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咖啡（1）
客人拜访咖啡馆的时候，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并不是在喝咖啡。
他们会享受满屋子的香气、阅读报纸、聆听旁人的对话或是满屋子的吵杂、享受咖啡馆的气氛与装潢、享受咖啡店外的风景、享受老板的服务、以及任何幸运的机会……
客人会享受这间咖啡馆的特色。
然而，一间成功的咖啡馆该有什麽特色？
咖啡馆最基本的特色其实就是咖啡—好喝或难喝—回溯咖啡与咖啡馆的历史，欧洲早期的咖啡其实与美味可能有些距离，但有了咖啡这件事情很重要。
这是件跟全欧洲的早餐有关的大事情。
那时候的早餐没人喝茶——茶叶产自遥远东方，那是贵族才能饮用的奢侈品，其量稀少；对於占据最多人口数的农民来说，牛奶可以拿去获取更多的收入，并不会成为早餐的选项。至於果汁、热汤一类的食物并不是当时早餐的主流，同样也不是富绅以下阶级的人有能力食用的。
吃面包是早餐的固定班底，这点贵族或平民皆然，但是早餐喝什麽？当时早餐的最佳选择，首推葡萄酒；至於一般的平民与家境穷困的农民，早餐除了水就是啤酒。
让我们乾杯吧——敬早晨！——这太不妙了！！
咖啡出现以前，整个欧洲的早晨都弥漫著浓浓酒气，与清晰思路和干劲无缘，想必当时会有边工作边打酒嗝的情况。
但自从有了咖啡之後就不一样。
最早把咖啡带入欧洲的是土耳其人，起因则是战争，侵略者或是在撤退时遗弃咖啡豆，或者是在谈判中依照土耳其的习俗宴请或餽赠咖啡，这是欧洲认识咖啡的途径之一；另一种途径则是商人与冒险者，他们从邀远异国带回在当时被称为『恶魔的黑水』饮料加以介绍，甚至编造不存在的传说。
於是乎，又过了一段『政治与宗教与商人的阴谋与爱』的攻防之後，欧洲人不只是认识这种『可以提神的黑水』，也开始爱上这种饮料，欧洲大陆终於摆脱一身酒气，迎来舒服清爽、精神抖擞的早晨。
当然，大航海时代发现咖啡产地、绕过奸商土耳其人、把咖啡种子带到各个殖民地试种，也为咖啡推广再加上许多把劲、功不可没，咖啡取代啤酒蔚为风行。当时的路边餐车都会卖掺了很多很多水的稀薄咖啡，充满酒鬼那种『再怎样也要喝一口』执念，但不管怎麽说，便宜的劣质咖啡也比劣酒好。
有别於自古就拥有茶叶而优雅清醒的东方，西方的世界或许是因为咖啡而清醒进步，大抵上来说，西方可说是咖啡的国度。
回来谈谈咖啡馆，早期的咖啡馆有些什麽呢？
会指责不让赊帐就是败坏风气污染文化小气恶毒的各种作家客人（的确有作家就这样把老板写进反派角色，在剧院上演。）、会笑著接受指责（当然有的不会）继续让客人赊帐的老板、美丽独特或是特别阴暗的装潢（最早的时候，义大利甚至规定咖啡馆只能盖在地下室，待遇跟酒馆一样。）、各式各样的报纸和小报传单、各种食物和咖啡、总是会记得你需要什麽习惯什麽的侍者、当时的咖啡馆只有妓女而没有女客人──基本上禁止女人进入、有撞球台跟飞镖把、卖酒、比现在还要吵很多很多的噪音音量……
人们在里面讨论创作，也有不少人在里面讨论生意，革命人士在里面宣扬自己的理念，也有人单纯的来寻乐子、享受喧闹，当时的妇女们总是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咖啡馆做什麽，怎麽整晚不回家，向市政府抗议咖啡馆夺走了她们的丈夫。
土耳其人就没有这种困扰，至少，是丈夫们苦恼无法继续供应妻子咖啡而被诉请离婚。
早期的咖啡馆，咖啡只是配角，人们来咖啡馆获取咖啡因──当然好喝的咖啡因是上选。主角是客人，是咖啡馆里川流不息只来喝杯水的作家，思想家革命家剧作家通通塞在一起，人们喝著清醒的饮料用梦想塞满一方天地。
至於现在的咖啡馆，戈培尔有过这样的感慨：
「还好我不是那个时代的咖啡店老板，布朗尼，这点真～的很重要。」
「戈培尔，我以为你会很欢迎那些作家。」
「就是太喜欢了，」戈培尔苦恼的说道：「当他们跟我说没钱要赊帐的时候，我一定会情不自禁的请客，而一个天天请客的咖啡馆很快就会变成倒闭的咖啡馆——这样连我都没钱喝咖啡了啊！！」
喔，很有自觉嘛！布朗尼这麽想，笑著没说实话也没附和，倒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想戈培尔的咖啡馆有哪些特色。
佛利亚太太的糕点有死忠客群、戈培尔冲泡的咖啡也有忠诚的追随者、店猫雪莉是活招牌，至於他自己——依图瑞说他很受太太夫人们的宠爱，他本身倒是没这种感觉。
每周一下午到晚上有爱下棋的兰谢·波纳帕达老先生在这边聚集棋友八方会战，戈培尔於是在咖啡馆同时准备了西洋棋和扑克牌，周末夜的晚上在咖啡香里来场桥牌厮杀，也是附近的一大娱乐。
