出现的晕眩,都远远比不上皮肤所感受到的极端寒冷那麽可怕
当他发觉自己被扔在弟弟房门前的地上,全身已经被冻得几乎麻痹了。呼啸的寒风此时虽然已经停歇,但是完全死寂的黑夜却更加加重了寒气的压迫。差一点,他就真的在这样的低劣的温度中长眠,而伽鲁紧闭的房门告诉他,不赶快滚开就只有冻死,再没有上次一般被救回去的幸运。
他拼命挪动起不听使唤的手脚,摔倒了三次後,才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能定住神,喉咙里一股血气冲出,嘴里已经松动的一颗臼齿便掉落到地上。
伽西紧紧环保抱自己失去体温的身体,移动到不远处的一间仓库里,拉紧了单薄破旧的铁门後,他一头栽倒在角落里的一堆干草上,拼命将干硬刺人的草刨到身上,覆盖住开始剧烈哆嗦的肩膀和腿。
这样才稍微定下心来,他深深地喘著气,脸上淤血肿胀,被青紫和黑红交错遍布的皮肉,完全扭曲了他原本流畅清晰的轮廓,即使用指尖轻轻碰触也刺痛难忍。以这种样子,第二天的巡逻任务,无论如何是不能参加了,他的内心担心著这样的事情,却并没有陷入更深的痛苦里,也许对於伽西来说,弟弟的行为已经在他习惯的范围之中,今次只不过加重些许罢了。
他放松力气平躺,不再勉强劫後余生的身体,呆呆地望著仓库顶上的一小面高窗。被框住一寸的夜空透进来,像条浩如烟海,缓缓流动的黑河,若是在极圈以内的家乡土地上,便会看到破空而落的层层极光,那或是女神床前缥缈的纱帐,却更像河中集体迁徙,鳞甲闪烁的鱼群。
这样的夜晚,兄弟俩常常坐在自家帐篷的门口,当这光的触手偶尔垂落,他们养的几只雪橇狗,便总会冲上去追赶撕咬一通,笑得两人前仰後合。
伽西在头昏导致的思维混乱中渐渐睡了过去,以为下一次睁眼就可以看到那窗中落下的阳光,像撕碎诡谲的神话幻觉一般,消除恶梦残留在身体上的一切痕迹。
然而当他在半夜的的震动中醒过来,下半身接连传来一阵阵新的痛楚,如同薄利的刀锋般,清晰,新鲜,深刻。伽西□著撑开铅一般沈重的眼帘,他下意识想挪动手臂,却再次发觉两只胳膊都被牢牢绑在头顶上方的房柱上。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侵犯的时候,脑海里最先浮现出的是每一次克雷托对他不堪回首的折磨,而後伽西的视线穿过黑暗的掩饰,真正分辨清楚压在他上面,正在拼命刺进他体内的人的面容时,他惊呆了。
“伽鲁……?”他在对方毫不留情的撞击中痛苦地咬住嘴唇,全身的血液像是逆行,失魂落魄地念著,“为什麽?为什麽啊……?”
伽鲁粗重的喘息透露著疯狂的决绝,他用尽全身力气进入他,不再节制的,就算以破坏那底线的情义为代价。因为脑子废掉了,乱得,纠缠得一塌糊涂,没有办法缓解,没有办法疏通,现在不想理会那无用的一切只想占有他!
“他能够上你,我就不行吗?”
他冷冷回答哥哥的疑问,眼中不见往日的落寞,只有猛烈燃烧的绝望业火。
“怎麽能……我们……我们是兄弟啊!”
不知是否体内的疼痛更加直抵心窝,伽西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水,他的声音同时变了调子,眼睛直直地盯著弟弟泯灭人性的目光,竟然想要唤回他记忆中真正熟悉的伽鲁。
“少罗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伽鲁极度不耐烦,身体一个挺进的同时大吼著打断了他。
最不能碰触的禁地被毫无预料地踏足,伽西脑中猛然一炸,仿佛被瞬间掏空了般呆滞著。弟弟理所当然扔出来的这句话,原本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而已,但却终於完全摧毁了他灵魂的支点,把他所坚持,所信仰,迄今守护的,比生命宝贵,比尊严更沈重的内心寄托,付之一炬。
是亲人啊,让人极端脆弱又坚强的理由,是无以替代,一生中最最强烈的爱和纤绊,不容任何动摇和亵渎,就算是弟弟本人也不允许!!
