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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 [VIP]凤翔九天 下部 附番外(12.5.9更) BY 楚寒衣青 (点击:327次)

[VIP]凤翔九天 下部 附番外(12.5.9更) BY 楚寒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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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满意吗?”厉虎微笑。
“你没有杀了我,但你,”慕容非顿了 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在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冰冷,“——却要死了。”
厉虎还在笑,事实上,如果可以,他似乎还想大笑,狂笑:“是,我要死了——不过,我能让你死,不是么?慕容公子!”
慕容非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他看着厉虎的眼神变得晦暗。
厉虎慢慢收敛了笑容,他咳得更剧烈的,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开口:“这一份礼,是送给你的,也是我那些冤死的兄弟的!强盗确实是一个把头别在要带上的行当,可是你为了自己的私利,眼都不眨的把三百号人全部活活烧死——慕容非,你该死!只不过——”
厉虎咬着牙说到,然后,他怔怔的看着慕容非的脸,忽然长长的出一口气,带着些无法言语的惘然:
“只不过……直娘贼,老子喜欢你,老子……舍不得看你死。”
厉虎低低的说着,语气缓和下来了,可慕容非的脸,却终于铸上了厚厚的寒冰。
仿佛没有看见慕容非的脸上的冰寒,厉虎只继续往下说:“可是那三百条命总要有人还……我舍不得你还,只好自己还了。”
厉虎笑了笑,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倦怠的模样:“慕容非,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厉虎说得很认真,很执拗——对着自己。
慕容非默默无言,只有那越见冰冷的神色能反射出他心中的一丝半点情绪。
“我喜欢你。”血似乎留的有点多了,厉虎脸上的疲惫之色越发浓重,“我当了一辈子的山贼,来来回回接触了那么多人,被掳的,自愿的,只有你,能对我笑得那么漂亮暖和,漂亮得能把房间都点亮了,暖和的能把雪都给融化了……就算,是假的。”
厉虎又咳出了一口血,他觉得自己嘴巴里的味道实在有些太苦涩了:“可是,慕容非,你假得太彻底了,假得让我不能有半丝幻想……”
厉虎急促的喘了几声,他的面上忽然有了些光彩:“慕容非,老子是男人,老子可以为自己爱的人去死,但不会被自己爱的人推着去送死!”
说到这里,厉虎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非,忽然笑了一声:“慕容非,看着老子为你死的份上……吻我一次?”
冷冷的看着厉虎,慕容非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只有垂于身侧的手指轻微的,极为轻微的那么颤动了一下。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厉虎也没有丝毫失望,他只是又笑了笑,而后说:“——那么,杀了我吧。”
言罢,厉虎闭上了眼,只有嘴唇还微微蠕动,是在说着两句话。
慕容非听见了那两句话。
——小美人,你叫什么?
——小美人,从了我吧。
慕容非执起长剑。
长剑刺入厉虎的喉咙。
厉虎终于停止了呼吸,面带安详。
慕容非缓缓站起身,他抽出长剑。
剑若秋水,只挂几滴零星血红。
但就是这仅有的几滴,也被主人毫不留情的甩落到地上了。
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慕容非握着剑转过身,他看着一个角落开口,脸上再一次泛起了那熟悉的温和以及微笑:
“需要我请么?钱将军。”
片刻寂静。
钱箭自阴影中走出。他看着慕容非,极轻微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为了那躺在地上,血犹温热的厉虎;或许是为了那站在面前,已然言笑晏晏的慕容非;也或许只是为了他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或许真的……
……只能走到眼下了。
攻打龙泉山的事情不算太顺利,但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除了发生在慕容非身上的——故此,在第三日攻破山门之后,姬容花了两天时间收尾,这才启程回到澜东的绿芜山庄。
而等一切停当,时间已经是小半月之后了。
夜,好不容易窥了个空的姬容坐在凉亭内,对着天上的明月,慢慢酌着杯中的酒。
慕容非正站在姬容身旁,不发一言的替姬容倒酒。
片刻,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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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容非二三事之爱有时
“魔头,妖孽,你杀父戮母,以色侍君,迟早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慕容非有些百无聊赖的听着。
杀父戮母,以色侍君,除了这两句话,他们还能再说些什么有趣的呢?这么想着,慕容非拍了拍手,随即冷眼看着那叫嚣之人在各种刑具下支零破碎,骨肉成糜。
正在被刑求的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可惜做人太贪了些,连赈灾的款项也敢侵吞,于是天子震怒,朱笔玉批,明黄定案,便是一朝落马,身陷囹囵。
及至不成人形。
三木之下岂有勇夫?
被锁着的人咒骂早就歇了,此时更是连哀求的声音也几乎没有了。
“大人,再这样下去,人大抵是不行了……要不要,先缓一缓?”旁边有人凑过来询问。
慕容非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他现在像是心情不好么?或者他真的如此可怕么?
只是这问题对方是当然不会回答的,而慕容非其实也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便只随意回了:“继续吧,不是还有好几种没试呢?昏了就用重手法弄醒,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动刑之人眼中的惊惧越重。却不敢违命,很快,牢中便又响起了新一轮的凄厉惨叫。
不过到底是行伍出来的将军,虽叫得凄厉,嘴巴却死死的闭着,怎么也没把幕后之人说出来……倒有两分骨气和愚忠。可惜他大抵想不到此时所有的情报都已经摆在龙案上了吧?
想到这里,慕容非不由一笑。
周围依稀有几声抽气响起。顿时,挥鞭子的越发用力了,拿烙铁的几乎要把烙铁戳进肉里,而捏着针则已经把针对准了眼珠尖……
慕容非饶有兴味的看着。
既然情报都到了手,此时亲自来观刑当然不是为了再从对方嘴里听见什么证实什么,而不过是……
不过是,为那人出出气罢了。
想到那人前几天里为这件事夜夜伏案,连带着还要承受各方面的压力,慕容非之前刚刚升起的好心情在这一瞬尽数褪去,但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漂亮——这是他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了。
于是,微笑着的慕容非看一眼那被刑求之人的模样,估摸着对方大抵撑不过今夜后,便指使旁人用了贵重的药材,一边吊着人一边用刑——务必让其一一试过各种新鲜玩意后再死。
羽国施仁政不动大刑没关系,他手里头有东西就好。惬意的看了刚刚清醒吼叫着要个痛快的人一眼,慕容非随即转身离开。
无意在外头多做停留,慕容非简单的交代了心腹两句话,便径自回宫。
宫内,那人依旧埋首案牍。
慕容非微笑着凑了过去,然后心情大好的看着那人恍然回神,隆起眉心——为他身上的血腥味。
其实不是不知道对方不喜欢这个味道,当然也并不是喜欢这个味道。而只是高兴,高兴对方能够注意自己,以及就算不喜欢,也并不多说的这份心意。
恍然回神的人很快又重新沉浸到了如海的奏折中。
慕容非看着有些皱眉。刚想开口,却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昔年的一个愿望——‘权倾天下,富贵荣华’。
当初许下这个愿望,他的本意只是希望能够不再受人节制,只是……
只是,当年到底是年轻了。慕容非暗自想着。人活于世,又怎么可能不受节制呢?当时那人听着他的话,只是笑了笑……想来是早就知道这愿望终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吹,便碎落无痕罢。
可是终究体贴的什么也没说。
慕容非的心有些暖,于是他笑着开口叫了殿下——叫得顺了口,就懒得改,而那人也并不以为意。
“殿下,”慕容非道,“我想出去走走。”
“恩?”埋首的人下意识的恩了一声,又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出去走走?”
