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别扭的诱猫法则.从前有只猫》
二十八岁之前,安睿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上上班,健健身,泡泡吧,滚滚床单,偶尔还会调戏一下自己的可爱上司——
虽然对方不见得高兴被自己调戏,但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实在是再没遇上比他更好玩的玩具了。
直到有一天,家里突然走进了一只流浪猫。
那只猫的名字叫陆敬哲。
样子不起眼,因为在外面流浪太久,绒毛都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却倔强地板着脸,又不够听话,实在不是安睿喜欢的类型。
可惜那天的他实在无聊透顶,兔子上司第一百零一次拒绝了自己为他暖床的请求,在酒吧遇到这么一只浑身带刺的猫咪,也就凑合着带回家吃掉了。
谁知道吃进腹中才发现,咀嚼和吞咽什么的都很容易,唯独消化太难。
这只流浪猫似乎就这样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赶都赶不走了。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安睿从来没想过要养宠物,如果一定要养,大概也只能接受自己上司那种外表漂亮、骨子里又温顺可爱的兔子。
偏偏那只丑不拉几的流浪猫太有毅力,无论被自己拎着脖子丢出多远,还是会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身边来。
偶尔他脏兮兮地跑回来的时候,会看到安睿正在床上陪新认识的小东西玩耍,就会狠狠地露出尖牙来,直到把对方赶出自己的地盘才算完。
无论被安睿斥责也好,轻蔑也好,或者干脆不理不睬我行我素,那只猫咪还是会不声不响地贴着他,偶尔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爪子搭在他的衣襟上,以为他看不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安睿有些好笑。
猫咪的心跳声那么大,爪子又脏兮兮,印在自己白色的衬衫上,就会落下一个乌黑的梅花印。
不知为什么,安睿看着他贴着自己睡着的安宁表情,心脏的某处就会隐隐难受起来。
每当这时,他就会俯下身,赶在他睡醒前,在这只猫咪额头上轻吻。
因为安睿知道,等到他醒来,一定又会做很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自己一定又会想要赶他走。
可是有一天,当自己再次把拎着猫咪的脖子把他丢在远处的水洼里后,猫咪却没有回来。
安睿坐在空荡荡的别墅客厅里,抽了一宿的烟,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没有熟悉的爪子挠门的声音。
然后他终于明白,猫咪再也不会回来了。
2.玩具的自尊
自从几个月前的深夜,离开安睿的住处之后,陆敬哲就开始了他漫长而艰涩的等待。
秋天来得太过突然又肃杀,走在S城海边的街道上,他抱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大堆食物和日用品,冷得缩了缩脖子,镜片后伶俐的双眼也微微眯起。
一开始的离开,只是想要试探一下,那人会不会挽留,哪怕一丝犹豫也好。
可他却从来都是那副温和的样子,连往别人的胸口插上一刀,都带着该死的微笑,“我早说我们不合适,阿哲。”
陆敬哲在他的微笑面前,脸色青白得像具泥塑,僵硬地点头,“我知道。”
说不出这是两人第几次闹翻了,可陆敬哲只觉得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有时朋友也说他贱,即使喜欢上人家,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知道自己太偏执了,可他觉得,如果那么轻易就能放弃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
深夜二十三点。
陆敬哲拖着行李迈出安睿家门的时候,自尊为那人放低。
如果他会来找自己……
时间是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液好像不值钱一样地喷溅在地,从来没人珍惜。
陆敬哲渐渐的竟然也习惯了S城的生活,也试着不再去想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只是偶尔走在海边的大街上,风吹得人有些冷,会不由地想起那人以为自己睡着时,偷偷印下的吻。
杀千刀的安睿,不喜欢就别他妈玩什么温情游戏!
这样让人怎么轻易死心?
陆敬哲狠狠地磨牙,抱着东西走到小公寓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这里是海边度假村的一套廉租房,单身公寓式的布局,十几平方的狭窄空间,除了浴室之外,就只能装下个小厨间。
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找到了一份在度假村做冷盘厨师的工作。
因为是旅游城市,薪水很不错,而且很清闲。
陆敬哲走进玄关,就听见厨房的方向一阵咪呜咪呜地弱弱叫声,急忙脱了鞋子冲进去,果然就见猫咪把垃圾桶翻得一团糟。
前些天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摆摊卖猫咪。
说是卖,其实根本就是白送,五块钱一只,主人只想快快处理掉。
一箱子里躺着三只病怏怏的小猫崽,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污泥、还有些看着就觉得恶心的斑点,大概是跳蚤之类的。
他想都没想,掏出二十块把猫咪全部带回了家。
陆敬哲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那天绝对是鬼使神差,被一箱子小猫的叫声闹得头晕,脑子搭错线了。
最后也只活下了这一只而已。
灰突突的猫咪,眼睛不够大,尾巴的毛秃了一把,走起路来还有些瘸,比流浪的野猫都难看,性子倒是很捣蛋,给它东西吃的时候会温顺地蹭自己,吃饱了立刻缩到沙发下面去。
陆敬哲警告地瞪了做坏事的猫,对方理都不理他,转而伸爪子抛他手里拎的袋子。
陆敬哲叹了口气,低头把猫粮弄进盘子里,看到它欢腾地吃起来,才嗤笑着摇摇头,转而去准备自己的晚餐。
厨师回到家是从来不做饭的。
也不知道是谁总结的,但用在陆敬哲身上十分贴切——其实除了萧世那种缺乏家庭安全感的男人,大部分厨师也都是一样的。
随手煮了些捞面,撒上葱花和芝麻酱,淋上热油绊过,一碗葱油拌面就随便打发了晚餐。
陆敬哲觉得头有些痛,并没有在意。
洗了碗之后就去洗澡,然后在小酒架上抽了瓶Etalon,一杯杯地喝着,对着电话发呆。
虽然自己从没有联系过安睿,但自己也有告诉过朋友,所以安睿若是有心打听,不用浪费一点功夫,就可以找到自己。
忍不住又去按了一次电话答录机,里面机械化的女声依然告诉自己:你没有任何留言。
半夜的时候,陆敬哲觉得自己有些发烧。
喉咙堵了一团难受得要命,几乎不能呼吸,头也晕乎乎地疼。
大抵是人年纪大了,无论哪方面都撑不住。
他在深夜的小房间里,剧烈地咳嗽着,还不忘咒骂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安睿……你这个王八蛋……我死了就是你害的……”
第二天去工作的时候,陆敬哲的样子简直吓人。
青黄的脸色,红得吓人的唇满是干裂脱皮,都渗了血迹,一旦开口说话,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两眼也没了精神。
这个瘦削的青年因为嘴巴坏,人缘向来不好,刚换上工作服,就见领班不知听到谁的高密,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斥责道,“病了还要继续干,是要传染给客人吗?!”
陆敬哲皱了皱眉,看到身边几个同事幸灾乐祸的眼神,冷笑着摇摇头,“我……”
说话的声音简直哑得惨不忍睹,才发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领班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见他这样,便稍微缓和了神色,皱眉挥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治好了再来上班。”
于是陆敬哲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那只丑猫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回来,正觊觎地趴在垃圾桶边用爪子拨弄,听到声音立刻耸起背脊炸了毛,尖牙和爪子也露了出来,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陆敬哲看它那样子难得地笑了,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你当自己是看门狗呐?
