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幸福終點
第01章 遇見
淩宸自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待在孤兒院裏。白色的小樓，紅色的圍牆，破舊的玩具，還有院長媽媽一次一次的嘮叨。在這樣的環境裏，他不得不學會和那些比自己大的孩子爭搶僅有的零食或糖果，來想辦法滿足自己對於那些在普通孩子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的嚮往。這就是他童年的全部，算不上愉快，但很自由。
在和小朋友們一起上課的時候，他不只一次地幻想著牆外面的世界，搜尋著也許他在進到孤兒院之前殘留的對外面世界的記憶，但卻越發模糊。
從知道自己被母親徹底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後，他就再也沒有問過媽媽什麼時候來接他，也沒問過自己為什麼會被送到這兒。這些在他幼小的心靈裏，是不可觸及的地方，他清楚提到這些自己會難過，所以從來不問，甚至不再去想。過多空洞的堆積讓他看上去比一般孩子安靜很多，也早熟許多。
在孤兒院裏，淩宸是他們中間最好看的孩子，在他還小的時候，有很多前來領養孩子的父母想將他帶回家，但都被他躲了過去。他知道自己沒有家，也不需要有家，此時家給他的概念只剩下拋棄。
院長媽媽曾經撫著他的腦袋，溫和地微笑道：「小宸，相信院長媽媽，以後你也會很幸福的。」
淩宸只是微微點點頭，七歲的年紀，對於「幸福」這個詞其實並沒有太多瞭解，只是下意識的點頭和幻想罷了。
這樣的日子，過就是十五年。在他成年後必需離開孤兒院時，心裏並沒有多少不捨。更多的是對未來獨自生活的茫然，但他清楚，自己要好好的活著。
而淩宸十八年來對家，對親情，對愛的全部理解，在遇到蕭晟揚的那個晚上全部被顛覆了。多年之後，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想，也許當時院長媽媽所說的「幸福」並不只是為了安慰他。
離開孤兒院，淩宸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好，只能靠拚命地打零工來養活自己，但即使如此，他也抱著自己那種小小的驕傲，不願低頭祈求什麼，因為這在他看來，是自己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也許這種東西在許多窮孩子眼裏是無用的累贅。
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衝過去幫蕭晟揚，之前他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看不慣這種以多欺少的戲碼，畢竟在孤兒院裏，這種事他也難免經歷。可後來想想，也許自己是被蕭晟揚當時那種淩厲的氣場震撼了，那是他一直嚮往的東西，卻也是孤兒最不應該有的東西。所以他不管不顧地幫了蕭晟揚，忘記自己基本根本沒多少身手的事實。
雖然打了人，也挨了打，但好在結果是他們贏了。而那場兩個人並肩的「戰鬥」留給他最後的印象居然是後頸一疼後的一片漆黑。當然，那個時候他並不覺得自己會死，沒有理由的，只是那樣篤定。
等他在醒來，似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甚至讓他有些無法接受——和藹寬厚的管家，問寒問暖的蕭氏夫婦，每天回來給他帶蛋糕的蕭晟揚。這些關心都讓他覺得不知所措。而直到半個月後，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幫了誰。
淩宸不知道蕭家人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在他看來，那樣微不足道的幫助根本換不來這些。他也試圖悄悄地離開蕭家，可離開還沒兩天，就被蕭柏城給接了回去。
之後，可能是為了安撫他的不安，蕭晟揚每天晚上都會抽出兩個小時來和他說話。漸漸地，兩人的話題越來越多，蕭晟揚雖然看上去有些倨傲，但卻從不吝嗇與他分享一些新鮮有趣的事。沒多久，陳韻認了他這個乾兒子，淩宸也由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變成了蕭家的二少爺。
他曾經問過陳韻為什麼要他留下。
陳韻微笑著幫他整理睡衣領子，溫柔地說道：「我一直希望再要個孩子，家裏也能熱鬧些。你幫了晟揚，他願意把你帶回家，這就是咱們母子倆的緣分。說了你別不高興，你爸爸查過你之前的事，你是個好孩子，我們都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能留下。你看，以晟揚那個性子，肯把你帶回來就表示他很喜歡你。小宸，有些東西你之前無法改變，不代表以後不能擁有。當然，我們都不逼你，你可以慢慢考慮，只是不能再隨便離家出走了。」
淩宸當時只知道愣愣地看著陳韻，直到她和他說晚安，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如果說淩宸與蕭晟揚的相識是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那麼認識宋琰就是這個轉折點的延續。也是在這個延續線初期的一件事，讓淩宸正式改口認了蕭氏夫婦這個爸媽。
把淩宸帶回家那年，蕭晟揚剛上大一，雖然學業不是特別忙，但住校的要求還是讓他無法隨意回。宸在休養了一段時間後，蕭柏城就找了幾個不錯的家教開始單獨給淩宸上課，準備過個一年讓他去上大學。畢竟蕭家的生存環境，沒有文憑無所謂，但要學會為人處事。
淩宸認識宋琰也是在這年的冬天。這天蕭晟揚下午沒課，打電話約在家裏上課的淩宸到學校這邊吃火鍋。淩宸看了看時間，就答應下來，兩人訂在火鍋店門口見面。他知道蕭晟揚自從上大學後，零用錢幾乎為零，偶爾賺到些錢就會帶他出來吃一頓，不需要特別講究的，淩宸就很滿足。
不想讓蕭晟揚太破費，下課後，淩宸帶著蕭柏城給的銀行卡讓司機載他去了約定好的地點。因為是提前訂得座位，兩個人在服務員的安排下，很快吃了上熱氣騰騰的火鍋。
「課上得還順利嗎？」蕭晟揚邊往鍋裏下羊肉邊問。
「還可以，聽不懂得可以問。」淩宸幫他攪著湯底，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也清楚了蕭晟揚的性子。雖然看上去有些冷，但對自己人卻很隨和。
「嗯，要是教得不好就讓爸給你換人。」對於私人家教，蕭晟揚經歷的比淩宸多，也知道有些時候並不是教得不好，只是教得方法不適合。
「現在還行。」淩宸撈了塊豆腐放進碗裏。蕭家給他請來的老師都很嚴厲，教得東西也很複雜，但他卻覺得很有意思，也都是他從沒接觸到的領域。
蕭晟揚看看他，給他添了飲料，「你以後有什麼想法？」
淩宸搖搖搖頭，「我都沒想到能再讀書，還談什麼想法。」他並不避諱和蕭晟揚說心理話，何況他長這麼大，蕭晟揚算是他第一個聊得來的朋友。
「你可以慢慢想，媽的意思是送你出國，那邊雖然學得辛苦一點兒，但環境很自由。爸是想看你的意思，你如果想留在國內，可以和我讀一個學校。」前幾天陳韻打電話問了兒子，想看他是否知道淩宸的想法，結果蕭晟揚也是一無所識，正好今天趁有機會問問。
「什麼都好。」在他看來，只要還能讀書就是好的。
兩人正說著，蕭晟揚旁邊的位置突然坐進一個人。這就是淩宸和宋琰的第一次見面，沒人任何評價和想法，對他來說，宋琰只是個陌生人。
「你怎麼來了？」蕭晟揚看到宋琰也沒有多少驚訝，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便讓服務員再拿一副碗筷來。
「這課上得太沒意思，逃了。還想著我先訂個座再找你過來，沒想到你竟然不帶我。」宋琰接過新的餐具，又在菜單上加點了些涮品。
蕭晟揚也沒理他，撈起已經涮好的肉片放到淩宸的碟子裏，「你多吃點兒。」
「嗯。」淩宸垂下眼睛，吃著蕭晟揚夾給他的東西。這段時間他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多吃點兒」，可能因為在孤兒院營養不足的關係，淩宸顯得比同齡人瘦了許多，梁管家和陳韻是也變著法兒的給他補，但效果並不明顯。
宋琰看著坐著對面低頭不語的淩宸，眼裏浮出一絲疑惑，手肘碰了碰旁邊的蕭晟揚，「這是誰啊？也不給我介紹一下。」
蕭晟揚放下筷子，輕描淡寫地來了句，「我弟弟，淩宸。」隨後又對淩宸道：「他是宋琰。」
淩宸抬眼，微微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他不清楚宋琰和蕭晟揚是什麼程度的朋友，也不想多說什麼，能和蕭晟揚攀上關係的，肯定都是有錢有勢的。他對這種人有著心理上的排斥感。
見淩宸話不多，宋琰將話頭丟給蕭晟揚，「表弟？」
蕭晟揚睨了他一眼，「親的。」
「你開玩笑吧，誰不知道，你們蕭家就你一個孩子。」宋琰並不瞭解淩宸的情況，只是像平常一樣調侃著。
「以後就有了。」蕭晟揚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快吃你的。」
讓宋琰這麼說，淩宸也有些失了胃口，但又不想掃了蕭晟揚的興，三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吃完了晚飯。
後來在宋琰的不斷追問下，蕭晟揚才和他說明淩宸的來歷。當然，有些部分還是被略掉了，比如淩宸為什麼會被丟在孤兒院門口。
聽完他的話，宋琰皺起眉，「你確定他不是有目的接近你的？」
像他們這種家族出來的孩子，對很多事情的警覺性要比一般人高，心思也自然比普通孩子重一些。宋琰問出這話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適時地提醒自己的好友。
蕭晟揚挑挑眉角，看了他一眼，「你當我九歲嗎？天知道那些人會把我綁到工地去，小宸只是剛好路過。何況我爸都點頭了，能有什麼問題。」
宋琰聳聳肩，沒再說什麼。但他對淩宸的第一印象的確算不上好，而直覺上淩宸也不是很喜歡他。
如果說淩宸和蕭晟揚屬於一拍即合的兄弟，那麼他和宋琰就是八字犯沖的冤家。
淩宸不喜歡宋琰那種看似很隨意，但實則高人一等的作派。作為淩宸眼中的「有錢人家的孩子」，與蕭晟揚不同，他始終不願和宋琰拉近距離。兩個之間好像無論如何調和，都跨不過那個鴻溝。
而宋琰也看不上淩宸那種驕傲的態度，一個從孤兒院裏出來的孩子本不應該有的東西，卻像長在骨子裏一樣地在淩宸身上表現出來。有人說自卑太久就會變得自傲，宋琰斷定淩宸就是屬於這種人。同時他也發覺，淩宸在蕭晟揚面前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只有對待「外人」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所以兩個人每次見面都是以不愉快而告終。開始時候的還好，彼此都不怎麼說話，蕭晟揚也不管他們，大多吃完飯就散了。
後來宋琰總是有意無意地話語間帶著幾分暗諷，他以平時不是那樣的人，但看到淩宸就有些不受控制。起先，淩宸就算聽出他的意思，也不會和他吵。但後來也是被宋琰惹急了，會反駁幾句。而到最後，兩人乾脆就在街上吵起來，蕭晟揚有時候煩了，會直接叫車走人，也不管他們吵到什麼時候。
宋琰起初還覺得自己挺有理，但越到後來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和淩宸吵，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挑釁他。淩宸本就不是個喜歡吵架的人，但被逼急了也就顧不上那些了。
這樣的爭吵持續了整整一年，直到發生的後來的事，兩人的戰火才在一夜之間被全部熄滅。
第02章 心疼
即使見面免不了要吵，但如果蕭晟揚讓他們出來，兩人還是不會拒絕。就算只約了其中一個，也十之八九會在路上碰到另一個，這種奇怪的緣分就連蕭晟揚都懶得再去計較。
這天下午，蕭晟揚帶淩宸去買書，通過這段時間的學習，淩宸進步非常快，陳韻也開始給他物色新的家教人選。宋琰今天沒課，也不願在寢室待著，就和他們一起去了書店。
除了必要的課業書外，淩宸比較偏好歷史題材的書籍，在蕭晟揚去選英文原版書時，他自己在歷史專區閑轉，偶爾拿出一書感興趣的看上兩眼。陪著來買書的宋琰在挑了兩本商業志後，在基本沒人留意的地方找到了淩宸。
「看什麼呢？」宋琰眼睛掃過一排排讀物，並不是太感興趣。
淩宸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書頁翻過來讓他看，並沒說什麼。
「看這些有什麼用？」宋琰知道淩宸正在學習國外的文化課程，這些傾向於古代野史的東西對他來說根本沒用，「還是多看看英文書，免得到國外聽不懂別人說什麼。」
「不是有用才要讀的。」淩宸的聲音不大，畢竟在書店大聲說話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宋琰拿下他手裏的書，插回書架上，「你現在應該多讀點兒有用的東西，比如經濟類的，而不是這些。」他知道淩宸以後很可能要幫蕭晟揚管理蕭家，在宋琰看來，淩宸現在正是需要積累市場知識的時候，而不是看這些用不上的歷史傳記。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淩宸不想和宋琰多說，他實在不喜歡宋琰的這種態度。
「好歹我也大你一歲，應該學什麼我比你清楚。」宋琰微微皺起眉。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管淩宸這些，但心裏還是希望淩宸能聽他的意見，看一些對以後來說有必要的書籍。
「我有自己的喜好，再說，我已經成年了，不需要你教育。」淩宸不耐煩地將手插進口袋裏，「既然你大我一年，就應該懂得尊重我。」
「這是兩回事，我只是要告訴你什麼才是有用的。」宋琰不太高興地擋在淩宸身前，說話的聲音也略微有些大。
淩宸單手推開他，「夠了，不用你操心。我不想在這兒和你吵。」
「我也沒想和你吵。」宋琰讓開了些位置，他也並不是每次都想吵架，但卻每次都和淩宸溝通不能。
不算激烈的爭執還是引來他人的側目，蕭晟揚看了一眼他們的方向，拿著要買的書走過去。這樣的場面他已經習慣了，有時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為什麼吵。
「選好了就結賬。」蕭晟揚接過淩宸手裏的課業書。
「嗯。」淩宸應了一聲，隨手抽出剛剛被宋琰放回去的書，準備一起買下。
宋琰瞥了那本書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從書店出來，蕭晟揚接到導師的電話，臨時有事要回學校處理。將書遞給淩宸，讓他在和宋琰吃過飯再回家，也不管兩個人這頓飯能不能吃好，就打車離開了。
兩個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宋琰先開口，兩人才走進附近的一家港氏茶餐廳解決晚飯。原本就是蕭晟揚提議帶淩宸出來買書，總不好讓他空著肚子回家。
吃飯間，兩人各自沉默著，沒有任何交談。宋琰不時地看一眼低頭吃飯的淩宸，總覺得現在的淩宸比平時安靜許多，被他送進嘴裏的蝦餃也似乎比平時看上去更好吃了些。
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連服務生都不得不對這桌安靜得有些過份的客人投來疑惑的目光。在這些探究的眼神中，淩宸刷卡結了賬，他清楚宋琰和蕭晟揚的財政狀況，蕭晟揚不在，他也不好讓宋琰出錢。