“大约三五年。”慕容非微笑着。
“三五年……”那人重复一遍,却并未问理由,而是沉吟了片刻道,“定时收集江湖中的消息回来。”
慕容非静默半晌。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对方很好。可越是多接触一日,他就越觉对方更好一点……然后,就离不开了。
于是,慕容非的眼底染上了些笑意。为那句意料之中的回答。
然后,他道:
“好,殿下……”
殿下,我有两个愿望。
一愿幼时夭折,不知世事维艰;二愿权倾天下,享尽富贵荣华。
可惜时运不济,这两个愿望竟全是镜花水月。
然,我终究还能有一个梦想。
梦想有朝一日,能有那么一个人,爱我、敬我、重我而愿放我自由。
若有,则我愿随他生生世世。
——不离不弃。
“殿下,等我回来。”
我回来后,定当与您……
生死相依。
……
番外:姬辉白二三事之难离舍
姬辉白正在书房中作画,青一在旁边一件一件的拣着重要事情向他报告。
浓淡几笔勾勒出了一个轮廓,姬辉白看了一会,略微满意:“你说世子又进宫去找皇兄了?”
“是。”青一低了头道。
“下次看紧一点,皇兄日理万机,莫非还要替你们照顾孩子?”姬辉白平淡着说,又下了几笔。
青一面上罕见的有了几分迟疑:“小世子很喜欢陛下,陛下似乎也……”也喜欢小世子……
姬辉白的手顿了一顿。继而,他接着作画,只道:“她还在闹?”
虽然没有明言‘她’是谁,但青一焉有不知之理?——不过是那个诞下了世子,却被软禁在府中偏院的女子。
想到这里,青一略有些不解,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既然连失了身还生了别人孩子的宁媛仪都能在这王府里安安稳稳的做着正妃,那正儿八经的生下世子的侧妃,但凡能安稳点,何愁没有百年尊荣?只可惜对方生下世子后不但没有韬光养晦,反而大肆闹腾,先是耍着把戏要姬辉白扶她为正妃,接着撞见姬辉白和姬容的事情后,还大哭大闹……
只尚幸没有闹到那头知道了,否则……
几乎可以预见对方的下场了。不过青一对某些不知世事的人素来无甚好感,便也直言:“还在闹,不过最近也消停了些,想来多少知道事情了。”
姬辉白点头:“再放她一段……”
姬辉白本来想说‘再放她一段时间,她便明白了所有’。可这么说的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姬容。姬容的话……其实是希望他和这两个妃子,能好好的相处罢?
只可惜……
姬辉白停了有一会。然后,他搁了笔,啜一口香茶,道:“算了,找人和她好好说明白。等她明白了,就让她出来……告诉她,只要她聪明一些,正妃迟早是她的。”
青一默默点头。
姬辉白则不再说话,只继续提了笔,开始接着画下去。依旧还是深深浅浅的墨,一笔一划,细细的勾出心中的人物……
青一始终安静的站在旁边。
直到有人悄悄进来。
警觉的回头,在看清楚来人后,青一顿时收回了本到喉咙的低斥,转而接过对方手中的孩子,悄然退下。
进来的人走向姬辉白,脚步虽轻,却并无刻意掩饰。
姬辉白以为是青一:“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就——”
低沉的声音自姬辉白身旁传来:“怎么不继续?皇弟的画技是越发精进了,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我怕是赶不上了。”
姬容以指腹划过宣纸干净的边沿,微笑着道。
姬辉白的眉心松隆开了,他微笑的搁下了画笔,转身替姬容除下外披:“皇兄怎么过来了?”
由着对方动作,姬容呼出一口气,并未掩藏脸上些许的疲惫:“睿儿睡着了,恰巧处理奏章也处理的烦了,我就出来走走,顺便送他回来。”
“皇兄对睿儿真好。”姬辉白笑了笑。
“孩子总是可爱的,皇弟其实不妨多和睿儿相处。”确实有些累了,姬容也就没多想,只揉揉额角,一边坐下一边随口说道。
姬辉白走到姬容身后,伸手替姬容按着额角,力道适中。
姬容闭了眼,低低的呻吟一声,却是因为舒服。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似有若无的熏香在房内升腾缠绵。
姬容几乎快要陷入了沉睡。
也正是这时,有声音传来,远远近近的,飘忽不定:“皇兄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这个不甚重要念头在姬容脑海里游荡似的过了一遍,便被姬容驱逐了出去。
可那声音并没有放弃:“皇兄是不是真的喜欢孩子,若真的喜欢……”
酣睡正好的时候被人打扰,姬容顿时有些不悦了。神智依旧昏昏沉沉的,他闭着眼皱眉,半抱怨道:“喜欢什么,那只是……”
说到后来,姬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只是什么?”声音锲而不舍。
“只是皇弟的孩子……”姬容喃喃着。
姬辉白揉着姬容额角的手停了下来。
姬容并未察觉,因为此时,他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姬辉白定定的注视了姬容的睡颜一会,方才回想姬容最后的一句话:因为是皇弟的孩子。
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才特别喜欢,所以才特别宠爱?
姬辉白想着。他不是不知道姬容希望他和自己的妃子处的好一点,和自己的孩子处的好一点……他不是不知道,姬容希望他能获得更多的幸福,就算并非是从姬容身上。
——或者说,姬容是不希望他只从他身上获得幸福。
是因为害怕有朝一日会伤害到他么?姬辉白这么想着。
也不是没有见过更有风采的人,也不是没有被那些人钦慕爱恋过……
甚至有人质问,是不是非姬容不行,是不是姬容当真那么好?——好到让你愿意就这样不要妻不要子的陪着一个男人……陪着自己的兄弟?
是不是姬容当真那么好?姬辉白其实也问过自己。然后他想:
或许是吧,也或者不是……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看重了他,而他也恰巧没有让他失望,因此,他便不放手了,只看着,想着,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便再不想放手了。
也再不能放手了。
“皇兄。”姬辉白轻声念着。
皇兄,这一座偌大的园子里,你总希望我去看更多美丽的耀眼的花,去喜欢更多甘甜的美味的花蜜。可再多那样的花,也终究经不了一个冬日的摧残,又怎及得那株被他注视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的挺拔坚韧的参天大树?
他不喜欢的,便是再娇柔美好,也终究如那过眼云烟。
他喜欢的,哪怕是伤痕处处丑陋不堪,也一定能牵扯的心疼。
所以……
“所以,”姬辉白微笑着,仿佛冰雪稍融,大地春回,“皇兄,我终究只喜欢那株看着长大了的树,喜欢那个哪怕只是树干上的一道伤痕,也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大树。”
番外:纳妃记
(一)
炎国 太子府
耶律熙正在花园的凉亭里歇着,一手揉着一位明妍女子,任由对方用素手剥了葡萄皮喂自己,一手则随意翻着面前的折子看旁国的消息,身前更有文士恭敬的站着为其解说:
“叶国最近是越来越乱了,政令一日三遍,边境盗匪丛生,若再无能人出来主持局面,只怕是会自此衰微。”文士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唏嘘,但也仅只是淡淡。
耶律熙不甚在意,吃了个美人喂的甜葡萄,便笑道:“也不晓得原本的叶帝到底给了那女人什么东西,竟让那女人至此还搅得起风云。可女人到底是女人,便纵有些小手段,莫非还知政令明军事?”
言罢,耶律熙微微摇头,道:“叶国暂且搁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捞好处还得再等等。”
文士小心的应是,随即眼尖的看见耶律熙翻到了分析羽国形势的折子,不由笑道:“羽国那边,前段时间被贬责的长皇子又起来了,还出人意料的重新封了凤王,倒让好些人震动了一番。”
早已知晓,甚至可说是亲生经历过了,耶律熙回想起一些令人愉悦的事情,不由笑了笑:“好了,还有呢?”
“还有的话……”文士想了想,“大概就是凤王终于打算选妃了吧。”
耶律熙有了一瞬间的怔然。
正掐一颗圆滚滚水灵灵的葡萄送到耶律熙唇边,却久不见对方张口,那依偎着耶律熙的佳人不由轻皱眉心,唤道:“殿下?”