筋疲力尽地窝在被子里躺着,因为不断的咳嗽,陆敬哲始终也睡不安稳,有一阵没一阵地发热,感觉好像根本是晕了过去。
炎症到了晚上更加严重,他趴在被窝里咳得涨红了脸,吓得小猫崽都从沙发下面跳了出来,围着他喵喵地叫。
“别叫了……”陆敬哲嗓子干哑得像个老头子,伸手把小猫咪抱在怀里,安抚地摸它的脑袋,“把房东吵起来……咳……就把你丢出去……咳咳!!”
猛地又咳了一声,似乎有什么浓痰被咳了出来。
陆敬哲急忙抽纸巾接住,浓郁的腥膻味道让猫咪叫得更惨烈了。
他瞄了一眼,纸巾竟然变成了猩红色。
咳血啊?
陆敬哲哭笑不得,真够苦情的。
这种时候,言情剧的男主角不是应该破门而入,煽动着大鼻孔抓住自己的肩膀,奋力咆哮“我爱你你不能死啊海可枯石可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牵着手……”
可惜安睿那厮的鼻孔不够有威力,煽动不起来。
认识这么久,即使对他最喜欢的兔子部长,也没见他咆哮郁闷过。
他不郁闷,自己就郁闷了。
陆敬哲紧紧裹着被子坐起来,抱着猫咪靠在墙壁边。
听说当初那兔子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瞬间小宇宙燃烧了,非常成功地就把他家那只爱缺乏的狗给套牢了。
自己当初是怎么表达内心敬意的来着?
对。
陆敬哲边咳边笑了起来,他白了那对笨蛋一眼,鄙夷地说,“低能。”
可突然之间,自己也很想低能一回。
陆敬哲犹豫了一下,缓缓拿过电话,安睿的号码永远在快捷键的第一名。
3.你喜欢我吧
安睿在厨房炒饭。
记忆中那人炒的饭香酥金黄绵软,入口喷香,绝对不是这一坨一坨的死样子,一咬一口盐,再咬一口冰冷的米饭。
客厅里突然响起电话的铃声,他沮丧地对着炒饭哀叹一声,便走出去接电话。
“喂?我是安睿。”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回音,安睿皱了皱眉,急忙走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把来点号码输入搜索栏。
号码来源:S城。
安睿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心脏开始变得沉闷,就好像陆敬哲不在的每一个晚上,“阿哲?”
“……”
静默了一会,陆敬哲突然出声,却是一边笑一边咳得厉害,“安睿你这个祸害……”
“你病了?”安睿听得心头发紧,那咳嗽简直像是要把喉咙都撕裂,“有没有看医生?怎么会这么严重?”
“别管我……比较好吧?”陆敬哲艰难地扯着喉咙说话,声音却好像蚊子哼哼,“小心我又缠上你……”
“……”
电话那头没了回音。
陆敬哲苦笑着摇摇头,冷哼道,“不用担心……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咳咳,谁会那么……贱,一直缠着你?”
“……”
安睿还是没说话,那边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敬哲倒在床上,把脸蒙在枕头里猛咳了一阵,只觉得喉头又是一阵腥膻,哽着嗓子骂道,“安睿你这个王八蛋……我死了就是你害的……咳咳,别想给我撇清关系……人渣……”
安睿终于出声,嗓音中有些无奈,“……你喉咙都这样了,不要多说话……”
陆敬哲咳得脑仁都在疼,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咒骂,“你这个贱人……”
安睿一边开车一边苦笑,“是是。”
“……咳……你等着……”陆敬哲的声音越来越无力,磨牙的声音倒是很清晰,“我死了也诅咒你……喜欢谁……谁就阳痿……”
安睿急匆匆地买了末班车票,坐在站台边的长椅上等车,苦笑道,“太狠了吧?如果我喜欢你呢?”
“喜欢……我?”陆敬哲咬牙切齿,“你这个败类……有好事从来想不到我……”
“……”
安睿无语叹气。
陆敬哲烧的头脑都不清楚了,迷迷糊糊地又骂了半天,也不知道骂了什么,渐渐的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只在电话里哑声喃喃,“王八蛋……”
安睿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嗯?”
“你要对我……好一点……”
“……”
陆敬哲把手机贴在唇边,灼热的呼吸拍打着话筒,眼眶酸胀得流出眼泪来,“因为……阳痿我也不怕……你喜欢我吧……”阳痿我也不怕……你喜欢我吧……
我说了吧?
这是陆敬哲在满是消毒水病房里醒来时第一个念头。
绝对是说了……那些丢人不要脸没尊严bull**……
真TM丢人。
陆敬哲极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清爽薄荷还夹带着些烟草味道,那口气瞬间梗在了胸臆间。
连眼皮都不用张开,都能感觉得到身边那个男人强大存在感——
这人到底有没有常识啊,竟然在医院里抽烟?!
“醒了?”床边坐着男人嗤笑了一声,屈起指节敲了他额头一下,“醒了就别装睡,起来喝点水。”
陆敬哲眉心瞬间狠狠拧起,只是惨白脸色让他不满显得有些无力,依然眼睛也不睁,干裂嘴唇张了张,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
“之前说太多话,声带都伤了。”安睿叹气地摇了摇病床扶手,让陆敬哲背后床板升高,又垫了个枕头在他脑后,看着这人冷冰冰脸,反倒笑了出来,“喉咙哑了也好,我还真怕你醒来以后骂我个十天半个月。”
陆敬哲看他样子就来气。
也不知道是气他那没事人样子,还是气自己没出息。
他只是发烧转肺炎,并不至于忘记那天到底是怎么来到医院。
这家伙带着公寓管理员砰地一声打开门时,一瞬间看着他那背光高大身影,真觉得还不如见不到他。
这副凄惨模样,自己都受够了。
安睿在S城逗留了三天就回了N城。
来时候两手空空,去时候也只打了一个巨大包裹而已——
那个包裹名叫陆敬哲。
现在陆敬哲与其说像个包裹,不如像个包子。
包裹.陆非常郁闷。
他确实很怕冷没错,但像这样几乎把全部家当都围在身上还是第一次。
全身裹得好像个浑圆棉球,脖子上也围了厚厚白色毛线围巾,有气无力地坐在末班车车厢里,靠着栏杆假寐。
安睿从吸烟区回来,就见他捂得脸蛋都有些潮红,紧皱着眉头抵在膝盖上。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抬手探进他额头,“有点发烧啊……”
陆敬哲并没有睡着,头烧得嗡嗡作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掏出本子在上面写字,“不是你让我出院?”
安睿笑着摇摇头,拉着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我这不是在负责?”
陆敬哲冷笑,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想害我阳痿?”
喜欢谁谁就阳痿,这诅咒还真是……
安睿哭笑不得地叹气,然后把他试图抬起脑袋又按了回来,索性用手臂搂住,略带鼻音慵懒嗓音含笑道,“你现在还硬起来,放心。”
也就是说,他还是没有喜欢上自己。
陆敬哲背脊一瞬间有些僵硬,却又立刻放松了下来。
又不是演电影,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呢?