從餐廳出來，兩人吃得都不少，打算走到前面的地鐵口，坐地鐵回去。繞近路走過一個轉角，一輛黑色的無牌照吉普車從路對面開過來，刺眼的車燈讓淩宸抬手擋了下光。宋琰本能地後退一步，並拉住淩宸。
車子轉了個彎，在他們面前停下。車門打開，上面走下幾個染頭黃髮的輕年，手裏拎著鐵棍，其中兩個還握著把砍刀，看上去都是小混混，可往往這種人最麻煩。
幾人在離他們一步遠的地方站住，為首的那個看看宋琰，沒正形地對旁邊的淩宸道：「老子要找的不是你，識相的就滾遠點兒。」
淩宸皺起眉，轉頭去看宋琰。宋琰也是一臉凝重，看上去好像並不認識這些人，也不知道這幾個人為什麼要堵他。宋琰自認為平時囂張歸囂張，但絕對不會針對無辜的人。
從蕭晟揚被灌了迷藥那次後，蕭柏城就開始全面清理所有可能對蕭晟揚有威脅或不良企圖的人和幫派。淩宸到蕭家之後的半年，只要出門都會有保鏢跟著。直到那些綁架蕭晟揚的人全部被處理乾淨，保鏢才就不再盯緊。可剛高興沒幾天不用被人跟著，就遇上這種事。
「你們是什麼人？」淩宸餘光掃了一眼為首的人，總覺得不像是正規道上的。雖然這方面他接觸得不多，但偶爾有些蕭家道上的手下來蕭宅彙報事情，一來二去，淩宸也認識些人。
「少廢話，不走老子連你一起削。」對方揮揮手裏的鐵棍，帶著威脅的味道。
宋琰將淩宸拉後一些，自己擋在他身前，冷聲道：「誰指使你們來的？」既然對方是針對他，宋琰自然不希望淩宸攪進來。
「想知道跟我們走就是了。不過在此之前，老大吩咐得打斷你一條腿。」
宋琰知道這種局面對他和淩宸都很不利，對方手裏有傢伙，而他的身手又不怎麼樣，淩宸就更不用說了。蕭晟揚不在，他們撂倒對方的可能性基本為個位數。
「你先走。」宋琰推了推身後的淩宸。
淩宸站在原地，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對方見他不識趣，哼聲道：「老子可是給過你機會了，既然你不走，那咱們就不客氣了。」說著一擺手，後面的人就衝上來。
宋琰抓住淩宸的手，原本想和他一起跑，但對方居然料到他的意圖，快速擋住了他們可以逃跑的後路。無奈之下，兩人只能動手回擊。
如果雙方皆是空手，也許淩宸和宋琰都不至於這麼被動。就算對方人多，也未必能佔到便宜。可現在對方手裏有鐵棍，這一棍子下來，就算打不折，也得疼得要命。
兩個人被圍在中間，身上不時被揮下來的棍子打得一顫。由於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淩宸，所以下手還是集中地宋琰身上。淩宸考慮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他和宋琰都被打傷了帶走，那後果真的很難想像。如果自己先逃，再找人來救宋琰，那估計宋琰半條命都得搭進去。
蕭柏城之前提過讓淩宸去學習防身術，可還沒來得及實行，就先挨了打。雖然他和宋琰都不至於完全被動地挨打，但相對肯定是輸的那方。
沒空再仔細想，淩宸看準時機，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臉上，並使盡力氣搶下對方手裏的鐵棍。一棍子打在另一個人的背上。趁這突來的變故下對方還沒回過神，淩宸將宋琰一拉，推出好幾米。
「快跑！」反正要求救總有一個要先逃，淩宸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留下要比宋琰安全得多。
「你……」宋琰也有些發懵地看著嘴角青紫的淩宸。
「滾！」在淩宸的厲聲下，宋琰立刻回過神來，轉身向主幹道上跑。他明白淩宸的用意，只是這樣把淩宸丟在那裏，宋琰心理說不出的酸澀和擔心。
跑上主幹道的宋琰運氣還算好，一輛未載客的出租車正好變燈駛出，宋琰直接拉開車門，跳上車子。司機被突然竄進來的人嚇了一跳，但看到後面追來的人，還是很專業地加速駛離。
追上來的人眼看著宋琰坐車離開，狠狠地啐了一口。將怨氣如數砸在淩宸身上，淩宸雖然提著棍子掙扎了一會兒，但還是寡不敵眾，身上痛得趴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想來這也是他活了十八年來最狼狽的一次。
「讓那小子跑了，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為首的男人拖起淩宸，「把他帶回去好交差，如果不是這小子，宋琰也跑不了。」
幾個人也沒再多說，將淩宸往車上一丟，便開車離去。
身上的疼痛讓淩宸異常難受，左手已經不能動，大概是骨折了。蜷趴在後座也不知道要被帶去哪兒，好在意識還算清醒。
車上的人不時地唾罵和譏諷並未讓淩宸太在意，他只是有些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幫宋琰，也不知道宋琰到底能不能找到人來救他。總之冒這種險完全不是他的個性，尤其是為了那個每次見面都要吵一架的人。
其實他和宋琰根本談不上有什麼關係，連朋友都不算。至多也只是蕭晟揚的朋友，他認識的人罷了。走到這一步，淩宸自己都不曉得值不值。
車子開了很久，停在一個冷清的院子門口，院子裏邊是一個陳舊的倉庫。可能是很久沒人打掃了，倉庫內有一股陰濕的味道。淩宸被推到地上，裏面唯一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穿著也算講究，只是那張臉上的笑容總覺得有些邪氣。
「怎麼把他弄來了？」顯然他對淩宸的出現並不滿意。
為首的小混混討好地走過去，慇勤地向他解釋著為什麼沒抓到宋琰。
「哦？說到底，你們還是讓人給跑了。」
「老大，都是這個不長眼的小子。」被指責的混混抬腳踢了踢淩宸。
正說著，倉庫後門走進來一個穿著灰色毛衣的男生，看到地上的淩宸，嘖了一聲，「我說於東，這不是蕭晟揚的『弟弟』嗎？」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冷笑了一聲，「誰知道是弟弟還是姘頭？現在玩男人的多得是。」
「說得也是。」男生看了看淩宸的臉，雖然有於青，但還是掩飾不住那抹秀氣。
「姜皓，你看什麼呢？」見他半天不說話，於東起身走過來。
被叫做姜皓的男生挑起嘴角，眼睛始終盯在淩宸身上，「咱動不了蕭晟揚，也沒抓住宋琰，要是再搞不定這個咱們就太窩囊了。怎麼樣，要不要嘗嘗鮮？」
「嗯？」於東愣了一下，「你是說……」
「呵呵。」姜皓輕笑一聲，「別說，長得還不錯。如果是蕭晟揚養的，說不定已經開苞了。」
淩宸就是算再不經事，也能聽出他們的意思。想掙扎著坐起來，但身上疼的厲害，根本就動不了。
「嗯……」於東摸著下巴，似乎在考慮著其中的可行性。
「放心，就算咱們玩兒了這小子，蕭晟揚也不會怎麼樣。」姜皓拍拍於東的肩膀，「畢竟蕭家和咱們兩家還有合作，不至於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撕破臉。這也算是給蕭晟揚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在學校少囂張。」
於東想了一會兒，沒有再反對。上前一步將淩宸按在地上，開始扯他的衣服。
淩宸雖然左手不能動，但還是本能地努力反抗著。
聽到他們剛才的話，淩宸從心底冒出一股涼氣。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衡量自己和蕭家的合作對像之間，蕭晟揚會選誰，或者說蕭柏城會選誰。畢竟他只是個無背景、無權勢的孤兒。對方的話就好像無形之中將他好容易建立起的對家的嚮往鑿開了一個洞。冷風灌進來，根本無法抵擋。
不敢再指望他人，淩宸用單手拚命地推拒著對方撕扯他衣服的手，但衣扣被扯崩開的聲音還是沉重地敲打著耳膜，帶著一股絕望的味道……
眼前正在上演的戲碼看得幾個小混混眼睛發直，似乎也想試一試。
按住淩宸雙手的於東看了他們一眼，嗤笑道：「等會兒也讓你們嘗嘗，這可是蕭家太子爺的人。」
「放手……」淩宸壓抑著絕望，用盡力氣踢著已經被退掉褲子的雙腿，卻依然抵擋不了姜皓進入他身體裏的手指。這種□讓他覺得陌生地可怕，從胃裏湧出的噁心感，讓淩宸漲紅了眼，卻無法抵抗。
露骨的話在耳邊響起，淩宸已經不願去聽。這一瞬間，他甚至在想，蕭晟揚是不是已經放棄自己了。如果是這樣，他只能忍受著對方的侵-犯，而之後要面對的，卻是一片茫然。
姜皓的硬物抵在身體的入口，淩宸偏過頭，緊咬著牙閉上眼。
就在他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奢望的時候，倉庫的大門被從外面一腳踢開。幾個穿著黑衣的保鏢一擁而入。隨後，蕭晟揚用槍頂住站在門口看守的小混混的頭，一臉寒意地走進來，暴戾的眼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妄動，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扣動扳機。
跟在他後面的宋琰步伐有些不自然地走進來，在看到全身赤-裸、眼睛泛紅的淩宸後，臉色變得煞白，心裏彷彿被人狠狠地扼掉一塊，疼得厲害，痙-攣得想流淚……
第03章 萌動
即使宋琰對淩宸的個性再不滿，也沒料到有一天他會被撕扯得如此狼狽，那個一直和自己搭不上調的人，如今赤-裸著被人壓在地上，眼睛漲得通紅，無助得讓人心疼。這意料之外的一幕讓他瞬間失去了原本應有的理智，身體的血似乎全部湧上大腦，刺灼的空白讓宋琰全身發冷。
理智先於行動，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宋琰一步衝上去，拽起□挺起的姜皓，一拳招呼上對方的臉，隨後又不解恨地一腳踢中差點侵犯到淩宸的地方。
被毫不留情地踢中要害，姜皓慘叫了一聲，護住自己的□在地上翻滾。而被蕭晟揚的突然到來嚇愣了的於東也被姜皓淒慘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平時一向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宋琰如今恨不能殺人洩憤的表情也讓他不敢造次。下一秒便像燙手的山芋似的放開禁錮著淩宸的手。
蕭晟揚的槍依然抵在小混混的頭上，眼神冷冷地看向兩個主使者，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只離開不到三個小時，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宋琰脫下外套，單膝跪在淩宸面前，將眼神有些失焦的淩宸蓋上，並小心地托起他的頭，讓淩宸靠在自己身上。依宋琰現在身上的傷，根本抱不起淩宸，只能這樣摟著他，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裏被剜去的空洞冷冷地透著風，抱著全身冰冷的淩宸，宋琰不住地在想——自己沒趕來的之前，被人這樣欺負，淩宸是心裏是不是也在透風。
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淩宸，蕭晟揚的火氣也隨之越燃越烈，他蕭晟揚的弟弟，居然有人不知死活地敢碰，他也自然不需要再顧及什麼情面。
「在學校你們怎麼樣，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那麼算了。」蕭晟揚的聲音很低，雖然還不到二十歲，但應有的狠勁兒去一點兒都不少，「現在居然欺負到我頭上，嫌命長了吧。」
「只是一個男孩兒，蕭少爺值不值得這麼動氣？」現在這種情況，於東自然是能裝不知道就當不知道。
「少跟我裝。敢動我的人就應該知道後果。」蕭晟揚不想聽這些廢話，槍口向下，在小混混的雙腿上各開一槍。沒有裝消音器的槍聲在這個空曠的倉庫內顯得由為突兀，「你們打了他多少下，就得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被打了兩個血窟窿的人尖叫著倒在地上，伸手去捂受了傷的腿，血從傷口處湧出，帶著一股腥甜。
「你……」於東心裏打了個突兒，刺耳的槍聲讓他身體也隨之一僵。
「蕭……晟揚，你也別……得意……」稍稍緩過神來的姜皓趴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不能拿我們怎麼樣，Z市的情況你應該清楚。咱們三家也是有合作的，針對我們對蕭家沒好處。」
「你說的對。」蕭晟揚不屑地看著兩個，語氣裏帶上幾分諷刺，「所以我一直不明白，蕭家怎麼會和你們兩家這種廢物合作。」
「蕭晟揚，你別欺人太甚！」於東的少爺心態自然不會允許別人把自己家說成是廢物。
「我沒空聽你們廢話。」在蕭晟揚眼裏，那兩個人還沒有資格與他談欺不欺人的問題。
姜皓臉色泛青，顯然對蕭晟揚的話也非常不滿，「如果不是你和宋琰平時太囂張，處處壓人一等，也不至於讓人看你那麼不順眼。」說著，眼角掃了一下臉色慘白的淩宸，「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小子說不定現在還乖乖躺在你身下呢。」
聽到姜皓的後半句話，宋琰抱著淩宸的又手握緊了些，臉上也透出抑制不住的怒氣。如果不是抱著淩宸，他早就想拿過槍打穿對方的喉嚨。
蕭晟揚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走過動去，「既然對我不滿，就衝著我來，無論你們想怎麼玩兒，我都奉陪。你們去堵宋琰，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但對付一個不能反抗的人，你們覺得很能自我滿足是不是？也就你們兩家廢物能養出你們這樣的寄生蟲。」尾音未落，蕭晟揚一腳踢上姜皓的臉，皮鞋踏下去的力度讓對方的臉瞬間被血模糊。
姜皓髮出痛苦的呼聲，卻因張不開嘴顯得很低悶。鼻腔的酸痛伴著竄出來的血匯到下巴，落在地上，口中的牙齒也因為外力的衝擊脫落一顆。於東瞪著眼睛看著姜皓嘴裏掉出的牙齒，完全說不出話來。
「把嘴巴放乾淨一點兒，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不人介意讓你們親自體會一下什麼叫『躺在身下』。」
「你……」於東本能地向後退了一下。現在的狀況與他們預期的結果完全不同，原本以為蕭晟揚會自己闖進來救人，到時候以多對少，還能好好地教訓他一頓。只是萬萬沒想到，蕭晟揚居然帶了家裏的保鏢，還有那把黑洞洞的槍。
「我還是那句話，想打架就衝著我來。」將槍放回大衣口袋裏，蕭晟揚走到宋琰旁邊，幫淩宸裹了一下衣服，隨後將人抱起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兩個人，沉聲道：「當然，前提是你們得有命我和玩。」
淩宸輕微掙扎了一下，蕭晟揚將他抱緊了些才讓他不再掙動。宋琰起身跟在後面走出倉庫，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坐上停在門口的車子，蕭晟揚看了開門的保鏢一眼，「那些混混直接處理掉，至於那兩個人，誰家的丟誰門口去。」
「是，太子爺。」保鏢點了下頭，表示知道應該怎麼做，隨即關上車門。其中一部手下坐上另一輛車，跟在蕭晟揚後面開去醫院，剩下的留在那裏處理餘下的事情。
接到消息的蕭柏城和陳韻立刻趕到醫院，並提前安排了主治醫生等蕭晟揚帶人過來。
那孩子被帶到蕭家，卻讓人打成這樣，蕭柏城沉著臉顯然非常生氣。蕭晟揚陪兩人聽醫生說著淩宸現在的傷情，並不時地安慰著陳韻。
