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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妖 BY neleta (点击:2431次)

藏妖 BY nel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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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藏妖·上
作者:neleta
绘者:滚滚
出版社:个人志
出版日期:2010年08月16日
内容简介:
他是他众多的男宠之一,还是最不得宠的那个。
不然也不会成为他出气的工具,忍受种种「非人」的「虐待」。
不过他却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宁愿那人彻底厌倦了他,放他出府。
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备足盘缠,等着出府的那一天,去找他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
可他等啊等啊,等了这么些年,怎么那人还不放了他?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等到时,他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了起来!
啊!
他的肚子里什么时候跑进去一只小妖怪!
楔子
大洲朝经历了两年的内乱,以皇帝古幽的自杀而结束。古幽,身为一代君王,却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自古红颜多薄命,哪怕是男子,空有美貌却无治国之能的他命中注定只能沦为臣子的傀儡,在皇宫被攻破后引火自焚,结束了自己年仅十八岁的短暂一生。而这场内战的主谋,古幽的皇叔古年,在登上帝位后,改国号为「幽」,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古年对古幽抱着不伦之情,却没有人敢对此有何不满。古幽的臣子在古年起兵造反后纷纷投降古年。身为君王,古幽是失败的;而身为一位男子,他宁死也不做古年身下的皇帝却又让人唏嘘不已。
在古年登基后,他册封了四位异姓王爷,分给他们大片的领地。其中,封地最多,战功最显赫的是齐王解应宗和厉王严刹。而厉王严刹这位胡汉通婚生下的「杂种」,凭借他强大的能力,坐拥「幽国」最肥沃的东南之地,令其他三王不敢小觑。
第一章
「王爷回府──」
随着一道高昂的通报声,厉王府内的奴仆们一路小跑至正厅门前,分列跪在两侧。当正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停在门前时,奴仆们齐声大喊:「恭迎王爷回府──」王府外方圆百米之内,无人敢随意靠近。这种场面,三五不时就会在厉王府出现一回。
江陵厉王府,占据江陵风水最佳之处,占地万亩,依山傍水。在整个东南十洲,厉王严刹就是皇帝,江陵刺史在严刹面前就如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还不算贴身太监。严刹要杀的人,那就一定得死;严刹要保的人,就一定不会有事。
俗话说,树大招风。严刹如此招摇,真正的皇帝古年为何视而不见,会如此这般放任?这个中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严刹的势力越来越强,而古年却还不时下道圣旨,赏赐些金银田地。也许是不管严刹有多么过分,都不会起反叛之心;也许是严刹太过厉害,古年只能安抚;也许是时机未到;也许是古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他的臣子,他的江山。
严刹坐稳了他的厉王,而他的「厉」不是空穴来风,古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封了他一个「厉」王。见过严刹的人,希望自己今后能不见就不见;在严刹手下做事的人,则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自己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小命不保。严刹不残暴,他只是无心,没有心的人,你如何说他残暴?
就好比现在,当严刹刚踏进府门,跪在地上迎接他的管家严萍就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地尾随他进了前厅。严刹的身高过丈,身材魁梧至极,约有两百多斤重,当他坐下时,宛如一座小山。胡汉混血的他,有一双骇人的绿眸,刚硬的头发随意绑在身后,高挺的鼻梁,较厚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脸庞,和英俊搭不上半点边。但他就那么不经意地瞟你一眼,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都会叫人打个冷颤。整个厉王府还没哪个人敢直视严刹,这话可能说得太过绝对,但即便是有,也是凤毛麟角。
严刹坐下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严萍,什么都不问,而是接过贴身侍从严墨端来的茶,慢慢喝了起来。偌大的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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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礼物啊 终于看到全文可以揭秘了 多谢lz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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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个尾声吧。总觉得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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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又爽又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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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個尾聲