安睿做到这个地步,对于他所不喜欢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陆敬哲被强制辞了职又押回N城,其实心境上并没有如他当初离开时祈求那样有着天翻地覆变化。
对这个扶着自己人,依然喜欢,只是突然之间,觉得不想去争了。
弟弟陆过已经去了B城上学,安睿知道陆敬哲这人倔脾气,没人看着是不会去认真养病,可总觉得带他回到自己家,还是有那么些为难。
他是个理智人,有时大概会显得不近人情,但无论如何,既然自己心情没有整理好,就不应该给别人无谓希望。
陆敬哲见他站在车站外马路边犹豫了好久,低头嗤笑起来,掏出本子写了两个字,丢给了安睿,“我不是你养猫,自己会回家。”
说完就扔掉他,一个人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安睿看着他倔强背影,也只得苦笑着跟上,“我送你回去。”
陆敬哲家已经很久没人住,灰尘落了一层,好在走之前都用防尘白布蒙上了,只要掀起来就好。
他无力地甩掉两只鞋,进门就直接扑进了柔软沙发里。
安睿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把装着猫咪宠物箱子放在地上,就听小东西咪呜咪呜地叫个不停。
“可以放出来吗?”
安睿蹲在地上微微打开箱子门,就见小猫咪怯生生地探出头来,见到他立刻弓起背,从喉咙里挤出呜噜呜噜警告声响。
什么样人养什么样宠物,有时候真很玄妙。
安睿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陆敬哲时候。
大概是刚刚察觉到自己性向,走进GAY BAR时候背脊都绷得直直,脸色也不太好看,一脸高傲模样。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在死撑……进入GAY BAR时是,跟自己搭讪时也是。
先是嘱咐服务生送了杯压着电话号码酒,被自己接受之后,立刻就按捺不住,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一个人?”
安睿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热情来。
那日他呆了很久,其中不乏向他搭讪少年,可不知怎么,都不太对他胃口。
作为熟悉常客,吧里人都在赌他这一晚会带个怎样伴去开房。
所以当第六号搭讪者陆敬哲淡定走过去时候,大家几乎同时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个角落。
平凡五官,高挑但瘦得有些单薄身形,还带着副倒胃口金边眼镜。
看得出教养不错,但显然跟安睿口味差了十万八千里——安睿喜欢乖巧孩子,漂亮温顺,在床上放得开,大家玩过也不会纠缠那一种。
而眼前这位,撇开外貌不谈,单单那始终嘲讽似挑起唇角,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一起来友人暗地里拍了拍安睿肩膀窃笑,安睿挑眉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看向眼前斯文男人,“有事?”
这种明知故问已经是变相拒绝了。
就在大家失望着嘟囔没戏看了时候,这人下一句话就让人吃惊得差点跌下了沙发——
“我有健康检查,脸和身体也不算差……”
眼镜男这样说着,只是紧揪着衣摆手指泄露了他一点点情绪,然而语气还是傲慢得近乎蔑视。
安睿依然微笑着看他泛白指节,“所以?”
“所以……”眼镜男抿了抿唇,“可以做0号,你,要不要和我上床?”
“……”
安睿嗤地把口里酒呛了出来。
那日安睿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一个礼拜,**积压得蠢动不已,本就想找个放得开对象,肆意狂欢一下。
而且在对方这样直率得惊人邀约下,再拒绝就显得太没风度了。
安睿朝身边友人抱歉地笑笑,“看来今晚要先走了。”
“哎?”
几个人诧异地看着他,好像他鼻子里长出了狗尾巴草,“你真要跟他?”
安睿起身拿了西装外套,走到笔直站着陆敬哲身边,笑着对几人点点头,“住我今晚过得愉快吧。”
说完便拉着陆敬哲手臂,悠然往门外走。
大概是自己也没想到会成功,被拉着时候陆敬哲还踉跄了一下,随即似乎有些脸红,但他立刻低下了头,安睿看得没那么真切。
出门上了车,安睿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先转头看着始终僵硬陆敬哲,“去我家?还是酒店?”
陆敬哲缓缓回过神来,之前邀约简直要用光了他所有力气似,但多年挑衅本能让他立刻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我家?”
安睿低头掏出烟盒,闻言抽烟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不认为你想让别人知道你性向。”
人都是遵从本能,男人更是。
到了这个男人年纪,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对同性会产生□,只能说明他一直在试图漠视那样冲动。
安睿是享乐主义者,虽然没有过那样挣扎,但还是看到不少。
陆敬哲向来不服输,闻言条件反射道,“那就去我家。”
冲动话脱口而出,他脸色立刻不太好看,简直想抽自己一耳光。
邻居都认识了不少年,被碰见话,真不太合适。
好在安睿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着道,“去我家好了,离这里近些。”
陆敬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抿住唇,皱着眉扭过脸去,哼了一声,“随便你。”
开车路上,两人并没有太多话。
安睿索性塞了张CD进去,淡淡钢琴曲就这样流泻在车子狭小空间里。
陆敬哲觉得安睿这人实在是能睁眼说瞎话,车子开了这么久都还没有一点抵达意思,让他都忍不住有些犯困。
“你可以睡一下。”安睿笑着透过后视镜看他,“条件是到了我家,今晚就不要睡了。”
“……”
陆敬哲活了二十六年都没有试过被男人挑逗,对象竟然是自己最欣赏那一型,立刻觉得喉咙都干哑起来,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冷声道,“如果现在不睡呢?”
“唔……”安睿佯装思考地顿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么你睡你,我做我……前提是你要睡得着。”
“……”
这只大色狼。
陆敬哲只觉得脸热得吓人,急忙转过头去把脸贴在冰冷玻璃窗上。 虽然已经做了足够心理准备但陆敬始终没有料到男人做起0号如此惨烈事情
原本打定主意在床装成诱受结果方才刚插|入尖端忍没形象惨叫出旖旎床戏立刻变成了杀人现场-_-|||
卡在那也很抽搐
虽然知道这人该生手但想有胆子开口邀约做零号、懂得随身带健康检查人起码会处
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抱歉陆敬咬着牙关努力表现出无所谓凛然模样一扭我没做心理准备你继续吧
再继续下去杀人了
无奈叹了口拍拍方臀侧等等@无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接部位分开从床头拿了酒杯喝了一口在俯身渡到那人口中见方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才从枕头下面取刚刚才使用过KY
一般说bottom很懂得自我保护所以润滑这种事情们说已经可以了也觉得没问题
但陆敬显然很受了被扩张过程才稍微松弛一点立刻皱着眉头抬腿踢人可以了别磨蹭
结果造成了之前餐具
这次很耐心替润滑了很久向温柔又体贴床伴没有恶劣性癖更会再床为难伴侣——
除了没有专一象这一点外该说一切都很
手指在下|身戳戳戳感觉实在让人愉快起
如果那张让自己很赏心悦目话陆敬很想学学外公养那头驴撅蹄子把身那人踹下去
可泡也花了少时间下决心也积攒了这辈子所有勇现在临阵退缩显得实在合
最后也只能青筋暴起平躺着豪迈叉开两条腿任那人在自己屁股那折腾@无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啧轻一点
埋首润滑
多久?
埋首润滑
我说接吧
埋首润滑
大感觉得到方紧张得停说话情绪叹了口凑过去轻轻吻一手继续扩张入口另一手则暧昧抚慰起分|身你第一次吧?