在確定淩宸沒有什麼內傷後，陳韻進病房去看自己的乾兒子了，蕭柏城把蕭晟揚叫到門外，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對於今天的事，蕭晟揚也的確沒有料到。導師打電話來說他交的論文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憑空消失，找不到了。讓他馬上再打一份送過來，要定成績。蕭晟揚只得先回學校重新打印存在電腦裏的論文。
等他把這件事處理完，就撞見不伐不穩，且臉上帶傷跑進學校的宋琰。看到蕭晟揚，宋琰一把拽住他的外衣，長話短說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那時蕭晟揚的預感就不太好，他一邊讓手下的人根據淩宸手機上的追蹤器查位置，一邊調配家裏的保鏢前往。等倉庫的大門被踹開的那瞬間，別說宋琰，就連他都覺得心裏一沉，如果再晚一步，後果可能更難收拾。
對於淩宸遭遇的事，蕭晟揚並沒有隱瞞，這對他來說是沒必要的。而這席話也成功激起了蕭柏城心底的怒火。畢竟是在Z市呼風喚雨這麼多年的人，再怎麼也不能容許任何威脅到蕭家人的事。
醫院的高級病房內——
淩宸躺在床上，身上套著病號服，打著石膏的左手放在床邊，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憔悴。醫院最權的威外科醫生為他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除了左手骨折外，其他都是外傷。怕他頭部受到震盪，所以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宋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沉默地看著已經睡著的淩宸。醫生怕淩宸因為傷勢睡不安穩，特地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但即便如此，淩宸微微皺起的眉心還是顯得很難受，只是不知道這種難受是來自身體，還是心理。又或者兩者皆有。
和淩宸相比，宋琰傷得並不重，基本都是外傷，腿有扭到但並不影響走動，除了身上的於青有些猙獰外，其他都沒什麼問題，護士也簡單地為他做了處理。
蕭氏夫婦剛離開沒多久，原本蕭晟揚要留下來照顧淩宸，但宋琰並不想回去，便主動要求留下來看護淩宸。蕭晟揚也沒說什麼，留了兩個保鏢，說明天早上再過來。
看淩宸睡得實在難受，宋琰起身走進洗手間，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塊乾淨的熱毛巾。坐到床邊將淩宸打著吊針的手放平，仔細地替他擦著臉。
宋琰還記得自己當時由心底泛上來的痛楚，就好像有人在用刀子淩遲自己的心臟，難受得無法呼吸，只想將淩宸抱住，給他一點安全感。
宋琰不知道淩宸當時為什麼要幫他，從他們認識那天起，就從來沒有平心靜氣地說過一句話。現在為了護他，那個整天和自己鬥氣的人傷成這樣。好像之前的那些不滿在這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了，剩下的除了心疼，還有一些宋琰不得不面對的感情波動。
因為熱毛巾的舒緩，淩宸簇起的眉心緩展開來，睡得安穩了不少。而發現了自己心理那份感情的宋琰有些發愣地坐在床邊，手裏的毛巾已經冷了，他卻沒有要去換的意思。
他自己也弄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淩宸有這份心思的，也許已經蘊藏很久，只是在某一個瞬間被完全激化出來。這個每次都不喜歡主動說話，即使說話也不會看著他眼睛的男孩，如今卻成了他二十年的生活裏，第一個想要抓住的人。
這一切對宋琰來說都發展得不可思議，也有些失控，而這種失控並不讓人煩躁，相反的，感覺特別的美好。就好像含了一顆很小且不太甜的糖，絲絲的甜味慢慢蔓延開，就好像從心底泛出的甜，有些不模糊卻值得期待。
手指摩挲著淩宸依舊蒼白的臉，宋琰慢慢靠過去，吻印在淩宸乾燥的唇上，溫柔的、柔軟的……不深，卻很真實……
退開些距離，宋琰揚起嘴角。此時，原本已經睡著的淩宸忽然睜開眼，眼神有些茫然。在眨了兩下後，又重新閉上，陷入沉睡，也不知道剛才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嚇了一跳的宋琰看著淩宸又安靜地睡過去，微笑著幫他掖好被角，坐回椅子上，繼續看著眼前的人。
關於這個夜裏的吻，宋琰沒有再提，淩宸也似乎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在醫院躺了一周，淩宸被接回蕭家休養。雖然外傷已經基本痊癒，但淩宸的精神狀態卻並不好，之前話就不多，現在更加沉默了。
出院後，宋琰也沒有再去看淩宸，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感情。宋琰向來不喜歡不受控制的東西，所以他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清醒一下，並為以後做打算。
於東和姜皓自那天後就沒有再出在學校裏，一個月後，於、姜兩家被排出蕭家的合作範圍。三個月後，兩家先後破產。之後沒人在Z市再見過任何這兩家的人。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就再宋琰想要理清自己的感情時，淩宸卻突然一聲不響地被送到國外，陳韻也陪同前往。至此，關於蕭家有位『二少』的事被全面壓制下來。宋琰找不到淩宸，淩宸似乎也不想和任何人聯繫，只偶然打個電話給蕭晟揚，或者在他們經濟拮据的時候打些錢過來。
這樣一過就是四年，等淩宸再次出現在宋琰面前，已經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淩宸了，那種眼底所散發出的神采無論多少年，宋琰都還能夠清晰的記得……
第04章 蛻變
很多時候，人的性格還是需要打磨的，經歷一些事情，做一些獨立的決定，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可以造就一個人。當然，前提是一定要有一個良好的心態。
淩宸被送出國是臨時決定的，比原定的時間早了一些，但陳韻考慮到他現在的精神狀態，還是提前將他送了出去，自己也暫時放下蕭晟揚這邊，前往陪同。
關於之前的那件事，淩宸不太願意去想，但又不能不想。原因並不是那兩個主使者，而是事後的宋琰。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就像宋琰後來對他的態度，還有……那個淺吻。其實當時被吻的時候，他也很迷糊，原本以為是做夢。可醒來後越發清楚的記憶，讓他略有些無措。
因為被母親拋棄的關係，他童年的陰影裏就覺得女人很危險，後來變成無法喜歡女人。而對於是否喜歡男人，他也不太敢確定。在被那兩個人差點□時，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噁心，似乎也不能接受同性。可宋琰的吻又讓他覺得很溫暖，沒有任何排斥感。這些都讓他覺得很茫然，像他這樣的年紀，沒經歷過所謂的愛情，很多東西也不敢多想。
來到英國後，郊外新鮮的空氣和安靜的環境都讓他壓抑情緒舒緩許多。只是一直放在心底的疑問還是疑問罷了，就像他到現在都不能完全理解蕭家為什麼要收留他，即使陳韻將其歸結緣分。他也沒有開口叫「爸媽」，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安，卻有說不清楚。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喜歡現在在的生活，衣食無憂，也有人關心。
陳韻每天還是會給他安排少量的課程，讓他暫時在家自學，以便適應這邊的學習生活。
除了每天必上的英文課，淩宸大部分時間會坐在窗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麼一坐就是一個下午。這附近都是富人的別墅，平時沒什麼人走動，淩宸在這邊也沒朋友，生活過得有些單調，但他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關係。
陳韻每每看到坐在窗邊神色有憂鬱的淩宸，都會緩緩地歎一口氣。她知道有些東西對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孩子來說有些難接受，也不能理解，但她還是儘量想讓淩宸過得輕鬆一些。
「小宸，廚房剛做的蘋果派，嘗嘗看。」端著一個小巧的碟子，陳韻走到窗邊，坐到沙發上。
「嗯。」淩宸接過碟子，他並不是很想吃，但還是稍稍嘗了一口。
陳韻也沒勉強，拿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紅茶，「如果在這裏待悶了就出去走走，市中心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能逛。」
「沒關係。」淩宸微微搖頭，「這裏很好。」
陳韻頗有些無奈。其實做為一個母親，她並沒有為蕭晟揚操過什麼心。倒是眼前這個乾兒子，她想給予更多關心卻有些無力，「小宸，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淩宸看著陳韻盯著他的眼睛，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並不好，也知道這個時候需要溝通，但總覺得無從開口。
陳韻溫柔地順著淩宸的頭髮，既然這個孩子不說，只好她來說，「小宸，關於之前的那件事，先不說宋琰，晟揚也需要向你道歉，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的，而做為哥哥，他也沒有護好你。至於那兩家的人，你爸爸會處理，你也不必想太多。把你帶進蕭家，讓你經歷了無法接受的事，是我們的疏忽。也許這些都和你之前的生活不一樣，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一個擔不起的孩子。」
淩宸抿住嘴角，沒有說話。
陳韻將他摟過來，讓淩宸放鬆地躺在她腿上，用一個母親應有的溫和繼續道：「你的戶口已經落到蕭家，就是蕭家的人。現在你還無法開口叫我們，但這些都無所謂，你可以慢慢來。我能想像當時你在面對那些行為時的不安，畢竟是晟揚去晚了，但媽希望你能相信既然我們讓你進到蕭家，就拿你當自己的孩子，那些利益和你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那件事只是意外，我們把他忘了吧。」
「你爸爸同意讓你提前到這邊，一方面是希望你能調整好心態，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這個年紀，心態很容易起伏和變化，但我們希望這些變化都能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的。另一方面，他和晟揚要處理那兩家的問題，也是不太想你知道那些。」做為一個女人，陳韻有她應有的敏感，所以能體會淩宸的不安，也願意為他化解這種不安，這似乎就是女人的一種本能，很美好的本能。
淩宸閉了閉眼。當時那種絕望感的確讓他有些後怕，畢竟生活了十九年的環境裏從未接觸過這種讓他覺得不堪的事。也生怕蕭柏城放棄了他，但好在蕭晟揚還是及時趕到了。而陳韻這些天來的關心以及蕭柏城兩天一次的電話，都讓他開始重新收回絕望時散裂的心。但可能是孤兒的天生敏感，恢復的時間總是要慢一些。
「你說把我帶到蕭家是緣分……」過了良久，淩宸開醞釀著開了口，「可我總覺得這種『緣分』很不真實。蕭家對我來說可能太龐大了……」如果蕭家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也許他會比較容易接受。
陳韻輕笑著，覺得淩宸能自己開口總是一個好的開始，「嗯。其實蕭家怎麼個情況，這麼長時間你也應該知道一些。晟揚以後肯定是要接手的，我和你爸爸都希望能有個信得過的人來幫他。比起從手下中選一個得力的，我們更希望能自己培養一個信得過的孩子。這一代蕭家就晟揚一個孩子，你爸爸一直希望能有一個背景乾淨，而且很努力的孩子幫晟揚。這幾年也一直在找，但都沒有特別合適的。直到晟揚把你帶回來，他一眼就覺得你很合適。」
「當然，如果你不想也沒關係，這些事都要憑你自願，我們不會勉強。還是那句話，你幫了晟揚就是緣分，在我和你爸爸看來，你先是我們的孩子，後才是晟揚的幫手。」陳韻單手摟著淩宸，「蕭家能在道上立足這麼多年，自然很講究情義。你幫晟揚的這份情，比什麼都大。我希望你能慢慢放下那些不安，真正走進我們家裏。」
無論站在什麼立場，她都不會為難淩宸這個孩子，而對於淩宸，她也是打心底的喜歡。甚至其他的事，全部可以往後排。
淩宸枕在陳韻腿上，汲取著來自母親身上的溫暖，這一刻，他恍然覺得也許這些東西，自己真的應該放下，來享受現在的生活。這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蕭家的父母。
「有空給晟揚打個電話吧，他雖然不會直接說，但還是很擔心你的。」
「嗯……」淩宸應了一聲。這一年相處下來，蕭晟揚對他也是好得沒話說，他一句話不說的走了，怎麼都應該打個電話過去說一聲。
第二天下午，淩宸給蕭晟揚打了個越洋電話，告訴他自己現在很好，讓他不用擔心。蕭晟揚讓淩宸注意身體，如果學習太累就轉學回來也一樣。兩人就這樣聊也三個多小時，但誰都沒有提到宋琰。蕭晟揚是無意的，而淩宸則是有意的。
一個月後，蕭柏城來英國看淩宸，順便準備幫他辦好入學手續，帶妻子回國。
書房裏，蕭柏城坐在椅子上，指指牆邊兩米多高的書櫃，「這些書都是我讀過的，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慢慢看。」
「嗯。」淩宸看著那個需要踩梯子才能拿到上層書籍的書櫃，即使不看具體的藏書內容，也足以勾起他的興趣。
「淩宸，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談談。當然，選擇權在你手上。」蕭柏城依舊一臉嚴肅，但看著這個比在國內時精神好上許多的孩子，也算放了心。
「您說。」淩宸認真地坐等著他繼續。
「做為我的兒子，我對你和晟揚的要求和期望是一樣的，希望你們都能夠有出息。獨立並有主見。」蕭柏城看著淩宸，注意著他的神色，「關於你在國內發生的那件事，做為蕭家人，危險也是難免的。你現在要做的選擇是——是不是還要像之前那麼被動地讓人欺負。」
淩宸臉上一愣，心裏清楚蕭柏城說到重點了。
「他們不敢惹晟揚，是因為晟揚向來都是主動出擊的人。即使再狼狽，也不會讓人欺負。」蕭柏城身體微微向後倚著，「你也是個擔得起的孩子，看得出做人做事都很認真謹慎，也知道分寸。這是蕭家人應該有的基本原則，這些，我非常高興能在你身上看得到。」
「至於你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我不會給你壓力，也不會給你指定方向，你自己選。但你要清楚一個男孩子，應該成就屬於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懂得如何得到你想要的。這些你都可以慢慢想清楚，但不要猶豫太久。」