  尾声
  同年十月初十,厉王严剎在京城正式登基为帝,改国号「厉」,建元「昌宏」,严剎为厉威帝,即厉高祖。这一天,宫中不仅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典礼,还同时举行了盛大的君侯册封大典及太子册封大典。严剎封他最宠爱的公子月琼为君侯,两人唯一的儿子严小妖为太子。在登基大典上,严剎昭告天下此生绝不纳嫔妃,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他彻底杜绝了今后的麻烦。
  而那个自觉丢脸丢到外公家里的君侯——月琼公子,那天却不是笑眯眯地面对众人,而是始终低着头,赶鸭子上架地陪着严剎完成了冗长又疲累的封侯大典,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太,太丢人了。抱着「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的「善良」念头,当晚的洞房花烛夜过后他在严剎的耳朵边吹枕头风。第二日,厉威帝下旨,封黎桦灼为仁和侯,命他一个月之内与侍从安宝成亲。
  搬入京城里的人们日子没有太大的变化,严剎依旧欲望旺盛得让月琼吃不消;月琼依然会对儿子狠心得让黎桦灼这个干爹看不下去;成为左右丞相的李休、周公升更是忙得连上茅厕的功夫都没有;徐开远则天天琢磨君侯的那张脸为何会如此完美;某个恨不得被文武百官挫骨扬灰的奸恶国师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被吹过耳边风的厉威帝轻易饶了过去,不仅没有治他的罪,竟还让他继续做国师。
  三严照旧跟在成了皇上的王爷身边;行公公和魏公公顺理成章的负责起宫中的奴婢太监们;作威作福了惯的赵公公本以为严剎登基后有功的他仍会永享富贵,结果却被太监总管行毕派去刷马桶;熊纪汪在京城待不住,和任缶、董倪到边关杀人去了;百官换了身官服之后,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
  当然变化也还是有的。严剎再也不能拿严小妖来威胁月琼了,因为月琼会很无惧地对他说:「小妖也是你儿子!」严剎也不能拿桦灼安宝、洪喜洪泰来威胁月琼了,因为月琼会很无惧地说:「你把他们送走我就告诉我爹!」严剎不得不重新修改家规,如果月琼违反任何一条,他就把月琼做到满意为止。靠着这个杀手镧,严剎才重新掌控了某位胆子早就包天包地的公子。
  张天宇和木果果除了炼药炼毒之外开始潜心钻研治疗月琼手臂的法子,远在雾岛的几位老人家也是想着法子寻找各种奇药异术。在众人的「摧残」下,月琼的右臂有了些力气,虽然还是不能握重物,但拿本书,捻根针是绝对没问题了,美得他把严剎踹到一边,躲在练舞房里不出来。不过也就一天大胆公子就被小山一样的人抱回寝宫「惩罚」去了。
  而我们的太子严小妖,则继续过着睡了吃吃了睡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学走路,开始断虎奶,开始记事,性本善的他就不幸落入了几位奸邪之徒的手里。
  躲在屋顶上瞧着二郎腿,啃着从御膳房偷来的鸡,模样漂亮极的太子爷严小妖用胳膊肘杵杵旁边正在喝偷来的酒的糟老头子。「我何时可以学毒?」
  「这你得问你叔公,毒我不在行。」
  「骁骞叔何时回来?他养在我那的狗这几日趴着不动了。」
  「死了?」
  「那倒没有。」
  「你虐待它了?」
  「我让它陪我练轻功,没想到它跑得那么慢。」
  「给我只鸡翅膀。」
  「给我口酒。」
  过了会。
  「过两天是你六岁生辰,想要什么?」
  「你把你胡子取了,脸皮扒了给我瞧瞧。」
  「你能给我跳曲『福安舞』我就取了胡子,扒了脸皮。」
  「我又不是我爹。」
  「那你的生辰礼物没有了。」
  「把我的鸡翅膀还来!」
  「把我的酒吐出来!」
  「呕!」
  又过了会。
  「想不想要个弟弟或妹妹?」
  「你要生孩子了?」
  「小兔崽子!」
  「没想过。有也不错。」
  「我这里有样宝贝,给你爹吃了他就能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
  「……」
  「给不给你爹,随你。」
  再过了会。
  「父皇会怪我。」
  「你可以逃到你爷爷奶奶那去。」
  「我爹会不会有事?」
  「放心。」
  「我知道了。」
  「走,去御膳房再偷点东西吃。」
  「我要吃鸭。」
  放任儿子跟着国师胤川、徐离骁骞、外公、木叔还有严剎手下的一帮子人胡混,月琼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的一支桃木簪子。簪子很旧了,在他进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了。一人出现在他面前,抽走他手里的簪子,然后走到桌前拉开桌上的漆盒跟丢废物一样丢了进去。
  月琼很纳闷地看着对方走过来,很纳闷地看着他脱了衣裳鞋袜上床准备睡觉。转过来继续盘腿坐着,他戳戳对方几年来因为日子太好而变得更壮硕的身子:「你就不想看我以前的模样?」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心,可五年多过去了,这人竟一次都没有提过让他变回去。要不是他把古幽的印章给他了,他都要怀疑这人其实并不知道他就是古幽。
  严剎的大掌一伸,把人扯到怀里,粗声道:「看小妖就成了。」
  这话说得是没错,小妖几乎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眼睛的颜色不同。可是……「小妖是小妖,我是我呀。」
  严剎用胡子扎对方的嘴,质问:「你想出去招蜂引蝶,给我红杏出墙?!」,
  大眼瞬间瞪大:「严剎!」这绝对是天大的冤枉!