所以戈培尔的咖啡馆到底有什麽特色？店主人戈培尔自己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样的特色还不够，至少不足以让他满意。
那该怎麽办呢？
『布朗尼～～～～～！！』
雪莉气急败坏的跑到布朗尼面前喵喵叫，在她身後是追著她跑来满脸讨好却意有所图的戈培尔，正在晾衣服的布朗尼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想起戈培尔刚才正在烘咖啡。
「怎麽了？雪莉？」
布朗尼稍稍低头询问生气的白猫，而知道布朗尼能与之对话的戈培尔则在旁边傻笑等待接话。
『你帮我说说——不！帮我质问他到底为什麽每次都要骗我——不、是逼我吃咖啡豆！！猫明明就不能吃这种东西！！而且我就说过我讨厌了啊！！』
「——雪莉这样说。」说实话，布朗尼也很好奇，一般情况下应该早就放弃了才对。「所以为什麽？戈培尔，这件事我也很好奇。」
「这个嘛……」戈培尔持续傻笑。「我们的店名是Blanc Cafe，活招牌是一只白猫。」
「是。」然後？
「然後啊，布朗尼，你知道有种咖啡豆叫做麝香猫咖啡豆吗？」
…………啊！
布朗尼花了点时间才完成想起资料并度过错愕的大脑运作——麝香猫咖啡豆产自印尼，是麝香猫食用最成熟的咖啡果之後，排出无法消化的咖啡籽—也就是咖啡豆—人类再加以收集、水洗、烘烤而成。
一般所说的麝香猫咖啡豆主要是这种，还有另一种是指麝香猫活动的山岭出产的咖啡豆，但很显然戈培尔指的绝对是前者。
「布朗尼，你想到了吧？你想想嘛，巴西那边看到麝香猫咖啡豆很好赚，还为此养了肉垂凤冠雉在咖啡园里生产雉鸡咖啡，印度奇克马加卢尔产区的迪冯庄园则生产弥猴咖啡，然後斯里兰卡人则想说大象的产量更高——」
「等等、等等，戈培尔，冷静点，」布朗尼觉得头很痛，基本上脚也很痛——雪莉边忍耐边气愤难平地拿他的脚磨爪子！！「所以你想生产——雪莉、不，白猫咖啡豆吗？」
「是啊！」戈培尔认真的回答。「为什麽不行呢？只要进去再出来就好啦！反正雪莉无法消化，基本上也不会有吸收到咖啡因的问题不是吗？」
问题可大了。
这件事情是行不通的，布朗尼很明白，但他得想办法说服戈培尔。
「但实际上动物们吃的是新鲜的、非常成熟的咖啡果，戈培尔，跟你的计画完全不一样。所以、」
「所以我才给她吃咖啡豆嘛！」戈培尔接得很顺，这让旁边的雪莉生气的啃咬没用的布朗尼。「布朗尼，你得要知道啊……」
「嗯？」好痛……布朗尼偷偷甩脚，希望雪莉能清醒点。
「我们这里是寒冷的北国，咖啡产区离我们非常遥远，当然我也很想提供雪莉最顶级的新鲜咖啡果，但我们这种温带地区就是种不出咖啡这我也没办法，所以退而求其次──我提供雪莉最顶级的咖啡生豆啊！！」
「喵嗄嗄嗄嗄嗄嗄嗄嗄────！！！！！」气死我啦！！
忍无可忍的雪莉亮出尖牙利爪，凶猛如虎地挥舞著愤怒与制裁的攻击扑向戈培尔，每一下都是招招见血的怨恨！！
「呜哇啊啊～～！！雪莉！！」
「喵啊！」『不要给我躲！！』
「好痛啊雪莉！！你冷静点！不然我把咖啡豆埋在牛肉小方饺里嘛！！」
「喵───嗄！」『不是这个问题！！』
布朗尼在旁边听到傻眼──啊、这就是爱与友情，一人一猫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居然对话的如此流畅……
「布朗尼快救我～～～！！好痛痛痛痛痛～～～～Q口Q！」
『不准救他！！戈培尔！老娘跟你拚了！！』
白猫咖啡（2）
「布朗尼快救我～～～！！好痛痛痛痛痛～～～～Q口Q！」
『不准救他！！戈培尔！老娘跟你拚了！！』
喵嗄嗄和呜哇哇的声音在室内室外追逐窜逃，布朗尼深深一叹——要他不救戈培尔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闭上眼睛再叹口气，布朗尼抖开洗好的沙发椅套，趁这两个跑过面前的时候抓准时机用力一套！！
「喵—————！！」『布朗尼—————！！』
『你居然背叛我！！你这个有爱情没道义的家伙！！你就不要让我出来知不知道～～～～！』
茜草红的沙发套剧烈蠕动，布朗尼把长长的沙发套整齐结实的卷上几圈，变成一团很可笑的东西。
「布……」戈培尔用力喘气，「布朗尼？你在干嘛啊？」
「我在救你啊。」布朗尼蹲在地上，不时把被挣松的沙发套卷回去，免得雪莉跑出来。
「为……」还是好喘……戈培尔开始反省最近体力好像变差了。「为什麽……」
「因为沙发套是我手边最长最厚的布，只有这个最安全最有效。」布朗尼听到戈培尔『喔。』了一声，戳戳似乎因为疲倦而不想动的雪莉布团，抬头望著戈培尔。「你要怎麽办？」