與和女人的談心不同，沒有了那種溫柔的擁抱和細膩的心理滲入。男人之間的談話總是帶著一種硬冷的金屬性，直接點重問題的重點，用一種衝撞力撞進彼此的思維裏，以此達成一種心理上的共識。
「你現在要回答我嗎？」看著他一臉深思的表情，蕭柏城開口問道。
淩宸頓了一下，鄭重道：「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理清自己想走的路，但我想努力成為人上人。」的確，他已經過夠了被人欺負的日子，孤兒院裏他可以反擊，而在現實這個大染缸裏，如果相差懸殊，他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身為一個男孩，他有屬於男人應有的那種鬥勁兒，也願意為自己拼一回。
「很好。」蕭柏城滿意地點點頭，「希望不久之後，你也能開口叫我『爸爸』。」
淩宸淺淺地揚起嘴角，「好的，爸爸。」
聽到他叫人，蕭晟揚難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拍拍他的肩膀，「下去吃點心吧，你媽該等急了。」
「嗯，您不下來嗎？」淩宸站起身，轉頭問道。
「等一會兒，你先去吧。」
「好。」
小客廳裏，管家將下午茶的點心擺上小桌，見他下來，微笑著讓他快來吃。淩宸點點頭，看到在外面正在和園丁討論植物修剪的陳韻，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媽，下午茶準備好了。」
陳韻一愣，回頭看到站在門邊笑意濃濃的淩宸，溫柔地笑應道：「好的，兒子。」說完也不管是否已經交待完了，轉身和淩宸一起進屋，享受屬於母子兩人的下午茶去了。
這一聲「爸媽」淩宸叫得很甘願。他曾經聽人說過，母親可以賦予孩子溫柔的一面，而父親則成就了孩子的自信。現在他有了父母，也就等於應該有了一個全新的生活態度。
兩個月後，蕭柏城將於、姜兩家的資料交給淩宸，讓他親自參與兩家的剔除計劃。不需要多專業的意見，只是讓淩宸知道他可以做到。
之後蕭柏城又幫他買下一間咖啡館，讓他學習自主經營，並將自己的助手借給淩宸當幫手。淩宸的生活驟然變得忙碌起來，每週五天去學校上課，週六和同學一起做老師佈置的作業，週日去咖啡館看賬目。
而咖啡館賺的錢，一部分打給蕭晟揚做生活費，他知道為了讓蕭晟揚自立，蕭柏城早就斷了他的零用錢，蕭晟揚只能靠自己賺。所以只要咖啡館有錢賺，淩宸都會將八成的錢給蕭晟揚，自己留兩成可供資金周轉。而對於這間咖啡館的事，蕭晟揚並不清楚，它後來也成了淩宸在英國的第一份個人資產。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四年。這四年間，咖啡館成功地擴大了一倍，淩宸也從中學到很多東西，身上的那種自信和神采越發吸引人，成熟後更加漂亮的樣貌讓人移不開眼。
在準備完大學的畢業論文之後，他被蕭晟揚一通電話叫回國內，親自建立了後來的玖月高級會館，並開始逐步接手蕭家的黑幫生意。
而再見到宋琰，淩宸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微笑地回應宋琰的笑意。四年的時間也讓兩人都成熟許多，之前的那種距離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匿的沉默。
這四年，淩宸一直一個人簡單的過，沒有交過任何男女朋友。宋琰卻恰恰相反，他換情人的頻率連蕭晟揚都懶得過問……
心底原本萌生的那股曖昧被默默地擱置，那些懵懂感情像是早已被放棄，又像是一個新的開始……
第05章 平衡
玖月會館的頂層辦公室裏，夜幕已經降臨，只拉上一半窗簾的玻璃上清楚地映著室內全開的燈光。淩宸放下手中的鋼筆，揉了揉發澀的眼角，手邊撂起一米多高的文件沒有絲毫下降的趨勢，如果不是認真地看過每一份文件，淩宸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已經簽過的放錯了地方。
玖月開張已經快半年了，前期所有在商業界的宣傳現在已經逐步看出成效，除了客人越來越多，VIP的金卡起價越來越高外，最顯著的就是收益的不斷增加。
當然，要想維持並繼續擴大這些收益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比如不斷的提高服務質量，增加營業項目和規模，以及根據客人的信息反饋完善可能對玖月產生任何負值影響的細節問題。
好在這些淩宸在英國經營咖啡店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應用和涉及，才不至於被搞得太過狼狽，只是經營規模比之前大得多，所以總不免要多花費一些精力。
他這次回來，並沒有掛著蕭家二少的名義。為了方便做事和收集消息，淩宸只是以一個英國留學生的身份建立了玖月，關於「二少」的身份，也就只有蕭家內部人知道。而在外界看來，蕭晟揚和他最多只能算是玖月的客人和老闆罷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淩宸抬眼應了一聲，「進來。」
門被從外面拉開，宋琰微笑著走進來，單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顯得很隨意，「還不下班？」
「還得一會兒。」淩宸深吸了口氣，以此來放鬆之前高速運轉的腦袋，「你怎麼來了？」
「工作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應該適時地休息。」宋琰拉開對面的椅子，自顧地坐下，「我來找你一起吃飯。」
淩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電子日曆，才發現原來今天是週六，難怪宋琰有空找他。回國後，他才知道宋琰的生活過得有多「精彩」，那些換不完的戀人，那些每週必過的夜生活。對此，淩宸並沒有說什麼，似乎也找不到任何立場去問，之前那些不確定的感情被他徹底封存。開始他還試著記過宋琰介紹的戀人的名字，到後來乾脆看一眼就算給足對方面子了。
而宋琰依舊我行我素，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但做過宋琰情人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一個非常有度的人，並不是真正的濫情，只是彼此總有不合適的地方。
「淩老闆不至於不賞光吧？」宋琰調侃著還想繼續工作的淩宸。從淩宸回國，宋琰就意識到眼前這個人變了很多，他尊重這個人的改變，也試著接受和溶入這些改變後的生活。只有在淩宸工作到快要忘記時間的時候，才善意地提醒兩句。
抬頭看了他一眼，淩宸抽出一份文件，低頭道：「在玖月吃嗎？」
宋琰無奈地搶過他手裏的文件，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說，這個月我約你了三次，全都是在玖月解決的。難道你就不想換個地方？」他昨天在秘書那裏聽到一個不錯的餐廳，原本想帶淩宸一起去，但現在看來……
不過他自己也很奇怪，在聽到那家店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自己現在的戀人，而是淩宸這個大忙人。
「宋助理，我也是要收益的。」淩宸眨了下眼，全然一副商人的架勢，「如果你想去別的地方吃，那就再等我兩個小時，不想等就自便。」
其實淩宸並不討厭和宋琰一起吃飯，但他今天的確是太忙了，根本空不出多餘的時間。從他回國後，和宋琰單獨吃飯的機會便越來越多，而且是只有他們兩個。兩人也沒再鬥過嘴，這種平和的方式似乎印證著他們四年來的成熟蛻變。宋琰不會再有意無意地找淩宸的茬，而已經對人際交往已經遊刃有餘的淩宸也不會在對宋琰保持原先的冷態度。
「如果你同意出去吃，我可以幫你處理這裏一半的文件，怎麼樣？」玖月的生意淩宸也好，蕭晟揚也好，都沒有對宋琰保密。最初的運作上，宋琰也私下幫了不少忙，所以玖月是個什麼情況，他非常瞭解。
淩宸想了一下，利落地合上文件，「成交。」
位於市中心商場頂樓的一家火鍋店，淩宸和宋琰面對面坐在包間裏，服務生向他們重複了一次點好的菜品，然後退身出去，並不忘隨手關上門。
「這裏環境不錯。」淩宸看了看包間內的設計。在剛剛路過大廳時，他也仔細觀查了一下。店裏的客人不多，氣氛非常放鬆。沒有一般火鍋店蒸氣瀰漫的場景，桌子非常乾淨，沒有任何油膩感。無論盤子還是餐具都十分講究，甚至讓人有一種在西餐廳吃火鍋的錯覺。當然，價格也絕對比一般火鍋店貴上不止一倍。
宋琰往精美的茶杯裏倒了茶水，放到他手邊，「你別是想在玖月開一個吧？」
淩宸挑挑嘴角，「不會。這不符合那些客人的用餐要求。」他知道去玖月的客人更多地吃的只是一種價錢和地位，而並非食物本身。這就是為什麼就算只是一杯簡單的檸檬可樂，玖月也可以買到上百元。
「你還真是……」宋琰微笑著搖搖頭，「真是變得太多了。」
淩宸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彼此彼此。」顯然，這句「彼此」的立足點是不同的。
「話說回來，這次回來，你很多地方都讓我覺得很意外。」
「嗯？怎麼說？」淩宸放下杯子，拿過放在椅子上的文件，一邊看，一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臨出辦公室時，他還是有些放不下手上的事情，乾脆挑了兩份文件帶過來，好在間隙看一眼。
「比之前善於交淡，而且知道什麼話題可以勾起別人的興趣。」宋琰醞釀著可以用來形容這種改變的詞彙，「也比你走之前，自信了很多。」
「你這算是誇我？」淩宸從文件中抬起眼，他和宋琰前後加起來也認識五年多了，還從來沒被這個人誇過。
宋琰點點頭，「當然，很有魅力。」
「謝謝，我全部接受。」淩宸露出一抹誠心的笑意，沒有任何敷衍，「這些東西也是後來慢慢摸索的。」
「嗯，聽上去在國外的生活應該過得很精彩。」
「還不錯。」
「嗯……」宋琰稍稍頓了一下，試探性的繼續道：「沒交女朋友？」
淩宸微微恍了一下神，隨即笑著搖搖頭，「你知道，我對女人過敏。男朋友……也沒有。」
宋琰也沒再說什麼，其實兩個人之間的這種空白從四年前就已經開始慢慢形成了。四年間，兩個人就像消失在彼此的生活裏一樣，沒有聯繫，沒有接觸。而現在，這種留白他們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去填補，就像宋琰問不出那句「為什麼不聯繫我」，淩宸也不會去問「為什麼不願意定找個人下來」一樣。
並不是誰的錯，可能只是相遇的時機不對……
之後的日子裏，兩個人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淩宸依然順利地遊走於形形色色的人之間，用他敏銳的觀察力洞悉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高傲的態度和自信的微笑總能隨時吸引住他人的目光。但當別人想進一步與他接觸時，淩宸又會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就像一隻優雅的波斯貓，永遠保持著他原有的神秘和魅力。讓人想接近，卻又不敢冒然行事。
宋琰也依然維持著自己不斷更換情人的作風，但無論身邊換過多少人，每一個離開後都不會說他半句壞話，似乎只是和平地因為瞭解而分開。而工作上，不可否認的，宋琰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助手。無論什麼事到他手裏，即使再難，他也能應付自如。這點蕭晟揚是非常滿意的，不過，有時候也會被宋琰不靠譜地調侃兩句，蕭晟揚也不在意，一笑置之。
偶爾宋琰也會約淩宸吃頓飯，打打球，或者一起坐下來聊聊當前的經濟形式。沒有了任何諷刺的爭吵，兩人的話題變得越來越投機，似乎能夠更多地看到對方的優點，相處的氣氛也十分融洽。有時也會無傷大雅地鬥兩句嘴，但看上去更像是朋友之間的調笑罷了。
關於那些壓在心底的疑問和感情，誰都沒有主動提起。他們都刻意地維持著這種十分微妙的平衡，偶爾小小的曖昧，卻並未越過彼此的底線。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楚音遙與蕭晟揚相遇後，才慢慢發生了改變。第一次見到楚音遙，除了漂亮和淡漠外，宋琰沒有什麼特別的評價。但蕭晟揚的一句話卻讓他印象深刻——蕭晟揚說：「既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如何，那不如由我來承載他的人生吧。」
從那之後，蕭晟揚開始把一部分精力放到了那個孩子身上。其實開始宋琰並不看好這段感情，楚音遙太冷漠，總讓他覺得缺少必要的激情。而蕭晟揚也算是個閱人無數的主兒，以往那些合作商總會挑幾個乾淨的孩子送過來，蕭晟揚也多是用一夜，有些感覺還不錯的，可能會再叫一次，但絕對不會超過兩次。
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卻慢慢地相互靠近，蕭晟揚的迎合，楚音遙的改變……這些宋琰都看在眼裏，他也首次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定下來了。
那個時候，他有一個戀人——林佳默。一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律師，剛進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事業也只是剛起步。他們是在一家酒吧裏認識的，林佳默總是喜歡揚著下巴尖看人，好像很不屑和那些前來搭訕的人說話。秀氣的臉讓人想靠近，想欺負，可那張嘴卻又刻薄得讓人望而卻步。
那天林佳默的心情很不好，做為一個新人，被前輩排擠壓制總是再所難免的。一個從大學的象牙塔裏剛出來的孩子，即使之前做過心裏建設，也難免會覺得難受和壓抑。當晚，他便自己一個人到酒吧裏喝酒，想放鬆一下心情。
獨自坐在吧臺上，又張了一副好樣子，被人搭訕總是再所難免的。但所有前來搭訕的人都被林佳默挑著眼角，用尖酸的話給打發了回去。那些帶著些許諷刺的拒絕聽上去並不失態，但卻能狠狠戳到別人心裏去，讓前來搭訕的人不敢多留，轉身趕緊走人。
此時，宋琰就在離他不遠的位置坐著，手邊擺著一瓶剛開的軒尼詩，身旁緊挨著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但這些都無法再引起他的興趣，倒是坐在距離他三公尺，微微有些醉意的林佳默讓宋琰勾起嘴角，倒了一杯新酒走過去。
與林佳默的相識，讓宋琰談了二十七年來最長得一次戀愛。也是因此，讓他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以及那段被擱置的曖昧。並重新開始規劃自己的生活……
第06章 看清
前去搭訕的宋琰像許多搭訕者一樣，也難免被林佳默出言攻擊。但宋琰也從來不是省油的燈，林佳默和他鬥嘴，他也毫不示弱地直接迎戰，最後演變成一場爭吵的鬧劇。只是這場鬧劇裏，宋琰並沒有真的動氣，而林佳默則是真的很不爽。
鬥嘴帶來的新鮮感讓宋琰對他多了幾分興趣，隨後就是一系列的打聽，也算將林佳默的家底查了個遍。最後投其所好，追了兩個多月，兩人正式確立交往關係。
兩人交往後沒多久，嚴家在賀沈兩家的連手下倒臺，賀煜開始侵佔嚴家的生意。對於這些，蕭晟揚並未多在意，宋琰見太子爺都不管，他更不會多問。只是有些擔心淩宸在這個問題上要如何處理，畢竟蕭家道上的生意大多還是由淩宸在做。
