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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 [VIP]与君分杯水 BY 千里孤陵 (点击:411次)

[VIP]与君分杯水 BY 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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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文案
“王爷!?”庐景不想他如此干脆便认了,僵着手怔了半响,又想起个要紧的事情来,却是不得不问的。“那个……这个,他知道么?” 孩子的爹……
“他!?”暄王爷转眼看看庐景。本是凌厉的眼神因有一层水气,反而带上三分说不出的朦胧。看他片刻,突而转头冷笑。“我也不知道是谁!”
——————————————
单纯的喜欢与不单纯的喜欢,单纯的阴谋与不单纯的阴谋。
骄横跋扈的某人与耿直坚毅的某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初次染指的生子文,但很清水,非喜勿入。)
内容标签:生子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主角:容瑄,容卓,钶笕,戡明 ┃ 配角:庐景,容湛,小阮 ┃ 其它:生子
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第 1 章
府里的小丫环送药到书房,没得到任何吩咐,不知那里做错了,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就走。
王爷这几日事情操劳得狠了,平素清淡冷静的脸更见瘦削了些,线条反而清俊温柔起来。此时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一手按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托盘里青花景瓷的碗沿出神,微褐色的热气蒸腾,一时竟觉有些晃眼。
脉是他诊的,药方是他开的,剂量是他下的,药材也是他亲自取的,自然不会有错。只消这一剂药饮了,任是个什么也该落下来了吧!
挥手让手足无措的丫头下去。抿着唇又看了片刻,微皱着眉正要去取,门外却听得一人大呼小叫的进来。
“啊玖!啊玖”来人直呼他的幼名,全无半分忌讳,就那么不等通传的直直闯进门来。那张方正的脸上倒是很忠厚憨直的担忧。“他们说你午时去过药房,那儿不舒服,传过太医没有?”
“皇兄就为这点小事闯进来?成什么规矩了?”要拦他已是不及,伸出去的手只能收了回来,这两日脾气一直不甚好,自已管也管不住的烦闷暴躁。一时恼了,看了来人皱眉冷笑。
偏生那人眼尖,一眼见了桌上药碗,过去端了,才一嗅。又偏头想了想,顿时脸色大变,抬了头看他,吞吞吐吐地道:“……里头放了红花?啊玖你这是要做什么?……玳贵人虽然性子娇纵些,可怀的到底也是皇侄的骨肉,天家的血脉……虽然玳贵人没有母仪天下的胸襟气度,外戚家势力也横行暴虐,平日里总想着教唆着皇侄偏听偏信……”
“这些个罪则,那一条不是当死的?”为求防身,皇家子弟都学过些医理。只是这五皇兄最是粗枝大叶,实在难为他辨得出红花来,还能想到宫里玳贵人那般长远。但听得他那几句,却是一个气恼当头,当下冷冷答他。
看着玖弟脸上越来越看不出喜怒,眼里的锐色却在隐隐升腾。再看看碗中沉沉的药汁,一咬牙倒到了窗外,还是壮胆劝道:“我知道啊玖你最看不得这些……可是,无论如何看在玳贵人有身孕的份上,好歹是侄儿的孩子,你也该收一收性子,忍一下手……你下这么大的剂量,小的保不住,只怕大的也要丢了半条命去……纵是皇侄再敬畏你,这般断绝天子血脉,也是要问你罪的……”
“难不成我能明目张胆从暄王府里大老远送一碗药进宫,去害了玳贵人的孩子!当真怕别人找不到话柄么?”听皇兄乱七八糟的越说越不像话,扫过冷冷一眼,出声打断道。“我若要对付她,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用不着下药。”
“哦……那这是?”绍王爷一想也是有理,摸着头笑了笑,又迟疑的看着手中空了的药碗。
“是我的药,风寒药罢了。”他沉着脸,淡淡的道。
“啊?”绍王爷嘿嘿笑了两声,把碗藏在身后,不敢再提。转而言其它:“听说在朝上皇侄同你翻脸了?他可是从来同你最亲近的……”
“是皇上。”瑄王爷看出他的用心,也不点破。在一旁坐了,只微微不满的指正道。“今日向皇上请奏边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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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葡萄二三事(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o(╯□╰)o番外完结,以后如果有更新,那都是修错别字。大家无视吧。另外说明一点,葡萄没有妹妹,容瑄没有女儿。如果日后有葡萄的正文,那是不会出现妹妹的。祝大家成事如意。 番外
葡萄二三事。
宝宝除了底子弱些,别的也没有大碍。养了数日,果然显出白净娇嫩的可人模样来。
皇帝初为人父,喜不自禁之余,在名字上更是立志要下足工夫,苦思多日不得。
这天正在冥思苦想,奶娘把孩子抱了进来。皇帝一直觉得这孩子柔软娇嫩得没有骨头一般,平时不敢随意抱,偏偏他瞧见了又心痒,硬要挤到边上去看,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葡萄……”容卓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戳戳他的脸,一时脱口而出道:“朕的葡萄啊……”
“葡萄?”一旁的秉笔太监年老昏聩。因为这两日起名之事,陪着皇帝一同伤了不少的脑筋,此时头脑发昏,提笔就住册子上落字。“……葡萄……”
……
容瑄得知,恼怒非常。他本来将起名这权利让给皇帝,谁知容卓如此不求上进。教皇帝狠狠吃了一顿排头。最后将葡萄改做小名,亲自定名为容吴,这事才就此作罢。
吴,谐无。正因为万般珍惜他,反而起了这样平淡的名字。
