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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 附番外 BY 淮上 (点击:1580次)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 附番外 BY 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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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群博士生的爆笑集体生活~
经济系猥琐中年怪蜀黍的博士生导师,诱拐了自己妖孽腹黑的小徒弟;
法律系号称太后的女王受沈教授,十年不见的忠犬攻太上皇;
李家大少品学兼优冰山属性,招惹了校董家流氓二世祖攻,成天围前绕后;
外带一个京城太子党开着越野车苦哈哈的追求某特警总队大队长;
泡遍本科小妹妹的风流花二少、随时随地发现奸情的同人男菜鸽同学、隔壁寝室三个文学系大龄男青年,万年受气包教务处主任……
幽默轻松,愉快生活~
将甜文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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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欢喜冤家天作之和
主角:秦坚,杨真┃配角:李唯,花满楼,蔡小歌,吉野、苏隐、黄易明┃其它:多CP

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N更中 
“学长,听说你被强吻了也。”
李唯慢慢的从堆满书本的桌子上抬起头,推推眼镜,面无表情:“来人,将此妖孽推出斩首。”
“啧啧,”妖孽杨真同学一边摇头一边用指甲尖从堆满《世界经济简史》、《高级管理》、《宏观经济论述》中拈起一本知音,沉痛的摇头:“学长,你终于焕发了你人生中的春天。看这个标题多耸动:‘拿什么来爱你,我梦中的高岭之花?说不尽的情思绵绵如逝水东流,那楼梯间的一吻表白我此生永远的爱’——李唯你的玉照已经疯传各大高校BBS置顶了,我上午接到隔壁大学电话,他们问什么时候能收到喜帖来喝你和校董儿子的喜酒。”
李唯霍然起身:“高校生文化素养风气竟败落至此!一味沉迷于八卦小花边的恶劣低级趣味中,而视期末考试及论文于不顾!——我决定擒贼先擒王杀人先砍头,再不滚蛋小心我剥了你内裤送你老板床上去。”
杨真喃喃的道:“我操,我老板已有后宫三千。你被校董儿子强吻了就找无辜的人民群众撒气,你看你看这像什么样子。”他指点着满目疮痍的博士生寝室,同宿舍的蔡小歌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里假装自己是一棵蘑菇,地上撕碎了一摊漫画,为首最显眼是绝对丽奴。
“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菜小鸽子慌忙声明,“我从来没有意淫过他,是他自己今天回来后发疯,说都是因为我在男生宿舍楼里借漫画,才导致了博士楼风气的低俗和低下……”
杨真蹲下身:“……他凌虐你了?”
菜鸽抽噎着抱胸:“他抽打我,在我面前撕书,还狞笑着问我……问我爽不爽……”
杨真回头谴责的看着李唯:“你怎么玩得这么激烈?”
斯文俊美的眼镜冰山系萌物、经济学博士生李唯同学,淡定的居高临下逼视着一只可怜弱小的菜鸽,嘴角抽搐,疑似微笑:“你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啊。他把CLAMP的书借给隔壁文学系三个大龄男青年,结果差点把他们教唆成3P。还有校董他儿子吉野,就是跟菜鸽去了几天网吧,回来见我一次就□一次,还欣慰的看着我念叨:‘禁欲受啊,禁欲受’!”
杨真咳了一声,李唯握拳:“我操敢说老子禁欲,老子只不过不是随便的人而已,老子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李唯在狭窄的博士生宿舍里、站在凄惨的星史郎和雪兔的废墟之上爆发了他的小宇宙。杨真小碎步状向门口溜,李唯斜眼:“上哪儿去?”
杨真斯文淡定:“去找我家老板交作业。”
李唯哐当一声丢过饭盆:“我今天不想在全校师生面前抛头露面,爱卿回来时顺便打一盒小炒。”
杨真立刻小媳妇状捡起饭盆道:“——嗻!”
“注意要多点肉。”
杨真揣着饭卡楚楚动人状饮泣:“嗻~!”
第 2 章
李唯和杨真同系同导师,都在一个老板手底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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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1 章ˇ 
黄喻国回到家,保姆怯生生站在门口,小声说:“房里那位还是不吃东西啊。”
黄喻国正烦着呢,一听差点当场掀桌。黄健从小特别有当军人的素质,这么多年来把守在政治斗争和高危任务的第一线,从来没有让他失过望;结果这么果断利落的一个人,愣是给一个男孩子搞得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黄喻国理智上知道这是黄健自己的问题,但是情感上仍然不禁要归罪于苏隐。保姆小心翼翼在一边站着让他更烦,挥挥手说:“随便他去,死了正好!”
保姆唯唯诺诺的退下了,黄喻国在客厅里坐着抽了一支烟,又回书房去看了会儿书,临近晚饭的时候黄健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吃了,跟朋友打牌,在外面吃。
黄喻国一摔书说:“这小子脑子都糊涂了!”
保姆忍不住劝:“大公子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干脆放着让他去?”
黄喻国说:“你懂什么?那孩子是个男的这都不是问题!我就是恨黄健他把自己不当个人,把自己当成了别人的附庸!他现在一心就惦记着别人家孩子,他现在完全是在给别人活着,父母家人他都不当一回事了!”
保姆大着胆子说:“那不也挺好,苏大队至少是个正经人呀。”
黄喻国说:“你不知道,他那个行当死得最快,第一线上的狙击手更换率最快的时候几天换一个,上了战场人家第一个杀你,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不到身体坏到一定程度都不让退役的。看看那小子三灾五病的样子,能撑几年?黄健条件又不是不好,找个正经闺女成家生孩子有什么不好?”
保姆在黄家呆了几十年,黄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到了这个程度更不敢说话,赶紧跑去厨房帮忙。
黄喻国一个人坐着生了一会儿气,想想看还是去看苏隐怎么样。结果他一开门进去一看,苏隐靠在床边上,低着头,一只手垂在枕头边上,侧脸烧得通红。
黄喻国一摸他额头,烧得都滚烫了,估计再晚来一会儿直接收尸。他吓了一跳,心说这孩子早上不还精神抖擞的在摔东西吗,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一点招呼都不打的?
苏隐迷迷糊糊的有点意识,就这点力气还都用来骂人了,骂黄喻国:“老王八蛋!”
黄喻国苦笑,说:“是是是,黄健是小王八蛋。哎哟喂我说你这孩子啊,你这不是肉票,你这是我请回来上供的小祖宗。”
他赶紧打电话叫保姆来送药,和保姆两个人好不容易扳开苏隐的嘴巴往里灌,灌得三个人都一身是水。然后叫医生来打吊瓶,医生不给进,关在外面,怕风声走漏了黄健会回来拼命。
费劲力气弄完了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黄喻国问苏隐:“想吃什么不?”
苏隐有气无力的消化着那一把药,说:“想黄健……”
黄喻国一愣,然后叹气:“真是被他惯坏了。”
苏隐病得有出气没进气,反驳得还伶牙俐齿,说:“谁说的,明明是我纵容他,就他那个脾气除了我还有谁管?”
黄喻国心说就你这个脾气除了他也没人消受得了啊。
“……”苏隐头埋在枕头里,嗓子沙哑声音低微,小小声的问:“黄健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我在这?”
黄喻国又叹气,说:“不知道,……就你这脾气,别人家是儿媳妇儿伺候父亲,这边得是我伺候着你,真够受的。”
他站起身来想离开,苏隐冷笑一声,说:“你什么父亲?出去我就和黄健分了。”
黄喻国以为自己没听清:“……啊?”
“叫你称心如意啊,”苏隐忿忿不平的骂,“你个老王八蛋,心理变态,非法拘禁公民人身自由,简直没法忍受和你这种人成为一家人,趁早分了趁早了事……”
黄喻国咳了一声,坐下来说:“苏隐啊。”
苏隐白他一眼。
“我觉得你喜欢黄健的程度,没有黄健喜欢你的程度深。”黄喻国慢条斯理的道,“你有这种感觉没有?”
结果他一不留神,苏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撑着额说:“胡扯八道!”
那声音响得黄喻国都吓了一跳,然后苏隐眼前一黑,又重重的倒了回去,躺在床上哼唧:“胡扯,完全是胡扯……”
黄喻国背着手在小房间里转了两圈,突而停下来,一只手点着苏隐,笑道:“如果你一天不答应和黄健分手,我就一天不放你走,多长时间你会妥协?”
苏隐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声音嘶哑的反问:“如果你一天不放我走,黄健就一天不会乖乖听你的话,多长时间黄健会妥协?”
黄喻国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来话。
苏隐挑起眼皮轻蔑的看了黄喻国一眼:“谁说的我不爱你儿子,我爱不爱他只有他最清楚,你丫掺和个什么劲。”
黄喻国出生到现在,除了苏隐,敢这么骂他的就是他自己爹妈老祖宗了。原本是一辈子风风光光凌驾人上,想不到活到现在反而给儿媳妇儿骂了一顿,还骂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真是反了,”黄喻国一边关门往外走,一边不可思议的对自己说。
结果他请来的这个小祖宗半夜烧重起来,黄喻国深夜爬起来守在床边上看着打点滴,灯光下苏隐眼睛紧合着,眼睫微微颤着,在鼻梁下铺下了一片阴影,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作为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特警,苏隐骨架子比他的同事们都要轻,很多人以为他熬不过那边境线上守着的十年,但是他偏偏熬过去了,还熬出头了。跟他同期被派往边境线的那批人十个有九个都成了烈士,比他强壮的比他经验丰富的都没能从严苛的战场上走下来,只有他咬着牙穿越了生死,带着伤痛、勇气和用血肉铸造而成的勋章回来了。
他比一般人要坚韧,就像黄健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感觉到的那样,他有种一般人想象不到的莽撞的勇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懂得后退。脑子比他活的人都知道躲闪,知道忍让和妥协,就他不知道。
最累最痛最无助的时候他也会叫黄健的名字,那其实并不管什么用,但是只要想想在后方还有那个人等着他,前面就仿佛延伸出了那个人亲手为他铺就的路。
永远都有希望,永远都不会放弃长相厮守的梦想。
黄喻国叫保姆拿酒精在苏隐额上轻轻的擦,突而手被苏隐抓住了。黄喻国侧耳一听,苏隐委屈的喃喃着叫:“黄健……”
黄喻国呆了半晌,拍拍他的头发说:“在这里,在这里。”
苏隐轻声说:“我难受……”
黄喻国叹了口气,心说你当然难受。好吃好喝待你你不买账,非要跟只麻雀似的气炸了自己的肺,作出病来不难受才怪。
但是脸上不这么说,还是拿毛巾一点一点的给他擦着额,觉得简直就是在照顾自己孩子那样。黄喻国心说再这么下去妥协的就不是这对苦命小鸳鸯了,妥协的该是我了。这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啊这是?
苏隐委屈的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黄喻国心里一动,俯身去低声问:“你喜欢黄健么?”
苏隐喉咙里嗯了一声。
“多喜欢?”
苏隐半晌说:“很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
苏隐这次考虑了很久,考虑到黄喻国都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准备自己收拾收拾走了的时候,才听见他低低的说:“我爱他。”
黄喻国僵立在原地,听见苏隐带着哽咽,重复说:“我爱他……”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2 章ˇ 
苏隐这一烧几天不见好,保姆天天来照看他,有一天苏隐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低声叫她:“阿姨,我是不是不行了?”
保姆吓得把抹布一丢,说:“傻孩子乱说什么呢?”
苏隐一只手放在自己额上,苦笑:“我这么烧下去,怎么也不见好……”
保姆看看周围没人,把他手隔开,摸摸他额前,心疼的在小房间里走了两圈。苏隐看她那样子,就试着叫她:“阿姨,你能不能……”
保姆吓了一跳,赶紧说:“不行不行!”
“我就是真的很想见黄健一面,”苏隐细声细气的求她,“阿姨,你是过来人,你看我这样子能撑几天?说不定见了黄健我就死了,阿姨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知道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几句话说得保姆眼泪都要下来了,苏隐偷眼看她,心里比了个V字型:哦也,早年跟绑匪交涉时那几句话果然经受住了时光的考验,在今天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身上再次发挥了它无敌的威力。
保姆抹抹眼泪说:“那我去试试看啊,你……你可千万别说我和你说过话啊。”
苏隐立刻做出一副气虚体弱的样子来,一半是装的,一半倒是真的没力气了。
结果保姆出去之后就看见黄健,黄健这段时间跟父亲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白热化了,很长时间没回家,今天回来还是喝得酩酊大醉被朋友送回来的。
保姆跟在后面进了黄健房间门口,拉住他说:“大公子,你是不是……”
黄健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保姆心说你要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你保证枪子儿逼着我都要现在就说出来。
但是她没来得及说,后边黄喻国跟上来问:“干什么呢这是?”
保姆立刻唯唯诺诺的退到一边,黄健拉着门对他父亲冷笑一声,点点头说:“好,您狠,您狠。”
黄喻国说:“你还对你老子耍起威风来了?”
黄健笑笑,一字一句的盯着他父亲说:“不敢,但是我跟你说……他死了,我也跟着从这楼上跳下去,你等着看我敢不敢吧!”
说完猛地一甩门,啪的一声巨响。
黄喻国脸色变化莫测,半晌之后才冷笑出来:“好!好!我这儿子真他妈出息了!”
保姆站在门边,鼓起勇气劝道:“实在不行就……就放了人吧,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黄喻国怒道:“不是我不放!是黄健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
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见到自己儿子把命都栓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好,他就活得万般惬意;那个人不好,他就失魂落魄,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博那人欢心。
如果苏隐是个稳当妥善、呆在家里让人保护得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会损伤的人,那黄喻国想也就算了,黄健这辈子至少安稳了。但是苏隐不是,苏隐这个状态让人太不放心,连带着黄健的精神状态太狂躁,折腾到现在都没个完。
黄喻国气到极处,对黄健那房门狠踹了一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让他折腾去吧!”
然后忿忿不平的拂袖而去。
保姆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下去厨房里,冷不防这边下了楼梯经过黄易明门口,被人一拍,一个声音问:“阿姨,上哪儿去呢?”
保姆“哎呀”一声说:“二公子!”
黄易明指指楼上他哥哥的房间问:“怎么了这是,还没找到人?”
保姆苦着脸说:“可不是嘛,首长他又……”
黄易明这两天复习考试,抱着本书,站在房间门口翻了两页,漫不经心的笑问:“老爷子还不肯把人交还回去?”
保姆赶紧看周围没人,嘘了一声说:“快快不要说了!这跟老爷子有什么关系?”
黄易明笑道:“阿姨你也别瞒我,这两天忙什么呢?那天路上我遇上咱家里医生,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走,当时我就奇怪了,这两天家里谁生病了?”
保姆刚想辩解,黄易明把脸一沉说:“你瞒得了我哥瞒不了我!”
保姆拍着大腿说:“小祖宗啊,你不要这么大声,让首长听见可怎么得了……”
黄易明笑着放下书,返身说:“我不怕我爸听见。老实跟你说,老爷子扣下来的人是我朋友的朋友,找到了他我也正好能跟我朋友邀个小功去。反正迟早我是要在家里查探的,你告诉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抱着臂靠在门边上,阴冷冷的笑着盯着保姆,问:“跟我说说吧,苏隐被关在哪里?”
苏隐迷迷糊糊的发着烧躺在床上,朦胧中有个人站在床边推他,问:“苏大队?醒着么?”
苏隐睁开眼一看,床边站着一个人,长得有点像黄健,挺年轻一孩子。
那人简单的说:“我是黄易明,是沈宣的学生。”
苏隐浑浑噩噩的想起来,哦了一声:“你就是上次那个被唐飞打了的……”
“哎哟喂您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黄易明说,“您跟唐飞没交情吧?”
苏隐想了想决定不说真话:“没什么交情。”
“那就好,”黄易明说,“我平生最恨唐飞,你要是跟他有交情,我保证不救你。我爸最近要去一趟怒江,明天凌晨就启程,到时候我来送你出去,叫黄健在外面等你,知道了吗?”
苏隐苦笑:“好孩子,跟沈宣一个脾气……你打算怎么送我出去啊?”
黄易明往周围看了一圈,转头笑道:“看不出来,老爷子对你还不错的,看这布置得多精细。”他挑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说:“算了趁今天晚上,老爷子要出门,那帮人一定忙得鸡飞狗跳,我叫他们把警犬带走,你从这跳下去。”
苏隐说:“……啊?”
黄易明目光炯炯:“苏大队,您不会连跳个楼都不会吧?这最多就十米左右。”
苏隐额角抽搐两下,觉得这孩子一定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要是您残废了最多就卧个床,叫黄健养你。”黄易明拍拍手说,“记得出去后告诉沈宣是我救你的。”
苏隐揉着太阳穴说:“哎!好!……”
那天晚上深夜的时候黄易明又溜进来,这次拿了把小刀撬开窗户,气哼哼的说:“真是舍命陪君子了,也不知道沈宣会不会感动。我下去引狗去了,您老跳的时候小心点啊。”
苏隐苦笑说:“得了我这把老骨头……”
黄易明狠命拍他的肩:“您就当是为了爱情吧啊!”
过了几分钟楼下传来几声狗叫,然后声音慢慢的往远处去了,苏隐听着差不多了,就动作尽量轻的推开窗户往下一看,立刻就痛苦的捂住脸。这丫已经不是跳楼了,这是展翅飞翔迎接新年了!
他喃喃的骂了一句:“啊呸!就算是看在沈宣的面子上你也好歹给垫个垫子在下面啊王八蛋!”
黄易明好不容易把楼下警卫都打发走,跑过来猫着低声叫他:“哎哟喂别骂了,赶紧跳吧您老!”
苏隐心说好吧黄健等着养我一辈子吧,然后一闭眼跳了下去。
这一跳就只听耳边风声呼啸,然后腿上一疼,刹那间他喉咙里啊的惨呼了一声,接着被黄易明扶住了。
黄易明倒抽一口凉气说:“苏大队我对不起你,你大概有点骨折了。”
苏隐忍着疼说:“啊呸!骨折就骨折什么叫有点骨折了?”
黄易明抓抓头说:“有点骨折就是……就是您老千万别在沈宣面前提起骨折这么回事……你还能走吗?我来不及通知黄健,他跟我爸在一起。要不然你先等在这,我找辆车去?”
苏隐按了按小腿,刹那间悲上心来,说:“哥们啊跟我三十年了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得了得了,记黄健账上,”黄易明把苏隐扶到墙角坐下,问:“能坚持不?”
苏隐笑了:“说什么废话,老子当年被抓去当俘虏,胳膊打折都能撑下来呢。”
黄易明这时候已经往外跑了几步,又折回来问:“……您真的给俘虏过?”
苏隐说:“是啊。”
“后来呢?”
“逃出来了啊,”苏隐拍拍他,“战争是粉残酷滴~~~~~~小孩子是要好好念书滴~~~~~~”
黄易明不服气的摸摸头,还没说话,突而一道车前灯从拐角转过来,雪亮灯光一打,两人都同时愕然变色。紧接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边警卫员的声音响起来:“那边是谁?不准动!举起手来!”
黄易明条件反射站起身来,那辆车嚓的一声停下,黄喻国和黄健一左一右下了车。黄健向前走了几步,嘴里还在说:“你小子怎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接着他就猛地顿住了,“……苏隐?”
黄健紧走几步,腿一软差点跪倒:“苏隐?苏隐!”
苏隐还没想好这时候应该是哭还是笑,黄健冲过来跪倒在地,一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哽咽说:“天啊!天啊!苏隐!我……”
黄易明心虚的看一眼他父亲,把头撇到一边去说:“啧啧,感人,真感人……”接着就想脚底抹油赶快溜。
黄喻国哼了一声,对二小子狠狠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易明溜过去丢下一句:“反正是您先不地道的……”
黄喻国点起一支烟,靠在车门边冷眼看着又哭又笑的黄健,低声道:“领回去吧领回去吧……我也受够了,这哪是儿媳妇儿,简直就是我祖宗……”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3 章ˇ 
这祖宗小腿没摔骨折,但是骨裂了,这边还没叫疼,那边黄健就给一车送医院去了,挂的还是急诊,连夜打电话叫的最权威骨科医生,十数个护士连轴转,捡最贵的药用,真的就跟伺候祖宗没什么两样。
黄健还整天守在病床边上,两人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黄健脸色异常难看。黄喻国看了就冷笑,问:“怎么了这是,打算找你老子算账么?”
黄健默不作声的回家上楼收拾东西,下来的时候身后警卫员拎着两个手提箱,闷头往外走。
黄喻国在客厅里看文件,说:“站住!”
黄健把这门:“怎么?”
“你上哪儿去?”
“搬出去,”黄健冷静的说,“爸,我不打算让苏隐再进这家门了,他在哪我在哪,大不了你当没生过我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烟灰缸飞出去砸到他耳边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黄健愣是躲都没躲一下。
黄喻国怒道:“你出息了你!”
“爸,”黄健环着臂靠在门边上微笑,说:“我现在还叫您一声父亲,真到翻脸的时候,别怪我连这声父亲都不叫了。”
说着跟警卫员一招手:“愣着干什么呢!走!”
黄喻国气得差点脑溢血,猛地拔枪出来在桌子上一掼,怒吼:“你给我站住!你当我现在就不能宰了那小子吗!”
黄健一下子忍不住了,把门往身后一摔说:“你还打算干什么?人都给你折腾成这样了你还打算干什么?他招你惹你了?”
“是招你惹你了!”黄喻国重重的在沙发上坐下,揉着太阳穴愣了半晌,好不容易这口气才缓过来。他们父子都是异常暴躁的脾气,每次冲突都必须有一方退让,不然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黄喻国缓缓的说:“黄健,你这个样子是在给那小子为难。苏隐说到底是我管辖之下的人,我要是想整他,你拦不住。”
黄健从沙发后直接跨过来,往他父亲对面的扶手上一坐,冷笑问:“您是非要逼着我跟他分手是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黄喻国叹了口气,说:“他可以进这个门,我当他是自己孩子那样,这都没问题,我保证不为难他。”
黄健立刻摆出一脸你当我是白痴啊的表情。
黄喻国说:“去去去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就是觉得您没安好心的眼神,”黄健拿着他父亲的枪在手上一上一下的抛着,“说吧,你又打算干什么了?上次是非法拘禁,这次是什么?”
黄喻国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说:“我要去跟他谈谈,你也过来,亲耳听听你老子到底‘打算干什么’!”
结果苏隐一看黄喻国进了病房的门,立刻深吸一口气开始为新一轮滔滔不绝的骂人言辞打腹稿。
黄喻国一看就知道接下来自己又要被问候十八代祖宗,赶紧比了个手势说:“停!停!我是来谈判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苏大队长。”
苏隐眨了眨眼睛,跳过十八代祖宗直接问候了黄喻国他自己,说:“王八蛋!你丫又打算干什么?”
黄健跟在后面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苏隐啊原来你这几天一直就是这么叫我爸的么,你能活到我们重新见面……真是不容易啊。
黄喻国早就被骂麻木了,自己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上,咳了一声问:“腿怎么样了?”
苏隐抬抬眼皮儿:“我要是你一定不会这么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喻国说:“那我就不问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们两个一句,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
这两人想都不想,异口同声指着黄喻国说:“你没来之前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
……这丫不是废话么,黄老首长你根本不受这对苦命小鸳鸯欢迎的啊。
黄喻国摸摸鼻子,断然否决:“不行。”
他指着苏隐,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前任因公殉职,在保护来访领导人时被暗杀牵连身亡;你的前前任,也是特种部队退役,被仇家追杀几年后车祸身亡,至今不知道是有预谋的谋杀还是真的意外事故。你的前前前任,”他点点身后的黄健,“是他妈,坟上青草都这么高了。”
黄健咳了一声。
黄喻国不予理睬,拍拍苏隐的肩说:“你自己考虑考虑,你失踪几天,黄健就跟丢了魂一样,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就等于没了这个儿子。我老了,有些事经受不起了,你看着办吧。”
苏隐抓抓头发,茫然的问:“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什么很清楚,要么你们当断则断,要么……你就辞职在家,进了我家门,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那样看待。”
黄喻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隐。这孩子太年轻,有着近乎凌厉的勇气和不可思议的好运,其实在他十年职业生涯中,种种不可抗外力有着上万次机会要了他的小命。
其实我是真的蛮喜欢你的,黄喻国叹着气心想,小样儿又漂亮又咋呼,黄健就是找个正经人家闺女,也未必找得到这么讨人喜欢的。
苏隐眨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辞职?”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家庭妇女一手围裙一手锅铲的画面,然后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黄喻国摊了摊手,又返身拍拍黄健的肩,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儿子,说:“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他返身大步向病房外走去,接近门的时候猛地紧走几步一把拉开抽身就躲在了门板之后,果然不出所料,身后嗖嗖飞来几个杀伤性攻击物体,哗啦哗啦的砸在了门板上。
黄喻国抵着门摸着心口喃喃着道:“经验,经验啊。小样儿准头越来越准了……”
苏隐运气一直贼好,难得受一次伤,立刻被黄健当小祖宗一样供起来了,天天逮着机会就往病房里跑,任打任骂都一脸老婆我终于看到你了你打吧你骂吧打是亲骂是爱你越打我我越贱的表情,搞得苏隐连打他出气都没了心情。
苏隐教育他:“懂不懂得什么叫注意影响?什么叫生活作风问题?什么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黄健摇晃着尾巴说知道呀知道呀,老婆说的我都知道的呀。
苏隐破口大骂:“知道了还天天往这跑!”
黄健委委屈屈的小碎步退出去门外,过了半个小时苏隐想溜出去抽支烟,结果刚出门就看见黄健摇晃着尾巴蹲守在病房门口,一脸我知道我老婆在里面我就满足了的表情。
苏隐嗷的一声蹲在地上,抓着黄健拼命摇晃说:“我好了!早就好了!能走路了!回家躺两天就好了!你丫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出院啊这也是一种非法拘禁的啊我要郑重警告你啊黄健同志!”
黄健同志深情款款的拉住苏隐的手:“老婆~~~~~~”
苏隐打了个寒战一把抽回手。
黄健霍然起身,一脸贱笑的说:“回家也好,病房里总觉得不方便办事,回家,嘿嘿,回家……”
苏隐小媳妇一样靠着门,立刻想起来自己腿还疼,腰也酸,这两天上火了,总之全身上下没哪个地方不难受的,哎呀还要在医院里多呆几个月呀。
于是黄健同志还是天天往病房里跑,越打越贱,苏隐一天不揍他他一天就不得安生,非要打是亲骂是爱感情深了用脚踹。
终于有一天苏隐一脚踹上去黄健抱着肚子跳了半天,这才真的相信他老婆无恙了,可以出院了,于是亢奋无比的跑出去办出院手续,整个就像是迎新娘一样把苏隐从医院请回了家。
苏隐看那阵势就腿肚子开始发抖:一列车队横在医院门口,个个警卫员荷枪实弹把守,黄健一脸贱笑的歪在车头上,整个就是一纯种杜宾犬。
苏隐僵硬着转身:“我我我我我腿还是疼我要多住两天……”
黄健于是一把打横抱起苏大队长,大步走回车里扔后座上,整个就是一抢亲的土匪,后边一众医生护士们充满爱心的挤在窗口鼓掌,一边鼓掌还一边热泪盈眶的拥抱:神啊,这小祖宗总算走了,祸害了我们全院的小美眉们还天天摔病房里的东西玩儿,上天保佑他家小攻终于把他弄走了,一路顺风恕不远送您老快走吧啊!……
于是可怜兮兮的苏隐,在广大医务工作者感激涕零的欢送下,很顺应民心的,在车上就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黄健同志,其实你这是为民除害啊。
你不吃他,谁还吃得了他啊。
苏隐回家后在门口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黄喻国同志和唐飞不得入内。
为毛唐飞不得入内?
因为苏隐同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沈宣面前把黄易明小同学夸得跟朵花儿一样,直接导致了被唐飞拿着刀子追得满校园乱窜,窜着窜着就一头窜回了家,接着又被黄健一把抓住抹嘴开吃。
苏隐同志,其实你出院也出得很郁悴啊。
苏隐在家里躺了两天,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生锈了,再这么下去就真的成家庭男了,这时候接了个电话是副队打来的。副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上司被绑架了一回,还以为他上司出公差去了,张嘴就问您老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快点来,上面紧急调令,西郊出大案子了。
苏隐大乐,瞅着黄健不在,问:“什么大案子?”
“贩毒现场,毒贩子自己打起来了,火并呢。”
苏隐立刻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冲出了门。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4 章ˇ 
黄健今天早上眼皮就老是跳,但是他没在意,这两天他心情实在是不错,跑去下面连队里检查,明明见一个新兵紧张脱靶,他还愣是狠力拍人家的肩膀大笑说哈哈哈小子有前途啊真是有前途啊哈哈哈哈哈哈。
搞得人家连队领导很亢奋,几句甜言蜜语一说,今年的先进连队称号就要到手了。
结果黄健中午回上边吃饭,刚上车接到一个电话,他父亲打来的。黄健最近跟他老子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原本根本不想听的,但是黄喻国早就摸准了他要挂电话,张口就说:“别挂别挂,苏隐出事了,在西郊仓库那边,你赶快过去。”
黄健说:“我就在车里呢,怎么回事?”
“给毒贩子劫持了,人家给他打了毒品,他把人家整个脖子拧断了,连带着踹了毒贩子一窝。”
黄健刹那间手都凉了:“毒品?什么毒品?海洛因?”
“不知道,”黄喻国说,“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接近结束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黄健挂了电话就催司机,那声音都是抖的,司机偷眼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黄健眼睛都红了,那状态跟苏隐失踪那几天差不多,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苏隐其实这是自己马失前蹄,没有想到对方火力这么强,他原本在高处狙击,结果手下被堵在仓库半山腰上,他一心急就强行突破冲进去了。
那山坡的地理构造很复杂,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去,容易防守不容易进攻,结果给人半途中这么一阻,警力前后隔断,苏隐和前几个人就深入腹地没法抽身了。人家后面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等到后续部队赶上的时候前面交锋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结果就是苏隐扶着墙,几个警察扶着他,医疗队伍紧急出动,现场一片混乱。苏隐中途被劫持了十分钟左右,被毒贩子注射了海洛因和迷幻剂的混合品;苏隐也不是好对付的,趁那毒贩子不注意,一把按住人脖颈喀拉一拧,生生拧断了人大颈椎骨。
黄建赶到的时候苏隐已经经过了第一轮抢救,躺在冲突现场的急救车里,外面一片噪杂。医生怕他感染乙型肝炎和神经炎,已经联系好了ICU病房准备往里送,苏隐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躺着听手下汇报后续战果,那边还挂着呼吸机防止突发性呼吸中枢障碍。
黄健一下子就撑不住了,差点倒在急救车外面,苏隐一偏头看见他,就在那微微的摆摆手,对他笑了笑。
黄健心里一下子又酸又麻,他知道苏隐这些年是从刀锋上走过来的,但是他没有亲眼看见,没有切身体会,不像这次是亲眼看着最宝贝最看重的那个人倒在血泊里的,那种疼痛、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后怕让他一下子就差点崩溃了,就像是一颗子弹嗖的一下打在自己神经上,嘎嘣的一声,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黄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人家急救车里去,给医生赶紧拦住了,说:“您老放松!放松!现在进去是要感染的!”
苏隐在里面又向黄健摇摇头,虚弱的笑了笑。
黄健愣愣的看着他们收拾现场,毒贩子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上抬下去,警察们来来去去收集子弹、记录现场,护士拿着血浆一路小跑,种种的喧杂和忙碌都仿佛潮水,慢慢的退去。他能看见急救车呼啸的离开,那里面躺着他这辈子最最宝贝视若性命的人,那一切细节都在刹那之间给他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刺啦一声从他的生命里被抽走了,连血带肉,伤口狰狞。
黄健回去之后就接了个电话,特警总队的人打过来的,跟他说:“您放心,苏队已经没事了,现在躺在ICU里好好的呢。”
黄健劈头盖脸的骂:“躺ICU里还叫好好的?!”
那人愣头愣脑的说:“您不知道啊,苏队刚脱身的时候那才不叫好好的,呼吸中枢整个都被压抑住了,已经窒息了,紧急抢救才缓过来……”
黄健立刻打断:“住嘴!”
那人唯唯诺诺的住了嘴,半晌听那边没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您还好吧?”
黄健按着心口,半晌才缓出那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给刀子割了一下那么疼。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天空阴霾,远方天穹上秋鸟折翅,渐飞渐远,慢慢的隐没在了厚厚的阴云中。
黄健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我打算给苏隐调职……”
苏隐手术过后一周出了ICU,黄健等在门外,在病床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照看喂药等等一概不假手他人。
苏隐这阵子歇过来了,闹着要出院。他给医院弄得腻歪透顶,决定一出院就去庙里上香去晦气。
但是黄健一反常态的没有纵容他,而是好言好语的跟他商量,说:“咱们出院了就回家吧?回我家去,我家环境好,医疗条件也好是不是?”
苏隐立刻否决:“我一见你爸我就想关门放狗!”
黄健还是不妥协,日日夜夜的在后面念叨:“我爸住前面咱们住后面,咱们不跟他碰面还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
终于苏隐给念烦了,挥挥手说:“成成成!哎呀怎么就你这么多事,真是。”
大冷天的他光裸着脚坐床上听郭德纲说相声,在那什么都不想的乐,笑得哈哈的满床打滚。他的快乐非常纯粹,从最惊险最艰难的环境中走出来的人,偏偏就像个孩子一样容易被满足,一点点爱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黄健默默的给他塞进被子去,搂着他看他笑成那样,心里一阵阵的发苦。
——我是真的很爱你,苏隐。
如果你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毁了我们两个人的下半辈子。
苏隐的调令下来那天黄健终于同意他出院,外面的风声瞒得严严实实,苏隐压根不知道,直接从医院门出来就被带到了黄家大门里。黄喻国站在门口迎接,一看到苏隐就说:“别别别!我家十八代祖宗都很好!不需要问候!”
苏隐说:“关门!放——”
话音未落一只拉布拉多犬跳着跑出来汪汪一阵大叫,苏隐一下子乐了:“老爷子,你家还真养狗啊?”
“可不是么,”黄喻国搂着狗前爪,递给苏隐,“——要不要抱抱?”
苏隐和警犬天生就亲,搂着拉布拉多给它顺毛,那警犬伸出舌头舔他脸,舔得苏隐一脸口水,坐在台阶上跟它玩飞盘。
黄喻国坐在客厅里笑着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黄健:“都办好没有?”
黄健倒了杯水喝,说:“瞒着没敢让他知道。”
“调去哪里了?”
“办公室,行政。其实说到底还往上升了一级。”
黄喻国拿着调令在手上拍了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趁早告诉他,不然你后院失火,我这殃及池鱼。”
“我哪敢跟他说啊!”黄健把杯子一跺,茶水溅了几滴出来在桌子上,给他随手一抹,说:“老实跟您说吧,十年到现在我没按他意思做的事,不超过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这次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隐刚好抱着狗进来,随口问:“什么熊心豹子胆?”
黄健一脸贱笑的迎上去:“没没没……晚上吃什么?喂阿姨人呢?人呢?……”
结果苏隐再次被黄健劝阻了去上班,理由是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在家歇两天再说吧。
黄健自己也担惊受怕,在家里歪了两天陪着他,结果被家庭暴力殴打数次,第三天苦歪歪的出了门,临行前打电话警告所有人,不准跟苏隐提起特警总队的事,违者一概发配边疆。
他哥们和他一样贱叽叽的笑问:“哎哟喂黄军阀!什么时候把你家正室夫人领出来大家开开眼嘛~~~~~~”
黄健臭骂:“啊呸!我老婆岂是尔等得以肖想之?”
他哥们其实见过苏隐,酸不拉叽的说:“得了吧,又不是只有你有老婆……虽然你老婆漂亮了点儿……”
黄健轮着警告了一遍,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出了门,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苏隐的朋友圈子并不是完全和他重合的,苏隐也会找人……煲电话粥。
黄建这边刚出门,那边苏隐就一个电话打去沈宣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一学生,愣头愣脑的问:“沈教授忙着呢!您是什么人?”
苏隐威严的说:“我是XX公安局,想找你们沈教授了解一点情况。”
学生吓坏了,跑去实验楼找沈教授,说:“太后!有条子找你!”
沈宣大惊:“怎么?难道我骗唐飞掏钱请客吃大闸蟹还有偷看秦教授写给杨真的情书的事终于曝光了吗?”
他老人家太后起驾去接了电话,那边XX公安局要了解情况的警察同志腻歪着叫:“太后~~~~~~我老人家又杀回来了~~~~~~”
沈宣笑了:“祸害遗千年,啥时候请客啊?”
苏隐说:“哎哟喂太后,我大难过来应该是你请客给我压惊吧。”
沈宣漫不经心的说:“你升官了应该是你请客啊。”
“什么?”苏隐莫名其妙,“升官?”
“你自己都不知道?黄健那天跟唐飞跑出去喝酒都说了啊,你不是调市委管行政去了么?”
苏隐茫然的说:“我真的不知道。”
沈宣一下子听出门道来了,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当下就把话岔开了,跟苏隐哈拉了半天杂七杂八的事,末了匆匆挂了电话。
学生看他脸色不对,问:“沈教授怎么啦?”
沈宣拍着心口说:“我没事,不过有人要后院起火了……”
学生抓抓头,继续去改试卷。沈宣最近忙得脚不点地,试卷实在没办法改,抓了学生来代劳,说好奖励全勤一个,于是被法律系上下视为学术腐败的典型。
那学生改了半天,抬头一看沈宣还愣愣的站在电话边上望着窗外,立刻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伸手在沈宣眼前晃了晃:“教授?您没事吧?”
“啊?啊?”沈宣回过神,“我没事,我在想一个严肃的问题啊。”
学生很好奇:“啥问题?”
沈宣说:“你说说看啊,放养和圈养,哪种比较适合野生动物?”
学生想也不想就笑了:“当然是放养啦,野生动物嘛,圈养了不就成家禽了。”
沈宣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
他老人家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深沉的感叹:“偏偏有人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啊~~~~~~”
学生跟在后面佩服的点头,过一会儿突而想起来正事,趴门口对着沈宣乘风归去的身影怒吼:“太后——!你有那装深沉的功夫不会自己改试卷吗——!”
沈宣遥遥的一个打跌,然后立刻昂首挺胸一脸庄严的大步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俺白天要打工,所以等俺晚上回来哦~!
乃们真的是俺的动力,俺这些天全部花在码字上鸟,一想起乃们就跟得了强迫症一样在电脑前奋战啊啊啊啊啊啊……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5 章ˇ 
黄健那天回家就感到气氛不对,他溜进房间一看,苏隐正对着他坐着,啪的一声甩出那本调令。
黄健一看苏隐脸色就知道一场大祸免不了了,当即反手关门准备好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谁知道苏隐根本没打算和他吵,脸色平淡的问:“这是不是真的?”
黄健小声说:“真的……”
“什么时候起效的?”
“你在ICU里躺着的时候。”
苏隐愣愣的看了黄建一会儿,黄健以为他会发火,会暴怒,然而他没有。苏隐有点茫然、有点惨淡的说:“……我在一线上十年……”
黄健心里一慌,苏隐站起身盯着他问:“……你叫我以后怎么办?”
黄健大步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感到苏隐在微微的发抖,掌心全是冷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苏隐,好像把什么支撑他的东西一下子抽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改变了,再也不一样了。
黄健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几下:“苏隐?”
苏隐一把抽回手,大步往外面走。黄健一下子急了,挡在他身前问:“你上哪儿去?!”
苏隐头也不回:“回家。”
“这就是你家你还回什么家去?”
苏隐说:“滚!”