耶律熙回过了神。
就势吃了唇边甜的有些腻人的葡萄,耶律熙面上慢慢浮现了一丝微笑:“嗯,他要选妃了?——也差不多了,他的皇弟都有了两个孩子,他却连个能摆上台面的女人都没有。”
耳听着耶律熙一口一个‘他’,文士心下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也正是此时,那原本只乖巧剥水果皮的女子掩唇轻笑:
“殿下真关心那位凤王。”
耶律熙看了身伴女子一眼,也不开口。
而那文士却一下子恍然——方才殿下那口吻,不正是关系亲密之人才会说的么!
一念至此,那文士顿时笑起来:“因是大事,所以羽国那边暂时只有风声而并未宣告出来……殿下可是先准备几样礼物?毕竟是路途遥遥,早些出发也是好的。”
姬容纳妃,他准备礼物?
耶律熙心中一个酸泡泡无声无息的破了:“那依先生之见,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文士一时错愣:“这……依循礼制?”……不成么?
睨着面前的人,耶律熙要笑不笑:“本王同那凤王私交不错,若只是依循礼制,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耶律熙和姬容的真正关系,文士听耶律熙说关系不错,便当了真,又想起素有传言说姬容的身体并不好,就道:“既然如此,殿下不若挑些珍贵的药材给过去?”
耶律熙眼也不抬:“珍贵的药材羽国没有?”
文士一怔,转瞬又建议:“那便加一颗炎国特有的火焰石,给羽国送去?”
“火焰石整个炎国满打满算也才几十颗,你倒是大方。”耶律熙哼笑一声。
看着耶律熙的神色,文士顿时明白了过来:“那依殿下的意思?”
耶律熙顿时含了笑:“你说,送几个清清白白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过去——怎么样?”
朋友大婚送女人……文士说不出话来。
耶律熙其实也不需要对方说话,挥了挥手便示意文士和自己旁边的女子退下。接着,待周围人都退得没了影之后,他才极小声极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大婚?真想过去……”
过去……
把那女人给勾引了。
耶律熙认真的如是想着。
(二)
帝都城郊 骧山别院
姬容正在房间内翻着昨夜才从帝都那里送来的折子。虽说因为身体缘故静养不理事,但姬容还是习惯性的让王府里的谋士将比较紧要的东西整理了亲自过目,以便能时时掌握大局。
秋日的下午还算安静。
看了一会折子,姬容按按眉心,觉得有些口渴,便向外唤了一声茶。
外头的人很快应了。没多大工夫,一杯热腾腾的茶就递到了姬容面前。只是递茶的不是小厮也不是侍卫,而是……
而是姬辉白。
极短暂的惊讶过后,姬容顺手接过茶,眼中便泛起了薄薄的笑意:“这两日父皇不是领着皇室子弟在围猎么?皇弟怎么先回来了?”
“年年都那样,也没什么好留的。”悄然进来的姬辉白淡淡一笑,却并不先坐下,而是仔细的替姬容拉了盖在腿上的毯子,这才坐到了姬容旁边。
自然的抬起身,姬容在姬辉白唇边轻吻了一记后,方才抚了抚那光是看便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如缎黑发,笑道:“纵是无聊,皇弟其实也不妨多呆呆,也免得听那些老夫子念叨礼制,平白受气。”
唇边轻轻的碰触让姬辉白心中一动,话没有听见几分,回吻的欲望倒是十成十的注满了胸膛。只是姬容并不多做流连,此时也已退了开来。
不动声色的压下了心中的遗憾,姬辉白笑了笑:“那几个老学究么……反正没事他们也要搅上三分,倒也不差这次了。只是说到礼制……今日皇兄的别院外头,倒是有几分特别。”
姬容一怔:“前些日子宫里来人说要借园子开赏花会,我想着自己也不怎么出去,便答应了——怎么,有问题么?”
姬辉白静默一会,眉间渐渐泛起了一丝愠怒:“借皇兄静养的园子开赏花会?”
姬容倒是笑了笑,并不甚在意:“来来去去也就折腾那些事情,只是手段不太漂亮而已。”
姬辉白语气淡淡,但细听之下,却还是能分辨出几分的不悦:“确实不大漂亮。”
难得听见自己的皇弟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姬容不由搁下了刚刚拿起的折子,问:“怎么了?”
姬辉白开口:“皇兄今日没有出去,那大抵是不知道了——这别院里,眼下除了那些来赏花的小姐外,小厮和侍卫都已经遣得干干净净了。”
姬容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再开口:“小厮和侍卫都不在外面守着?……”
姬辉白微微点了头。
姬容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须臾,他笑了笑:“我倒不知道,原来我身边的人也能被这么给叫走了。”
略一沉吟,他道:“旨意是父皇下来的罢?”
姬辉白颔首应是——除了羽帝的旨意,这偌大羽国,还真没有人能不惊动姬容的把人给尽数调走。
推开了面前的折子,姬容啜了一口茶:“那这次的赏花宴呢,是谁提议的?”
“慧妃。”姬辉白轻声道。
“这两三日进宫的罢,”姬容淡淡说道,“我记得年纪比我们还小一些?父皇倒是宠她。”
“小姑娘天真浪漫,父皇觉得新鲜吧。”姬辉白平淡开口。
“母后没有说什么?”姬容问。
姬辉白终于露了些笑意:“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
姬容以指腹摩擦着白瓷杯沿:“她安排了人来?”
“好几个。”姬辉白应道。
姬容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只是没达到眼底:“母后这是被触怒了……羽国男女之妨纵然不算太严,但大家闺秀却总要有些矜持的,这么巴巴的贴上来……”
姬容微微顿了一下:“算是个什么事儿?”
“父皇大抵也不大知道具体事情。”姬辉白一边微笑,一边起身,点起香丢进旁边的四角鎏金貔貅香炉中。
姬容的面上有些冷意:“父皇纵喜欢些情趣,也绝不止这样荒唐到孩子身上。只是可怜了外头的那些姑娘,有了这么一出,莫说什么凤王妃,便是个侧妃……”
姬容到底没说下去。
但姬辉白却再清楚不过了——凤王的身份何等尊贵,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帝王,一旦立了凤王妃,便是未来的东宫之主,便是侧妃,等到时候大抵也是个贵妃贵人之类的。
而眼下,外面那些姑娘,一句不矜持不稳重,便能彻底断了她们成为凤王妃,乃至凤王侧妃的路子。
不过……自己的皇兄,也已经到了大婚的时候了。
姬辉白不觉有了一丝恍惚。
“皇弟?”一下子发觉到姬辉白走神,姬容不由开口。
从莫名的感情中回过神来,姬辉白看着姬容,弯了唇角算作笑笑:“没事,只是想到皇兄马上就要为选妃做准备,有些……”
姬辉白本想说高兴的,但话到了舌尖,却并不怎么吐得出去——一来是因为被宠爱包容的习惯了,便不由自主的忘记了怎么带上面具;二来则是因为……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便不忍再欺骗了。
哪怕只是好意,哪怕只有些微。
所以最终,姬辉白只挑了个合宜的词:“有些怅然。”
不是高兴,不是悲伤,怅然这词也算得体而温和了。只是既然事情本身是错的,那不管用什么词,便总有一种不对味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姬辉白不由皱了皱眉,倒有些后悔先前的开口了。但既然说了又早晚要面对,姬辉白也就索性把话铺了开来:
“只是不知皇兄可有中意的小姐?”
姬容一时没有回答。
等了有一会了,姬辉白心中微奇:“皇兄?”
仿佛是回了神,姬容道:“总还有一段时间,何况……何况成不成,还两说。”
——总还有一段时间?
——成不成还两说?
姬辉白心中越奇,面上却不动声色,见姬容不想说了便也转了话题:“既如此……皇兄,壶里没水了,臣弟去外头找些来?”
后面一句,却是姬辉白注意到茶壶里空了后说的。
姬容笑了笑,站起身道:“不了,我去了——好歹在这里静养了一段时间。”这么说着,姬容一眼扫过旁边未完成的画,便又道,“眼下也有暇,皇弟可要把之前那幅画做完?”