「啊？」
「雪莉说他不会放过你，」这是谎话，布朗尼知道这次雪莉大概也不会放过他。「快想想怎麽跟她道歉，我只负责救你，我已经救到你了。」
「怎麽那麽冷淡～～」戈培尔也跟著蹲下来，摸摸看似不动的布团，没想到他一摸又开始剧烈挣扎！？「吓、呃……帮我想嘛，你这样帮我雪莉不会迁怒你吗？」
「嗯？不会啊，」布朗尼彻底无视雪莉从布团中发出的叫嚣。「因为我也反对你喂雪莉吃咖啡豆，所以我跟她还算同一国。」
「你也反对啊？」真丧气。
「当然，」布朗尼没好气地摸摸戈培尔的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支持吧？」
「你又不算正常人……」戈培尔说出口才觉得这样不太好，「正常人哪听得懂猫语……」
「好吧——即使是我也很反对，真的。」布朗尼一手压制努力挣扎的布团，一手按在戈培尔的肩膀，试图用充满真诚意志的眼神感化对方。「我认真的劝你不要再喂雪莉吃咖啡豆，不然雪莉一定会天天攻击你。」或是号召她的同伴与朋友攻击你。
布朗尼不敢去想雪莉如果找乌鸦帮忙复仇，他该怎麽走在路上。
「……」戈培尔沈默了一下，他看得出布朗尼似乎有话没说，这似乎意味者雪莉的攻击会比他以为的更强大？「如果……如果我再也不喂雪莉吃咖啡豆……」
「嗯？」
「雪莉会气消……不，会原谅我吗？」戈培尔心虚的笑两声。
「吃咖啡豆这段会原谅你，」布朗尼指指自己、布团、还有戈培尔。「但是不会气消，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讨好她。」
「讨好她？」戈培尔点点头，想一想，又点点头。「讨好她。」
「像是替她准备海陆全餐、送她去做宠物SPA外加全套美容……」布朗尼想想才发现，他对於讨好雪莉的想像力很贫乏。
「……或是问她有没有兴趣去露营冲浪玩飞行伞？」
……戈培尔的想像力又太多了……
「戈培尔，普通点的就好，我想雪莉应该——」
『海陆全餐宠物SPA外加飞行伞我就原谅你们！！放我出去——！！』
「……她这样说。」布朗尼扶额头，觉得头好痛。
「那……那我今天作海陆全餐然後预约SPA，大後天带你去做SPA，然後下个公休日去玩飞行伞……雪莉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放你出来也不要咬我、抓我、破坏东西——当然攻击布朗尼也不行。可以吗？」
『好啦好啦！！都说要原谅你们了！！一言为定！！』
「……她说好。」
「喔……」戈培尔看看布朗尼又看看脏兮兮的沙发椅套，「那、那就把她放出来吧？」
於是布朗尼在心里暗叹，默默地松开布团，雪白的猫没两下就钻出来，边喘气边打喷嚏，然後像女王一样的坐正身体甩动尾巴。
『哼，你们看我肚量多好，说原谅就优雅大度地原谅你们，还不快把我的大餐交出来？』
这次，不需要布朗尼翻译，戈培尔也听懂了。
■ □ ■ □ ■ □ ■ □ ■
戈培尔戏称『雪莉暴动事件』的咖啡豆事件之後，戈培尔即便心中依然存有妄想也不敢再喂雪莉咖啡豆。为了平复心中的遗憾，咖啡店老板发挥专长与执念，退很多步的推出一样打算卖十年的『本店特产』——
雪莉综合咖啡豆。
戈培尔为了这款综合咖啡豆还特地做了一款印有白猫的包装袋，每包半磅，至於咖啡豆的副标题和副标说明则是自己打印贴上去。
像这样：
雪莉综合咖啡豆——愤怒口味
虽然是体型娇美纤细优雅的家猫，气势涛天的怒火依然不容小觑，这款咖啡以本店店猫：雪莉为范本，叙述看来无害的白猫从文静到盛怒，从家猫变山猫的过程，咖啡基调充满沈浑的爆发力，喜欢重烘焙与重口味的您绝不可错过！！
「……你确定你要这样写？」布朗尼拿著包好的咖啡豆，近乎不知所措地问著戈培尔，很担心会不会又见血。
白猫咖啡（3）
「……你确定你要这样写？」布朗尼拿著包好的咖啡豆，近乎不知所措地问著戈培尔，很担心会不会又见血。
「嗯？」戈培尔看看布朗尼手指下的文字，露出得意的表情。「写得不错吧？还有这种口味喔！今年先做这两款。」
雪莉综合咖啡豆——欢乐口味
看著猫咪随性的伸展四肢、执著的捕捉您永远也不会了解的东西、在空中扭腰翻转快乐奔跑——如果您是猫咪玩得很欢乐而您也会看得很开心的话，就不能不嚐嚐这款咖啡！这款咖啡以本店的店猫：雪莉作为叙述主角，让您体验这份永远无法理解但就是很欢乐的愉快感受！本咖啡以……
「所谓『永远无法理解但就是很欢乐的愉快感受！』是指怎样的味道啊？」
「我不是写了吗？」戈培尔以为自己忘记打上，而贴上去确认，但是明明有嘛！「你看你看，在这里——轻烘焙，跳跃活泼的酸味与南洋水果基调的馀韵，宛若白猫跳跃的身姿一般清爽无负担！」