“你……为什麽要这麽说?!伽鲁!……伽鲁!!”伽西悲愤欲绝地质问著对方。再如何忍耐,似乎一开始就是逃脱不掉的下场,最後这残酷的一刀,准确贯穿了他的要害,他的心碎了,最终被这个孩子一步步洞穿,揉成灰烬赶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结束了。从弟弟的口中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伽西的一切都像苍白的雪花,飞散的飞散,融化的融化。
玛玛塔,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是我内心战胜不了的懦弱使然,而发的荒诞恶梦而已。
伽西在早晨又一次醒来,眼前的小高窗果然洒下了薄得透明的微光,却不是暖日的麦子黄,而是漫天鹅毛飞雪映射窗棱的青白。
梦?
衣服扣得端正,身体仍然平躺在草垛上,胳膊自然地放在两侧。遗留的惊惧让他猛地坐起来,深深喘了几口气。
他稳了稳情绪,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当他终於看见手腕上那两道清晰捆绑的痕迹,确认下身那私密入口的不适是真的存在後,那废墟之下仅存的侥幸,终於不可逆转地倾覆了。
之後的伽西,故意等到了大部分士兵都开始外出巡逻的时间,他便如同行尸走肉般茫然地站起来,脱下制服的外套蒙住脑袋,以使他脸部触目惊心的淤伤逃脱同伴的目光。
蒙特的这季冬天似乎因为失去了所有住民的体温,而变得格外寒冷,清早便下起多年未有过的大雪,所幸满眼洋洋洒洒的柔细冰花降低了一路的能见度,伽西还算顺利地躲避著营区内的其他士兵,径直走到其中一栋宿舍的浴室里。他打开池子里的冷水开关将脸埋下去,希望这如同雪水一般刺骨的冷能够缓解肿胀的部分。
之後,他抬头看著里面那一排空著的淋浴格间,不知不觉地走过去,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试了好几个位置,才终於找到出水量最大的一个莲蓬,将身体埋进哗哗落下的水流中。
他睁著眼睛,面无表情地慢慢用手搓著身体。从肩脖,胸口,到腰际和大腿内侧,越来越用力,像是恨不得将那苍白的皮肤完全刮下一般,直到坚硬的指甲将皮肤擦出一道道血痕。
肮脏的伽西,肮脏的……
他在浴室中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指和脚趾都泡得发白,起了褶皱。之後才一件件有条不紊地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依然将外套包裹住头部後,他出门朝伽鲁所住的那个隔离病房走去。
伽鲁,我知道,你现在很内疚。
那麽,拜托你,对我说“哥哥,对不起”吧,就像以前你每次闯祸之後,主动道歉一样。
然後,我也一定会回答“没关系,”用我曾经一贯的态度。
我们就可以还像以前一样,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给我最後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都再原谅一次,就算昨晚的伤害是挫骨扬灰的,我们就用此後的一生来修补。
我可以做到,就算伤透了心,只要你愿意让我看到一点可能,我绝不会放弃。所以请你……对我说,只要你说那一句……
门是虚掩的。
刹那间心中的落空,就像是这依旧残留著对方身体痕迹的空屋一样。伽西失神地站在门口,胸口像是塌陷出一个窟窿,风撞到墙壁而翻卷起地上的晶亮花瓣,从背後毫无阻挡地穿透他,吹进没有开灯的阴暗室内。
再没有谁在这里等著他,等著他来挽救一切。幸灾乐祸的时间像突然在前夜加快了步伐,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以及制止这场颓败的余地。
伽西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挪动分毫,他无能为力地静止著,像堂下无法洗脱罪名的犯人,不用慌乱也不用挣扎,只等待著这段间隙後最後的宣判。
但很快,耳边的寂静渐渐一些惴惴不安的喧哗替代,伽西听到背後很多双靴子踩下积雪时凌乱的吱嘎声,直到停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於是拉下盖在头上的外套转过身去,看到一队佩戴有黑色叉型臂套的戒律队成员,这些军队的辅佐者与监视者,直接受制於统治阶级的忠犬们,戴黑色皮手套的手紧紧握著上膛的自动手枪,被帽沿遮蔽的半张脸之下,只露出刮净胡须後的青锈色嘴角。
他们之中领头的一个丝毫没有搭理茫然的伽西,径直越过站在门边的他进入到屋内。在搜查了床底和衣柜,确认这里空无一人後,他退出来,扶了扶帽沿,这才将狐狸一般敏锐多疑的目光投向伽西。
“脸怎麽了?”他像是洞悉一切般带起冷笑,眼睛直直盯著对方似是平静的面容,即使是这样细小的压迫感,也常常能够逼走严密伪装,“和弟弟吵架了麽?”