皇帝毕竟年轻,并不会带孩子。偏偏他见了葡萄,总是手痒心痒的难耐,非要从奶娘手中接过来摸一摸逗一逗才甘心,直到弄得葡萄哇哇大哭,这才忙不迭的还给奶娘去哄。还有几次抱得头下脚上,奶娘虽不敢说他什么,心里少不了是埋怨皇帝。
如此一来二去,葡萄长到八九个月会认人,就明显的嫌弃起皇帝,只肯同容瑄亲近。
几位兄长各自回了番地,容瑄辞去了朝中所有官职。皇帝如今手段强横,几次三番下来,封住了朝中的口舌。终于如愿以偿地借养病为由,将他接进宫来,安置在原先的院落,得以早晚相见。
他将侍卫宫人都换过,只有此处还是原本的老宫人,容瑄抛不下这父子二人,又没有别处可去,毕竟是从小住惯了的地方,倒没有所谓习不习惯。
只是自觉如今身份尴尬,遇见了从前同朝为臣之人少不了双方脸面都过不去。纵然后宫中极少有臣子能够出入,他也不大出院去走动。
容吴时常有些小病小痛,虽让人担忧,却也分去了他不少心神,将对兄长的愧疚不安也冲淡了些,容吴越长越是活泼灵动,他日日逗弄,一时之间倒也不觉得无趣。
皇帝这日下了早朝匆匆赶过来。老远就听容吴笑得咯咯咯的。
容吴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容瑄一只手支着头,侧卧在一旁,用一根手指去他脖颈胸口处轻戳,逗得他手舞足蹈地咯咯大笑,一付乐不可支的模样。
“葡萄。”皇帝瞧着热闹,腆着脸伸出手去。“来我抱抱。”这小名实在令容瑄纠结,无奈容卓叫的顺口。
葡萄见有人进来,停下嘻笑,张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阵,一翻身扎进容瑄怀里去,只露了个后脑勺给他。
皇帝被扫了面子,并不是很生气,却是见不得容瑄一脸温柔地低头瞧着怀里的小东西,过去硬生生将葡萄扯出来。
“你再睡会。”容卓单手抱着葡萄,另一手拉过薄被来披在容瑄身上。容瑄带着葡萄玩闹了一早上,他体力到底大不如今,此时也觉出些倦意来,望着他两人只是微微一笑,乖乖的合眼躺下。
容卓瞧得情动,凑过去正想偷偷亲一口,不想头皮上猛地一痛,呀的一声低叫出来。
原本葡萄不声不响,此时揪住他一络头发,突然下力猛扯。又亮出几颗刚冒的新牙,在他肩头上乱啃一气。
容瑄瞧了一眼,也不来哄,把脸埋在枕头里只是笑。
容卓只得收了其它念头,老老实实抱着这祖宗出去。边走边瞪着他悄声要挟:“你老实些,要不然打你屁屁。”
葡萄没哭闹,眼睛乌黑浑圆,无知无畏的同他对视一番,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随即很镇定地将一泡尿全数撒在皇帝身上。
这算是做了爹才能享受的待遇,皇帝也忍了。趁着奶娘带容吴去更换衣服的工夫,自己也换了身便服,顺便将书案上几份折子批了。
不多时葡萄被抱进来,靠在奶娘怀里先是左右张望,没见着容瑄,这才仄仄的将手拉向皇帝,赏脸让他抱一抱。
皇帝大人有大量,于是不记前嫌。反而有些心花怒放的意思,挥手打发了奶娘出去,将葡萄放在膝盖上坐着,拿过案上瓜果来喂他。
葡萄刚吃过鸡蛋羹,此时对瓜果完全不感兴趣,皇帝又委实不会哄孩子,不多葡萄就完全不理会他,转而好奇地去够书案上的笔砚摆设来玩,
皇帝一个没看住,被他拿着朱笔将方才批好的奏章画得乱七八糟。
“葡萄!”皇帝龙颜顿时不快,将他捉回来,板下脸来教训。“不许胡闹……”话没说完,葡萄捏着朱笔,回过身来住他脸上抹了两下。
容卓大怒,去夺他手中毛笔。葡萄死死攥着不放,却那里敌得过容卓的力气,被他硬抢过来,于是涨红着小脸,竖起一双小眉头,抑起头来噗噗的住皇帝脸上吹口水,以表达愤怒。
皇帝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立即去轻轻拧他嘴巴。葡萄于是张嘴来咬,他刚长出的那两颗米粒似的小奶牙还不放在皇帝眼睛里。正是有恃无恐之时,只觉胸前一热。
皇帝僵住,低头看时,刚换的一身衣服再次被淋得湿透。
葡萄趁这机会,重新将笔拿在手里,朝着皇帝咧嘴,笑得很是欢乐。
这可真真是挑衅了,容卓也顾不上管笔的事,将他抱到一边软榻上,作势要收拾他:“不听话,我打你屁屁。”
葡萄身上垫了个软枕,被皇帝摆成个趴着的姿势,将小屁股高高的撅起来。
葡萄埋头玩笔,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容卓眼见他无动于衷,拿过一旁拂尘来,将模作样想吓唬他。葡萄突然毫无预兆的仰起脸来,哇地放声大哭。
容卓一怔,就这一恍神的工夫,门外脚步声突然急迫起来。原来容瑄到底放心下不,睡了片刻,就准备过来瞧瞧,见了眼前这情景那里有不揪心的。
容卓罪证还拿在手里忘了放下,讪讪道:“那个……我逗他玩的……”
容瑄不理会他,急急忙忙把葡萄抱起来,这一会儿的工夫,葡萄将眼泪成串的挂出来,皱着小眉心嚎啕,一面伸出粉嫩的胳膊去紧紧搂住容瑄脖颈,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弄得容瑄越发的心疼,正眼也不看皇帝,默默的上下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那里伤着,这才定下心来,哄住了葡萄,转向容卓道:“他才多大,你怎么能打得下去!咦……”
他本来口气严厉,突然见了容卓形容狼狈,不由往了口,忍住了不曾在脸上露出笑来。
“我没打他。”容卓这时才得到机会辩解。
葡萄泪汪汪的一付小模小样,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望了望他,一扭头把脸埋到容瑄怀里。居然就此乖巧下来。
“小小年纪就狡猾……”容卓凑过去,把头挨在容瑄肩旁上看着,一面抱怨。“明明是葡萄欺负我,你现在就知道葡萄,都不心疼我了。”
“你多大他多大……”容瑄听他撒娇的口气,不由得默然,无言叹了口气,抬起脸来,正瞧见着容卓画着两道朱红的脸颊,空出一只手来推他。“快去洗……洗完记得给葡萄拿身干净衣服过来。”
“又是葡萄……”容卓沮丧,转念道:“亲我一下我就去。”
容瑄轻轻呸了一声,垂下眼去不答理。
容卓见他睫毛微颤,薄薄一层淡红透出肌肤来,当真是颜色如玉。试探着凑过去,就要在他脸上悄悄香一口。
屋外阳光明丽,屋内一片安静平和,小皇帝满心舒畅满足。就在将触未触的时候,却是他自己呀的一声痛叫起来,把这幸福时光打破。
容卓捂着脑袋直起身来,怒瞪着葡萄。后者一脸天真无辜,手里还紧紧攥着他一把头发。似乎觉得容卓有趣,又使劲一扯,咧开嘴咯咯笑出声来。
“快去吧。”被这一搅,方才旎旖气氛一扫而空,容瑄又催他,容卓只得愤愤出去。
葡萄人前乖巧伶俐,只是同他皇帝老子不对盘,日日同容瑄告状。如此这般长到两岁上,爱跑爱跳,整日要出屋子去玩耍,皇帝这才少头疼一些。
难得这天两人安静相处不到半个时辰,皇帝有心要做些别样事情,又担心葡萄几时折回来,在书案前写几个字也不甚安心。