黄健拉住他不让他拉开门,结果被苏隐冷不防一耳光打过去,啪的一声响亮无比,黄健当时就愣住了。
苏隐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黄健,我们完了。”
他一把推开黄健就拉开门往外走,恰巧黄易明端着水从门口经过,一看就傻了,水都泼出来一半,连声问你们干什么啊怎么打起来了啊?黄健哪有功夫去理会他,跟在后边狠命拉着苏隐往里拖,结果挣扎之间姿态太过难看,黄易明又没眼色傻站着没走,黄健一着急,把苏隐一把扛起来往里一丢,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黄易明看着战争硝烟弥漫,忍不住在外面拍门:“喂!没事吧哥?”
黄健喘着粗气冲门外吼:“你丫还不快滚,站着看戏么!”
他一手按着苏隐一手抵着门,挣扎中被苏隐揍了好几下,黄健压根没痛觉一样抓着苏隐,语调异常阴沉的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谁和谁完了?”
“我跟你!你丫混蛋!放开!”
黄健扛起苏隐来丢到床上去,苏隐还没来得及返身坐起来,就被他一膝盖抵在腰上硬生生按倒了。黄健盯着他心平气和的问:“你要和我分手?”
“滚!”
黄健充耳不闻,又重复了一遍:“就因为职业问题你就要和我分手?”
苏隐推开他往外走,结果拦腰被拉回来扔床上去,黄健这时手上又没轻没重的,苏隐的头一下子撞在床柱上,刹那间眼前就一黑,耳朵里嗡嗡的一响,好半天才慢慢的重新听见声音,模模糊糊的听见黄健厉声说:“……竟然就因为这个闹着要跟我分手?!”
苏隐火冒三丈,顺嘴回了一句:“是!就因为这个原因!”
他咬着牙按着额角揉,黄健失了魂一样看了他半天,才缓缓的问:“……苏隐,你……你还爱我吗?”
苏隐想也不想说:“你混蛋!”
黄健俯身一把搂住他,用力完全不知道收敛,苏隐刹那间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就是黄健在他耳边问:“……你还爱我吗?苏隐,你不会真的要离开我,是不是?是不是?……”
苏隐拼命挣扎,破口大骂:“你丫个混蛋!你找别人去吧,我不要你了!”
黄健紧紧抱着他,完全不松手。慢慢的苏隐就感觉不对了,他胸腔里被挤压得难受,呼吸不过来,而黄健整个人僵住了一样连意识都没了,苏隐一阵气血上冲眼前发昏,胳膊又被黄健整个揽在怀里,情急之下狠狠的在黄健脖子上咬了一口,那一下口腔里立刻就尝到了血腥的滋味。
黄健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放开苏隐,手忙脚乱的给他顺气:“你没事吧?没事吧?吸气!吸气!……”
苏隐松了那一口气,忍着隔膜里一阵刺疼说:“你让我走。”
黄健抓着他的手,断然否决:“不可能!”
“你让我走吧,”苏隐说,“这不是我家,我家里能为你敞开大门,但是你家里容不下我。”
他这么说着,眼睛都红了:“黄健,你断了我生路,你做事太绝,你……”
黄健默不作声的听着,看着苏隐慢慢的流下泪来,就低头吻去,轻缓温柔。
“你不能走,”黄健一字一句的说,“你现在不习惯,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但是我不准你再回一线了,不准就是不准,别跟我谈条件。”
苏隐猛地吸了一口气就想骂他,但是肺里一阵刺痛,愣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黄健一边搂着他给他按揉着肋下,一边温柔的盯着他,低声道:“你不懂,我这是在保护你,……至少你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公殉职被安上一个烈士头衔,是不是?”
苏隐目瞪口呆:“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就是在强词夺理。”黄健站起身,面对着苏隐,目光温柔似水,却是一步一步的退到门外,等苏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住了门。
“你先冷静一下,我过会儿就回来。”
苏隐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过去,然而黄健已经把门从外面关上了,接着咔哒一声落了锁。
苏隐拼命拍门大骂:“黄健!你丫这次过分了!”
黄健靠在门外苦笑了一会儿,低声问:“你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吧?”
他的眼神刹那间好像有点悲哀的意味:“……你只是……说着玩玩的吧?”
他叹了口气,门板那边传来砰砰的拍门声,一下一下的好像直接拍在了他心里,血肉模糊的疼。
我不管你从今以后还是不是那个以前的苏隐,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沮丧也好,颓废也好,痛苦也好,只要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一切。
苏隐,你往前冲得太厉害了,你已经在钢丝上摇摇欲坠,我只能在后边紧紧的拉住你,就算这是伤害。
——但也是爱。
苏隐被黄建关了三天,期间把能摔的都摔了,黄健就呆在房间里陪他,看着他摔,强迫他吃东西,他摔累了睡着了的时候,就紧紧的抱着他,什么也不想。
结果到了第三天苏隐受不了了,开口跟黄健说了三天里的第一句话:“……我要出去。”
黄健说:“行,但是我要跟着。”
苏隐冷笑,说:“跟就跟吧,还能甩掉你不成?”
黄健一开始要叫车,但是苏隐坚持要走路,两个人就这么出了部队大院的门,一路走上市区去。他们脚程都不错,走个七八公里不在话下,结果就这么走上了闹市区。苏隐不说话,黄健就跟在一边陪他,过马路时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苏隐也不反抗。一直走到中午,苏隐站在超市里开口说:“……我渴了。”
黄健一向是老婆要喝水他能给弄来玉液琼浆,苏隐说渴了,他立刻指着卡座说:“走我们过去喝东西去。”
苏隐坐在超市下边临时休息的椅子上说:“不要,你给我弄瓶水来好了。”
他口气有所缓和,这个骨节眼上黄健当然顺着他来,返身就去超市里买水;他还留了个心眼注意看着苏隐会不会溜,结果苏隐很乖,坐在原地一直等到他回来,黄健看他好好的呆在那才松了口气。
苏隐懒懒的说:“我能跑到哪去?”
黄健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苏隐说:“那行,我不要这个牌子的水,要农夫山泉。”
黄健很有耐心的给他过去换,换回来苏隐又挑毛病了,说:“我改主意了,要汽水。”
黄健心说小样儿你就倔吧,你不就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泄么,大事不还得乖乖听话?于是二话没说又跑回去换。
但是这次他已经放松警惕了,也没有随时注意苏隐是不是还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就那付账的刹那间功夫,再抬眼一看,苏隐已经不见了。
黄健一愣,慢慢的走过去在周围一望,手里抚摩着那瓶水不说话。没过几分钟便衣警卫员就带着商场经理匆匆过来,欠了欠身说:“调出来录像带了,苏队从前门里出去上街去了。”
黄健拧开水瓶盖子喝了一口,淡淡地说:“咱们上他家搜去。”
警卫员问:“就我们几个?”
黄健说:“你们等在楼下,我自己的老婆,得我自己去请。”
他背着手慢慢的往外走,超市外面是一片晴天,接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太阳灿烂得刺目,让人想流泪。
苏隐这个人的脾气就跟麻雀似的,气性特别大,特别固执己见,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爱一个人就爱一辈子。
但是那种爱最伤他。黄健把他捧在手心里纵容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不让受一点委屈,结果到最后还是伤了,还是一刀子下去鲜血淋漓的那种。
“疼一时总比疼一辈子好,”黄健背着手顺着马路往前走,眯着眼睛望着阳光,喃喃着道,“人生啊,痛不过中年丧妻……丧妻……哎哟喂这叫人怎么经受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天打工好累……但是赚很多钱,今天中午吃了顿好的~很多肉~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6 章ˇ 
经受不起丧妻打击的黄家大少,兴冲冲的往老婆娘家扑,结果扑了个空。
他一枪击飞门锁一脚踹开破门而入,然后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卧室抓头:“……上哪儿去了?”
他身后燃起的熊熊火焰太过强烈,警卫员躲在门后颤颤巍巍的说:“私私私私私奔……”
黄健眼底精光一闪,面无表情朝天一枪。
倒摸了老虎毛的警卫员两眼一翻装死倒地。
黄健咬着枪口坐在地板上掰手指,我老婆还会上哪去呢?……谁把调令这件事告诉他的呢?
……
沈教授你家简直就是个逃难人员收容所啊。
你收留了浪迹天涯十年不归颇有叛国叛党嫌疑的海外人员唐X同志,后来该同志成了您老人家的西宫姘头;你收留了秦教授十年不见一见就差点破坏了别人新组建的和谐小家庭还心心念念着要和爸爸抢后妈的秦X东小同学,后来该小同学和您老人家狼狈为奸,天天以骗唐飞请客吃楼下牛肉面和洗碗做家务为能事。
现在你又收容了特种部队狙击手(前)某市特警总队大队长(前)及某高官家天不怕地不怕公公都不怕的儿媳妇儿一个(现任),……沈教授,您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戏的么。
沈宣说:“啊呸!黄健太不地道了!还朋友呢,哀家没这么不懂得尊重人的朋友!”
苏隐在他家沙发上坐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黄健同志种种家庭暴力等恶行,沈宣坐在一边拉着他的手安慰顺带帮骂,唐飞跟在后面端茶递水送纸巾,跟着痛斥:“太不地道了!对!太不地道了!”
沈宣说:“小隐隐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是我直接一枪崩了他,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唐飞说:“对对对!崩了他!”
沈宣一拍桌,十分激奋:“还搞非法拘禁!这种程度的小错就能拘禁人啦?你问问唐飞,他只有晚上不洗碗的时候我才会把他关车库里拘禁着!”
“……”唐飞说:“苏隐你别跟他学。”
沈宣优雅的挑起眉毛,唐飞立刻给他揉肩捶背端茶倒水:“……一般人学不会,学不会。”
苏隐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直到连沈宣都背上寒毛嗖嗖起立了,这黄世仁家里逃婚的儿媳妇儿才站起身说:“我不回去了。”
他摸着下巴在沈宣家里挑房间:“这间是你们主卧对吧?哟还蛮大的……这间怎么堆满玩具?墙上这写的是什么?”
苏隐探头研究了一会儿:“……‘杨真杨真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喂沈宣,你不能光为了看八卦就纵容秦跃东小同学搞乱伦啊。”
沈宣摊了摊手:“秦跃东小同学的爹对我们家唐飞居心叵测啊,老是企图教他圈养家属七十二大法……”
唐飞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念佛,一副清心寡欲超然世外的表情。
苏隐终于挑中了朝南客房,往门口一站占山为王,说:“这是我的了。”
唐飞立刻不念佛了:“喂!这是我晚上被赶出卧室后的最后栖身地了!”
“哎哟喂你这人!”苏隐叉着腰说,“你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吗?我这么多年不就来你家住这一阵子吗?看我现在这么悲凉凄惨困惑无助的样子,你身为朋友就忍心坐视不管、袖手旁观吗?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弱小如此悲伤的我往那火坑里跳吗?你忍心吗?忍心吗?!”
“……忍心,”唐飞说,“下次我的书你看看就行了,这么煽情的语句不要特地背诵,我会不好意思的。”
苏隐摸摸鼻子,转而向同一阵线上的战友求助:“沈宣~~~~~~”
沈宣法外开恩,对唐飞下旨:“今晚不赶你去睡客房了。”
唐飞大乐,帮苏隐把行礼搬进去,一边搬还一边慷慨大方的许愿:“以后多跟黄健吵架啊!多来住啊!随时欢迎!”
我们的某当红畅销书(主角英雄主义的绝对崇拜者和鼓吹者)作家唐飞同志哼着小调去二十四孝彩衣娱亲炒菜做饭去了,沈宣坐在床上晃荡着腿看苏隐收拾房间,一边指指点点着:“放个花瓶在窗边上!黄健要是敢在楼底下嚎叫你就一瓶子扔下去!”
苏隐哼唧着问:“太后您老真的不赶太上皇去睡客房了?”
沈宣悠然自得的跷着腿,一手撑着下巴,半晌一笑说:“……叫他睡车库……”
唐飞在厨房里一手围裙一手锅铲,正忙着呢接了个电话,黄健委委屈屈的在那边说:“我老婆在你们家里对吧?”
唐飞漫不经心的说:“不在!”
“……”黄健暗骂一句王八蛋,忍痛说:“哥们,好久没请你喝酒了……”
“连续几次都他妈是你喝醉我付账,你丫还好意思说?”
黄健说:“……那请你撮两顿……”
“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你?”
“三顿!”
“滚蛋!”
黄健暗骂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噼里啪啦的打开电脑对着手机念唐飞换笔名最新出版的某热门小说:“……《男皇后传记》!类别:BL,女主角:无,热门标签:宫廷强强,虐恋情深……”
“啊!啊!”唐飞把锅铲往锅里一卡,“别!别!在我家!你老婆在我家!”
黄健心满意足的关了电脑收藏夹,说:“哥们啊,改天出来吃顿饭?”
结果那顿饭还是唐飞付的帐,因为黄健又喝醉了,趴在酒吧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哥们啊!我是真的很爱他的啊!”
唐飞手忙脚乱的推开他:“你爱你的你爱你的,别动手动脚啊我警告你!”
黄健醉意朦胧的嚎啕:“就算我的确是屈服于家庭压力了,就算我的确是非法拘禁他了,就算的确是没打招呼就擅作主张给他调职了,就算我的确是没尊重他没考虑到他的感受……”
唐飞对觅声过来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侍应生美眉赔笑:“会赔钱的会赔钱的,吓跑那桌客人的钱一起赔,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接着低头去拼命捂住黄健的嘴:“你丫小声点!”
黄健理直气壮:“我怎么啦,我老婆跟人跑了难道就不准我哭一小下下么?叫你来就是听我哭诉、安慰我鼓励我给我出主意想办法的,看我现在这么悲凉凄惨困惑无助的样子,你身为朋友就忍心坐视不管、袖手旁观吗?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弱小如此悲伤的我往那火坑里跳吗?你忍心吗?你……”
“我忍心,”唐飞青筋乱迸,“黄健!你以为你丫还是文艺青年吗?!”
结果黄健一下子忸怩了:“其实我一直都蛮喜欢看你写的书的,真的,你再换笔名我都能一眼看出来,你要是敢不帮我追回老婆来我就上天涯去扒你马甲……”
唐飞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把黄健往外拖,侍应生美眉看够了热闹,跑出来问:“先生您需要去哪里需要打车吗?”
“不用了,”唐飞温和的微笑着,“我就把他抛尸在外面下水道就成了。”
……
某叛国叛党嫌疑人唐X同志和某国家级军阀黄X同志两个坐在某阴暗角落的下水道边长吁短叹。
“其实吧,”黄X同志情真意切的说,“我觉得我的感情足够外露的了,每天一逮着机会就表白,苏隐他不会不了解我对他的感情啊,他怎么会觉得我不够尊重他?”
“你表白的方式不一定对啊,”唐X同志说。
“怎么不对!我明明是很明白的告诉他我很爱他的啊!”
“那你给我演示一遍。”
黄健坐在下水道边挥挥苍蝇,拉着唐飞的手深情款款的说:“亲爱的,我……你……”
唐飞冷冰冰的抽回手:“六十分。”
“啊?”黄健很诧异,“这明明是大神级漫画组合CLAMP的代表作之一《X》里的经典表白啊,怎么就六十分?”
“五十九分创意分归CLAMP,那一分安慰分归你。”唐飞叹了口气,问他:“我……你什么?中间是什么?你指望着苏隐和你一样小资情调跑去看充满羽毛和不明网纹背景、人物比例严重失调的外国美男漫画吗?”
黄健摸摸鼻子,被唐飞一把抓住手紧紧的攥在怀里:“亲爱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黄健一下子傻了:“啊?啊?”
唐飞痛苦的阖上眼:“……我的私房钱银行密码是0403。”
“……”黄健喃喃着说:“果然很真挚啊。”
这时小巷子门口阴影处传来刚才侍应生美眉嗷的一声尖叫,接着少女粉红色充满幻想痴情的尖叫刺痛耳膜:“嗷嗷嗷嗷嗷嗷!爱一个人就是要完全的控制啊——!连银行密码这么隐秘的事也是要交给对方管的啊——!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男之爱啊啊啊啊啊啊——!我会祝福你们的!我——会——祝——福——你——们——的——!”
砰的一声巨响黄健缓缓的收起枪,冷酷无情:“我已经厌烦你不受欢迎的存在了。”
小巷子肮脏的墙角里,一只苍蝇不幸中弹身亡,抽搐了两下掉进了下水道里;巷子口侍应生美眉闪电般一缩,乖乖躲回了酒吧里继续工作去了。
黄健面对镜头情真意切的解释:“其实你们受了狗血作者的误导,我并不是一个暴躁好杀的人,我是一个对世界充满了爱、祝愿着人类和平、战争消弭、每个小孩子都在没有作业和考试的情况下茁壮成长的每天都向上帝祈祷的正义青年——至于为什么在小说中阴差阳错沦落为了一代军阀,我也感到很疑惑这是为什么。”
这祈祷着的正义的青年摇晃着他那把军枪一把拎起唐飞,咬牙切齿的诅咒:“文人好胡说!所以我这辈子真的最恨摇笔杆子的文人啊啊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便是久久的寂静,硝烟散去,月黑风高。
唐飞哼唧着从口袋里掏出家门钥匙:“这这这这这管我鸟事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管你的事,”黄健一把夺过钥匙装自己口袋里,“三更半夜偷人这技术活儿我一人不成,作为朋友你理应全力帮忙嘛。”
他兴高采烈的跳上那辆堪比小坦克的越野车,冲唐飞挥手:“还不快上来?对了,你家在哪里?给我指个路啊赶紧的!”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7 章ˇ 
黄健开到太后家楼下停了车,深吸了口气问:“我该上来就表白吗唐作家?”
唐飞正打电话给他的同行,某当红言情小说美女作家,叽叽咕咕半天,转头来告诉黄健:“人家说最好是先抑后扬。”
“啊?”黄健问,“啥叫先抑后扬?”
唐飞转过头去拿着手机:“啥叫先抑后扬?……哦,我那哥们先天就傻,一根筋,不懂这个……嗯嗯,……”他转头来严肃的对黄健说:“就是一开始对他凶对他狠,然后当他柔弱无助的时候再猛然下跪,一把抱住,再彪悍的女人都能一把拿下。”
黄健立刻就傻了:“可是……苏隐不是女人啊。”
唐飞转头对手机说:“可是苏隐不是……呃,我那哥们的老婆比较彪悍,他不敢对他凶,一向都是我哥们被凶的份,……对有时候还挨打,……不给吃饭,……做家务,……不给进卧室,……”
唐飞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说:“我那同行建议你去妇联投诉。”
黄健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唐飞。”
“啊?”
黄健问:“……沈宣真的不给你吃饭?……”
……
沈宣是给唐飞吃饭的。
他只是受不了唐飞老是要求吃他而已。
唐飞偷偷摸摸的上了楼去开门,沈宣正坐在书房里敲电脑,头也不抬的问:“上哪儿去了一身酒气?”
唐飞躲躲藏藏的往浴室跑,被沈宣用一记眼刀结结实实钉在原地。
沈宣慢条斯理的问:“跟黄健出去喝酒了?”
“呃……”唐飞说。
“商量了一下怎么从我家把苏隐哄回去?”
“啊……”唐飞又说。
“然后你就把他领回来了?”
“唔……”唐飞接着说。
“其实我今晚有约,”沈宣站起身来,一边关电脑一边笑了,“游戏公会里一人约我见面,在月落酒吧,所以今晚我不会在家里,……告诉黄建一声,我是个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人。”
太后心情愉快的踩着小猫步去卧室换衣服,太上皇结结实实的冻结在了门口,黃健偷|偷摸摸的探头看了两眼然后挤进门来往客房里溜,还转头点着唐飞说:“该!该!就该不让你吃饭!看沈宣多好的人哪,又善良,又贤惠……”
唐飞猛地蹿起来:“网友见面?!”
他脑海里刹那间蹦出很多词汇:网恋,网友诈骗,壹夜情,人财两失,私奔,家庭破裂……
黄健这边鬼鬼祟祟的窜进了客房的门,那边沈宣换了T-恤牛仔裤出来,被唐飞一把拉住抱在怀里,可怜兮兮的问:“亲爱的,我……我能跟去吗?”
沈宣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能吧。”
“啊?”唐飞受宠若惊,“我真的能去?”
“作为配偶你有权监控我的交友情况,”沈宣温文尔雅的说,“但是如果你乱插嘴,就去睡一个星期的车库。还有,回来以后请我和东东吃大闸蟹。”
唐飞很没有骨气的喜不自胜了,连连点头摇尾巴说:“哎!哎!好!好!”
结果半个小时以后在市区的月落酒吧,唐飞一下车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李唯站在酒吧门口拎着笔记本等着请教沈宣问题,一边赔笑说太后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麻烦你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改天请你吃饭……一边疑惑的看着唐飞问:“太上皇?你干吗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我?”
唐飞悲愤的蹲在酒吧门口:“不是说和游戏公会里的人见面吗?!”
“是啊,”沈宣推了推金边眼镜,和蔼的说,“我和李唯都是仙剑四公会里的啊。”
唐飞郁悴的蹲在人家酒吧门口怎么赶都赶不走,还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人家门口画圈圈,不停的念叨:“大闸蟹……大闸蟹……”
结果那天晚上酒吧生意惨淡,客人一看一个落魄中年男子蹲在酒吧门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都以为店里出现了食品卫生问题,客人上门投诉被打出来了。事后一统计,当晚营业额整整比上星期同期计算少了三分之一,从此唐飞被列为不受欢迎客人之一,被月落酒吧挂照片通缉。
……
黄健今晚的运气倒是比他的难兄难弟要好很多,他进门的时候苏隐已经睡着了,趴在枕头上蜷成一团,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黄健静静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上,连被子带人的把苏隐抱在怀里亲,亲着亲着把人亲醒了,苏隐迷迷糊糊的睁眼问:“……黄健?”
黄健说:“嗯嗯,咱们回家。”
苏隐一下子清醒了:“谁跟你回去!”
他挣手挣脚的要坐起来,被黄健紧紧的抱在怀里威胁:“再动就吃了啊,吃了啊。”
苏隐立刻不动了,搞得黄健很失望:“亲爱的,你要有一点反抗精神嘛!”
“谁跟你反抗来着,”苏隐说,“反正你是一手遮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怎么想你是不管的。得了我跟你说,文职你别想让我去做,我这人一坐办公室就犯恶心,看到战友出去任务我就更难受。我呢现在就是一闲人,打算出去旅游几天,省得见到你烦得慌。”
黄健闷头听完,亲了亲他眉心说:“我陪你出去旅游。”
苏隐一票否决:“休想!”
“乖啊,乖啊,”黄健赶紧哄他,强迫他盯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问:“苏隐你说说,我对你怎么样?”
苏隐要捂耳朵,被黄健扒开手按在怀里问:“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啊?怎么样?”
苏隐躲不开,闷声说:“不好!”
“啊?哪里不好?”
黄健再次扒开苏隐捂耳朵的手,连胳膊带人的塞自己怀里,跟抱着个宝贝似的,一件一件的跟他数:“你看,这么多年过来我反对过你几次?都是什么事才反对你?上次跟你过不去还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你叫我戒烟,我戒不掉嘛。但是你看看现在我还抽烟不?连你不吃辣我都跟着你不吃辣了,人家出差应酬玩遍全国,我连下连队视察都卡着钟点回去对不对?”
“还有我脾气这么坏,哪次对你大声说过话?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自己在那抽烟抽得很爽还叫我戒烟,我不都转手就把那一箱的烤烟送人了吗?就算有时候背着你抽两支,也都怕给你看见怕得跟小学生见老师似的,在外面跟朋友喝酒也是你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是不是?有时候我们吵架,不管你怎么无理取闹怎么签订不平等条约……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离家出走,只要你在我视线之内,我都由着你来对不对?”
黄健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事都好说,我一直是这样的对吧?”
苏隐茫然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黄健打断了:“我只是……真的很爱你,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我简直没法想象以后怎么办,我还怎么活下去?你不知道你失踪那两天,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没有人要我了,从此我就只剩一个人了,……是我知道你现在不适应,一下子调到文职上去,孤零零的没个朋友好像被抛弃了一样,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是被你抛弃了这你能知道吗?”
他盯着苏隐的眼睛:“你知道吗?啊?知道吗?”
苏隐呆呆的点点头,然后被黄健一把抱在怀里,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鼻息就在他脖颈边上,热热的,酸酸的,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苏隐,”黄健说,“我今年都三十多了,我同期的朋友都结婚生孩子了,有的儿子都上初中了。我这辈子是耗给你了,如果你都抛弃我了那我怎么办?我只能陪着你自杀,这你有没有想过?”
苏隐呆了半晌,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慢慢的抚摸黄健的背。
“……好吧,”他慢慢的说,“我……我试试看。”
苏隐想了想又补充:“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我去试试坐办公室……我都是为了你哦,”他赶紧强调,“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哦。”
黄健抬眼看了他半晌,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大概好几分钟以后才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哽咽着说:“……我爱你。”
苏隐吻了吻他的唇角:“我知道。”
那天晚上沈宣拎着唐飞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没人在了,沈宣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愣了半晌,扑进客房去检查,半晌之后唐飞找过去,看见沈宣呆呆的站在客房中间,说:“床……”
“啊?什么床?”
“……床单不见了……”
沈宣悲愤的抓着唐飞告状:“我那新买的整整一床的鸭绒被子!床单!被套!枕头!全都不见了!这两人也太他妈过分了吧!他们是不是打算连我家安全套都全用光?!”
唐飞忍着笑安慰他:“好了好了,人家洗干净的一样送回来嘛。”
“送回来就能要了?!”沈宣怒道,“那还能用?不膈应得慌?”
他愤怒的站在光光的床板上跺脚:“下次!再让!苏隐!进家门!我就不姓沈!”
“好好不姓沈,跟我姓,”唐飞好脾气的拉他下来,“明天我打电话去骂黄健,你先下来洗洗睡了,这么晚了都……”
其实太后你冤枉人家了啊。
人家再怎么色欲熏心,也不至于在你家里就河蟹,……毕竟人家不知道你会不会突而回来嘛。
“嗨,其实那是黄健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抹了人家一床都是,只能带回家来洗……什么?”苏隐对着电话说,“沈宣发脾气?为什么发脾气?什么新床单啊这都多旧了这个?”
唐飞看看沈宣在书房里,压低了声音解释:“的确不是新的,他哪好意思说,那是十年前他回国的时候从我们那房子里带回来的。想当年我都愣了,晚上一回家,老婆不见了,床单被子全不见了,我睡了一晚上的床板……”
太上皇很有情调的摊了摊手:“多珍贵的纪念品啊,结果给你们抹了一床单的眼泪。话说黄健哭什么啊?如果你愿意贡献这个八卦的话说不定沈宣他会气消的哦。”
苏隐原本想说,但是被黄健中途截走电话,拉了苏隐去沙发上腻歪,唐飞只好无功而返。
于是第二天秦跃东小同学又被打发来借宿,背着个小书包,在沈宣家门口看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苏隐和狗不得入内!”
“为毛狗不能入内?”秦跃东小同学一边敲门一边想,“狗多可爱啊,狗多听话啊,应该让狗入内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又打工!好痛苦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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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番外:沈宣&唐飞 上ˇ 
唐飞第一次见到沈宣是在酒吧里,墨尔本的夜晚是各种PUB热闹繁华的时候,沈宣在酒吧里打工,坐在吧台上和调酒师说笑着什么,一口流利的澳式英文。他穿着白衬衣制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低头时脖颈有着柔和的弧度;他袖子卷在手肘上,唐飞可以见到他在灯光下搭在玻璃杯口上的手指,修长优美,有着艺术家一般的纤长细腻。
那个时候沈宣还很年轻,□过后的第一代公派留学生,刚刚从那戒严的沧桑古城墙下走出来,他年轻、优雅、俊秀而漫不经心,有着目空一切的神气。唐飞站在灯光迷离下看了他很久,一直到沈宣和调酒师聊完,把剩下的饮料一口饮尽,然后跳下高脚椅去后台上帮忙搬东西。一直到很久以后唐飞都记得那一刹那间的所有细节,甚至包括沈宣扭头向人微笑点头说谢谢时的唇角弯起的弧度,还有眉眼微微舒展开来的瞬间,仿佛春色盎然花开千遍。
唐飞当时是个颇有名气的双语作家,脑子里先是往古文方面想,在“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到“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之间转了一个来回,然后就是“look in thy glass, and tell the face thou viewest”,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view了什么,一边侍应生等得不耐烦了,问:“先生,您到底需要什么?”
唐飞恍恍惚惚的说:“……你看着办吧,越麻烦越好……”
于是侍应生大乐,跑去给他弄了一桌子点心,唐飞看都不看照样买单,结果在人家酒吧里足足赖了一晚上,沈宣走到哪他脖子就伸到哪。他点的东西又多准备起来又麻烦,一直赖到人家打烊了他才站起身,招招手叫来那个侍应生,在餐盘里放了两张二十块钱Tips,说:“一张是你的,一张给你们酒吧新来打工的那个亚洲学生。”
侍应生张大嘴巴看着他:“先生我需要给您叫救护车么?”
“不,”唐飞说,“老子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二十块钱在当时是什么概念?一个节省点的小家庭两个星期的买菜钱,那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不要钱的,牛肚、蹄髈、大骨头之类的东西白送,里脊肉不过几块钱一公斤。
唐飞那时就比较有钱了,他家是当地华侨,比较有名气,他自己又擅长捞钱(知道他的稿费多少钱么?),每天在家就是码码字浇浇花,人生过得很是平淡,偶尔接个本子写电视剧,基本上一个星期写一集。
这人从酒吧回家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卡文了,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想今天见到的那个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直都硬生生的勾人流口水,搞得唐飞坐立不安,三更半夜的爬起来翻存折,然后打电话给家里说:“我想干点正事!”
他家里人都欢腾了:好好一个独子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也不知道上哪来钱养活自己,叫他干脆开个电脑维修店吧他又不干,这小子荒废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知道干点正经事了!
唐飞家里人热泪盈眶的对着电话问:“你打算干什么?卖电脑吗?”
“……”唐飞说:“我去买个店做生意去。”
那个时候有点眼光的人都买生意做去了,而做生意的后来都发了,最典型是有个人在FLINDA火车站边上开了一家小餐厅,后来发展成为了龙舫集团,搞了几家龙舫皇宫啊龙舫火锅店啊之类的东西,后来那个最初的小餐厅老板还当选了墨尔本市长。
唐飞那个时候做生意做得早,后来这小子有钱完全是拜当初迷恋沈宣所致,要不是沈宣,他不会蹬蹬蹬的跑去一声不响买下了人家的店。
结果沈宣那天下了课去打工,进店一看老板换了,老板换成了一个有点傻呆呆的(唐飞你又花痴了吧)智商可能存在某种问题(唐飞把口水擦擦!)甚至可能怀着一点特殊癖好(唐飞把你的手从人家腰上拿开!)的东方人,看起来还是同胞。
“同胞嘛,”唐飞擦干净口水,温文尔雅的解释,“我不得不对你关照一点,重活累活和要抛头露面的活就交给别人去做好了,你就陪着我聊聊理想啊聊聊人生啊什么的……一小时付你最高工资,现金,不交税的那种。”
沈宣撑着下巴含笑看老板,看得老板从色欲熏心到寒毛直竖再到战战兢兢,说:“你你你你你打算干什么?人人人人人家还是雏儿哦。”
“……雏儿要有雏儿的样子,”沈宣笑容不变,松开手站起身,“老板,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现在!立刻!马上!”
唐飞含羞带怨的抱着那只摸过梦中小情人儿的手趴在办公室里看监视器,沈宣走过一次他心跳就扑通一声加快一次,谁多看沈宣两眼他立刻就火冒三丈抄刀子出去砍人,额头上绑着一根布条:未来性福家庭保卫战!
酒吧里人人都说这个新来的老板真他妈好说话啊。
侍应生要请假,老板说:OK,大家都放假一天,除了沈宣。
调酒师要请假,老板说:OK,大家都放假一天,除了沈宣。
点心师要请假,老板说:OK,大家都放假一天,除了沈宣。
最后连大厨都要请假了,老板说:……沈宣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嘛,人家……人家还是雏儿人家害羞啦~~~~~~
沈宣面无表情的拎着餐刀说:“老子这是为民除害!”
人民之害的唐飞同志其实没有趁店里没人的时候对沈宣做什么,他只是很有情调的调两杯小酒,强迫沈宣坐下和他一人一杯深情款款的对视,沈宣爱干什么干什么随便,但是一定要随时保持充足的曝光率以便老板全方位的进行欣赏、花痴、流口水。
沈宣最终忍受不了了,跟唐飞说:“老板,我们至少要做生意对吧?”
唐飞心说做生意个毛!老子买这个店就是为了居心叵测的接近你!生意嘛,赚不赚无所谓,不会很赔本就行。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地人都记得那家小酒吧,店里经常无缘无故的关门,酒水往往半价甚至免费,老板很好说话,经常跟在侍应生屁股后面委委屈屈的流口水伸爪子企图X骚扰……
唐飞只有一次发火,那天沈宣有点发烧,结果还跑来打工,一不留神把酒洒在人家小青年衣服上了。小青年不懂事,非要拉着沈宣叫赔钱,说自己那一身都是名牌,要求最高价赔偿。沈宣搞得心头火起啪的把玻璃杯往吧台上一砸,一把拎住那小青年的衣领,冷笑问:“最高价?名牌是吧?”
他还没动手撕人家衣服,那边唐飞大步走过来问:“等等!多少钱?财务人呢?咱们照给!”
财务一看有好戏可看,立刻低眉敛目保持严肃送上现金若干,然后小碎步跑到吧台下猫着看戏。
小青年点点钱数,傻了,没见过遇见这么好说话的。唐飞冷笑一声说:“那你现在拿了钱,这衣服就等于是我买了你的对吧?”
小青年说:“啊……对……”
“那就行了,”唐飞说,“我现在就收货,脱吧。”
小青年转身想逃,被大厨拎着菜刀结结实实堵在门口,唐飞微笑鼓掌说:“Good Job!……连着内衣内裤我全付账了的啊,脱吧,一样都不准剩下!”
于是那小青年在唐飞的万般逼迫之下大冬天的拖得只剩内裤,冻得乱跳,原本唐飞还打算逼他脱内裤的,结果一看沈宣在场看热闹,立刻有种自己老婆岂能被他人视奸/主动视奸他人的感觉,于是法外开恩放过了那条曼哈顿大四角。
那天晚上唐飞坚持要送沈宣回家,沈宣有点发烧,看唐飞又到处跟着摇尾巴,实在受不了答应了一声好,结果半个小时以后传来消息说老板在办公室里开香槟放欢乐颂。
唐飞精神焕发愉快无比的把沈宣扶进车里,问:“亲爱的你住哪儿?”
沈宣有气无力的扶额:“我不是你亲爱的……”
“我这是表示同胞之间的关心爱护,”唐飞道貌岸然的说,“因为我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我热爱我的同胞,你就是我的同胞,所以我热爱你。”
他一脸贱笑的开车,顺带还把爪子往副驾驶席上伸吃点嫩豆腐什么的:“老子今晚就是你的人了,您老睡着不要动,等我来伺候您老,嘿嘿,一条龙服务,包君满意,下次再来……”
他一车把沈宣送回学校宿舍去,一手扶着沈宣一手在人家牛仔裤口袋里掏啊掏的找钥匙,半晌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钥匙不在。”
沈宣一个激灵:“啊?不在?”
“是不在,”唐飞说,“你弄丢了。”
于是沈宣到处翻钥匙到处找不到,他明明记得是放在自己牛仔裤口袋里的,结果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了。
沈宣摊了摊手:“同胞你回去吧,我在台阶上讲究一夜好了。”
于是,想当然耳,遭到了同胞充满了爱和正义的激烈反对:“不行!我怎么能做这种把你丢在寒风中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事!简直灭绝人性!简直猪狗不如!完全失去了身为中国人的互助互爱的五千年传统美德!”
这个心怀不轨的同胞义正词严的阐述了一下当今社会中人和人之间越来越冷漠的关系和社会危害性,然后半拉半拖着沈宣美人往车上去,热情万分的邀请美人去自己家里小坐一番。
于是沈宣迷迷糊糊的就这么被拐回了唐飞家,进门就被脱掉了鞋袜外套接着往床上一丢,然后朦朦胧胧的被灌进了一堆药,折腾半天之后终于沉沉睡着了。
临睡前听到一个声音邪恶的抽笑:“咩哈哈哈……终于到手了……话说从哪开始吃起呢?”
……
第二天早上沈宣睁开眼,卧室正中摆着一个香坛,唐飞痛苦万状的抱着耶稣像祷告:
“上帝啊——!既然都到手了就让他赶紧退烧吧——!不退烧我不敢吃饿着好难受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随手放着他宿舍那把失踪了的钥匙,好好的在那里,不过是从沈宣口袋里到唐飞口袋里再到唐飞家里经过了一个来回。
……
作者有话要说:等这个番外结束以后就上年下强攻吴良和流氓受花满楼,吴良现在还太嫩,搞到十年后去写,家有强攻初长成……咩哈哈哈……TMD明天还打工!!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番外:沈宣&唐飞 下ˇ 
关于唐飞后来是怎么和沈宣勾搭上的,这件事当年的同学们都感到很疑惑。
沈宣当时抢手,要知道当时留学生男女比例十比一(这很好的解释了为毛秦坚愣生生被拖成了大龄老男人只能抓着杨真这棵嫩草一通猛吃),沈宣一个法学博士,长得又漂亮,又朋友遍天下的,基本上男女通杀。
唐飞原本以为他可以文火煲粥慢慢来撒大网捕大鱼争取在沈宣毕业前把人搞到手,但是不幸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这如意算盘打错了。这年头小年轻们动作多快啊,当着唐飞的面大大方方在店门口等沈宣打工下班,见面就勾肩搭背的说:“走走走!请你吃饭!”
沈宣无所谓的说:“好啊,走去吃排骨面去。”
几个情敌明争暗斗刀光剑影表面上和和气气亲亲热热的拉着沈宣美人往小餐厅走,身后唐飞石化在异国他乡冬天的寒风中,枯叶卷过,无限凄凉。
……要追沈家小美人,你动作起码要快啊太上皇。
万一晚了……他就嫁鳌拜了呀。
这就是后来作为沈宣多年好友的秦坚始终弄不明白的问题了:仅仅是一夜之间世界就疯了,法学院的鬼佬姑娘们集体失恋了,大胡子白人们集体泪奔了,中国同胞们都借酒浇愁去了,而唐飞那小样儿的竟然就这么抱得美人归了……中间一点过渡都没有,沈宣竟然就这么模模糊糊半推半就的搬出去跟人同居了。
我们的秦教授嘛,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忠实信奉者,对于沈宣这种早早嫁人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特地跑去问他:“你是不是脑子抽了啊?”
沈宣面部表情僵硬,皮笑肉不笑,哼哼着不答。
很久以后秦教授才在某天和唐飞出去喝酒的时候得知,某天晚上求婚之夜,我们英勇无畏的太上皇唐X同志趁着太后过于震惊反应不过来的时机直接扑倒把太后给吃(其实那就是赤果果的□)了。唐飞吸取了教训下手飞快并且技术异常高超,直接后果就是沈宣还恪醍懂的时候就被脱光扔床上去了。
沈宣张口想骂,结果被唐飞用舌头堵了回去,只能摆好姿态讲条件:“不……不准做到底!”
唐飞温言软语的保证:“你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
结果人唐飞看差不多了沈宣喘息急促无力反抗的时候一把捂住他的嘴,一手扣着他腰一边就缓缓插入了进去,沈宣哪能叫停,他那声呻吟还在喉咙口里就被狂暴的冲撞成支离破碎,硬生生被捂在了唐飞的掌心里。
那天晚上沈宣给折腾得够呛,整个人像是给拆散了再拼起来,唐飞这人床上坏习惯颇多,做的时候喜欢一条手臂紧紧扣着沈宣的腰,亲密仿佛相爱多年,结果差点把沈宣拦腰勒断。
完了以后唐飞搂着沈宣去洗澡,被沈宣用毛巾劈头盖脸一顿狂抽:“你丫个混蛋!”