并不坚持,姬辉白见姬容这么说了,便也微笑点头。
而姬容,则拿起桌上的茶壶走了出去,出去之时还不忘细心的关上了房门——平常自然无甚关系,可此时外头却又一个荒唐花会……还是谨慎些的好。
独自留在了书房,姬辉白也就拿起一些姬容刚才放在一边的折子,随意的看看打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后,红木门被匆匆推开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心情极为放松,姬辉白听见声音以为是姬容,便噙了笑侧头抬起,看向门外。
但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女子。
一个保持推门的姿势,满眼惊艳到了极致的女子。
(三)
姬辉白敛下了笑颜。掩去手上的折子,他淡淡开口:“这位——”
姬辉白的话还没说完,那本来直愣愣看着姬辉白的女子便骤然跪下了身,一边称罪,一边却又舍不得将眼睛自姬辉白面上移开。
姬辉白的眼神更深了几分。手指划过折子硬直的边沿,他也没说什么,只轻轻颔了首,道:“起来吧。你是?”
“谢殿下。”跪在门边的女子起了身,她含着笑望向姬辉白,虽是温和,但笑中自有一股隐含的炙热,“小女子姓夏,双名无忧。”
夏无忧?姬辉白倒是想起了最近炙手可热的慧妃——她不正也姓夏么?
这么想着,姬辉白道:“慧妃娘娘是你的什么人?”
“正是无忧的姑姑。”夏无忧轻声道。
姬辉白点了头:“原来是夏尚书的千金。”
夏无忧还没来得及回来,便听笑声自身后传来:“什么千金?”
下意识的回了头,夏无忧正好看见一人着火红衣衫走进来,剑眉朗目,气度不凡。
能把一身火红颜色的衣衫穿出深沉和霸气的,就是在帝都里,也是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夏无忧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拜下身去:“无忧见过凤王,凤王千岁。”
刚刚踏进来的姬容随意把茶水搁了,这才对夏无忧点头:“起来吧,是夏尚书的千金?”
夏无忧轻声应是。
姬容紧跟着又问了些平常的话,夏无忧也一一恭敬的回答了,就是在回答的过程中免不了悄悄的望了姬辉白那么两三回——关于这一点小动作,姬容和姬辉白都当没看见了。
几句客套的话很快说完了,姬容便道:“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么?”
明白这是逐客了,夏无忧便低头行了礼,这才向外走去,娉娉婷婷。
自姬容呆的院落处往外行数十步,便是一个花园了。地方虽稍小了些,但较之外头那个此时呆着许多姑娘的大花园却又是多有景致,还处处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丽。
刚刚踏进了圆形的洞门,夏无忧便听见旁边有人轻唤:
“夏姐姐?”
敛下了面上刚刚泛起的些许笑意,夏无忧抬起头,便见一鹅黄身影袅娜走进。
“原来是妹妹。”稍稍眯了眼,夏无忧随即荡开一抹热情的微笑,只是含蓄了些,没有方才在姬容和姬辉白面前那隐藏的火热。
走进了夏无忧,鹅黄身影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夏姐姐还说带我来玩,刚才半天都没找到你的人,害得我对那么多不认识的小姐,都尴尬无趣死了。”
夏无忧笑吟吟的收下了这抱怨:“好妹妹,姐姐告诉你一个消息赎罪可好?”
鹅黄身影顿时就笑了:“不好的消息我可不认。”
“十成十的好消息——关于瑾王和凤王喜欢什么个性的姑娘,如何?”夏无忧笑道。
鹅黄身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虽想问,一时却有有些扭捏:“那……”
夏无忧也不卖关子,只接着说:“他们喜欢的是娴静听话的姑娘。”
稍顿了顿,她笑着,再缓缓道:
“一定要听话。”
同一时间,别院书房
人已经彻底不见了影子,姬容这才冲姬辉白微笑:“这是不想什么偏来什么。”
听见了这句话,姬辉白心中本来的不悦倒是淡了许多,不由跟着笑道:“这是皇兄的魅力大了,那小姐也不怕被人闲话,生生要凑到跟前来。”
“我的魅力?”姬容挑了眉,玩笑道,“我倒觉得方才那小姐心里眼里瞧的都是皇弟呢。”
姬辉白的微笑有了一瞬的凝滞。
姬容没有忽略,也跟着敛了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姬辉白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姬容却没有这么放过,沉吟一会,他略带疑问的道:“皇弟还想着媛仪?……”
仿佛一扇仔细粉饰太平的门骤然间被推开,两人之间顿时便是一阵沉默。
片刻,是姬容先行开口:“多久的事情了……”这么说着,姬容顿了一顿,不由又忆及自己同宁媛仪的从前,心里倒确实有几分怅然。只是他同宁媛仪是从前,同姬辉白却是现在了,所以姬容面上当然没有表示什么,只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弟其实不需耿耿于怀。”
姬辉白没有回答,只突然道:“顾小姐前几日似乎有传好消息回来?”
姬容只当对方不想回答,便道:“顾青泽确实传了几个好消息回来。”
姬辉白就微笑了:“皇兄倒不常直呼女子的名字。”
姬容微滞,顿时就想起了自己方才随口而出的‘媛仪’——宁媛仪已经是瑾王妃了,就算之前真的有什么想法,此刻他也不该再直呼自己弟弟妻子的名字……倒是确实疏忽了。
姬容微微皱了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疏忽便疏忽吧,反正只是对他,说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姬辉白并不知姬容心中所想,所以稍稍沉默之后,他只是淡淡笑道:“当初是臣弟年少气盛了,只盼皇兄不要怪罪才好。”
姬容没有立时接口。
而姬辉白在片刻的停顿后,又道:“皇兄可曾有过独占心爱之人的想法?”
独占心爱之人的想法?姬容笑了笑,而后点头:“有。”
“那现在呢?”姬辉白继续问。
“现在?”姬容重复一遍,而后平淡道,“没有谁能独占谁,没有谁会完全属于谁。何况,就是真的独占了什么,也未必就叫人领略多少美好了。”
姬辉白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面上却并未表示出来,只是低笑道:“皇兄虽然看得开,臣弟却是深陷魔障不可自拔。”
姬容看了姬辉白一会,忽而揶揄的笑了笑:“那么,皇弟是陷了谁的魔障?”
姬辉白一怔,随即低笑着从从容容的跪下了身,然后执起姬容的手,道:“臣弟这是陷了皇兄的魔障了!只盼皇兄好好责罚,好叫臣弟清醒一番。”
姬容的眼底泛起了薄薄的笑意:“确实该罚。那就罚皇弟心想事成如何?”
兀自愉悦的姬辉白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只疑是自己一时听错了:“皇兄?”
姬容的唇边噙了笑。手上一用力,他便把人拉了起来,重复道:“那就罚皇弟心想事成,如何?”
有些愣愣的随着起了身,姬辉白明显不怎么信任的问:“皇兄的意思是……愿意叫臣弟独占?……真的?”
想着倒还没什么,但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姬辉白却是自个都忍不住觉得有些别扭了。
姬容也是微微寒了一下,所以,他当即就板了脸,一本正经道:“是煮的。”
姬辉白卡了一下壳。
姬容已经笑了起来:“皇弟既然这么喜欢,那随了皇弟的愿也没什么,就是大抵只有三五天,再多的话……也未免太劳师动众了。”
姬容口里的劳师动众是什么,姬辉白联系前面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两个重要皇子一下子消失个十来天,只怕不止帝都,就是整个羽国都要动上一动了。
姬辉白的心跳骤然快速起来,白玉似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皇兄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
姬容微笑着点头:“只有我们两个,谁都不告诉。那么,这些天里你做什么都没人能知道了。”这么说着,他忍不住又低笑道,“嗯……就算是独占我。”
姬辉白眼中光彩越盛:“可是外面……”
姬容一晒:“你连父皇的打猎都能逃了,我还非得看一个妃子的眼色?”