容瑄坐在一旁窗前看书,一回头见他心不在焉的,也没多往别处想,抿嘴笑了笑:“葡萄回来了。”
容卓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果然听见葡萄欢快清爽的童音一路叽叽喳喳的过来。
容瑄从窗口微笑看着,突然坐直身,轻轻啊了一声。不等容卓问,随即又朝他摇了摇头:“葡萄走得急,摔了一下,不要紧的。”
“那群奶娘侍卫都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跟着还能让人给摔了。”皇帝不悦,不用容瑄说,他也听到葡萄改为一路哭着过来了。
容瑄笑了笑,倒觉得小孩子摔跤很正常,况且那儿也没伤着,并不以为然。
在这说话间,容吴已经跑到门口。
容卓大是心疼的伸出手去:“葡萄乖,过来我抱抱。”
葡萄看也不看他,在屋子里张望了一圈,跌跌撞撞跑过来,一头扎进容瑄怀里去。
“爹爹爹爹。”葡萄软绵绵的声音抽抽答答,带着三分撒娇的意味,指着额头给容瑄看并不存在的包。“葡萄疼,吹吹。”
容瑄抱他坐到腿上,往他头上轻轻吹口气,葡萄果然就消停下来。乖乖靠在他怀里抹眼泪。
“爹爹爹爹。”容吴转眼见了皇帝坐在桌后,很是落寞,想起一出又是一出。“是父皇打葡萄,疼。”
“胡说八道。”容卓气得笑起来。
“打了。”葡萄一撇嘴,指着额头给容瑄看。
“打葡萄哪了?”容瑄搂着葡萄,故意逗他。
容吴捂着脑门想了想,顺口就答:“打屁屁。”
容瑄也不折他的台,转过眼去同容卓相视一笑。容卓不知不觉就消了气,走过去往他头顶软发。口气宠溺又无奈:“你看看他平时就是这么污赖我的。”
容瑄只是笑,放下容吴,哄他去一旁桌上拿果子吃。容卓在他身旁坐下来,两人一同看着葡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再踮起脚去够桌上果盘,动作虽稚嫩,却透出勃勃的朝气——那是彼此生命的延续。
葡萄抓了片香瓜。回过头来,见爹爹同父皇并肩坐在一处,两人微笑看着自己,脸上都是很温柔的表情。
“爹爹?”葡萄偏了偏头,把沾到瓜汁的手指放进口里去吮。“父皇?”
他挤进两人中间坐下,偷偷将一手的汁水抹在容卓衣服上。捧着瓜片安心咬了一口,没留意到容卓从他背后悄悄伸过手去,同容瑄撑在身侧的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
我抽风了,以下是做梦,大家当梦话看看。任抽打。
咳咳,目前只有一半,这个月底工作太多,日后补上。
这年的天气要格外的暖和些,说是阳春三月,隐隐就有些夏天般的火热,正是春困人乏,只叫人仄仄的提不起神来。
这时候还有精力活蹦乱跳的,也就只剩下葡萄一个。活泼得让皇帝也有些头疼了,暗暗就同容瑄抱怨,实在想不懂葡萄不就比凳子高丁点的小毛孩儿,哪里来这许多胡闹耍玩的花样。
容瑄说不过是像他罢了。皇帝想了一想,他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是记不清的,总觉得怎么说也该比葡萄好上许多,于是摇头,不肯承认。
不论他承不承认,葡萄淘气是确确实实的。所幸葡萄更喜欢黏着容瑄一些,在容瑄面前,也要比平时份外乖巧。这才让皇帝空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天实在不堪其扰。皇帝抱着堆折子避到偏厅里,坐下看了不到三五份,就见着葡萄兴冲冲拖着容瑄进来。
容瑄没料到他在,略略一顿。本想拉着葡萄出去。谁知葡萄见他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突地就急了,奔过去团团围着他转了两圏。伸手来拉容卓,一时扯不动,于是跺脚皱眉的就掉眼泪给皇帝看,一边连叫带嚷,又急又快的含混不清。
“嗳,什么?什么?”皇帝实在听不明白,俯□来哄他,大觉头疼。“不要哭不要哭,你慢慢说。”
容瑄过来拉住葡萄,听了几句,朝皇帝苦笑:“你先起来。”
容卓只得依言起身。
葡萄上前来,踮着脚掀开椅上锦垫,伸手进去摸了半天。
皇帝趁这机会悄悄问容瑄:“他找什么?”
“大将军……”容瑄悄悄叹气。
这里话还没有说完,葡萄已经从锦垫下掏出个青草团。
皇帝探头看去,就见葡萄正把草团扒开来看,里头裹着一只不知什么虫子。早压成了模糊的一团,草汁虫尸混在一起,好不恶心。
“葡萄的大将军。”葡萄不等他拉下脸来责怪,捧着草团仰起脸先放声便哭。“你赔你赔!”
“谁让你把这些东西到处乱藏的?这还都怪我了。”皇帝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的憋住,气恼而笑,眼看葡萄是不准备收敛的架势,只觉得头疼起来。“好了好了,让小阮去捉一个来赔你。小阮。”
小阮在外头答应着,这边容瑄也不扰他,点点头,哄着葡萄出去。
葡萄却不肯甘休,也不知他寻到的是个什么虫子,献宝似的拖了容瑄来看,谁知是这么个下场。这一次容瑄也哄不住他,只哭闹个不停。
料想一般叫做大将军的虫儿,不是蛐蛐蟋蟀,就是知了鸣蝉。小阮把这些都找来给他,都说不是。众人又捉了蝴蝶蜻蜓,仍旧不要。
皇帝在偏厅里也一直听得到他隐隐约约的哭声。只觉得心浮气躁,待批完折子,耳听得他竟还没有止息。
走出门来看,见葡萄在这院子里遍寻不着他的大将军,一面哭着,一边拼命拖了容瑄要出院去找。
容瑄不愿让他这样出去胡闹,落在旁人眼里,怕是娇奢胡闹,日后落下隐患。因而拉住了葡萄,只是哄。
葡萄不依,把身子扭作麻花似的,就要往地上滚。
“胡闹得真难看。”容卓不由叹气,眼见葡萄转眼瞪过来,泪珠盈盈,大有再次决堤之势,怕他这么哭要哭出病来,抱走他连忙道:“好好,出去就出去。”
转眼见容瑄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皇帝笑了笑:“困在这宫里也有多日了,我们出去就不妨走远些。这般天气,正好踏青。”
容瑄才知他意思竟是要出城去走走。想了一想,不觉微笑。点头道:“也好。”
容卓见他虽不说什么,倒是有些欢喜的模样。容卓怔了一怔,这便吩咐人更衣备车。
不多时带了几名随从便衣出行。
说来葡萄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出宫,从车窗里见了外头拥攘热闹景象,一时高兴得很,扒着车窗看个不停。
容卓任他自己玩耍,瞧了一阵,拉过容瑄的手轻轻握住:“你大约也觉得闷了。”
容瑄没什么话,片刻之后转过脸来,抬眼在皇帝脸上一扫。这一眼淡淡的,既不是不介意,却也没有着恼的意思。
容卓瞧在眼里,只觉得微微心动,还待要说什么,葡萄已从窗口扑回来,大煞风景地拉住容瑄袖子乱摇:“爹爹爹爹,那是什么?”