伽西的双眉微微一紧,很显然这个陌生的男人对自己的情况了若只掌,不常出现在人前的戒律队,这次这样成群的出动,必然是出了什麽不可小觑的乱子。
“你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睛露出一线丧失耐心的凶光。战争时期的特殊性允许这些人尽可能严厉地对待出轨的士兵,他们通常不会放过任何与犯人接触过的同伴,何况是人尽皆知的亲密兄弟,对此时红了眼睛的猎犬来说,伽西简直就如同共犯一般不容姑息。
“我才想问你们,”暂时恢复思考能力的伽西,就算再怎麽不在状态,恶劣的预感也脑海中迅速地升级,“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我弟弟怎麽了?!”
“得了,我们没有功夫跟你周旋,”男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便走下台阶,招呼一旁的部下说,“把他拷起来带回去准没错,看你在审讯官面前还撑得了多久。”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这麽恶劣的案子,我加入戒律队後还真没遇到过。区区一个下等士兵竟敢谋杀位在旅团长级别的高级军官,怕是让你们家人一起抵命也还不够!”
“你……说什麽……?”伽西瞪大眼睛,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一切,他的理智已经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撞击,勉强抗住最糟糕的底线,没想到事实却一次次比他预料得更坏。他膝盖一软,後背歪倒在门框上,却在身体将要滑到地上之前,便被走上前来的两个人架住,戒律队的审判者们抓住他的双手,利落地掏出一副乌黑发亮的手铐。
伽西低著头,毫不反抗地任由冰冷的金属环上他已经脱掉一层皮的手腕,就在将要扣上之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制止。
“喂,你们搞错人了!”
菲昂司一边大喊著,一边小跑著赶过来,他毫无惧色地□这群气势逼人的特殊执法者之中,看了一眼伽西不忍卒睹的脸和早已失去神采的黯然双眸,转头斩钉截铁地说,“他昨天下午回来是和伽鲁闹了矛盾,後来就来我这里住了,一整晚我们都在一起,喝了酒,还玩了一会牌,一连的好几个士兵都看见了,不相信的话,接下来一一查证即可,这样随便抓人可是有滥用职权的嫌疑。”
“你是哪里来的鸟,”领头的男人看这个无名的小兵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立刻来了脾气,要知道戒律队是连校官级别的军人都要畏惧三分的,更别替谁敢以近乎威胁的口气打断他们执法,“枪都没摸热过,管起我们的事情来了?等查清楚不关他的事的话,我们自然会放了他,你这样急於阻拦,反倒让我怀疑起你的动机了,嗯?不会也是个包庇的共犯吧?”
菲昂司不慌不忙地笑了一声,却否定不了此时的心虚,对方不愧是一群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不是那麽简单就能应付的。就算这样临时的谎话蒙混得了一时,但恐怕那些答应作伪证的同伴们,一面对这些惯於问训的老手,也只能是乖乖交代保全自身了事。
这时,站在那男人一旁的下属突然靠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麽,於是他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目光再次打量到菲昂司身上时,他别有意味地笑了,“原来如此……你是肖恩上校的家眷啊,曾经悖都最大的世袭贵族後裔,现在即将被重用的陆军司令,难怪,说话的底气这麽足。”
虽然讨厌对方以略带讽刺的口气说出主人之名,菲昂司仍旧松了口气,至少对方会有所顾忌他的背景,不敢过於肆无忌惮。稍微有点常识的士兵都知道,倘若被带到供这群人为所欲为的临时审讯室里,不管伽西是否真的有罪,都必然是凶多吉少。
“长官!”正在对持还未化解之际,一个急急忙忙跑来的戒律队成员打破了僵局,他冲到这群人中,大声报告道,“机化步兵团下第三火力营的保障连有消息报上来了,几个士兵说,凌晨的时候有个满身是血的家夥,开走了一辆轻型运输车,强行冲破了营区的岗哨,往东南部的郊区外开走了……”