而這段時間，淩宸也非常忙。一方面要關心那個被蕭晟揚盯上的楚音遙，另一方面也要安撫蕭家道上的那些兄弟。這次嚴家顛覆，賀煜佔了大便宜，總讓蕭家的屬下覺得很不爽，畢竟在Z市，黑道的生意還是以蕭家為首的。
宋琰的林佳默的交往還算順利，宋琰通過自己的關係幫他換了一家更好一些的律師事務所，找了個資深的律師帶他。不過，兩人的吵架並沒因此減免，林佳默因為職業的關係，吵架時總是異常刻薄，而宋琰這個特助從小就會挑別人最軟的地方打。所以這日子過得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偶爾雞飛狗跳，都以宋琰摔門離開而告終。
即使這樣，宋琰也沒主動提出分手，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似乎像是在貪戀著林佳默身上的某一種東西，但具體是什麼，他又不願或者說不敢細想。林佳默也沒有要分開的意思，每天照常上班，回家吃飯，偶爾應酬，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關於林佳默的事，宋琰只和蕭晟揚提過一次，對淩宸卻一直保持緘默。他知道淩宸可能早就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宋琰並不想在他面前提及，就如同林佳默不存在一樣，而且時間越長，他越不想提。
在宋琰開始鄭重考慮想定下來的時候，其實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淩宸，但他和淩宸之間雖然看上去就像多年的好友一般，但宋琰心裏清楚，兩人缺少心對心的溝通，無論是做朋友還是什麼其他的。他們之間有一個一步之遙的溝壑，跨過去可能是一片溫暖的晴朗，也可能是萬劫不復的開始。問題是他不知道淩宸是怎麼想的，就像不清楚淩宸是否對醫院裏的那個吻有記憶一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事情走到了這一步。
淩宸那裏退縮一步，宋琰接下來想到的人就是林佳默，雖然兩人總有摩擦，但總感覺並沒有傷到感情的本質。即使他還不確定自己對林佳默是喜歡多一點兒，還是愛多一點兒，但不可否認林佳默是他維持時間最長的一個情人。
從公司加完班回到家，林佳默剛好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見宋琰進門，上前幫他接下手裏的包，「吃晚飯了嗎？」
「在公司吃過了。」宋琰換上拖鞋，將外套脫下來放到沙發上，自己進洗手間洗手。
「要不要先洗個澡？」倚在門邊，林佳默看著透出些許倦色的宋琰，提議道。
宋琰低頭洗了把臉，拽過一旁的毛巾擦著臉上的水漬，「佳默，我有話和你說。」
「嗯。」林佳默點點頭，「客廳還是書房？」
「客廳就好，幫我倒一杯咖啡。」
「好的。」林佳默轉身進了廚房。
偌大的客廳裏，宋琰坐在單人沙發上，林佳默則抱著抱枕，舒服地靠著寬大的軟墊，等宋琰開口。咖啡的香氣溶入到空氣中，讓人多了一份平靜。
「佳默，」宋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微苦的咖啡，「我想找個人定下來。」
「什麼意思？」林佳默捧著杯子，轉頭看著他。
宋琰輕笑了一下，「你願意和我定下來嗎？」
林佳默愣了愣，隨後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你在開玩笑吧？」
這回發怔地變成了宋琰，林佳默的態度還和以往一樣不可一世，但感覺又似乎有些不同，「我說認真的，你……」
未等他說完，林佳默便打斷了宋琰的話，「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突然想定下來的，但有一點我很清楚——我們兩個不合適過一輩子。」
宋琰皺了下眉，沒想到林佳默會這麼乾脆的拒絕。
見他不說話，林佳默繼續道：「其實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雖然我並不覺得現在這樣有什麼問題，但如果考慮到過日子，我們還真不成。」
過日子就是要享受平和，彼此寬容和遷就，但顯然，他們這麼容易為一件事爭執，並不適合坐下來過日子。何況在爭執時，誰都不願意先讓步。
宋琰也想過這個問題，而在林家默托出不適合的理由時，宋琰的腦子裏竟突然閃過一個想法——既然過日子的人不是淩宸，那是誰都無所謂了。
「阿琰，說實話，你是一個很不錯的戀人，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過得也算順心。」當然，這要除去兩人吵架的時候，「你幫我換了工作，我也很感謝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突然把我帶到一個高級的律師事務所，那些助理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什麼？」宋琰起初並沒有考慮到這點，因為和那間事務所老闆的關係很不錯，這才把林佳默送過去。何況相處這麼久，林佳默的專業能力，宋琰還是知道的。
林佳默微笑著搖搖頭，「我不想知道他們奇怪的目光代表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我擔不起這種『關注』，它讓我覺得很難受。」
宋琰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要不要換個地方？」
林佳默微微低下頭，「不用了，除了幾個助理，其他人對我都很好，所以這件事我還是應該謝你。不過，阿琰，其實我一直想問你……」
「問什麼？」宋琰看著燈光裏臉則映出一抹陰影的林佳默，不自覺地將雙手交錯起來放在腿上。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很像某個人，我是說……某些方面。」林佳默直接說出心裏的疑問，抬起的臉認真地看著宋琰，「我一直覺得你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這句話一出口，宋琰如同被施了定身術，有些發蒙地坐在那裏，腦子裏好像有一顆小型原子彈正在爆炸，騰起的蘑菇雲帶著被炸得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嘩啦嘩啦地落在地上，一片雜亂。
「我說對了嗎？」林佳默露出一抹淺得幾乎看不到的笑容，語氣裏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其實我早該知道，不然為什麼我們吵得再凶，你也沒和我說過分手的話。」
宋琰臉色沉下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也許他早就意識到了，只是不想面對。現在，林佳默把這層薄紙揭開，很多東西都變得清晰起來，甚至有些微微的痛感。
其實要說林佳默像淩宸，也不儘然。從外表看，兩個人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給人的那種優雅的高傲感卻的確有幾分相像。淩宸最初與自己辯駁的那種刻薄，現在已經逐漸斂去，也不再會像從前那樣與他爭吵，那樣的淩宸對宋琰來說已經回不來了，但卻是宋琰心底最真實的一部分。
而這種埋在心底的真實在林佳默身上再次萌動起來，每每個林佳默吵架時，他都會不自覺地閃過淩宸的影子，當這種感覺變得無法控制的時候，宋琰就會選擇摔門而出，讓自己冷清下來。
這份感情已經在宋琰心裏積壓太久了，如果不是林佳默提出來，也許他不會想去面對這些事。如今回頭想來，也許自己從第一步起就錯了，錯得徹底，想挽回已經不再像起初那麼簡單。
對於林佳默，宋琰覺得很抱歉，抱歉於自己的出發點和立場，但他卻從未將林佳默當成代替品。如果是那樣，恐怕連他自己都會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噁心。
而對於淩宸，已經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求得原諒的。淩宸到底在想什麼，宋琰從開始就沒正式問過。而他對淩宸的那份感情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自己也需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沒話說嗎？」林佳默放下手中已經冷掉的咖啡，眼睛依舊落在宋琰身上。
宋琰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抱歉佳默，也許我開始就錯了。」
林佳默挑了下眉，「嗯？」雖然他是宋琰時間最長的一個交往對象，但對於宋琰私人感情的事其實並不知道多少。
「我不是說和你開始是錯的，我的意思事，從我開始找第一個情人那天起，就錯了。」宋琰自嘲地笑笑，並沒有避諱林佳默，「雖然我們總是在吵，但難得安靜下來聊聊，卻被你點醒了。」
林佳默舔了一下有些發幹的嘴角，「我只是想對自己負責而已。」
「嗯，你是對的。」宋琰點點頭，「多得我也不說了，相信你都明白。這套房子留給你，要賣要住都隨你意。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如果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宋琰也不想在這裏多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林佳默點點頭，沒有任何矯情的挽留，「出去記得幫我鎖門。」
「好……」宋琰起身拿過外套，微微彎下腰，在林佳默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聲道：「謝謝你。」語畢，轉身出了門。
關上的大門擋住了林佳默有些泛紅的眼睛，宋琰卻並沒有回頭。一切就這樣淹沒在無聲的傷感中……
宋琰心裏已經很明白，對於之前的那些情人，他似乎只是在貪圖一種新鮮的刺激感，大家好聚好散；對林佳默，他是有些喜歡的，不然也不會費心思地幫他換事務所，只是兩個人的確就是不合適，勉強下去都沒意思。而他所有的愛，都被好好地收藏在心裏，只留給淩宸一個人，只是不知道現在的淩宸是否還願意接受……
走出公寓樓下的大門，宋琰沒有馬上去找淩宸，而是直接去父母那裏。當他開始站在淩宸的角度想問題，就可以知道什麼才是對方想要的。所以在找回淩宸的同時，他也需要提前和家人好好溝通一下。
醫院裏的的那個吻，淩宸沒有半點兒表示。出國後，又刻意地不與自己聯繫。這些都給了宋琰一個收斂的信號，才有了之後的情人。兩個人就這樣一次一次地錯過對方。
其實他早就不應該顧及淩宸的退縮，如果淩宸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又怎麼會幫他去擋那些人的襲擊呢？直到現在，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當時的那種心疼，淩宸慘白的臉和已經張紅的眼睛，那麼無助，卻牢牢地俘虜住了宋琰的心。這些他都發現的太晚了，但希望還有可以挽救的餘地。
這次，無論淩宸願不願意，是否退縮，他都要一戰到底，直到將這個人死死地綁在身邊。哪怕被嫌棄，也絕不離開……
第07章 嫌棄
關於淩宸的事，宋琰並沒有和父親提，而是直接找邱婉說。他知道邱婉的性格，內斂但並非保守，對孩子的想法也比較容易接受。只要她這關過得去，父親那裏根本沒問題。
開始宋琰還盤算著想看有沒有要能幫他一下，蕭晟揚那兒顯然是不可能的，要追人家弟弟，外加自己的不良記錄，蕭晟揚很難會站在他這邊。楚音遙就更不用想了，他現在連自己都自顧不暇，怎麼會有空來理他，而且以楚音遙的性格，大概會和蕭晟揚站在一邊。所以想來想去，他也只能自力更生。
宋琰就這麼和宋母磨了半個多月，才讓她最終點了頭。畢竟是自己兒子看上的人，又是蕭家的孩子，怎麼說都沒有理由反對。至於男人這個問題，有時候其實根本算不上問題。從某一個層面上講，這也是父母應該給予子女的寬容。
這陣子淩宸也很忙，基本上沒什麼要緊的事也不會打電話給宋琰。倒是宋琰三五不時的來一通電話，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倒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一次他去蕭氏找蕭晟揚，聽到幾個美女秘書在那裏小聲討論他們的宋特助最近很安分，竟然沒有找情人。淩宸皺了下眉，心裏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感覺，總之不太舒服。其實宋琰的私生活他很清楚，但從來不會主動去提，如果宋琰不說，他就當做不知道。有時候兩個人的相處真的需要裝傻，無論是否情願。
天色漸漸暗下來，淩宸像往常一樣來玖月看昨天的賬目。玖月進入正軌後，他也不像開始那麼朝九晚五整天待在這兒，更不用晚上加班。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人，他都是下午睡醒了，吃個飯在順便來一趟。
「老闆，宋少爺今天帶著客戶在餐廳吃飯，還訂了一個VIP包廂。」一般熟人過來，周叔都會和他說一聲。要打折還是去寒暄幾句，都由淩宸當天的心情決定。
點了下頭，淩宸向電梯的方向走去，似乎並沒有要去餐廳的意思。等電梯門快關上的那一刻，他才開口道：「等他們玩完了告訴我一聲。」
「好的。」尾音被擋在電梯門外，電子數字顯示電梯上行。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宋琰，雖然兩人經常通話，但感覺卻總有些不同。淩宸不想打擾他應酬，也不想陪他應酬，所以自己先回辦公室處理文件。
時針由六點慢慢指向十二的位置，淩宸在文件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拿起杯子走進茶水間倒咖啡。溫熱的咖啡倒進杯裏，同時溫暖了乾燥的手心，淩宸微微歎了口氣，今天的工作效率顯然差了很多。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緒了，但事實上卻讓他有些無法控制。看著那些報表，腦子裏就不時地跳出宋琰微笑的臉，雖然那張臉，他討厭過，也……喜歡過。
這幾天宋琰的電話很頻繁，有時也會發短信，內容各異但還是不難看出其中的關心。他不想去猜宋琰的意圖，只是淩宸心裏明白，被封閉起來的那段感情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在國外生活久了，關於同性-戀，淩宸也有了更多甚至更確切的認識和瞭解，心思也不再像原先那樣封閉。每當咖啡店裏進來一對同性的情侶，淩宸都會在他們的價單上打個折扣，或者贈送兩份甜點。
那段時間，除了對自己不熟悉的的文化重新認識，他暗中也參與了促使姜、於兩家提前破產的計劃。雖然那個時候，他對商業還不是特別明白，但蕭柏城還是給他很多空間自由發揮，即使提出的建議不適用也沒關係。
漸漸地，通過這些事，淩宸的信心開始慢慢滋長。之後逐漸認識到其實很多事並不是他做不到，只是條件不允許。他也並不比別人差什麼，既然別人能做到，他也可以做到，即使別人做不到，他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做到。