皇帝到口的话只得吞回去。
抱着葡萄逛了会儿街市,葡萄兴奋不已。
皇帝本想出城之后,把他丢给小阮抱开,两人能牵着手随意走走说说话,倒也惬意。只是小家伙记性奇好,他却想起这岔来,迫着容卓非要捉大将军,偏不让别人帮忙。
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顷刻间乌云卷来,一场急雨降下。
大将军之流只得勿勿作罢。容瑄拿外衣裹了葡萄,一行人奔回马车上躲避。几步路的工夫,仍旧淋个透湿。
葡萄从容瑄怀里笑嘻嘻探出头来,倒是湿得少,别人忙乱,他只当好玩,眉花眼笑的小模样。
皇帝拿过一旁的干毛巾要给容瑄擦头发。容瑄也忙,却是急着给并没有怎么湿的葡萄换衣服。
“他又没淋着,”容卓索性抱开葡萄,用毛毯一郑,放到车中软榻上任他打滚去。“你就只知道宠着他,也不顾顾自己。看回头病了。”
“我不要紧。”容瑄见葡萄确实没湿多少,也不坚持。只是道。谁知话音还没落,啾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哑口无言。
“怪我胡说。”皇帝连忙道。“可不要病了。”
容瑄又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倒应了皇帝金口玉言。
雨势颇大,肃王府近些,皇帝便吩咐前去容瑄府上。
容瑄近年住在自己府上的日子也少,难得回来一趟,也很觉得几分久违的亲切。只是被这场雨一湿,确实着了些风寒。恹恹的有些没精神。
他身体本来不算有多强健,得了葡萄之后,更是每况越下,小病小痛似乎也比从前要多些。这样的风寒没多打紧,皇帝仍请了太医来看过,这才放心。
葡萄从小吃药不少,宫里半数的御医他都认得。见了大夫,也知道容瑄病了。小家伙乖巧,围着容瑄嘘寒问暖一番,皇帝让小阮抱他下去,也乖乖的不哭不闹,到了夜里,也不缠着容瑄非要一起睡。
皇帝留宿下来,先还挨在一处好好说话,渐渐就动手动脚有些不老实。
容瑄身上不利爽,懒懒推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皇帝越发挨过来,伸手搂住他。却半天没了下文。
“我睡了。”容瑄静了一会,翻身挣开他侧躺下去。
皇帝等了一阵,正奇怪葡萄居然没有突如其来的闯进来搅他好事。脸上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凑过去摇容瑄:“先不要睡嘛……”
毕竟顾忌着几分他的身体,一夜温存也还适可而已。
皇帝这一整天神情气爽,过了午时过来。才进府门,葡萄难得一见的扑过来搂住他的腿,泪汪汪要哭不哭的模样。
皇帝平时总嫌葡萄碍手碍脚,见他这样却也心疼,一把抱进来搂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父皇打他……”
“爹爹……”葡萄瘪嘴,立即挂了一脸泪珠子。“爹爹不抱葡萄……”
“嗳,这个……”皇帝吱唔着,抱着他进门。
“让小阮抱他出去。”容瑄听到,在里头接话。“这乍寒乍暖的天气,最容染上风寒。”
容卓听他声音倦倦的,微微有些嘶哑。急忙几步赶进去,吃惊道:“真病了?”
“也不要紧。”容瑄靠在床上,朝他点了点头,脸上有微微病态的绯红。
容卓放了葡萄下地,伸手来试他额上温度,确实不怎么烫手,这才放下心。
“躺躺就好,也不必让大夫看了。”容瑄把他的手拉下来,转眼去盯着葡萄。
葡萄泪汪汪的,围在床边团团打转,又扒着床沿,一个没看住就要往上爬。
容瑄怕他染病,不敢容他亲近,只向皇帝道:“你先抱他出去。”
不理会葡萄在怀里扭着身子挣扎,皇帝问他:“真不用再看看?”
容瑄坐着头晕,已经躺了下去。昏昏沉沉嗯了一声。
这一场风寒并不重,吃了两剂药,也就没什么大妨。只是后遗症却缓长,府里也清静,皇帝索性就许他多住几日,换成自己每天宫里府上两头来回。
容瑄终日只是头晕乏力,总打不起精神,然而真要说那儿病那和痛,却又说不出来。
他自知身体总是大不如从前,但也不想容卓忧心,也不同容卓提起。只想自己留神了慢慢将养。
好在只是乏力懒动,皇帝每日要上朝早起,走时也不舍得叫醒他。
容瑄睡了一个上午,勉强起来,早膳连同午膳作一道胡乱吃些,有时能醒一会儿,有时竟又睡过去,好在他近来有午睡的习惯,容卓也不留意。皇帝日理万机,总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巴巴的赶回来看一眼又走了,有时忙到至夜深方回。他这时早早睡下,皇帝不曾起疑。
如此这般,过得将近三月,已是酷暑难当的天气。皇帝难得近来朝中无事,一时来了兴致,拿瓜果哄住葡萄。拉了他到院中赏月,又吩咐将日间湃在井里的西瓜切上来。
盛夏里蚊虫众多,皇帝心血来潮,又将那赏月的地点选在池边小亭里,下人在亭边点了熏香艾草之物驱蚊,左右都是薄薄一层烟雾缭绕。
这本是稀疏平常之事,容瑄平时也不觉有异,只是近来体虚,嗅着周围浓郁熏香味道,居然惹得心头烦恶。那吃得下什么西瓜,只说近来肠胃不适,受不得凉。
“确实脸色不太好。”容卓闻言,细细看他。“每天好吃好睡的,怎么倒像是瘦了些。”
“大约是你看差了。”容瑄也知道自己气色不好,忙偏过头去岔开话题。“葡萄呢?”