姬辉白也是失笑。紧接着,他板了脸,伸手将姬容按向座椅。
姬容顺从的坐了下来。
姬辉白就一本正经开口道:“那么,皇兄,接下来的三五日,你就是……”
说到这里,姬辉白到底没能再正经下去,而是彻底的柔了眼神,柔了笑意,更柔了心尖:
“你就是属于我的了,皇兄。”
……
(四)
五天后,帝都,凤王府
慕容非在姬容刚刚踏进偏门的那一刻就迎了上去。
伸手替姬容除下外披,慕容非省事的什么也没问,而只轻声向姬容报告事情:“殿下,您离开的那个晚上,圣上便知道事情了,还特地招小人去问。小人只说殿下您交代过会出去游玩几日,至于要去哪里,则并没有告诉小人。”
姬容微微点头:“父皇的态度呢?”
“圣上似乎不大高兴,不过没有为难小人。”慕容非回答。
姬容没有说话,只抬步走向书房。
慕容非也跟在姬容身边,小心的落后半步,边道:“帝都这几日也并没有出什么事,一切平稳。就是叶国那边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姬容随口问道。
“贵妃甍了。”慕容非轻声细语。
但姬容,却蓦地停住了脚步:“贵妃?——夜修容?”
慕容非肯定回答:“是夜修容,说是半个月前甍的,消息可靠。”
姬容皱起了眉:“有多少人知道了?”
“小人是刚刚得到消息的,所以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不过圣上是必定已经知晓了,所以八皇子到底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小人也并不确定。”慕容非直接回答了姬容真正关心的问题。
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姬容也不再往里走了,只转身向外,对慕容非吩咐:“备车,去八皇子那里。”
慕容非自是答应。
春意绵绵。午后的阳光不强不弱,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叫人舒服。
姬振羽正在庭院里,手捏着小旗子,琢磨摆在自己面前的沙盘。自从那一日在帝都现身后,羽帝虽看在姬容和姬辉白的面子上以及多少感念着姬振羽对姬容的心意而没怎么动姬振羽,却还是把他拘在了原来的皇子府里——当然,皇子府的匾额是早早就拆下来当柴烧的了。
风缓缓的吹着,几条新抽了绿芽的柳条儿缓缓摆动,落在镜面似的池塘上,溅起几圈悠悠荡开的涟漪。
恰是这时,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享受着清风暖阳,专注于沙盘上的姬振羽当即皱了眉,也不抬眼,随手就朝声音的方向射出捏在指尖的小旗子,同时喝道:
“出去!不是说过了没有吩咐不准进来么?”
本是打算着少些迎接的麻烦,也准备用这段路的距离来思量怎么开口,姬容就没有让人通传,只自己走到了院门口。可没想到,刚刚走到院门口,他就收到了一个特别的迎接——一枚呼啸着的小旗子。
看着堪堪到了面前的旗子,再瞧稳坐石凳,望也不望这里一眼的姬振羽,姬容一时哑然。好在他现在虽说是空有一身功力不能用,但基本的一些卸力技巧却没问题,而姬振羽其实也只意在给人一个教训,旗子上根本就没有大力道。因此,姬容一抬手便接了下来,跟着就笑道:“皇弟原来是这么不欢迎为兄来?”
根本没想到会听见姬容的声音,姬振羽手上一抖,旗子就偏了方位。顾不得沙盘,姬振羽匆匆抬头,待辨清了姬容的身影后,他面上顿时有了十分的惊喜:“皇兄?皇兄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弟也好出去迎接!”
见了姬振羽不作伪的惊喜,姬容心中的阴霾不由散去了些。面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姬容走到姬振羽身边,往沙盘上一扫,便将手中的旗子随意插了下去,这才坐下对姬振羽说:“又是跪又是拜的,我嫌麻烦,就直接进来了——倒没想到皇弟是如此的热情。”
姬容微有促狭。
姬振羽面上一红,随即苦笑:“我以为是那些下人……”说到这里,姬振羽顿了一顿,却是觉得再说下去有些不妥——就像是要姬容给他出气一般。但看着脸色不变的姬容,姬振羽转念又释然,便笑着往下道,“这些下人是惯会逢高踩低,我见了也不顺眼,就干脆封了院门,落个清静。”
言罢,姬振羽又道:“倒是不知皇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臣弟?”
姬容沉吟不语。
姬振羽心下虽奇怪,却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等着姬容。
而再次思索了的姬容最终决定直接开口——大家都是男子,风风雨雨也经历了这么多,就没有必要再对什么事情藏着掖着了——就算这事情并不太让人高兴。
“叶国的消息听说了么?”心里有了决定,姬容也就跟着开口。
姬振羽一怔,随即想到什么,神色便淡了下来:“叶国?皇兄想说的是夜贵妃么?”
姬容点了头:“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想来,也有人告诉你了。”
姬振羽应了一声:“是夜贵妃甍了的消息罢。前两日宫里就来了旨意告诉了。”
姬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父皇说了什么?”
“圣上没说什么。”姬振羽笑了笑,没有再称羽帝为父皇。
庭院内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就在姬振羽觉得气氛太压抑,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姬容的声音:
“皇弟想不想去叶国看看?”
姬振羽呆住。
没有注意姬振羽的神色,姬容一边计较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一边沉吟道:“虽说父皇不一定会放人……但应该也没有立意不让你离去。或者我过两日找父皇,讨要个出使叶国的差事,再带上——”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完,姬容的话就被姬振羽打断了:
“皇兄!”
姬容看向姬振羽:“怎么了?”
“臣弟……”姬振羽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接不下去了。定了定神,他再道:“皇兄不用太过费心,有些事情,臣弟已经不关心了。”
姬容听着,然后低叹了一口气:“那你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姬振羽的身子轻轻一震。
姬容则已经淡了神色,不再同姬振羽说这些,而只聊一些寻常事情。
心思还在姬容方才说出的那句话之上,姬振羽不由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
就这么聊了片刻,姬容见姬振羽不是很有心情,加上主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便打住了话题,起身准备离开。
“皇兄!”姬振羽叫住了姬容。
顿了顿,姬容重新坐下:“怎么了?”
看着姬容,姬振羽微一犹豫,才笑道:“我……臣弟听说皇兄前几日因为不高兴宫中一位娘娘办的花会,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间尚短,还没听过传言的姬容隆了眉心:“这传言听来倒是我不经事——只是上次有人闯了我的房间,恰巧辉白也在,我就和辉白一起出去走了几日。”
刻意忽略了心中些微奇怪的感觉,姬振羽就道:“那圣上打算为皇兄选妃的事情就是真的了。”
“应该罢。”并不是很热心,姬容只是微微点头。
姬振羽沉默,随即笑了笑:“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女儿。”
“皇弟倒是关心。”姬容随口一笑。
姬振羽却蓦地变了面色。
看见姬振羽的模样,姬容不由一怔:“皇弟?”
姬振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把那些即将溢出的心情化为一朵同往常一样的爽朗笑容挂在脸上。而后,他道:“臣弟只是想象不出,这帝都里有什么小姐能当凤王府的正妃。”
这么说罢,姬振羽没看姬容,只垂了目,望着膝上微微握起的骨节分明的手背:
“还有,离开的事,皇兄不必费心。就这样子留在帝都,”
就这样子陪在你身边……姬振羽顿了顿,而后由衷道:
“其实挺好的。”
(五)
慕容非正在皇子府外等着姬容,他等得有些无聊了。
须臾,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走到了慕容非面前。
恭恭敬敬的行了你,那家丁打扮的男子道:“慕容公子,我家老爷想请你过言风楼一叙。”
言罢,那家丁朝东指了指一栋从楼宇中突出来的,仿佛鹤立鸡群的高楼。
慕容非挑了眉。寻常人倒罢了,但如果是练武之人,却是可以从那个地方看见这里的情景了……这举动倒是贴心。
不过就算能看见又如何?到底是外城,若是姬容在他离去时候出来了,莫非他还能青天白日的在皇城里飞檐走壁赶过来?这么想完,慕容非正待拒绝,却听那家丁轻声道:
“我家老爷是袁指挥使。”
慕容非顿了一顿,当即想起了那个曾招揽过他的袁竹郁。
恰是此时,有下人从皇子府里头出来,对慕容非行了一礼,随后道:“慕容公子,凤王让小的告诉你一声,说是要留下来用饭,让你先行离去,过了晚膳时间再来这里。”
慕容非点了头,客气道:“麻烦了。”
下人退了回去。
耐心等着的家丁这才再次开口:“既然慕容公子有暇,那可否赴我家老爷的约?”