唐飞仰天长笑:“老子今晚洞房花烛,娶媳妇儿……”
沈宣这人诡异的有着一种传统贞操观念,既然床都上了,那干脆就处处看吧,总不能玩壹夜情对吧。
于是唐飞彻底得逞了他的奸计,第二天去沈宣寝室,耀武扬威当着整个法学系心怀不轨的情敌团的面,把沈宣的东西打个包全拎回了自己家,就差没站在学校楼顶上宣布沈宣他是我老婆了你们都退散吧从此他就是我的人了……
生生恨得一群鬼佬们哭天抢地拉帮结伙去做弹弓砸唐飞他们家玻璃。
所以说,关于唐飞当年是如何把沈宣追到手的,这件事完全是先上车后买票,壹夜情的结果。
……
其实当年唐飞的确是很爱沈宣的,但是时间久了,激情会淡去,时光会沉淀一切,人会疲劳会厌倦,会偷偷看两眼外面精彩的世界。
他仍然爱着;但是他能感觉到沈宣对他的爱渐渐多过了他对沈宣的爱。这个很要命,要知道两个人之间谁付出的多谁就输了,谁爱得更深谁受伤就越重,这个道理永远都是行得通的。
就像很久以后唐飞说的那样,他知道沈宣会等他,他知道不论他什么时候回头沈宣都会站在原地,所以他根本不急。什么时候他在外面累了倦了想回家了,什么时候他就可以回到那个他和沈宣的家去。
所以他无所谓,他敢出轨。
只是在被沈宣当场抓包的时候他才稍微有点慌了,沈宣最后那个眼神让他很害怕,没有愤怒或生气,只有一点茫然、伤感、还有一点无奈。
那种无奈好像是在说:哎呀,果然有这么一天,还是没有避开。
他好像一开始就不对天长地久抱有希望,他也不对唐飞抱有永恒的执着,所以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没有闹没有哭,只是无奈,然后收拾行礼——离开。
唐飞原本打算过两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之后再找沈宣解释的,但是两天过后他回家一看,家里已经没人了,沈宣什么都没有带走,当晚就断然回了国。那个他一见钟情神思不属过的、战战兢兢小心接近过的、爱过疼过闹过亲过的、他曾经以为他会一辈子樽前相属过的人,竟然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净身出户再不回来了。
唐飞当时就傻了。
那天是沈宣毕业答辩前一个星期。
沈宣终身没有拿到法学博士学位。
……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就像是一张王牌,当年的沈宣太过年轻,他轻率的就把这张牌打了出去,他把自己的命脉拱手让人,于是最后任人拿捏。
他回国后大病一场,秦坚回去的时候去他家,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那个曾经风流洒然、爽朗言笑的沈宣简直没了当初的影子,那样苍白而憔悴,好像随时会倒下。
秦坚拉着他说:“走走走!咱回去找那小子算账去!”
沈宣摇摇头说:“算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笑了笑,“就当是交学费,以后再不上当了。”
然后沈宣慢慢好起来,回了学校当讲师,他没有拿到学位,后来升职比秦坚慢了好几个节拍。那场飘散在异国寒风中的爱他再也绝口不提,仿佛已经湮没在了时光的灰尘中,甚至那道刻在骨血里的重重的伤痕都已经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还是那个沈宣,十年前走出国门,风流意气,笑容俊朗。
十年的流光韶华仿佛指尖细沙,转眼间爱成往事,记忆里的年少轻狂已风化成了寸寸香灰。他以为一切都淡忘了的时候,唐飞回来了。
唐飞竟然又回来找他了。
站在他面前,好像十年时光收尾相叠,中间种种一概掩去不见;他们的身后站着彼此十年前的身影,透过十年后满面沧桑的两人,在虚空中泪流满面,紧紧拥抱。
那个他曾经倾心相爱的男人,那个给他最重最深的一刀的男人,那个让他十年繁华如烟云一般转眼过尽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问:
“沈宣,别来无恙?”
刹那之间风云初起,那些爱恨在他最好的年华里沉淀了又被搅乱,那一刻他们都怆然的发现,他们竟然,还彼此相爱。
从很多年前在夜色繁华中的初见,到伤痛,到背叛,到远走他乡,到漫漫长夜;从多年后蓦然重逢,到生离,到死别,到气消神索,到绝处逢生;他们竟然还都没有放弃过彼此相携的手。
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彼此生命中出现的那个人。
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彼此相爱。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8 章ˇ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要求虐唐飞……
本外番完全是俺大萌虐唐飞这件事之后的即兴之作……狗血!小白!怡情!虐唐飞!
不喜欢滴亲们尽管跳过吧……= =b
顺说:HE,俺是亲妈  唐飞上飞机头天晚上沈宣给他整理箱子,完了以后他去阳台上抽烟,唐飞溜过去开箱子一看,一下子僵住了。
衣服边角上最上层扔着一盒安全套。
唐飞拿着那盒安全套跑去阳台上,看着沈宣抽烟的侧影,一只手搭在花架子上,修长漂亮的两根手指夹着烟,望着远方的夕阳,好像连发梢都染成了淡淡的点金。年近四十的男人,身材气质都保持的恰到好处,微笑时有种经过岁月打磨过的温柔的性感,唐飞靠着门看了半晌,看着傍晚的微风拂过沈宣额前细碎的头发,刹那之间漂亮得让人怦然心动。
沈宣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来随口问:“怎么?”
唐飞从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把那盒安全套递到他眼前。
“这是干什么?”
“这个啊,”沈宣淡淡地说,“保证安全以防不测。”
唐飞的脸奇怪的扭曲了:“……你不放心我?”
“不是我不放心,你有前科。”
沈宣猛抽一口烟再徐徐吐出,然后把烟头往阳台扶手上一按,挣脱了唐飞的拥抱,大步走回房间。
失却了习惯的温度,竟然有些寒冷的错觉。唐飞揉按着太阳穴在心里骂,操,老子难道一朝犯错十年不得翻身么。
其实算算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再一次同居都过去七年了,老夫老妻一样生活得平静优裕,好像再也不会有那些分分合合寻死觅活的事。有时候唐飞觉得很满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和这个人,守在一起,活着互相依偎,死了骨灰一混,下辈子还在一起,多好。
他看看手里那盒安全套,撇撇嘴。
小样儿,记仇这么多年时不时的就想怄我一下,今晚不给你洗碗了。
第二天早上清晨的飞机,天刚蒙蒙亮唐飞就醒了,沈宣侧身在一边,头枕在他手臂上,头发铺在枕头上,柔黑油亮的。
他凑过去在沈宣耳后亲吻了一下,结果把沈宣弄醒了,迷迷糊糊的问:“走了?”
“走了。喂,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发布会啊,多出风头的事。”
沈宣没有睁开眼,哼哼的笑说:“得了吧……上次地震在地底下被埋了三天,这次还在海南,万一海啸岂不是要在海里泡上个把月?”
唐飞很是失落的起床洗漱,完了以后回去换衣服,看见沈宣已经坐起来披上了外套,一边拿起眼镜带上一边说:“我送你。”
沈宣很会开车,两个小时的路他一个半小时就开到,一手漫不经心的扶着方向盘一手去开音响,竟然开了就是婚礼进行曲。
唐飞在副驾驶席上打哈欠:“真是,老夫老妻了还搞这套玩意儿!”
沈宣气极反笑:“你丫还以为我向你求婚呢?”
“那当然!”唐飞洋洋得意的说,“老子又帅又好又痴情,上次在街上走着还有小美眉对我飞媚眼,这么经典的抢手货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婚?”
沈宣默不作声的转过了一个弯,唐飞竖着耳朵等求婚,等了半晌没声音,忍不住偷偷去看沈宣的脸色,结果在后视镜里和沈宣调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嗨!”唐飞立刻正色说,“其实如果你害羞的话,在心里求也是一样的嘛~~~~~~”
沈宣说:“应该让你看看我书房桌子上边那几个抽屉的,那些情书我都分类放,学生写来的最上面,同事的中间,水平比较差语句不通顺的都在最下边;男性写来的用蓝色塑料袋装,女性写来的粉红色。有几封写来的还真不错,啧啧,文笔比你好多了,你一走我就等着人家上门求婚来着。”
唐飞石化半晌,猛扑过来抢方向盘:“回家去!咱们回家去!”
“别闹!别闹!”沈宣把着方向盘,“你不去电视剧发布会了?”
“不去了!操,老婆都要给人抢走了还管他电视剧?!”
凌志在高速公路上画了一个大大的S型后被迫停在路边,沈宣眼明手快的飞快打开了紧急灯,然后被唐飞一把扳过脸狠狠的吻了下去。他的吻和平时不一样,很急切,急切中又带着一点霸道的意味,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看见的担心格外刺激了快感,连身体间一点点的纠缠都带上了特殊的□的气息。
“……别闹!”沈宣好不容易在被逼到椅背上之后推开了唐飞,“马上你就要晚点了!”
唐飞意犹未尽的吧唧嘴巴:“等老子回来就去搜查你那个抽屉,一把火全烧了!”
沈宣整理了一下上衣然后重新发动了车,等下了高速公路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烧就烧吧,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唐飞再次暴走,被沈宣一招降龙十八掌打趴在了车座之下,哼唧了半天才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搬行李赶飞机。
临走时在机场,唐飞看四周都是墨尔本来的鬼佬旅行团,顿时有种很亲切很放松的感觉,俯身从车窗里对驾驶席上的沈宣说:“抽空咱们回一趟墨尔本吧?”
沈宣漫不经心的点烟:“其实我对那座城市没什么好感。”
唐飞想想,沈宣第一次去那里是满心伤痛逃之夭夭,第二次是满心绝望满世界找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那座城市留给他的所有记忆都是有关于伤害和绝望,唯一一段时间的爱和亲密,最终都成了背叛时最深最痛的一刀。
他想了想,低声说:“但是……那是唯一一个我们可以牵手逛街的地方啊。”
沈宣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你丫滚蛋!”
唐飞趁他那支烟还在手上,猛地抓住他衣领在唇角上亲吻一下,然后站起身道貌岸然的整整领带咳嗽一声,返身就看见一对鬼佬夫妻冲他点头微笑。
唐飞老脸皮厚,竟然还给人家微笑点头致意,完全忽视身后沈宣黑成锅底的脸色:“王八蛋……”
……
唐飞上飞机是六点二十,沈宣慢悠悠的开着车往回去,结果半路上一拍脑袋说:“哎哟喂,操!”
他想起来早上还有一节课,结果给忘得干干净净,那班学生大概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这节课划考前重点来着呢。玩了一个学期,考前再不突击一下,估计就真的死在X大考场四大杀手之一的沈教授手上了,到时候连补考都没得机会,直接重修,再被沈宣玩儿命的调戏上整整半年。
沈宣心说这节课放他们鸽子就太不厚道了,猛地一踩油门加速前冲,结果没看到后面一辆车正要超车,一辆凌志一辆宝马就这么轰的一声首尾相撞,沈宣只觉得后座上一震,心说好了,唐飞这辆车算是车尾报废了。
他紧急一刹车,脑子里一边飞速回忆保险公司的电话号码一边走下车去检查,结果一看就郁悴了,我不过就是加速变个道,你把我这整个后厢都他妈撞凹进去了,我这还怎么开回家啊?
沈宣深吸一口气刚打算骂街,身后那辆车的车主下来了,看都没看自己被撞歪了的车头,盯着沈宣犹疑的向前走了两步说:“……沈教授?”
沈宣抬头一看,皱眉:“你谁啊?”
那人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神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喜悦和兴奋转为了难以掩饰的失落,然后勉强笑笑说:“您不认识我了?没关系,……这是我保险公司的电话号码,您修好车了我再联系。”
沈宣接过号码随手塞进牛仔裤后腰的口袋里,刚要写自己的号码,被那人拦住了:“您这么生分干什么?到时候我会联系您的,说真的见到您我高兴都来不及……啊,我送您回去吧?这辆车我打电话叫维修厂来拖走?”
沈宣抓抓头发笑了,问:“抱歉不过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了,请问——”
结果话说到一半被那人打断了,好像掩饰什么一样匆匆忙忙的摆摆手说:“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沈教授您上车吧?早上有课没有?”
沈宣一想,大概是以前的学生,不知道哪次考试没过被逼着重修了。他早上急着去上课,就说了声谢谢坐到了那人的车里。
一路无话,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那个人准确的指着沈宣家的方向问:“您回家还是回学校?”
沈宣很诧异:“你知道我家?”
那人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办法忘记,有些事真的一旦记住就一辈子都记住了,尤其是我这人还比较贱,有关与您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从后视镜里盯着沈宣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您一点也没有变,刚才见到您的时候,刹那间我还以为时光倒流了,真是……可惜我都毕业好多年了。”
他的眼神里藏着一种很深的悲哀,沈宣直觉不是很好的事,也就笑了笑敷衍了过去。跟学生不清楚是高校教师的大忌,不是每个人都有秦教授那个色胆的啊。
他们开进研究院去停在实验楼前面,沈宣急匆匆的下了车,刚打算转头从车窗里跟那人说谢谢,结果返身一看那人已经下车了,有些拘谨的送了他两步。
沈宣看着那个以前的学生,都这么大人了,也是个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样子,这搞得跟从自己这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这么一想就心软了,走过去和那人面对面站着微笑着问:“我看你有点眼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人绷着看了沈宣半晌,苦笑了一下:“……真的只是看我有点眼熟?”
沈宣皱着眉推了推眼镜。
“……我是黄易明啊,”那人苦笑着说,“就是当年那个傻不拉叽一心惦记您结果被您忘到了脑后去的黄易明啊。”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69 章ˇ 
沈宣走上讲台的时候有刹那间的晕眩,阶梯教室里黑压压一片虔诚的学子头,一双双炯炯有神饱含热切的眼急迫的盯着沈宣和沈宣手中的考试大纲,好像无数只饿了千万年的狼盯住了那块唯一的肥肉,个个都在底下咬牙磨爪子。
在沈宣眼里,这些学子们的脸都幻化为了千万个黄易明,一个个眼冒绿光的盯着他,每一个都在用目光无声的控诉:
——情债!!
——还我情债!!
沈宣踉跄了一下扶住讲台,心说错觉啊错觉,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啊纸老虎,沈宣你一定要镇静啊镇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张口发话,然后看到前排学生刹那间做了一个很经典的动作:他们纷纷拼命伸长了脖子,有的把炙热而深情的目光直接投在了沈宣身上,给人一种这种目光穿透了所有布料,直直穿刺进了肌肉、骨骼和内脏的感觉;有的向前跨了半步,整个身体形成了一种随时都会奋不顾身扑上讲台的姿态;有的心情过于激动和亢奋,他们无法抑制自己荡漾的情绪,他们的眼中涌出了难以忍住的泪水;由于他们都把脖子的长度强行增长了百分之五十,所以那些泪水都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广阔的大地母亲的怀里。
沈宣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缓缓的说:“……这节课大家还是自习吧。”
教室里寂静了五秒钟,然后学子们愤怒的嚎叫刹那间冲破屋顶声震寰宇。
沈宣捂着耳朵怒吼:“有问题自己上来问我!!”
仅仅半秒钟之后他就后悔了,巨大的阶梯教室里被学生们——这群年轻力壮正值热血年华的学生们——的脚步震撼得地动山摇,他们就像是一群饿疯了的猛兽从开了闸的铁笼中嚎叫着狂奔出来,他们手中摇晃着比砖头还重的专业教科书,他们完全失去了正常的神智,他们的眼牢牢的紧紧的盯住了讲台上势单力薄的可怜的教授;他们的轰隆隆的仿佛大革命进行曲一般的脚步声让这位可怜的教授刹那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又地震了吗?!我怎么这么不幸凡是百年难见的大地震都能我遇上?!……唐飞!唐飞——!
原在万米高空上的唐飞猛地打了个喷嚏。
……
送走最后一个学生的时候沈宣刹那间有种“哎呀这场惨无人道的□终于结束了”的感叹。
这位名满学术界的衡平法体系专家、从教十七年桃李满天下的法律教授、X大号称考场四大杀手之一的监考官沈宣同志,站在讲台上指天划地的发誓:
我恨考试!
中国人应该完全抵制毫无道理的应试教育制度!
它阻碍了人类正常的思想繁衍进程!它是不科学的——!它是唯心主义的——!它是彻头彻尾的反人类反社会的——!
……沈教授,中国千万挣扎在应试教育制度下的血泪学子们都会记住您这殷切的呼唤的。
但是首先,你可以试试看把贴您办公室墙上那个“本学期挂科指标为考生总数的百分之五十”这张纸条撕掉啊。
一切为了学生,从你自己做起嘛。
“……可以,”沈宣说:“但是那个刚才趁乱往我口袋里塞情书的男生和一直往我手上滴口水的女生今年一定不让他们过,师道尊严嘛。”
……
沈宣走出教室,黄易明竟然还没走,坐在楼梯口背对着他抽烟。
沈宣还没开口,不过是走近了几步,黄易明突而头都没有回就含笑道:“打住打住!”
沈宣站在原地,听到他缓缓的描述:“这个脚步声是沈教授;你今天穿的是运动鞋,你已经很累了,你走路的时候手搭在走廊栏杆上;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你稍微停顿了一下。”
黄易明微笑着回过头看着沈宣,沈宣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抱着书,顿在原地。
“我说的对不对?”
沈宣咳了一声:“……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练听力?”
“不是,”黄易明说,“我只是对您的脚步声特别敏感而已,告诉过您了嘛。我这人有点小贱。”
他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拍拍灰:“我载您去一趟交警队?不管怎么说都要把车拿回来啊。”
他们走出实验楼,黄易明三口两口就把烟抽完了,随手扔在转角垃圾箱里,对沈宣笑道:“这么多年学校的布置都一点也没有变,可惜变的是我自己了。”
“你毕业后这几年去做什么了?”
“军队,”黄易明笑了笑,“不过没黄健那么牛X,他现在已经快到老爷子那个级别上去了,要我还得再等二十年。”
沈宣淡淡的哦了一声,黄易明伸了个懒腰,望着操场上打篮球的学生,叹了口气说:“这里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年华和最伤心的地方啊。”
他不想看到沈宣什么脸色,紧走了两步去前边开车,突而一个女生抱着书跑过来,怯生生的在中间拦住了问沈宣:“教……教授,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沈宣看看黄易明,黄易明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不急,您请便,请便。”
他想我的确是不急。
没可能的事了,再争取也没意思了,怎么会急嘛。
他斜倚在车门上抱着臂看沈宣侧立着,在书上给那个女生划重点,女生又依依不舍的问了好几个问题才红着脸鞠躬告辞。沈宣对她笑了笑说再见,她慌得语无伦次,赶紧道谢跑掉了。
沈宣摸着下巴说:“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学生啊,又年轻可爱又好欺负,给点甜头就怎么欺压都没问题了……”
黄易明说:“她喜欢你。”
沈宣洋洋得意:“废话,我的学生都是喜欢我滴。”
“不是那种喜欢,”黄易明肯定的说,“是那种混合着爱情的喜欢。”
“……啊?”
“因为她看你的眼神和当年我看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黄易明打开车门坐进去,从车窗里对沈宣招招手:“上来吧?现在是午饭时间交警队不一定有人,咱们先去吃个饭?”
西京茶社现在越办越大了,包厢里落地窗户蒙竹帘,外面小桥流水,声音叮咚响。沈宣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也是黄易明请,中间还耍了手段让唐飞相亲,忍不住就心里发毛得慌。
黄易明不以为意:“这次真是就请您吃饭来着,顺便悼念一下我即将结束的单身生涯。”
“你要结婚了?”
“是啊,老爷子逼了嘛。”
沈宣真心诚意的说:“恭喜……”
黄易明烦躁的把菜单重重一合,说:“恭喜什么啊,我就见过那新娘几面,一次是在酒会上,一次是在我家,她爸过来和老爷子商量公事,商量商量着就联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向沈宣笑了笑:“没事,我有时……有点克制不住。不过那姑娘是个好姑娘,家世背景都不错。”
沈宣心说家世背景不错就是好姑娘了?你对好姑娘的要求真特别。
黄易明看起来已经认了这个未来的妻子,他有他自己的命运,他的家庭、前程和未来,以及他的家庭的未来,都需要他去一项一项的履行自己的责任。沈宣突然觉得那个当年在雪地里并肩而行的男生已经长大了,真的长成一个男人了,也许他已经忘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了。那些冲动的过往和激情,其实真的是忘记了更好吧。
他这么想着,突而很感慨,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其实当年我不应该……”
不应该那么处理,我明明可以把对你的伤害降低到最少,但是我没有那么做。
黄易明突而打断了:“没有!我没有觉得您有什么不对。”他甚至笑了笑,说:“当时您自己从德阳转院回来的时候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我怎么好意思再……然后我自己就转教授了,我想您大概是少见我一面就会少烦心一点,那也是当时我唯一可以为您做的事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几秒钟,然后黄易明掩饰的笑了,招手叫服务员:“来来来上点儿白酒!你们自家酿的竹叶青不是很有名吗?老子今天不醉不归了!”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0 章ˇ 
黄易明中午喝多了,下午去不了交警队,沈宣把他架出西京茶社,从他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问:“你家在哪里?”
黄易明醉得迷迷糊糊,趴在沈宣肩头上笑,说:“我哪里有家……”
沈宣把他往副驾驶席上一摔,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醒醒!”
黄易明猛地推开他,跑去停车场的角落里大吐特吐,一直到半跪在地下晕晕乎乎的被沈宣加架起来再扶回车里去,拿纸巾塞到他怀里说:“赶紧擦擦。”
黄易明狼狈不堪:“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沈宣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一手从他身前环过去,黄易明低头就能看见沈宣的侧脸,头发薄薄的贴在白皙的脖颈上,优雅俊朗。他阖上眼叹了口气,说:“我……我没有家。”
沈宣问他:“那我送你到哪里去?”
黄易明指指东边方向:“我只有房子,在东二环……只有房子,空荡荡的,砖头、泥土、木头、沙子……”他慢慢的笑起来,“我很好笑是不是?”
沈宣抬眼盯着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明明就是,”黄易明坚持:“当年你就认为我很好笑,就像个傻子一样,还自作聪明,你明明都知道,在心里笑我……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他苦笑着说:“都是这样……”
沈宣一言不发的发动了车。
你总要伤害一些人,你总要让他们痛苦,有时候痛苦一时,有时候痛苦一世。“没有一条路可以通向所有人的幸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沈宣从后视镜里看看黄易明,他已经睡着了,眉心微微的蹙着,好像即使在睡梦中都忘不了那种痛苦一样。
沈宣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点了烟,长长的吸了一口又徐徐的吐出来,尼古丁恰到好处的抚慰了神经,然而眼前烟雾朦胧,几乎看不清方向。
黄易明那个房子是他自己买的,在二环小区里,进门就鸟语花香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环境搞得很好。
沈宣一边琢磨着这是哪家物流公司一边拿着保安给的地址,开到黄易明家楼下,推推他说:“醒醒,到你家了。”
黄易明模模糊糊的倒在他手臂上。
沈宣想抽回手,听见他虚弱的说:“别……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沈宣一下子顿住了,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靠在自己手上,泪流满面,一滴滴打在手背上,炙热入骨。
“……有一阵子……”黄易明哽咽着说,“在学校里……我都避开你……”
沈宣知道那是唐飞还在复健的那段时间,他们住在一起,有时候他会推着唐飞在学校的小道上散步。有时候他在学校里看见黄易明,那个年轻的男生都是匆匆别过脸走过去了,好像忙着什么没有看到他一样。
后来渐渐的在学校里他就再看不到黄易明了,明明都在法学院里,好像他们的生活轨迹总是交接不到一点上,慢慢的沈宣就忘了这么个人的存在。毕竟在他的生活中,黄易明只算是个小小的浪花,一打就过去了,激不起多大的涟漪。
但是他不知道原来他对于黄易明来说就是三千弱水,占尽全部。
黄易明喘了口气,说:“我故意避开你的,……我知道你忙……我怕你看见我更烦……”
“那个时候,你已经很烦恼了是不是?”黄易明强迫自己笑着问他,“是不是?……我是不是个好学生?……”
沈宣猛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往外走了几步,车里传来一声软弱的恳求:“……别,别走!”
他顿在原地,黄易明踉踉跄跄的冲出来,结果一下子摔倒在他面前。
沈宣一下子撑不住了,一把把他扶起来问:“你家在哪层?我送你上去。”
黄易明紧紧的拉着他,充满期望的问:“你真的不走?”
“不走,不走……你家在哪层?”
黄易明放心的笑起来:“真好,你不走。”
他俯在沈宣怀里,头一偏就睡了过去。
沈宣哭笑不得的盯着他。这个男人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半个头了,当年才是个小毛头,拿着考卷愣生生的要改题,追着他满学校的跑,帮他做课题,帮他改考卷,自己一熬熬一夜,没有半点怨言。
沈宣拉着他一层一层的去敲门,敲到十几层楼才对上钥匙孔,进门一看真是个单身男人的房子,大概是有清洁公司打扫还不太脏,可是东西完全乱放,客厅正中放着一个咖啡机,牛奶没放到冰箱去,报纸丢得一地都是。
沈宣啧啧有声的感叹着找到卧室,把黄易明往床上一丢,这男人就跟个被打昏了的猪似的趴床上不动了。
“难受不?”沈宣好笑的拍拍他的脸,“等你醒来就知道难受了,叫你喝啊。”
黄易明哼哼两声,翻了个身。
沈宣起身去厨房里泡醒酒茶,看到东西乱,顺手就收拾了一下。结果在洗手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愣了,流理台边上放着一个银质像框,装着自己的小像,大概是当年偷拍的,几年前的沈宣站在实验楼走廊上望着远方,微微侧着脸,风扬起额前的头发,笑容浅淡,衣袂飞扬。
沈宣猝然返身走出厨房,打开每一个房间的门进去查看。冰箱上贴着他当年在俯身给学生说案例的照片;客房床头柜上是他当年跟学生打篮球;书房墙上贴着的是沈宣研究院毕业那一年的毕业照,灰蒙蒙的黑白照片,珍而重之的镶在镜框里,记载了沈宣当年最刻骨铭心的时代。
那个时候还没有唐飞,没有情殇,没有背叛,没有一切。
沈宣盯着那张毕业照看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他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如果没有后来异国他乡的种种过往,如今他是什么样?
人生就这么走过来了,没有再尝试更多的可能。他选定了一条路,十七年来磕磕绊绊伤伤痛痛,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条路。
哪怕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跟如今的黄易明竟然如此相似。
……
沈宣下午还有课,开了黄易明的车去了学校,下了课再开回来,黄易明还在卧室里没出来,估计是醉狠了。
沈宣在他家坐了一会儿,觉得把人就这么丢下吧不大好,正踌躇间黄易明卧室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沈宣还以为他醒了在打电话,谁料过了几分钟卧室门突而被撞开了,黄易明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痛苦不堪的半跪在地板上,撑着门,拼命捂住耳朵,眼见着就这么倒在了地板上。
沈宣受惊不小,冲过去一把扶起他问:“你怎么了?”
黄易明反手一把抓住沈宣的肩膀,双眼赤红的盯着他,半晌之后才声音沙哑的问:“……你真的在这里?”
沈宣说:“我在!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黄易明呆呆的松开手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捂着脸,声音里夹杂着苦笑的味道:“……我告诉过您了,我精神不大好……幻听。”
沈宣心说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然后他突而反应过来,在学校台阶上的时候,黄易明说:我对您的脚步声特别敏感。
他总是能听见沈宣的脚步声,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夜晚,有时是在梦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折磨得他痛苦不堪。他知道那是当年一直躲着沈宣又忍不住偷偷跑去拍沈宣照片才导致的结果,精神焦虑、苦闷、无法排解,几年来渐渐成了幻听,他怕沈宣的脚步声真的响起来,但是他又隐约这么期盼着,让人日复一日在地域和天堂之间沉沉浮浮不得超生。
——都是作孽。
前世冤孽。
沈宣愣了半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黄易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苍白,但是仍然勉强笑着说:“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您别担心……啊,如果您确实会担心的话。”
他挥挥手:“要我送您回去吗?还是打电话叫唐飞来接?”
沈宣站起身,淡淡地说:“唐飞不在,去外地了。”
“哦,”黄易明神色如常的说:“那我送您?但是我现在恐怕不大适合开车……”
沈宣打断了他,简单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什么?医院?”
“去挂精神科,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黄易明猛地挣脱了沈宣的手:“不要!”
“去医院!”
“不要!”
黄易明想往卧室里退把沈宣关在外面,但是沈宣已经抢先一步卡住了门,厉声道:“你这样长期焦虑下去会出人命的!”
“操!我没有精神病!”
“没人说你有精神病,但是你必须去看医生,讳疾忌医是很危险的!”
“说了不去就不去!”黄易明拼命关门,“我以前去看过!没用的!去了也是白去!”
挣扎中他顺手一推,沈宣猝不及防,额角一下子撞在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黄易明一下子就慌了:“沈宣!沈宣!你没事吧?”
沈宣蹲在地上捂着额角,半晌才嘶嘶喘气说:“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黄易明跑去拿医药箱,用酒精棉在沈宣额角上擦了擦,极尽轻柔的拿创口贴贴上去,满眼歉疚。沈宣一动不动的等他包扎完了伤口才淡淡的说:“今天不去医院,咱们就没完。”
他们坐在地板上,黄易明慢慢的整理医药箱,半晌才苦笑着说:“我不想治好这个病。”
沈宣说:“……啊?”
黄易明却突而转变了话题:“唐飞多长时间之后回来?”
“……半个月吧。”
“是,半个月,”黄易明说,“一星期以后我就结婚了,然后半个月之后你就去机场接唐飞了,然后呢?我这么多年来的一切绮念一切梦想都完了,game over了,大家都洗洗回家睡去了,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沈宣别过脸去。
黄易明的口气很无所谓:“所以让我保留一点东西吧,哪怕是假的,是病,是精神问题,哪怕最后给人送精神病院去……至少我还有这个幻想在,是不是?”
沈宣一言不发的站起身。
黄易明也笑着站起来往厨房里走:“我都睡到这么晚了,刚才还没注意……要不您留下吃顿饭再打车回去吧?”
他走进了厨房,又探出头来:“面条是下还是炒?”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陷入了码字的疯狂状态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1 章ˇ 
最后还是沈宣下厨炒面条,黄易明只吃了一口就脸色僵硬的放下了筷子。
沈宣面不改色的端着碗问:“怎么,不吃饭?”
黄易明面无表情的返身向卧室走:“我我我我我觉得头还晕我大概需要再睡一会儿……”
沈宣叉起来一口面条小口咀嚼着,看黄易明躲进卧室里去了,他才飞快的跑进厕所里把那口面条吐了出来。
沈宣迷惑不解:“……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其实我厨艺很差?……”
……太后。
在您晚清帝制的黑暗独裁统治之下,您希望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告诉您真话呢?
他们都有可能被您一枪爆头瞬间K.O的啊。
……
沈宣晚上要打车回去,被黄易明坚持开车送回去了,他说反正我也是要出去吃东西的,顺道送您好了,再呆在家里也许我会受不了饥饿的跑去吃您的炒面。
那将会是多么凄惨的旷世惨剧啊,黄易明痛苦的想。
车快开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沈宣手机响起来,他一看号码是唐飞的就没当着黄易明的面接,但是那手机老响老响总是不停,沈宣实在没办法了才接起来问:“怎么,什么事?”
唐飞那边兴冲冲的问:“你跟谁在一起呢老是不接电话?”
沈宣敷衍了一句:“没什么……你干吗?”
“我问你要不要带点椰子回去啊,这里椰子真他妈便宜还好吃,给你带两个?”
沈宣说好好好带吧带吧老子忙着呢一会儿再跟你说吧啊拜拜晚安过两天见!
谁知道唐飞耍赖,在电话那边说:“老婆~~~~~~”
沈宣口气恶劣:“干吗?”
“给一个晚安吻嘛”
沈宣僵硬半晌,破口大骂:“操!你丫有完没完?”
他一把按掉手机塞后腰裤兜里去,黄易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唐飞?”
沈宣装没听见。
“您不用顾忌我,我没事。”
黄易明打了个转把车停在楼下,抢先一步走下车来,给沈宣打开车门。沈宣下车来忍不住又转头说:“哪天去一趟医院……”
黄易明打断了他:“您和唐飞在一起幸福吗?”
“……去找个心理医生看一下,……”
“您和唐飞在一起幸福吗?”
沈宣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我不是总这么圣母的!”
黄易明沉默了。
“你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其实不关我的事!”沈宣严厉的看着他,“你不去看病发展到最后毁了的是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黄易明站在夜风中,明明是凉风如水,他却穿着一件单衣,一动不动的占了很长时间,好像什么被抛弃了一样。
到最终,他还是坚持着,说:“……我不去看。”
“……就算是毁了……也是我自己的事……”
……
于是沈宣晚上满怀怒气的睡觉去了,第二天清晨就被家里电话夺命连环call吵醒,沈宣披着睡衣接起来电话,开口就阴森森的打招呼:“喂?”
“沈教授!——”
“这里是地府十八层人间代理办事处,有什么事请按零零零零零零零,我们会在七天后上门找你,初步拟定拜访时间为午夜十二点,拜拜。”
沈宣刚要挂电话,那边苏隐一连声的求饶:“哎哟喂太后!您老这次杀人了啊!”
沈宣拿起电话威严的说:“作为一个资深法制工作者,我不得不警告你这个从业多年的国家安全人员:污蔑和诽谤都是违法的,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苏隐说:“黄易明昏过去了。”
沈宣沉默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国家安全人员,有时候我真想揍你这个资深法律工作者,”苏隐说,“你昨天见过黄易明了是吧?”
“怎么?”
“那小子晚上回家吃饭就恍恍惚惚的谁都不理,样子怪里怪气的,一副堪破红尘了无杂念的表情,结果啥都没吃就上去了。到夜里的时候黄健看他怎么老不下来,上去一看他已经昏倒在浴室里了,现在在医院里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太后,”苏隐语重心长的说,“您老就算是救救这个失足青年吧,他马上就结婚了来着。”
沈宣坐在桌边上用手指绕电话线,绕了半天问:“他在哪个医院里?”
黄易明其实没有大碍,他就是突然昏倒,估计是血糖低的原因,输了点液就没事了。
沈宣坐在病床边上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滴滴下来,面无表情的说:“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心理医生,咱们从这里出去直接就进楼下精神科。”
黄易明猛地坐起来:“我不去!”
沈宣跷着腿,手指交叉撑在下巴上,声音低缓的道:“……幻听多出现于疾病早期,也可在疾病的症状发展期出现。缓慢发病的精神分裂症,早期可出现少量的、较单调的幻听,随病程和病情发展、幻听量逐渐增多、幻听内容逐渐丰富。病人受幻听支配,会出现种种异常思维、情感和行为……”
“够了!”黄易明掀开被子就要走,被吊瓶的导线拉住了,他也不觉得疼,粗暴的把针头从手背上拉下来就一扔,大步往外走。
沈宣拦在他身前,厉声道:“你会发展成精神病!会失去行为能力!有一天我可能会去精神病院里看你!你愿意那样吗黄易明?”
黄易明定定的看着他,问:“如果我真的进了精神病院,你会来看我吗?”
沈宣愣了愣,黄易明平静的说:“那就让我进精神病院好了。”
他闷头往外走,被沈宣拉住手往回拖:“回来!你上哪去?”
“我回家去。”
“你家人一样会把你送回来!”
黄易明突而蹲在地上捂着脸,有点崩溃的吼道:“您把手放开好吗?!”
沈宣拉着他,半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我会再也不管你,随便你怎么样都好我都再也不会管你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他等了几秒钟,黄易明猛地伸手紧紧抱住他,动作之仓促用力,沈宣一下子扶住门边的把手才没有摔倒在地。
黄易明虚弱的请求他:“不要不管我……”
沈宣板着脸:“那就乖乖去看医生。”
他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手僵了一下,赶紧补充:“但是我会和你一起去看医生的,你想的话我会在一边。”
黄易明默默的放开他,用掌心揉眼睛,被沈宣拉住了。
沈宣一只手捂在他眼睛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轻柔缓和的擦去了他眼角微微的湿润。
“有些事你没有必要挂怀一辈子,”沈宣低低的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自私,固执,狂妄,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且我很斤斤计较。没有人会轻松的和我相处,你被‘沈宣’的外表欺骗了。”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沈宣他不值得,我老了,我只是你成长的路上的那道坎。经过了我,你前方就顺畅了,你有比我宽阔的多也长得多的路要走。”
黄易明其实还很年轻,也许他已经历尽了沧海,也许他只是看到了河流,而他却就此甘愿停步不前。他以为那是他的巫山云烟沧海桑田,其实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走过了一遭,别人的戏已经锣鼓散去,他还站在台上,茫然无措的仰望着结束时别人的花好月圆。
他们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下了楼,午后的阳光从楼梯口的玻璃窗外射进来,灿烂而斑斓。医院里很静,仿佛能听见灰尘在空气里跳跃飞舞的声音,能听见风声拂过树梢时树叶轻微的摩擦,能听见彼此心跳和脉动的频率,一下一下,沉稳和缓。
黄易明望着前方,突而淡淡地说:“我不会离开。”
沈宣抬眼望向他。
“我不会离开这条路,就算走不下去了,也不会离开。”
沈宣顿住了脚步,久久的站在楼梯上,看着黄易明的身影一步一步远去,慢慢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午后风声飒飒,阳光安静的映在走廊地板上。很多年后沈宣都记得当时的很多细节,那个人一步步离开的身影和更早以前悲哀绝望、无路可走的自己重叠在一起,记忆里的哭泣穿越了时光,在风中呜呜咽咽,支离破碎。
有那么一刹那,沈宣几乎想流泪。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2 章ˇ 
沈宣监考时心情很不爽,他一不爽就见不得别人爽,于是今年的挂科率再次创了历史新高,无数学生拆了裤腰带的橡皮筋儿当弹弓,半夜偷偷去砸他办公室的玻璃。
沈宣第二天早上来上班,冷笑一声写了张条子贴墙上,教务处主任恰巧路过,掩面小碎步泪奔跑了。
那张纸条上写着:“下学期预计挂科率百分之七十五。”
……沈宣一把抓回教务处主任说:“回来!给我写请假表!”
主任拼命挣扎着:“太后!您老别这样!咱俩不可能的!……哎哟喂,别打脸!”
沈宣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主任一边拿小镜子一边拼命往老脸上抹婴儿润肤霜,生怕皮肤受到半点损伤。好不容易抹完了对着镜子珍而重之的吻了吻,才抬头问沈宣:“请什么假啊?”
“……”沈宣说:“这个牌子不好,下次记得用雅诗兰黛,比较适合你。”
“那是中老年人用的,人家想恢复婴儿般的青春嘛,”教务处主任邪魅的眨了眨眼:“——太后我不得不提醒您老,您老今年已经请了一个月事假跑出去度假了,再请下去今年奖金就真的没份了,难道您家唐飞今年又狠赚了一笔?”
“唉,别提他,”沈宣蹲下身去盯着主任,问:“我今年还有什么假?”
教务处主任于是去辛辛苦苦的翻牌子;翻了半天跑回来对沈宣幸灾乐祸的笑,说:“您老今年没假了,病假事假寒暑假您都休过了,再请人事处就直接要求您光荣下岗小皇帝亲政了。您看怎么办?”
沈宣郁悴的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抬眼看到墙上的纸条,一怒之下把百分之七十五改成了百分之八十。
教务处主任打了个寒战:这才是真正的谈笑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血啊。
沈宣含笑欣赏了半天,问:“还有什么假我没请过?”