“真是瘦了。”容卓把他拉回来。“有没有那儿不舒服?病了可不能拖,明天让……”
“不要。”容瑄不耐,挣出手来。
“好好,不要就不要。但如果真是病了,你可要说。”皇帝好脾气地道。“既然不舒服,今天就散了吧。”说罢将西瓜赏了一旁宫人。
容瑄败了他的兴致,倒有些过意不去,强打精神陪他闲聊几句。等回到房里,早倦得眼也张不开,容卓才更衣的工夫,转过身来,他靠在床上已是沉沉睡去,就连皇帝替他宽去外衣,也是一无所知。
容卓倒也服待得心甘情愿,自己揭了被子,钻在他身旁躺下。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一番,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真是有些瘦了,不由得又有些心疼。想起他方才说肠胃不适。于是伸出手去给他揉揉肚子。
隔着底衣,肚子里似乎有什么活物一般,在他掌心下轻微而又活泼泼的一动。容卓微微吃一惊,再看容瑄,仍旧气息均匀,无知无觉睡得正香。容卓想了一想,只觉应当是积气之类。这般想时,紧接着掌下又软软地一跳,那触感自是十分的奇异。
容卓没多想,怕容瑄不好意思,第二日也没同容瑄提及。两人懵懵懂懂,上朝的上朝,嗜睡的嗜睡,将日子过得无知无觉。
葡萄又窜高了半个头,胆子比从前更野,这日攀了院子老树,突发其想地要摘杏子吃,一旁的老宫人哄不住他,只作势吓唬:“看王爷来了……”
不想容瑄当真过来,见了袋熊般猴在树上的葡萄,皱眉不悦。
葡萄立即作乖巧服帖状,朝他招手,奶声奶气道:“爹爹抱……”
容瑄无奈,又怕他摔下来,只得去树下接他。
葡萄一松手,从树上落下来,整个扎进容瑄怀里去。
“你又重了些……”容瑄托了托他,话没说完,脸色陡然一白,人也顿时僵住。
“爹爹?”葡萄先发觉不妥,仰头道。
容瑄咬牙不答,只怕自己一开口,忍不住就是呻吟出声。腹中如同车马踏过,猛然间痛如刀绞,一时间抽干了他所有气力,却还有两分神志尚存,勉力支持着不曾把葡萄失手摔了。
葡萄乖觉,见他神色不对,一声惊呼,却是自己挣扎着从他怀里滑下地来,知道要忙着去找大夫。
容瑄心头一松,腹中是仿佛要将人撕裂般的剧痛,只不过一瞬的工夫,只觉得几乎要痛得人喘不过气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扶着树慢慢软倒,耳听得一旁葡萄哭叫,宫人惊呼。那声音却是越去越远,渐渐几不可闻。
他手指才稍稍一动,立即被人紧紧握住了,
“可总算醒了。”入眼是皇帝略显憔悴的脸,惶急里带有明显的如释重负。
“我……”才一开口,顿觉声音嘶哑,喉中是一片火烧似的疼。
“别说话。”容卓难得能有这么识趣的一天,将一杯温水举到面前,小心翼翼喂给他喝。一边轻言细语:“要是觉得累就于睡会儿?”
腹中已经不复那样山崩地裂似的绞痛,只是轻微不适,某处微微的钝痛,一跳一跳的慢慢疼着。容瑄混身无力,也不想说话,勉强一点头,果真要睡。
“还睡?”有人却不答应了,在一旁怒道。
容瑄只得睁眼朝他看了看,半天总算认得好久不见的来人,一时大为惊奇。
“王爷!”庐景咬牙切齿,见九王爷神情恍惚茫然,是恨不得一把揪过来将他摇醒的架势。虽然勉强忍住了,脸色却有些狰狞可怖。
“王爷!”庐景忍无可忍。阴恻恻道。“好歹也不是第一次,孩子都会动了,你自己竟然是没有半点知觉的吗?”
容瑄先是理解不能,半响才睁大了眼,慢慢看向他:“啊?”
“啊什么!”庐景气急败坏。“你……”
“是是。”容卓拦在前头,轻声道:“我们出去说……”一边把庐景连拖带终一拽把人拉了出去。
也不知道两人商议些什么,无论庐景如何指责,容卓总耐着性子一径的答应,庐景拿他竟是无可奈何,最终一拂袖,恨恨道:“我不管了,你们自己闹腾去吧。”
转身走了。
皇帝悄悄进来,探头看了看,见容瑄还醒着,茫茫然睁着眼出神,神情也说不清是喜是悲是怒是忧。
皇帝也不说话,很沉静地坐过去,拉过他一只手来,逐一的将手指翻来覆去数了两遍。这才一本正经的对容瑄道:“我打了葡萄了。”
容瑄还在恍惚震惊中,然而父子天性,闻言不免想要挣起身来。然而全身无力,这般一动,腹中跟着隐隐作痛起来,当下也不敢冒然。被皇帝轻轻按住了。
“他实在闹得太过,不教训不成。”皇帝绷着脸,认认真真的解释。“只轻轻的打,就两下。”只怕葡萄胡乱告状,想了想又说:“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你不要听他胡说。”
容瑄知他泰半是担忧惊恐,迁怒到葡萄头上。此时打也打了,闭着眼微微一叹,口气里无奈责怪:“他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多半也是吓着了,你还打他做什么。”
皇帝于是不作声,过一阵才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轻声道:“不必担心。”
这句话里就有些别样意思。容瑄看他一眼,见他神色肃然镇定下来,这数年历练,已并非从前无从担代的少年人可比,容瑄要说是担心也不全是,只不过人前仍就十分的尴尬难堪。
这孩子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他一时思来想去,突如其来的惊诧里三分喜悦,剩下七分反而有些郁郁不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听皇帝这样说了,半响才皱眉微微叹口气:“我想要女儿……”
话到这里,他这儿就算是松了口。好在只是一时惊动了身子,皇帝也稍稍松下口气,轻声细语地把自己所受的惊吓担忧及大夫的交代絮絮的说了。情状亲昵,一时无二,待容瑄回神想起葡萄来,也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容卓喂过药,放半边纱帐,见他不安心,只得道:“你躺着罢,我这就让葡萄来见你。”
这一去又是半晌。
容瑄便有些困顿,只是不放心葡萄,怕他一时吓坏了。这才撑着没有睡去。
门口轻轻响动,果然是葡萄拘手拘脚的进来。并不像平时一般迫不急待的扑过来,却是一步步走到床前两步开外,站住。只拿乌溜溜的眼睛拼命往床里头瞧。
容瑄见他把小身子站得标枪一样的直,两手背在背后,比平时不知乖了多少倍。眼里分明汪汪的噙着眼泪,完全是一付要哭不哭的神情。小家伙却把脸绷得死死的,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边背书似的道:“爹爹,是葡萄不乖。”话里分明带些颤音了,也不知这孩子用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压住惊怕做到这一步。
容瑄瞧见他这样子就心疼。想起身却无力,未了只得向他招手要他过来:“爹爹没事的。”
葡萄迟疑了一会,细细打量了他,似乎觉得他样子还好些,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仍就背着手,不过慢慢也放松下来。急切而又小心的靠近了些,最终忍不住,踮起脚伸手向床上摸:“爹爹肚子还疼吗?”
容瑄微窘,略略往一旁让了让,掩饰着咳了两声,移开话题:“父皇有没有打你?”