这次,慕容非没有拒绝,点了头便随家丁走去言风楼。
言风楼上,袁指挥使定了一个临窗的包间。
慕容非走进了包间。
袁指挥使大概有四十了,样子颇为英俊,就是眼神冷了些,两鬓有几点霜白,嘴角也是抿着的,更为他添了几分冷肃的味道。
“慕容公子。”见慕容非进来,袁指挥使点头示意,随即请慕容非坐下。
慕容非依言就坐:“见过袁大人。”
袁指挥使扯了扯唇角,算是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就算是笑容,也和他本人一样,冷淡的紧:“慕容公子客气了,自上次竹郁同袁某说了公子的事情后,袁某其实就一直想找个时间见见公子,可惜没有机会,最后拖到了现在。”
慕容非当然知道袁指挥使是为了什么而感谢。不过同样一件事,他能接受袁竹郁那个未出阁小姐的感谢,却不敢接这在朝堂几次沉浮的袁指挥使的感谢,故而,慕容非微笑道:“袁指挥使太客气了,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若再说感谢,那就是折杀人了。”
袁指挥使显然也没有在这点上同慕容非纠缠的意思。只见他点了点头,便转过话题:“我听说慕容公子当日能跟着凤王,是得益于大义灭亲?”
慕容非心中一凝,只是坐在对面的袁指挥使面上没有其他情绪,慕容非也就只跟着微笑:“河洛慕容满门奸逆,死有余辜。”
“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如此。”袁指挥使淡淡道。
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意思,慕容非正想着出言试探,却听见袁指挥使继续道:
“慕容公子年纪尚青,就已经跟在了凤王身边,确实是年少有为。”
年少有为?慕容非觉出了些不对,于是他试探着回了一句:“也不算年轻了,过了腊月就是二十又四了。”
“廿四不算年轻?”袁指挥使扯了一下唇角,然后仿佛不经意道:“倒是和竹郁年纪相仿。”
慕容非没有接口。因为他已经觉出了袁指挥使的用意——原来,是给自己女儿来说亲的?
慕容非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带出火辣辣的感觉。而随之升起的,还有一丝连慕容非自己都辨不出从何而来的茫然。他当然不是觉得自己的条件没人喜欢,也不是没想过被人说亲——事实上,在他制定的计划里,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出现说亲的人了——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切。
姬容是在亥时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已高高的悬在了暗蓝的天空之上。而圆月下,慕容非倚墙而立,脚边长长的影子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消瘦了起来。
姬容刚刚自心中浮起了一丝涟漪,看见姬容出来的慕容非便已经笑着迎上了他,笑容和往常一般无二。
视线在慕容非面上略略停留了一会,姬容便移了开来,什么也没说,只就着慕容非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等回到凤王府后,慕容非轻声问姬容:“殿下,是去书房看点折子,还是早些回寝宫休息?”
虽多少有了些疲惫,但忆着自己已经出去了好几日,姬容略顿一下后,还是直接转向书房,并道:“去书房。”
慕容非默默跟着。
羽国储君的府邸,哪里有人敢怠慢?
早在姬容回府之时,书房内的灯火和熏香就都点了起来。又因姬容素不爱下人跟着,所以书房在仔仔细细打扫并备齐东西之后,便再无一人停留。
姬容推开了书房的门。
明晃晃的火光潮水般涌出,呼的一声就点亮了姬容眉间的些许疲惫。
落后一步的慕容非掩了门,这才对姬容道:“小人先服侍殿下更衣?”
“嗯。”淡淡应了一声,转过隔断的姬容便在内室站定,等着慕容非。
慕容非默不作声的上了前,伸手为姬容解衣服。
先是系带子的厚重披风,然后嵌羊脂玉的墨绿腰带,再然后是绘了暗云纹的同色外衣,再然后是有暗扣的中衣……慕容非修长的手指,在姬容的衣襟上流连了好长的一会功夫,却依旧只解开了第一个暗扣。
本有些漫不经心的姬容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慕容非身上:“怎么?”
堪堪回过了神,慕容非手指只微微僵了一会,便继续动作。快速却又不显急躁的为姬容除了最后的衣服,这才服侍对方换上舒适的便服。
对方既不想回答,姬容也就不再多问。
穿上了衣服便坐回书桌前,开始翻看这几日积累下来的折子。
书房内久久沉寂。
待外头的更钟敲了三响之后,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慕容非这才上前,准备提醒姬容休息。只是刚刚走到书桌前,他的衣袖就不经意的勾下了一个卷轴,当即就发出沉闷的一响。
慕容非极难得的皱了皱眉。弯下腰,他捡起了卷轴,这才发觉那卷轴里竟是一副仕女画。
慕容非的手就稍停了一会。
恰巧此时姬容也看了过来,见到慕容非手里的画,便随口道:“帝都小姐的画像而已,你找个时间整理了出去。”
慕容非应了一声,依旧看着这幅画,他道:“这是……之前花会里头小姐的?”
“是更早一些的。既然还留在书房里,那大抵就是母后送来的了。”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折子上,姬容提着笔,在心里琢磨着要写上去的东西。
慕容非又应了一声。
片刻沉寂,然后,他侧头看着姬容,神使鬼差道:
“殿下,挑姑娘的感觉怎么样?”
姬容握着笔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六)
姬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同时僵住了的,还有拿着画卷的慕容非。
慕容非面上不动,脑中念头却快速转动,只想再说些什么好弥补方才的失态,可或许真是有些不对劲,平日里眼都不眨就能黑白颠倒的慕容非此时却是想不起半点理由,竟就这么硬生生的僵持住了。
姬容回过了神。
在极短暂的静默之后,他抬眼看着慕容非:“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实在是直指人心的一句话了。慕容非此刻也没胆子再巧言,只老老实实的把和袁指挥使见面的情景说了一遍。
姬容听罢了,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问:“你的打算呢?”
“小人想听听殿下的意见。”渐渐恢复了常态,慕容非轻声道。
未置可否,姬容只道:“人伦之乐本是人之常情,况且,”姬容极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况且袁竹郁也算不错。”
这是在劝他接受了。
站在姬容面前的慕容非这么想着,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该笑一笑还是该哭一哭。
所以最后,他也只简单的弯了弯腰,低声道:“小人知道了,谢殿下。”
再无人说话。
时间便在平淡如流水的日子里缓缓流淌,半个月后,例行休沐的慕容非接到了袁府送来的帖子。
是一张邀请他进香的帖子。
慕容非为帖子上面的‘进香’二字笑了笑,然后他换了件正式的衣服,稍微收拾便离府赴约。只是在踏出凤王府大门之时,他倒不期然的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要成亲,倒还要先买一栋院子回来……
早春多雨。但在前几日连绵的阴雨过了之后,眼下的天气却颇为漂亮,还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叫人心旷神怡。
一行人走在山路上,慕容非和众人说说笑笑,心里却多少有些不经心。
袁竹郁么,他早就见过了,只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而已。虽说有些小聪明也颇有几分毅力,但真要掌控,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关键的只是袁竹郁的父亲,袁指挥使。
指挥使是个好位置,可惜太好了,叫人做得总不安稳——所以袁指挥使需要一个最能察看风向的人帮衬着;而他,也需要一个真正掌握实权的人帮衬……结亲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非这么想着。何况……
何况,姬容还不在乎。
有什么让人难以辨明的情绪在慕容非心中翻涌搅拌着,让他最终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
两三年的相处,慕容非还是能确信自己在姬容心中是有些地位的。只是这个有些,到底是多少呢?会让姬容在多大的事情上偏袒纵容他?又或者,这个有些……甚至不能让姬容在他要娶亲的事情上表现出一些不满的情绪?