「啊，是这样吗？」戈培尔这麽开心，布朗尼实在不忍心泼冷水——事实上，当他的身份还是养子时反而比较能对戈培尔狠心。「所以你打算出几种口味？」
「现在想到得还有像是『甜心口味』——像是雪莉撒娇一般连心都能融化开花的甜美滋味，或是『捣蛋鬼口味』——大概就是……我觉得她好像在算计你时的那种…自以为光明正大，但实际上就是偷偷摸摸蓄势待发，充满阴谋的严谨与平衡感、以及小奸小恶的可爱风味。」
戈培尔开开心心的扳起手指数算分享咖啡的特色，布朗尼则完全无法获得共鸣——那都是些什麽味道的咖啡！！……？
「所以你上礼拜一直偷偷摸摸地窝在三楼存放间，就是为了这个？」
「什麽上礼拜，」戈培尔没好气的用手肘顶顶布朗尼。「我好久以前就在偷偷摸摸的尝试调配这个了，虽然我最想要的还是雪莉生产的咖啡豆，这个只是副案……」
「快把那个念头从脑海中清除吧，雪莉不可能答应。」你还不死心啊？
「唉……」戈培尔终究还是舍不得这美丽的遗憾。「总之既然死心不挑战白猫咖啡豆，那我就把这个拿出来卖。」
「价格呢？」
戈培尔想了想，拿起计算机打了打，亮给布朗尼看。
「成本是这样，」打打打按按按。「愤怒口味我打算卖这个价。」戈培尔把计算机归零又算了几下，「欢乐口味的成本是这样，」接著又按几下。「然後我打算卖这样。」
「——为什麽差这麽多！？」为什麽成本差这麽多！！
「这个嘛……」戈培尔又开始傻笑，他当然有发现布朗尼越来越容易心软——这样的日子真好！「当然是因为不小心用了几种比较特别的豆子下去调啊。」
「——什麽当然！！」布朗尼拿起包装好的咖啡豆用力指著。「这麽贵要怎麽卖掉！」
「很容易卖掉啦！」戈培尔得意的嘻嘻笑，拍拍布朗尼的肩膀。「这很好喝喔！而且每种的量都不多，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口味咧！」
「——啊？」布朗尼愕愣半晌，才想到戈培尔是指那些特别的豆子明年不一定有。「……可是，你不是打算把这款综合咖啡变成长卖商品？」
「放心，」戈培尔自信满满拍胸脯保证，「虽然还没想好配方，但我已经想好很多副标了——像是『文静的』、『优雅的』、『可爱的』、『沈睡的』、『皇家风范』等等各式各样的口味！所以明年只要换一种就绝对没问题！不可能所有的品种都从地球消失，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好吧，」反正量很不多，只要戈培尔能不亏损又玩得开心就好。「那就卖吧，我去写小黑板。」
一直到这款咖啡开始贩售，布朗尼才从粗心的戈培尔手上喝到这两款咖啡——出乎意外的好喝。
即使说明莫名其妙，但咖啡是让人惊艳的好喝；即使没有看过雪莉也会让人联想起猫的形象，在美味的同时兼具趣味性，忠实的呈现那属於猫的副标题。
只有在这种时候，布朗尼才深深地体会到戈培尔的确是个合格的咖啡店老板，能够重现脑中预定的风味与形象，这不只是仰赖技术、味觉、与经验，最主要的还是想像力—即使莫名其妙—与对咖啡的爱吧。
於是乎，虽然雪莉看到这款咖啡的说明时的确很生气，但客人们满足的表情让雪莉彻底的消气了……因为咖啡很好喝，而调配咖啡的戈培尔的确是怀著满满爱意在调配这些咖啡，客人们的调侃雪莉全都听见了，所以她原谅戈培尔，而综合咖啡也热卖得超乎雪莉与布朗尼的预期，卖得非常好。
有趣而且莫名其妙的命名与包装说明，与莫名其妙大相迳庭的绝佳风味，这样欢乐的高反差不只获得老客人的支持也招来新客源，客人们在店里喝完这款综合咖啡之後多半会忍不住买点豆子回家试试，於是豆子的消耗速度就更快……
「嘿嘿嘿～～」戈培尔快乐地拿著帐本摊在布朗尼眼前，展现成果。「卖完了喔～我卖完了喔～～！就说卖得完～～」
的确，不到一季就卖完连布朗尼也始料未及，然而，接下来该怎麽办呢？
「你要提早推出明年的口味吗？戈培尔？」布朗尼看著帐本，也开始思考那些副标题可能会用到哪些豆子。「似乎还能赶上咖啡产季的末班车，不然……你要让客人现在开始预约明年的咖啡吗？」
「我想想喔……」
特调咖啡挂上『今年完售』，戈培尔有了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思考，比起布朗尼的问题，戈培尔想到的是客人们调侃的话语。
雪莉的咖啡啊……
戈培尔擦拭著杯子，那年终究没有再次贩卖特调咖啡，但布朗尼发现戈培尔又开始偷偷摸摸神神秘秘的进出三楼的咖啡存放室……
「雪莉，你知道他在干什麽吗？」虽然觉得戈培尔应该是在调配新配方咖啡，但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对。