唔陆敬正被梦中情人摸得爽闻言迷迷糊糊哼了一声随即锐眸一瞪才!
哦?置可否挑眉那你喜欢痛一点?
陆敬瞬间陷入沉思——承认自己处男跟承认自己M到底哪比较丢人?
没等思考出结果两腿突然被那人撩了起紧接着火热硬便抵在了秘处
陆敬刷撑大了眼紧张吞了口口水
笑抚别怕这次我会小心
哼
陆敬一撇嘴大大方方把两腿缠绕在那人腰间你进了?我怎没感觉?根本疼!
床猛吱嘎摇晃起
那一晚陆敬再也没有机会用那张嘴巴挑衅了
在床挑衅男人自尊心件蠢毙了事情
陆敬趴在沙发听着蹲在自家浴室用花洒给小猫咪洗澡声音恨得把当那段惨痛回忆敲出脑海
即使现在想到那一夜都觉得屁股痛
最贱自己后竟然无次主动扑去继续找那人
虽然用理比较扭曲——
**属于家免检产品质量保证比其杂牌全可靠-_-|||
鬼呢
陆敬把蒙进抱枕嗤笑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吧其实也没什意思承认
回到N城几天时时会探望
保持距离说远远说近近常常带了食进伸手试体温然后两人面面坐在餐桌吃饭
有时候陆敬也感觉得到着自己表情似有些迷惑也有些焦躁
于说向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这次待自己显得那拖泥带水明显到连陆敬这当局者都得那清
两人似都在等方说点什却又找到合适开场白时间久了连陆敬都觉得很疲倦
晚陆敬翻了翻自己存款发现面金额少尤其自己已经有了父母留下这套房子连房贷都用负担
想了想决定找工作休息几天
电话突然响起
陆敬心中一动有些疑惑起身去拿手机@无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喉咙没有完全恢复声音嘶哑难听会打电话给自己有事只会亲自过
而即使想承认自己人缘也很差那一瞬间甚至想到任何一可能会打电话给自己朋友
电人确实有些出意料
我罗臣久见了
那人嗓音带着爽朗笑声涌进耳朵陆敬在脑子转了大一圈才在某角落搜索到一张盖着罗臣印章
高大身材坚毅说英俊但胜在男人味十足在自己跟共同朋友圈面错象
但印象也仅止于此了
说到底也过在偶尔心血潮时跟们一起打过一两场网球喝过几次酒而已连交谈都没有几句
在陆敬沉思空当方又哈哈笑着道你又把我忘了?次打电话给你你也想了很久
没有陆敬喉咙难受得命皱着眉没问有什事?
嗓音听起像刀锯反复刮着木头撕心裂肺得连听得人都觉得疼
结果静默三秒钟那边突然爆出一句操孙子!紧接着电话啪挂断了
陆敬冷着瞪着响着忙音手机一阵咬牙切齿道精神病
丑小猫听到主人声音轻巧从客厅毯跳过咪呜一嗓子狠狠抓了抓裤脚
一边去
陆敬瞪了小猫一眼脚下一抬小猫咕噜噜窝成球滚到了一边
着小猫锲而舍弓起背朝自己呲牙样子觉得笑忍起身走过去打再逗弄两下冷丁却被口震天响铃声吓得一趔趄
皱了皱眉
铃按也绝像风格
果然一打开一张爽朗笑着大突然映入眼帘——
嘿我听你说话太费劲接过了说着那人拿了崭新笔记本出笑道咱交笔友吧
陆敬这人脱线见怪怪始终觉得精神层面处于人类顶峰一般人能够触及
没耐烦拿着笔记本在面刷刷刷写你到底有什事?
罗臣了一眼也接过本子认写一字念一字我——听——说——你——病——了————————你——
你写写念念!
一边写一边念干?!
陆敬狠狠把本子抢过笔尖几戳破纸张你说话!
罗臣这才松了手大咧咧往身边沙发一坐那孙子只说你病了也告诉我一声你嗓子行然我接过了刚刚听你那撕心裂肺声音我肝都疼
陆敬为言语暧昧抽搐了下嘴角但那人纯良无害又觉得大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了便冷着在本子写我没事多谢望
嘿客什都朋友
礼呢?
?
陆敬冷笑着把本子丢进怀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望病人什都带?
罗臣一愣随即拍了拍额头哟喂你可别说话了我脑仁疼
然后顿了一下转头这空荡荡客厅了厨房在哪?
陆敬怎也想到罗臣这种粗莽男人厨艺竟然错
当然跟身为专业厨师自己比了但那架势起让人有种居家温馨感
陆敬在厨房边搬了把椅子毫客坐着罗臣系着围裙忙活你到底干什?
罗臣切菜手一顿回头又闪瞎人狗眼爽朗笑容这几天忙交代指标把你喂胖三公斤
陆敬一怔只觉得胸口有什已经慢慢冷却东西再次蠢动起急忙捶了捶胸口在本子写了几句话然后抵到罗臣眼前——
这种人
嗯我也觉得罗臣瞄了一眼又开始认烧饭并去陆敬其实我自告奋勇照顾你
陆敬抽搐着嘴角退后一步在本子写了加粗体一行大字你我喜欢型!!!
罗臣了哈哈笑起你也我喜欢类型
陆敬松了口
过莫名其妙挺喜欢你
那口猛哽在了喉咙口
罗臣推着陆敬走到餐桌边坐下舀了碗汤推到面前半开玩笑似道怎样让我追吧?我**也经过质量检查
陆敬耷拉着死鱼眼瞪着已经完全失语了
陆敬没被人追求过
事实自从跟搭成了半固定床板模式之后圈子感兴趣人少
大家都很奇能把那很少固定伴侣抓在手人到底有什样本事
殊知其实一切都死皮赖抓方而已
眼前这人却跟其追求者一样
单止熟人朋友
一想到那人可能明知罗臣心思答让照顾自己陆敬胃觉得酸水一阵翻涌着桌子饭菜都变得恶心起
青着站起身接把碗饭倒进了猫咪食盒
然后罗臣僵硬道回去告诉我至于让替我找下一任
?罗臣有些摸着头脑皱着眉道你什意思?
意思陆敬冷冷勾着唇角却丝毫见笑意滚出去
?
罗臣没待反被陆敬半强迫推到了口别再!