教务处主任盯着他看了半晌,突而飞速退到门外,弱弱的说:“……产假。”
“……”
沈宣慢慢的抓起桌上一支笔,指尖缓缓的用力,用力,直到那支笔喀嚓一声断成了两节。
沈宣在牙缝间嘶嘶的说:“……那就请产假。……”
……
沈宣请假是专门去陪黄易明的。
黄易明现在天天必须去看心理医生,人家的诊断出来说他已经有抑郁症的症状了,这样下去转成急性就会很难控制,大家连哭都来不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苏隐说的没错,沈宣要是不管他他就剩死路一条了。
黄易明的主治医生有一天对沈宣建议:“先不要让他这么早就结婚,缓两天再说;他这个状态结婚是很危险的,很可能会对新娘不利。”
沈宣大发雷霆:“不利?什么不利?狂躁型患者才会对别人不利!他不是病人,他只是现在有问题在心里所以我请你给他帮助!你要是把他看做病人你就别治了,我找别人去,你自己心态都有问题!”
他教训起人来就跟训学生似的,主治医生给训得一愣一愣,心说什么我心态有问题,明明是你自己护短嘛。
沈宣那天陪着黄易明去心理医生那里,黄易明进去了,他等在门外想抽烟没烟了,下楼买了一包烟再上来,听见门里心理医生说:“……您还是考虑一下暂缓结婚的建议吧。”
“……怎么可能,”黄易明苦笑说,“老爷子会杀了我,再说这种事拖延很影响女方家的情绪,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我觉得很棘手,”心理医生说,“您并不合作,也并不信任我;事实上,您根本就不希望治愈,您一方面对初恋情人怀着渴望的情绪,一方面,你又很怕他,并且因为这种害怕而产生了依赖。这是很危险的,你过于依赖对他的幻想,从而造成了深深的怀疑:他并不认可我,那么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我哪里做得不好?我要怎样才能让他满意?这种自我怀疑的情绪会让你人格分裂,有一天你会听到他的声音在你脑海里命令你这么做、那么做;你有可能做出任何危险的事来,而你会认定这是他的意思,哪怕他命令你杀人,你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并且把这种行为归结到他的意愿上。”
黄易明沉默了一会儿,断然否决:“不会!我会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底!”
“那么,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门里心理医生的声音中断了几秒钟,然后继续响起来,“……如果现在,他受到伤害,他向你求助,你会帮助他么?”
黄易明不假思索:“当然会!”
“如果是他请求你在物理情况下伤害那个伤害他的人呢,你会答应他么?”
“……”黄易明说:“会。”
“如果这种伤害来自于他现在的配偶呢?”
“……会。”
“如果这种伤害来自于你的妻子,你会伤害自己的妻子吗?”
“会。”
“如果他让你杀了他们呢?”
“……”
黄易明抱着头:“我不知道……”
“你会,”心理医生清晰的说,“因为如果你听见他的声音发出这样的指令,这不是他的意愿,这是你自己的臆测。你坚信这种臆测,你认为他受到了伤害,实际上他没有。他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平静,很美满,你希望他保持这样的生活状态吗?”
黄易明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道:“我希望……”
“但是你现在在破坏他的生活。”
“我知道,”黄易明淡淡地说,“所以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他,如果不是路上偶然遇见,其实我们已经没有交集了。你知道吗?他其实……已经……忘记我了……我站在他面前,他问我:你是谁?……”
黄易明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还是永远不要再遇见他的好,我原本以为他至少会记得我是谁的。”
“那是因为你在想象里把他完美化了,”心理医生温和的说,“按照我刚才的说法,在你伤害了你认为有可能伤害他的人之后,你会觉得那都是他让你做的;你会对他产生更复杂的情绪,可能是更加依赖,可能是记恨,可能是转移狂躁,到那个时候你会觉得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你有可能……伤害他。”
这次黄易明久久的没有说话。
心理医生低声问:“现在你愿意接受治疗了吗?”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短短的几秒,沈宣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听见医院寂静的走廊上风声如潮。
他听见黄易明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好的,我愿意接受治疗,……”
黄易明从诊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抽烟,地上七零八落全是随手丢的烟头。
黄易明站在他身后,静静地说:“我有可能会伤害你……”
沈宣淡淡地说:“我知道。”
“……你还会陪着我吗?”
沈宣摁灭了烟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说:“会。”
他转过头来注视着黄易明的眼睛,目光里甚至带着一点温情的意味,又好像有点隐约的悲哀。
“你能怎么伤害我?到什么程度?……比这更深的伤害我都经历过了,你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3 章ˇ 
沈宣在送黄易明回去的时候接到唐飞电话,他想都没想就按掉了,过一会儿把黄易明送回去,在回自己家的路上手机又响,唐飞在那边装作不经意的问:“你怎么最近总挂我电话?”
沈宣不耐烦的说:“上课呢,怎么这么多问题?”
唐飞于是笑了笑开始天南海北的胡扯,海南最近好热啊,学会骑自行车了啊,摔得鼻青脸肿坑坑洼洼,老婆要是我回来后你不认我了怎么办?
唐飞可怜兮兮的摸着头上摔的包,说:“沈宣你要是不认我我就跳楼去!”
“从二层上往下跳?”沈宣漫不经心的转过一个弯到家了,说:“得了挂了,回家做饭去了。”
唐飞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半晌,拨通了秦坚的电话。秦坚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的准备PPT,接起来就咬牙切齿:“要是你来跟我炫耀海南假期的话回来老子就给你一板砖!”
“哎呀不是不是,”唐飞说,“我刚才打沈宣手机他不接,是不是在上课?”
秦坚顺口说:“他请假了的啊,说是……噗!产假!哈哈哈!我还以为他是想和你一起去海南呢。”
唐飞哦了一声,寒暄两句就挂了。
挂完之后他去吃了一片安定,一觉睡到下午爬起来,精神疲惫,做了很多噩梦,梦里都是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到处找到处找,却什么也找不到。突而一个激灵,想起来沈宣,他大声叫着沈宣的名字,却没有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回答他:我在这里。
唐飞去洗了个脸才振作精神,跟自己说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说了好几遍才缓过来,出门去跟人应付做宣传,慢慢的一下午才平静下来,心说我多心了,这么多年没有离开过家,偶尔离家一次就疑神疑鬼。
沈宣还爱他,这就是筹码,打牌里的那张大鬼,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然后他到晚上的时候又打电话给沈宣,临睡前沈宣靠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嗯嗯啊啊的听电话,听到一半唐飞突而不经意一样的说:“我打算过两天就回来,没意思得很,天天就是跟他们东跑西跑的吃吃喝喝,还是家里舒服。”
沈宣习惯性的嗯嗯两声,突而反应过来,冲口说:“你别回来!”
唐飞心里一紧,立刻“嗯?”了一声问:“为什么?”
“我是说你……你过一个月再回来比较好。”
唐飞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笑了:“为什么是一个月?沈宣,你不想我?”
沈宣也笑了,说:“不是,是我一个月后去海南开课题,正好你在那里我们去海里钓螃蟹嘛。”
唐飞温柔的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是不是先回来一趟拿点衣服什么的比较好?”
沈宣立刻说:“那么麻烦干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带去不就得了。”
唐飞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他简直惊讶自己还能保持平静的口气,温柔而冷静的跟沈宣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先去睡了明天给你打电话啊,接着他也没听见那边沈宣到底说了些什么,他茫然的按掉了手机然后把自己重重的扔到了床上。
四星级宾馆的床柔软舒适,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淹没一样,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仿佛一条溺水的游鱼。
唐飞在心里默默地说,沈宣,我们认识十七年了。
我已经习惯你了,我都快四十了,老骨头一把的,连血带肉重伤一场,可就要了我的命了。
……
唐飞去剧组请假,跟导演说:“我回去了,家里出了点事。”
导演正心急火燎的找他呢,见了面一把拉住说:“哥们!你千万不能走!明天报社就过来了,重量级的,给你做专访,你千万记着哥们点,宣传宣传……”
唐飞打断了:“我真的得立刻回家去。”不回去说不定老子就他妈没家了!
导演一拍大腿:“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全剧组的人都指望着这部戏吃饭呢,你走了你指望着那几个新演员抵上?你丫好歹是造星专家了,临阵脱逃不怕那群小姑娘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吃了你!”
“哎呀吃了我就吃了我吧!老子后院起火了都!”
导演抓了抓头发问:“咦?没听说你结婚啊,你哪来的后院?还是你已经结婚了没请哥们喝酒?这样不厚道的啊我可告诉你唐飞!”
他这么说是真的,从来没有传过唐飞结婚的消息,他也没有孩子,好像很顾家,一天到晚都不大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有人说他天天窝家里码字,但是他效率其实也不高,好几年才出一部电视剧,有时候出一本小说要拖拖拉拉的改半年,网上随处可见人痛骂:唐X你个无良的坑王!
有人也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其实唐飞这几年都造星专家了的地位,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投怀送抱的。但是他好像就是没那个兴趣,有时候圈里朋友拉出去喝花酒,他按时一定回家,洁身自好的让人难以置信。他的私生活总之就是很奇怪,大家朋友归朋友,总是一起赚钱的朋友,不好打听太多,听他明确的说起后院问题还是第一次。
唐飞疲惫的挥了挥手说:“没请你喝酒,改天一定请你一桌,我家那口子彪悍,不能让你见。”
导演还想说什么,一看他脸色确实不好,茫然的好像失了主心骨一样,一下子就吓着了,好说歹说的让他做完了专访就立刻能走。
唐飞于是打电话改机票,改到了下星期二。打完电话他都有点虚脱了,心里压着一件事,让他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唐飞站在宾馆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外边的海滩,碧波荡漾,阳光映在水面上,仿佛点金。这么爽朗的天气他却好像置身于冰窟中,全身冷得发抖。
他突而想起很多年以前的沈宣。当沈宣刚离开墨尔本的时候,当他们刚刚分手的时候,当他从失去沈宣的情绪中振作起来开始投入新的工作的时候,沈宣在干什么?沈宣是什么心情?
……也和他现在一样吗?
一样痛苦?一样惶恐?一样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唐飞双手紧紧的抓着窗台上的栏杆,用力之大,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不,那个时候沈宣比他现在更痛苦。沈宣没有他这么下作,那个时候他确信沈宣还爱着自己,两个人的未来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浪子回头;然而十七年后的今天,他不敢确定沈宣对他的感情是否一如当初。
分手十年,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愈合一如初见。十年前的沈宣爱了就全部投入进去了,十年后的沈宣仍然爱他,但是他可以爱着他却不要他。
唐飞盯着手机看了半晌,从他来海南之后到现在,沈宣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沉默半晌之后打通了沈宣的电话。
那边很安静,好像不在学校里,沈宣也没有匆匆忙忙就要挂,很和缓的问:“什么事?”
唐飞温和的问:“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找你了?”
“没有,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白天打电话过来叙情来了。”
唐飞一只手伸过去找烟,一边把烟从烟盒里掏出来一边问:“沈宣。”
“啊?”
“你爱我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沈宣的声音带着笑起来的意味传来:“唐飞,我说你一老男人在那学小姑娘一样是什么味道?你看多韩剧了啊?”
唐飞叼着烟去找打火机,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我问你爱我吗?”
“哎呀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你爱我吗?”
唐飞找到了打火机,拿在手里不动了。事实上他全身都一动不动了,僵硬的站在那里,凝神屏气,好像一尊石像。
沈宣沉默了一会儿,愉快的说:“爱啊。”
唐飞手上一松,手机直直的掉在地上,轻微的啪的一声。
没有断,沈宣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想起来:“……唐飞?……唐飞你还在听吗?……唐飞?……”
唐飞颤抖着手点烟,点了半晌没有点上,最终他放弃了,把打火机猛地一摔,抽出烟来在手里狠狠的揉成了烟末。
他的机票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改过的时间是下星期二。
黄易明的婚礼是下星期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又打工,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4 章ˇ 
沈宣叫了半天唐飞没有人回答,他只好挂了电话推开诊疗室的门。
心理医生穿着毛线背心和白衬衣,给人一种很居家安静的感觉,房间布置得舒适温暖,一架躺椅放在心理医生的桌子边上,平时黄易明接受治疗的时候就躺在那里。
沈宣走过去,没有躺下,就坐在躺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医生笑问:“您还没有考虑好吗?”
“没有,”沈宣说,“我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帮助那孩子,但是我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在你眼里他还是一个孩子?”
沈宣简洁的说:“永远都是。”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医生不赞同的说,“你必须正视他对你的感情,然后你才能解决它。”
沈宣默不作声的坐了半晌,说:“我做不到,太危险了。”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今天状态不好,改天我们继续吧。”
医生皱着眉目送他走到门口,三十多岁的法律教授,上流人士,社会精英,面对感情的时候竟然感性得可怕。
沈宣拉开门,回头向医生笑了笑:“我最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等考虑好了就来向你请求专业解惑。”
“什么问题?”
“爱情有可能成为习惯吗?——你以为你在爱着一个人,其实你只是习惯了去认为自己在爱着他?”
沈宣微笑着用指关节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说:“这么无聊的问题用我这么智慧的头脑去屈尊纡贵的思考它,真是社会和人类的倒退啊。”
……
这位有着社会和人类的智慧的大脑的沈教授出门就请黄易明去大排档吃盖浇饭,两人在马路边吃的不亦乐乎,完了以后一抹嘴,沈宣说:“哎哟喂!我钱包忘带了!”
黄易明提醒:“是您请我。”
沈宣作势看天:“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有花香……”
一只乌鸦飞过,留下阵阵回音:“傻——瓜!傻——瓜!”
“……说个冷笑话都不行,人生没意义了,……”沈宣懒洋洋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块,往桌上一拍潇洒的挥挥手:“老板!不用找了!”
他老人家慷慨大方的睥睨众生一眼,起身洒脱离去;后边跟着一个尾巴一样的黄易明。
大排档老板默默的收起那张十块钱,身后大黑板上写着菜单,白粉笔还是沈宣上次带来的,结果他写的字歪歪扭扭,他走后老板只能默默的擦掉了重写。
上面第一行是:盖浇饭,六块一碗,两碗十一块。
……
沈宣开着车转悠了半天,说:“我老人家要思考问题,咱们上哪找个安静地方去?”
刚好边上有个教堂,黄易明从车窗里看着教堂顶端的十字,叹了口气说:“去看看我们天上的父吧。黄健信教,天天在家里搞迷信活动,据说可以保佑平安。”
“他那是崇洋媚外,像我就信道教,”沈宣闭眼默念了半天,缓缓地道:“南无阿弥陀佛……北有阿弥陀佛……”
他们进了教堂,结果因为沈宣一本正经的向神父解释他不喜欢教堂的原因是“教堂顶端直入天际和东方建筑风格大不相同这是破坏天人一体的是对天空的大不敬的”,然后他们就被愤怒的神父劈头盖脑打出了告解室。
沈宣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黄易明诉苦:“他分明瞧不起我们东方建筑的神韵!什么基督!什么教堂!完全是对中华民族五千年来文化沉淀的侵犯和挑战!□裸的□!”
“……”黄易明说:“我觉得您也不应该当着神父的面一脚踏在人家椅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的评价圣母玛利亚的三围啊。”
……
沈宣充耳不闻,拉着黄易明去坐下听风琴,在教堂里的唱诗班吟哦着悠长的曲调,阳光从高高的五彩格子窗上斑斓洒下,歌声在风中迤逦远去。黄易明偏了头去看沈宣,沈宣阖着眼,歪着头听少女们清亮的歌唱,唇间微微的合声着最后的哈利路亚,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刹那间仿佛映得整个人都透明了。其实他怎么会不熟悉教堂上空飞过白鸽的翅膀、唱诗班少女脸上的微笑和飞扬的裙裾、拉斐尔手下丰润的圣母怀抱着襁褓中的耶稣?那一届远渡重洋回归国土的老留学生骨子里都是浪漫的,他们像四十年代的那些人一样拥有时代最后的信仰。七十年代后期,旧的思想体系被摧毁了,新的思想体系还没有建立,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坚持留守在原地的群体。
沈宣察觉到黄易明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重复:“We still young and free.”
“其实我真的比你大很多,”沈宣接着解释,“不仅仅是生理上——孩子,我和你不是一代人,我这里,”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老派了,你不一样。你前边的路比我宽阔,比我长。”
黄易明反问:“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
“我怎么和你走下去?”
黄易明激动的问:“您怎么和唐飞走下去的?”
“那不一样,”沈宣安静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能要什么能得到什么——虽然真的很可厌——但是至少他知道,而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能给你一世安稳,其实我老了,我爱过了唐飞,以后我能给的所有爱都是打了折扣的了。”
他伸手去在黄易明的侧脸上拍了拍:“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你年轻、自负、骄傲而受不得伤害,而我狂妄、固执、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现在想想看其实那个时候是我害了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一件事……”
沈宣俯身去盯着黄易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直入人心。
“——如果一个人给你的是打了折扣的爱,你千万不能要,……那不值得你要。”
黄易明哽咽着说:“我们只是相遇得太晚……”
沈宣猝然站起身。
他头也不回的向教堂门口走去,步伐匆匆,仓促仿佛逃离。
……我们只是相遇得太晚。
如果是十七年前,年轻张扬的沈宣遇上的是这样一个黄易明,那么唐飞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就会直接出局。
但是现在不是了,沈宣在心里说,我已经老了,我接受不起另一个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现在的你不会落得当年的我那样一个收局。
教堂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这时是星期六,后天就是黄易明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打工回来得太晚了,更新只写了一点点就发了,前几章的留言看了,很感动(其实俺是被乃们虐了啊乃们太坏了泪奔!!),今晚实在来不及送分和回复了,俺明天打工完后去网吧回前几章的留言,这样快一点
俺立刻就必须去睡觉了,明天下午俺才在,……万恶的打工!!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5 章ˇ 
黄易明晚上睡不着,打电话给沈宣,手机在手里摩挲了半晌没有打开盖。
他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拿起一本书来看,顺手摸到奇幻小说集,翻了几页竟然看到唐飞的名字署在上面,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把书扔了出去。
唐飞。
要是没有这个人,他不会沦落到这个要死不活的境地。
黄易明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心里一跳一跳的感觉平复下来了,才慢慢的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沈宣。
这时三更半夜的沈宣已经睡着了,手机一响就惊醒,头埋在枕头里骂了声操,心说这要是哪个学生今年一定别过了。结果一看号码不认识,接起来就没好气的说:“操!这他妈是谁?”
黄易明半晌才说:“是我。”
“啊?你干什么?”
沈宣披衣坐起来,听见手机那边黄易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睡不着,心里烦得慌。”
沈宣一边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找眼镜一边打着哈欠问:“想什么呢你?”
“想你。”
沈宣淡淡的哦了一声,就睡衣一披,中间拦腰带子一系,穿着拖鞋往外走。黄易明听他没回音,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想你。”
“嗯嗯,”沈宣说,“想我,还想谁了没?”
黄易明不说话。
“你爸?你妈?你哥?你嫂子?”
“我爸不是个当父亲的材料,我妈早去世了,我哥跟我爸一个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黄易明苦笑一下,“苏隐那个性,我爸都得让他三分,一天到晚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他也会关心你,但是他的关心通常用时两秒。”
沈宣漫不经心的说:“我通常不关心人。”
他开门下楼,披着个睡袍去开车库的门,一边打哈欠一边拿着手机,一手扶着方向盘倒车出来,直接转了个弯就上二环。
黄易明在那边床上靠着,笑问:“你有没有关心过我?”
“没有,我关心我自己。”
“唐飞呢?”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什么关心!”
黄易明想了想,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模糊不清:“……那唐飞……关心你吗?”
“不知道,我对他没多少信心,”沈宣一边绿灯换挡一边说:“他大概关心我还是不是活着,但是活得怎么样他是不管的。这人有时候脑子不大正常,你没必要处处拿自己和他比较。”
黄易明听着手机里沈宣的声音传出来,熟悉的声线,带着低沉性感的味道,漫不经心。他听得有点痴了,呆呆的坐在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机,好像那电波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能把握住的东西了。
沈宣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喂了一声问:“黄易明?”
黄易明惊醒过来:“哦,这个,我在想你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原来不知道我的号码的啊?”
沈宣被惊醒后开车就想抽烟,结果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法拿烟,只能忍了忍,说:“我怎么知道你号码啊,从来没记过。”
“……那您能不能……记一下?”
“哦行啊。”
黄易明无声的笑了笑。
“等唐飞回来之后您再删我号码吧,……”
沈宣一踩刹车,嘎吱一声停在路边。他坐在驾驶席上,对着手机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黄易明也没有说话,手机里充斥着电波流动时寂静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半夜的公路上车来车往、远处河流汩汩流动的声音都遥远模糊了,仿佛夜色中无声的背景。
半晌之后沈宣才重新发动了车,淡淡的对着手机说:“我不会删你号码的,这跟唐飞无关。”
黄易明挂了电话,坐在床边上回味了半晌,对自己鄙夷的笑了一下准备睡觉。结果才刚关灯就听见门铃响,沈宣在外边懒洋洋的说:“开门开门!”
黄易明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幻听,结果沈宣又操了一声骂了句老子半夜赶来谁敢把老子拒之门外,黄易明这才犹犹豫豫的相信这不是幻听了,跑过去一开门,差点捂着心脏倒下去。
沈宣堂而皇之的穿着拖鞋踏进人家门里,左看右看问:“睡了啊你?”
黄易明说:“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来关心你爱护你哄你睡觉,”沈宣用脚尖矜贵的踢踢蹲在地上的黄易明,“——喂,去把裤子穿起来。”
黄易明立刻屁股着了火一样扑进卧室去穿长裤,套上衬衣,整得干干净净的出来见沈宣,临推门前还忍不住喷了点口气清新剂。结果除了卧室门就看见沈宣靠在沙发上打盹,就披着一件睡衣,和式的那种浴衣样式,闲适温情而性感,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去,长长的眼睫还一颤一颤的。
黄易明咳了一声,望着空气问:“您要喝点什么吗?”
沈宣只是打个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站起身像老鹰赶小鸡一样把黄易明往卧室赶,说:“滚滚滚!睡觉呢你还穿衬衣!你是要打个领带才昭显你的不同品味呢吧?”
黄易明小鸡同学于是就这么被沈教授赶进了卧室按上了床,可惜没有任何香艳的事发生,沈宣大马金刀的往黄易明床边上一坐,抱着臂看着他说:“睡觉!”
黄易明挣扎着要爬起来:“教授我……”
“睡觉!”
“客房在……”
“睡觉!”
“您是不是需要……”
“明天还做治疗呢睡觉!”
黄易明被按在枕头里,一开始心里很恐慌,沈宣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后来毕竟很晚了,慢慢的意识就模糊了。
沈宣自己也在打盹,打着打着听见黄易明喃喃地说:“教授,有一件事……”
“啊?”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沈宣本性中八卦的一面顿时暴露出来了:“什么事?”
“那一年在雪地里,”黄易明朦朦胧胧的说,“其实我的手机是没欠费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而已。”
——可惜中途还被唐飞截住了,接着挨了一顿揍,被送进了医院。
沈宣抓了抓头发想起来那一年在雪地里走路,夜色里寒风飒飒,两人冻得缩头缩脑;路上寂静无人,他们可以想多大声说话就多大声说话。
沈宣揉了揉黄易明的头发。这个男人已经比他还高了,比他结实,比他年轻,比他的路要长;然而在他面前却总是像当年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要亲,要抱,要关心,要爱。
沈宣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操,头发这么扎手,……”
……
第二天早上沈宣比黄易明还早醒,他醒来就手痒,跑去厨房围裙一围开始做早饭,煎了个鸡蛋,结果把人家的电磁炉给搞接触不良了,锅底烫了个后现代的花出来。
沈宣毫无愧疚之心的热牛奶,结果不锈钢勺子放微波炉里了,差点引发爆炸。
沈宣一边批评微波炉的功率造型安全隐患后期服务一边擦迸得到处都是的牛奶,正忙乎着那边门铃响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扎着马尾辫,额前斜剪刘海,一缕头发从耳后一挑,靠在门边上抱着臂问:“黄易明呢?”
沈宣大乐,点头让路:“卧室!卧室!”
那姑娘约莫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倒还不错,面无表情的越过沈宣大步往卧室里走过去,沈宣看她关了门,立刻光速凑过去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
“……起来!……明天的婚礼今天就该领证去了,黄叔叔没有催过你吗?……”
“你怎么进我卧室?!”
“我打电话给你你接了吗?!”
“那你也不该进我卧室!”
“都他妈要结婚的人了你磨磨叽叽什么,我占你便宜了没有!”
“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强词夺理的是你!”
……
沈宣晃晃悠悠的走回厨房去热牛奶,过了一会儿那姑娘气鼓鼓的出来了,砰的一声把门一摔,地动山摇。
沈宣过去递给她一杯牛奶,不怀好意的笑问:“一览春光没有?”
“没有,”那姑娘怒气冲冲的说,“他妈的穿太严实了。”
“下次要半夜打游击啊,这个时候来白菜叶子都黄了。”
姑娘把玻璃杯一放,大乐:“说的对!”然后想了想又阴郁起来:“马上就结婚了这小子还这么拽,拽什么呢他?不就是仗着今天还不合法吗?等明天合法了看我把他吊房梁上狠劲瞅!不动他半根毛,就把他脱光了瞅!”
沈宣拿着玻璃杯遥遥的向她一敬:“……好主意。”……
过了半个小时黄易明打着哈欠走出来,铁青着脸去洗漱,完了以后出来说:“去民政局。”
那姑娘岿然不动的坐在桌边看报纸,跟沈宣说:“汇率又下跌了……”
黄易明提高声音:“梁静!跟我去民政局!”
那姑娘五秒钟没声音,然后慢悠悠的说:“不去。”
黄易明顿时怒了:“不去就早说!早散伙!你拖拉到今天还跑我卧室里来是什么意思?你吃饱了撑得还是没事干?”
梁静看看手表,慢条斯理的说:“民政局九点钟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
然后他们坐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那姑娘自己很会开车,叫沈宣坐副驾驶,黄易明坐后边上看风景。
沈宣怎么可能愿意去看别人拿结婚证,但是黄易明精神很不稳定,他怕他出什么岔子,跟了就过去了。梁静是个聪明人,她不多问,一路风驰电掣开到民政局门口,面无表情下车一甩车门,问:“谁跟我进去?”
沈宣刚要起身,黄易明拦住了他,冷冷地说:“不就是一张证吗!”
梁静立刻出言讥刺:“哎哟喂今早上谁跟我说‘一张证就是一辈子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急吼吼的太轻浮了吧’的?!”
黄易明针锋相对:“我说的,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觉得你有点自打嘴巴啊。”
“梁静!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啊?”
沈宣推推眼镜插上一句:“恭贺新婚大喜……”
新婚大喜的两人斗鸡似的对视了半晌,各自气哼哼的偏过头去念叨着好女/好男不和男/女斗,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民政局台阶去了。
沈宣坐在车前头上,手肘撑在膝盖上,自顾自的点起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真好,”他一边咳嗽一边笑着低声说,“自己上门待检,剩下我特地去视察的工夫,……”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6 章ˇ 
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梁静和黄易明同时做了一个相似度很高的动作,他们同时用眼角瞥了那个红本本一眼,嘴角鄙夷的哼了一声,接着重重的往口袋里一塞,昂首阔步的走下了台阶。
沈宣(不要在留言里YY我们沈教授穿睡袍坐民政局门口抽烟了!他老人家早换下来睡袍了!我们要对国家税检法机关表示礼仪穿着上的尊敬啊你们知不知道?嗯?抽打乃们一群对税检法机关木有爱滴坏孩子!)
……沈宣说:“走走走我请你们吃饭,庆祝你们新婚大喜。”
新婚夫妻彼此鄙视的看了一眼,梁静硬邦邦的说:“去隔壁街麦当劳!”
黄易明立刻反对:“大清早起来吃什么西餐,搞俩煎饼果子不就完了?”
梁静冷笑:“大清早起来少吃油腻,你丫是老土一辈子没见过油腥?”
黄易明反唇相讥:“你崇洋媚外吧中国人大清早起来搞个油条豆浆的有什么不对?”
“你上纲上线!”
“你才是上纲上线!”
“黄易明你学我说话!”
“那本来是你自己的问题!”
“……”沈宣手起掌落一手一个拎着新婚夫妻的小脖子统统塞进车里,然后坐进驾驶席伸头对围观群众解释:“抱歉抱歉,我们医院不小心跑出来俩病人,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围观群众纷纷哦了一声表示理解,然后心满意足的作鸟兽散。
沈宣缩回头去,对后座上鼻孔朝天的小俩口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们去吃法国菜吧,今天我老人家出血一次,谁叫我是长辈呢。”
黄易明眼睛盯着车窗外,生硬的问:“我结婚了你很高兴吧?”
沈宣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扑过去一把拎住黄易明的衣领往梁静那边凑,唾液横飞的对着可怜的拼命挣扎的黄二少怒吼:“你丫真不知好歹!高兴,我当然高兴!”
他指着梁静对黄易明谆谆教诲:“你看看这媳妇儿,目测身高一米七体重五十公斤三围八十七六十二七十五,盘儿又亮条儿又顺兴许还很贤惠,个性温柔可爱善良坚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点
配不上你哟?!”
梁静倒抽一口气紧紧拉住了沈宣的手:“知音……”
黄易明悲愤的挣扎着:“她温柔可爱?!您怎么知道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猜的,”沈宣毫无羞耻的回答,“再说她不温柔可爱,你也不英俊潇洒啊。”
黄易明愤怒的向梁静拼命翻白眼表示不屑。
沈宣优雅的丢开手,看着黄易明光速缩回离梁静最远的那个角落里,哼了一声拍拍手矜贵的指示:“和谐社会和谐小家,世界和平从我做起。”
梁静抱拳高举头顶:“这位大哥真高人也!”
沈宣微笑颔首:“过奖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梁静接着问:“……还没请教足下大名?”
他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电光火石间同时想起某日本废柴的成名作中经典台词: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说出来让我记住吧。”
沈宣迎风长立,喃喃的道:“……尽管我很想说藏马……”
“……但是其实我不是那只狐狸,”他老人家叹了口气,无限怅惘,“我是你老公上学时的教授,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姐你起码要叫我一声爹。”
……
这位爹爹左手拎学生右手拎学生的新婚老婆,昂首阔步的走进了人家法国餐厅;结果十分钟以后黄易明和梁静的态度今天出奇的一致了: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了对早餐的生理性适应不良。
沈宣面无表情的从汤里捞出一只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紫蜗牛,优雅的小口咀嚼着问:“怎么,吃不下去?”
“那那那那那是虫子!”梁静说。
“不不不不不能吃的!”黄易明说。
沈宣把勺子拿给他们看:“一点也看不出蜗牛的样子来,你们当肉汤圆吃下去不就结了。”
“这不是肉汤圆!”梁静抗议。
“这是虫子!”黄易明抗议。
沈宣额上爆出了青筋:“你们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数量有多稀少、更重要的是它的消费为我国税务局创造了多么巨额的税收吗?”
“税收和我们的早饭没关系!”梁静愤怒了。
“我宁愿去吃麦当劳!”黄易明也愤怒了。
沈宣左看右看,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们真的是很相配的啊,吵什么吵?”
恍然大悟的新婚夫妻立刻一人占据长椅的一角,在最大程度上加大的彼此的空间距离。
“所以说我们完全没法在一起,”沈宣一边叫侍应生来结账,一边对黄易明坦诚地说,“我们的性格相差太大,生活习惯更是不相同。孩子,爱情和生活是两回事,恭喜你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你共同生活的人。”
他站起身点点门外:“回家?你们是不是需要买点婚礼用的东西或见见父母什么的?”
……
黄易明没必要去见对方父母,这完全就是政治联姻,父母之间的了解比孩子之间的了解要深得
多。
沈宣打着哈欠要回去补眠,被黄易明背着梁静一把拉住了,低声说:“你一走我立刻去跟她离
婚。”
沈宣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说:“你这是何苦……”
“如果我和她结婚,我一定会吵一辈子架的!”
“吵架也是夫妻相处的方式之一种。”沈宣坐在婚纱店的扶手椅里打哈欠,揉按着太阳穴抱怨:“老子好困啊……”
黄易明进去换西服,他根本没有看,随手一挑拎了件纯黑色的西装,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梁静在架子上匆匆拽出一件晚礼服冲进换衣间以终止了婚纱店小姐喋喋不休的唠叨。
沈宣跷着腿倚在椅子里,慢慢的笑道:“真是搭调啊……”
黄易明在试衣间里折腾了半天,出来时面色冷峻西装笔挺,乍一看真是偏偏浊世佳公子一个,沈
宣鼓掌赞叹了一句:“涎之!美哉!……”
黄易明烦躁的去拽领带:“您喜欢就这件了,反正差不多都一样。”
“唉等等!”沈宣走过去拉着黄易明的肩膀欣赏了半天,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斜条纹的领带,伸手把黄易明身上这条解下来,说:“这个太不托色了。”
他低头给黄易明系上斜条纹的领带,黄易明微微仰着头,无意识的距离,亲密无间。梁静抱着臂倚在另一边的试衣间门口看,看了半晌,冷笑一声。
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搞什么嘛?姑奶奶要去离婚啊啊啊啊啊啊!
姑奶奶被抛弃了!!姑奶奶要去离婚啊啊啊啊啊啊!!……
梁静在肚子里腹诽半晌,那边沈宣退去了半步,含笑点点头说:“这样醒目多了,纯黑的西装不
要配太暗色的领带。”
“哦。”黄易明漫不经心的脱西装外套递给小姐,“那就这一套好了。”
他转身去付账,沈宣一扭头看见换好衣服的梁静,一下子笑了:“都穿白的婚纱,你怎么搞一件
黑色的?”
梁静沮丧的说:“我来自江湖我与众不同嘛。”
沈宣走过来帮她系上后腰的缎带,他动作很自然流畅,毕竟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什么都经历过
了,什么都历练过了,只要他想,他能把年轻人做不好的事做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梁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而问:“你真的很高兴黄易明结婚?”
沈宣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在镜子里对她微笑:“我只是很高兴你恰到时候的来到而已。”
梁静扭头过去望着他,沈宣个字颇高,她微微仰着脸,一字一句的问:“你就没有觉得黄易明他
其实很可怜?”
“退一步海阔天空,”沈宣说,温柔的看着她,退后半步欠了欠身,郑重其事。
“——我有佳儿,从此交付给你了。”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7 章ˇ 
沈宣站在遥远的地方,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坐在台阶上抬头看月亮。夜空浩瀚,星河璀璨,凉风如水般浸透骨髓。身后就是他曾以为会和最爱的那个人携手共老的地方,谁料一朝背叛,顷刻之间就无家可归。
他仰头灌了最后一口啤酒,微微的醉意之间想起来很多事,在最美好最愉快的记忆和年华里支离破碎,残片只能和血咽下去,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譬如初见,譬如相爱,譬如厮守,譬如共老。
沈宣慢慢的走过去,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仰着头,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他哭了么?他一点都记不得了。
沈宣紧紧的捂住胸口,痛苦不堪。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个十七年前的自己,然而触手成空,那个年轻的他站起身在半空中迈出一步,然后直直的从台阶下摔落下去。
沈宣猛扑过去,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楼下摔得四分五裂,血流遍地,悲伤而狰狞。
沈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已经是早晨了,今天天气还不错,有点多云不过温暖湿润,手机在床边狂响,沈宣吸了口气,发觉自己身上冷汗涔涔,心砰砰的在跳,手指发抖几乎接不了电话。
他定了定心去接,那边是苏隐的声音在一片喧杂中大叫:“沈宣你到底来不来?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宣暴怒:“跟我有什么关系?!”
“操!你心是人肉做的吗!”
“你他娘才是猪肉做的呢!”
沈宣摔了手机下床,匆匆换了衣服出门。黄易明的婚礼在京城俱乐部里包了一层楼,那里是他们以前朋友圈里打牌唱K熬通宵的根据地,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开到,那酒店门口搞得金红喜庆的贴一行大字:恭贺黄易明先生和梁静小姐喜结伉俪!
沈宣停了车往后视镜里看自己一眼,整个就是一斯文流氓,没打领带,西装里衬衣松了两颗扣子,戴一副眼镜,可惜昨晚不小心摔地上所以镜架有点歪,今天一定要去换了。
沈宣叹了口气,就坐在车里,车停在大门边上,扭头就可以从窗外看见露天礼堂。隔着已经被拆掉的栅栏,不远处绿草如茵,树枝上挂满了气球和五彩的缎带,筵席摆了很长,顺着中间的大转盘转圈。婚礼已经开始,参加婚礼的亲友们围在外边,乐队正缓缓奏响结婚进行曲,中间是司仪和等待着新娘的新郎。
黄易明看上去很烦躁,不停的用手整理领带。黄健在后边几步远的亲属席上低声提醒他:“干什么呢你!”
黄易明头也不回的说:“打算逃跑!”
“那我就宰了你小子!”
黄易明又忍耐了一会儿,忍不住转头来说:“你干脆宰了我好了,这婚结的真他娘的郁闷。”
黄健说:“哎呀不就是沈宣没来吗?这都结婚了你还惦记着人家干什么,人家没有他家庭生活的?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他你就别老去搞得人家鸡犬不宁的,你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懂吗你个小王八蛋?”
兄弟俩跟斗鸡似的互蹬了一会儿,苏隐坐在一边目不斜视,从嘴角里吐出几个字:“沈宣来了。”
黄易明一震:“在哪?”
“外边那辆凌志,”苏隐扬了扬下巴,“就在门口栅栏外边的那辆,他就在车里看着这边呢。”
黄易明猝然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儿,接着就想跑。
黄健一把冲上去拉住他,厉声警告:“你小子不想活命啦?”
黄易明僵在原地,半晌之后喃喃的道:“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看一眼也没用!”黄健断然道,“真不是你的,绑家里都没用!这就是命!再看一眼徒添痛苦,还不如自己断了,你丫过得能比他还好!”
黄易明僵立在原地,呆呆的眺望着不远处大门的方向,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低低的问:“……他为什么不下车进来?”
黄健看他脸色,有点不忍心,安慰说:“你以为他谁啊?他以什么身份进来,新郎的朋友?”
他拍拍黄易明的背:“好小子,挺直了!你今天结婚是给他看的,告诉他你自己以后能行,叫你喜欢的人放心,知道不?”
黄易明沉默了半晌,惨笑道:“无所谓放心不放心,……他不放心,也不会留在我身边。”
这时大厅那边的门缓缓打开,新娘在簇拥下出现在红地毯那头,刹那间礼炮齐响,很多亲属家的小孩子都跑来跑去的漫天撒花。梁静板着脸跌跌撞撞的穿高跟鞋,还得时刻防备着被自己的裙角绊倒,走得异常辛苦,好不容易来到黄易明面前,新郎新娘彼此的脸色都黑如锅底。
黄健看看新婚小俩口的脸色,讪讪抓头缩回亲属席上去了,看那边把新娘交到新郎手上,然后司仪在一边煽风点火的大呼小叫,侍应生穿梭来去的开香槟。婚礼是中西结合那种不伦不类的样式的,后边就是双方父母致辞、来宾代表祝愿,一系列堪比中央开会的漫长仪式过后来宾都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还剩最后一项是司仪走形式,大声宣布:“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梁静从伴娘手里随便一抓抓出戒指盒,黄易明顿了顿,伸手从伴郎手里拿过戒指,掂在手里看了看,问梁静:“知道吗?原本是对戒的。”
梁静懒洋洋的说:“管我鸟事!”
黄易明笑笑说:“我也觉得不关你的事。”
司仪在鼎沸人声中激奋的对着话筒叫:“黄易明先生你可以把戒指交给新娘了,你愿意娶梁静小姐为妻吗?”