『我怎麽会知道？』雪莉仔细的把爪子舔了又舔，洗洗脸。『我想大概是在弄新配方，但总之不是要我吃咖啡豆就好，话说回来——你现在是戈培尔的情人耶！想知道就去看嘛！！』
「当他知道我发现却还是偷偷摸摸的时候，就是希望我装作不知道、别去问他……」
『你觉得他知道你发现了？』我怎麽想都觉得一定没有耶！戈培尔神经那麽粗！
「……嗯。」
『那你就忍著吧。』雪莉让尾巴蜿蜒扭动，冷淡的抛下结论。
白猫咖啡（4 - 完）
喔，对了XD 虽然还没去改我有话要说，但我报到CWT25了！
所以关於暑假新刊的预购，我打算六月上旬开，然後开到七月中，最近正在准备，先跟大家说一声！
『那你就忍著吧。』雪莉让尾巴蜿蜒扭动，冷淡的抛下结论。
忍──拿著吸尘器的布朗尼仰头看向楼上……忍就忍。
带著点任性与别扭，布朗尼决定这次不问戈培尔、绝对不去问，看得雪莉大笑卡涅菈摇头，钢笔只是老神在在的补上注解──
『只要有爱，做什麽都是情趣。』
好啦好啦。
布朗尼自暴自弃的忍耐到树叶变红，银餐具偷偷地在收获节拉著他一起借酒浇愁──因为戈培尔一直偷偷摸摸的在三楼，最近一直没被使用的银餐具自称『寂寞难耐，孤苦无依。』，即使喝不了酒也要拿一点来装样子。
然後，布朗尼又忍耐到红叶上凝结薄霜，呼吸开始能察觉到那分孤绝肃杀的清醒，相拥入眠变得比夏天或春天都更让人适意眷恋……因为实在太过温暖，而且又已经过了好久，布朗尼觉得自己这样闹别扭生闷气实在没有必要，反正戈培尔也没发现……还是算了吧。
嗯，就算了。
不生气也不用好奇，布朗尼觉得就算了，不管戈培尔在做什麽，他总是能等到戈培尔告诉他，他总会知道的。
『如果戈培尔忘记告诉你呢？』卡涅菈提出问题。『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我说算了。」布朗尼乾笑两声，「戈培尔忘记告诉我的事，通常没多久连他自己都会忘得一乾二净。」自己说著说著才想到这种可能，也许戈培尔窝在楼上的理由都换过好几个了……「我问也没用，他想不起来的。」
『那你以後就别为这种事情生气嘛！』好歹是自己的饲主，卡涅菈这几个月也过得心烦意乱——大家都好麻烦！『反正什麽都不做才是好方法，你乾脆自己订个问三次的原则，尽尽心意就好嘛！』
「那样就不是心意了，卡涅菈，」卡涅菈这麽说，布朗尼反而彻底想开地呵呵轻笑。「是我想不开，总觉得交往之後他就应该要作些什麽，但其实太刻意就失却真诚……说穿了只是我希望他多注意我一点，或许是我在向他撒娇吧。」
『喔，原来是这样啊，』这麽说我就明白了嘛！真是的！『原来是想撒娇，这也没办法，那麽，觉得寂寞的话就去找我妈撒娇吧，她一定很欢迎。』
「找雪莉？」布朗尼呆了一下才了解卡涅菈说什麽，好笑地把正要窝回去睡觉的卡涅菈拎起来。「喂喂喂！卡涅菈，你是我的猫耶！什麽叫做去找雪莉，你才应该陪我吧！」
『谁规定猫就得接受主人的撒娇！』卡涅菈喵喵抗议！『我才不要！我都想找人撒娇了才不要被你撒娇！！布朗尼笨蛋啦～～！！』
卡涅菈喵呜喵呜的一直说著『布朗尼笨蛋笨蛋笨蛋～～』、挥舞四肢扑打布朗尼，弄得布朗尼手忙脚乱，好奇的扑克牌从柜子里探头出来捧腹大笑，因为现在到底是谁跟谁撒娇啊！？
「咦？布朗尼你跟卡涅菈吵架啦？」一看门进来就看到喵喵叫的卡涅菈还有一直说『卡涅菈你怎麽了？！冷静点！』的布朗尼，戈培尔就很想知道布朗尼又跟猫小姐说了什麽。
「啊？啊、戈培尔——好痛！我们没吵架、呜、你干嘛突然伸爪子！我又没惹你！！」
布朗尼边说边想制止卡涅菈，戈培尔不知怎麽的觉得这个画面很像情侣吵架……
「喵——咪？！」咦？
卡涅菈正在发泄最近被冷淡还要被数落的哀怨，怎麽也没想到会突然腾空——而且为什麽戈培尔会这麽不开心？！
「……戈培尔？」布朗尼愕愣地看戈培尔熟练地把猫抱在怀里安抚，总觉得有什麽不太对……？
「咦？」戈培尔惊醒过来，皱眉困惑自己刚才的不快。
「怎麽了？」
「…没事……」我不会心胸这麽狭小吧？跟猫吃醋？
戈培尔很困惑，困惑到卡涅菈挣扎著跳离他的怀中，也只是顺势改成双手抱胸继续困惑。
「你找我吗？」
「啊！对！」差点忘记了！「我要找你！」想起自己原来要干什麽，戈培尔兴冲冲地推著布朗尼往楼下走、推进厨房，在把人按在椅子上做好。「当当～～～！」
桌上放著蛋糕和一杯咖啡，当然餐具也准备好了，布朗尼看看桌上的东西和开心坐在他身边的戈培尔，终於确定这些东西就是要给他吃的——而且戈培尔正双眼放光的看著他。
布朗尼战战兢兢地端起蛋糕盘，巧克力的香味中夹杂著咖啡香，这时候布朗尼才发现他吃的可能是同类—咖啡巧克力布朗尼—想想又把蛋糕放下改拿起咖啡。
闻一闻，喝一口。
「怎麽样？」
布朗尼掩住嘴……说实话他还在分辨这是什麽味道，因为这味道真是——