砰
板被狠狠摔
陆敬倨傲僵着背脊瞪着那扇都知道自己在骄傲给谁
小猫咪呼噜噜着自己饭菜
静默一会缓缓垮下肩膀回到厨房把罗臣烧菜全部扫进垃圾桶随即无比疲惫再次倒在沙发
别再见面了
给发了这样一条短随即按了关机
发过短信之后那些天,安睿再也没有出现在陆敬哲眼前。
大抵也终于对自己失去耐性了。
有时陆敬哲也会想,这样挺好,只要不再见面,总有一天自己会戒掉,那种名叫安睿毒药。
只是偶尔会想起,在许久之前曾经逗留过那幢公寓里,他曾经跟喜欢人在一起渡过了那么一段时光。
或许不够相爱,或许曾经争吵,却总是执拗地不肯撒手。
因为那些最初烙印,全部都是那人带着漫不经心笑容,一个一个打下。
周末去参加了一个远亲婚礼。
新郎表情有些阴沉狰狞,始终呆呆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待爱人倒是非常温柔。
而新娘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回答“我愿意”时,竟然还迟了半拍。
陆敬哲忍不住就在心底里刻薄,新娘也许是个同性恋。
大概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惹得旁边一位穿得像拖布一样年长女士皱着眉,嫌恶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陆敬哲恶劣地朝对方笑笑,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话也不放过嘲讽机会,“即使……不是,也……肯定……爱别人……”
“……神经病。”
拖布女士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干脆挪着屁股坐到后面一排去了。
事实证明,陆敬哲绝对有乌鸦嘴天分。
晚上婚宴里,新娘跟着新郎到处敬酒待客,酒过三巡立刻泪眼朦胧起来,盯着某个角落就怎么也移不开眼。
面目恐怖新郎虎着脸拉了她两下,人没拉动,反倒是眼眶中豆大泪珠啪嗒啪嗒开始掉下来。
陆敬哲窝在另一个角落,桌上只有自己和另一个英俊得异乎寻常男人,似乎是刚刚在宴会上致辞男方家属,始终温和微笑样子却让人怎么看都万分不爽。
怎么看,那笑容都觉得很假。
赌上他神赐直觉。
他看着那边场面,不禁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冷笑,“接着就是……初恋相逢……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他说这话原本只是自娱自乐,没想到旁边人竟然也附和着冷哼一声,“离婚才好。”
嗯?
陆敬哲一怔,转向桌上唯一那个帅哥。
那人不动声色地朝自己露出迷人微笑,好像刚刚说话人不是他。
一闪神功夫,那边就有了惊人发展。
只听新娘嘤嘤两声,突然就抑制不住心情,泪奔到那人身边,抓住对方手就开始哭。
“……”
瞬间,喧闹大堂鸦雀无声。
陆敬哲越看越舒爽,恨不得全天下情人都分了才好,于是一边夹菜一边看得起劲不已。
新娘哭得即将崩溃,好好结婚快变成了葬礼,新娘父母额头挂着头大汗珠七手八脚地去把他们拉开。
距离分开半公尺,新娘嘤咛一声,再次扑回去抱住那人哭……
陆敬哲简直想要给这出戏鼓掌。
冷不丁身边男人突然站起身便往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温润优雅地问,“好看吗?”
陆敬哲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嘴巴里叼着油腻鸡腿茫然点头。
“那男人是她初恋。”
“……哦。”
男人笑得更加迷人深邃了些,低声道,“是我把他找来。”
“……”
陆敬哲无语地看着那帅哥悠然地两手抄口袋走向新郎,默默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谁还敢说他陆敬哲为了爱情不择手段死缠烂打?起码这种阴损招数,他是绝对干部出来……
婚宴最后新娘终于还是哭哭啼啼地跟着新郎回到了订好酒店房间,这让陆敬哲有些许失望。
冬天风很冷,他缩了缩脖子,把风衣裹得更紧了些。
其实自己也真是很无聊。
看着别人不幸,也没有一丁点幸福感,何必呢?
公寓走廊路灯坏了,物业还没来得及修缮。
陆敬哲一个人走在空荡荡、黑漆漆走廊,脚步跟随着自己行动节拍啪嗒啪嗒……
唔?
好像不是自己脚步声。
陆敬哲挑挑眉,看向自家门口位置——
那里似乎有人在玩火,嘎达嘎达声音,豆大火簇时有时无。
他心里有些不好预感。
走到近处一瞧,一个男人正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
见到自己停下两脚,先是一怔,随即顺着他腿视线上移,飞快地露出招牌爽朗笑容来,“嗨,你回来啦?”
“……”
陆敬哲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转身,“我……走错了。”
说完拔腿就走。
罗臣急忙起身去拽他,蹲得太久脚都麻了,一动就像针扎似疼,“喂喂你没走错,这里是你家啊。”
“……”
陆敬哲冷冷地看他。
罗臣揉了揉冻得泛红鼻子,打了个大大喷嚏,“不让我进去啊?我等了很久,脚都冷麻了……”
最近一段时间,罗臣就好像把自己这里当家了一样,每天下了班就来这里报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个人讲笑话,讲完之后再一个人哈哈大笑。
即使陆敬哲耷拉着死鱼眼瞪视他,他也能当没看见,神经大条到完全感受不到尴尬。
清净惯了公寓里,一时间热闹得好像进了五百只苍蝇,嗡嗡得让他万分烦躁,直觉这人是个麻烦,便能躲就躲了。
结果还是没躲过。
“妈。”
正在玄关换拖鞋罗臣闻言抬头,“你说脏话。”
陆敬哲翻白眼,“说……脏话……关你鸟事?”
“……你又说了。”
“你去□。”
嗯,这句还骂得挺顺。
“……”
罗臣知道这人心情一直不好,于是默默闭嘴。
小猫咪见到罗臣立刻张着小爪子冲过来扑倒他身上,咪呜咪呜叫得相当亲热,罗臣笑着搔了搔猫咪下颌,“真乖。”
陆敬哲看着自己宠物跟他感情那么好,连自己都没享受过被撒娇待遇,于是愈加不爽,直接拿过本子开始写字,“你又来干什么?”
昨天才拿着扫把把这个人赶了出去,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罗臣一只手拖着小猫崽走进客厅,笑道,“原本是想邀你去买醉,没想到失手了,没堵到人……”
陆敬哲睨了他一眼,写道,“你没事做?”
“我时间多得很。”罗臣笑着放下小猫,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改天一起去吧。”
陆敬哲没说什么,哼着把小猫咪从他手里夺了回来,“不送。”
门啪嗒一声沉重合上,房间一瞬间又变得那么寂静。
安静得让他觉得有些恐慌,心里也开始发堵。
他静静坐在沙发上,一如他回到N城每一天。
一旦入夜,心里某处感情就怎么也抑制不住,蠢动着喧嚷着想要破茧而出。
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
明明无论是在哪里,安睿都不曾需要他。
陆敬哲刷地站起来,拎起搭在沙发椅背上西装外套,突然冲到了门外,急匆匆地向罗臣离开方向追去。
怎样都好,突然不想留在那个空荡荡家。
静得好像全世界都不曾在意过有他存在,他根本是不被需要。
黑暗成一片。
陆敬哲跑了几步到电梯门口,猛地撞上一堵肉墙,只听那墙“唔”地闷哼一声,手机微弱光芒才闪现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罗臣捂着撞疼鼻梁,奇异地看着他,“我忘了什么东西在你家?”
陆敬哲喘了两口气,抿着唇扭过脸,哑声问道,“买……醉……太晚了……吗?”
“……”
罗臣怔怔地看着他惨白脸色,半晌,缓缓放柔了嗓音,摸了摸他柔软头发,“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所谓买醉,就是不醉不归,花钱如流水。
两人挑了商业街附近一家新开一家格调安静酒吧,仗着陌生店,不怕遇到熟人,便敞开怀一杯一杯地喝着,大有些至死方休架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敬哲觉得,自己似乎始终没有醉过。
走出来时候,还是一派衣冠楚楚。
罗臣眼神略带了些酒精作用下氤氲,而陆敬哲脸却是越喝越白,如今更是白得像白纸了。
深夜商业街附近仍是人潮汹涌,两人逆着人潮走向停车位置。
有个高大男人穿着黑风衣与陆敬哲擦身而过。
他猛地回过头,急忙叫道,“安……”
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不是他……”
陆敬哲自嘲似垂下头,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眼睛变得酸胀起来。
一辆黑色大切诺基静静停到他身边,车窗玻璃缓缓降下,罗臣脸从里面露出来,“阿哲,怎么了?”