黄易明盯着那个戒指,梁静原本都打算伸手去接了,但是他没有要给的意思,就这么看着,慢慢摩挲着,那种眼神好像他今天要娶的不是梁静,而是这个戒指一样。
梁静终于绷不住了,低声催促:“快给啊!”
黄易明还是不说话,脸色苍白而沉郁,隐隐有点悲伤,又好像什么也不明显。
人声慢慢小下去,司仪也发觉了不对劲,掩饰般又问:“新郎也许是太兴奋了,黄易明先生,你愿意娶梁静小姐为妻吗?”
黄易明突而抬头说:“不愿意。”
台下一片寂静,黄易明把戒指向天空随手一扔,朗声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司仪一下子僵住了,台下一片危险的寂静,黄健操了一声要起身,被苏隐紧紧按住喝道:“别动!”
梁静转头低声怒骂:“黄易明,你丫真是没出息!”
黄易明不答言,他盯着不远处那辆凌志,沈宣从车里冲出来,但是没有进门,站在车门边上望着这里。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对视,刹那间黄易明有一种错觉,好像如果这么一直望下去,气球,彩带,白鸽,香槟,戒指,婚书……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它们悲伤的轨迹,这也许就会变成他们无人祝福的婚礼。
黄易明突而大步跑下台,他动作很快,感到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这个世界就静寂了,只能听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和清晰的心跳。
他就这么跑过人群,丢下家人、朋友和新娘,丢下戒指、祝福和婚礼,跑过红地毯,跑过草坪,在露水中踏过,猛地越过栅栏,沈宣被他迎面撞得退去了半步。
黄易明喘着气大笑着,完全不顾身后不远处一片混乱的婚礼,他一把抓住沈宣的手,说:“带我走吧!”
沈宣简直惊呆了:“……我带你上哪去?”
“随便哪里都可以,我们两个人就行!”
沈宣震惊的看着黄易明坐进自己的车里去,然后拍着车窗问:“你还有足够的油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跟你走,”黄易明盯着沈宣,一字一句的说:“——我是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你必须……你必须带上我。”
沈宣说:“你疯了……”
“我没疯,我这里,”黄易明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清楚得很。沈宣,我只是想有个人带我走。当年没有人带你走对吧?现在你能不能带我走?”
沈宣想自己也许是没睡好,他有刹那间的昏眩。很多年以前,那个深夜坐在台阶上的自己,举目无亲、无家可归,谁来带他走?
谁都没有向他伸出手。
沈宣坐进车里,系安全带,手指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好几次都没有系上。
但是他的声音是冷静的:“——黄易明,你想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晚打工回来晚了,前几章留言来不及送分了,俺明天去网吧里送,拜倒!
明天还打工……这日子米法过鸟!!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8 章ˇ 
黄易明哪都不去,就要回家。也不是回黄家,是回沈宣家。
黄易明进门把西装一脱随手一扔,向沈宣大笑:“我是不是很帅?”
沈宣抬手想给他一耳光,但是久久的没有打下去。
黄易明毫不在意的对他笑,说:“过来陪我喝酒……我很高兴,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待会儿万一梁静打上门来你就说我醉了睡觉了。”
他真的跑去搞了一瓶红酒出来拉着沈宣对饮。沈宣冷冷的拿起酒杯,迎面给黄易明泼了过去,黄易明一下子愣住了。
沈宣问:“你都不考虑梁静他们怎么办的?”
黄易明抹抹脸,微笑反问:“你以为我真的能逃出来啊?他们让我不痛快一辈子,我也让他们不痛快一次而已。”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趁着微醺,拍桌大笑:“老子这次是痛快了!人生几回得意事,逃婚、劈腿、小三儿,一次性干全了!”
沈宣默默的坐下陪他喝。黄易明心里难受,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事,却还在无奈而绝望的抗争着,一点一滴的和既定的命运搏斗。
他终究会被推回正常的轨道上,但是他挣扎过一次,他心里就完满了,虽然失败但是他没有遗憾了。
黄易明喝得快,一会儿下去大半瓶,哈哈笑着对沈宣说:“你喝啊,你喝啊?怎么不喝?”
沈宣看他一眼,拿起酒瓶把剩下的一口闷掉,然后起身拉起黄易明往卧室拖,说:“你醉了,睡一觉吧。”
黄易明挣扎着:“我没醉,我……”
“你醉了,”沈宣温柔的说,“醉了这么长时间,该醒了。”
他把黄易明塞到被子里,坐在床边看着他慢慢的睡着。门铃在外边执着的响着,沈宣没有动,他看着黄易明慢慢的阖上眼,呼吸渐渐的平稳下来,好像一场大梦过后什么都放下了完全解脱了一样,安详的睡着了。
沈宣俯身在他眉心轻轻的吻了吻,无关□,只是一个长辈式的亲吻而已。
他叹了口气,心说怎么是没有人带你走,那个要带上你一起走下去的人不是已经追来了么?
每个人都会有命定的一个人陪伴着,在漫漫长路上扶持前行。你以为你遇上的人渐行渐远,实际上转头就有那个真正属于你的在拐角等待。
沈宣起身开门,梁静铁青着脸拎着裙角站在门外,说:“操!这么破裙子!这么长!”
她蹬着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走到一半,高跟鞋喀嚓一声寿终正寝,梁静操的一声问候了一下它的祖宗十八代后弯腰脱鞋一把扔去了墙角。
沈宣嘘了一声,指指卧室:“喝多了,睡着了。”
梁静气鼓鼓的问:“怎么喝多了?”
“想你想的,”沈宣眨眨眼,“怕你不原谅他。”
梁静猛地就在客厅里爆发了,站在沙发上指天划地滔滔不绝的问候了黄易明的祖宗和后代,其详细程度连黄易明的重孙子都没能逃脱魔爪,其新鲜程度连苏隐打好腹稿后骂人都远远不及,最彪悍的泼妇听到她的只字片语都能惨遭败退。虽然很难想象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人字句是从穿新娘婚纱的梁静小姐嘴里出来的,不过沈宣还是保持礼仪倾听完毕,然后轻轻鼓掌,递上一杯水,和善的问:“渴了吗?”
梁静接过来一口饮尽,怒骂:“姑奶奶真想操 他祖宗十八代!”
“从生物学角度来探讨这件事的可行性,你没那个必要的设备,”沈宣认真的指点她,“——当然现代医学是很发达的,我相信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虽然这件耗费体力的事有点难度。”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仰头看着梁静:“要下来吗?”
梁静哦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坐倒。
沈宣问:“还想强 暴黄易明先生的祖宗十八代吗?”
梁静说:“要!”
沈宣拍桌训斥:“冥顽不化!”
“……啊?”
“他祖宗十八代都成灰了,连奸尸都没可能了,就剩一个新鲜可口的大活人在那里躺着任你宰割,你竟然还挑嘴?”
梁静愣愣的说:“哦,……对,……”然后站起身来往卧室走了两步,返身怒问:“也就是说其实你不喜欢他?”
沈宣摸着下巴:“喜欢他?”
“他这么爱你,你竟然还不喜欢他?”
沈宣考虑了半晌,仰着头,跷着腿,手指关节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过了半晌他突而站起身,正色直视着梁静。
“……我不爱他,但是我喜欢他。”沈宣说,“所以我才把他交给你啊。”
梁静有点受不了被这么看着,脸皮再厚的女孩子都会在感性的时候酸溜溜一把,她掩饰一样的大步往卧室走,走到门口呸了一声,跺脚说:“我为毛要主动去找他?应该叫他八抬大轿接我!”
沈宣面不改色:“准奏。”
“还要有锣鼓开道!”
“成啊。”
“还要有彩礼成队!”
“没问题。”
梁静眼圈红了,强行压抑着哽咽,说:“我真是他娘的贱!”然后一扭脸,跑到门口,拉开门冲下了楼。
沈宣站在门口久久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地说:“……我也是。”
“但是这有什么要紧呢?”沈宣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起一支,把打火机在空中上下抛着,“——谁没有犯贱的时候呢?……”
……
黄易明半夜醒过来,睁眼是黑暗的卧室,落地窗边窗帘在夜风中缓缓吹拂,月华如练,空气中漂浮着花园里深夜的玫瑰的芳香。
他躺着什么也不想,跟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荒唐闹剧一般的婚礼还没有举行,沈宣没有出现过,你还是那个等待着脚步声响起的固守在记忆角落里的黄易明。
他这么想了一会儿,慢慢的平静下来,接着心如死灰。
到底还是要结婚的,然后他会和梁静过一辈子,可能生一两个孩子,然后慢慢变老,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有一天他们恋爱,有一天他们牵着恋人的手,在阳光下正大光明的走。
那时他已经老了,没有爱的勇气了,也没有爱的可能了。
他就这么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突而听见外边传来一阵琴声。黄易明下床去推开门,客厅那边的琴房门开着,致爱丽丝优雅的曲调流水般倾泻而出。沈宣坐在黑色大钢琴前,微合着眼,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巨大的月亮在他身后的落地玻璃窗外缓缓行过中天,刹那间仿佛置身梦中一样。
黄易明梦游般走过去站在钢琴架后,沈宣重重一按琴键,睁开眼看着他,微笑着说:“吵醒你了?”
“你会弹琴?”
“当然会,”沈宣说,“只不过好多年不弹了。知道我母亲家里干什么吗?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地主阶级,牛鬼蛇神,封建社会余孽,我在狂热的左翼分子烧光琴谱和最后一架钢琴前、在藤条和巴掌下学会了致爱丽丝,然后就再没摸过钢琴这种奢侈玩意儿。后来出国,基本上当打工时赚小费的生存技能之一,深深的感受到了它对于我生活水平的巨大改善。再后来老了回国当教授,对我的男学生们蹲在我的女学生们的楼下弹吉他这件事爆发了巨大的兴趣,钢琴就被彻底忘到脑后去了。”
“……您母亲呢?”
“过世了。”
“哦,”黄易明踌躇着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沈宣平淡地说,“她对于旧的事物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怀念,无法对现实世界存在感知,完全沉浸在自己记忆的美好里;虽然她觉得很幸福,但是实际上给身边的人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
“因为她周围没有人希望看到她那样。是的,她需要爱情美好的点缀和浪漫主 义的滋养,可是她更需要现实生活中的一日三餐和她并不完美的丈夫的携手共老。这两者的不能平衡造成了她巨大的痛苦,很遗憾,我曾经全力尝试过调和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但是我失败了。”
沈宣久久的盯着黄易明,抬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看到她那样,我也会觉得难受,……因为真正爱你的人,对你抱有一种美好的希望,希望你过上普遍意义上的好日子,希望你有着普遍意义上的好前程,希望你在身边的人都逝去之后,还有一个人陪你……陪你白头到老。”
“你懂我的意思吗?”沈宣站起身来,“——你以为是幸福其实是折磨你自己的方式,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吗?”
黄易明低下头去,慢慢的说:“我不知道……”
沈宣走到他面前,强迫他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的,”他温柔的说,“你只是固执的不愿意走进一个新生活而已,实际上你心里是知道的,结婚,家庭,孩子,一个温暖安全的倚靠,你知道你想要,你只是强迫自己守在原地而已。”
黄易明打断了他:“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没有,”沈宣摇着头,缓缓地说,“没有。”
他拍了拍黄易明的肩:“但是如果你不幸福,也许我会困扰的。”
黄易明突而一把拉住他的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有些茫然无措:“沈宣,我……”
然后他猝然打住了,松开了沈宣,退去了半步。
从七年前到现在,从初见到重逢,无数个念念不忘的日日夜夜,他从没有对沈宣很正式的说过我爱你,或我喜欢你。
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彼此就没有退路了,那些话,一辈子都只能放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表白,一遍一遍的陶醉,一遍一遍的深深地埋藏在没人看得见的心底。一旦说出来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揭去了那层面纱,没人承受得了血淋淋的裁决。
楼下响起几声喇叭,沈宣轻轻把黄易明往外一推,低声说:“梁静在等你,你要就今天丢下婚礼跑掉的问题向她作出解释。”
黄易明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他转头向门口走,走了两步,踉跄了一下,沈宣想上去扶,但是被黄易明挥手拒绝了。
他尽量挺直身体,以一种庄重稳健的姿态,昂首阔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的,走过了那道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和洛夜大人上街乞讨去,搞俩小盆子,俩打狗棍,看见城管咱就跑,有了麻袋就……就背起来,讨饭也是需要专业精神的……
这个小虐怡情的番外会HE滴,看来是没法痛快淋漓的虐太上皇了,事实证明俺真的做不到让他们太难受……TAT……
过两天就回到博士楼那群美艳动人的小博士们中间记录他们鸡飞狗跳的KUSO生活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9 章ˇ
唐飞回来那天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回的家,那时是清晨,沈宣折腾半宿了才睡着,唐飞开门看看,又无声无息的关了门。
关了门以后跑去厨房做早饭,对着食谱研究半天,画了整整两个小时捣鼓出中西式各色点心小菜出来,然后端上桌开始打扫卫生,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沈宣那个凌乱的书柜还被他仔仔细细的分门别类放好了。
可歌可泣乎,我们自诩为脑力劳动者的唐飞同志,自从搬进来以来就没有动手做过一顿饭,没有亲手洗过一双袜子;要是没有清洁公司、外卖、维修店和网购系统,这对高学历皇家夫妻会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自己房子里。
唐飞做完了一切,沈宣醒来时打着哈欠出来,一看就惊呆了:“……你怎么回来了?”
唐飞避而不答,温柔的笑问:“想不想吃东西?”
沈宣张大嘴巴看着一桌子的包子饺子牛奶稀饭,喃喃地说:“……唐飞你一定是疯了。”
唐飞走过去认认真真的给了他一个拥抱,说:“我没疯。”
我只是打算好好的对你而已。
沈宣当然不知道唐飞有着什么悲愤的战斗计划,他只是觉得唐飞怎么突然除了一趟差回来就勤快了;不过勤快点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沈教授从来都不介意有人帮他免费做饭的。前面说过了,太后他老人家味觉和常人有异,只要做饭做得比他好,他都吃得下去。
唐飞和沈宣对坐着吃早饭,期间沈宣几次想跟他说话,唐飞都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好像心情特别不好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
于是沈宣莫名其妙的上班去了,上午两节课,法外开恩给了补考大纲之后都十二点了,回办公室一看秦坚在呼噜呼噜的一边看电脑一边吃杨真给做的爱心大餐;沈宣倒抽一口气悲愤一句:“不让人活了!”然后飞速跑去吃食堂。
结果半路上遇见唐飞,开着车满学校找他,见了人立刻停车递上饭盒,温柔的说:“午饭。”
沈宣大乐:“唐飞你最近状态很好嘛,保持!记得要保持!”
唐飞看着他吃好饭,饭盒带回去洗;到晚上沈宣下了课,出校门就看见唐飞等在门口接他回家。
沈宣觉得很方便,于是就这么回家了;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早饭准备好,家里一片干净,连他上课用的笔记本和书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了门口。
结果早上就一节课,中午回到家,唐飞不在,桌上放着报名表,沈宣打开一看:新东方厨师学校!
“……”沈宣推推眼镜,“……他想改行当厨师?”
他跑去新东方厨师学校,进门就看见一堆人在那切东西,刀子挥得咣当咣当响,后面一排巨大的炉子,一群学生往里扔东西熬火锅底料,浓烟弥漫味道呛人。
沈宣咳嗽两声,赶紧几步退出去,抚胸长叹:“不成,不成,老子是斯文书生。”
正在那犹豫要不要进去孟姜女千里寻夫,唐飞在身后叫他:“沈宣?你怎么来了?”
沈宣回头一看:唐飞戴着个高高的厨师帽,手里拎着一只鸡,一把刀;那鸡还活蹦乱跳,咯咯大叫非礼。
沈宣抚掌大笑:“善哉!唐飞!你彻底人兽一体化了!”
“我就是想咱家得有个人做饭,”唐飞说,“一个家要维持,起码要有个主内的人;再这么外卖外卖的吃下去你就又要牙龈发炎了,年纪轻轻的要注意身体。”
沈宣说:“……我做啊,我喜欢做饭的啊。”
唐飞笑了,伸手去拍拍他:“算了……我这人也没什么好的,前半辈子比较混账,后半辈子要努力加油。”
沈宣呆呆的看着他,石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抓狂的咆哮:“唐飞你为什么要这么肉麻啊啊啊啊啊啊!”
……
“我发现情况有点严重,”沈宣在客厅里坐着抱着电话小声说,“他已经能当全职保姆了,洗衣做饭买菜修电视样样都会了,秦坚你知道么,我那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跟朋友喝酒,他发现后竟然一声不吭的跑去酒吧门口等到半夜我出来!”
秦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几个喝酒为什么没带我?”
“……我是跟我们学校美术系那群女老师出去喝酒的啊!”
“沈宣你堕落了,”秦坚说,“要我是唐飞就直接把你拎回来。话说回来,唐飞最近有圣母化的倾向啊,你不知道他上次跑来问我怎么做PPT,他打算以后帮你备课……”
他们两人同时住了口,寒风卷过,一阵鸡皮疙瘩骤起。
沈宣呆滞的看了看厨房里唐飞洗碗的身影:“……这又不是新婚……”
“新婚也没这样的,他简直就是在把你当未成年的小宝贝了啊。前天他午饭送的是什么饮料来着?哇哈哈果奶?”
“滚你丫的!豆奶而已!”
“那也是奶,我说沈宣你是不是哪里虐待了唐飞啊?搞得他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胡说八道!他在海南过了一个星期我上哪去虐待他?”
不过这句话刚出口,他们两人就同时愣住了。高校教授们丰富的联想神经被针刺了一样的重重一跳,秦坚小声问:“他……他不会是在海南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
阿门——这其实不能怪秦教授过敏的神经。
要知道从唐飞十几年的一贯表现看来,只有他想讨沈宣原谅的时候,才会奋不顾身的玩儿命的讨好沈宣;其他时间里他基本上就是一衣冠禽兽斯文流氓,具有中年男人的一切缺点例如好吃懒做、打呼噜、上街偷瞄小美眉等等。
沈宣说:“……要真是这样我就宰了他。”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沈宣跑去称了一下 体重,回来郑重其事的说:“唐飞,我重了三公斤。”
唐飞头也不抬:“哦,很好啊。”
“……喂!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唐飞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很好啊,说明我把你养得不错。”
沈宣再次抖了抖鸡皮疙瘩,面无表情的起身往房间走:“晚饭我不吃了……”
结果他在房间里看电视,看到深夜出来打着哈欠出来洗澡,看见唐飞书房里灯还亮着,外面餐桌上晚餐一点没动,碗还是碗,筷子还是筷子。
沈宣心说我家这个晚上吃的什么啊,他推开唐飞书房门,探头进去问:“喂……”
然后他愣住了,唐飞正坐在电脑前,但是他没有看电脑,他低着头,手指深深的插进额前的头发里,指关节都用力到发白。他们生活这么多年,沈宣对这个男人真是很了解了。这不是他平时码不出来字满房间跳,他是真的在……痛苦。
唐飞听见声音抬起头,表情勉强保持着正常,问:“怎么了?”
沈宣走进房间,拉开唐飞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你晚上吃了什么?”
“没吃,没胃口。”唐飞顿了顿,笑笑说:“别管我,你吃你的。”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唐飞站起身来掩饰一样的向外走,说:“没什么啊,蛮好的,见到你很高兴……”
沈宣懒洋洋的说:“坐下。”
唐飞僵在原地,然后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
“这几天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就是……”
“唐飞!”沈宣厉声说,“这几天你跟抽了风似的自虐!你丫不会做家务就别做,搞得你也痛苦我也麻烦干什么?老子是个玻璃瓶要你抱在手里生怕摔了吗?”
唐飞低声说:“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而已。”
沈宣一下子悲愤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对我好啊?”
“不是不是,”唐飞说,“我就是觉得咱们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对你怎么好,想起来其实蛮对不起你的,……你看你,”他伸手去用指腹轻轻抹掉沈宣腮边的薯片渣子,“这么大人了还吃零食,小心又上火。”
沈宣打了个寒战:“肉麻兮兮的……”
唐飞笑了笑,但是那个笑看起来让人很难受,就像是在哭泣一样。
“沈宣,”他问,“如果我对你不够好,你会不会离开我?”
“啊?不够好?”
“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再需要我了?”
沈宣莫名其妙的抓抓头发:“怎么会,一向都是你不需要我了吧。”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大哈欠:“其实我还是好饿我们去吃饭吧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懒腰没有伸完,因为被唐飞吓回去了。唐飞猝然起身,按着沈宣的肩膀说:“我不会不需要你!那你还会离开我吗?”
沈宣吓了一大跳,连忙闭上嘴巴说:“不会!不会!”
唐飞紧紧地盯着他:“可是我有很多毛病,很多缺点,不是个专情的人,而且有前科……”
沈宣哭笑不得:“你还睡觉打呼噜呢,你还老记不住楼下外卖电话呢,你丫床上还有暴力倾向呢,你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多了去了,要甩你老子老早就甩了,还等到现在?”
唐飞松了口气,靠在桌子边上喃喃地说:“那就好。”
沈宣拉他出去:“走了!去吃饭了!别搞得跟小媳妇儿似的,你就该向苏隐学学,人家在家里都叫公公做饭,味道不好他还不吃!”
他搂着唐飞的肩膀推他往外走,亲密仿佛彼此是对方肢体的一个部分,可以不接触,但是不可以分离。
唐飞突而反手拉住沈宣,站在走廊上,借着外面路灯昏暗的光线盯着沈宣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沈宣,我回来了。”
“啊?”沈宣说,“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唐飞微笑起来。
“我只是觉得,应该正式的说一下……”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河蟹运动会 上ˇ 
金秋十月,校运动会隆重开幕,市XX办公室XX领导亲自驾临予以指导,为学生们指出了“生命在于运动”的光荣伟大思想路线。
这是唯物主 义的,是布尔什维克的,是符合党的实事求是执政方针政策的;这是需要我们博士楼里每一个年轻貌美风骚过人的小博士们牢牢记在他们热血洋溢青春向上的心中的。
“……狗P!”李唯说,“老子不爱布尔什维克,老子的唯物主 义是一个星期后期中考试!”
李唯老师今年博士最后一年,带了本科一个班学生,个个都是运动健儿;这帮完全不顾一周后期中考试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把各项参赛名额一抢而空,连拉拉队都全部满员,一帮露 点猛男和妖娆美女站在台上挥舞着小毛球搔首弄姿:“加油加油!!青春加油!!”
李唯愤怒的站在讲台上拍桌子:“肃静!肃静!”
拉拉队立刻改变路线:“威~~~~~~武~~~~~~”
“不是我打击你们啊,”李唯痛心疾首的从他们头上挨个指点过去,“你们看看隔壁杨真老师他们班,一个个都是体育特招生,足球篮球兵乓球他们全能,还有个国家二级长跑运动员压阵五千米长跑;你们一帮文弱书生这么热血沸腾的跟他们争什么争?”
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诚恳的对老师说:“老师,我们重在参与!”
李唯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这帮重在参与的学生们组成了一支篮球队天天在操场上排练,可惜李唯老师的学生们都继承了他的显著外貌特点——戴眼镜——所以眼镜健儿们上场前都习惯于把这些脆弱的玻璃们摘下来交给女生们保管。
于是花满楼某天经过操场,看了一眼场边记分牌,当场笑倒在地。
“杨真!杨真快来看!”花满楼指着热火朝天的篮球场,抚掌大赞:“看我国新一代篮球健儿们嬴弱如豆芽菜般的身躯!看那硕大而智慧的头颅!看那迷蒙而销魂的没有焦距的眼神!看那在瑟瑟寒风中屹立不倒的坚强身影!——伟哉!这就是拼搏!这就是精神!这就是爱!!”
杨真眯着眼看了半天,问:“……他们怎么老互相撞在一起啊?”
“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花满楼懒懒的说,“其实戴眼镜上场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你看他们打篮球的那个力道和角度,简直就是把球往人脸上盖,这群活跃在赛场上的危险分子……”
杨真看一眼剩余时间——五分钟;再看一眼比分——三比二;不禁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
那天回去后杨真站在讲台上对自己的学生们谆谆教导:“你们不要太刻苦训练,看看隔壁李唯班,篮球比赛、排球打法、足球比分,难道你们对付他们还需要训练么?考试啊,还是要以考试为重啊。”
这位柔弱的、美貌的、娇嫩的、我们一直觉得他有点小白受的杨真杨老师座下,有着一帮彪悍强健出手不凡的学生,有的是国家级运动员,有的是特招生,有的受过体校训练,还有的最不济也是高中时期称霸一时叱咤一方的小混混。这些人黑压压的在讲台下压了一片,一个个都如高手凭栏般镇定超然,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修为已经到达了难以想象的精湛境界。
——其实以上这段话完全就是为了弥补我们小学时期绞尽脑汁也没法用“有的……有的……有的……还有的……”造句的遗憾而已。
杨真满意的扫视了一眼自己座下群雄,然后斯斯文文的翻开课本说:“下面大家开始上课。”
……
李唯晚上回寝室,沈宣跑来蹭饭,一边抢花满楼从食堂打来的青菜炒肉末纤维,一边宣布学校的新规定:“凡是研二以上学生班主任所带的班级,运动会成绩优秀的,可以给班主任增加两个学分。”
李唯刚推门进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愤慨了:“赤果果的歧视!”
杨真窃笑着纠正他:“是赤/裸裸。”
“不要管我,‘赤’、‘裸’两个字会被网页抽掉替换成一个销魂白框框的,不信你穿越回前几章看看,”李唯关了门,猛扑上去抓住杨真扔到床上,“小公子~~~过来给大爷调戏一下~~~~~~”
小公子配合的呻吟:“呀咩代~~~呀咩代~~~~~~”
沈宣和花满楼一脸不忍目睹的样子转过头。
李唯长腿一跨骑坐在杨真身上挠咯吱窝,挠得杨真拍床大笑了一会儿,问沈宣:“太后,那两分是加在我哪门课里?”
沈宣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点烟,说:“你想加哪门课?”
“哎呀,”杨真不好意思的说,“前几天跟秦教授吵架了,估计下周宏观经济期中考试他不会让我顺利过去,所以……”
“……”沈宣说:“好卑鄙的导师啊。”
秦教授唯一能拿出来威胁自己亲爱的小徒弟的,就是学分、学位、出勤率和文凭。
他老人家用这个不入流的手段成功威胁了小弟子不准出门跟狐朋狗友(花满楼:“……” )玩,不准半夜三更抽抽噎噎的回娘家(寝室),不准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哼哼唧唧着不愿意出去,不准撺掇秦跃东小同学大哭大闹要和后妈睡。
杨真其实完全可以去妇联告秦教授一状。这个无耻的中年老男人总是强迫小徒弟节假日呆在家里陪他,在备课的时候坐他大腿上,在看电视的时候窝他怀里,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要乖乖听话叫吃豆腐就是豆腐叫吃白菜就吃白菜,简直就是限制了人家小徒弟的合法公民人身自由嘛。
沈宣很愤慨的告诉杨真:“这是违反我国宪法的!你有享受人身自由、晚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权利!要不要我帮你上诉至区级人民法院?”
李唯和花满楼这一对惹事闯祸二人组一看有热闹,立刻把杨真按在床上撺掇:“快说我愿意!快说我愿意!”
“……”杨真弱弱的说:“其实是我自己点名要吃白菜豆腐炒粉丝的,……”
“胡说八道!”沈宣说,“你应该向那个无耻限制了你人身自由的老男人抗议:你要吃肉!”
这时门铃响了,沈宣一边去开门一边慷慨激昂的教育被李唯骑坐在床上并被花满楼尽情调戏着的杨小真小同学:“我国的发展史基本上那个就是一个充满了血和泪的斗争史:在那黑暗独裁的旧社会,人们用血和泪抗争并得到了选举权;在那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动乱时期,人们用血和泪抗争并得到了平反;在那改革开放思想体系被摧毁的混乱经济时期,人们用血和泪抗争并得到了信念的维护,……”
沈宣打开门,立刻望天住了口。秦坚正面色抽搐的站在门外。
寝室里李唯正坐在杨小真小同学的腰上玩儿命的调戏以发泄心中怨气;花满楼正猥琐的上蹿下跳,嘿嘿贱笑不已:“抗争吧!抗争吧!!”
“……在那鸡飞狗跳的和平年代,总有那么一小撮叛乱分子妄图用血和泪的抗争来动摇我国安定大好的河蟹局面。”秦教授盯着沈宣说,“——幸亏我昨晚打牌欠唐飞两百块钱赌资还没还,否则我一定上校长那去告御状,太后您老太不河蟹了,总想破坏我美好的小家庭。”
沈宣掩了半边口装CJ,然后转头去气沉丹田,义正词严的训斥唯恐天下不乱贪污班级经费的不河蟹二人组:“下来!都从杨真同学身上下来!我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告诉过你们不准欺负杨真了你们偏不听!”
太后他老人家蹬蹬蹬的走过去一把拉过杨真塞秦坚怀里,小声说:“下次唐飞再偷偷溜出去打牌,就电话通知我一声。”
秦坚搂着不断挣扎的杨真,点头微笑:“好说!好说!”
李唯和花满楼充满怨念的坐在地上:“太后您老真不地道……”
秦坚轻飘飘的注视了他俩一眼,唯恐天下不乱二人组立刻翻书开电脑听英语作努力用功状。
“两位,”秦坚问,“听说你们最近又逼迫教务处主任发了一大笔班费?”
花满楼大声朗读宏观经济理论:“国民生产总值……investment……government purchase……net export value……哎哟喂CST啊……”
李唯无比认真的用英语问花满楼叫什么名字:“窝……窝次……窝次猿儿内姆?”
花满楼说:“my name is …… man, lou, hua ……”
秦坚笑骂:“呸!蛇鼠一窝!都是斯文流氓!”
这中年老流氓不顾小徒弟的嗷嗷反抗,一把扛起来往楼下走;沈宣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后边充满智慧的掩嘴而笑:“监禁系列啊……斯德哥尔摩情节啊……古希腊崇尚的最完美社会心理恋情啊……共创河蟹社会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前边大家都怨念了,后边就轻松愉快了,我发现我确实没有虐人的那根神经,完全失败啊……为什么会这样?!那么多港台电视剧里美貌动人的小男主们都可以声泪俱下的对邪恶男配们控诉:“为毛?为毛你总是要夺走我心爱的女孩,这是为毛,为毛?!”为毛这样他们都可以虐得介么成功,俺就8行捏?
俺是失败滴……俺听话鸟,认命鸟,乖乖败走……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河蟹运动会 下ˇ 
运动会开始那天是解放区晴朗的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祖国的少年儿童们如鲜花般在操场上蹦蹦跳跳,绽开了他们洋溢着朝气的笑脸,一个个如同出了笼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互相说着:“……操!秋老虎呢么,怎么今天这么热!”
市委领导在台上庄严的坐着,西装革履面色严肃,一个个都汗流浃背而声色不动。
沈宣懒洋洋的把穿着人字拖的脚架到前排Manlou Hua同学的椅背上,指着那些领导们说:“看见了吧,官场十大灵异现象之一,公务员同志们的忍耐力永远位居世界第一,真让我感受到强烈的民族自豪啊。”
满楼?花同学转头正对沈宣的鞋底,连忙避开说:“呸!呸!太后你太不讲精神文明建设了!”
“其实我是个很自由散漫的人,”太后说,“我热爱一切袒露自然的东西——比基尼、人字拖、小短裤都在此列。我以前参加过一个天体沙滩营……”
花满楼兴致勃勃的要听,沈宣一看唐飞端着两杯饮料过来,立刻闭了嘴。
“说啊,”唐飞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天体沙滩营,一群人光着屁股在沙滩上跑,然后呢?”
花满楼问:“然后呢?”
沈宣顾左右而言他:“哎哟喂入场了!运动员入场了!李唯班上的同学精神气好足!加油!加油!祖国人民的好儿子!”
“……”唐飞在花满楼耳边低声说:“他亢奋无比的跑过去,结果一看人家男男女女都光屁 股就害怕了,缩回去了,人家还热情万分的拉他,他不好意思走,最后在那个什么营里当了个法律顾问,警察来以有伤风化的罪名过来抓人,他负责上去解释这是公民人身自由表示热爱自然;警察问那你为什么穿着衣服,他说那是因为他气虚体弱,受不得风。”
太后回头来眨眨眼:“我就是气虚体弱嘛,为了表示我对祖国新世纪青年的鼓励之情,我能来参加你们运动会都不错了;看这个大太阳,哎哟晒得我简直气血上涌、昏昏欲绝、人比花X……”
花满楼叹了口气说太后您别以为广大人群群众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班主任参加运动会有两百块钱补贴,副教授五百,您这样的怕是有一千。
太后立刻道貌岸然跑去帮大会主席台作运动员入场介绍。
唐飞戳戳花满楼:“看见了没有?下次你们喝酒没钱,尽管找他借。”
花满楼问:“那太后没钱了怎么办?”
“其实我一直都是很欢迎他问我借钱的。”唐飞语重心长的说,嘴角挂着一点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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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区领导们进行了亲切的战略指导后,在校领导们挨个亮相了之后,在各系教授们上台发言过之后,在学生们饱受来自党、人民和社会的关切教育和辛勤灌溉之后,运动会第一项篮球比赛终于开始了。
这场篮球比赛是悲壮的,是激昂的,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实力相差悬殊的双方在赛场上展开了殊死搏斗,它的开始是满怀着青春、热血和壮志的,它的过程是充满血泪、顽强和不息的,它的结尾是惨烈、震撼和催人泪下的。
在这场野蛮的战争中,杨真班上的前锋损失了一颗门牙,后卫被绊倒摔伤了膝盖,国家二级运动员的中锋被李唯班上的一个傻大个盖火锅盖到了后脑勺,当场抽搐倒地不省人事。
虽然比分是杨真班上的学生们以超过百分的差距获胜,但是李唯班上的学生们仍然以其敢冲敢上、敢争敢打、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给大会留下了无法忽略的一笔。
杨真在休息室里跑来跑去的给自己学生们递水递创可贴,饱含热泪的问那个被盖到后脑勺的中锋:“孩子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中锋气息虚浮的回答:“我……我想……见见……那个……肇事者……”
杨真以罕见的勇气和怒火跑去李唯班上的休息室,从一群平均身高比他高半个头的运动员中揪出了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很腼腆的任他揪——蹬蹬蹬的来到自己班上,对中锋说:“给你!”
中锋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罪魁祸首,哆哆嗦嗦的说:“你……你要……你要对我负责!”
然后狂喷鲜血,倒地不起。
杨真竟然还脑子被浆糊灌了一样拎着那学生说:“听见没有!对他负责!你要对他负责!”
那傻大个怯生生的说:“我我我我我怎么对他负责?”
杨真气得跳脚,说:“免费照顾端屎端尿到他脑震荡好了为止!”
于是大赛的后半段,天天都能看见一个坏脾气的中锋有气无力的靠在场边,颐指气使着一个傻大个跑来跑去买水、买书、买零食,那傻大个憨厚无比,竟然言听计从一点也不知道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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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一共进行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是教师友情入场,第一场比赛拔河,结果以教务处主任为代表的领导组光荣败给了以秦坚和沈宣等为代表的教授组。
教务处主任很豁达,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说:“重在参与嘛!要有娱乐大众的精神!”
……为什么在这里我们总是把这位可怜的主任同学给炮灰掉呢?
从很久远的一开始——我们这座学校一会儿十年前一会儿七年后时间跨度真是太大了——这位可歌可泣的教务处主任就担负着在太后心情不爽、想请假、想揍人的时候充当炮灰的任务。
他挣扎过,他反抗过,他心灰意冷过;无奈的命运总是狗血的降临在他头上,每当有什么倒霉事情发生并且花满楼同学无法上场的时候,教务处主任总会成为那个被调戏或被训斥的炮灰。
这个可怜的、慈祥的、总是腆着个肚腩嘿嘿笑着的老男人啊,人民群众会记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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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比赛的实质其实就是为学生寻找乐子。李唯跑去参加跆拳道比赛,正对上沈宣站在台上,李唯一看就傻了,转头问裁判:“可以弃权不?”
裁判充满怜悯的说:“……不能,……我们不为在读研究生班主任开通这项业务……”
李唯抽了一口气扭头去看沈宣,沈宣向他眨眨眼,无限戏谑。
李唯蹬蹬蹬倒退捂胸:“太后!你!你不要过来!”
“哀家其实也没有办法的,”沈宣一边走近一边摊开手,“杨真那天晚上回去后就抽风了,小白人妻模式迅速切换到了傲娇别扭模式,秦教授搞得很头疼,特地嘱咐我来给你个教训好让杨真消气。”
李唯说:“……哪泥?!”
“我知道这是赤果果的教育腐败和不公正待遇……但是没办法,你的学生们比较傻啊,杨真有背景啊,这年头有背景才好说话啊。”
沈宣过来一步,又过来一步;李唯渐渐被逼到了角落里,身后观众席上无数学生,亢奋得嗷嗷怪叫、无比热血。
沈宣又走近一步,阴影完全覆盖住了弱小的李唯同学,只听太后轻声细语和蔼可亲的问:“……是自己了断还是让我动手?”
“……”李唯说:“自己了断。”
他一个利索的后空翻三百六十五度转体托马斯全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稳稳落地,接着装作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抱住脚踝说:“哎哟喂……扭了……”
裁判大呼小叫的跑过来说:“怎么还没开始呢就扭了?”
李唯悲愤的指着台上嘎嘎怪笑的沈宣,说:“隔……隔空打穴……”
裁判一下子傻了,赶紧宣布比赛结束沈教授获胜,台下万众齐呼,为李家大少精湛的演技热烈鼓掌。
李唯一看结果宣布,立刻站起身溜达着走了,把呼啸而来的校医务室担架悠闲的抛在了身后。
李唯去哪里?
去找杨真算账。
杨真哎哟叫着拼命往观众席底下躲,被李唯揪出来鼻子对着鼻子的问:“你丫再不跟秦教授回家,我们哥儿几个都要完蛋了知道吗?我和花满楼这几天玩儿命的给他做帐,你就忍心看你师兄活活被S M致死啊?”
杨真小声对手指:“我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想回家……”
花满楼同学盯着一双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过来默默的看了杨真一眼,然后随轻烟飘走。
“看见了没有!”李唯拎着杨真水嫩嫩的小脖子,一手指着花满楼飘散的方向,“——花二少连半夜溜出去偷袭人家女生宿舍的工夫都没有了!你家秦教授天天压着他做账!本科那些夜夜盛装等待被偷袭的小美眉们已经失望好几天了!现在唯一能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就只有你了!”
杨真还要躲闪,被李唯强行拖去场边谈心,谈完了回来,衣衫不整面色潮红,一脸被凌虐过度的委屈状。
“我还是不想回家……”杨真对花满楼哭诉,“秦教授太不讲道理了……灭绝人性……压迫管制……”
这孩子可怜巴巴的,沈宣唐飞他们围着他安慰,左一句秦教授真是太不像话了,右一句不行就甩了他吧我们杨小真小同学这么水嫩跟这老男人真是亏了,说得群情激昂义愤填膺,一副马上就要到妇联去告御状的架势,结果秦教授拔河完了上来看热闹,这群正义的围观群众立刻作鸟兽散。
秦坚摸摸鼻子,疑惑道:“怎么我一来他们都散了?”
然后他俯身去哄杨真:“咱们回家去吧?”
“不要!”杨真气鼓鼓的说,“我不要和你回去了!”
秦坚觉得很有趣:“为什么?”
“你不考虑别人的爱好,完全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别人头上!”