尽管朋友将身上的厚羊毛军大衣脱下来覆盖在他身上,伽西双手的颤抖也没有减轻分毫。
菲昂司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安慰往往代表对方还没到除翘辫子之外更惨的境地,但现在他想不出分毫该死的方法,能够说服伽西至少去逃避这命运,更别说去逆转它。
“听说是在半夜从寝室出来,摸黑到厕所方便的时候被割破了喉咙和颈动脉,断气之後身上才被捅了几十刀,下半身的命根子也被割掉,现场没能找到,估计是扔到下水道冲走了。”他平静告诉对方事件的细节,故意不去注视伽西的表情。两人只是冒著厚重的飞雪,远远站在被封锁的军官宿舍外,望著那个似乎还散发血气的黑洞洞的小窗户,“高级军官的宿舍都有整夜站岗的士兵,伽鲁似乎是从旁边的那棵树爬进四楼,然後在克雷托的房间外等著他的。他当时的思维一定很清醒,因为整个行动非常迅速安静,藏在厕所隔间里的尸体也是凌晨时候才被发现,一般士兵根本很难做到。”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在这里赞赏那孩子的出色行动完全不合时宜,於是也噤了声,偷偷侧过眼睛看了看伽西没有任何反应的脸,才无奈地吐了口气。
这时,刚刚检视过现场的几位军官从楼上下来,被随从簇拥著的他们神情凝重地出现在底楼的门厅前,当菲昂司发现就连此次镇压行动中的最高位首长──第八师的师长康奈少将也在其中的时候,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直静静站在身边的伽西便突然扔下披在肩膀上的大衣,箭一般地冲了上去。
“等……等一下!你是什麽人?!”
伽西接连推开慌忙上前阻拦的卫兵,在所有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康奈少将的面前,几乎是五体投地一般猛地扑到在他脚下。
“我是……我是那个犯人的哥哥!”伽西将双手平伸在头顶前方,额头和鼻尖紧紧地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尽最大努力地表现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他用尽力气大声喊著,以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在突然骚动起来的人群中一字不差传达到长官耳朵里,“求你!请您听我说几句话!无论如何……请您听我说几句话!!一分锺!给我一分锺就足够了!!”
“伽西!你这胡闹的家夥,到底在想什麽?!还嫌我被你弟弟害得不够惨吗?!滚开!”话音刚落,被此事牵扯进来的一连连长便惊慌地跑过来,踢上去几脚後,见对方还是跪著纹丝不动,索性弯下腰去拉住他的胳膊朝门外猛拽。
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蒙了半晌的康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制止了已经被这件血案弄得神经紧张的连长,并主动走出房檐可以遮挡的部分,在茫茫雪光的笼罩下,他低头望著脚下那半身陷在冰窟一般的雪地里,还仍旧保持著那个姿势的伽西,雪花落在他温暖的手边化成露珠,虚幻的折射让他像是一个等待被圣灵迎接的虔诚教徒。
“抬起头来,年轻人。”他的声音不温和,却也没有刻意倨傲的寒意,只是如同沈淀在深涧里的大青石,经历无数流波的磨砺而仍然保有坚定的内核,“既然是下了决心来的,就得像个男人。”
“请你……让我去找我弟弟,”伽西抬起头,晶石般不含杂质的眼像连接著灵魂的根源,唇齿所传达出的微弱字句,却足以让那份觉悟不屑彼此身份的悬殊而直抵人心。只有以最纯粹的情义做燃料,才能引亮的生之火,热烈却让人心痛,竟然让康奈回想起从容赴死的战友眼中最後的光芒。
“请你让我一个人去,我保证,一定把他带回来接受审判,无论面临怎样的处罚都会甘愿接受!请不要让别的人碰他,伤害他!他只听我的话,我去的话,一定会比戒律队的人更快地带他回来!”
“你就是伽西?早已经有所听闻,果然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康纳回味著刚刚那一瞬间,被他升高的血液温度,无声地弯了下嘴角,挂满沧桑的脸上随即恢复了严肃,“你可清楚,如果让他逃掉的後果?”