  严剎翻身把胡思乱想的公子扒了个精光,怒道:「你想我天天杀人就把脸变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脑子常常会慢半拍的公子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心情不愉的厉威帝堵了嘴,准备开吃了。他压根就不想想,他和小叶子亲近一下,某位「暴君」的醋火就上了天。若他变回以前的模样,成日被人盯着流口水,那位「暴君」能不天天杀人吗?不过他现在是没空想了,先操心明天能不能准时去教娃娃们跳舞才是真的。
  因为前一天晚上无意中惹了某座山生气,月琼今日没能起得来。让洪喜去告诉娃娃们今日不学舞了,他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有人敲门,然后是一声稚嫩的孩童声音:「爹,你起了吗?我进来了。」
  「进来吧。」月琼坐了起来。
  门开了,进来的人已经开始勾人心魄的小脸上是刚睡醒的迷糊,若他再年长个几岁,他这个模样会直接把人的魂魄从体内勾出来再也回不去。
  「昨晚去哪了?」月琼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和国师在屋顶上喝酒吃肉。」严小妖也从不瞒自己的爹。打个呵欠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爹,给你,吃的。」
  「什么。」月琼好奇地接过,一打开,他愣了。
  「国师说爹就是吃了这东西才有了我。这个爹吃不吃随便您,我回去睡了。今晚我要和叔公去乱葬岗刨坟。」也不等他爹回话,眼睛已经闭起来的严小妖左右一晃一晃地走了,好象提线娃娃。
  「等等!」瞪着盒子里的「荔枝」,月琼的心怦怦怦直跳,一个大胆的,不要命的念头从他脑袋里闪过。
  「啊,爹?」严小妖定在原地,回头。
  「不许告诉你父皇!绝对不许!」
  「哦。」严小妖还定着,不动。
  「你回去睡吧。」扭头,提线娃娃继续左右一晃一晃地走了,并很懂礼地给他爹关上门。
  大眼弯了弯,月琼拿起那枚「荔枝」仔细端详了一番。上床吃得太急,没瞧清楚是什么样的。看够了,他张嘴就把「荔枝」放进了嘴里,唔,有一点点甜,不算难吃。几口吃进肚子,他把盒子丢到床底下躺下睡觉,昨晚累死他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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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刹篇
第一章
正式登上皇帝宝座的严刹根本没有机会享受身为君王所能带来的一切奢华与迷醉。在许多人眼里他是个大老粗,这点严刹自己也承认。他会杀人,会打仗,但要他治理一个国家,还要治理好,他却要学习许多许多以往不曾学过的东西。
打下江山难,守护江山更难,好在严刹有李休和周公升以及前朝的许多大臣的忠心辅佐,还有一位贤内助会在他遇到困难时提点提点。虽然在做皇帝的这个过程中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过六年过去了,在厉威帝登基后的第七个年头,百姓依然很喜欢这位明君,就是模样吓人了点,身材熊了点。
严刹是一个严以律己的人,既然得了天下,他就要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君王。在所有人感慨他们跟了个好主子的时候,严刹却并不是像大多人想的那样有着宏韬伟略、心怀天下的明君。他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闭嘴,尤其是那些认为他配不上某位公子──现在是他「皇后」的人闭嘴。
早年的经历让严刹很轻易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只不过他一向话少,情绪从不外露,所以有些人并不知道严刹对他们的心思非常清楚。即使他们掩饰得极好,严刹也照样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在某位公子的身世还没有暴露之前,外人都纳闷严刹怎会看上那么个样貌普通的男子,那人除了眼睛漂亮点之外其他都是乏善可陈,包括严刹的属下也曾为此疑惑了许久。
而在某位公子的身世暴露之后,虽然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可就是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看某位公子的眼神变了,看严刹的眼神也变了──他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得到这么一位仙子下凡般的「美人」。当然,严刹的属下们绝不敢有这种念头,只是私底下会感慨一番他们的主子真是好运。可有些老人家的这些个心思却是毫不隐瞒地透露了出来,让严刹看一回怒一回。如果不是那些人的身分特殊,他早一锤子砸过去了。
严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不是被人骂杂种,也不是被人指点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而是有人试图把某位公子从他身边带走,或者总想着给那位公子重新换个夫君或贤妻。即使他们的儿子严小妖已经比狗高了,可依然有人觉得那位公子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夫君而不是他。那人是他用尽了手段花尽了心思得到的,他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用这么多手段,花这么多心思去做一件事。自然他也就最忍受不了有人说他不配云云。