「……非常有特色，这是、」
「好喝吗？」
「好喝是好喝，但是、」
「怎麽样？」戈培尔的笑容有种恶作剧般地开心。
「……很微妙，」布朗尼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这个味道复杂的难以瞬间判断喜欢或不喜欢。「我喝出了木质香调、焦糖香和巧克力香、花香调……还有坚果的…不……带点烟熏味的……玄米茶的味道。」
「所以？感想？」
「馀韵很甜，好喝是好喝……」因为『很微妙』这个回答戈培尔不满意，布朗尼只好说实话。「好吧，它是好喝但有点难以理解的咖啡。」
「嘿嘿嘿～～」戈培尔终於满意的嘿嘿嘿。「很好很好，我成功了！就是这样！」
「……因为味道难以理解所以成功了？」所以你想挑战深奥的调味？
「因为这款咖啡是『布朗尼』啊！怎麽样？很像你吧？」耶呼！大功告成！
「……没有副标？」
「？你不需要副标啊！」戈培尔疑惑的收回欢呼。
「那麽……」什麽很像！「因为难以理解所以很像我吗？」
「嗯？是啊，」戈培尔露出『什麽嘛！还没懂吗？』的表情。「虽然你平常很体贴很老实很好懂，但有时候、嗯、像是我做错什麽或是你想对我做什麽的时候……当然还有其他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你很难懂——就像咖啡里怎～～麽会有玄米茶的味道呢！？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很好喝啊，感觉也很甜蜜，但就是不懂啊——我还特别努力的烘出那一丝丝的焦糖香和花香，凸显你难以理解中的可爱面。果然很像吧？」
布朗尼望著戈培尔哭笑不得不知所措，他现在到底是要冷淡地说『啊、这样吗？』，还是有点违心地感谢戈培尔替他调配咖啡，或者是老实的向戈培尔抗议『我什麽时候难以理解了！！』，更或者——
「喂，布朗尼？你干嘛都不说话？」戈培尔戳戳布朗尼。「我可是很努力在你生日前配出来这种难以理解的美味咖啡耶！你也说点什麽呀！」
「喔、是……那个……」嗯…到底说什麽好？「我只是在想……」
「嗯？」
「我只是在想……我是否该努力调一款咖啡作为回礼。」
布朗尼话还没说完戈培尔就开始放声大笑——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那样，笑得难以控制、拍打布朗尼的肩膀、哈哈哈哈哈——
「调咖啡？哈哈哈哈哈！不、布朗尼，你再等十年吧！」戈培尔笑到抹眼泪，停不下来。「你现在调款咖啡当回礼给我，我还不敢喝呢！！你再努力个十年吧！！」
「啊，是吗。」
十年後，布朗尼调了一款咖啡放在戈培尔面前。
「这是什麽！」戈培尔惊呼！「味道一整个莫名其妙！！」
「因为这是『戈培尔』啊，但是好喝吧？」
「你是在说我莫名其妙——是好喝、啊、对了，」
「嗯？」
「原来我那时候在吃醋啊！」
「哪时候？」
「嗯……非卖品『布朗尼综合咖啡』诞生的那天。」
「你真是太迟钝了……」
尾声--十年後
两人正式交往的十年後，布朗尼三十一岁的那年生日前，十八岁的雪莉老得只能在窗边的地上晒太阳，眼睛蓝得跟十年前一样鲜豔，猫的眼里映出她陪伴已久的主人与朋友，依然敏锐的听力毫不费劲的捕捉重点。
布朗尼正在向戈培尔要求一份生日礼物。
认识以来第一次开口要求的生日礼物，是一个许可。
「可以陪我去看看我的生父吗？」布朗尼轻轻的问道，很安静很坦然的望著戈培尔惊讶後掩饰的不安。
「喔、啊……呃、好，当然好。」戈培尔不知道自己受到什麽打击，但这瞬间突然有种受打击的挫折、无力与不安。「我不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络。」
「不，戈培尔，我们没有联络。」布朗尼知道戈培尔误会了，但他更明白自己的泰然能为戈培尔做什麽。「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戈培尔，曾经亦父亦友，如今的情人伴侣，我没有别人。」
「不……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麽意思？戈培尔醒悟他恐惧的不就是『不再是最重要』的吗？或许连被隐瞒都比不上这种挫折。「谢谢。」
布朗尼笑著在戈培尔额头上亲一下，望著戈培尔鼓励他问问题。
「……你知道他在哪里？」戈培尔想想，不确定的问了一个。
「不，我不知道。」布朗尼说得肯定又简单。「但我想我知道该怎麽找到他。」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那些关於寄养时的事情。」戈培尔发现他似乎找到问题在哪了。