陆敬哲抿了抿唇,回头又望了望那男人消失背影,“没事,认错……了人。”
到家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罗臣车子静悄悄地停在陆敬哲家公寓楼下,陆敬哲低头便开始解安全带。
“不请我上去?”
陆敬哲动作顿了一下,摇摇头。
罗臣又笑了,却不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似,而是眼中带着些怜悯,“安睿就那么好?值得你在买醉时候,都不忘在店里到处找他?”
“他……没什么……好。”陆敬哲僵直了背脊,好半天才淡淡道,“可是……没办法……”
说完,他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关车门声音,罗臣在他身后大声道,“安睿说你像流浪猫。”
“……”
陆敬哲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罗臣在昏黄路灯下微笑着看他,“可我觉得,你分明是迷了路家猫。”
“……”
“迷了路,咪呜咪呜寻找主人家猫。”
“……”
罗臣看着那始终倔强人缓缓垮下肩膀,抬手捂住双眼样子,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就如之前那样,无比温柔地摸了摸他头,“真可怜。”
陆敬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崩溃。
大概是温暖太久不来,等待得心脏都冻结成了冰块,所以才会在融化时候,流出那么多眼泪。
一个大男人,为了感情哭泣什么,明明难看得要死。
可他不单怎么也抑制不住,还伸出了双手,死死地攥着眼前这个男人衣襟,放也放不开。
安睿拖着疲惫身体从外出差回来,连脚步都没有停驻过,急匆匆地披着夜晚冷风向那人家中赶去。
几天来不眠不休工作让他神经绷得近乎断线,也没有任何时间跟任何人联系,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弥补下属错误上面。
等他终于腾出时间时候,却看到手机上收到那么一条短信——
From 阿哲:
不要再见面了。
安睿头一次觉得有些发懵。
紧绷神经线啪嗒一声断裂,他几乎蹭地从酒店床上坐了起来,盯着那短信看了半晌。
如果是之前,他大概觉得这是一条喜讯。
那个陆敬哲啊……
无论自己丢多少次,都会自己跑回来陆敬哲;那个可笑地哭着说,“阳痿我也不怕,你喜欢我吧”陆敬哲;那个……世界上最执拗最别扭最口是心非却又最喜欢自己陆敬哲。
最终还是要放弃了。
安睿脱力般地躺会了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做GAY那么多年,他早看惯了圈子里那些人分分合合,也早就明白,感情什么,始终不可能长久。
除了这副皮囊,还有在人前假装出温柔,自己又有什么值得陆敬哲去喜欢呢?
有一天距离没有了,假象没有了,出色外表没有了,他爱上那个人也就消失了,而站在原地自己怎么办?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想过,越想,越觉得无比心寒。
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决定回去看看他。
心里不停地温习着拟好借口,想着既然那人终于想通放弃了,自己也该微笑着恭喜他,然后便潇洒地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纸醉金迷夜生活。
只是没想到却看到那人哭泣面孔。
罗臣语气是从来没有听过温柔,他说,“真可怜。”
安睿提着行李站在远处,摸着口袋找烟手指禁不住地有些颤抖,掏了几下才把烟盒掏出来,却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弯腰捡烟时候,他抬头望着陆敬哲。
他手指紧紧揪住了罗臣衣襟,好像在抓着最后希望。
安睿默默地在弓起背,捂住了胃。
他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明白过那个事实——
安睿,你是个胆小鬼。
“哎,这只猫……你没有给它取个名字吗?”
罗臣蹲在陆家客厅地毯上,把泡软猫粮推到小毛球面前,笑眯眯地摸着它脑袋。
陆敬哲窝在沙发里看报纸,大白天鼻梁上还架了墨镜,闻言瞥了眼那个不请自来家伙,哼了一声,不说话。
罗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见小猫吃得饱了,便拎着它脖子拖在手掌上,挠着它肚皮绒毛,“这么可爱,你只叫它猫,多浪费。”
陆敬哲拿报纸拼命挡着脸,生怕哭肿眼睛会被对方嘲笑,撇嘴道,“那叫……罗臣……”
罗臣诡异地静默一下,陡然回过头,两眼放光,坚定点头,“哦,我没意见。”
“……”
陆敬哲无语滴翻了个白眼,“我……有意……见。”
“唔?”
陆敬哲没好气地把宠物扯回自己手里,抓住它两只前爪四肢大张地面向罗臣大脸,“猫……长成你……这样……能看么?”
“我……”
门铃突然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陆敬哲刷地把脚上拖鞋踢到那人宽阔背上,手指一指,“去……开门。”
罗臣虎着脸瞪他一眼。
这人真是双重人格,明明昨晚还哭得那么乖巧、一副小可怜样子……如果让其他男人看到,即使不会一见钟情,但起码不会再觉得他讨厌啊。
一边腹诽,他还是不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
安睿那张脸虽然依旧英俊潇洒迷人深邃,也依然带着温雅笑容,但怎么看都觉得真皮底下泛着死色。
——这是罗臣看到他第一反应。
安睿倒是毫不在意他样子,笑着拍拍他肩膀,若无其事地探了半边身子进来,左右看看,“阿哲呢?”
陆敬哲面无表情地抱着猫走过来,抿着唇看他。
对视良久,安睿尴尬地扯扯嘴角,“……嗨。”
“……”
陆敬哲下意识地推了推墨镜,哑着嗓子,“嗨。”
狭窄玄关突然挤进三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寂静良久。
“……我前些天出差了,手机也弄丢了。”安睿突然把手中礼物放在门口地板上,然后尽量平和地微笑着对陆敬哲道,“想着你大概没人照顾,所以来看看……”
其实他在说谎。
手机没有丢掉,他也明知罗臣存在。
只是如果手机没有丢掉话,如果收到了那条短信话,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来见他了。
陆敬哲听闻手机丢掉,果然怔了一下,好半晌才移开眼,“……谢……谢。”
“客气什么呢。”安睿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罗臣,“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敬哲背脊立刻僵了起来。
罗臣看了他俩一眼,急忙举起双手做无辜状,申辩道,“我只是来陪聊。”
安睿笑着睨了他一眼,“哦,原来你这么闲。”
罗臣刚要辩解,就听陆敬哲哼了一声,哑声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
安睿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没说完呢。”罗臣突然在他身边开口,认真地,“虽然现在是陪聊,但我正在争取早日能够陪睡资格……”
“……”
安睿僵住。
陆敬哲刷地瞪起眼,只是被墨镜挡住,杀气无法外泄,“你……别乱说……!”
罗臣装哀怨地看着他,“陛下,什么时候才肯让臣妾侍寝?”
陆敬哲把另一只脚拖鞋也踢到了他身上,“等……我死!”