秦教授顿时觉得很严重:法西斯独裁、墨索里尼思想、纳粹的强硬行动手段,这些都是我们生长在新中国雨露下的新一代要不得的啊。
秦坚坐下来认真的对杨真说:“的确很严重,我为那件事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是在为你好啊孩子。”
杨真脸色通红的说:“胡说八道!你硬找理由!”
“我真的是为你的健康考虑,”秦教授一本正经的说,“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在对待比自己年轻的配偶的关系上,一定要以耐心、细致、认真、严肃的态度去处理;尤其是这个年轻的小东西还不怎么具备自理生活能力……”
杨真炸毛了:“谁说我没有自理生活能力?”
“好好好你有,”秦坚和蔼的说,“但是这不是我能放纵你的理由。你看,连东东都懂得的道理……”
“东东那是迫于强权!”
秦教授和颜悦色的说:“东东那是会看眼色。”
杨真气急,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敢打,想拔脚逃走。
秦教授哈哈一笑,板着杨真的肩膀,强迫作鸵鸟状的杨真抬起脸来看着他,说:“好啦别生气啦,不就是白菜豆腐炒粉丝那道菜不准你吃粉丝吗?哪来这么大气性?”
杨真愤怒的大叫:“可是我就想吃粉丝啊!”
“我喜欢吃白菜豆腐,所以你也必须喜欢吃,”秦教授霸道的说,“粉丝不是好东西,里面有明矾,就你这种没有生活常识的人才会一天到晚吵着闹着要吃它。”
“你独裁!霸道!不讲道理!”
“道理就是不准你吃,没其他理由。”
“我我我我我不要和你回去了!”
“哎哟喂乖啊别闹别闹。”
……
秦坚扛着杨真往停车场走,身后运动会闭幕式渐渐散去,夕阳遍天,金红一片,无比祥和。
唐飞恰巧打着哈欠去开车回家做饭,看到秦坚笑了笑,打招呼说:“哎哟喂这么快就哄好啦?”
秦坚把杨真塞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返身对唐飞耸了耸肩:“每次都是这样,脾气惯的越来越大,叛逆期真的到了。”
“您就多担待点吧,”唐飞给太阳晒了一天快中暑了,一边无精打采的掏车钥匙一边说,“您家这只小同学情况比较特殊,不然便宜不到您这位中年老色 狼。”
秦坚笑笑说那是,杨真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但是他不想聪明,他没有父母,对父性有一种天生的渴望。你不能把他当一个平等需要独立生活空间的人来爱,你必须像长辈一样管他,约束他,但是也毫无保留的疼爱他照顾他;像情人也像长辈,你必须给他最坚实最强大的力量。
不然这小东西会害怕,会不安心,会不信任你。就像一只跌跌撞撞的幼兽,总是需要人扶持着才能往前走。
他真是太年轻了,他心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长大,仍然柔软稚嫩;仿佛当时那个怯生生的小东东,对于家庭、亲人和爱,有着一种本能的向往。那种童年时期缺少的东西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巨大的空洞,总要有人耐心仔细、永远也不会不耐烦的去一点一点填满。
秦坚去开车,转头一看杨真趴在后座上藏什么东西,他也没注意;车开到一半突然想起来,猛地停车转头严厉的问:“那是什么?”
“啊?啊?”杨真立刻装傻。
秦坚伸出手:“交出来!”
杨真于是委屈的从后座下摸出一袋子粉丝:“今晚想吃蚂蚁上树……”
“告诉过你了粉丝里有明矾你怎么还想吃啊?”
“就是想吃嘛!”
“会变笨的!会考试不过的!上博士已经磕磕绊绊的了,这孩子真是!”
“……歪理邪说!粉丝怎么会让人变笨……”
好半天车才重新发动,在路上歪歪扭扭的画了几个曲线,最终向市区驶去了。
秦教授,今晚带着小徒弟打打牙祭吧。
如果喝多了,就别回家了吧。
……
秦跃东小同学在家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次一边委委屈屈的泡方便面一边说:“……反正我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掩面……
因为今天喉咙发炎,然后又开始低烧鸟,明明有香喷喷的甜蜜酸奶放在冰箱里,俺却不能吃!!
明天躺一天后天买药去,最近气温真是反常得太厉害了……
大家都要保重身体啊!最近生病的人真是太多了……
挨个摸摸~
ˇ菜鸽的乱伦穿越之旅 上ˇ 
作者有话要说:本番外中出现的任何CP均不代表官方意见
本番外是俺高烧下出现幻觉后的产物
打滚要亲们抚摸,高烧不退还要打工TAT……  菜鸽同学,原名蔡小歌,是一匹顶天立地气壮山河的耽美狼,并深深地以此为傲。
蔡小歌同学第一天进驻研究院的时候,天空是诡异的粉红色,博士宿舍楼上空盘旋着终日不退的黑气,隐隐一只巨眼在天穹中缓缓张开,一个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回响:“——背负着轮回和宿命的少年啊——!在穿越中完成你注定的任务吧!”
蔡小歌站在山巅之上狂呼:“是什么任务啊啊啊啊啊啊头儿——!”
巨眼说:“……穿越去平行世界!”
接着飞快的尿遁了;天空晴朗,鸟语花香,一片祥和。
蔡小歌迷茫不解的站在原地咬手指甲:“……平行世界?”
然后他额角深深的划下了三道黑线:“头儿,您老说话越来越不清楚了,该不会是帕金森了吧。”
-
蔡小歌拖着行李箱走进305寝室的门,历史性的一幕发生了。
——在这里我们要注意一点:蔡小歌进门的时候,房间里只住了李唯和花满楼;这两人在漫长的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到研究院的狼狈为奸的过程中,以合伙贪污班级经费、调戏小正太和小正太的小女朋友为乐事,劣迹斑斑,令人发指。大概是由于坏事做多了,这两人对对方实在是知根知底了,所以一直没有任何让我们值得一书的奸情发生。
……什么?你说开学那天花满楼帮李唯把心怀不轨的男博士色狼们打走,这是我们花二少爱的表示?
这位同学你开什么玩笑,你打算如何解释花二少收了吉野同学的二十块钱后就把李唯美人论斤卖了的行为呢。
嗯?你说吉野和花满楼之间的贩卖人口行为其实是出于爱?
来人!御林军!把这脑子不清楚的孩子拉出午门外调戏了!
……现在镜头重新转回我们的寝室;蔡小歌进门了,坐在床上假装收拾行礼,实则密切观察正留着口水数着二十块钱的花二少;接下来的情节是花二少数满了二十块钱,然后鬼鬼祟祟的给吉野开了寝室门,偷出李唯的玉照两张给吉野验货。
岂料吉野看都没看照片,一把扔开后紧紧的拉住了花满楼的爪子,脸红心跳媚眼乱飞,害羞的表白:“其实……我……你……”
花满楼一把攥住二十块钱缩到身后去:“货物售出!概不退钱!客官自重!!”
“……”吉野羞答答的低下头,“美……美人,在,在下家有良田千亩,广厦数十间,二十块钱钞票者足矣堆山……”
花满楼说:“你家二十块钱多管我毛事啊,老子是正经生意人,只赚自己的钱,别人钱我不羡慕。”
吉野打断了他:“美人!”
花满楼说:“……啊?”
“美人!”吉野目光热切的盯着花满楼:“我爱上你了!”
花满楼石化在原地。
吉野充满深情的赞颂:“——我爱上了你那调皮的眼梢和眉角!我爱你数钱时可爱的姿态!我爱你那潇洒不羁、超凡脱俗、堪破红尘一般大智若愚大雅若俗的思想境界!——美人!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投入我热情的怀抱吧哇哈哈哈哈哈哈~~~~~~”
花满楼僵硬了。
花满楼破碎了。
花满楼默默的随风飘散了。
花满楼悲愤的抓着蔡小歌的肩膀拼命摇晃:“不是这样的啊啊啊我们从第一章到现在演了这么多集了作者怎么突然改CP了啊啊啊?”
蔡小歌惊慌失措的躲闪:“哎!哎!花二少别这样!攻受授受不清!……话说吉野他不是大少专属居家旅行必备用品的么?我记得接下来的情节是吉野对我们大少一见钟情,从此越打越贱苦苦追求好几年的啊?”
花满楼飞身跳到柜子上:“操!老子守身如玉!不近男色!……啊啊啊救命啊老子的贞操啊……”
吉野流着哈喇子在柜子底下苦苦哀求花美人下来一亲芳泽,花美人花容失色,一边问候吉野家里十八代祖宗一边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躲在柜子上万分惊恐的瑟瑟发抖。
吉野对柔弱无依的花美人露出了白生生的獠牙:“美人,让哥哥来疼你吧……”
花满楼脚下立刻一空,从柜子顶上一头栽了下去,当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在吉野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娇弱美人,虚弱依偎,星眸含泪,娇喘微微;当下如同脱了缰的野狗一般扑了上去。
菜鸽在混乱中呆滞了五秒钟,然后掏出笔纸飞快的埋头开始记。
“XX年X月X日,X大博士宿舍楼内发生一起荡气回肠的一见钟情事件,虽然事件发生的经过和历史记载相差不大,但是事件的正牌主角、X大著名美人之一李唯同学却不知所踪……”
_
李唯在哪里呢?
李唯在沈宣办公室里。
太后寝宫一切安好,午后阳光普照,朵朵玫瑰花儿迎风盛开。
太后亲切的鼓励学生:“李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咱俩谁跟谁啊我老人家最疼你了啊你还这么吞吞吐吐的,有八卦赶紧爆,你知道不?”
李唯痛苦的握紧了手里的一次性口杯,用力之大,十指颤抖的纠缠在了一起。
……于是水杯也悲鸣着被纠缠成了麻花状。
“其实我不应该因为这样的事来麻烦沈教授您的……但是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沈宣知心姐姐状微笑颔首,竖起耳朵。
李唯说:“他其实没什么好的,仗着自己有俩小钱有点背景就胡作非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还耀武扬威,但是……但是他真的很痴情!”
沈宣默默的道吉野确实对你很痴情啊很痴情咧。
李唯痛苦的捂住脸:“我现在很迷惘……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一方面我觉得爱上他是不对的,是罪恶的;另一方面,我又实在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沈宣紧紧的拉着他的手,欣慰的说:“那就上吧孩子!”
李唯一愣,十分欣喜:“真的?连太后您也支持我?”
“是的!孩子你们都折腾那么多集了,虐了虐了H了H了,这么经典的忠犬女王配,你们就消停点快安定下来准备过日子吧!”
李唯反手拉住沈宣,热泪盈眶:“我真的没有想到太后您会支持我!”
“孩子我当然支持你!”
“不论我做什么都支持我吗?”
“是的!不论你做什么都支持你!……李唯你不觉得我们在剽窃琼瑶剧中的台词么?”
“……”李唯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那么,这是我写给他的情书!请太后您老一定要帮我送到啊!”
沈宣含笑接过来,低头瞥了一眼,然后心脏病突发,捂住胸口不支倒地。
信封上工工整整的写着:“——X大本科XX系,黄易明 收。”
还画了个爱心,上边是李唯含羞带怨的脸,眼睫一眨,无限妩媚。
ˇ菜鸽的乱伦穿越之旅 下ˇ 
大家好我叫唐飞。
别,别扔鸡蛋和西红柿!这年头除了工资不涨之外什么都会涨,就算是区区一个西红柿也是很贵的;何况浪费食物要遭天谴,姑娘们你们毫不节制的向我投掷蔬菜的行为很邪恶啊你们知道不。
我知道身为一个渣攻,出场时是会受到观众的差别待遇的;比如说如果现在出场的是充满爱心充满和平充满希望的好攻黄健同学,那么他收到的一定不会是蔬菜而是飞吻。
好吧,差别待遇,咱认了,谁叫咱是渣攻呢。看看你们都是怎么说的:“不要再虐小黄了!多虐虐唐飞吧!这丫不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
胡说八道!我这辈子就一个时候忘了自己姓什么;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沈宣第一次注意到区区在下小小的我,他用一种“啊这里有个活物啊”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五秒钟后,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优美、低沉、富有磁性、具备自然界一切声音的所有最美好优点的语调,缓缓的问我:“您贵姓?”
……老子当场就脑抽了。
老子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我我我,我姓,姓姓姓姓姓姓……姓姓姓姓姓姓……”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警局,沈宣友好的对坐在对面的警察解释:“这位先生记不得自己是谁了,我认为他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能帮忙联系精神病院吗?”
……
我亲亲滴老婆大人,他永远都是这个宇宙中最辉煌的真理;只要他说的就全部都是对的,即使错了那也是我的错,谁叫咱是渣攻呢。
我知道身为渣攻,在这个剧里面是很辛苦的。在秦坚那老流氓搂着他家年轻柔嫩跟刚出生的小兔团子似的杨真小同学的时候,我只能偷偷摸摸伸爪子在沈宣肩膀上、小手上闪电般接触一下,然后被一招天马流星拳远远打飞;在黄健那仗势欺人的政府官员诱骗下属警官并吃干抹净不留渣的时候,我只能三更半夜偷偷想方设法溜进沈宣的房间,然后被蔷薇玫瑰荆鞭刃——妖狐藏马你永远都是美少年之神——我会被一招抽进车库,然后在漫漫长夜独自抽泣。
甚至在吉野那不良小混混都能吃了雄心豹子胆压倒他家小女王李唯的时候,我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迷倒无数小美眉的中年帅哥,竟然都没能解决自己下半身的个人幸福问题。
……什么?谁说我E.D.?
污蔑!诽谤!来人!拖出午门外XXOO至死!
……
让大家见笑了,其实我是走温柔苦情路线的,虽然偶尔文痞,但是我不是个粗暴的人。
我只是彻夜思考如何才能更快、更好、更高标准的吃掉沈宣的问题,所以白天精神不济,有时会有点容易激动;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沈宣的正牌老公”的地位,请各位关心我支持我的观众们放心。
……导演你说什么?上次观众投票我的支持率为零?
八嘎!
有什么关系!
就算没有观众支持,只要老婆支持就行了!
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事实上,沈宣虽然有时稍微有一滴滴的粗鲁、稍微有一滴滴的傲娇、稍微有一滴滴的喜欢使用暴力;但是他还是爱我的。
他为我做饭做菜,虽然有时会从饭菜里发现耗子药;他为我洗衣服袜子,虽然洗出来的阿玛尼能直接剪开当抹布使用;他为我挡酒挡烟,虽然有时我必须在酒席上保持清醒才能保证把跟人拼酒拼到人事不省的他开车送回家。
……他还是爱我的,这点我坚信不疑。看吧,甚至当我出差的时候他都能体贴入微的帮忙准备安全套,然后让我感动不已的持刀闯进航空公司,要求提前机票火速赶回家——他是多么的爱我啊。
就这样,我和沈宣相爱着,河蟹美满的生活在X大教工职员生活区第XX栋XX号里。
啊,门铃响了,沈宣回来了,我要去开一下门。
沈宣今天看上去有些恍惚,也许是昨晚没睡好?这两天气温忽高忽低的,哎呀看看这脸色多难看,早知道就应该让我睡在他边上,没事也能帮他盖盖被子摸摸小手什么的,老婆我真是心疼死了……
“唐飞?唐飞?”沈宣拿手在我眼前晃,“你没事吧?”
我赶紧做狗腿状。
“……”沈宣说:“把口水擦擦……”
沈宣坐到沙发上,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半晌长叹道:“唐飞,我……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说:“哎!好好好!”
“……你知道本科有个学生叫杨真对吧?”
“哎!是是是!”
“你知道那小孩蛮可爱的对吧?”
“哎!对对对!”
“你知道他现在还花开无主呢没错吧?”
“哎!没错没错没错!”
“这就对了,”沈宣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在这篇菜鸽的穿越旅程里,我被导演安排和杨真组CP。”
“……”
沈宣抓着头发叹了口气,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不伦不类的,但是至少杨真还比较美型啊。其实一开始导演是打算让我和教务处主任展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活死人肉白骨的旷世奇恋、然后让黄家老爷子上场追求教务处主任的;但是你知道我们主任他的心脏比较脆弱,一听这个安排就昏过去送医院抢救了,所以……咦?唐飞你没事吧?”
沈宣伸手晃了晃:“唐飞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好啦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可是你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至少杨真这个万年小白总受是只受不攻永远不翻身的啊,要是跟教务处主任组CP的话那一切就难说了……唐飞?唐飞你真的没事吧?你要看医生吗?……唐飞!你上哪儿去?回来!回来——!”
……
大家好我是本片导演,我们在拍摄现场出现了一点事故,本片男猪之一唐飞同志丧心病狂持刀伤人,现已被押解至医院病房,由36D的护士姐姐们作扑倒调戏处理;下面的播报任务由唐飞同志转交剧务人员,广告过后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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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呀不收礼,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只收杨小真~~~杨小真呀杨小真~~~杨小真呀杨小真~~~~~~)
(广告人员:秦教授,灯光:秦教授,台词:秦教授,舞曲:秦教授,请大家热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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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飞同志遭受重创,在医院醒来后就抓狂了,要找杨小真小同学算账。
杨真很无辜的咬着手指甲说:“这不怪我啊唐飞叔叔,我只是个勤工俭学的、偶尔做做粉红色的少女梦等待着命中注定的白马骑着王子从天降临的、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而已啊。”
唐飞在医院病床上打滚哭嚎:“胡说八道!你未满十八岁!”
“我确实未满十八岁,”杨真说,“我们的时空已经混乱了。抬头看题目——蔡小歌的穿越之旅——蔡小歌,一个资深的耽美狼,一个不应该存在于地球上的生物,一个从思维到行动都属于外太空的大型病菌;他的降临严重破坏了这个世界的攻受平衡,导致了我们的时空严重交错,我们的CP严重混乱,我们的小攻和小受纷纷出墙找红杏;问题的一切源头都系于这个罪恶的蔡小歌小同学身上,您老怎么能找我算账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唐飞从病床上爬起来,咬牙切齿:“蔡小歌!”
杨真怂恿:“对!就是他!”
唐飞说:“负我河山!”
杨真又怂恿:“太上皇万岁!”
唐飞说:“待我率军杀之解恨!”
杨真再次怂恿:“快上!快上!”
唐飞再次丧心病狂持刀冲出医院大门,身后飞起滚滚烟尘,杨小真小同学挥舞着小旗帜,无限亢奋的迎风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_
某高校在读硕士研究生蔡小歌小同学,于XX年X月X日,在自己的寝室内被一持刀男子连砍数十刀,经抢救无效失血过多身亡。
消息传来,举校悲痛,大家为英年早逝天妒红颜的蔡小歌同学开了一个追悼会,大家凑份子在追悼会中间搞了个火锅聚餐,买了猪肉、牛肉、羊肉、豆腐、青菜、百叶、鸭血、火腿肠……大家化悲痛为食量,用食物不止、拼搏不息的精神,为蔡小歌同学举办了一个热闹、隆重、难以忘怀的追悼会。
事后大家纷纷咂着嘴巴意犹未尽的评价说:
“真是造孽啊!本来唐飞就是打算调戏调戏他的!后来唐飞都傻了呢!”
“是啊是啊!谁知道菜鸽怎么这么主动这么热情?平时真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
“可怜的唐飞同志,就带了这么一把菜刀还被菜鸽抢走了,往脖子上一横,哎呀那个血哦~~~就这么喷泉一样~~~这么高,这么高……”
“对了,听说菜鸽留下了遗言?谁知道遗言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也,这个要问唐飞,听说唐飞听了都吓傻了,现在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咬手绢!”
……
唐飞目光呆滞,额角抽搐。
他望向观众,缓缓的说:“其实……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当时思维比较混乱……”
“我只听见菜鸽他倒在血泊里,用颤抖的音调,心满意足的、满怀希望的、带着无限期待的说:‘哈哈哈——!老子终于盼来这一天啦——!老子要穿越——!老子就要穿越去唐朝当帅哥啦哈哈哈哈哈哈——!’”
唐飞打了个寒战:“他的遗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到现在都在自责:为什么我就没有把刀拿好呢,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他抢走抹脖子去了呢?可怜我就这么一把菜刀,沈宣你说我们今晚的韭菜用什么切啊……”
沈宣温柔的摸他的头:“乖啊乖啊,亲爱的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皇家夫妻俩真是伉俪情深、鱼水河蟹啊。
不过太后,你要记得在解决切韭菜的问题前给太上皇准备好足够的小手绢啊,他老人家今天都嚼掉十几条手绢了……
_
在那遥远的同一时刻,另一个空间里,菜鸽小同学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四周无数拖着长辫子的人纷纷痛哭流涕着跪倒,说:“皇上你终于醒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蔡小歌一骨碌爬起来,愣住了。
“我我我我我,”他说,“我不是要穿越去唐朝么?怎么来到清朝来了?”
他顺手抓过一个人来拼命摇晃着问:“这是哪里?我是谁?镜子——!给我镜子——!”
那人咳了一声,冷冷的、充满威严的说:“皇上!放手!”
菜鸽抬头一看,石化了:“……太后?你怎么也穿越了?”
那人狠敲了一下他的头,怒道:“什么太后!陛下你没死,哀家就还是皇后!懂什么啊你!”
只听喀嚓一声天雷劈下,蔡小歌同学华丽丽的变成了烤焦的乳鸽。
……他穿越了。
他穿越成了皇太极。
沈教授(姑且称之为沈教授)穿成了孝庄文皇后。
菜鸽颤抖着声音,喃喃的道:“多尔衮……我……我要看看多尔衮……”
唐飞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陛下你不好好躺着你到处乱窜什么啊?”
又是一道天雷喀嚓一声劈下。
XX年X月X日,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暴走了。
他在宫殿里打滚哭嚎,拼命拉着皇后的衣角,声泪俱下哀痛无比的嘶吼:“朕错了啊啊啊啊啊啊——!朕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朕今年衡平法考试一定不敢不过啊啊啊啊啊啊——!!”
ˇ考试记事簿  1ˇ 
杨真这孩子,读书很努力,可惜脑子笨笨的,没有李唯聪明也没有花满楼能耍小聪明,所以考试总是跌跌撞撞,卡在及格线上低空飞过。
念博士第一年跨专业选修又选了外国法制简史,第一天去上课,杨真小同学抱着厚厚一叠专业书好不容易蠕动进了教室,抬头一看讲台,沈宣金边眼镜纯黑西装,面若冰霜的站在讲台上。
杨真手中的书哗啦一掉,然后哭了。
这孩子抹着泪说:“我我我我我以为太后只教衡平法,我没想到他老人家兴致上来了也会换个科目教……”
在这里我们需要交代一下背景——背景是法律系一群学长学姐们抱在一起哭天抹泪:“我们也没想到……”
沈宣拍着讲桌,居高临下:“喂!你们都是什么表情!”
底下学生立刻强忍哭泣,后宫众小媳妇一般看着他。
“你们不要这样,其实我也不想的,”沈宣一边翻教案一边说,“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教衡平法,但是没办法,今年学校出台了新政策,外国法制简史的教授额外津贴多两千块钱。”
沈宣翻好教案,又抬头望四周,接着勃然大怒:“喂你们不要那样看着我老人家!我不是仅仅为了两千块钱就来这里的!我只是表现出了我对于法律这门学科的热爱而已!”
沈宣气哼哼的返身去开投影仪,杨真摸黑在底下找座位,冷不防被花满楼一把拉去坐在大腿上调戏:“小师弟~~~~~~”
杨真举起书挡着脸,转头对花满楼羞涩:“花师兄~~~~~~”
花师兄□:“小师弟这一叫好生销魂!”
“花师兄也销魂,”杨真说,“在法律这门庄严神圣的学科中屡战屡败、而屡败屡战的花满楼花师兄,以他大无畏的勇气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再一次投入了我们沈教授热情、温暖、仿佛春天一般的怀抱;面对这催人泪下的此情此景,花师兄你有什么感想没有?”
花满楼偷偷摸摸环顾四周,沈宣在台上面无表情的飞速阐述这门课必要的考试和交论文时间,学生们在底下玩儿命的记。
于是花二少低声对杨真咬耳朵:“知道不,老子忒想问候太后家祖宗!”
杨真没来得及答话,沈宣在前方十数米远、两米高的讲台上突而抬头,微笑。
“——花满楼同学!”
花满楼一个激灵站起身:“臣在!”
沈宣含笑盯了他半晌,勾勾手指头说:“过来。”
花满楼面无表情的缓缓转身,狠命往椅子底下钻:“老子其实是不存在的老子只是一团空气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沈宣懒洋洋的说:“来人。”
前排学生中立刻站出篮球队壮汉数名,以饿虎扑食一般的姿态冲上去,拎着弱小、娇嫩、无助的花二少扔上了讲台。
沈宣盯着瑟瑟发抖的花满楼,和颜悦色:“你刚才说我什么?”
花满楼说:“革革革革革命烈士打死也不交代!”
“这是不对的,”沈宣说,“同志们应该把自己的一切思想向组织坦白。花满楼同志,你刚才说我什么?”
花满楼同志悲愤了:“太后!您老都听见我问候您家祖宗十八代了还问什么?”
“……”沈宣摊了摊手,说:“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只是第六感直觉有人说我坏话而已。”
花满楼直勾勾的盯了沈宣半天,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沈宣俯身探了探鼻息,转头对学生们说:“还活着,怎么办?”
学生眼观鼻鼻观心,明哲保身,佯装不知道。
沈宣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现代校园的冷漠无情啊!如此众多的花季热血少年在座,竟然对这起发生在课堂上的校园冷暴力事件熟视无睹!难怪如今品性恶劣被揭露出来的不良高校教师比比皆是!”
他老人家感叹了半天如今人心不古、社会风气低下、象牙塔纯洁不再等等严肃问题之后,挥挥手叫人把花满楼拖去隔壁医科大学解剖系卖钱去了,据说现在那边收尸体解剖,价格还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_
沈宣下课晃晃悠悠的去办公室,推门进去就看见东东在那撒泼打滚,哭得一地都是鼻涕眼泪,说:“不——!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苍天啊——!苍天——!为——什——么——!”
“……因为你不应该考试前一天晚上不复习,跟着杨真偷摘学校果园里的苹果吃,”沈宣俯身去捡起地上的试卷,仔细端详着试卷上庄严的“小学五年级英语第一单元测试题”几个大字和鲜红凌厉的五十九,端详了半天,啧啧有声:“——秦跃东小同学!你不必伤心,不必难过!你的英文水平其实和我们学校著名的某博士后李X同学在一个水平线上啊!”
秦跃东小同学立刻停止了撒泼打滚:“真的?”
“真的,”沈宣说,“你看,你和李唯犯了一样的错误:I后边应该用am,你们都用的是is。”
秦跃东一骨碌爬起来,眼神炯炯的看向他老爹。
秦坚手上不停的改试卷,面无表情的裁判:“没用,你假期还是要去上英语补习班。”
东东立刻再次滚倒在地,哭泣嚎叫打滚撒泼一气呵成,动作纯熟到已臻化境。
沈宣于是起身去隔壁教务处调戏人家主任;调戏完回来迎面看见衣冠镜摆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忍不住去一照,揽镜长叹说:“完了,哀家日夜为兴旺祖国的教育事业而奋斗在第一线,导致眼中血丝密布憔悴不堪,好生让人痛心也。”
东东幽魂状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忍不住飘过来怨念:“……英语好的人都是不爱国……”
沈宣一回头,眼镜雪亮一道光:“谁说我不爱国?”
东东作幽魂状小心翼翼的退缩到墙角去,警惕性很强的盯着沈宣。
沈宣指着那小孩子,一脸恨铁不成钢:“谁告诉你的老子不爱国?老子脸上就写着爱国爱民爱教育七个大字!看看看看,看见没有?可怜哀家英年华发,都是给你们这帮小没良心的学生们给气出来的!……”
他老人家正气浩然的走回办公桌上去开电脑作勤奋状,结果电脑一开桌面上弹出仙剑四的游戏界面,然后乱七八糟的QQ对话MSN对话框跳出来,一个叫做小飞子的不明人士在那边满网络的嚎叫:太后呢!谁看见我家太后了?他今早上班把门反锁了老子被关在家里出不去啊啊啊啊啊啊——!
沈宣啪的一下关掉界面,可惜已经晚了。
秦坚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站在身后:“太后,您老喜欢监禁唐飞?”
沈宣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我今天看见杨真来上课。”
“啊?”
“可怜那孩子又清减了……”
“……”
沈宣诚恳的大力拍着秦坚的肩膀:“——老实说,唐飞家有八个未婚堂弟!个个都如饥似渴一表人才!上次来我们家玩看见相册,都不约而同的对你家粉嫩嫩的杨小真小同学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半分钟后,不知何故正哈哈狂笑着的法律系沈教授,被暴走抓狂的经济系秦教授一招降龙十八掌打出办公室大门;教授楼顶上空黑气缭绕,数日不绝。
沈宣捂着肚子一边狂笑一边伸手挠门,挠得咯吱咯吱电光直闪:“——禽兽!竟然如此殴打你多年的同学加朋党!秦坚你真没人性!……小心下次我让你家小杨真论文重写考试不过!”
秦坚呼啦一声拉开门,脸色黑气沉沉:“太后你说什么?”
“哎呀,您老别这么凶悍,”沈宣靠在门口揉肚子,扳手指头给秦坚看:“——你想,你家李唯在我课上,花二少在我课上,杨真也在我课上;菜鸽么,算他走运,今年我暂时不教衡平法。你秦氏一门忠烈都落在我沈某人手上了,你还敢不乖乖就范?”
恰巧教务处主任捂着一颗破碎的处男心路过,一见沈宣衣衫不整的靠在门口跟秦坚讨论就范不就范的问题,立刻以为自己目睹了□案现场,扑上来就抱着沈宣哭嚎:“——太后!您老竟然遭了禽兽毒手!”
沈宣仰头微笑道:“是啊是啊,可怜我惨遭摧残,弱质纤纤,险些毙命……”
教务处主任起身大义凌然的指责秦教授:“没人性!”
沈宣附和说:“对对,兽性,兽性。”
教务处主任继续指责:“暴力倾向!”
沈宣说:“是是,降龙十八掌加庐山升龙霸。”
教务处主任愤怒了:“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十几年的同事兼为非作歹的朋党?”
沈宣补充:“况且我们从上大学开始起就考试互相打掩护,从本科到博士打了整整八年!——这等交情,他竟然对我还如此粗暴!看看,我这块儿都青了……”
一向是太后专用摧残发泄品的教务处主任难得见沈宣把斗争目标指向别人,满怀激动之下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讨伐秦教授,于是秦坚立刻成了万人批斗大会的主角。
秦教授懒洋洋的倚着门,冷眼看他俩一唱一和嗨皮得很愉快,半晌说:“妄图染指我家小孩者,杀无赦!”
沈宣和教务处主任对视几秒钟,同时噗嗤一声笑了。
“看见没有,中年老男人的劣根性……”
“对于年幼同类的强占欲和独占欲……”
“赤 裸裸的兽类本能反应……”
“自然界雄性繁殖欲的本能体现和身为灵长类动物的无耻道德沦丧……”
“沦丧,太沦丧了……”
轰隆一声巨响,秦教授头顶上人类这两个大字轰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称号——雄性、兽类——如此称号,光芒万丈,秦教授一夜之间返祖到了没有道德观的原始人时代。
秦坚拿着厚厚一叠子专业书到处追打沈教授和教务处主任:“叫你们兽性!叫你们兽性!”
沈宣一边跑一边回头笑,不忘调侃两句说:“有种你就打!你敢打我就敢废掉你家杨小真!……哎哟可怜的杨小真,你被这个猥琐的中年老男人害到要重写论文,老师真的为你感到很痛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牛年发财!大吉大利!
——病中拜年滴人敬上
ˇ考试记事簿 2ˇ 
秦坚晚上带杨真回家,一路上一边开车一边谆谆教导:“外国法制简史其实一点也不难,真的,几个法系要背熟,各个法系中的各类法典,每种的发展简史和里程碑式的著名案例,每个案例的时间、背景、法官、附加审判、后续影响、后人引用、后人引用的时间、引用法官的名字、引用地点、对后世系统法典的制定产生了什么作用……”
杨真很愤怒:“老子是中国人!”
秦坚用猥琐的目光看他一眼:“这个为师很清楚。”
“……我不要背洋鬼子的东西!”
“哎哟喂,”秦坚说,“这可由不得你。你老板我今天惹毛了沈教授,所以你如果不是特别努力刻苦的话,这次论文通过的可能性很渺茫啊。”
杨真面无表情的从后视镜里盯着他老板,盯得老板心虚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阶级敌人采取了无耻的暴力手段——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强行扳过小徒弟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下。
“你你你你你你——!”杨真头顶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你你你你你你——!”
“我在教你享受人生,”秦教授一本正经的说,“享受人生包括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欢愉,缺少任何一项你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哎哟!”秦教授捂着头,一把拉过小徒弟在怀里揉,“——打这么重!你反了你!恩将仇报!”
“放开我!”
“不放!”
“你你你你你耍流氓!”
“就耍!”
“无无无无无赖!”
“就无赖!”
车转下高速公路,一边超过来一辆黑色凌志,沈宣摇下车窗,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探头大笑:“哟!这光天白日的!陛下好情致!”
秦坚操了一声,猛踩油门往前冲,谁料沈宣开车也不是盖的,一路紧紧的咬过来始终在他们边上的车道上,还不停的探头出来大声怂恿:“杨真!这老男人有什么好的,甩了他吧我给你另外找一堆好的!”
杨真毕竟比较嫩,吓得大呼小叫:“太后!红灯!红灯!哎哟喂!后边有警察叔叔!”
沈宣往后视镜里一看,后边交警杀气腾腾的包抄过来,刷刷两下就包围了秦教授和沈教授的两辆违规追尾超速行驶车。
沈宣把车一停,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对怒气腾腾的小交警笑道:“哟!早啊!”
小交警一愣:“……早……早什么早!不准跟人民警察套近乎!”
沈宣慢条斯理的摘下眼镜说:“喂小同志,你这样说很没礼貌啊。警民一家亲共建和谐社会,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还这么生硬干什么?你今年多大了?”
小交警停了停胸脯,中气不足:“二……二十八!”
“哟小样儿,”沈宣笑了,“顶多二十三。”
小交警一下子焉了,他兜里交警证上就是二十三,刚刚毕业。
沈宣说:“我老人家眼睛多毒啊,……有对象没有?”
小交警弱弱说:“没有。”
“谈过没有?”
“谈过……”
“怎么分啦?”
“工作调动!”
“现在的年轻人!”沈宣说,“真是!一点点小挫折就分手,真不坚定!”
小交警很不服气:“没,没有!你多大啦?你谈过?”
沈宣笑眯眯:“你猜呀,猜呀。”
小交警盯着沈宣看;沈宣凤眼、斜挑眉毛、尖削下巴,笑起来微微的带着春色,总是给人一种眉目奢华的感觉。小交警脸红了,说:“二……二十八!”
“老子好几年前的确是二十八,”沈宣说,“现在你都可以叫我怪蜀黍了。来小朋友,蜀黍教你,下次不要在高速公路出口开这么快,就算是执行公务也是很危险滴;维护交通安全人人有责,警察知法犯法加重处分,身为纳税人有权监督警察,宁等十分钟不抢一秒钟;小朋友听懂没有?”
小交警愣愣的点头说:“哦,哦,是,是。”
沈宣雍容端庄的点头:“知道就好,下次要记住。”
小交警唯唯诺诺的接旨,接着反应过来,跳脚大骂:“别啰啰嗦嗦!明明是你违规超速!驾照!驾照!”
沈宣恨铁不成钢指着小交警说:“你!你!这倒霉孩子!”
沈教授磨磨蹭蹭的去拿驾照,翻口袋翻半天说:“……忘带了。”
小交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失望:“啊?忘带了?”
一边秦坚在老老实实的接受酒精测试,一听就暴走了,探头过来大义灭亲,跟小交警揭发:“他带了!就在他裤子后兜里!”
沈宣哎哟喂大骂一声叛徒,然后开了车门下来往小交警面前一站;这人穿着牛仔裤,后腰靠在车头上,一只手搭在小交警肩膀上抛媚眼,整个就是一个斯文流氓勾引良家少男,脸上还写着几个大字:一夜一块钱!
小交警脸红心跳愣在原地,沈宣流氓状摊手说:“你搜啊!你搜吧哈哈哈!”
杨真偷偷从秦教授身后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缩回头去拍着胸口,对警察说:“快去救你们同事!那小同志即将阵亡!”
……小同志已经阵亡了。
小同志革命立场不坚定,被反动派的美色所迷惑,倒在了敌人残忍的枪口下。
小同志哭着往车底下躲,拼命抱头说:“妖怪!妖怪!不要过来!”
沈宣半跪在地上,探头看车底:“这孩子真是,哪来的妖怪?”
“你是妖怪!不要过来!555555!离我远一点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我哪里伤害你啦?不要叫你搜我驾照呢吗?”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祖国母亲救救你的儿子吧啊啊啊啊啊啊你的儿子要因公殉职啦啊啊啊啊啊啊——”
“你妈妈儿子多,暂时轮不到你,……这孩子!”沈宣迷惑不解的站起身,对围观的交警们摊了摊手:“不是他自己要看我驾照的吗?”
小交警在车底下缩着颤颤巍巍的要求:“不,不要走远!”
沈宣刚打算离他远一点,一听这话又顺从的走回去,伸头看车底:“HI~~~~~~”
小交警一声尖叫:“不不不不不要这么近!”
沈宣退后半步:“这样?”
“再再再再再近一点!”
沈宣又向前挪动十厘米:“可以了吗?”
“可可可可可以了,”小交警咬着指甲,哆哆嗦嗦的问:“……名字?”
“啊?我的?”沈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叫唐飞。”
小交警点点头,不疑有他:“年龄?”
“三十……零一些月。”
“零多少个月?”
沈宣低头去算了算,“……三十多个月吧,……”
“性别?”
沈宣呼的一声站起来,义愤填膺的说:“这孩子怎么傻了!”
小交警又咬指甲,小心翼翼的从车底下钻出来,蜷缩在离沈宣最远的那个角落里,弱弱的问:“……手机号?”
沈宣盯着他看了半天,慢慢的笑了。
一笑之间,胜券在握,神秘莫测,天地肃杀。
他故意问:“……警察同志,你要我手机号干什么?”
小同志弱弱的说:“因为你没带驾照,所以我有义务监督你上缴驾照去警队。”
“哦,这样,”沈宣说,“其实我带了驾照,喏,就在我裤子口袋里。”
他拍拍口袋示意小交警拿出来,结果小交警硬撑着不放弃希望:“不对那是假的!”
“真的,”沈宣诚恳的说,“你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假的!给我手机号!”
“真的,还有公章的。”
“假的!”
“真的,我身份证号码都在上面呢。”
“假的!”
……
秦坚痛心疾首的开车,跟杨真说:“千万别跟你沈教授学!那人不是个东西!就是一祸害!”
杨真弱弱的点头,偷眼看车窗外;沈宣哼着小调在隔壁车道上行使,身后远远的地平线上奔跑着一个青春而热血的身影,深情的呼唤随着晚风回荡在天际:“……手机号——!……”
沈宣一溜烟加速,愉快的冲到前边去不见了。
杨真默默的在胸口画十字,天可怜见的,又一个纯真而无辜的热血青年倒在了太后杀人不见血的笑里藏刀之下,法律系那帮天天晚上对月狼嚎我宁愿你冷酷到底的伤心猛男们终于可以黄泉路上不寂寞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怨男,沈教授你在祸害了莘莘学子、文学作家、政党领导和广大群众之后,终于又把魔爪伸向了我们光荣的人民小警察;从此这世界上对月吟诗对花吐血的天涯伤心人又多了一个啊。
……
作者有话要说:体温和气温一样高的感觉尊销魂……
ˇ考试记事簿 3ˇ 
秦教授和沈教授多年孽缘,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四年一个宿舍对面铺,公派留学又住一起,每逢考试一定互相帮忙,拿到班费一定克扣几块钱出去买包子吃,狼狈为奸如同今天的李唯和花满楼。甚至后来教师区分房子都分到了上下楼,每天东东放学回来一定先去沈宣家敲门要冰棒吃,吃完了偷偷摸摸溜回家,因为杨真小后妈管制严重,不给吃零食。
这天东东小同学很忧郁。他在学校里写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母亲,他觉得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遭受了童年家庭阴影的伤害,他急需杨真来抚慰他纯真的灵魂;谁料东东刚背着小书包爬上楼梯,就看见他那禽兽不如的亲生父亲站在门口,大手一堵不容拒绝的说:“不准进门!”