「嗯。」
「你跟我说过你为什麽会被寄养吗？」
「没有。」
戈培尔点点头……他当时能收养布朗尼，意味著布朗尼已经彻底的……没有任何亲属拥有他的监护权。
「……你母亲呢？」
「听说在我一岁半的时候不见了，」布朗尼还是笑，那是要戈培尔别担心的笑容。「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你为什麽……」都过了这麽久，「为什麽会想去看他？」
「因为十年前你跟我说了西特诺加的事。」
戈培尔怔住，这两者有何关连？
「因为西特诺加是你不想忘记的父亲，而那个人是我不曾清楚记忆的父亲。」布朗尼握著戈培尔的手，清楚知道自己握住什麽。「我说过，我五岁前的记忆很模糊，当我开始懂事……当我开始希望会有个好的寄养家人，我就没再看过他，也没问过，一次都没有。」
「……因为那是你的生父，所以你想去看看吗？」
「不是期待什麽，」布朗尼说道，那复杂的表情宛若身负重担的朝圣者，「不因为他的善恶，我想确定自己逃避的东西，看看给予我一半生命的人……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忘了比较好。」
「那就去看看。」戈培尔平静的说道，他懂布朗尼的意思。
他们安排时间、一起离开这座城市，去拜访布朗尼最早待的那个寄养中心，布朗尼以为那里不会有人记得他……毕竟都过了这麽久，十多年，他不觉得会有人记得他，布朗尼期待的是记录，但那里的负责人却记得他。
「你现在叫布朗尼吗？」
「我不记得我什麽时候开始叫布朗尼，」布朗尼搜索模糊的记忆，但却没办法连结现在。「我原来叫什麽名字？」
「你是布朗尼，这就是全部，珍惜现在，亲爱的。这是你的家人吗？」
「是的。」布朗尼转头看看戈培尔，肯定的回答。
「三年前你打电话来问你母亲的事。」负责人手指交握，「你以前从来不问，那麽多的孩子里，就只有你从来不问。」
「五岁前的事情我不是记得很清楚……我只是觉得，我该问了。」
负责人点点头，隐隐露出怜悯的眼神。
「是吗……那麽，关於你生父的事，我不建议你去看他。」
「我只要远远的看一下就可以了，我并不想正式见面。」
负责人还是摇头，露出非常明显的厌恶。
「那时候你还很小，你生父是个道地的恶棍，你母亲是个未成年少女、天天被那家伙殴打，社工发现你们，那是你无法想像的情况。」
「那个女孩知道被社工发现後，不知怎麽的就逃走了，因为怕被那家伙打、怕逃跑被发现，我想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带上你……你很瘦、很小，营养不良而发育迟缓得让人担心你的生命，所以我们把你带走，但你知道那个家伙是怎麽对待你的吗？」
布朗尼简单露出疑惑，因为没有记忆，连不幸也显得陌生。
「他认为只要不放弃他对你的权力，社工们就得养他、里他、他就可以因为你不劳而获，因为没有人可以看著一个孩子去死，而这个孩子属於他。」
负责人的声音在十多年後依然有无法遗忘的憎恶。
「只要他不放弃，你就只能是寄养，他对我们说你总是得回到他身边，而我们总是得看著他。他会跟社工要吃的，来寄养中心以要看你的名义进行骚扰——是的，这是他的权力，你是他儿子，他为了跟社工谈条件甚至去你的寄养家庭把你带走！！那时候你还在发烧！！」
这是戈培尔一辈子也无法理解的人，也许连眼前这个看过很多很多的人也不懂。
「我们把你越送越远、把你换地方、尽可能的不跟你说太多，给你最不起眼的东西、给你态度不温柔却绝对能给那家伙一拳的保护者，利用公诉花了好多时间把你从他手上带走——现在，你是自由的。」
负责人眨眨眼睛，那些不可思议的悲剧哀伤总是无法让人冷静。
「不要去看他，一眼都不要，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什麽，为了你身边的人，不要去看他。他给你的基因比不上你身边这位的一根头发，不要为了这种真相冒险。」
布朗尼沈默了，他没想到会这样。
「有他的照片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戈培尔开口说道，负责人和布朗尼都显得惊讶。「布朗尼只是想知道他失去的记忆，想确认一下……结局的样子，所以即使只有照片也无所谓，就算是个恶棍最好也看个照片，才会知道逃远一点。」
负责人没想到戈培尔会这麽说，不知不觉呵呵呵的笑出声才尴尬的回神。
「有、有，我找一下。」
照片里的人很陌生，布朗尼默默的凝视了好几分钟，才交还照片。