抱著這樣的態度，淩宸慢慢摸索著屬於自己的一套交際法則，開始溶入並適應各種人群和場合，並遊刃有餘地應對著每一個與他攀談的人，嘗試從中看出對方的目的，總結自己的方法。四年的磨練，讓他覺得會了若即若離的態度，淡薄從容的處事……人群中，他就像「女王」一般站在那裏，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卻沒人可以真正靠近。
但除此之外，他仍然沒有學會如何面對愛情，或者說如何面對宋琰。他不會刻意去想，只知道自己要站得再高一點兒，也許才有攫取的可能。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聲，周叔推門走進來，「那邊已經散了，宋少好像醉了，您看……」
「在哪呢？」淩宸放下只喝了一口忘記加糖的咖啡，套上風衣外套往外走。
周叔報出了包廂號，淩宸點了下頭，坐上電梯直接下了樓。
包廂內一片淩亂，酒瓶亂七八糟地倒在茶几或地上，水果和零食撒得到處都是。空氣中瀰漫的煙味讓淩宸皺了下眉，進門的同時順手打開室內的換氣扇。同來的客戶已經被保鏢帶回酒店。現在，宋琰正躺在沙發上，枕著一個黑色的抱枕，呼吸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淩宸踢開橫在地毯上的瓶子，走到沙發邊。瓶子滾到另一端，在碰到茶几時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淩宸伸手推了推宋琰，「喂，起來。」
「嗯……」宋琰悶悶地發出一個鼻音，睜開因為喝太多而漲紅的眼睛，在看清來人後，輕笑道：「你還沒回去？」
「就要走了。」淩宸並沒說特地在等他，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宋琰應酬完，「喝了很多？」
「還好……」宋琰慢慢撐著上身坐起來，甩了甩有些發熱的腦袋。他的酒量其實還不錯，雖然看上去有些醉，但腦袋非常清醒。
「今天就睡這兒吧，省得回去還麻煩。」
「嗯。」宋琰笑笑地看著淩宸，然後將手伸到他面前。
淩宸無奈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架起來走出包間。宋琰並沒有將身體的重量壓在淩宸身上，雖然他的步幅有些不穩，但控制身體還是可以的。之所以裝出一副不能動的樣子，也只是想藉機與淩宸靠得近一些。
樓上的高級套房內，淩宸將宋琰丟到床上，自己則坐到床邊喘口氣。他不知道宋琰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上樓的途中，宋琰被他架起的那隻手總是有意無意地蹭著他的耳垂和頸側。身體壓過來的重量也越來越多，似乎只要再近一點兒。宋琰的嘴唇就很容易吻上他的臉。
壓抑著身體和心理上的躁動，淩宸將鑰匙卡放回錢包裏。這間套房是他專用的，以前忙的時候偶爾會來這裏睡一晚，今天倒是便宜了宋琰。
「我回去了，你有什麼事打電話給周叔。」淩宸起身準備離開，只有兩個人的房間總讓他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小宸……」宋琰伸手扯住淩宸的外套，制止了他離開的意圖。
而那個對淩宸來說過於親切的稱呼，也讓他不自覺地頓在那裏。還未回過神，伸後的手臂便環上他的腰，隨即向後一帶。淩宸直接倒在床上，眼前是宋琰略顯嚴肅的臉。
就這樣摟著淩宸，宋琰伏□壓在他身上，以一種最貼近的方式抱在一起。回過神來的淩宸伸手要推開他，卻被宋琰扣住手臂。
「你喝多了吧，放手。」宋琰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來，淩宸掙了一下，卻依然無果，「滾，別靠我這麼近，我覺得噁心。」莫名地想到宋琰曾經抱過的那些人，淩宸不經思考地說出這句話。
宋琰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歎息似的淡淡道：「是嗎……」
「你要是想找人陪著，可以自己打電話叫。現在你最好滾到一邊兒去……聽到沒？」淩宸不再掙動，但語氣更冷了一層。
宋琰並沒有離開，只是貼著他耳邊，問了一句話。他說：「小宸，為什麼不聯繫我？」這個壓在他心底的問題，以及兩人現在的關係，宋琰都不想再拖了。
淩宸頓了一下，才回了一句，「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四年裏，沒有一個電話。每次和晟揚打電話，也隻字不提我，不是嗎？」宋琰稍稍移開一些重量，不想壓得他難受，「就算我們不是朋友，我做為晟揚的朋友和你相處了一年，你怎麼可能隻字不提？」
「你想太多了。」淩宸冷著臉反駁。他討厭這種對質，這些超出他控制範圍的東西會讓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小宸，你在躲我。」宋琰下了結論，如果不是這樣，不可能四年的時間兩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隨你怎麼說。」淩宸不想承認。
宋琰輕笑了一下，沉聲道：「小宸，雖然我發現得有些晚，但還是想把話說清楚。拋開那件事不提，我想說的是，小宸，我可能很早之前就愛上你了。」
淩宸不知道這算不算告白，但他的確被宋琰的話驚住了。腦子裏反覆地重複，真實地讓他不想承認。
沒在意淩宸發愣的反應，宋琰繼續道：「我很想找個人定下來，好好過日子，甚至結婚。剛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我承認自己之前有很多情人，你要是覺得我噁心，我也無話可說。但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不想說什麼漂亮的話，也不準備騙你，那些人對我來說更多的也許是圖一種快感，並不是能真正堅持下去的。」
「我吻過你，不知道是不是曉得，在你受傷住院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仔細想過，你真的讓我動心了。只是你後來一聲不響地離開，也不找我，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自作多情了。」
「其實我對你的心思從開始那天就沒變過，只是後來自欺欺人地不願去想而已。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你還是我唯一想要的那個人，所以就算被你嫌棄，我也不會再放開你。」語畢，宋琰的手臂收緊了些，沉默地等待著淩宸的回答，無論答案是什麼，他只想要一個回應而已。
淩宸眨了眨眼，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原本只是一次酒後的對話，最後卻意外地演變成這個樣子。等消化了宋琰今晚的所有說詞，淩宸抬手一巴掌推開宋琰，翻身下床，逕直走向門口。
在臨出門前，淩宸微微轉過頭，然後似笑非笑在開口道：「宋琰，我真的很嫌棄你。」
沒有再追上去，宋琰坐在床上看著合上的大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認識的那個淩宸，依然還是嘴硬心軟。前提是他還把你當自己人。
第08章 琰宸
在床上躺了一夜，宋琰直到天亮才朦朦睡去。次日上班遲到是肯定，但他現在沒心思在乎這些，除了工作上不能出錯文件，腦子裏想基本都是怎麼才能挽回淩宸。
其實仔細想想，自己這幾年玩兒得確是有些過了，淩宸嫌棄他也是應該。但既然那些已經是存在事實，後悔什麼也沒什麼用，重要是保證以後一心一意地對淩宸就夠了。
蕭晟揚那邊，他也幾次想開口問問，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但最後還是拿著簽過名文件出去了，自己事情還是應該由自己解決，也許蕭晟揚良心發現地能給自己說句好話，但並不能成為解決問題關鍵。況且蕭晟揚為他說好話可能性並不大……
終於熬到下班，宋琰連飯都沒顧上吃，開著車子就直奔淩宸家。他也好，淩宸也好，都屬於行動派，想到了辦法就要馬上去試。
淩宸簡單地吃過晚飯，準備休息一會兒就去玖月。剛將煮好咖啡倒進杯子裏，門鈴便響起起來。
尋思著這個時候誰會過來，淩宸端著咖啡杯走到通話機前，屏幕上是宋琰微笑臉。淩宸微微挑了挑嘴角，打開電子鎖。
其實昨天把宋琰丟在房間裏回來，淩宸也想了很多。說嫌棄，那肯定是有，雖然他並沒有什麼精神潔癖，但宋琰交往狀況確讓人皺眉。不過，回過頭來想，和那些紈絝子弟比，宋琰那點事兒就不算事了，至少在那個過程中，他是為對方負責。
至於說其他，淩宸知道自己心理還是有宋琰位置，他也不是那種矯情人。可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兩個人之間似乎少了點兒什麼。究竟是什麼，連淩宸自己也說不好，只是空空。
進門宋琰換上拖鞋，看著一身家居服淩宸，微笑著將手裏袋子放到茶几上。袋子裏東西與茶几碰撞發出一聲輕響，但看不出裏面裝是什麼。
「吃過飯了？」脫掉外套，宋琰看著端著咖啡杯站在旁邊淩宸。
「嗯。」淩宸顯然並沒有看出他來意，「你還沒吃嗎？」
「不急。」宋琰伸手拉了淩宸一下，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到他旁邊，「你現在去玖月嗎？」
淩宸搖搖頭，抿了一口咖啡，眼角瞟上茶几上袋子，「等會兒。你這拿得什麼？」
宋琰將袋子拿近些，然後從裏面拿出兩個玻璃瓶子，幾塊乾淨白毛巾，一包醫用紗布，和幾袋棉簽。
淩宸疑惑地拿過玻璃瓶，仔細一看才發現，兩瓶都是70%醫用酒精。
「你買這個幹什麼？」
宋琰打開其中一瓶，然後將毛巾塞給他，一臉認真微道：「你不是嫌我髒嗎？用這個可以消毒，弄好以後就別嫌我了，嗯？」
「你……」淩宸一時語塞。也不知道宋琰是怎麼想，居然用這種方法想把自己洗乾淨，還是消毒好。
見淩宸不說話，宋琰起身開始脫自己衣服。這是他想了一天結果，既然「髒」了，就讓淩宸親手洗乾淨，「開始吧。」
淩宸握著毛巾手收緊了些，將酒精放回茶几上。此時宋琰已經脫乾淨了上身，淩宸在心裏歎了口氣，「外表擦乾淨了又怎麼樣？裏面乾淨嗎？」
宋琰解皮帶手頓了一下，繼而抬頭看向淩宸，「我心意從來就沒變過，難道不乾淨嗎？」
淩宸沒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宋琰站了一會兒，抬腿走向酒櫃。在淩宸收藏琳琅滿目酒口中找出一瓶XO，「雖然它代替不了酒精，不過好歹是酒總用一點兒度數，喝了就算消毒裏面，成不？」語畢，也不等淩宸表態，就直接開瓶對著瓶口喝起來。
回過神淩宸驚了一跳，起身衝過去，一把搶下宋琰手裏酒。這酒灌下一瓶還得了？估計到時候自己家裏就遭殃了。他剛才也只是那麼一說，並沒有真想要宋琰消毒裏面。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不是用這種方式解決，也實在沒必要矯情下去。
瓶子一下被搶走，沒有防備宋琰嗆了一下，咳了也一陣。XO酒勁兒本來就大，加上宋琰沒吃飯，又猛灌一通，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臉也隨著咳嗽開始慢慢發燙。
「小宸……」好容易止住咳，宋琰低低地叫了一聲。
淩宸拿著酒瓶站在一邊，臉上沒什麼表情，「宋琰，你知道問題不是麼解決。」
「我知道。」宋琰動了動發燒喉嚨，上前一步抱住淩宸，「我想了一天，只想到這個辦法。也許並不聰明，但我希望能你明白我心意。」
淩宸安靜地讓他抱著，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擁。就這樣彼此汲取溫度，也許還在期待下一秒會出現不同奇跡。
良久之後，淩宸微微呼了口氣，開口道：「宋琰，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宋琰沒有回話，只是緊緊地抱著他，不動，也沒有任何表示。對話就在這樣氣氛下走到最後。現在兩個人有同一種期許，但能不能走到終點，都是未知……
之後日子裏，除了工作，宋琰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給了淩宸。
每天下午給淩宸發一條短信，讓他起床就能知道今天天氣；淩宸說想吃蝦餃，宋琰肯定第一時間送到；淩宸去打球，他就在後面幫他拎包；淩宸在店裏試衣服，宋琰這邊就直接把卡刷了……這樣細緻周道在這段時間總是層出不窮，淩宸也沒多說什麼。
兩人就這樣在彼此交集中相互折騰、融入、照顧，但關係上並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
宋琰偶爾也會有些洩氣，這麼沒有進展耗著，也許有一天，他就真再也抓不住淩宸了。即使如此，他也從未想過要放棄，因為對方是淩宸，所以他說什麼都不能放手。
這天晚上，宋琰加完班從公司出來，看了一下時間，準備去玖月接淩宸下班。其實說是接也不儘然。因為這幾天事情比較多，宋琰已經有將近一周沒有見到淩宸了，短信電話會有，但見面想法要比這樣隔著電話聯絡更迫切。
驅車來到玖月，見他進門，周叔走過來，「宋少爺。」
「周叔。」宋琰微笑著點了下頭，「淩宸呢？」
「老闆在酒吧。」宋琰最近一來就找淩宸，周叔也習慣了。
「知道了。」宋琰沒有坐電梯，直接走上樓梯。
今天沒有楚音遙場，按理來說，淩宸很少會去酒吧坐著，但也可能今天有什麼特別節目吧，宋琰自顧地想著。等走進酒吧，他才知道原來今天不只淩宸一個人。
吧台靠內側位置，淩宸習慣性地坐在那張高腳凳上。而在他旁邊，坐了一個金髮碧眼男人。淩宸背對著門口，並沒有看見宋琰。那個男人端著杯子，正和他說著什麼，淩宸不時地笑著，相談甚歡，看起來應該是熟悉人。
對前來招呼他服務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去打擾淩宸。自己則站在門口，不進也不退。
他從未見過那個金髮男人，也不知道淩宸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個人。宋琰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以最不引起他人注意方式看著吧臺上兩個人，而其中一個是自己愛著人。他在想，自己對淩宸瞭解是不是還是太少，很多東西他應該知道，卻一片空白。他們有共同朋友，共同認識人，但他卻不認識只屬於淩宸朋友……
是，他們生活在這個層面上並沒有完全融入一體，他甚至沒有開口問過淩宸在外曾經認識過什麼人，日子是怎麼過……他表面看上去是個體貼戀人，但實際卻忽略了許多重要細節。
淩宸招過調酒師，又開了一瓶紅酒。金髮男人很有風度地幫淩宸斟杯，然後再給自己倒上。兩個杯子輕輕碰了一下，開始品嚐酒味道，然後交談幾句。
看著他們慢慢喝完一杯，又接著倒下一杯。宋琰站久腿有些麻木，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走過去打個招呼。
淩宸坐在位置上，依舊沒有發現他。金髮男人臉上已經氳出一抹紅色，笑容裏也多了幾分酒意。淩宸挑了塊冰含在嘴裏，想散一下酒氣。男人抬手捏住淩宸發尾，靠過去在淩宸耳邊說著話。