严刹的娘不过是个送给汉人做寿礼的胡女,因为长了一双淡绿色的眼睛,被猎奇的主子宠幸了几次后有了他。女人往往会爱上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胡女原以为有了孩子那个男人会多疼她一些。可直到严刹出生,那个男人都没有再召过她侍寝。在一个大家族内,不得宠的异族婢女生下的孩子连主子怀里的狗都不如。模样不讨喜的严刹生下来就注定了他不会得到少爷应有的待遇。
为了在那个所谓的家里生存下去,严刹的娘就算很想疼自己的骨肉,她也不能。她要伺候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她生下的儿子刚刚懂事就要跟她一起伺候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她甚至不能在儿子被少爷们欺凌时站出来保护她的儿子,只能晚上回屋后给满身是伤的儿子擦药、抱着他哭。严刹的性子不像他懦弱的母亲,更不像他骄奢淫逸的父亲,他更像血统纯正的胡人汉子。身材高大不说,脾气也是十足十的火爆。
在「少爷」们又一次因他不愿给他们当马骑拿鞭子抽他后,年仅八岁的他打断了其中一位少爷的一条腿。那天,他被府里的「老爷」和「夫人」吊在房梁上抽得体无完肤,他的母亲除了哭泣还是哭泣。严刹清楚,在那个宅子里他只能靠自己。
伤好之后,他照样把来找他碴的「少爷」揍得爬不起来,接下来他自然又会被打得遍体鳞伤。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严刹的娘再也受不了上吊自尽。十二岁的严刹烧了娘的尸体,把平日里总喜欢欺负他的少爷们扭断了脖子,把总是拿鞭子抽他的老爷吊在房梁上,然后带着一把染血的刀和娘临死前给他做的耳饰离开了那个宅子。
独自一人出来的严刹要过饭、吃过馊食、杀过野狗充饥,然后跟着人上山做了山贼。能打能杀身材又异常魁梧的他很快得到了头目的注意,十五岁就成了寨子里响当当的人物。也就在那时候,才九岁的严墨、严壮、严牟和十岁的严金、严铁不自觉地接近他,在严刹并没有对他们的接近产生厌烦时,他们成了严刹的小跟班。
他们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没读过书的严刹为了方便,绞尽脑汁地给他们起了名字。他们是山上的男人抢回来尝鲜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这些女人大多生下孩子就死了,他们在山上的地位就如同严刹在那座宅子里的地位。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同一种动物之间会有一种天生的联系,他门就这样坚决地跟了严刹。
可谁会服一个十五岁的杂种?何况不善言辞的严刹又着实不懂得拉拢人心。被严刹威胁到地位的人陷害他,说他出卖兄弟,严刹被大头领和二统领下了绞杀令。他一句话都没有辩解,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清白的,但他绝不是一个会任人欺凌的人。严刹提着两把大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自己的小弟们逃出生天,在杀下山的路上,他又随手捡了才五岁的严银。
严刹不排斥有人跟着他,要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活得有尊严,他必须足够强,必须有愿意跟随他的手下。严刹清楚这一点,当了三年山贼的他更清楚这一点。下山之后的他开始注意身边的人,他无法学那些能说会道的人靠张嘴就能让人甘心跟着自己,他的法子就是救人,救他觉得有用的人,因为脾气火爆而惹了麻烦的熊纪汪就是第一个。后来,十六岁那年他去牢里救路见不平被抓进去的熊纪汪时,又顺便救出了周公升和李休。两个读书人在他今后的日子里帮了他很大的忙,成了他的左右谋士,而他们帮的第一个大忙就是教他识字。
接下来,在李休和周公升的谋划下,严刹参了军,成了古年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一名有几个小弟的小小头目。再后来,严刹的手里多了董倪、任缶、徐开远、严开、严萍……他也从小头目成为了古年手下的一员猛将。不过那时的他从来没有过夺取天下称王称霸的念头,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有一支可以随自己掌控的势力,不再被人欺凌。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公子,直到那位公子被他连累失去了一条手臂,严刹改变了主意。他不仅要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势力,他还要夺取天下,成为天下间唯一的王。
严刹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努力去做,哪怕这件事异常艰难;哪怕他得忍下所有的不甘;哪怕他得收起自己的脾气;哪怕会让他最在乎的人怕他、误会他。那个撞到他怀里,说他的眼睛漂亮,还大胆地跟他讨包子吃的男子,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疯狂的冲动──把他留在身边,说什么都不放手。没有人敢直视他那双比娘的眼睛还要绿许多的眼睛,就好像暗夜中的狼。可那个人第一眼就不怕他,即使是他吃饱了,眼睛不花了,也不怕他,还笑咪咪地跟他说:「我叫月琼。月亮的月,琼浆的琼。」