「离开的孩子很少再回来这里。」当负责人送布朗尼离开的时候，她给布朗尼一个大大的微笑和拥抱。「你要幸福，孩子，你带著我们所有的人的努力和期望，你要记得这一点，你什麽都没有比人家少，你一定能很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布朗尼定定的看著负责人好久，漾开笑容。「夏洛特，我很幸福，」布朗尼拿出咖啡馆的名片递给惊讶的负责人。「有机会的话，请来喝杯咖啡。」
意外的负责人呆呆的看著布朗尼好久，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我很荣幸。」
於是布朗尼和戈培尔开车离开了那里，中间在汽车旅馆过了一夜，当他们回到剑塔市的时候天气非常好，而且就跟计画好的一样，这天是布朗尼的三十一岁生日。
就这样回家吗？戈培尔开著车，刚好被换到副驾驶坐的布朗尼看著窗外，他们进入剑塔市，看著这个城市陌生的地方和熟悉的地方，戈培尔觉得，他也得做点什麽。
「戈培尔？」布朗尼从窗外回神。
「我买个花。」
戈培尔下车买花，然後开一小段路又停车。
「我买个蛋糕。」
虽然不知道戈培尔在计画什麽，但布朗尼已经笑了。
接著戈培尔还买了一小瓶咖啡酒露，买了几张蕾丝餐巾，买了一个籐篮……布朗尼发现他们离家越来越远，却还是在剑塔市。
「你要去哪里？」
「带你去看生日礼物。」
戈培尔带布朗尼去看西特诺加。
西特诺加的墓。
他们把东西通通放在墓碑之前，布朗尼原本有点郁闷心情已经完全消失。
为什麽带我来这里呢？布朗尼没有问出口，只是微笑的站在戈培尔身边，陪著他凝视墓碑的文字，许久之後，也可能没那麽久，布朗尼听见戈培尔的声音。
「我好久没来这里……从你来我家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来过了。」戈培尔蹲下，伸手抚摸墓碑，转头仰望布朗尼。「其实我也是来面对一下。」
「看看你父亲。」
「看看我父亲。」
戈培尔又看著墓碑好一下子，才又站起来，面对布朗尼。
「布朗尼……」
「嗯？」
「十年前，我问老赫曼该怎麽办的时候，他跟我说……不管是哪一种，教导你感情的样貌是我的责任，如果是爱情……我该告诉你、跟你讨论爱情该是什麽样子。」
「嗯。」始终微笑的布朗尼点点头。
「布朗尼，你想要怎样的爱情呢？」
「我吗？」
「嗯。」
「我想要比你早一点起床，在春天的早上为你把窗户打开一点，帮你调整闹钟，在采收香草的时候听到你的早安，喝到你早上和晚上特地泡给我的咖啡，每天陪你在咖啡馆里招待客人，听听卡涅菈的抱怨，看你在秋天的时候吃栗子布朗尼蛋糕，冬天看雪，也许我们下次可以去另一个墓园看看老赫曼……」
戈培尔听得啼笑皆非。
「布朗尼，这是生活，我们……我们……我是说爱情。」
「这是爱情，戈培尔，」布朗尼说得很认真。「这难道不是吗？即使每天几乎一成不变，但的的确确，是开心的、平静的做了这麽多，不是吗？」
「但是、」但是这不是没有任何改变吗？
戈培尔不懂，人会去做任何决定，不都是为了改变吗？
「戈培尔，停留在原地并不等於没有努力啊，我们并没有後退。」布朗尼知道戈培尔其实很在乎红皇后的那句名言，因为戈培尔是如此在乎他手中所爱的一切。
「但也没有前进。」
「我们有前进啊，」布朗尼笑著说道，「因为我们在时间中努力维持住不论如何也想保持不变的东西，我们至少有一两样东西战胜时间，而不是被时间追赶。」
「王尔德说不变是种怠惰、是种堕落，不论是情感上还是知识上。」
「这没有什麽不对，」布朗尼同意。「但是，有追赶时间的兔子，有在时间里循环的茶会，也有前进等於停留的地方，如果鱼儿出门需要目的，」
布朗尼贴上轻柔的吻，其实，这个目的对布朗尼而言就很足够了。
「如果需要目的，我希望能做到让你安心的不变，我希望不变，因为我知道你其实非常担心这个。」
戈培尔笑得都快哭了。
「很蠢吧？」
「谁都会担心失去……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想要……」戈培尔不知不觉又复诵著这个问题。「想要怎样的爱情呢？」
「陪你想新的咖啡口味，」
「一起陪雪莉走到最後。」
「冬天的时候在店门口做雪雕装饰？」
「这个好难，戈培尔。」
「那想想今年冬天的特别活动好了。」
「好啊。」
「我们可以抱著毯子和雪莉的孙子一起听十年後的新年钟声。」
「那我们可以取消咖啡馆的非人类服务信箱吗？」
「不，不行，」戈培尔笑道。「布朗尼，那个不行。」
「你还记得五年前的燕子有多麻烦吗？」
「可是去年他们一家子给我们好多栗子……」
想要怎样的爱情呢？
我希望我是能让你爱著并且安心的不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