慕容非心头泛起了一丝近乎无力的挫败感。
突然之间意兴阑珊了,加上众人也到了地头,慕容非便随便寻了个理由走到寺院后头的僻静所在,独自休息。
然后还没等慕容非坐下多久,一个丫头便匆匆穿过林子,走到慕容非面前,给了他一个口信——一个袁竹郁邀请的口信。
既然考虑和袁府结亲,慕容非当然不能驳了袁竹郁的面子,也就站起身跟着丫头往里继续走。
弯弯绕绕的转过庭院,再出了寺庙,又在山林小路间走了一会,慕容非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崖旁边见到了袁竹郁。
崖边有微风,袁竹郁着了一身湖绿色的裙子,裙摆在风中微微摇摆,当比当初更多了三分清丽。
等在崖边的袁竹郁见了人,先冲慕容非微笑:“慕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非也笑了笑,温和如故:“一别半年,袁小姐风采更胜往昔。”
袁竹郁眨了眨眼,面上渐渐泛起了些笑意:“半年前公子可没有这么客气……莫非是受了家父的影响?”
慕容非面色不改:“若在下说不是,袁小姐是定然不信了。”
袁竹郁先是忍不住微笑,顷刻却又淡了笑意:“那么,慕容公子是准备答应我父亲了,是么?”
慕容非一笑,随意开口:“若是袁小姐有了心爱之人,在下倒愿成人之美。”
袁竹郁眼也不抬,淡淡道:“竹郁虽身处闺阁,却也听闻慕容公子心计多变,是一等一的深沉人物。”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不信了,慕容非也没费功夫去解释自己方才所说的是真心话——那虽确实是真心话,但却只是‘那时’的真心话,而再过一日两日甚至一个时辰……
所以,慕容非只笑了笑:“那么,袁小姐找在下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袁竹郁顿时没有声音。微微偏过头,她指着面前山崖底下的粼粼湖水,转移了话题:“这崖正对着的就是帝都最有名的西子湖。这地儿也是我十三那年偶然发现的,比较隐蔽,一般不会有人来。”
袁竹郁不想说,慕容非也不追着,只顺着袁竹郁的视线往下看,笑道:“这山是正临着西子湖的,只是没想到在半山腰的位置会有这么清晰的视线——”
慕容非的话突然顿住了。
袁竹郁有些奇怪的偏过了头:“慕容公子?”
没有理会袁竹郁,慕容非定定的面前,看着面前西子湖上一艘颇大却朴素的画舫。
画舫上,有一个人背对着慕容非站定,怀里还靠着一个人。
习武之人目力自是好的,所以慕容非能看见靠在旁人怀中的是一个女子。自然也能看见……
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站定的人,有着和姬容一模一样的身形。
慕容非沉默了有一会,然后他突而开口:“依袁小姐之间,一个人要怎么对待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袁竹郁愣然,片刻犹豫道:“……放弃?”
“如果一定要办呢?”慕容非继续问。
“一定要?”袁竹郁皱眉。
“一定要。”慕容非淡淡回答。
“那就只有用足够的恒心和耐心了罢。”袁竹郁想了一会,道。
慕容非转脸看了袁竹郁一会,而后他忽然微笑,是从唇角蔓延到了眼底的,皎若骄阳:
“谢袁小姐赐教。”
袁竹郁看着慕容非,渐渐的领悟了什么。而后,她轻轻笑起来,再不提其他:“慕容公子客气了。”
言罢,袁竹郁微微一颔首,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山崖上的两人终于背道而驰。而山崖底下的西子湖中,便装出来的姬容怀中还靠着一位姑娘,不过他脸色却是铁青的,更看都不看怀中的女子一眼,只瞪着面前陷于花丛之中左拥右抱的男子:
“耶律熙,你是什么意思?”
(完)
画舫之中,耶律熙哑然失笑:“我不是在完成承诺了?”
这么说着,耶律熙笑吟吟的亲了旁边的姑娘一口:“我炎地的美人不错罢?——这一船的姑娘可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容貌上佳家世清白的,就是做品阶低一些的官员的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姬容冷笑:“原来羽国没有姑娘了?”
耶律熙唇边的笑意悄悄爬上了眼底:“怎么还有人嫌弃美人多的?这天下的三山五岳都各有风采,又何况是不同地方的美人了?”
姬容忍了忍,忍住没把手上的东西砸过去。
瞅着姬容的脸色,耶律熙倒也见好就收,不再笑闹,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姑娘都离开甲板。
一群莺莺燕燕笑嘻嘻的行礼走了,耶律熙这才领着姬容来到封闭的船舱之内。
画舫的外表虽然朴素,但内里的船舱却颇大,布置得也十分精致,和官宦人家的上等厢房并无二样。
相对坐下,姬容淡了神色,开口道:“你带着这些姑娘来做什么?”
耶律熙一本正经:“送给你暖床啊。”
姬容微哼。
耶律熙这才低笑出声:“好罢,不是给你的——这么优秀的羽国皇太子,我可舍不得分给那群只有一张脸的货儿。”
说罢,耶律熙促狭的冲姬容眨了眨眼。
姬容只当作没听见了:“你这是是陪女子过来的?”
明白姬容是看见这船上精致的装饰了,耶律熙也不浪费时间调戏,只道:“是啊,一个权臣的女儿,说想偷偷跑出去游玩游玩……我就在同她父亲商量后,假作偷偷的带她出来了。”
姬容点头:“你未来的正妃?”
没什么好隐瞒的,耶律熙一笑:“是啊,长得还挺漂亮,就是刁蛮了点。”
“总好过心机深沉的。”姬容回道。
耶律熙点了头,没再接这个话题,而只是问:“我半个多月前听说你打算选妃,决定哪个了没有?”
“没有。”姬容平淡回答。
也并不是真心想问出个结果,耶律熙听姬容这么回答也就不再追问,只转身从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酒坛子:“炎国宫廷御酒,要不要尝尝?”
虽不好酒,姬容还是答应:“好。”
耶律熙又拿出了两个杯子,将酒液分别倒入。随后,他举杯道:“为再次见面,干一杯。”
姬容自然举杯喝下。
耶律熙再次满上了两人的酒杯。随后,他把酒坛放在一边,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同时和姬容聊着分别之后的事情,语气里渐渐有了些寂寥。
姬容听着耶律熙说话。虽面上无甚表情,也并没有多少言语,但每一次耶律熙喝酒时,姬容也端起了酒杯,和对方一起饮下。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耶律熙还在些微寂寥的说着别后的事情,而本来静静听着话的姬容却蓦地变了脸色:“耶律熙,你在这酒中加了什么?!”
“我加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加啊!”耶律熙打住口中的话,满脸的无辜。
姬容神色转厉,正待开口,满脸无辜的耶律熙却当即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道:“哦——你说的是这酒里原本就有的效果吧?”
这么说着,耶律熙望着姬容,似笑非笑:“不过宫廷的御酒么,自然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壮阳和催情的作用——你当知道的吧?凤王殿下。”
姬容铁青了脸。
深吸一口气,他不再和耶律熙多说,便要起身离去。
然而早有准备的耶律熙却直接在姬容半站起来的时候伸手,将人整个拉向自己。
内力用不了,姬容一时也没法挣脱,只闷哼了一声便被耶律熙拉了过去。
心中虽讶异得手的轻松,耶律熙却也没多想,只抓住机会一个翻身便将人直接压在铺了厚厚毛皮垫子的地上。随即也不废话,俯下身去就是一记长吻。
须臾,两人唇分。
耶律熙喘着气拉开了距离,用早已硬挺的下身蹭了蹭对方同样硬起来的东西,微眯着眼道:“姬容,你总不至于让我每次都特地翻墙避人的送上门给你压罢?”