那人有一双很美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的手会像他那样漂亮,虽然有点脏兮兮的,可看着就让他想一把握住。他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那人明明很好看,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那些人居然说他除了眼睛好看外其他的都乏善可陈。他从来不会看错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若不抓住这人这辈子他都会后悔,而他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把那人扛了回去,用一两银子买下了他。
每每想到此事,严刹的心情都会大好。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神武的一件事。如果不是月琼觉得丢人,他一定会让史官把这件事写在史册中,让后世子孙都知道他和月琼是如何相遇的。放下笔,严刹拿过茶碗大口喝下茶。他是粗人,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了。例如大口喝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吃掉那人剩下的饭菜,还有在每次欢愉之后给那人清洗、换上干净的羊肠。
严墨这时候走了进来。严刹虽然是皇上了,但他还是让三严在他身边服侍,习惯了。所以负责皇宫大内侍卫的三严还身兼着皇上的贴身侍从。
严墨有些慌张地说:「皇上,洪喜刚才派人过来说,君侯不舒服,吐了。」
吐了?严刹立刻放下茶碗起身就走:「开远过去了没有?」
「洪喜派人去叫了。君侯现在『林轩』。」
某位公子也有些习惯改不过来了,把宫里的一些亭台楼阁换了个名,身边服侍的人也仍是洪喜洪泰。叶良被杨思凯抢走了(其实是被严刹下了药直接塞进了杨思凯的马车),汀洲因为娘有孕被他派去雾岛照顾,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再添其他人。因为两位主子的习惯,宫里的宫奴们怕是历朝历代中人数最少的了。行公公和魏公公常常闲得无事在御花园里兼着种种花草、种种菜。
严刹眉头紧拧,这年节刚过没多久,那人是不是吃着了。
很快就来到了「林轩」,小山一般壮的人几步进了屋来到窝在长椅上的人身边。见他的脸色苍白,眉宇间透着疲惫,他的眉更拧了。
「开远呢!」把人抱到身上,严刹坐下,摸摸他的额,「哪里不舒服?」
月琼懒懒地靠在严刹怀里,半眯着眼说:「哪里都不舒服。头晕、恶心、想吐、想吃酸的。洪泰,给我拿点酸萝卜干。」
洪泰马上跑了,严刹吼道:「去看看开远怎么还没来!」严墨马上跑了。
这时候,月琼干呕了几下,严刹抱紧他,大掌揉按他的胃:「你今天有没有吃辣鸭头?」
「没有。」
「火锅?」
「没吃。」
「喝酒了?」
「我这儿的桂花酿都被偷了。」
「何时开始难受的?」
「今早。」
「那你怎么不说!」
「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某人对严刹的怒气早已麻木。
绿眸幽暗,想到这人病了严刹心里就无比的焦躁,开远做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到!就在严刹忍不住要亲自去抓人时,徐开远提着药箱终于出现了。一看皇上的脸色,他礼也顾不上行,冲到月琼身边就抓起他的胳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边严刹已经等不下去了。
徐开远先是一愣,然后惊愕地看向皇上。见他这样,严刹的大掌猛地一颤:「怎么回事!」
徐开远呆呆地说:「皇上,君侯……有身孕了……」
严刹的怒火瞬间消散,眉心拧在了一起。「月琼有身孕了?」不可能!不是说一颗「凤丹」只能孕育一次吗?而且都过了六年多了,怎么可能再次有孕!
徐开远也不相信,又抓过月琼的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脉,这次严刹没有打扰他。过了很久,徐开远放开手,脸上是不敢相信,是怀疑,是忐忑。「皇上……君侯……确实有孕了,一个多月了。」绿眸暗沉,严刹紧搂着月琼不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喜悦,但也不像震怒,倒像是有点惊呆。
月琼大眼里闪过喜悦,他摸上自己的肚子笑吟吟地说:「怪不得这么难受,原来又有一只迷糊的小妖怪跑到我肚子里来了。」
惊醒的严刹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抬了下手。徐开远和严墨立刻退了下去。惊闻公子又有了身孕的洪喜洪泰难掩喜悦地也退了下去。
月琼抬手摸上那个似乎还没有回过神的人,笑吟吟地说:「啊,小妖要有弟弟或妹妹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
严刹的绿眸瞬间暗沉,握住月琼的手粗声问:「孩子哪来的?!」哪有什么迷糊的小妖怪!
月琼不高兴了:「什么叫孩子哪来的。当然是天下掉下来的。」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小妖是怎么来的!」在他们的儿子已经六岁时,严刹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哦……」月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还当你永远都不说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不然怎会说出「小妖也是你儿子」的话。
月琼的大眼里是控诉:「那时候为何要骗我是我的脾胃受损?」除了扣他月银之外,这件事也让他耿耿于怀。若知道小妖是他们两人的骨肉,他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人要挟。
「你是要来和我算帐?」在月琼的面前严刹从不说朕。
「若洪喜洪泰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他就是要算帐,怎样!