“没有没有。”葡萄难得没有借机告状,怕容瑄不信,眼睛滴溜溜的转,无辜之极。这说谎时的情形,倒跟皇帝是一个模样。想到皇帝放他进来的一个条件便是不让在容瑄面前哭闹,连忙又背着手又站好了。只是说,“父皇说是因为葡萄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才会生病的。”
容瑄咳了一声,这次真呛着了。暗恨容卓跟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孩儿乱说这些个做什么。
葡萄却不知他心里所想,左右团团的看了一眼,认认真真的又说开了:“可是弟弟妹妹在那里,为什么葡萄没看到?弟弟妹妹怎么来的?为什么有了弟弟妹妹爹爹会肚子疼呢?弟弟妹妹……”
“行了,再这么吵就出去吧。”还是皇帝亲自端药进来,听得不耐烦了就挥手赶他,解了容瑄的围。
“葡萄乖乖的,不出去。”葡萄慌忙道,果然一声不吭了,自己扩了个大椅子过来,爬上去一本正经的坐着,眼巴巴看着容瑄。“我不吵,我在这儿守着爹爹。”
这孩子生就了两人性情,平时顽劣爱闹,执拗起来,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坚韧。
容瑄心里埋怨容卓,也不去理会他们父子俩守在一旁,自己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上灯时分。皇帝坐到了一旁看折子,小家伙却大睁着眼睛,竟还是端端坐在椅子上,好好的守着,算算时间少说也有一个多两个时辰,也真难为了他。
容瑄瞧着葡萄,暗暗就有些发愁。小家伙年纪小,头脑却精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年纪又是最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日后身形藏不住的时候,可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一想,就把人愁的。
可愁归愁,这日子还是细水一样的流过去了。
旁的事皇帝自去应付,容瑄是彻底的抹不开脸面去过问,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点。哥哥们来看过他几次,知道他面皮薄,只细细过问关照他饮食休息,并不刻意去提,当年的种种过往,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就此揭过。如此一来,让容瑄自己心里也便慢慢的放下,去了一层担忧。
皇帝调派了院中的人手,不是亲信就是从前的旧宫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要么目不斜视要么视若无睹地。为的不过就是让他自在些。
可惜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处。
就是才豆丁点大,本该什么都不懂,偏偏什么都非要弄个明白不可的葡萄。他担忧害怕,倒不全是因为好奇。
比如爹爹虽说没事,可是一躺就好多天,等能够下床走动,但手投足都似乎笨拙了些,还处处小心翼翼的,也不怎么抱葡萄了。再比如爹爹胃口总是不好,总是吐,饿瘦了怎么办?再比如父皇为什么说弟弟妹妹在爹爹的肚子里,爹爹又不是妖怪,怎么会把弟弟妹妹吃下去,一定是父皇胡说,不乖。再再比如弟弟妹妹真在爹爹肚子里,那他们在里面不会闷吗,闷了的话怎么出来?再再再比如……
这许多比如就化作童言无忌,天真而又无辜的从孩子口中直言不讳地问出来。
容瑄眼看就近三十的人,在有些事上脸皮还是薄的,那里架得住他刨根问底不肯善罢干休,往往被葡萄不知不觉间迫到哑口无言了,只不能有个地洞好钻进去。于是有意无意的就避着葡萄。
小家伙精明着,很会看人眼色,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知道爹爹是不大乐意见自己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越发的没底。
他从大人的一言一语里琢磨出很多东西来。爹爹哄自己睡觉的次数慢慢少下来,父皇趁虚而入,每每陪着陪着到了深夜,顺理成章的也就留下过夜。
从前容瑄极耐心的听葡萄说悄悄话,如今变作同父皇说悄悄话,还总背着他,说着说着就笑,笑也不张扬,只是轻轻悄悄的,但脉脉的,在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有时就是不说话也带着细微的浅淡笑意,幽远的,徘徊在相顾无言之间。
这都是因为弟弟妹妹。
葡萄很郁闷的明白,这都是因为弟弟妹妹。
不要说爹爹和父皇变了,就连周围的人也一样。那看不见的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的所有用度,也有人在不明不响却极讲究的张罗准备。
葡萄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只是说不明白。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心肝里一下子涌出这许多担忧,把个孩子给愁的。
小东西早慧得很,但小孩子的心思也简单,他就怕爹爹父皇心思全叫弟弟妹妹勾走,慢慢的就不要自己了。但这苦恼也不叫人轻易瞧出来,他也不去容卓面前哭闹,只是在容瑄面前越发的乖巧加倍的讨好。
只份乖巧有时也落不到好。
容瑄近来饮食极清淡,几乎半天油腻也不沾,本来葡萄那份特意让厨下做了送去,依旧有鱼有肉,可葡萄非要一起吃,可怜巴巴的挨了过来。
容瑄顿时心软。
葡萄没吃几顿素的,分明有些馋,但他耐着性子不声不响。反而把容瑄看得心疼。这天特意给他准备一碟小排骨和炖肉丸子。容瑄是不吃的,只远远摆在葡萄那边。
葡萄自认为被冷落多日,正惶惶不安。顿时受宠若惊,把远远拿开的排骨啊肉丸子啊又往容瑄这里推。
“你多吃。”容瑄忍下心头烦恶。“我不爱吃丸子。”
“哦。”葡萄闷闷不落,见容瑄往自己碗里挟了块排骨,心里这才平衡了不少。一边扒饭,一边含糊着没话找话说:“那爹爹喜欢什么,也多吃些……”
容瑄了无食欲,心思就有些飘忽,拿着筷子挑挑拣拣,不过是做场面工夫。听见葡萄说话,心不在焉的随口答应一声。
这时节是盛夏近尾,暑气燥热。原本就衣裳就单薄,容瑄纵然的挑着宽大的衣服,这样坐着,腰腹处也渐渐有些显形。
葡萄又一时忘形,说着说着就把手放上去了,讪讪地讨好:“……爹爹长胖了……”话音未落,咦了一声。
像是有着柔软皮毛的小动物,半梦半醒中住他小手掌里撞了撞,像是拿小爪挠他手心似的,只是些微的痒。
葡萄大奇,一时连话也不说说,忍不住又来回摸了两把。
等抬起头来要问爹爹,却见爹爹脸是红的,几乎就僵在那儿动弹不得。
……
这事的后果,是第二天皇帝就把葡萄弄进宫里进学。
葡萄不足三岁年纪,顶多只能开蒙识字,就连描红也做不来,皇帝也寻了名鸿大儒来教。于是不好怠慢了,正好说动容瑄答应送葡萄去宫中上学。
葡萄自知理亏,只得乖巧老实地去。夫子面前,也把平时顽劣收起来,安分了一早上,只眼巴巴的望着皇帝下早朝来接他回去。谁知过了午都不见皇帝人影,这就有些如坐针毡,再熬到下午,仍就毫无动静。
这边皇帝早溜出宫外,少了葡萄在一旁碍手碍脚,不由得心情大畅。只有容瑄显得有些放心不下。
“葡萄在宫里都住了两年,能有什么事。”容卓如是说。“再说一应的衣食住行,都是让他熟悉的老宫人照看。”
住是住了两年,可这样离开身边还是第一次。容卓年纪轻,在这些事上大大咧咧。容瑄做不来如他漫不经心。良久皱眉一叹,闷闷不乐:“葡萄定然要哭。”
葡萄何止是哭哑嗓子。这小家伙终于明白自己没法回家之后,那是不吃不睡连踢带滚百般手段使尽,闹得宫中鸡飞狗跳竟是一夜不得安宁,第二天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来。
第二天皇帝见到他那小模样,狠狠吃了一惊,迫不得已带他回去之余,也暗暗有些心虚。
葡萄只怕又被丢下,一路紧揪着皇帝不放,决不让小阮抱。直到见了容瑄,这才罢休。
皇帝也不敢让容瑄抱他,只是凑近了些。葡萄还被皇帝抱在怀里,却扭过身去紧紧搂住容瑄脖子。
皇帝事先交代过他不许哭闹,他这时就伏在容瑄肩上哑着嗓子忍泪低声说:“爹爹不要葡萄了?”