“……”
罗臣猛地拧起眉毛,歪头看着他。
陆敬哲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心虚,头一次开始自我反省起来——难得有人对待自己很好,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结果没等他反省完毕,就听罗臣啪地一拍手,“啊,我懂了。”
“……哈?”
“就是活要奸|人,死要奸|尸意思,对吧?”
“……”
陆敬哲看着罗臣那张严肃脸,只觉得痛心疾首悔恨难当——
刚刚那只鞋怎么没抽在他脸上?
安睿看着才相处两周便变得默契又熟稔罗臣,胃里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陆敬哲大概没有发现,虽然口中说着讨厌,但唇角弧度是骗不了人——他现在心情很愉快。
这一切,都是罗臣功劳。
而对自己来说,无论是让他哭,还是让他笑,似乎都没有做到。
胃部抽痛得厉害,安睿笑容几乎支撑不住,终于还是出声打断了两人调笑似拌嘴,“既然你很好,就没事了,我……改天再来。”
“……”
陆敬哲猛地顿住,半张着嘴唇,脸色也开始变得不好看。
“都不进来坐坐?”罗臣看了陆敬哲一眼,安抚似拍拍他脑袋,站在他身边笑着对安睿道,“你忙了很久吧?他一直……”
“咳!”陆敬哲大声咳起来,然后在镜片后狠狠地剜了罗臣一眼,哑声道,“慢走不送。”
按在陆敬哲头顶那只大手莫名很碍眼,安睿手默默地捂住胃部,依然笑得无懈可击,“好好养病。”
说完便后退一步,拉开大门,飞快地走了出去。
安睿一离开,陆敬哲立刻弯腰把踢出去拖鞋捡回来,然后抱着猫咪往客厅走去。
罗臣跟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道,“又动摇了吧?”
陆敬哲脚步一滞,转过头看他。
“一见到他,就立刻觉得心软了,对不对?”罗臣皱着眉看他,“只是脸色苍白一些而已,你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我没……有。”陆敬哲抿着唇道,“只是……惊讶……”
“够了。”
罗臣叹气着走过去试图接近他,伸出手指却摸了个空,他看着陆敬哲再次竖起防备,轻轻敛下眼,“你已经被抛弃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养你,别再抱有什么期待了。”
“……”
“……”
因为太过安静,猫咪不爽地在主人怀里拱了拱,咪呜一声从他手中跳下,扑到罗臣脚边用脑袋蹭着撒娇。
静默半晌,陆敬哲猛地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道,“你……凭什么……教训我?”
“……”
罗臣自觉说得太过严重,一定伤到了他自尊心,但喜欢人对待别人怎么也无法放手,让他焦躁得无法自持,粗声道,“即使你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像过去那样?在外面跟别人乱来,回到家抱着你入睡,你受得了?!”
“我……!”
罗臣叹气,低声道,“你受得了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完,他烦躁地搔了搔头发,转身去衣架上拿了自己风衣,“算了,我也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
陆敬哲喉咙哑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涨得白皙脸都泛红,眼看着罗臣就要离开,他急忙跑到茶几边抓了本子,气急败坏地写了几行字,奋力摔进他怀里。
“我没什么要想!我想要我试着自己争取了,争取不到,我也试着放弃了,这样不行吗?!即使现在忘不了,但总有一天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装得那么洒脱啊?!你又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即使你现在这样说,将来也和他是一样,所有人都是一样!”
罗臣看着那段话,又看了看陆敬哲愤怒脸,啧了一声,“就算再倔,也要有个限度啊……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而已。”
陆敬哲别开脸,还在气得急喘,“不……需要。”
“……”
罗臣垂眼苦笑,“说也是。”
手打开门,刚要离开,脚步却被外力揪得一滞。
他莫名地低头,就见小猫咪亲昵地抓着自己裤脚,依依不舍样子。
罗臣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东西,倒是有些良心。”
陆敬哲闻言更加生气,上前几步拎着小猫丢进罗臣怀里,“喜欢……他,就跟……他走!”
说完一把将一人一猫推出门外,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混……蛋!谁要你……提醒!”陆敬哲对着墙壁狠狠踹了两脚,“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还不行吗?”
“……”
房间里空无一人,连猫咪都被他丢掉了。
陆敬哲坐在玄关背靠墙壁,把头埋进膝盖里,“王八蛋……我只剩……这一点……自尊了啊……”
赶走了罗臣,陆敬哲又回到了过去那种一个人无所事事日子,想来安睿也真是个灾星,每次突然出现都没有好事。
第一次,自己丢掉了脸皮。
第二次,自己丢掉了工作。
这是第三次,连宠物都丢掉了。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人类手相图,认真又严肃地研究着自己手相。
“感情线……”他拿着黑色马克笔沿着手掌纹路描绘起来,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感情线上有很多细纹并且下垂人……感情专一却优柔寡断……往往因为延误而丧失良机……好像有点准?”
不多时一只手被画得满是黑线,他看了半天,终于感慨地摇摇头,“我果然是闲得神经病了。”
喉咙逐渐好转,他也开始着手去找新工作。
之前去面试了两家餐厅,以及一家小型食品公司,都表示对他很有兴趣,毕竟是有着外学历高材生,也拿过几个奖项,工作是怎么也不愁。
果然,没几天就收到了一家餐厅电话,通知被录用了。
“让工作来激发男人如狼似虎爆发力吧。”
陆敬哲对着镜子里又瘦了一大圈自己笑笑,便推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决心要积极生活,以帮助自己遗忘那些娘们似感情纠葛,所以他在新工作里投入了几乎十二万分热情。
每天最早上班是他,最晚下班也是他。
整天把自己埋在厨房里,不是烧菜就是研究菜谱,简直要回到了学生时代。
厨师长看着他样子很胆颤心惊——
这小子不会是想要把我挤走吧?
这天折腾出新甜点配方,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伸了个大大懒腰,在空无一人更衣室里换回了衣服,这才拖着疲惫身躯往外走。
第二天是假日,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睡一觉。
最近都没有在白天想起安睿了,只是偶尔午夜惊醒时,想起梦里被那人拥着一起窝在沙发里温馨,还是会觉得心脏一阵闷痛。
白天都不想了,只是梦里面偷偷地看看他,应该不太要紧吧……反正没人知道,陆敬哲理所当然地想。
关了餐厅大门,才走了两步,身后有人低声叫道,“阿哲。”
“……”
陆敬哲脚步顿了一下,立刻又飞快地走起来,表情懊恼地低咒,“见鬼了……一边走路一边做白日梦?”
手臂冷不防地被人拉住,那人又低唤了一声,“阿哲。”
“……”
陆敬哲被拉得停住脚步,却没回头,讽刺地道,“安睿,你不缺床伴吧?”
“……”
背后那人静默了一会,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把他拽了回来,一手压住他后脑——
一个浓重吻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印了下来。作者有话要说:
又被一首歌虐到了,退散吧,我的虐魂~~~~~~~~~~ 涌入唇齿之间气味除了那人熟悉薄荷香,还带着怎么也无法忽视酒味。
陆敬哲毫无情调地瞪着眼睛看这个啃自己嘴巴人,直到背脊被推到路边玻璃橱窗上,都震惊得闭不上,很有点死不瞑目架势。
啃了半天,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起来,那人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陆敬哲急忙喘了口气,“你……唔……”
半个字没吐干净,那人唇舌便又堵了上来。
“……我……唔嗯!”