绿眸微眯,严刹低头拿胡子扎月琼的嘴。胆子包天包地的公子现在也不能用做到满意的法子来威胁了。直到对方气喘吁吁,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一些,严刹这才退开粗嘎道:「一开始就告诉你有孕了,你会如何?」
会如何?月琼还真没有想过。那个时候他是府里不得宠的公子,虽然和严刹之间有些许变化,可他仍是不安的。在那样的地方有了身孕,且不说他能不能接受,就是想到万一被人发现他都会慌个半死吧。
「除了你,没有人能为我生下子嗣。」严刹摸上月琼的肚子,第一次跟这人说出他当年所想。「头四个月最危险,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有孕了,孩子很可能保不住。『凤丹』只找到了那一颗,我只有那一次机会。月琼,你认定了只是我的公子,认定男子不能喜欢上男子。你心心念念想离开王府离开我。那个孩子是我唯一能牵制住你的法子。」
月琼撇撇嘴角:「那后来小妖出世后你也应该告诉我啊。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始终认为小妖是投错胎的小妖怪,太丢脸了。」
「不拿小妖威胁你,你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跟叶良或徐离骁骞跑了。我不是杨思凯,只会用情爱去绑人,要绑我就要拿出最有用的东西来绑。」
「小妖是你儿子!」怎么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
「你若不天天想着离开离开,我也不会利用小妖!」一提起旧事,严刹也有耿耿于怀的地方。「给你拿的补品你全部去当了银子,屋里的摆设你能卖的都卖了,如果不是这支耳饰不值钱,镯子取不出下来,你是不是也要卖了!」
月琼强辩道:「那是因为你克扣了我的月银!」
「你若不想着攒够了银子就走,我也不会克扣你的月银!」一想到月琼出府那天那么高兴还跟严萍要银子,又把耳饰还给他,严刹就忍不住扎上对方的嘴,气死他了!
放在月琼肚子上的手提醒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严刹这才放开他,粗声质问:「先给我说清楚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你先告诉我给我施针那回是不是也是骗我的,根本就不是给我调理身子?」有孩子在肚,月琼手上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很多事他都没有再去问洪喜洪泰,他不想他们再伤心。
严刹的眉心又拧了起来:「服用『凤丹』之前,受孕的男子要先调理才能以男子之身怀下孩子。」
果然。没有太多的不甘,月琼又问:「那我身上总是皮疼,还有红点点是不是你摸的?」
「是。」回答得很干脆,还进行了补充,「你在我床上睡死过去也是我点了迷香。」
太过分了!「为何要迷晕我?」
「让你安生睡一觉。」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抱着这人,不必隐忍。
大眼里的不满去了一点,月琼再问:「那年过年你为何让我坐在首位?你明知我不喜欢引人注意。」
「我想你离我近点,不行?
月琼的脸烧了下,质问的气势弱了点。绿眸微闪,真正的原因是他要看看府里谁可能会威胁到月琼,果然钓出了几个人。那时候月琼也许很快就会有他的子嗣了,他不能有半点疏忽。
重新酝酿了一下气势,月琼继续:「你,嗯,看到我跳舞,你就不惊讶?」
严刹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我早就知道你会跳舞,有何可惊讶。」
「你何时知道的!」
「把你扛回来的第三个月。」
大眼瞪大,月琼开始算。第三个月,那不是过年那会吗?他想起来了!那几天刚下过雪,又赶上过年,他想娘又想到小叶子,心里难受,就一个人跑到军营外对着京城的方向跳了「福安舞」。为娘祈福,为假扮他的木叔祈福,为一直在受折磨的国师祈福,为因他的缘故而丧命的将士们祈福,为因他而「死」的小叶子祈福。
「你偷看?!」
严刹的脸沉了:「什么叫偷看!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出去?」
「那你怎么不出声!」
「你跳舞我为何要出声?」严刹不会说那个时候他被这人的舞迷住了,本来就被这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他更是失了心魂,这也是他第二天喝了酒之后为何会没忍住在这人沐浴时冲进去把他给吃了。