容瑄见他哭肿的眼睛,再听他强忍着哽咽的声音,早就心疼得不行。伸手搂住他,觉得小家伙忍泪忍得发抖,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闷闷道:“没有……”
“好了,这不是回来了。”皇帝在中间打圆场,想把葡萄抱开一些。
葡萄死死抱住不放手,又向容瑄央道:“葡萄不去上学。”
“那怎么行?”容卓话才出口,立刻遭到葡萄回头瞪了一眼,目光是小兽样的凶狠,一方面又泪汪汪的,眼看就要哭。就连容瑄也跟着瞪他,满是责怪的意思。只得讪讪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只是开蒙教化这种事,也不必一定要谁来教。”容瑄只做不知。“就把葡萄留在家里,从明天开始我教他识字。”
要葡萄识字不难。小家伙天性聪慧,几乎过目不忘,只用解说一遍,他便能把意思记个八九不离十。容瑄哄着他边玩边学,每天消磨半个时辰。
葡萄先前吃了惊吓,如今有忧患意识,时时草木皆兵,比从前更加黏人,整天愁的是爹爹总避着自己。
容瑄也愁。近来身形渐显,任是增了秋衣也掩饰不住,葡萄已经从一开始“爹爹长胖”的欢喜变为理解不能的惊奇,时不时就忍不住想在他肚子上摸上两把。
更有一次小东西偷偷去同大夫说话,满是忧虑的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问太医,爹爹是不是得了怪病,肚子里其实长的是会动的妖怪。一个大夫那里弄不明白,他还去问第二第三个,BLABLA的,大有不问到水落石出不罢休的架势。
如此这般,容瑄只得眼不见为净,想方设法让人把他带开。
葡萄心思敏感,不出几日,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绪就把葡萄生生酝酿成一颗酸葡萄,每天情绪低落,哭丧着脸要找容瑄。
这一天终于忍不住,恨恨道:“我以后要欺负妹妹。”
“皮痒?”皇帝从院门外进来,拿眼角斜了他一眼。“妹妹是用来欺负的么。”
“我就要打妹妹!”葡萄呆了一会,始终觉得委屈,狠狠跺着脚。“妹妹现在欺负我!”
“妹妹都还没出来呢,怎么欺负你?”容卓也是孩子心性,见葡萄生气的模样反而觉得好玩,拉过葡萄来在头上重重强了一记爆粟。
葡萄正心情阴郁,这时候是能惹的么。自然惊天动地的哭给他看。
皇帝见势不妙,鞋底抹油地溜了。
葡萄也不要旁人哄,一路嚎啕着去找爹爹。
这府里说大不大,但要藏个把人也不成问题,容瑄这几天捉迷藏时的避着他,另外布置了地方,要找也不大容易。
葡萄是小半个时辰后才寻到附近,虽没有找到小书楼的二楼上去,却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在院子里抽抽哒哒就不走了。
“怎么又哭了……”容瑄要起来看,被皇帝轻轻按住了。
容卓掩着心虚笑笑,可不敢说是自己动手。
“葡萄有那一天不哭的,过一阵就消停了。”容卓伸手在他腰上又揉抚。“你睡你的。不是说肚子疼么,再揉揉?”
容瑄不动了,却是睁着眼定定瞧着他,等把皇帝瞧得心虚了,这才一叹:“别总是欺负他。”
“我没有啊……”容卓小声道,明显的底气不足。
这一大一小,都还是孩子脾气。容瑄也不理会他,出神了一会儿,只微微笑了笑,闭眼要睡,半天又慢慢说:“他还小……”
令容卓也有些愧疚起来。
外面葡萄还在抽抽哒哒,有一声没一声。
皇帝心下一软,也觉得和个小孩子计较不应该,于是低声道:“我去哄哄他?”
容瑄气息平稳,似乎睡着了,难得葡萄这么哭着他都能睡过去,到底是身体是有些负担不住。
容卓看他气色始终不是太好,眉宇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憔悴。虽然尽力给他调养,但除了肚子,依旧是那儿都显出瘦来。一时间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仔细掖好被角,在留下来陪容瑄午睡和出去料理公务哄葡萄之间挣扎了半天,最后轻叹口气,认命地准备去哄葡萄。
葡萄这时已经哭到尾声,这孩子那里是吃得了亏的主,动手是打父皇不过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动口,正自个儿嘀嘀咕咕的骂人呢。
容瑄在这些方面对他管教严格,脏话是不会的。要说小孩子咒人的花样,左右就不出不和你玩之类的那几样。
皇帝要去开门,耳边听得葡萄正说到:“……我让爹爹只陪葡萄睡觉,我叫爹爹以后都不陪你睡觉……”
这话搁别处没什么,放到皇帝这儿,可比什么都要恶毒。
容卓大怒,脸上是不动声色的。从门逢里瞧见有人守在他身旁,当下也不言语声张,转身上楼,脱鞋上床,将迷迷糊糊的容瑄搂进怀里,睡觉。
转眼入冬,算算日子,大约就在立春时分。本打算把葡萄送去几位王爷府上住段时日。葡萄央着赖着的不肯去,眼看着又是年关将近,容瑄心软,任他一天天的拖下去,只等过了年再说。
虽说府中平素清净,容瑄也没有心思大办。皇帝有意讨个彩头,暗下了不少心思布置,不十分繁华热闹,但即使是一盏彩灯,都是精挑细选,将年关的气氛悄悄地渲染出来。
只是年关这一天,皇帝要宴请全臣,总得露过面应付一番,起早就入宫去。
府中虽不大办,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葡萄早晨起来,早有人给他从头到脚换了新衣新帽,又捺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算着爹爹就当睡足了,这才规规矩矩的过来请安。
容瑄意外还靠在床上,神情有些仄仄的。知道这规矩和往日不同,任由葡萄按规矩实实在在的在面前叩了头,这才让他起身。
贺礼红包是早就准备下的。皇帝平时捉弄葡萄,衣食上反而竭尽全力,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宝贝都捧给他。所以葡萄年纪虽小,见过的奇珍异物却为数不少。
容瑄也没有刻意,只是一套玉制佩饰,难得是做工细致,缕刻的两枝玉荷当真有鲜艳欲滴之姿。红包打赏了领着葡萄来的宫人。
葡萄受宠若惊起来,立刻把一对玉镯套到手上,又把颈圈换下,笑嘻嘻的往容瑄跟前凑。
他生得瓷器一般的细腻白净,被碧玉一衬,越发显得小模样粉雕玉琢似的。
容瑄瞧他可爱,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坐直身取过来环来亲自替他亲自束发。却半天没有弄好。
葡萄不经意回过头去,正巧见他右手在侧腹上按了片刻,这才接着捋起滑下的散发,一缕缕穿进玉环里去。
等终于做完,居然出了薄薄一身汗,容瑄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葡萄屏息静气的,已经有些时候。
“爹爹。”葡萄滴溜溜的转着眼,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他肚子上:“妹妹不乖?”趁机示好道。“葡萄乖的。”
容瑄纵然早起就身上不痛快,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口应道:“是,你乖。”
葡萄挺起背,越发把身子坐得周正,
小阮端粥点进来,容瑄不想吃,让他放在一旁,只看着葡萄吃了小半碗,这才让人带他出去。
“王爷。”小阮侯葡萄出门,这才担忧道:“还是请太医来看看的好,皇上那儿,要不也去说一声?”