舌尖被惩罚似咬了一口,陆敬哲胸臆间一口怒气缓缓涌上来,十指缓缓收紧,终于卯足了力气一拳,“你他妈给我松开!”
安睿眉宇微微一皱,捂着被凑胃部向后退了一步,唇间还带着暧昧湿润光泽,却还是执拗地抓着他手臂,“你……”
“我什么我?”陆敬哲自虐似地用手背擦着嘴巴,像只遇到危险猫一样弓起背,瞪着他急级道,“你自己说过要我离你远一点不要保持这种关系是你自己说你今天来找我还想干嘛?!!!”
大抵是这个人主动亲过来动作太惊人,陆敬哲吓得连标点符号都忘了加。
安睿微醺眼里稍微闪过一丝迷茫,对陆敬哲说话充耳不闻,轻轻伸出手贴在他冰凉脸上,半晌,脱力似把额头抵在陆敬哲肩上,“你会喜欢我多久?”
“哈?”陆敬哲歪着头瞪着自己肩膀上那颗招人恨脑袋,嘲讽道,“我很快就不喜欢你了,你放心。”
“……”
静默一会,安睿靠着他肩膀沉沉地笑起来,“那就好……”
那就好。
陆敬哲犹豫在他头顶手指僵硬了一下,缓缓收了回去,“嗯,我也觉得。”
保持着静静相拥姿势站在路边,良久,安睿缓缓抬手,撑着玻璃橱窗站直了身体,垂下额发遮住了双眼,他唇角却还是带着惯有弧度,微微泛起青色胡渣下巴使得脸颊更加深邃。
到底多久没有好好见面?连头发都变长了。
陆敬哲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把他额发拨开,看着露出那双温润双眼,“安睿,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你。”
安睿闻言微微抿着唇,垂下了眼,轻轻道,“是吗?”
“是啊。”陆敬哲笑着拉开了他禁锢着自己手,“所以你不要后悔……我也不想后悔。”
罗臣说对。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明天开始忘掉他,一天过了,舍不得,那么再一天。
可自己到底有多少个明天?
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虽然不讨人喜欢,单也不应该再为了别人而作践自己。
爸妈还在时候,常常对自己和弟弟说,喜欢什么,就要一直坚持,不能放手。
即使那是块冰,只要你努力捂在胸口,也终有融化那一天。
现在想想,原来爸妈说话不一定都是对。
自己坚持过了,弟弟也坚持过了,可他们谁都没有开心地笑过。
他已经捂不住了。
他心心念念当做冰块捂在胸口,针扎一样冰冷都不曾放手,坚持了那么久,难受了那么久。
可安睿是石头做。
那种求而不得寂寞感,他大概,受不了了。
两人僵持在无人街边半晌,街上开始下起细碎雪花。
安睿认真地看了他一会,缓缓地笑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敬哲说好。
然后安睿摘下自己厚重围巾,小心地围上了他□脖子,从未有过温柔。
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一起散步过。
印象里,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约好时间在安睿公寓见面,偶尔共用晚餐、偶尔相拥着看看书籍和电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做完就立刻睡着了。
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走着,好像情人一样。
冬天夜里,呵出气都是白色。
陆敬哲把手指缩在袖子里,却还是冷得要命,安睿看了,突然一声不响地伸出手拉他。
那人手指比自己还要冷。
这是被握住手时,陆敬哲第一个反应。
大抵感觉到了对方僵硬,安睿微微垂下眼,淡淡道,“就当戴了手套吧。”
说着便十指相扣地握住他手,连着自己,一起塞进了风衣口袋里。
突然就变得那么暖和。
陆敬哲死命地把脸埋进围巾里,生怕被那人看到自己湿润眼睛。
公寓走廊灯已经修好了,不同于之前亮如白昼,而换成了暖黄色光晕。
陆敬哲站在自家门口,默默把手抽了回来,低头掏钥匙,头也不回地道,“晚安。”
他生怕回头。
生怕看到那人脸上带着一丝不舍。
“晚安。”
幸好,那人嗓音一如既往地低缓和温柔。
掏了钥匙□钥匙孔,那人还是没有离开。
带着酒气呼吸在自己身后一起一伏,陆敬哲觉得自己开门手指都在颤抖。
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额头抵着门板问,“你怎么……”
“还不走”三个字未待吐出,身体陡然陷入一个温暖怀抱。
陆敬哲整个人僵住。
安睿抱着他手臂越来越紧,贴着他耳边呢喃嗓音里夹杂着一些迷惘和一些难过,“阿哲,你还怕不怕阳痿?”
陆敬哲只觉得喉咙哽得发酸,张了张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手指开始抓住他手臂,死命地往外拉。
可安睿却不放手,只是不停地贴着他耳边问,“你还怕不怕?怕不怕?”
拉扯手已经变成了狠抓,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陆敬哲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没心没肺混蛋,咬着牙艰难道,“安睿,都这个时候了,你问我这个?”
安睿只死死地把他压在门上,额头抵着他不让他动,哑声唤着他,“阿哲……”
“滚开!”
陆敬哲用尽了全身力气把人推了出去,猛地转身骂道,“你不觉得你自私过头了?!”
安睿被他推得砰地撞在墙上,骨头撞击痛楚让他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
暖黄灯光下,他捂着额头,抿着唇看他,一字一顿道,“阿哲,我不怕了。”
“……”
陆敬哲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半晌,才默默解下脖子上围巾,劈头丢在了他脸上,“安睿,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安睿并没有伸手去拿围巾,而是保持着那样姿势,一动不动。
陆敬哲嘲讽地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落魄醉酒男人,恨得眼泪不停地顺着脸流,“我不走,你赶我走,我走了,你来找我……安睿,你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那么你到底在骗谁?”
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合上。
安睿靠在墙边坐着,捂着胃一点点缩成一团。
陆敬哲说对,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之前是在骗自己,现在拿出真心来,又有谁会相信?
明明害怕失去,所以迟迟不敢接受。
可现在两手空空,也不见得比之前好过多少。
上次来了这里,见到了罗臣跟陆敬哲在一起样子之后,他也曾经试着回到过去生活。
形形□床伴来了又走,人家都说风流不羁安睿回来了,却只有那些来去床伴知道,安睿才不是过去那个他。
他会在□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们,“如果喜欢我会让你变得阳痿,你还要不要坚持?”
他会在抱着那些人时候,突然捂住胃部,疼得脸色惨白。
然后他会脱力似,缩成一团,缓缓地唤一个名字——
“阿哲。”
这个城市深邃夜晚,有三个人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厨房灯光大亮。
罗臣蹲在地上,将第六次泡软猫粮推到小丑猫身边,“还是不肯吃吗?”
小猫咪缩成一个球,蔫耷耷地抬头看他一眼。
“……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罗臣轻轻地摸了摸它头,无奈道,“再这样下去,就要带你去看兽医了,你想打营养针吗?很疼。”
“……”
“我知道主人不要你了,你很难过,嘿,就好像他不要我,我也一样……”
“……”
“吃一点吧,求你了。”没有了主人,小瘦猫萎靡得毛都打了卷儿。
“……”
罗臣苦涩地抓住头发,哑声问,“我代替他,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