好吧,算他有理!「你让我出府又为何要把我接回来?你根本就不是顺路对不对?」
「我原本就只是让你出去透透气,等肚子大了再把你接回后府。」
阴险!「所以你就克扣了我出府的银子。」话又绕到银子上了。
「给你银子让你跑吗?」
太过分了!「你把楼舞怎么了?」
拧眉:「谁?」
「就楼舞,你的公子之一。」
「不记得。不许操心不相干的人!」
见这人似乎真的忘了,月琼换了问题:「你怎么发现我是古幽的?」
「我看了你的盒子。」
大眼瞪大,这人竟然这么无所谓地说偷看了他的盒子!然后他的下巴被人捏住,他听到对方说:「公升找人弄来了你的画像,画上的人我没有见过,但那双眼我绝对不会认错。月琼,等我死的时候不管你还会活几年,我一定会拉着你一道走。到那时你再吃你的解药也不迟。」
「死都死了还吃什么解药。」月琼的大眼突然弯弯的了,摸上肚子说,「小妖就是因为他是投错胎的妖怪才取了那个名,你说这个我们也当成是投错胎的妖怪如何?」
绿眸闪亮,严刹的眉心舒展,粗糙的大掌放在月琼的手上与他一同感受肚于里还未成形的小家伙。「怎么来的?」
月琼笑咪咪地说:「国师给了小妖一枚『凤丹』,小妖又给了我,我就吃了。头一回没尝仔细了,这回尝仔细了。」
大掌有一瞬的颤抖,严刹拨开月琼的手直接摸上他的肚子吼道:「知道自己有孕了你还吃辣!」
月琼瑟缩:「我就只吃了一点点。」
「喝酒了没有!」
月琼赶紧摇头:「就算国师没有把桂花酿都偷了我也不会喝。」
严刹的脸色好了一点点,声音暗哑:「你想取什么名?」他又要有儿子了!
「严小怪如何?正好和小妖凑成一对小妖怪。」似乎早就想好了。
严刹想也不想地说:「随你。若他长大了不喜欢再改。」
「那就这么定了。」月琼的笑让严刹忍不住拿胡子扎他的嘴。曾经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碰别人,但他只亲过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但一想到前两天他还把月琼做得下不了床,严刹的眉又拧起来了。
被严刹抱回寝宫休息,月琼枕在他的肚子上问:「既然那时候你(是不得已)……嗯(其实是喜欢我)……为何每次召我的时候都那么……害我每次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严刹摸着月琼的肚子心有不满地说:「那么久才能碰你一次,我还能憋得住就是圣人!」
「那你可以多发几次怒啊。」
月琼不说还好,一说严刹就更窝火了。「八年多了你都还不适应,我若多发几次怒,你可能不等揽够银子就要想法子逃了!你的适应力不是一般的差!」
「皇上天赋异禀,我适应不了也属正常。」月琼毫不怕死地说,他现在可是有小怪在肚了。
严刹似乎被噎着了,半天没出声,不过他开口后却说了一句让月琼吓死的话。「你生了小妖之后适应力强了许多,我经常要你你也受得住。生了小怪之后应该会更强一些。」
「谁说的!」月琼惊喊,「绝对不会!」
绿眸闪烁:「等你生了小怪之后就知道了。」
「不会!不唔!」被堵了嘴的月琼哭着祈祷,千万不要是啊!
月琼再次有孕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严刹的亲随们在御书房里秘密嘀咕了一天。这毕竟不是以前在王府里好瞒着。不可能把月琼送到宫外去生,可在宫里难免会被人知道。严刹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儿子是月琼生的,可月琼不乐意,被人知道他这个大男人生孩子,那太丢脸了,而他也表明了态度:宁死不从!
最后是一个孩子的话解决了他们的难题:「父皇带爹去爷爷奶奶那生呗。爷爷奶奶若知道爹有孕了肯定会让爹去雾岛,父皇不如陪爹一道去。我有干爹和安宝叔照顾,你们不用管我。」
皇上不在京城朝政怎么办?这第二个难题又随之出现。一个糟老头子的话解决了这一难题:「不是有太子么。太子监国,左右丞相辅政,国师监察。」
虽然大家时常会对这个糟老头子不满,但有这人在皇上就是几个月不在朝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小乱子嘛不是还有他们呢嘛。于是乎,在月琼被诊出有孕后的第三天,结果出来了:严刹带月琼去雾岛生;六岁的太子严小妖监国;左右丞相李休、周公升辅政;国师胤川负责监察朝中大臣;黎桦灼和安宝则暂时搬入宫里照顾年幼的太子。
过了两个月,在月琼肚子里的小怪稳定之后,即昌宏七年三月二十一,严刹以试炼太子为由携君侯出京微服私访,只带了严墨、严牟、洪喜洪泰和徐开远。挥别父皇和爹,严小妖攀上角楼吹着京城三月的寒风独自伤神:他为何会成了监国?国师那奸人!