即使伽西用力点了头,他却仍然照实地强调著,“无缘无故地在没有战斗的时期失去了重要军官,司令部不会罢休的,如果他不承担责任,总有人会代人受过,他的排长,连长,营长,当天担任宿舍守备的士兵,或者是你,再不行,家乡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愁找不到足够多的候补。”
接著,少将动了动被覆盖在厚实毛料披风下的胳膊,掏出扣在皮带上的随身配枪,扔在了伽西面前,“我就说这麽多了,我们已经失去一个优秀的军官,不想再失去一个优秀的士兵,不要让我觉得错信了你。伽西,我就用我的权力,给你四个小时的时间。”
最高首长的话一锤定音,在场的军官没有人再有异议。渐渐的人们散了开去,只留下跪在原地的伽西,呆呆地望著面前那把乌黑的木手柄手枪,金属的光滑反衬著雪白的底色,使得这样的对比就像一个生硬的两难抉择。
“不要相信他的话。”
他的手刚刚碰到冰冷的枪身,身後响起菲昂司的声音让他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他们一定会派出戒律队,远远跟在你後面,一旦你有所动摇,就毫不手软地肃清。”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打算的,只想提前忠告你,你的行动最好完全和你刚才保证的一样,若是……你动了带他一起逃走的念头,就会导致你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菲昂司看著慢慢站起来的伽西,似乎不愿再以这样不近人情的口气来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他靠到他的面前,用手重重握住他的双肩,迫使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後面的话中。
“我也可以装傻地想,伽鲁是因为精神不正常才会宰了那个人,但事实明显不是这样,他的行动说明他有明确的动机,也许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动机是什麽,但我不会要求你告诉我。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在军事法庭上说出其中的原委,可能还会有转机出现。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很聪明,不要钻牛角尖,老老实实地带他回来吧。”
雪,好软好温柔。
像帐篷里铺上的驯鹿皮毛的毯子,或者是春天放牧时新发芽的,绒绿绒绿的苔原。
不……其实最像你的怀抱。
哥哥,抱紧我。
出城的车道已经被白色冥土埋葬,当前方无尽延伸的车辙偏了方向,伽西停靠在只剩光秃枝干的一株行道树旁,它嶙峋的骨架仿佛矗立著的苍白化石,像是进入一个被造物主遗弃的,时间和空间都已经老去的世界尽头的道标。
开出至少两百多公里後人迹罕至的郊外,弧线大地边缘的灯光仿佛是永远到达不了的虚像,只有连天连地的雪幕,足够形成千重的帷帐,像是失足进入冬女神的闺房,她狂野地撩动裙摆扑面起舞,却又绕到耳边用粗壮的麝牛角吹响洪亮悠扬的号声。这似曾相识的一切,让他恍若又一次身在蒙昧荒美,却也时常如这般狂躁不羁的大拉贝格尔平原中。
伽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视线前方,被丢弃在无痕雪地上的那辆旧运输车旁,用力拉开车门时震落的积雪像白沙的触觉扫过脸颊。车厢里并没有弟弟的身影,油表盘的指针疲弱地搭拉在临界值上。
从最近一段的车辙被雪覆盖的情况推测,驾驶者只不过离开了半个小时而已。伽西艰难地辨认著地上蜿蜒的足迹,向著路旁积雪更深的地方前进。果真在走了不到二十分锺後,视线尽头的茫茫白垫上,镶嵌著一个不和谐的黑点。
伽西全身一震,吃力地踢开深及膝盖的积雪一路奔过去,扑到奄奄一息的伽鲁身边,口鼻粗喘著大片雾气,他拼命刨开已经凝结成堆的冰团,一把将陷住大半个身子的伽鲁拖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你真笨,伽西……”
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倒下的伽鲁不但还残留著意识,竟然还在咯咯笑著。
“我在装睡呢,好让你……帮我把没写完的字写完……”
只有伽西才听得懂,好像是记忆退回到小时候的弟弟,在母亲督促著学习认字读书的时候,每一次都偷懒说困,而把一半的作业偷偷留给哥哥做完,为了不让严厉的玛玛塔发觉字迹有异,笔锋漂亮有力的伽西不得不模仿弟弟那拙劣的写法。
“不要动……你的手脚已经冻伤了。”他妄图抓住弟弟已经开始变成青黑色的手指,却被对方拼命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看那!”伽鲁没有知觉的脚掌连站立也难以维持了,卑劣死者的血迹在他身上冷却成漆黑的图案,像牢牢附著的诅咒图腾。他重复地摔下去又爬起来,始终像被一种蛊惑的魔力引导著朝荒无一物的地平线那边奔跑,脸上洋溢起兴奋的红晕。
“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们要回家了!就在前面,你没看到那顶帐篷冒出来的烟吗?!”