姬容袭向耶律熙胸口的手当即就顿了一顿。
没有发觉,或者发觉了也不在意,耶律熙只再次俯下身,咬上了姬容的嘴唇——是咬,狠狠的咬着,直到耶律熙尝出腥咸的味道为止。
姬容的手碰到耶律熙胸口上的重穴了,然而,那只手终究没有按先前的意愿击打下去。
耶律熙牙齿上的力道也渐渐松了,他伸出舌头,细细的舔着姬容唇上的齿印,而后凑到姬容耳边,用因含了情欲而低哑的声音道:
“姬容,我们做吧?”
姬容沉默,只伸手扣住了耶律熙的手腕,略一用力,便翻身将人反压在身下。
耶律熙眼中有了笑意,也不纠缠,大大方方的放松了身子。
一室春光。
半个时辰后,姬容起身,开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耶律熙正懒懒的闭着眼休息。察觉了姬容的动静,他张了张眼又闭上:“打算走了?”这么说着,耶律熙随口调笑一句,“莫不是准备去挑选妃子罢?”
“不会有妃子。”姬容穿上了中衣。
姬容说的平淡,但听清楚了的耶律熙却一下子张开眼并直起身:“你方才说什么?”
“不会有妃子。”姬容重复一遍。
耶律熙难得的皱了皱眉:“为什么?”
“大祭司预言过了,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姬容淡淡回答。
耶律熙怔住。
室内有了片刻的沉默,须臾,耶律熙再次开口,面上没有同情,也不问姬容为什么会没有孩子,而只是道:
“你觉得呢?”
一句‘你觉得’让姬容露出了微笑。
于是,他微笑着开口:
“挺不错的。”
番外:一生一世
姬辉白骤然变色,这是他第一次在姬容面前露出类似愤怒的情绪。
扬起眉梢,姬辉白本来想说什么,但看见姬容怔怔的表情,终究没有立时开口,而是压下自己心中的愤怒,缓了缓情绪,方才慢慢道:“皇兄,你若生气,要打要骂都可以。但这种话……这种话,日后还是少说罢。”
这么说完,姬辉白沉默一会,方才低声道:“这样的话,臣弟听了,心里实在不痛快。”
姬容没有说话。他只伸了手,环住姬辉白的腰肢。
姬辉白顿时有些心动——再是性情冷淡的人,遇见情人间亲密的举动,总也是要怦然心动的。
姬容并不知道姬辉白心中所想,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人揽入怀中,而是低了头,将头抵在姬辉白的肩头。
姬辉白猛地一怔。接着,在男性特有的沉重呼吸自肩头传来后,姬辉白方才真正意识到了姬容的举动。而这一明白的意识过后,姬辉白便只觉有某种火热的东西突然蹿上了心头,熊熊燃烧。
不着痕迹的握了拳,姬辉白微微侧头,声音已是再柔和不过:“皇兄?”
姬容没有回答。
姬辉白只觉得压在肩头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身前的男人已经把所有力道都加在了他身上。但姬辉白却没有半点不悦,而是径自享受了一会这得来不易的感觉,这才伸手,扶了姬容。
“辉白。”保持着靠对方肩头的姿势,姬容终于开了口,声音有微微的沙哑。
心头仿佛被小猫用爪子挠着,姬辉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脸颊染了些淡淡的绯红,越见风姿:“皇兄?”
姬容直起了身。
还来不及失落,姬辉白便见对方将手伸进衣襟内,掏出了一块玉佩。
色泽鲜艳,玲珑剔透,却正是萧皇后手中的那块!
姬辉白并不意外。
姬容没再说话,只沉默的把玉佩系在姬辉白的腰间,而后探身,在对方唇边轻烙了一个吻。而后,他抚着姬辉白柔顺的长发,微微笑着,神色里有包容,还有一些其他说不出的东西:
“好……我再不说了。”
姬辉白看着腰间的玉佩。
玉佩当然是漂亮的,红得仿佛藏了一团火在其中燃烧,熊熊的,仿佛透过衣服躯壳,钻入了人的心口。
姬辉白的手指在那还残留着姬容体温的玉佩上停留了一会,随即,他主动的握住了姬容的手:“皇兄。”
仔细的反握了试图温暖对方的手,姬容问:“怎么?”
姬辉白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些,他低声道:“皇兄再留一会罢?”
姬容微笑起来:“自然。一别半年,皇弟就是要赶我,我也不想走的。”
姬辉白也跟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随后,他抬身覆上了姬容的唇,一开始还是轻柔的,但随着姬容沉默的包容,那原本轻缓的吻开始变得急促,也越发炙热而浓烈,几乎就像是姬辉白一直压抑着的感情那般。
姬容配合着对方的亲吻。
一反常态的,姬辉白几乎以掠夺的方式侵占过姬容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后,方才略微喘气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目光先在姬容的染了自己痕迹的薄唇上停留一会,姬辉白这才低声道,语气淡淡:“皇兄,臣弟这半年来,总是想着会不会皇兄有朝一日就那么厌倦了,然后……”
姬辉白缄默半晌,终于道:“是臣弟误了皇兄。”疲倦爬上了姬辉白的眉宇,他继续道,“若不是臣弟,皇兄便不会有这么许多事了。”
“若没有这许多事,我也不会有你了。”姬容平淡的回了一句,“还有……”
姬容顿了一顿,而后微微一笑:“还有,你既总想着我会不会厌倦……那要不要亲自来确定一下,我会不会厌倦?”
姬辉白一怔:“亲自确定?”
姬容的神色很柔和,柔和得仿佛连那英挺的眉峰和抿直的唇线都柔和下去了:“皇弟这是在装傻了……还是皇弟想要我主动?”
话音未落,姬容便觉自己手腕骤然一痛,却是姬辉白徒的下了大力道。
完全是下意识的在用力,姬辉白只定定的看着姬容:“皇兄,你——”……确定?
虽从没想过姬辉白也会有能抓痛自己的力道,但姬容却丝毫不恼,只越发觉得愧对对方,便不再说话,只主动吻上了那比任何都还柔软的唇瓣。
姬辉白抓着姬容手的力道渐渐松了,激烈的回应着姬容的吻,他一边还拉着姬容床的方向走去,而等这长长的一吻结束后,两人也已经双双落在了床上。
一把扯落束帐的条缕,姬辉白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扯姬容身上的衣服,仿佛是害怕下一瞬,姬容就改变了主意。
姬容由着姬辉白动作。
平躺在床上,他静静看着姬辉白那张美到了极致的面孔,偶尔抬手帮姬辉白解了自己的衣衫。
小麦色的肌肤渐渐敞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然后姬辉白却骤的停了手。
姬容开口:“怎么了?”
姬辉白没有说话,伸出手,他覆上姬容的胸口——那里,有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害,深得仿佛剐在心上。
姬容也注意到了,于是他笑了笑:“皇弟不喜欢?那过两天我让人配药,看看能不能消去。”
“不用。”姬辉白低声说着,而后,他俯下身,将唇印在了那些伤口上。
有力的心跳从姬容的胸膛传到了姬辉白的耳朵。
姬辉白伸出舌头,轻轻划过那凹凸不平的伤痕。
姬容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
姬辉白没有理会。径自在伤口处留下了一连串微湿的痕迹后,姬辉白移到左侧,含住了那微微凸起的乳珠。
还来不及皱眉头,姬容便觉胸口的突起被重重的咬了一下,半是麻半是痛的感觉刹那涌上姬容脑海,竟让他倒抽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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