就是這樣一個靠近動作，從宋琰角度看上去，就變成了男人在吻淩宸耳朵。在離他們兩步遠地方站定，宋琰皺著眉，握住拳頭緊了緊，似乎下一秒就要招呼到男人臉上。宋琰向來不是個衝動人，但現在只要和淩宸沾上邊，他都無法保持原有冷靜。所以說愛情會讓人頭腦發熱，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這時，金髮男人也看見了宋琰，有些不解地拉開與淩宸距離。發現到男人眼神，淩宸也跟著轉過頭，宋琰臉色不甚好看地看著兩個人。
「你怎麼來了？」淩宸從凳子上下來，這陣子蕭氏很忙，他也清楚。沒想到宋琰竟然今天會來。
宋琰沒答他話，伸手一把擁住淩宸，眼神不善地盯著那個外人，一字一句地用英文道：「離他遠點兒，他是我。」
男人聽完微微一怔，露出不可思議表情。
淩宸顯然也聽明白了宋琰在說什麼，伸手推了他一下，「胡說什麼？他……」
「我不管他是誰，現在跟我回家。」說著，也不管淩宸掙脫，將人帶出玖月，留下身後一片驚訝而詫異目光。
將淩宸塞上車子，宋琰一路飆到淩宸家。淩宸被他這麼一頓拉扯，加上剛剛又喝了不少酒，頭有些泛疼，一路也沒開口說話。
一進家門，淩宸煩躁地將外套丟在沙發了，語氣也冷了幾分，「你發什麼瘋？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發瘋？你讓那個男人親你，我還得高興嗎？」患得患失感覺讓宋琰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別那麼無聊，他哪親我了？」淩宸邊說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準備打給周叔讓他把人安排一下。
「不是親你幹什麼靠那麼近？」宋琰皺著眉頭搶下淩宸手機，「不許打電話。」
「你別無理取鬧。」淩宸要伸手奪手機，被宋琰擋了回去。
「小宸，我對你什麼心思你應該明白。你和那個男人貼那麼近，動作那麼親密，你讓我怎麼想？」
「你愛怎麼想隨便，沒有事我也不會承認。我也有自己生活，不需要你干涉。」淩宸上前一步，繼續去搶自己手機。
「我不想干涉你，但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就算你不想接受我，也給我個理由。這麼一直追著你，我有時候也會很累很茫然。」他原本並不想和淩宸說這些，但那股氣勁兒一上來，似乎就變成了發洩。
「我沒有勉強你，你受不了就離開。我沒求你！」說到這兒，淩宸聲音也啞了下來。
見他還想拿回手機，宋琰一氣之下將淩宸手機摔在牆上。壁紙上留下幾道細小痕跡，手機應聲落地，摔得七零八落。
「我沒說你勉強我，但你至少給我一點兒回應，難道這個要求過分嗎？就像和你坐在一起那個男人是誰，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一句，哪怕就告訴我一個名字。」
「他只是我在外一個同學，這有什麼可多解釋。幾年沒見同學一起喝一杯，有什麼不對？你一進門就不由分說地把我拉走，還能讓我說什麼？」見自己手機就這麼被摔了，淩宸也氣得夠嗆。
「小宸，這麼長時間來，我們一直缺少溝通。」
「溝通？你上周帶著林佳默去見市高院院長，你和我溝通了嗎？你大概以為我連林佳默是誰都不知道吧？」
宋琰微微皺了下眉，最近林佳默開始試著獨立接官司，那天宋琰正好約了高院院長吃飯，為了讓林佳默工作順利一些，也開拓一下交際面，便將他一起帶上了。這在宋琰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也沒和淩宸說。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來問我。」
「為什麼要我問，你不能主動跟我說嗎？」
「你既然能查到林佳默，就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和你提。」
「那是你事。宋琰，說實在，也許我們從開始就不應該想走到一起去，從你在醫院吻我那次就是錯！」
「淩宸！」宋琰不想從淩宸口中聽到「錯」字，那是他極力想換回東西。
「你滾出去！」這一瞬間淩宸怕了，如果到頭來這個就是結果，那還是由他自己來做個了斷吧。
「你……」氣頭上宋琰也不再多解釋，轉身走向門口。
打開大門，在宋琰準備邁出去那一刻，他似乎突然冷靜下來。手停留在門把上，遲遲沒有放開。
門……打開，又再次合上。屋內突然安靜下來，靜謐有些可怕……
淩宸背對著門口，牙齒緊咬著，身上那些暴戾力氣也一點一點被抽離身體，剩下他不想承認孤獨感……
身體猛然被身後人抱住，淩宸也嚇了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宋琰並沒有走出屋子，在還沒來得及走出去那一秒，他冷靜地退了回來。
「對不起……」宋琰低低地聲音在淩宸耳邊響起。
他說：「如果我走出去，就真回不來了吧……」
他說：「小宸，如果我只是你朋友或戀人，我不會阻止離開衝動，再自己走回來。」
他說：「我不只想做你朋友、戀人，我更想成為你家人，所以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離開家。」
對於之前那些所謂戀人，就包括林佳默在內，他都可以在吵架時不管不顧地摔門而去，但換做淩宸，他卻不能。
宋琰知道和友情、愛情相比，淩宸更在意親情。他要照顧淩宸，就必須明白並承載更多東西，不能滯氣拋下淩宸，無論在什麼時候……
「宋琰……」淩宸聲音微微發顫。心裏原本他解釋不清那種空洞感，既然被一句「家人」填滿了。
其實他要並不多，但對親情卻越來越執著。蕭柏城、陳韻、蕭晟揚都是他親情依託，但他仍然需要宋琰給予親情、友情與愛情並存感情，沒有拋棄和孤獨，就這麼笑著過完一輩子……
「我在……」宋琰將他轉過來，輕輕吻了吻淩宸泛紅眼睛，「別難過，是我錯了，我道歉。」
「宋琰，我們……」
宋琰吻輕輕落在淩宸嘴角，擋住了他要說話，「我來說，你只要點頭就好……」
「小宸，我們在一起吧。」宋琰盯著淩宸眼睛，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
淩宸輕輕點頭，伸手回抱住宋琰。
宋琰微笑著蹭蹭他耳朵，沉聲道：「我愛你……」
「Me too。」
兩個人之間並不需要太多，會爭吵，會難過……但只要相信對方是自己不可取代親人，那麼，那些不滿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點，宋琰懂，淩宸也懂……
所以他們可以牽著手一直走下去，終點將會是包容生活，以及甜蜜幸福……
番外一 屬於
訂婚後，蕭柏城和陳韻回了加拿大，蕭晟揚和楚音遙的生活也算是安定下來，開始平靜地過兩個人的日子。
楚音遙偶爾覺得很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會和蕭晟揚組成一個家，每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早上和晚上各交換一個親吻，簡單而愜意。這些都是他想要的，但卻從來不會奢望，如今身在其中，多少感覺有些不真實，不過他的確是存在的。
學校的課楚音遙還會去上，如果下課晚，蕭晟揚會去學校接他。沒課的時候，他會去博音上班，靈感來了也會寫出一些不做的曲子。向他邀歌的藝人也越來越多，蕭晟揚基本上不會干涉他的學習和工作，給他足夠的空間，只有再他太忙碌的時候，才會出面讓鄭信暗地裏幫楚音遙減工作量。鄭信雖然不願意，但好歹人家是大老闆。
除了學習和工作，楚音遙在空閒的時候，也會應蕭晟揚的要求，陪在他蕭氏坐一天的辦公室。當然，楚音遙也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待在一邊上上網，看看書就好。週末，兩個人會一起下廚做飯，或者出去逛街買些衣服。偶爾去看一場電影或者聽一次音樂會。總之，生活過得非常充實。
兩人這間的這種溫馨也同樣感染著蕭氏的每一個人，總裁辦公室已經好久不見低氣壓，員工工作起來也十分得心應手，工作效率也自然高。
看著午飯後坐在辦公室裏邊喝咖啡邊聊天的兩個人，宋琰有時候也會忍不住調侃兩句。
蕭晟揚的回答最後總是那句話——「妒嫉啊？把淩宸叫來陪你，我不反對。」
楚音遙則端著咖啡杯，也不搭話，偶爾微微笑一下，表示心情不錯。
宋琰自然不會讓淩宸來陪他上班。本來淩宸要管玖月就夠辛苦了，他怎麼可能把愛人一早上從被子裏挖起來呢？其實按理來說，淩宸白天去玖月也是可以的，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生活，宋琰也不想逼他改。只要淩宸高興，宋琰就願意將就他的時間。
楚音遙像往常一樣陪蕭晟揚上完班，兩個人沒有任何避諱地牽著手從蕭走大樓走出來，打了一天的電腦遊戲，楚音遙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和蕭晟揚一起去停車場取車。
「今天在外面吃吧？」蕭晟揚詢問著楚音遙的意見。
「嗯，你想吃什麼？」楚音遙也沒有反對，在哪吃飯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
蕭晟揚打開車子的電子鎖，「都可以，隨你。」
楚音遙坐進副駕座上，略想了一下，「吃日本料理吧，清淡一點兒。」
「好。」蕭晟揚沒有任何異議，開車向附近一間比較出名的日本料理店駛去。
半路上，蕭晟揚的手機響起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他微微皺了下眉，將車子暫時停在路邊，接通電話。
楚音遙沒說什麼，直覺上應該是重要的來電，他也不想打擾。
蕭晟揚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兩句，單方面聽不出是什麼內容。大多時候也只是應一句「嗯」，「我知道」之類的話，聽起來頗有些應付的成分。
通話持續了一刻鐘，蕭晟揚才將手機掛斷放回口袋裏。猶豫了一下，轉頭對楚音遙道：「是爸來的電話。」
「嗯？怎麼了？」平時蕭晟揚接到家裏的電話都不會這麼應付，所以楚音遙還真沒想到是蕭柏城的來電。
蕭晟揚再次發動車子，低聲道：「沒什麼，一會兒邊吃邊說。」
「嗯。」楚音遙沒追問，反正蕭晟揚說一會兒說，那就肯定會告訴他。
日本料理店裏，服務生將兩人帶到最安靜的位置，並很快將點好的東西送上來，不打擾他們說話。
蕭晟揚將生魚片送到低頭吃豬排飯的楚音遙嘴裏，新鮮魚肉淡淡地清甜在味蕾上蔓延開，楚音遙點點頭，示意味道很好。
之後兩人安靜地吃飯，偶爾碰杯喝一口清酒，吃飯也變成了一種享受。
在吃到差不多時，蕭晟揚給自己和楚音遙添了茶，開口道：「剛剛爸打電話來，說代孕母親已經找到合適的，希望我們下個月去做人工受-精。」
楚音遙慢慢地喝了口茶，當時他們和蕭柏城承諾，等生活穩定了就要孩子。可能幸福的生活過得總是特別快，一轉眼，他們訂婚都已經一年了。
對於孩子的事，楚音遙在和蕭晟揚把事情說清楚後，就不再有任何異議。不管怎麼說，一個家要有孩子才算真正的完整吧。
「嗯，代孕母親是什麼人？」
「爸說是兩位華裔女孩。」多了蕭晟揚也沒問，反正他並不想知道，他父母挑的人肯定不會差。
「聽起來還不錯。」楚音遙點點頭，為了杜絕以後的麻煩，一般雙方的資料都應該是保密的，他也不準備多問。
「沒想到這麼快。如果爸不打電話來，我寧願就這麼和你過一輩子，挺好。」蕭晟揚握了握楚音遙的手。說不上為什麼，這個時候退縮的人似乎是他。
楚音遙微微笑笑，手指蹭著他的手心，「既然之前已經說好了，就去做吧。」他不喜歡出而反而，相信蕭晟揚也不喜歡。
「說實話……」蕭晟揚挑挑嘴角，笑得有勉強，「我更想要我們兩個的孩子。」
「讓你生，你也生不出來啊。」楚音遙笑捏著茶杯的邊緣，「如果你不願意，就再等等吧。」
蕭晟揚微微歎了口氣，「過多久我大概都不會願意，還是趁早吧。就當是捐獻了。」
楚音遙被他說樂了，「孩子生下來你還得養，這個責任你推不掉。」
「給金夏養，我們過我們的日子。」
楚音遙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最初提到孩子的問題時，蕭晟揚就堅決不自己養，現在看來這個主意是不會改變了。
不過，日子還是順其自然得好。
月底，蕭晟揚儘快完結了手頭上的事，和楚音遙一起飛去加拿大，趁自己還沒有完全改變主意。楚音遙看著這幾天臉色都不怎麼太好的蕭晟揚，勸也不是，笑也不是。
淩宸因為很長時間沒見到父母，蕭氏夫婦讓他一起過來，住上一段時間再回去。宋琰原本也想跟著，但四個人去了三個，他只好在蕭晟揚的重壓下留下來坐陣蕭氏，盡一個入贅兒婿的義務。
從起飛到抵達，一切都算順利。楚音遙盤算著在加拿大留半個月再回來，但顯然計劃沒有變化快。這個變化就出現在蕭晟揚身上。
早上，三個人加上蕭氏夫婦一起到醫院進行精-子採集，與醫生的談話非常順利，一切也都準備就緒。
就在楚音遙要被護士帶到診室進行採集的時候，蕭晟揚一把抓住楚音遙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懷裏，在他耳邊低聲道：「音遙，我們不做了好不好？」
楚音遙理解蕭晟揚心理的彆扭，他倒是不急著要孩子，但蕭晟揚卻不能這麼陪他耗著。
醫生微笑地沖蕭氏夫婦點了下頭，沒有打擾他們，自己進到裏面等。
蕭柏城和陳韻也有些為難，他們看得出蕭晟揚並不想做。陳韻甚至想開口和蕭晟揚說「回家」，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做為父母，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也是為兒子們的以後著想。
淩宸站在一邊，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抿了抿嘴角，轉身走出醫院，他不是個感性的人，但這個時候，他需要讓自己透透氣。
楚音遙自然地回抱著蕭晟揚，鼻間蕭晟揚的香水味似乎也不再那樣霸道，多了幾分溫和的無奈。
「晟揚，你去做吧。」
蕭晟揚抱著楚音遙的力道更緊了些，沉聲問：「你呢？」
其實他很想要的一個屬於楚音遙的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卻有些不甘。如此的矛盾讓蕭晟揚也非常煩躁。
蕭晟揚心理很清楚，他對楚音遙的愛已經到了不允許任何染指的地步。
「我無所謂。」楚音遙輕描淡寫地說道。
「怎麼會無所謂呢。」蕭晟揚偏過頭，親親他的耳朵，「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好嗎？」
楚音遙沒有猶豫地點點頭，「我不急，但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我知道……」又抱著楚音遙磨蹭了一會兒，蕭晟揚放開他，「在這兒等我半個小時。不，十分鐘。」
楚音遙點點頭，看著他進了診室。
「音遙，媽媽覺得很抱歉。」陳韻走到楚音遙身邊，拉住他的手坐到一邊的休息椅上。
「沒什麼。」楚音遙拍拍陳韻的手，給予最簡單的安慰。
蕭柏城拍拍楚音遙的肩膀，沒多說什麼，點上了根煙，向醫院大門外走去。
陳韻握著楚音遙的手，聲音聽上去有些乾澀，「我一直覺得我和你爸爸的做法是正確的，但現在，我開始有些懷疑了。對不起，我們沒有考慮到你們的心情。」
「媽，別想了。等晟揚出來就沒事了。」氣氛突然跌入谷底，楚音遙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其實他非常瞭解蕭晟揚的心情，他也希望能有一個和蕭晟揚的孩子，但想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所以他都儘量讓自己不去想這些，有些事得過且過。只要他們還能這樣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足夠了。