他似乎抱怨哥哥拖沓的脚步,又跌跌撞撞地奔回来,一把拉起伽西垂下的手,拼命拖动著。伽西静静注视他不时回头的混浊眼神,什麽都没有再说,他的双脚在湿透的裤子中交错划起的雪像波浪一般柔动,被动地跟著弟弟在这个没有生命迹象的空地上缓慢前行,好像他睁大眼睛望去的那一边真的就是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家乡。
这时,低垂著眼帘的伽西才注意到,弟弟屁股後面连同整个後腿上的秽物,虽然已经被冻结成附著在裤子上的冰块,但仍旧可以顺著扑面而来的大风,闻到一股排泄物的恶臭。
“我们终於回家了!好不容易……我开了好久!就觉得快要到了,果然没错!肚子要饿扁了!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妈妈宰头小鹿来吃,再泡个热水澡……不过我们大概挤不下一个木桶了,伽西你要排在我後面哦!”
“该死,真是累死了,怎麽还没到……我以後再也不离开家了。我们要找个向阳的地方,做一顶自己的帐篷,你的就在我的旁边,然後每天一起去打猎,现在我用起火药枪来一定是村子里的第一好手,我要成为第一名……当狩猎节的冠军,哈桑咯最棒的猎人…哈哈,然後把我打到的驯鹿,麝牛,白狼什麽的……不只是小兔子……都送给依塔,跟她求婚!……话说在前面,伽西你打猎也很厉害,但是不准跟我抢!就算依塔她其实更喜欢你……但是你不可以跟我抢……让给我……好不好?让给我!你是最好的哥哥啊!”
“伽鲁。”
“别急,我带了礼物给妈妈,你看看她会不会喜欢?”
伽西的脸上展开最明媚的笑容,脚步站定,耳边呼啸的风声竟也识趣地寂静下来,他和煦地呼唤著他的名字,呼唤著生命中最爱的人,最後一次。
伽鲁兴高采烈地转过头去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物体稳稳地抵在了他的眉间。仿若捉摸不定的女神那雪晶凝结的嘴角,忽然吻到了额头。
距离太近,他没能看清这黑黑的一团究竟是什麽特别的礼物,双眼中还映照著哥哥那美到无可挑剔的温柔微笑。
伽西,你真漂亮。天空蓝的眸子,雪白的皮肤,闪闪发亮的银色头发,就像那只冻原狼一样。和我们都不同,那麽出众。
哥哥……不,伽西,你爱我吗?
“有多爱?”
有多爱?
有多爱?
有多爱?
没有声音。
扣动扳机的时候,什麽声音也没有听到。只是忽地一下,头脑中那乱七八糟的神经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後地透著气,从没有过的舒畅。
手指的利落,如同每一次面对被狩猎的生灵,那残酷之下额外隐藏的柔情。用弓箭射穿驯鹿的脖子,立刻断气的它不会有死前的恐惧和痛苦。在最近的距离射穿弟弟的头部,他甚至连枪响的声音都没听到,连火药灼烧的热度都没有触到,就轻松摆脱了所有现实的苦难。
伽西站在原地,平静地扣上自动手枪的保险,好好收到腰间。一缕青烟早已经被呜咽而过的旷野之风撕尽,唯独喷溅在他整个脸上的鲜血和脑浆,还在剧烈燃烧般,赐给他唯一的,永生永世挥之不去的触觉。
他接著抬起手臂,慢慢擦掉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周围,这些干扰感官的污物,又抓起脚边的一团白雪扑在脸上,才算多少擦洗掉了浓烈的血腥味。
之後他轻轻弯下腰,狠狠将沾了血的双手在雪地里来回摩擦一阵,之後才挪动到弟弟的尸体旁边。伽鲁的头部像盛开著一朵重瓣的紫黑色大丽花,还在绵湿,阴郁而妖娆地扩散著,为这死气沈沈的大地点缀了一点生动的颜色。伽西用手轻轻地捋下了他仍然睁得大大,盛满欣喜的眼睛,像是摆弄一个被定格住表情的偶人,然後他扶起他的上身靠到怀中,让那左偏右倒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的颈窝里。
就让我送你回家,你所向往的地方,原来一直并不是我的身边。
跟著这一阵远行的北风去吧,穿过千万片深绿的针叶林,沼泽和冰面的湖泊,拨响我家鹿圈的铜铃,一遍遍吹拂妈妈帐前那明黄色的祈旗。不愿意再束缚你,不愿意再用我一厢情愿的纤绊,将你带回那个没有自由,充满争执和倾轧的世界。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伽西保持著这个拥抱的姿势,在那天落个不停的白雪中一直一直,不知道呆了多久。
一个人待在不足十个平米大的小房间里,壁纸的肉红色却让人情绪放松。坐著的一把刻花木架缎面沙发,靠背的支点十分准确合适,即使不论外表也必定是出自於设计名家,除了这个,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审美趣味相似的梳妆台,椭圆的银镜被镶嵌在生了双翅的女神手中。
被多次提醒呆在等待室里要做的就是整理仪容,一丝不苟地整理。伽西反复看著镜子中那打理得平复顺滑的头发和雪白笔挺的领口,感到多余的无所事事。
“我所亲自召见过的,等级最低的军官,是第二十八王牌装甲师的师级参谋长。”
当他纹丝不动地半跪在厅堂正中,膝下厚重浓烈的天鹅绒山茶花地毯一直延伸到前方尽头,没入乳白的纱帘中,相比之下鹅黄色的条纹壁纸显得休闲随意,除了一侧墙上典型的大尺寸风景画外并没有多余的装潢。这只是数十个等级各异的会客室中极为普通的一个,只供它的主人在并不正式的场合使用。
“还在候补尉官名单里的你,知道为什麽能够出现在这里吗?”