东东45°明媚而忧伤的看着秦坚:“为毛?”
“没有为毛,”秦坚说,“你已经被我抛弃了,抛弃了,抛——弃——了——,懂否?”
东东淡定反问:“……我早就已经抛弃你了,懂否?”
我们秦跃东小同学轻描淡写的扳开他父亲罪恶的爪子,从门缝里挤进去伸头四处找杨真:“杨真——!杨真——!我要杨真——!”
杨真弱弱的在卧室里咬被角:“长江!长江!我是黄河~~~~~~!”
黄河和长江汇聚,长江同情的问:“黄河,你穷到没钱买衣服了吗?咱们一起去加入丐帮好吗?”
黄河没来得及回答,总攻秦教授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长江身后,一把拎起小脖子直接扔出了门外,接着砰的一声摔上了大门。
秦跃东扑上去伸爪挠门:“啊啊啊啊啊啊——!杨真——!”
杨真也想扑过去和组织接应,被秦教授拦腰抱住丢回卧室,一脸邪恶的按回了床上。杨真小后妈很想表现一下母(父?)爱的伟大抗争精神,但是被邪恶势力眯眼一瞪,立刻可怜兮兮的投了降,弱弱的咬着被角往里缩。
秦跃东小同学声嘶力竭的在门外跳脚:“杨真——!杨真——!我永远支持你——!我站在你这一边——!”
秦教授轻快的走到门后去,中指关节轻轻扣扣门,不容拒绝的下令:“上楼去找太后吧,晚饭不要回来吃了。”
东东愤怒的指责:“不要离间革命群众的感情!反对派居心叵测!意图破坏群众之间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秦坚说:“哎呀真是可惜啊,我听说太后今天新买了一箱草莓冰激淋,你唐飞叔叔常常饱含着热泪的在家里思念你:东东啊你什么时候来啊,我们家这么多糖果蛋糕巧克力冰激淋,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完啊……”
东东挠门的爪子猛地顿了顿,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原来唐飞叔叔这么思念我……”
(唐飞蹲在太后的卧室门外打了个喷嚏,愤然咆哮:“胡扯!”)
秦跃东小同学说:“为了不让唐飞叔叔过度思念我而导致衣带渐宽衣衫尽褪,我决定上楼去探望一下他。”
这位见利忘义的小朋友凄凉的抹了把泪对门里叫了两声杨真,然后许诺:“我一定会带冰激淋回来给你的!”接着把头一撇,高高兴兴上楼骚扰皇家夫妻去也。
……可怜的杨真,儿大不由娘,你就这么被自己辛辛苦苦抚养长大、天天布置作业检查考卷还要去开家长会的秦跃东小同学给背叛了。
秦坚邪恶的搂着小徒弟,谆谆善诱:“看见没有?好心没好报对吧?下次你应该天天晚上搂着睡觉的不是那小兔崽子,是我老人家!听见没有?”
这中年老男人皮厚,杨真纯真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猛地返身往门口逃生方向爬,结果被一把抓回来,当即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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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秦跃东小同学又闯祸了;倒不是惹着了唐飞,是惹着了我们反攻未遂的沈太后。
我们太上皇唐飞同志,禁欲过久,导致欲求不满,非常暴躁;期间几次试图霸王硬上弓,被太后降龙十八掌打进冷宫,导致了禁欲时间的无限期延长。
其实这不怪太后,毕竟灵与肉的结合才是完美的结合,他老人家也是有生理需要得发泄的;不过太后这两天参与了大课题,被生活□到郁悴不已,于是唐飞的强攻地位一下子就被生活取代了。
唐飞在半夜狗急跳墙未果之后,郁闷的搞死了自己小说中的人气配角,津津有味的披着马甲在网上转了一圈,欣赏够了粉丝们的哀嚎遍野之后才稍微觉得发泄了一下自己的变态欲望。结果那边他刚下网就看见沈宣洗澡出来,那小脖子,那小腰,那不慎露出来的春光点点点……
唐飞嗷的一声倒下来,说:“沈宣!不行你就上我吧!”
沈宣犹豫了一下,根据上次的经验,他觉得上唐飞是个体力活儿。
“这个,”沈宣说,“上你的话,有钱么?我上课一般都是两百一小节……”
唐飞流着泪掏钱,觉得自己真是贱攻,已经沦落到了花钱买受上自己的境地了。
沈宣勉为其难的盯着唐飞说:“你最好自己脱衣服,我讨厌给人解扣子……”
唐飞于是哼哼唧唧的解扣子,脱到一半,极其煽情,沈宣觉得可能会很有意思,于是兴致勃勃的按倒唐飞上下其手准备大吃豆腐。要知道反攻这件事不是每个受都能遇到的,也不是每次都会有贱攻们花钱被上的;一贯精于人力资源应用的沈教授觉得本次机会比较难得,看在唐飞同志的掏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毛票的份上,就算勉为其难的上他一次又有何妨?
于是小手儿也拉了,小嘴儿也亲了,小衣服也脱了,就差小黄瓜和小菊花这最后一步了;突而那边门铃急响,东东在门外大呼小叫:“唐飞叔叔!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唐飞拍地大骂:“FUCK!”
沈宣面色扭曲的石化半晌,说:“……我们继续。”
这两人在门铃中正打算圈圈叉叉,秦跃东小同学在门外闹得惊天动地,不停的以尖利叫声提醒他们:“快给我开门!不然冰激淋要化了!”
沈宣说:“我悔不该买那一箱冰棍儿……唐飞!我们继续!”
唐飞以革命烈士般的壮烈神情点点头,刚打算继续,那边门铃不响了;沈宣大乐,无奈他动作就是比较慢比较讲究情调,磨磨蹭蹭的几分钟过去了还没进入正题,突而楼下传来了呼啦呼啦的火警声。
“……是的,……对……我按了这么长时间门铃都没反应,说不定他们瓦斯中毒倒在里边了,有困难找警察有跳楼找火警,警察叔叔你们快撞门去救他们吧……”
沈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扑过去猛地拉开门,呼啦一声世界静止。外边熙熙攘攘的堵着火警大队,水管子高高的在半空中架起,无数水龙头正对着那窄小的不堪重负的门;火警大队长赞许的摸着秦跃东小同学的头,而这小P孩正无辜着眨巴着眼,一副我是好小孩我爱警察叔叔的表情。
沈宣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沈宣脸色扭曲的微笑着,一只手搭在门上,只听喀嚓一响门板碎裂了一块:“……我们家没有瓦斯中毒……我们家很好……”
火警队员们出警一次津贴加一次,于是队长嗨皮的问:“真的没事?”
沈宣在牙缝里说:“有事,夫妻功课……”
于是警察们宽容的说那做吧做吧,三五成群的作鸟兽散去了;沈宣关门回去后一分钟门铃又响,两个笑容满面的制服警察站在外边,拿着小本子说:“先生您好,我们是火灾后续处理部门的,先生你有空接受一下我们的火灾知识预防宣传吗?”
沈宣温柔的微笑着:“没有,老子正准备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火灾后续处理部门的警察们哈哈大笑着说那快做吧快做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这点事还不能理解吗?于是关门告辞回去夫妻功课去,刚功课不到半分钟,门铃第三次响了。
唐飞暴走着跑过去开门,劈头盖脸痛骂:“老子家里没着火!老子没空!老子要谈恋爱!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沈教授在吗?”两个女生探头探脑的往里望,“我们是他的学生,我们学校的耽美论坛上传说沈太后在少儿不宜的时候家里失火了,我们特地来看望他的……”
唐飞呼的一声关上门,速度之快差点就夹到了自己的鼻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皇家夫妻接待了上门看望的学生若干;粉丝若干;看热闹群众若干;电视台记者若干;上门推销火灾保险的推销员若干……
沈宣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抓着头发说:“老子色欲攻心,要禽兽了。”
唐飞安慰他说:“晚上继续,晚上继续。”
结果晚上继续的时候太上皇唐飞同志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话说市场就是这样的,求大于供的时候就是卖家要低声下气做小伏低;我们唐飞同志看沈太后有点不那么禁欲了,于是立刻趁机矜持起来,一开始哼唧着要讨价还价,再后来直接翻身做主人,一鼓作气把沈宣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没有留。
沈宣躺在浴缸里思量半晌,怒从心头起,道:“都怪那个小东东坏了老子的好事!”
唐飞心满意足,立刻躲进角落里窃笑之。
“子不教父之过,攻不教受之过……”沈宣眯着眼考虑半晌,缓缓道:“这个学期杨真的论文别想过了,打回去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滴留言,感动ING
俺马上就有三天假期了,下星期终于有三天假期了,泪奔
ˇ考试记事簿 4ˇ 
杨真绷了几年的纯真CJ小白受的乖乖牌面具,就快要绷不住了。
菜鸽一边戴着耳机听抓马——就是那个冰山部长被A少压上床吃干抹净不停呻吟的那个——一边从床上探出头,漫不经心的问:“小丫鬟!你们外法史的论文成绩下来了是不是?”
杨真没答话,菜鸽只定睛看了他一眼,立刻一把拔下耳机,连视若性命一般的《绿药局》草稿版都没来得及拿就屁滚尿流奔出门外。
门外站着花满楼在抽烟,见菜鸽神色仓皇,立刻抓住问:“怎么了怎么了?这老破楼终于着火了?”
“杨杨杨杨杨真!”菜鸽说,“杨真他黑化了!”
花满楼哈哈大笑着说这怎么可能,杨真他都多少年不黑化了,他早就在我们英明威武的秦教授感召下净化成了肥嘟嘟粉嫩嫩的雪白小天使一只来着,菜鸽你一定是看错了啦看错了啦哈哈哈。
花满楼一边发出狂妄欠揍的笑声一边推门进去,刚推看寝室门往里一看,顿时僵住了。
寒风吹过,枯叶无声。
花满楼颤抖着返身一把拎住小菜鸽,说:“不……不好……listen……”
……Listen——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RUN——!”花满楼撕心裂肺的大吼,“RUN——!!”
一阵轰隆轰隆的脚步声仿佛大象集体迁徙一般,以狂风暴雨一样的气势掠过这栋可怜的、颤抖的、已经在战火和文革的洗礼中度过了百年光阴的老破博士楼;硝烟尽处,群雄溅血,黑天使巨大的羽翼已经张开,命运的齿轮啊,又开始转动了——!转——动——了——!
在XX星球XX大学的XX寝室里,一个把自己包装得极其类似于正常人类的E.T.星生物,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和血液的澎湃;在天旋地转和阴云密布中,这个可怕的E.T.星侵略生物终于爆发了自己可怕的小宇宙,露出了黑色的真面目。
这个黑色的E.T.双手颤抖的捧着自己29分的论文卷子,在雷鸣电闪和山河坍塌中,淡淡的笑了。
“……我已经五百年……没有吃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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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同学携菜鸽一只,一路夺命狂奔来到食堂,见到李唯在吃排骨面,立刻扑上去撕心裂肺哭叫一声:“——太君!”
李唯眼皮都不抬:“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花满楼以头抢地:“太君!今有共党流匪,勾结刁民,妄图犯上!我黑风老巢已被占领,皇军哀鸿遍野损失惨重!太君!如此以往,我等以何面目回乡见天皇?!”
“……山本花二郎,”李唯说,“皇军已经投降,天皇下令尔等不要再顽抗,早日归降共军比较好啊。”
花满楼当当当退去散步,双手颤抖指李唯:“——你!——叛党!”
李唯面无表情从包里拍出一本论文,外国法制史,六十一分。
花满楼凑上去打量半晌,摸着下巴说:“不对啊,为什么我明明照你的抄的,你六十一我就五十九?”
“因为山本花二郎君,太后下令说你的论文字写太丑他不高兴去看,直接不及格打回去重写。”李唯收起自己的论文,长叹一口气道:“老子上学至今,第一次除了英语之外的学科这么低分……老子没有面目江东见父老了……”
“得了吧,”花满楼说,“我比较皮糙肉厚重写就重写了,小丫鬟嫩一点,不经事,二十九分,直接就暴走了。今晚咱们最好别回寝室,要知道杨真疯狂起来也是很要人命的啊。”
于是李唯重新坐下来吃排骨面,吃得哧溜哧溜,汤汁香浓回味无穷,惹得山本花二郎君和菜鸽两人坐在一边拼命流口水。
李唯抬眼一见他们俩,笑了,问:“想吃?”
两人一起拼命点头。
李唯轻描淡写说:“不给。”
李唯慢悠悠的吃掉了最后一口面,喝掉了最后一口汤,散发着香气的骨头吐在桌面上,无尽享受,无尽销魂。
花满楼喃喃的说:“资本主义……”
菜鸽默默的塞给他几张餐巾纸说:“快擦擦口水。”然后飞快的躲开。
花满楼捧着餐巾纸泪流满面:“阅遍花丛历尽千帆,原来还是咱家小三儿最知道疼人,菜鸽,师兄没白疼你……八嘎!怎么这纸是你擤过鼻涕的!”
菜鸽扑棱着翅膀想逃走,被花满楼抓回来无情鞭打之,李唯没有良心,在一边抚掌大笑:“伟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大戏!欲观从速!”
花满楼眼睛一斜,邪恶的盯着李唯摸下巴:“我说大少你可得小心啊,本人现在面临着即将被当的惨状,很可能这次论文损失的一点点学分就会造成我本学年学分不够进而影响博士学位……本人现在极其的脑抽,万一晚上一时意识不清楚对你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您老可得担待点啊。”
李唯推推眼镜,突然斯文的飞了个媚眼:“我等你哦~~~”
花满楼呆呆的盯着他半晌,突而痛苦的抱着头,抓着菜鸽诉苦:“老子好想念本科那帮水灵灵的每天晚上苦苦等待我去拜访她们宿舍楼的小美眉,老子是直的老子没有被S倾向老子对李唯李美人压根不感兴趣,就算他再调戏我勾引我诱惑我晚上脱了衣服敲我房门我都不会动心的啊啊啊啊啊啊——”
菜鸽说:“啊?大少他光着身子敲过你房门?”
“可不是!”花满楼得意的炫耀,“还敲得特别急切!一口一个二少!哎哟喂那叫一个销魂!”
菜鸽立刻用惊悚的眼神看李唯,李唯给看得背上发毛,忍不住用脚尖踢踢花满楼,居高临下的问:“你怎么不说那次是因为你懒得洗衣服,无耻的穿走了我最后一条小内裤?”
花满楼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慢慢的回忆说:“……对,那条黑底大红花品味很差劲的曼哈顿大四角……”
“滚!”李唯傲娇的说,“老子那是CK!”
花满楼心里默默的流泪,就是因为那条曼哈顿大四角,老子被你无耻的压倒扒衣服看光光,害得老子残花败柳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花满楼蹲在墙角里哀怨了半晌,抬眼一看时间,下午两点整上外国法制史的大课,立刻从怨妇状态迅速切换到流氓状态,摇晃着手机去拎李唯,说:“大少!上课!上课!”
李唯刚刚注意到时间,一推碗去整理电脑包。沈宣上课很有特点,他的第一节课一般都在下午一两点学生都吃饱了饭想睡觉的时候,第二节课通常都在五六点,因为他老人家晚上运动过多早上坚决的要睡懒觉;而持续了一点到三点的两个小时大课之后,太后急需休息和补充营养,于是这一补充就要补充俩小时。等晚上七八点钟下课后他老人家通常开车出去巡视巡视,吃吃饭唱唱K开个房间打打牌之类,至于他苦命的已经过了饭点没晚饭吃的学生们,他是不管的。
凭良心说沈宣不算特别大牌的教授,一般学生有疑问都不难解决,但是在生物钟这一块,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后愣是修改了整个法律系学生的日常作息步调,强迫他们的都自己一样养成了睡懒觉的恶习。
于是这苦了我们花满楼同学,秦教授的课一般都是清晨,等花满楼一个早上的宏观经济上下来之后,他通常都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去上外国法制史,然后被刚刚起床精神熠熠的沈教授发了狠的调戏解闷。
花满楼说:“老子一直致力于寻找那传说中的异次元空间——据我们学校无数走出去的前辈们研究,在大教室的某个神秘经纬上,存在着一块小小的隐秘空间;在这个仅仅一人的容身之处里,讲台上的教授看不见你的任何动作。为了寻找这个空间我考进了硕士,进而考进了博士,却至今找不到那传说中的风水宝地。这一点搞得老子很郁闷啊。”
我们花二少只能尽量在打哈欠的时候把自己缩进教室的后排去,然后让杨真挡在前边,努力堵住沈宣金边眼镜后的视线。
但是杨真小同学今天来得晚,沈宣都开始演示PPT了他才进来,一来就坐到最前排去,绷着个脸举手说:“教授!我有疑问!”
沈宣在讲台上推推眼镜,慢条斯理的说:“请保留。”
杨真愤怒了:“我还是有疑问!”
沈宣说:“还是请你保留……这孩子,”他嗔怪的看着杨真老是举手,“你把手举这么高,你后边的同学还怎么欣赏本教授我上课时对你们含辛茹苦的谆谆教导?”
杨真咬牙切齿:“我抗议!”
“抗议无效,”沈宣说,“作为一个外国法制史方面的专家和教授,我有责任用历史的经验来教育你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之内,完全的民主和自由言论是不存在的,你们的行为、思想和言论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我的控制,你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底下学生额上刹那间挂下来三条黑线。
“上课的时候不谈论文的事,”沈宣和蔼的说,“对论文成绩有疑问的同学可以下课后?单?独?来我办公室询问,我会关上房门,热情、细致、耐心的慢慢解决你们的问题……”
“打住!打住!”杨真说,“太后!我不是问你论文的成绩!”
“……啊?”
“其实我只是想问您老,重写就重写算了,为什么……”杨真低头翻出论文成绩单教授评语那一页,照着念:“——为什么您叫我:‘拿回家去请革命战友秦坚同志和秦跃东小同学帮你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加油!打滚~!请监督~!
ˇ考试记事簿 5ˇ 
秦坚摸着下巴念题目:“综合衡平法发展史和商业合同终止法发展历程中有关于隐藏条例的运用,简述交易平衡这一思想体系的形成过程……操,太后,我的精神被你S M了啊。”
太后很矜贵的跷腿坐在扶手椅里,抚掌笑道:“善哉!哀家以引导众生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为己任!”
秦坚摇晃着那本二十九分的论文:“您老管精神S M叫极乐?”
“陛下,你不懂S M的精髓啊,”沈宣说,“——真正的S M是建立在施虐者和受虐者双方的信任之上的,这是一种把自己身心全部交付出去、并且从中得到服从、敬仰和皈依的快感的行为。不仅仅从身体上,S M的双方从精神上也能得到刺激性的愉悦感,他们借助于鞭子、蜡烛、针刺等世俗众人看来十分野蛮但是实际上很富有艺术感的东西,取得双方生理到心理上步调的完全一致——事实上,S M是一种精神,是一种状态,是一种文化,这是秦教授你应该好好研究并且加以发扬光大的东西啊,它怎么能不叫极乐?”
秦坚久久的注视着那个力透纸背的二十九分,叹口气问:“……那太后你打算如何让我和我儿子在你手下得到这种极乐?”
沈宣说:“写论文啊,”他老人家竟然十分嗨皮,好像那本论文上的字数要求不是五万而是五千一样,“——陛下您老该不会忘了当年学的那点法律了吧?”
——想当年峥嵘往昔留学国外,我们爱国爱党爱人民的沈宣同志以其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姿态连杀无数小鬼佬,成功的用其美色、智慧和全年皆A的好成绩博取了资本主义社会同志们的敬仰和膜拜,为布尔什维克在外国青年中的发展起到了良好的宣传作用。有一段时间那帮小鬼佬们都一致认为:中国出美人滴口胡!中国美人都素沈SAMA这样滴口胡!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好好赚钱去中国娶美人啊口胡!
但是毕竟“杀去中国娶美人”这个梦想比较遥远,眼下触手可及的也就沈宣这么一个美人;于是沈宣就不幸成了脸儿红红害羞答答的小鬼佬们的进攻目标。沈宣经常会在上课的时候发现自己课本里夹着粉红色的小信纸或上课上到一半被火辣辣的目光视奸无数次,搞得很销魂的沈宣实在没办法,拉着我们秦教授——当时他能找到的唯一的中国人——去保驾护航,于是秦坚曾经在法律教室的大课堂里昏昏欲睡的度过了整整两个学期,到现在都能指手画脚的给杨真讲讲合同法广告法之类的皮毛。
秦坚晚上回家去写论文,抓来秦跃东小同学,说:“过来过来!别看动画片了,帮你后妈写作业!”
秦跃东小同学拼命挣扎着挥别奥特曼:“迪加——!等我——!……给杨真写作业?杨真为什么要写作业?”
“因为杨真也还是个学生,”秦坚说,“要是不写作业就会被当掉,被当掉后就不能上学了。”
秦跃东小同学久久的瞪视着那本论文,然后抬眼看他爹,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说:“为什么要杨真上学?不上学就不上学呗……不上学不久永远都不用写作业了?不就可以永远留在家里陪我看奥特曼了?”
灯光明明昧昧,深夜密谋,月黑风高。
秦坚用一种全新的、震撼的、脱胎换骨式的目光盯着秦跃东小同学,喃喃的道:“孩子……”
“爸爸……”
“你长大了……”
“你也是……”
“……啊呸!”秦坚说,“老子再长大就老男人了!”
他哗哗哗的翻论文,一边翻一边骂:“操!上什么博士!不让他念了!留家里养着!省得老子天天挂心!东东,去找绳子来,结实点的!”
东东欢呼一声跑去找绳子,返身一望,刹那间缩了。
秦坚看儿子没反应,一边翻论文一边说:“还不快去,趁杨真不注意咱们搞偷袭……”
他转头一看,杨真阴森森的手持大棒站在身后。
“……监禁系列……”杨真咬牙切齿的说。
秦坚左看右看,东东已经叛逃,外边客厅传来他天真无邪的欢呼声:“奥特曼——!上吧——!冲啊——!冲冲冲冲冲啊——!”
“他已经逃了,”杨真说,“至于您老,我决定采取武力手段进行上谏。”
秦坚慌忙后退:“别别别别别过来!”
“晚了!”杨真说,“我决定篡位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秦坚一步一步后退,后退到墙角无路可退了,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杨真连人带凶器一并没收。
“呜呜呜!”杨真挣扎,“您老太卑鄙了!”
秦坚竟然还很得意:“这不叫卑鄙,这叫兵不厌诈,前人的智慧是伟大的,杨真你古代兵法没学好啊……你今天用的什么洗发水?别动!让我闻闻!……哎呀这孩子真是,不就是闻闻洗发水嘛!”
秦教授叼着小徒弟的耳朵尖儿,含混不清的教育:“人啊,要适应环境,要学会识时务,不可反抗的时候就不要反抗……咦,今天这么乖?”
杨真眨眨眼,柔顺可欺,仿佛洗白白的小肥羊。
杨真皮肤很嫩,五官很漂亮,刚刚洗完澡,暖烘烘的入口即化。秦坚看着看着心里火就烧上来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杨真弱弱的说:“教授……”
——杨真同学的恶趣味之一:悖德感永远是最刺激人感官的东西。
秦坚哗啦一下就烧起来了,杨真又乖又听话的偎着,结果这老男人刚放松警惕心说大餐到口了煮熟的鸭子跑不掉了,那边正烧到心痒难耐的时候,突而杨真“啊”了一声,纯真的眨着眼睛说:“糟糕!我想上厕所!”
秦坚一口气哽在喉咙口,眼前一花,杨真已经凌波微步瞬移到了门外,无比诚挚无比无辜的抓着头发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应该打扰教授写论文滴……555555555我错鸟……”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一关,秦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边喀嚓一声外边就反锁了。
“……杨!!真!!”秦教授在门里咆哮,“开门!!”
杨真的声音很柔弱:“不开……”
“开门!!”
“不开……”
“不开的话等我出去后有你好看的!!”
“不开……”
“听话,听话,乖啊乖啊,开开门——”
“不开……”
秦教授抓狂了:“杨真你反了啊是不是!”
杨真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秦坚以为他都要松动的时候,才听到小徒弟慢慢的、很抱歉的、很柔弱的说:“……是……”
秦坚一口血喷出,咬牙切齿:镇压……镇压……共党流匪走山东,我军必胜……必胜……
杨真装完了CJ,返身就把门钥匙一扔,哼着小调去厨房搞东西吃,吃到一半正高兴呢那边门铃响了,花满楼一边挠门一边惨叫:“太后!太后!”
杨真呼啦一声打开门,说:“二少!太后住楼上!”
花满楼扑进来一把搂住小丫鬟拼命揉:“哎哟喂~~~想死哥哥了~~~”
杨真回以含羞带怨的小眼神儿:“讨厌!这才想起人家?”
花满楼说:“嗨,老子不是给论文搞得太销魂了嘛。老子真是写不出来了,过来求太后手下留情网开一面的。怎么,你重写论文怎么样了?”
杨真指指书房那边,秦教授正咯吱咯吱的撬门。
花满楼听了半天,一脸淫 荡的刺溜一声凑过去,趴在门上对里边呼唤:“老板~~~!”
秦坚说:“干吗?!”
花满楼哦吭哧吭哧的笑,笑完了问:“您老啥时候成了监禁系的爱好者了?”
秦坚愣了半天,咬牙切齿:“养虎为患!当早日降服!朕悔不当初!”
花满楼瞅瞅杨真,对着门缝小声说:“老板,您老帮我写了那篇论文,我就帮您打昏小丫鬟偷出钥匙来,怎么样?”
杨真在那边吃冰激淋,吃得满脸是花津津有味,一点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某个阴险□的小人给暗算了。
秦坚想了想,说:“不划来啊二丫鬟,一篇论文五万字,太后又不一定让你过……你不如去楼上偷偷求求太后,他家一般今晚大扫除,缺少劳动力,你现在过去正好很受欢迎啊。”
花满楼蹲在地上画圈圈:“可是……可是……人家不想总是当个出卖体力的劳动者……人家好歹是个在读博士生啊……”
他正蹲在墙角里矫情,突而鼻尖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都是水,再一抬头,天花板上湿了一片,还在往下不停的漏。
花满楼一下子跳起来:“哎哟喂!杨真!发大水了!”
杨真跑过来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太后!”
“……啊?”
“楼上发水!太后他又在妄图学会自己洗衣服了!”
ˇ考试记事簿 6ˇ 
唐飞淌着水跑去洗衣房,看见沈宣正以一个难度很高的姿势半跪在水面唯一的制高点——暂时没有被淹的洗衣篮上——一点不在意脚下正不断上涨的水面,正聚精会神的对着不断出水的洗衣机门研究。
“唐飞啊,”沈宣说,“你觉不觉得洗衣机的门总是出水不正常啊,我不大清楚,但是洗衣机会不会已经坏了?”
唐飞踩着水过去一把扛起沈宣,大步丢到外面客厅沙发上,痛心疾首的指责:“我刚换的全羊毛地毯!”
沈宣推推眼镜,茫然的说:“……啊。”
“我新买的电子控制滚筒洗衣机!”
“……哦。”
“我刚粉刷过的洗衣房崭新崭新的墙!”
“……嗯。”
沈宣想了想又补充:“还有你已经过了很多年的随时都可以丢掉不要的已经完全没有地位了的不合法配偶我。”
唐飞看他眼神,突而寒气入骨,膝盖一软跪下来抱大腿:“老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沈宣说,“我理解。身为一个从心理到生理都很正常的男性,我深知喜新厌旧是人性深处不可避免的情绪之一,因为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感受到这种劣根性对自己喜好的干扰,所以我很能理解你……啊唐飞,你哭什么?……你撞墙干什么?……唐飞!我没有说要抛弃你啊你不要拿刀子在自己脖子上划来划去了!”
唐飞面如死灰,把三尺白绫往房梁上一抛:“……我已经是被讨厌的旧人了……”
这时门铃响,太后欢天喜地的去开门,说:“哎哟喂!二少!”
花满楼探头,一脸惊奇:“太后!你打算和太上皇玩人鱼情趣游戏么?”
沈宣一把抓过花二少,说:“快来快来,我们家洗衣机漏水了!”
花二少一边可怜兮兮的捂着衣襟说:“小心!小心!春光!春光啊!”一边被太后的催花辣手拖进了洗衣房,唐飞立刻像被抛弃的大狗一样摇着尾巴跟了进去。三个人挤在那小小的、水面已经淹过脚背的洗衣房里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花满楼咳了一声说:“这个,太后,您家的洗衣机坏的很有创意啊。”
一个洗衣机,没有任何外观上的损伤,能开能关能调档,转得衣服虎虎生风,唯一不够完美的地方就是每当抽水的时候,水都会不走管道而会大量的从门里倾泻出来,然后哗啦一声倾倒在地面上。
“多浪费啊,”唐飞心疼的捂着胸口:“我的地毯……我的墙壁……我的洗衣机……”
“还有您老的老婆。”花满楼卷起袖子说:“太上皇,帮忙把这个洗衣机挪开,我们看看后边是不是漏了。”
于是这两人哼唧哼唧的把烘干机挪走、洗衣机搬出来、站在脚腕深的水里拿着手电和螺丝检查洗衣机设备;然而他们检查过整整三遍之后沮丧的发现其实那一切都是完好的,一个当红作家和一个在读博士生经过严谨而严密的科学论证后,下了一个“洗衣机在理论上可以使用”的结论。这个当红作家和在读博士生满头大汗的把地上的水拖干净、地毯吸干处理好、墙壁紧急防水之后,沈宣迈着轻快的小猫步走进来,把洗衣机开关那么轻轻的一扭——
哗啦——!
沈宣拎着拖鞋,茫然的看着唐飞和花满楼:“……又漏了。”
唐飞和花满楼对视半晌,同时开始推诿责任:“都是你!”“明明是你!”“怎么和我有关!”“就是和你有关的嘛!”……
沈宣愤怒了,后果很严重。
沈宣一手一个把太上皇和花二少拎出了洗衣房,然后自己徒手进去绕着洗衣机转了一圈,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几分钟后俯身拎起一截湿漉漉的水管。
“这个,”他平淡的说,“出水管,从下水道里脱落出来了。”
他把出水管往水槽的下水管里一塞,开动开关,一切正常。洗衣机照常运作。
唐飞立刻打着哈哈要去码字,花满楼摆出正义状研究外国法制史论文,两人都念念有词,一副为了建设祖国美好明天而努力奋斗的样子,可惜都被沈宣一脚一个踢出了门,无限鄙视的一人丢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太上皇和花二少面面相觑半晌,接着唐飞生气了:“老子怎么会没有用?你看太后多过分!他怎么能这么说?”
花满楼安慰他:“没事没事,太后削你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到晚上您老再让他见识见识您老有多大用嘛。”
太上皇深觉此言顺耳,顿时嘿嘿笑着轻飘飘了,夸奖:“还是爱卿懂事!”
花爱卿谄媚进言:“待我先去给太后灌两碗迷魂汤,您老就好办事了。”
他偷偷摸摸的溜进沈宣书房,沈宣坐在电脑后,威风凛凛神气扬扬,就像是坐在公堂之上的青天大老爷。
花满楼天生骨头轻,哆哆嗦嗦要下跪,说:“老爷!小民冤枉!”
沈宣微笑:“我怎么知道你冤枉不冤枉?”
花满楼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五十九分论文一本。
“这个我没法判定啊,”沈宣说,“事实上,古代验证犯人是否冤枉的办法有一种,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的检验,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证明,我们今天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把你推出午门外斩首了,如果血飞上白练或六月飞雪,就说明你的确有冤情并且应该得到六十分。”
沈宣到处翻裁纸刀:“咦,我的狗头铡呢?……”
花满楼吓得满地打滚,哭叫:“我不冤枉!太后!您老住手!我不冤枉!我撤诉!”
沈宣抓着裁纸刀,微笑问:“怎么又不冤枉了?”
“我就是不冤枉!”花满楼磕头如捣蒜,“我罪有应得!我自绝于人民!我挖了社会主义墙角!”
沈宣收起裁纸刀,悠闲的修了半天指甲,慢慢地说:“这学期学分不够吧?”
花满楼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角里说:“是……”
“科研任务可没完成吧?”
“没有……”
“时间都用来干吗去了?”
花满楼扭捏半天,掰着手指开始算:“呃……前天……和本科小美眉出去玩……昨天……迎新会去狩猎新目标……今天……刚才和吴良混战一场……明天……要去开吴良的家长会……后天……吴良他姐姐长的不错……”
沈宣微笑着听,听完了半晌不语,慢慢的笑问:“……毕不了业了吧?”
花满楼立刻哭倒在地:“太后——!你不能见死不救——!”
“起来吧,”沈宣说,“难得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指出一条生路。我有个朋友有个金融方面的课题想找人做,我推荐了你。他是当年游学瑞士的墨尔本大学的名誉教授,做得好有机会去那里交换一年博士后,你看怎么样?”
花满楼等等等后退三步,整容拍袖,单膝跪地,热泪盈眶大呼一声:“——太后!”
“我家的地还没拖完,”沈宣轻快的说,“——晚饭也没做,衣服马上要晾出去;我想吃饺子,想要韭黄馅儿的。”
花满楼立刻瞬移,远远的丢下一句:“太后歇着!小的这就来!”
沈宣在书房里还远远的吩咐:“韭黄!……记住!是韭黄!……”
ˇ考试记事簿 7ˇ 
花满楼站在镜子面前深沉的教育吴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是真正帅的人,不论穿什么都会很帅的,良好穿着只会更好的烘托出我超凡脱俗的气质而已。”
吴良套着篮球衣,脏兮兮的一身臭汗,坏笑着过来蹭:“哎哟喂~~~大叔气质~~~”
花满楼捂着西装到处乱跳:“滚开!滚开!……呜呼!小儿不孝,当乱滚打死!”
花二少自恋的在镜子面前梳头,三寸青丝,悠悠年华,尽付于我如花美眷、孤灯自怜。十八年守寒窑,一朝来飞枝头,嗳哟~~~花二少出嫁喽~~~~~~
花二少去见课题下边的一个负责人,沈宣亲自开车送过去,那个叫钱教授的人笑眯眯看了一眼花满楼的导师推荐信,二话不说就给了课题资料,大力拍着花满楼的肩膀说:“好学生!好好干!”
“您过奖了,”沈宣说,“他是好学生,不过是喜好泡妞的学生。”
花满楼当着外人的面作腼腆状,回头上了车,跟沈教授保证:群众一定随时保证革命积极性!不仅要把泡妞的大业做大、做好,还要积极发展泡仔副业,以热情肯干的精神保证“好学生”的品质!
沈宣方向盘一歪差点撞树上,花满楼浑然不觉,握拳对着远方泪流满面,说:“布尔什维克~~~!革命向前的旗帜啊~~~!它就在不远的前方~~~!”
他回去之后就开始向着布尔什维克的旗帜努力去了,这人脑子比较活,经常帮秦坚做课题,用功起来是很强的。秦坚听说花二少开始用功了,啧啧称奇的鼓励:“加油二丫鬟!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花满楼正色道:“我在努力往公派留学博士后的方向前进啊,那些资本主义社会里受了精神腐蚀和毒害的白种姑娘们,她们急需我怀着热情的国际友情去帮助她们啊。”
秦坚拿了他的课题资料看,问:“这倒是个大工程,给你一个学生算是便宜你了……他们叫你干什么?出了成果你的名字署第几位?”
“写论文,”花满楼说,“给了资料叫参考,不过老板,那个钱教授说他的名字必须署在我论文姓名的第一页啊。”
教授名字署在学生成果之前是学术界惯例,不管这个教授是不是真正指导了论文,总之人人都是这样,很少有例外。比如说沈宣有时指导了学生论文,发表时沈宣的名字就会出现在第一位,一方面是挂着个感谢教授多年教育辛苦的名头,一方面是借着教授的名气给自己的成果打广告。秦坚是学经济的,把这个叫做双赢,拍拍花满楼的肩膀说:“忍着吧,就当你儿子给人奸了,但是奸他的人给你买了一栋豪宅,也划得来啊是吧?”
花满楼苦笑说:“那我得先熬夜生儿子去。”
他天天晚上熬夜看课题资料,钱教授给了相关前辈论文,结果花满楼搞半天觉得前人已经说得很详细了,打电话给钱教授问:“我们这个论文的侧重点不应该是人家已经研究透彻了的东西吧?”
钱教授语焉不详,一会儿说当然啦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东西嘛,一会儿说借鉴前人是很重要的,最后发了一个论文草稿过来叫花满楼直接照着写,结果花满楼一看,完全是那些以前研究论文的精粹结合。
菜鸽好不容易丢下他的漫画书过去看了一眼,啧啧有声的说:“花二少!”
“啊?”
“这不是我上学期投给我们市那家学术杂志的论文么?上次说没中的那个?你看看我还有草稿,跟这个一对比,这个开头……”
花满楼和菜鸽拿着两个WORD文档在电脑前坐了半天,斗鸡眼一眼瞪到深夜,花满楼揉揉眼睛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师弟。”
菜鸽羞答答的说:“那是我和师兄你有猿粪啊!”
花满楼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菜鸽:“……我真的没想到!这样有深度的论文!竟然出自于一贯开口闭口都是‘樱花啊,你为什么这样红’,‘东京,我回来了!’,‘我……你……风太大了……’的三师弟你手上!”
“……”菜鸽轻描淡写的说,“好说,我文笔比较好而已。”
“看来老子注定是泡不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妞了,”花满楼合上课题资料,说:“菜鸽同学,你比我更有做大课题的潜力啊。要不要跟太后说一声换你上?我现在重写论文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还是你想追究他们盗用你投稿论文的责任?”
菜鸽揉揉眼打了个哈欠,直挺挺的倒回床上去,抱着绿药局无精打采的说:“算了吧,资本主义社会的妞们急需二少您老的阳光和雨露,那篇论文你拿去用吧,记得以后给我寄点万恶的美元来就好。”
花满楼义愤填膺:“你鄙视我的人品!”
“人品都是被你压根不认识的人给臆测和断定出来的,”菜鸽叹了口气说,“好了吧师兄,咱们老板手下本来就有交换名额,不过就是这块馅饼留给谁而已。大少现在忙着投身市场经济的春风和热潮中,小丫鬟是老板不可能放的,我对出门没有一点兴趣——我是个宅男——剩下来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你了。再说学术界都是天下论文一大抄,你在抄大少作业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高的党性和觉悟啊。”
花满楼抱着电脑呆呆的坐了半晌,摇头说:“老子还是比较喜欢中国。”
他跑去刷牙洗脸睡觉,在浴室里也不知道折腾了什么,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好,菜鸽半夜爬起来上厕所还看见他坐在阳台上抽烟,整个人就跟烟囱似的冒着滚滚火焰。第二天吴良打完了架跑来看他,一见吓一大跳,说:“大叔你怎么成熊猫了?”