容瑄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大恨这时间是如此的不凑巧,可这事也由不得他,闭目靠了一会,只得轻轻点头。又说:“皇上那儿先不用。”
没想到葡萄跟着太医一道进来。原来他鬼灵精得很,看出容瑄和平时似乎有些不大一样,觉得爹爹病了,他所能想到的第一就是把大夫找来,于是在半路遇上,跟过来。进来了就再也不肯出去。有人来拉,他就抱住桌脚死活不放手。
这段时间正是疼痛疲疲绵绵磨人的时候,容瑄偶尔还能强打精神和他说两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力气去理会他。
好在葡萄虽然惶惶不安,却一直不吵不闹的老实坐着。只到容瑄有些忍受不了,让人把他强行带出去。小阮也顾不得许多,掰开他的播撒,把他强行抱了出去。
葡萄先不作声,只是咬着牙对小阮边踢带打,眼看这些招数全不奏效,被远远抱到院中,这才伏在小阮户上,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一哭就没完没了。
皇帝入了夜才匆匆赶回来。前脚才进院,脚下就被一绊。
葡萄破天荒的扑过来抱着他的腿,抑着一张花猫脸,神情又惊又恐。只会说爹爹两个字,别的却说不出话来。
容卓本就不是细心的人,这时心急,更顾不上他怕不怕,一把拎起来交给旁边的人,也不顾别人阻拦,匆匆就进去了。
葡萄挣下地来要扑过去,门却在眼前关上,任他怎么哭闹也不开。
旁人忙碌进出,却怎么也不肯放他进去看看爹爹究竟怎么了。葡萄无可奈何,只得一直哭,最后哭累了,不知是被谁抱回房间里去睡。
他就这样哭哭睡睡,迷迷糊糊里有喂他东西,睡来身边总有人看着,他也顾不上管是谁。这两天一夜,过得十分煎熬,
第二日傍晚,葡萄被人从梦中摇醒,睁眼见父皇站在自己面前。眼里满是血丝。猛然一惊,脱口就叫:“爹爹呢?”
皇帝这时候才想起被冷落的儿子来,不免就有些心虚内疚,说话声音也低了些,有些讨好地道:“爹爹刚睡着,父皇先带你去看看妹妹?”
葡萄定要先去看容瑄,见爹爹果真是在睡觉,被下的肚子也不见了,这还不放心,又拿小手在容瑄脸上摸了一阵,这才信了皇帝的话,转过脸来,却是摆出一付如临大敌的神情。
“妹妹呢?”葡萄板着张精致的小脸,有些紧张,边问边吞口水。
容卓正在兴头上,那知道他心里是什么念头。手一挥让人把孩子抱上来。
葡萄装作漫不在乎的样子,斜着眼看。只见襁褓里小小一团,一细看,丑死!红通通皱巴巴,怪模怪样,猴样似的说不出的难看。心想这么个丑东西根本不如自己可爱漂亮。攥紧的小拳头也悄悄松开,等婴儿被抱下去,他想了一阵,抬头就对皇帝说:“日后谁敢不娶妹妹,看我不揍扁他。”
看模样倒拿出做哥哥的气势来,只是话说得没头没脑又暴力。皇帝只来得及啊了一声。那里知道葡萄不用担心妹妹和自己争宠,顿时深谋远虑起来。心想忍个几年,妹妹总是要嫁人的,到时爹爹父皇还是自己一个人的。但见这妹妹生得如此之丑,只怕日后嫁不出去,才说出这番豪言壮语,其实背地里的小算盘,阴暗得很。
葡萄说完,也不理会皇帝是什么反应,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爬上床去,把被子揭了一个角钻进去,就这么躺下了。
皇帝待要去抱他,发现不过眨眼的工夫,小家伙已经睡熟了,就这么远远挨着,睡相还规矩,神色中更是一片心安。
皇帝看得失笑,隐约也觉出累。在另一侧躺下,不知不觉也睡了。
梦中是平淡的幸福。
半途却被个忽远忽近的声音打断。
“父皇父皇……”
似乎是葡萄在叫。
“父皇父皇……”
“……葡萄要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皇帝一个激灵,猛然醒过来。
眼前是依旧豆丁大小的葡萄,气呼呼瞪着他。
“咦?”皇帝大惊。“你怎么越长越小了?”
“什么越长越小?”容瑄的声音在头顶淡淡道。“到了,起来吧。”
皇帝这才发现坐在身前,自己的手还搂在他腰上。不由得大是悻悻,手中却忍不住又摸了两把:“还是女儿好啊,女儿乖……”
“什么?”容瑄没听清楚。
“决什么。”
皇帝连忙道。
容瑄也不追问。
停车处是山脚一片青草点,点缀星星点点野花无数,景色宜人。只可惜葡萄闹着非要皇帝去捉大将军,自己把容瑄拖到一旁去玩耍。
天有不测风云,顷刻间乌云卷来,一场急雨降下。
容瑄拿外衣裹了葡萄,一行人奔回马车上躲避。几步路的工夫,仍旧淋个透湿。
葡萄从容瑄怀里探出头来,依旧嘻嘻地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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