伽西谦逊地低著头,用听觉描绘著这近在咫尺的神秘王者,尽管只能透过剪影的纱帘将声线过滤得散漫,却仍旧能想象在她口出此言时脸上并无丝毫鄙夷之色,而反而是趣味昂然的笑意。
这多少比曾经在广播演讲中那个铁腕王女的形象更亲和,於是伽西便也轻松答道,“是因为……我的外表吗?”
“呵呵,传闻中的拉贝格尔纯血统麽……确实是让我很感兴趣,”尚还年轻的帝王已惯於与暮年的将领打交道,刚一见面便似乎在这个年龄相仿的军人身上找到一丝相投之气,她於是认真问到,“我还从来未曾寻到和我一脉相承的同伴,你的身世有什麽特殊的渊源吗?”
“您抬举了,我的双亲都是地道的哈桑喀少数民族,我是在北部平原的牧民帐篷里出生的。”
“这样啊……真是可惜。”她明显地叹了口气,身子朝椅背靠了一下,“不过也在意料之内,纯血统的绝迹,已经是几乎一个世纪前的旧闻了。我想要见你,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听说两个星期前杀害第八师旅团长的凶手是你感情很好的亲生弟弟,而你为了严肃军纪,亲手裁决了他。我很高兴,虽说这样的犯人也难逃一死,但是由你亲自动手,对於我军纪律凌驾一切的管理方针来说,是很有现实意义的。现在是攻陷罗穆路斯的关键时期,这样忠心耿耿的士兵正好做一个宣传的榜样。”
“哪里,这是我份内之事。”伽西平和并不失力度地答道,脸上回应出受到最高统治者的赞赏,而应该表现出的自豪。
“我从康奈少将那里听说你是个素质非常出色的军人,他第一次对一个普通士兵如此赞赏有加,实在让我印象深刻。你要不要考虑到我身边来工作呢?就算不是真正的纯血统,你那银发蓝眼让我感觉相当亲切呢。”
“承蒙您的厚爱,但是……我决定加入拉贝格尔的特种部队训练计划,并且已经得到批准了。这是我深思熟虑後的决定,请您谅解。”
“嗯……如果是你自己的意愿,我也没有什麽好勉强的。不过……特种部队可不是轻松的差使啊,你确定真的不要接受我的邀请吗,就算不用流血流汗,更不用为任务出生入死,便能有堪比高级军官的权力?”
面对女王的更进一步试探,生硬的拒绝似乎已是冒犯,这一次伽西便一言不发地跪在厅下,身体四周所围绕的不可动摇的气息,便已经不用借助多余言语的力量,婉转并更加直接地传达给了对方。
“哎,”女人发出今天的第二声叹息,并且显得比上一次更加发自肺腑,很难得她如此慷慨地两次提出如此具有诱惑力的机会,却在区区一个小士兵身上碰了灰,失望的她索性退让一步,铺了个台阶让彼此来下,“我本来想借此奖赏你的,如果你不感兴趣,我也觉得很没成就感……那麽这样吧,你有什麽愿望,想要实现的呢?只要不太离谱,我可是很大方的。”
“在下……能够斗胆提两个要求麽?”