十分鐘後，蕭晟揚從診室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楚音遙也判斷不出他現在的心情。陳韻站起身，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麼。
蕭晟揚握住楚音遙的手，十指緊扣著，收緊的指節讓楚音遙的手指有些泛疼。
「我該做的都做了，我和音遙下午就回去。」說完，也不等陳韻回話，就帶著楚音遙離開了醫院。
當天下午兩人便搭乘專機飛回Z市，蕭柏城那邊更是連聲招呼都沒打。
人工受-精很成功，陳韻打電話來是楚音遙接的。等晚上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蕭晟揚時，蕭晟揚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陳韻知道蕭晟揚不願意提，所以再打電話來也隻字不提孩子的事。楚音遙只知道之前原本要為他做代孕的女孩，最後在宋琰的欣然同意下，成功受-孕了淩宸的孩子。
與蕭晟揚的態度不同，宋琰每週都會打個電話去尋問醫生關於孩子的情況，簡直比淩宸還積極，對淩宸也是更加順從，彷彿是淩宸懷了他的孩子。忙得不亦樂乎，淩宸也隨他折騰。
蕭晟揚和楚音遙之間對孩子的緘默態度，直到半年後才徹底打破。
這天，蕭晟揚神神秘秘地帶著楚音遙坐上私人飛機飛到加拿大，依舊是那家醫院和那個醫生。由蕭晟揚親自看著楚音遙做精-子採集，醫生護士沒覺得怎樣，倒是讓楚音遙尷尬得夠嗆。可蕭晟揚一定要陪著，楚音遙也不好趕他。
這位代孕母親是蕭晟揚親自選的，簡直是萬里挑一。並非常嚴肅地對醫生說，如果孩子生下來不像他父親，怎麼處理你們看著辦。
醫生頗為無奈，這種事並不是他們說得算的，可也只能點頭，畢竟蕭家是得罪不起的。
離開醫院的時候，楚音遙轉頭問他，「怎麼又想通了？」
蕭晟揚笑了笑，拉著他繼續往前走，「說到底，我還是想要一個像你的孩子。」
楚音遙低笑著，低聲回道：「我也是……」
一年後，兩個小粉粉的小傢伙並排躺在床上，軟軟的非常可愛。樣子也像足了他們的爸爸，越看越招人喜歡。
楚音遙將起名的任務丟給了蕭晟揚，他自己不是沒想過，可以翻了一頓字典也沒找到一個中意的。蕭晟揚倒是沒多猶豫，開口定下了孩子的名字：蕭庭路，楚庭夕。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蕭父蕭母並不瞭解其中的含義，只是覺得名字不錯，就這樣定下來了。
兩個小東西只差半年，庭夕出生後，庭路才被一併抱回Z市。同時回來的還有蕭氏夫婦和一群保姆團。
因為有了這兩個孩子，家裏顯得格外熱鬧。蕭宅從早到晚，一派忙碌，蕭晟揚和楚音遙也在陳韻的督促下，搬回蕭宅住一陣子。
兩個孩子整天哭哭笑笑，但並不鬧人，吃飯睡覺的時候也都很乖。算是比較好待的孩子，這可能也是因為遺傳了父親的性格，所以在長輩那裏格外討喜。
淩宸的兒子出生後就被宋琰親自接了回來，樣子隨了淩宸，讓宋琰對這孩子也是疼愛有佳。原本蕭柏城和陳韻想抱回去一起養，但看到宋家夫婦寶貝長寶貝短的寵著孩子，陳韻也不好再去搶。但要求每週必須見上孫子一面。
庭路和庭夕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每次看到楚音遙坐到他們床邊，兩個都是笑瞇瞇的，伸著小手去抓楚音遙的手，然後放到嘴邊蹭得都是口水。
其實楚音遙並不太會照顧小孩兒，尤其是這樣還不會說話的。不過，即使如此，每天和孩子的相處都是非常愉快的。兩個孩子十分粘他，楚音遙也願意分更多的時間給他們。畢竟一個長得像自己，一個長的像蕭晟揚，總覺得是非常神奇的事。
和他相比，蕭晟揚和孩子相處的時間明顯少了許多。每次回來將楚音遙帶出嬰兒房，兩個小傢伙都要鬧一下，然後被蕭晟揚嚴厲地瞪過去，孩子就安靜下來。
雖說不太願意管那兩個孩子，但蕭晟揚還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每週都會特地去一趟玩具店，給孩子買一些適宜的玩具。只不過他僅限於買，卻不會陪著一起玩兒。
這樣的相處，無形之中也拉近了和孩子之間的距離，孩子雖然不粘他，但蕭晟揚只要出現在房間裏，還是可以換來小傢伙們咯咯的笑聲和呀呀的親暱。
就這樣，一家四口加上蕭氏夫婦在一起住了四個月，楚音遙也正好滿了二十歲的生日。蕭晟揚一刻也不想等地帶著他跑到國外註冊結婚，並足足度了一個月的歐洲蜜月旅行。
等他們從瑞士回去，庭路和庭夕已經被蕭晟揚提前送到了金夏那裏。楚音遙也沒反對，他知道兩個孩子在那裏將會受到最好的照顧和教育。蕭氏夫婦也跟著暫居法國。沒過多久，小淩簫炎也被送了過去，三個孩子的世界又鬧成了另一番天翻地覆。
楚音遙經常與孩子們視頻通話，蕭晟揚偶爾也加入其中。淩宸沒事的時候會去法國看看他們，宋琰也會買一大堆玩具寄過去。日子似乎正在變化，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生活又回到了溫馨的兩人世界，對蕭晟揚和楚音遙來說，孩子是這個家裏的填充品，而只有兩個人組成的這個地方，才叫做家。
當兩年後，庭路帶著庭夕衝進家門時，蕭晟揚知道他又得開始和這兩個小不點兒搶楚音遙了。雖然頭疼，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兩個相濡以沫男人，兩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一個圓滿的家，幸福仍在繼續……
番外二 永遠
因為金夏最近有些事要處理，家裏也沒人能看住這三個小傢伙。正巧陳韻要回Z市看幾個老朋友，就一併將他們帶了回來。
小淩簫炎由宋琰親自來「接駕」，帶回去和念了好幾天的宋家老兩口住幾天。現在在家裏，明顯是淩宸地位最高，然後是小簫炎，宋琰儼然已經成了男傭加司機。所以只能晚上變著法地從淩宸那裏找點存在感，還經常被無視。
庭路、庭夕和簫炎道別後，坐上蕭家派來的車子，和陳韻一起直奔爸爸們的公寓。陳韻這幾天都要外出，所以兩個小東西只能交給蕭晟揚和楚音遙。
當蕭晟揚看到兩個孩子趴在楚音遙身上親暱時，第一時間拿起電話讓金夏來接人，最後在孩子的抗議和陳韻的反對下，看著表情柔和的楚音遙，放下電話。
蕭晟揚本就不親孩子，可當一張酷似楚音遙的小臉眨著眼睛，抱住他的脖子叫爹地時，他也難免心軟下來。再回頭看到庭路抱著楚音遙的腰，揚著笑臉說個不停時，也會想下一秒把孩子打包空運回去。
總之兩個大人與兩個孩子之間爭奪與佔有的糾結，正式拉開序幕。
「你們兩個睡客房。」既然不能送走，蕭晟揚只能先提要求，「晚上不許纏著爸爸。」
「可是……我想和爸爸睡。」庭夕抬眼看著蕭晟揚，「還有爹地一起。」
「我也要。」庭路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我們和遙遙睡，揚揚可以睡客房。」
「嗯嗯，揚揚睡客房。」庭夕抿著小嘴角，迎合道：「我好久都沒和爸爸睡了。」
蕭晟揚無奈地看著楚音遙，楚音遙抱著兩個小不點兒，用下巴尖指了指餐桌的方向，「先吃飯吧，吃完去上班。我在家陪他們。」
「耶！」聽到楚音遙說在家陪他們，兩個小不點高興地歡呼，「遙遙最好了。」
在外國待久了，孩子也多少養成了一些國外孩子的習慣，有時會直接叫爸爸的名字。兩個人也不在意，對於孩子，他們還是選擇寬鬆式的教育。
「沒得商量，你們兩個人要不晚上睡客房，要不下午我讓人把你們送回蕭家。」對於晚上佔有權的問題，蕭晟揚絕對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兩個小孩癟癟嘴，一起看向楚音遙。
「晚上再說。」楚音遙沒有做選擇。他自己是很贊同和孩子一起睡的，畢竟一年才見一兩次，親暱一下也是應該的。但又不能不考慮蕭晟揚的想法，總之被夾在中間是很麻煩的事。
蕭晟揚去上班後，楚音遙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兩個孩子去買東西。難得回來一次，楚音遙盤算著給他們多買點東西，讓他們高興一下。雖然也不是特別善於親近孩子，但他有自己的一套對待孩子的方式。至少在能力範圍之內，楚音遙不會拒絕孩子的要求，並總是儘量給予最好的。
逛了一天街回來，兩個孩子可謂是滿載而歸，從衣服到零食，從玩具到書籍，一樣都不少，將車子的後座塞得滿滿的。兩個小不點則一起擠在副座上，開心得說個不停。
大人和孩子的爭奪戰，基本上都是大人敗陣。
晚上，蕭晟揚忙完手裏的事，走出書房，在臥室裏找了一圈也沒見到楚音遙的人影。推開客房的門，兩個孩子正一左一右地抱著楚音遙的腰，聽他講今天剛買回來的故事書。這些古典的小故事顯然已經完全吸引住了聽著外國故事長大的庭路和庭夕，並精神很好的要求楚音遙繼續說下去。
楚音遙說故事的語調和平時一樣平淡，完全沒有家長給孩子講故事時的那種生動。但這種平淡的語調不僅吸引了孩子們，也同樣吸引了站在門口的蕭晟揚。見時間已經不早，蕭晟揚走進去。在將楚音遙拉到自己身邊的同時，命令兩個纏人的小傢伙趕快睡覺。爸爸已經很累了。
孩子雖然小，但該懂事的時候也很明白事理，知道爸爸陪了他們一天很辛苦，乖乖地蓋好被，讓楚音遙幫他們關了燈，然後說晚安。
蕭晟揚正為孩子們沒打擾他們的睡眠而感到滿意，但這種滿意度沒持續到24小時就被徹底打破了。
第二天晚上，他和楚音遙剛躺下，臥室的門就被輕輕地敲了幾聲。楚音遙下床去開門，只見庭路和庭夕抱著枕頭站在門外，用稚氣的聲音說要和他一起睡。
楚音遙看了一眼床上皺眉的蕭晟揚，還是點了頭，放兩個小孩進屋。小不點兒們歡呼著跳上他們的大床，滾了幾圈後，在兩人中間找了個滿意的位置，滿足地睡了過去。
此時的蕭晟揚很想將兩個小東西拎回客房去，但楚音遙搖搖頭，說想和孩子一起睡。蕭晟揚也不願讓楚音遙失望，只得遵從他的想法。可心理還是十分想揍睡得一臉笑意的孩子。
接連一周，楚音遙都是和小傢伙們一起度過的，沒去博雅上班，也沒去蕭氏陪蕭晟揚。這讓太子爺多少有些鬱悶，但他肯定不會把責任推到楚音遙頭上，只能怪那兩個孩子太纏人。
白天也就算了，晚上還硬要纏著一起睡，這是蕭晟揚最不能接受的。自己的戀人，看得著卻吃不到，身邊還要躺著兩個小不點，這種禁-欲感讓他難以忍受。
和他相比，宋琰就顯得愉快很多。每天下班有兒子給他開門，吃飯有兒子為他夾菜，睡覺有兒子的晚安吻……讓看著他們互動的淩宸都不禁撇嘴。
「金夏那邊什麼時候完事？」看著宋琰送進來的文件，蕭晟揚頭也不抬地問道。
「不清楚，怎麼？」忙碌了一個上午，宋琰坐在椅子上放鬆自己，想著晚上回去給淩宸和兒子買點兒什麼吃的。
「兩個孩子太纏人了，我準備儘快把他們送回去。」
「這才幾天？」宋琰笑道，他隱約可以猜到蕭晟揚為什麼要把孩子送回去。的確，有孩子在，很多事情不方便，但好在簫炎晚上並不纏他們，可以自己睡。
蕭晟揚在下面簽了字，掃了宋琰一眼，「多一天都夠忍受了。」
宋琰笑了笑，「今天庭路和庭夕去找簫炎玩兒，要不晚上讓他們住我那兒？」
「算了吧。」蕭晟揚覺得這個方法對於那兩個孩子肯定行不通，說不定楚音遙還得留下陪著，到時候家裏就剩自己一個了。現在如果家裏沒有楚音遙，他已經無法習慣了。
「那我也沒辦法了。」宋琰聳聳肩，他從來不會為簫炎纏人的事感到煩。
蕭晟揚也沒再說什麼，反正他一個大人也不至於真輸給兩個小不點兒。
像往常一樣，兩個孩子洗完澡，就抱著自己的枕頭跑來蹭床。楚音遙幫他們理好被子，然後和蕭晟揚交換了一個淺淺的晚安吻，關燈睡覺。
孩子們入睡總是非常快，楚音遙翻了個身，陪孩子在淩宸家玩了一天，他也有些累，迷迷糊糊地就要睡過去。此時，床了另一側發出輕微的摩挲聲。隨即，溫熱麻癢的親吻落到他敏感的耳朵和脖子子上，讓楚音遙的睡意頓是醒了一半。
「你幹什麼……」伸手擋了一下，楚音遙低聲說道。
「噓……」說話間，蕭晟揚的身體已經壓到了楚音遙身上，撐在一邊的手肘分擔了一部分重量，「音遙，已經一周了。」
「別鬧……」楚音遙繼續躲著，但又不能動作太大，以免不小心碰到孩子，「別把他們吵醒了。」
「你別動就好。」蕭晟揚繼續著自己的上下齊手，楚音遙的衣服也被脫掉了一半，「我已經忍到極限了。」
「你……」感覺到硬-挺的地方頂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也清楚蕭晟揚今天不做完是不會算完了，「別在這兒……」
蕭晟揚並沒有聽他的，一邊吻著他的身體，一邊最大限度地挑起楚音遙的欲-望。至於會不會吵醒孩子，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逗-弄著楚音遙的每一處敏感點，很快小孩就只能抓著他的胳膊喘息。
「晟揚……」楚音遙低低地叫著他的名字，「別在這兒……」在孩子前面做這種事，不說會不會吵醒他們，楚音遙都會覺得很尷尬。
蕭晟揚低笑了一聲，用深吻堵住楚音遙的嘴，讓他只能發出淺淺地呻-吟。入口被擴張了幾下後，毫不猶豫地挺進渴望以久的身體裏。
楚音遙將無法控制的聲音生生咬在嘴邊，身體因為突然是進入不住地顫抖著。身體也沁出一層薄汗。
讓他喘了口氣，蕭晟揚站起身將他抱起來，拖著他的臀瓣，讓楚音遙的雙腿纏住自己的腰，下-身依舊連在一起。突變在體位讓身體的相連更深了些，楚音遙難奈地發出一聲低吟，手臂環緊蕭晟揚的脖子。
「別這樣……」楚音遙喘息著，身體本能地吸附著蕭晟揚的欲-望。他的體力現在已經不輸蕭晟揚，但論技巧，他還是沒任何勝算。
抱著楚音遙，蕭晟揚輕舔著他的耳朵，聲音多了幾分沙啞，「不想在這兒做？」
「嗯……」對於他的明知故問，楚音遙只能應一聲。黑暗的四周，讓聲音也多了幾分性-感。
「那……去衛生間？或者客廳？書房也可以。」蕭晟揚繼續笑著提議。
楚音遙知道忍了幾天的蕭晟揚是故意使壞，他也承認自己這幾天的確是冷落了眼前的這個人，「晟揚……去客房……」
每次小孩叫他的名字，蕭晟揚都不禁要心軟。他開始原本想好好懲罰一下楚音遙這幾天對自己的冷落，可現在他更想好好地抱抱小孩。
「好。」沒有停留，蕭晟揚保持著這個姿勢，帶著楚音遙走出臥室，直奔客房。
彼此的安撫和欲-望的排解，汗水蒸騰下的佔有，點燃了兩人之間的激情。蕭晟揚壓著楚音遙的腰側，有力地衝撞著他的身體。楚音遙壓抑的呻-吟也溢出嘴角，換來溫柔的輕吻。
「過兩天我讓人把他們送回去。」蕭晟揚繼續著身下的動作，手指攏住小孩的挺立。
抓住身下的床單，楚音遙用氤濕的眼睛看向他，「唔……慢點兒……」
「明天開始讓他們自己睡。」並沒有放緩節奏，蕭晟揚繼續提著要求。
「嗯……嗯……」楚音遙還想說什麼，但開口只發出一聲輕呼。
蕭晟揚抱緊楚音遙，繼續做著屬於情人之間的事……
主臥裏，庭路睜開滿是睡意的眼睛，左右看看，沒見到爹地和爸爸。翻過身，拉了一下被子，伸手抱住睡得正沉的庭夕，輕輕蹭了蹭。庭夕也習慣性地向庭路懷是鑽了鑽，兩個孩子相擁著又睡了過去。
微笑的臉上平靜……美好……
上午的陽光照進客廳，楚音遙側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腰間的酸軟讓他只能維持這樣的姿勢，看著坐在地毯上的兩個孩子玩兒玩具。
庭路和庭夕稚嫩臉上愉快的笑意，給家裏平添了很多溫暖。當然，也有吵鬧和歡笑。
蕭晟揚站在廚房裏做早餐，煎蛋和培根的香味飄進客廳，讓人食慾大動。將土司放到烤麵包機裏，蕭晟揚轉頭看著沙發上的楚音遙，露出溫和的微笑。
感覺到他的目光，楚音遙抬頭對上蕭晟揚的眼睛，輕輕揚起嘴角。
溫暖陽光，愜意的早晨，屬於兩個男人與兩個孩子之間的幸福……
淡淡的，深刻的；幸福，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