“老子现在是猛兽,不,是禽兽不如,”花满楼说,“别来惹老子,不然小心吃了你。”
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整理整理收拾利索了出门去找人家钱教授算账,结果见了面,钱教授给他看总的成果演示,菜鸽那篇没有投中的论文赫然在内。其中夹杂的种种不同风格的论文显然是多方成果汇聚,花满楼抽着烟看了半天,起身说:“对不起钱教授,我想退出。”
钱教授含笑站起身,说:“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我知道你很想自己动手做出成绩,但是我们也不是完全照搬别人的啊,我们也做出修改了啊……”
花满楼定定的看着他,说:“我要退出。”
钱教授一下子僵住了,花满楼叼着烟,漫不经心的伸手把面前的资料夹打开,把资料一本一本慢慢撕得粉碎。
然后他一扬手,潇洒转身,大步离去,样子极其豪迈极其牛B。
_
牛叉哄哄的后果就是沈宣第二天上班接到人家气急败坏的告状电话,沈宣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最后莫名其妙的问:“他说他不写了?……他为什么不写了?”
“现在的孩子!”钱教授怒气冲冲的说,“任性!太任性了!完全不知道配合大家的工作!就是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沈宣说:“……啊,那……那我再跟他谈谈好了,学生既然有不满,我们前辈要善加引导嘛。”
沈宣挂了电话去找花满楼,摇摇晃晃的背着手大驾博士宿舍楼,一路上学生跟在后边三拜九叩大呼万岁,搞得他老人家很烦,觉得走个都不方便,还要接受这么多礼节性朝拜,真是麻烦。结果摆个驾摆上几十分钟才到了寝室,没有见到花满楼,倒是见到菜鸽在满屋子乱转,见了沈宣一把抓住,含泪道:“太后!花满楼惹祸了!”
沈宣大乐:“啊,惹祸?惹什么祸了?”
“哎哟喂!”菜鸽说,“他把人家大科研课题给整个举报了!举报抄袭!申请调查停止!”
ˇ考试记事簿 8ˇ 
沈宣哀哀切切的跟秦坚跪倒:“陛下~~~~~~”
秦坚连忙汗毛直竖的冲出去扶起来:“太后!你怎么了?”
太后说:“陛下啊,二皇子病入膏肓,哀家看着好心疼啊!”
秦坚很疑惑:“我们小强一样的花二少病了?”
“病了,”沈宣说,“脑残病。”
他老人家后退半步站定,突而一脚踹翻了秦教授的大红木办公桌,一脚踏在大班椅上,叉着腰,平地一声暴喝:“把花满楼给我交出来!”
秦坚连忙出门去找花二少。花二少正跑去跟人家打牌,摸出大鬼来哈哈大笑着豪迈的吼:“炸!”
秦坚上前一把拎住他耳朵往办公室里拖:“还炸……还炸……太后爆了,要炸死你……”
花二少哎哟哎哟叫着求饶:“太后暴走了?”
“暴走了,”秦坚说,“山本花二郎君,组织对你的表现深感遗憾,决定把你献祭给太后充当饭后消食点心。”
花满楼慌了:“5555555!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没做你举报人家干什么?”
“他们团体猥亵我家三丫鬟!”花满楼抗争说,“为了表达我对三丫鬟的诚挚的爱,我决定替三丫鬟轮X之报仇!”
菜鸽刚好打饭经过,摇晃着他盛满青菜炒青菜的饭盒跟秦教授大叫:“胡说八道!我是自愿卖身的!”
秦坚责备的看花满楼。
花满楼呆滞的看菜鸽一眼:“……叛徒,……”
可怜我们的正义青年花满楼,就这么给残忍的五花大绑丢在了太后的脚下。
太后坐在秦教授仿佛暴风过境一样的办公室里,抱着臂,面前摆着杯茶,温文尔雅的问:“爱卿啊。”
花满楼连忙叩头,慌不迭的把自己交代殆尽,包括上幼儿园调戏女老师上小学拉前边女同学的小辫子上初中妄图调戏李唯结果反被调戏上高中位列本市四害之一上大学离家时街坊邻居有女儿的家庭全部放鞭炮庆祝三天,大家热泪盈眶的欢送帝国名花终结者,并且在一个月之内都纷纷把自己的女儿嫁了出去。
沈宣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以后不耐烦的指示:“说重点!”
花满楼纳头便拜:“重点就是我有罪!我忏悔!希望组织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有机会了,组织决定割掉你的小JJ。”沈宣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下好了,一经举报就收不回来了,你是我推荐出去的人家要找我算账啊花二少。”
花满楼弱弱的问:“算啥帐?”
沈宣盯着他看了半天,怒极反笑:“算什么帐还要我跟你汇报?人家是我合作十几年的教授啊十几年啊花满楼,这下好啦,面子里子一起撕破了。我做事麻烦了不要紧,你就没想过人家以后可以封杀你的?金融界就这么大,他又是资深有名望的教授,随便一个朋友给你使个绊子就能挡死你!”
花满楼唯唯诺诺,说:“可是他们轮X菜鸽……”
沈宣不耐烦的说:“轮X就轮X呗!那叫情趣!”
“……”花满楼摸摸鼻子,突然一把抓住沈宣,热泪盈眶:“太后!”
太后抚胸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太后!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花满楼抒情说,“——你看看我们凄惨、悲哀的蔡小歌同学!他曾经是那样一个勤奋的好学生——每天清晨,我们看见他捧着高H漫画孜孜不倦刻苦攻读的身影;每天中午,我们看见他一边吃饭一边如痴如醉抱着长恨歌发情的身姿;每天晚上,我们看见他在灯下对着黄山的cos照上香一边流口水一边大呼:伟哉!美哉!吾今见美色当倾国者!——这样一个孜孜不倦钻研本业的文化者,一个行走在耽美精神至高处的先知,一个引导着潮流和社会思想的领袖,当他夙兴夜寐壮志凌云写出了平生第一本巨著《论现代市场耽美经济发展可行性》的时候,却遭受了无情的摧残和轮X!这怎么是情趣?这分明是逛窑子不给钱吃干抹净拔脚就溜的无耻嫖客行为!面对着我们残花败柳被猥亵无数遍的蔡小歌同学,身为师兄和前辈的我不能拯救他出那烟花窟已经是很惭愧的事了;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挺身而出!追到嫖客!拿回嫖资!还给我们弱小娇嫩无助的蔡小歌同学!让这个对社会和人性失望的可怜孩子重新燃起前进的信心——!勇气——!和热情——!”
沈宣说:“可是——”
花满楼紧紧的抓着他:“太后!”
“就算——”
“太后!”
“不过——”
“太后!!”
“……”
花满楼拼命摇晃着沈宣说:“太后!我真的好心痛好心痛!”
“……”沈宣说:“我才是好心痛好心痛才对吧,”他捂着心脏无力的叫停:“别晃了,哀家年纪大了气血虚弱……”
花满楼连忙停下手:“太后你没事吧?”
沈宣捂着心脏说:“……老子一年发两篇论文,起码有一篇在人家的杂志上,现在老子要另外找渠道了……你个不孝顺的废柴!”
花满楼眨巴着眼,无比纯洁。
“都不为你家老板想想!”
花满楼换了个姿势,继续眨眼。
“总是不让人省心!”
花满楼点点头,还是眨眼。
“再眨就泼硫酸毁你容了!”沈宣威胁说,“这孩子!好不容易给你找个光明点的前程,结果你还这样浪费,气死我了!”
他老人家举手作势要打,花满楼配合的伸头说:“打吧打吧,……不过沈教授,”他一字一句的说,“——就算很对不起你,但是我仍然会去举报的,不仅仅举报,我还会提供他们教唆抄袭的证据……不单是为了蔡小歌,还为了那么多学术界投稿失败却被盗窃成果的研究者。”
他对着沈宣微笑,虽然有点吊儿郎当,却神情安然平定。
沈宣想起秦坚的评价:花满楼同学作为一个学生很不合格,却很适合做一个研究者。他心态很好,很平定,耐得住寂寞,活得很自主,这样的人可以耐得下性子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迷失在这个越来越浮躁和喧闹的学术界里。
花满楼微笑说:“其实除了抢人家妞之外,老子是不会拿别人任何东西的人啊~~~~~~”
沈宣也微笑,然后一脚把花满楼踢出门外:“滚滚滚!哀家一看到你就心烦!”
太后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袖口,施施然走出去遇见趴在门上偷听准备给花满楼收尸的秦教授,立刻呸了一声表示不满:“什么人!教出这么二的学生!”
秦坚嘿嘿的笑,很骄傲很自豪。
沈宣不爽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比他爽,于是狠狠丢给秦坚一个鄙视的眼神,昂首挺胸走过。
_
结果我们英雄的花满楼同学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他举报的那家涉嫌盗用论文的学术出版社立刻作出反应退回了他们系当期投去的稿子,杨真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学期课题要求也在其中。规定是投稿过后两个月之内不能投给别家,但是杨真又实在是有科研指标,结果搞得措手不及,在寝室里团团转问:“怎么办?!怎么办?!”
花满楼无耻的装听不见,杨真扑上去指责:“二少!你你你!你要对我负责!”
花满楼风流倜傥状,道:“老子吃遍本科,从来不负责!”
杨真于是大骂花二少负心薄幸好个陈世美中山狼,骂完了没办法,只能打开电脑赶紧搞新课题,连连熬了几个晚上的夜都搞不起来,急得上火牙龈发炎,拼命喝凉水。吴良来寝室蹭饭,看到杨真都憔悴了一圈,哀哀的叹息说:“又是一个不幸被老男人摧残了的……”
秦坚恰巧经过,自言自语的琢磨:“……他说花满楼还是说我?”
杨真眼睛一斜瞥了吴良一眼,花满楼立刻冲出来一把拉住吴良赶紧撤,跟杨真点头哈腰:“您忙!您忙!”
杨真哼了一声说:“我当然忙!”
他甩着书包去上课,临走却接到一个电话,嗯嗯啊啊半天,突而脸色一板说:“不行!”
那边又说了什么,杨真猝然打断,声色俱厉:“不行就是不行,老子是个有操守的人!”
他把电话一挂就在那冷笑,花满楼看他笑得寒毛直竖,问:“谁啊这是?”
“那家杂志社,”杨真说,“叫我和秦教授劝你悬崖勒马早日回头,但是我觉得二少你脑子一根筋,比较二,说了不管用,于是直接就拒绝他们了。”
他鄙视的盯着花满楼:“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劝说,老子还要赶新课题……”
于是花满楼冷汗涔涔的恭送傲娇小丫鬟出门去上课。小丫鬟上外国法制史,下楼就遇见李唯下课回来,正被两个人堵在楼梯口,七嘴八舌的说:“我们也就请同学你去劝劝他,毕竟抄袭不抄袭这个是要公堂见的,诽谤的罪名也是很重的,我们教授是为了花同学好,不想看到他自毁前程……”
李唯静静的听,看他们一停,问:“说完了没有?”
那人一愣,李唯懒洋洋的说:“杨真!送客!”
小丫鬟很听话,欢欢实实的跑去送客,手指指着博士宿舍楼大门外,说:“请!”
那两人一看气了,说:“我们教授是为了你们好!结果你们还这么不识好歹……”
李唯上课回来很累很疲惫,心情不好,不耐烦了,手起掌落之下砰的一声巨响,那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大门门栏已经只剩下了半截。
“杨真,”李唯平淡的重复,“送客。”
杨真这次好心帮他们把大门拉得开开的,纯洁的微笑问:“请吧?”
那两人还想犯横,还没来得及犯,李唯突然回头从楼梯上盯住了他们。那眼神极其凶狠,那两人狐假虎威还成,眼前亏是没有胆量去吃的,当下就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比花满楼还欠抽。”李唯中肯的评价,接着返身上楼。
ˇ考试记事簿 9ˇ 
李唯评价:花满楼同学,是我们无知的正义者、鲁莽的先锋军、可歌可泣的殉道士。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珍稀,以至于我们应该把他关进动物园去圈养起来。
这个珍稀动物一早上去上课,被系里其他讲师挡在门外边了。
一起去的菜鸽很奇怪,据理力争:“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那讲师摆架子:“学校领导说了,这个同学有问题!要先把问题交代清楚!”
菜鸽啪的一声把书给摔了,指着讲师的鼻子骂:“你他妈才有问题!你们全家都有问题!我看你长得就是个脑子有问题!”
花满楼息事宁人,往后拉他说:“得了得了,咱们回去先不上课了。”
菜鸽“操”的一声甩开花满楼就要扑上去,那讲师脸都气白了,说:“反了!反了!小心我给你处分!”
“处分就处分!”菜鸽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几个讲师跟在那个杂志社后边钻空子发三流论文剽窃学生成果,还真当学生一个个都不敢说不敢看了是不是?”
那讲师看他态度实在太咄咄逼人,一下子被唬得不敢说话,再一想菜鸽不过是个学生,自己身后又有学校领导撑腰,胆子立刻大起来了,拍着桌子说:“你再诽谤,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信我们现在就去见XX领导!”
菜鸽一摔书包,雄赳赳气昂昂:“见就见!”
然后菜鸽就被提溜到XX领导办公室去了。那个领导先是叫秘书声称“在开会”,连个椅子也没有的叫菜鸽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姗姗来迟大驾光临,开口就打官腔,说:“这位同学,听说你公然污蔑讲师发三流论文,剽窃学生的成果,你有没有证据来指责人家老师啊?”
菜鸽蹲在地上冷笑不语,冷笑得领导发毛,咳了一声声色俱厉的说:“还有你们那个花满楼同学!自己不好好的做课题,反而去污蔑人家抄袭!这是一个好学生应该干的事吗?这是一个本科班主任应该干的事吗?你们怎么对得起组织的教导嘛!真是太让人痛心了嘛!”
菜鸽说:“我不想跟你说话,我觉得你也没资格跟我说。校长在不在?”
那个校领导从鼻子里呼呼的喷着气,还没来得及变身火车头,那边吉校长咳了一声,推门进来了。
后边还跟着吉野,探头探脑的给菜鸽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包在哥们身上了。
校领导慌忙迎上去:“校长……”
吉老爹咳了一声,威严的望天说:“蔡小歌同学!”
菜鸽跳起来立正:“到!”
吉老爹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然后慈祥的笑了,伸出胖胖的手去理理菜鸽的领子,说:“好孩子,干得好。”
他盯着菜鸽笑,然后菜鸽抓抓头发也笑了,给吉老爹鞠了个躬,动作有点笨拙,但是很真挚,很到位。
吉老爹大力的拍他肩膀:“去!去上课!后边还有我这个老头子!”
菜鸽于是捡起书包,哗啦啦的书掉了一地,他又慌慌张张的捡起来,抱着跑去上课。吉老爹在后边叫:“哎哟喂!慢点,慢点……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菜鸽跑出门外,一眼就看见李唯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望向他。阳光越过高高的玻璃窗,在学校空荡寂静的走廊上迤逦洒开;李唯在那样的阳光中对他微笑,平定而安详。那个笑容,漂亮极了。
_
花满楼于是坚持上课上了两天,每天都看见有人在研究员门口转悠,点名要找他。花二搞得很郁悴,他老人家现在树大招风,不能偷偷溜出去本科女生宿舍楼楼了,天天晚上就靠玩儿命的调戏吴良小同学来打发漫漫长夜。
吴良嗤之以鼻,说:“该!不掂掂自己多少斤两,这下好了吧?”
“你不要这样说啊,”花满楼焉焉的道,“老子现在连去阳台上抽烟都不敢了……这样下去很容易欲火烧心,引起事故的啊。”
吴良挎着机车头盔,迎面给他丢过来一个说:“接着!”
“……啊,啊?干吗?”花满楼一跃而起,亢奋的问:“带我去打架?”
“我早就不打架了,起码高考前不打了。”吴良打开门,伸手一把拉过花满楼,哈哈大笑着豪情万状的指着前方:“看见那伙人没有?我决定给他们来点饭后消食运动。来老男人!上车!”
花满楼战战兢兢的坐在机车后座上,吴良猛地发动了,呜呼一声尖叫就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直扑向那几个在研究院大门口堵着的不良学术分子。那几个人一看有车撞过来都惊呆了,反应快的赶紧跑,吴良一刹车脚一撑地,掉转车头又撵了上去。吴良车速快,转弯转得又急,结果那群人就像是被大灰狼追赶的小白兔一样嗷嗷叫着四散溃逃,转眼间就溃不成军了。
“停车!停车!”花满楼尖叫,“不要命了啊这小子!!”
吴良猛一刹住,得意万状的问:“怎么样?”
花满楼连滚带爬的倒下去干呕,很痛苦的指责:“这小子……”
吴良一脚踩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说:“就是要这样,躲躲闪闪的不成事,要让他们见识到你很强,你不是吃素滴!怎么样老男人,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花满楼干呕完了仰面躺在地上,哼唧了半晌,微微的笑着叹了口气说:“很强……很强不是表现在脸上的。”
“表现在这里,”他拍拍心口,“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你的意志,……恪守着一个原则和一种纯净,那么你就很强,就算暂时处于下风也是一样。”
吴良毕竟还年轻气盛,瞪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看大龄男流氓花满楼博士,花满楼博士呵呵的笑,伸手说:“乖儿子,给老子摸一把~~~~~~”
不良少年吴良同学脸红了,说:“呸!”
——不良少年没过两天就彻底推翻了花满楼博士关于“强不强”的胡言乱语,坚定的意识到还是身体上的坚强才是最终的坚强。花满楼下课回来一进门就愣了,跑过来围着他儿子嘘寒问暖:“哎哟喂怎么了这是!跟谁打得这么惨?又抢了哪家的妞?”
吴良嘶嘶的往脸上贴创可贴,说:“这次不是为妞,是为一个猥琐老男人。”
“为我?”花满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打架还能和我扯上关系?”
当然能扯上关系。吴良小同学放学回来蹭饭,在研究院门口看见有人拉着过往的学生,偷偷摸摸的散播什么“在读某博士因为抄袭被课题退回,目前正面临被取消博士资格”的传言,吴良一听那内容就上火了,上火了的后果就是拉着人家五六个人打了架,把人家修理得很惨,当然自己也被修理得很惨。
花满楼心疼儿子,拉着他说:“走走走!老子帮你打回来!”
“不用了,”吴良轻描淡写的说,“隔壁法医院的学生刚才经过,高兴的把他们都拉走了,还说要给我钱……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钱,反正我没要,他们就很高兴的表示以后要请我吃饭。”
花满楼愣了半晌,痛心疾首的指责:“儿子你太没有经济头脑了!”
“……啊?”
“他们收尸体给的钱都是很多的啊!”
花满楼坐在那里为连影子都没见着的人民币长吁短叹,一口一个家里揭不开锅了实在不行就把吴良卖去宫里当太监吧,过了一会儿吴良经过,被花满楼一把拉住,满怀希冀的问:“儿子!要是爸爸真的拿不到博士学位被赶出去卖红薯,你会帮爸爸支锅吆喝三分钱一个吗?”
吴良眯着眼看他,半晌之后呵呵的笑,大力拍肩说:“老男人~~~虽然你一贯做事非常二~~~但是至少这次我会勉为其难的挺你滴~~~~~~”
“——因为你已经二到这种地步了,连我都不挺你就再没人挺你了,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怜了。”吴良又这么补充的解释了一句。
花满楼张大嘴盯着自己儿子,半晌之后,悲愤的问:“我真的非常二吗?……胡说八道!”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哼唧着做左滚右滚,吴良瞅着他嘿嘿的笑,结果一笑牵动了脸上花猫胡子一样的伤,疼得到处直跳。
不论学术界有多少弊病、多少不公平,我们都始终能从某一作大学的某一个角落里发现一群人,这群人热情、积极、对生活抱有美好的明亮的憧憬,完全和现实社会的一切消极隔离。不论我们对现状多么失望,只要我们始终坚信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那么中国的教育就始终没有放弃过百年树人的希望和梦想。
ˇ考试记事簿 10ˇ 
杨真哀哀切切的跑到李唯床上去哭泣:“大少~~~我被强 奸了~~~”
李唯漫不经心的看书:“嗯,嗯,被强 奸了,……嗯?秦教授玩出新花样来了?”
杨真娇羞摔手帕:“讨厌!不是秦教授啦!”
李唯一下子坐正了,眼底闪动着期待八卦时的热切的光:“那是谁?”
“是生活!”杨真抒情,“我被生活强 奸了!”
李唯毫不留情一脚踢飞小丫鬟,然后继续美人深坐倚牙床的看他那本高中英语课本。
杨真抹抹眼泪爬起来继续去写论文,可怜小丫鬟被无情的生活和课题摧残到双目无神,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惊醒好几次,凄凄惶惶的抓着人哭泣:“我梦见供需平衡线!需求是总攻!花满楼!花满楼你赔我课题来!花满楼我恨你!”
花满楼于是三更半夜爬起来哄小丫鬟上床睡觉,口口声声的答应明天就帮他赶课题,然后两人一起咬牙切齿同仇敌忾的诅咒学术抄袭者木有小鸡鸡,诅咒半天后再睡着。
这样的情况维持好几天,花满楼深感不支,跟秦教授说:“老板你再不把小丫鬟接走老子就要精尽而亡了,杨真他每天晚上都娇媚万状的跑来勾引我、诱惑我、非礼我、闹腾我,搞得我这个柳下惠再生一样的端方君子很是支撑不住啊。老子不想当破坏您老家庭的第三者,但是杨真再这么下去我恐怕就忍不住要摧残他了哇。老板您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办?”
秦坚沉默半晌,说:“……你割掉自己的小JJ就好了。”
……花满楼挂了电话,杀气腾腾的跑去杨真屋里一把揪出小丫鬟,按倒就扒衣服。
“哎哟喂!二少!”杨真一边挣扎一边笑,“您老总算开窍了!不枉我这么多天一直费尽心机的在你面前展露我娇花一样的容貌和魔鬼型的身材!”
花满楼脸红脖子粗:“少废话,让老子□你!”
杨真于是主动要解纽扣,磨磨蹭蹭半天解不下来,还教育拿瓜子花生旁观的吴良说:“这是情趣,懂不?”
花满楼直接扒裤子:“要情趣干什么,当吃还是当喝?把小菊花露出来就行了!”
杨真作娇羞状主动贴上去,闪动着纯洁无辜的水眸,咩咩叫着小羊羔一般问:“花二少……”
花二少忙着扒裤子:“干吗?”
杨真说:“因为某人愚蠢的英雄主义,导致了我的课题惨遭腰斩;为了表示他的歉意,这个愚蠢的英雄主义者和时代溺水的弄潮儿答应过今天帮我重新做论文,你还记得吗?”
花满楼一个激灵,抬眼看杨真。
杨真扑闪着眼睛,纯洁看花满楼。
花满楼猛地跳起来一把拉过吴良猛地蹿出门外,点头哈腰说:“少爷!您忙!您忙!小的告退!”
杨真懒洋洋拖长了声音说:“回来——”
花满楼定在半空。
杨真又说:“给老子回来——”
花满楼小碎步跑进来,委委屈屈说:“奴才在!”
杨真斜眼看花满楼半天,若笑非笑,寒气入骨,仿佛蜘蛛女看唐僧,看得人家小和尚汗出如浆两股战战。
“……这次就算了,”杨真看了半天,格外开恩的说,“下次再有人三更半夜打手机给我叫我‘当心以后再也没有学术出版社敢要你的课题’,你就给我把那手机吃下去。”
花满楼立刻恐怖的捂住嘴,杨真那手机是N73,砖头一样厚。
“其实我课题都写了一半了,还不知道哪家杂志社敢要……”杨真一边打哈欠一边无精打采的翻身下床,去找那厚厚的论文本子给花满楼看。小丫鬟的课题任务就在眼前,这两天着急上火得要命,搞得寝室里人仰马翻,一天到晚打电话给教委去问调查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调查工作很不顺,秦坚出面去请人家吃饭,完了以后回来说情况很不妙,上边有人推诿责任。毕竟是整一个杂志社,市里的脸面问题;现在官场什么都不看重,脸面是第一要紧的。
后来就传来消息说请花满楼同学过去谈话,那个教委的某某头子打着官腔问了半天花满楼和菜鸽是啥关系,问到后来花满楼火了,强行搂着菜鸽的脖子,哼哼哈哈的说:“啥关系?——夫妻关系!你说是啥关系?”
于是吴良小同学很着急上火,他老觉得老男人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自己不受重视了;他决定跑去当打架闹事的不良少年来重新博取老男人的目光。
结果没过两天又有消息传过来了,那个教委的头子觉得证据的相关人——论文的原始作者蔡小歌——和举报者花满楼过从甚密,两人有联手起来坑害污蔑人家杂志社的嫌疑。
蔡小歌一摔书大骂:“废柴!——老子和花满楼是他上厕所没纸拿我的高H漫画擦屁股、我看他泡小美眉不爽偷偷剪他裤腰带的关系!那老头子竟然觉得我和花满楼有奸情,什么眼光嘛!”
“……菜鸽啊。”花满楼突然说。
菜鸽气鼓鼓的问:“干吗?”
“上次那条裤子的腰带真的是你剪的?……”
“……”
蔡小歌同学被花满楼同学暴揍一顿后丢出门外,李唯和杨真上去探了探鼻息,面面相觑,杨真问:“有救没?”
李唯望天:“隔壁医科大学解剖系还缺资源……”
杨真乖乖的点头说:“大少你又想为我国神圣的解剖教育事业做贡献了。”
于是他们把菜鸽搬起来往隔壁医科大学运,气喘吁吁的运到一半,遇见吉野P颠P颠抱着饭盒过来看老婆,见了李唯欢呼一声扑上来说:“老婆~!我亲手做的茭瓜炒肉片~!”
李唯忙着搬运鸽尸,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没看我心情不好正忙着呢吗?”
吉野摇着尾巴打量菜鸽一眼,问:“老婆这人怎么惹到你了要不要我帮忙鞭尸?”
菜鸽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起来指着吉野,悲愤说一句:“……叛徒!……”然后轰然倒下,抽搐几秒钟后不动了。
“……过了这么多年后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吉野冷酷的居高临下的盯着担架上的菜鸽,“你明明知道,我是只要老婆一句话,谁都可以杀掉煮肉吃的。”
然后他立刻摇晃着尾巴去扑李唯:“老婆~!这人犯了什么罪要不要我分尸要不要我挖坟要不要我株连他旧族咩~!老婆~!”
李唯忙着把菜鸽的四肢绑起来以防解剖时挣扎,头也不抬的说:“这人和花满楼勾结污蔑我们朝廷机关徇私舞弊,现在我们要替天行道灭了他,等灭了他回来接着灭花满楼。”
吉野愣了半晌,问:“朝廷机关?……不是说已经倒台了吗?”
李唯同情的看他一眼:“你傻了吗?”
“老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吉野伤心的抽抽鼻子,摸出报纸说:“——今早上才登出来,那家学术杂志社的老总因为收受贿赂又不给人办事,结果给人告到了上边,现在被纪委找去谈话在呢。我还以为你知道,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555……你一直心情不好都不理我……你不爱我了……”
李唯一把抢过报纸,就看了一眼,一脚踢飞挡路哼唧的吉野,跑回宿舍去叫:“花满楼——!花满楼——!”
杨真跟在后边追,一脚重重踏在吉野脸上,头也不低一下的跑过去:“等等我!大少!”
吉野在地上抽搐半晌好不容易爬起来:“这是什么世道……”结果啊的一声惨叫,因为菜鸽也亢奋的跳了起来一脚把他踩回了地面,接着往寝室方向狂奔:“等等我!我也要看!”
……吉野蹲在墙角里默默流泪:“老婆他移情花满楼了……他不爱我了……”
ˇHappy Endingˇ 
我们万年被压迫被调戏被非礼的花满楼同学,终于一朝农奴翻身做主人,堂堂正正的仰天大笑了一回,并且成功引来了博士宿舍楼上纷纷扔下来的破酒瓶子。
大家都睡眼惺忪的从窗口探出头来大骂:“谁家的驴子大中午的不栓好跑出来发情!”
花满楼叉着腰怪笑不已,结果被太后拎着耳朵拽回去,一路乒乒乓乓的拖回305寝室的门。进门就只听砰的一声,杨真站在桌子上撒花,笑容灿烂的宣布:“热烈欢迎山本花二郎君弃暗投明投靠我共党!”
花满楼点头哈腰给人作偮:“好说!好说!老夫一直心系革命,未敢一日忘怀也!”
吴良拍桌大骂:“个老男人油腔滑调,欠压!”
李唯很大方的拿出吉野刚刚孝敬来的爱心大餐来分享,吉野拼命阻拦未遂,心说老婆不吃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干脆我自己吃吧;于是撸袖子上去跟菜鸽抢食吃,结果被菜鸽怒击小JJ后不支倒地。可惜我们某麻雀上市IT公司(准)董事长、社会精英(未来十年后的)吉野同志寻妻不贤,李家大少对老公的呼救置若罔闻,只顾着自己一个劲的拍着花满楼的肩膀说:“小样儿!给你小人得志了!”
花满楼憨憨的笑,到处给人鞠躬说:“好说!好说!……杨真你课题怎么样了?”
“秦教授给我把旧稿子重新投去了,”杨真说,“内部消息,据说那家杂志社高层要重组,我的科研任务完成终于有望了。”
秦坚从办公室那边叼着根牙签背着手跑过来视察情况,见了杨真一把搂过来揉在怀里。他老人家因为杨真要赶课题而被迫禁欲了半个月,那家杂志社再不被处理,我们秦教授就要欲火焚身的变身鬼畜了。
结果我们山本花二郎君看到导师秦教授,竟然眼圈红了,跑过去扭扭捏捏的鞠了一躬,说:“谢谢教授!”
“哎呀这孩子!”秦坚竟然有点受宠若惊,“你通常只有在专业课被当的时候才会对老子我这么尊敬啊!”
花满楼立刻深情的表示患难见真情要不是两位教授不离不弃鼎力相助这次我早就被系里开除了云云,然后掷地有声的发誓以后一定永远都对导师这么满怀尊敬满怀爱戴。
秦坚还没发话,沈宣凑过来含蓄的笑问:“真的会永远都听导师的话?”
花满楼发誓说:“一定!不然就是小狗!”
“那好,”沈宣小声说,“你帮我把唐飞绑起来丢我床上去,……这活儿难度比较高,我一个人干不来。”
_
花满楼在窝在寝室里半个月之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门去上课去了。这人刚出门就做了一件很JP的事,他跑到所有当时拒绝过他进教室的讲师课堂上去转了一圈,趾高气扬,得意非凡。
秦坚跟杨真叹气:“看见没有?这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看你二师兄笑得,叫一个猥琐下流啊,本科小美眉们给他吓哭好几个……”
偏偏沈宣唯恐天下不乱,跟在后边使劲的撺掇:“上啊花二郎!上啊上啊!把你的小裤裤再往下拉一点!往讲台正中站一站!”
花满楼有样学样照着做,在人家课堂上搔首弄姿摆POSE,露着个红底撒绿花沙滩大短裤到处跟人扭屁股,搞得人家课上不下去,只能中途散伙。
花满楼哈哈大笑说:“叫你们不让我上课!你们也别想上!老子岂是好惹的?老子是黄金圣斗士,不死的火鸟,噢~~~噢~~~噢~~~”
他站在讲桌上跳大腿舞,跳了半天都不停,因为有沈宣在底下煽风点火拼命鼓掌:“好!精彩!真精彩!再来一个!”
“人家不仅仅热爱奔放西洋文化,也是很讲究中国古典文化内涵地,”花满楼羞答答的唱:“妾身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沈宣昧着良心喝彩:“好呀!中国古典戏剧文化的继承人!啧啧,这嗓子吊的!跟破锣似的!”
于是这一对唯恐天下不乱二人组横扫了本科几个大教室全胜而归,所向披靡战绩辉煌。这件事发生到后来的结果就是此后半个月本科讲师上课之前都会把门抵上,防止课上到一般的时候花满楼突然冲进来跳扭屁股舞。
“你就这么跟着他闹!”秦坚对沈宣抗议说,“这么下去我学生就废了,不能让他再跟你这种心理扭曲的恶劣教授混了,我要把他打发出去。”
沈宣巴掌都拍红了,一边嘶嘶吹着气一边问:“您老还打算遣送他出境啊?”
“今年学校交换博士后的名额我打算给他了,杨真和李唯都不打算去,菜鸽比花满楼小一届,明年再说。”
沈宣盯着秦坚看了半天,慢慢的笑起来问:“陛下,您老不跟我说实话啊。”
“……不过我也这么认为啦,”沈宣接着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我们花二少,正义、仗义、侠义,有着愚蠢的果断和难以想象的勇气,一点也不畏惧也强权者为敌。这种人不适合他所处的大环境,他应该在一个没有这么多人情世故、相对更干净的地方发展。虽然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排遣无聊时用的玩具,不过我仍然觉得这么做很对。”
秦坚摸着下巴出去找花满楼,临出门突而回头,盯着沈宣问:“太后啊。”
“嗯?”
“……明明是很感性的话,为什么从您老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淫 荡呢?”
秦坚猛地抱头几步逃出办公室,身后噼里啪啦的追出不明袭击物及拖鞋若干,沈宣颐指气使的命令学生:“去帮我把杨真绑来!哀家今晚就宠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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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花满楼竟然说:“我不去国外。”
“国外多不好玩啊,”他说,“太后早就告诉我了,吃的是干巴巴的面包,面包里夹两片西红柿两篇火腿就是一顿饭;鬼佬不会做点心,他们的蛋糕就是糖加上面粉;可怕的是他们竟然喝自来水,自来水啊,会拉肚子的!……总而言之,交换生的内幕就是让那些可怜的没吃过熟食的受压迫的娃们来我们新中国体验一下优越生活,同时把我们这些无知少年们拐骗到资本主义社会去跳大腿舞。老子是不会上当受骗的!”
秦坚想起自己以前在那可怕的澳大利亚抓了蜘蛛烤着吃的经历,不由的黯然泪下,深感花二少所言有理。
“但是,”秦教授还是忍不住要说,“资本主义社会的妞是新品种的妞啊,你不是一直很想泡么?”
花满楼揽镜自照,极其自恋:“……想当年沈教授一出国门倾倒众生,结果一个妞都没有泡到,反而把自己送上狼口去吃了个干净。如今看老子这般的花容月貌,万一重蹈了沈教授当年覆辙,岂不是为我国解决美女资源过剩的问题制造了巨大的困难?”
我们山本花二郎君赖在新中国的寝室床上不起来,哼哼唧唧的搂着吴良小同学长叹:“老子舍不得你和你如花似玉的姐姐啊啊啊啊啊啊~~~~~~”
——的确舍不得。
好不容易养熟了的儿子,他走了谁来帮他喂食?谁来帮他付学费?谁来一天到晚叮嘱着看守着那从了良的小流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谁在这博士宿舍楼里兴风作浪、为虎作伥?
谁在这三零五寝室里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花满楼,我们人民群众的娱乐演员,我们吴良小同学付了定金准备好的大叔流氓受,我们总是穿着沙滩裤跳着大腿舞深夜里窜进本科女生宿舍楼的猎艳专家啊——我们怎么能在吴良小同学尚未成长为一代年下强攻之前就放你走呢。
你是我们的吉祥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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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伊始,系里经过研究决定交换蔡小歌同学去墨尔本大学攻读商科博士学位,花满楼的申请得到通过,于是大步迈向了通向花博士后的大龄未婚男青年之路。
吉野的公司初具规模,目前老板天天带着一帮员工,狗腿的奋斗在老板娘的指挥棒下。
李唯被留聘为本科讲师,拿着吉野公司那做得堪称茅草的账本(还记得那猥琐男CFO不?)去考验学生的专业能力,结果那狗P不通的账本是怎么做平的这一点成功当选了当年十大难解之谜之一。
吴良幸福的生活在花满楼的沙滩短裤之下,上学——做作业——打架——放学——吃饭——睡觉——累得像狗一样的活着,抱着“考上X大”的宏伟愿望歌颂着他热血的青春。
杨真仍然辛苦的念着博士,秦跃东仍然辛苦的念着他的小学六年级,两人辛苦的瞒着秦教授半夜三更溜出卧室去玩PSP,经常被秦教授一手一个拎回床上去按倒。
唐飞的新书出版了,里边给主角配了插图,是照着沈宣画的,下面唐飞还加了一行小字:我已经在男玛丽苏、意淫主角、同人男和宅基腐的道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了很远了……
苏隐仍然任性而傲娇的指挥着他的特警大队,冲锋在保卫人民生命安全和财产的第一线上,黄健是他忠实的警嫂,P颠P颠的跟在老婆屁股后边满大街跑。
对门寝室的方淼天天都要去给某个坐直升机的学生补课,没有工钱不说还要当心被吃豆腐,仅仅几天不见就花容憔悴让人我见犹怜。
教务处主任的肚皮又大了一圈,现在天天苦恼着怎么减下去。
……我们还漏掉了谁?
哦,还有一个现在还是小姑娘的梁静,正穿着跆拳道服活跃在她通向小太妹的光辉道路上:嘿嘿哈嘿!看我用双节棍!嘿嘿哈嘿!看我中国功夫无敌!
……
菜鸽去机场的那天。博士宿舍楼的围观群众们一直送到机场。
“菜鸽!”花满楼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说,“一定要泡到几个大胸大屁股的白种妞们回来啊!记得你是给他们改善基因去的啊!”
菜鸽满含热泪的回握:“知道了师兄!……虽然实际上我对金发碧眼美少年正太受和肌肉强攻更感兴趣……”
“师弟!我好舍不得你去独自面对36D的白种妞们啊!”
“师兄!我好期待着看到你被年下攻压啊!”
“师弟!……”
“师兄!……”
“都给我少出洋相!”李唯黑着脸把他们一手一个拎开,“菜鸽快滚去登机!”
于是菜鸽背着大大的书包,一步一回头的走到那个小门门口,拼命冲他们挥手。
他的导师、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们也冲他挥手:“快滚快滚!别登机晚了被打包退回来!”
菜鸽笑着拼命冲他们摇手,然后随着人流,慢慢的通过了海关的门。
再见了,我的朋友。
再见了,我的博士楼。
再见了,我一生中最年少、最嚣张、最坦诚、最明亮的年华。
都如流水,淙淙而过,再也不见,永不回头。
——我们曾经的欢乐会在时光中延续,一如岁月在记忆中,永远永远的凝固,再也不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
_
“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这么做了……”菜鸽坐在飞机上嘀咕着,从包里掏出电脑来打开。
桌面是305寝室的合照,皇家夫妻和秦跃东小同学也无耻的要求加入,于是变成了人挤人脸碰脸的一个大型大头贴。
菜鸽带着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达成了的那种心满意足又踌躇满志的微笑,打开了WORD文档,沉吟良久,终于写下了文章的题目。
“叫什么呢……‘博士宿舍楼记事簿’就很好了吧?”
_
飞机从跑道上徐徐升起,转眼间就冲上了天际。
远处天穹沧云舒散,初夏金线般的阳光普照大地,万里晴空,一片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写到现在近三十万字,多谢大家的一路鼓励和支持。每一个给我留言撒花的朋友,每一个给我章章补分的、给我写下那样真挚感人的长评的朋友,一点一滴,无以为报,唯有铭记在心,不敢稍有忘却。
希望亲们和我一样,不管在现实中有可能遇到怎样的伤感,都能在童话一般的故事里找到那么一群人,他们寄托着你最美好的憧憬和梦想,活得恣意潇洒,活得慷慨激昂。
很喜欢微笑的猫大人的一句话:这世上有人有多冷酷,就有人有多温暖。
向微笑的猫大人致敬。
新文《极道追杀》已经开坑,目前会保持快速填坑,仍然是中间小虐结果HE^_^
希望能用自己的故事为大家的日常生活制造点消遣。
很感谢大家!祝新年安好!
鞠躬,退幕。

[ 本帖最后由 啊酸 于 2009-2-9 18: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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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长啊这篇,整看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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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为什么放在新文?这个好早就看过了阿。。
不过真的蛮搞笑的~~
怎见浮生不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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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长,不过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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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CP文,轻松幽默又好看~文荒时拿来看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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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说好的附番外呐!!  番外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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