“很有自信嘛,”她终於轻轻笑了,“说来听听。”
“请不要将我弟弟的尸体和死亡通知书送回我的家乡,我不希望我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这对於她来说太残酷了。我决心一直保守住这个秘密,直到她老人家安息。”
“这倒不是不行。但是,悖都军曾经在那里大规模征兵,和你们同乡的其他军人也有很多吧,这件事情闹得一时沸沸扬扬,怎麽封得住这麽多张嘴,暴露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自会想一个合适的办法,拜托您的,只是不把尸体和通知书送回去而已。”
“好吧,这没什麽难度,”她似乎对对方这大材小用的要求有点无奈,於是紧接著问,“还有呢?”
“第二个请求……”伽西停了一下,终於堂堂正正抬起头来,坚定的双眼直视前方朦胧的王座,似乎能够穿透那形同虚设的纱帘,准确地与对方四目相接,“希望悖都的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赐予我新的名字。”
“名字?”
“是。悖都的军队给了我存在的空间,我想舍弃掉过往的一切,作为少数民族的出身,对罪无可恕的弟弟的回忆,还有那个远在国土另一端的落後家乡,都不想再有任何关系。从此以後,我想要只作为为您的军队,为您未来的宏图和理想而活著的士兵,奉献出自己余下的人生。所以……若您能亲自赐予我新的名字,这对於我所渴求的转变和觉悟,是意义非凡的。”
“呵呵,真动听啊。”似乎不好意思让愉快之情显露得过於忘形,尽管有纱帘避讳,女子仍然用手扇掩住上扬的朱唇,点头称许,“看来你脑子的确很好用。”
“那麽伽西,我便赐予你悖都声名荣耀的贵族姓氏之一,安特维普。”
“至於名字嘛……”她声音小了下去,对方仰起的头让她得以细细观察起来,那如同秋日高空般诗意的双眸,即使跪拜在台阶之下,周身绷紧的肌肉线条,饱满,流畅,如同一匹蛰伏著的公狼般,纯血统的高贵气势掩藏在黑色军服下,呼之欲出。配上足够让任何身份的女性倾倒的英俊面孔。女王的心中竟然不见了平日练就的矜持,忽然升起了一股少女才有的顽劣。
“你就叫‘费尔’好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宠物狗的名字,哈哈。”
“从你走出这个会客室的时候,我的命令就正式生效。伽西,好好感谢最後一个呼唤这个名字的我吧。”
天花板的两簇水晶灯撒下薄纱般的光点,仿佛那一天铺满背部的柔雪。他闭上眼睛,深深埋下头去,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陛下,感激不尽。”
伽鲁,伽西现在已死,很快就赶去那个世界陪伴你了。
我们的家园,会永远屹立在那片纯净的乐土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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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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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个番外完结的时候,<禁城>第一部的全部情节也总算正式结束了
从决心写这个故事的第一回开始 就清楚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挑战
要用一个短篇来描写一个长篇故事的内容 除了难以驾御外 其实最难的 是如何展现这段爱崩坏的全部过程
在这里 并不想对故事情节有过多补充 飞蛾扑火的同时 谁不能说它是幸福的
因此不愿在文章里表现强烈的对错观 导致这样的结局 并不是伽鲁单方面的作用 其实是两个人 正因为是这样的两人 所创造的命运
写到最后的时候 一万三千多字 不停不止地敲了三天 情绪完全进入角色里 竟然在伽西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眼泪夺眶而出
这也是本文给予身为作者的我 最宝贵的东西
撇开剧情 想谈谈一些写作时的体会
最近 在尝试用一些情节中互相关联的细节 来串连起人物的行为模式和性格形成
很有难度的写法 需要在脑海里有一个全局的策划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提纲的原因
本章节完结后 感兴趣的朋友或许能够在以前的故事主情节里找到可以映照的细节 从而对人物有更新的理解
比如说 俊流在成为悖都的俘虏后 费尔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番外里出现相似的桥段 当他还是迦西时 也曾经这样照顾被锁在一个孤立房间里的弟弟 他的心情值得回味
再比如 当俊流受伤后 在寒冷夜晚的帐篷里 冻得瑟瑟发抖时 费尔为何会伸手紧紧拥抱他
我并不认为一个生性冷酷无情的男人 会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地演出仁慈 一个角色偶然反常的行为 毕竟是有背后催发他的理由
也许你能在本文中找到更多类似的线索 希望这也能成为各位阅读的乐趣
至于费尔为什么会养成洁癖
恐怕已经不用我再做详细解释了 观众自有分辨^_^
各位看官 想知道更多埋葬过去的费尔未来的命运 俊流的出现又能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们新的故事里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