想了半天,他轻松地笑了,然后在一片慌乱声中直接从角楼跳了下去。监就监呗,不就是坐在那里摆个样子嘛,大事丢给李叔和周叔,中事丢给国师那奸人,小事丢给官员,他也没啥事嘛。晚上去太医院偷甘草吃,去火。
藏妖番外
严刹篇
第二章
枕在严刹的肚子上,月琼的脸苍白苍白的。船在海上漂,他在船里漂,晕死他了。大掌一直轻揉他的胃,可想吐的感觉依然严重。嘴边喂过来梅子,他马上含下,小怪比小妖还能闹腾。折腾了半天,疲累至极的月琼终于压过了恶心睡着了。没有动他就让他枕在自己的肚子上,严刹的眉拧成了「川」字。
抛开月琼的不适和生产时会受的苦,严刹是万分期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旁人都说严刹是硬汉,可没有过「家」的他在有了「家」后对「家」更加眷恋。就像一个做了九世童男的人突然尝到了女人的滋味,那种欲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天没有女人都活不下去。
严刹就是这样的人,在外人面前他是绝对的硬汉,可在「家」里他不过是个渴望亲情的普通男子。多了个孩子,他的「家」会更热闹一些,月琼也会更在意他。争权?夺势?只有无能的君王才会让自己的子嗣为了权势而仇杀,他和月琼的儿子哪怕真是妖怪也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事。他的天下是为了这人而得的,等他死后天下会如何便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大掌一直在月琼的胃部轻揉,严刹的脸色格外沉重,起码还有四天才能进入雾区,这人还得坚持四天。严刹沉浸在「月琼难受」和「贵子降生」的矛盾中。和月琼不同,他喜欢儿子,最好是跟小妖一样像月琼的儿子。把月琼伸出的右臂放回被子里,严刹的绿眸幽暗,这人的右臂虽然有了些力气,但仍是他心上的一根刺,这辈子都拔不出的刺。
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人灰白的脸,血肉模糊的手臂,咬烂的唇;还有这人在伤好之后跳舞摔倒在地的那一幕。月琼是为舞而生为舞而活的,不能跳舞的他就如被折了翅膀的鸟,而折断他翅膀的不是和正、不是古年,是他。如果不是他把这人扛回来,不是他强要了这人不放手,这人也不会被古年拿来当成对付他的筹码。
吹灭油灯,不想灯油味让这人不舒服,严刹在黑暗的舱内依然盯着月琼熟睡的脸。粗糙的拇指揉揉月琼因身子不适而蹙起的眉心,严刹又想到了他们两人相遇的那一天。那天路过卖包子的地方,闻着挺香,他索性买了五十个包子回去给大伙解馋。刚走了几步他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难道是来寻仇的?他放慢脚步,对方也放慢了脚步,然后他快速拐进一条巷子隐去身影,在对方走过来时猛然出现,一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人在他怀里蹭了蹭,往他肩上放着包子的布包闻了闻。他没有动作,要看看这人想做什么。投怀送抱?不可能。不会有人对他投怀送抱而不害怕的。等了一会,怀里的人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看得他心头一颤,非常好看的一双眼。没有注意这人其他的地方,他只盯着他那双眼。
「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接着这人就低头在身上找,然后他听到他遗憾地咕哝了一句:「呀,被偷了,还想给你看看,月碧石,长什么样。」他说话很喘,很虚弱。然后他就见对方抬起头,很赧然地张嘴:「能不能……给我咬一口,包子。」这人的脸很红,他觉得他的眼睛更美了。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个包子,对方伸出手,在发现自己的手很脏时,他却收了回去。他想吃包子,但无法忍受用脏手拿包子吃。
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爷吧,他这么猜。不过无所谓,撞进他怀里那他就别想再全身而退。不介意地喂这人吃了包子,他扛起他:「带你回去洗手,自己拿包子吃。」
「谢谢。」
他心里有了计较,是个好糊弄的公子。
枕在肚子上的人难过地翻了个身,严刹马上给他盖好被子,轻拍他。他知道有孕很难过,月琼头一次有孕的时候他很紧张。一开始他只是疯狂地想让这人给他生个孩子,在开远告诉他有一种奇果吃了能让男子怀孕后,他马上命开远和任缶去找。他和月琼的孩子……这个世上只有月琼才能为他生下孩子,因为他的身上有他的耳饰。在把月琼救出来的那晚,他许了月琼一世,把那枚意味着「妻」的耳饰戴在了月琼的耳朵上。
开远找来了一位会施针的老头子,由对方口述开远施针。他不会让外人知道是哪个男子要生孩子。犯过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严牟不负所托地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找到了「凤丹」。那时候严萍来信,说这人整宿地睡不着,若不是顾忌古飞燕,若不是不能功亏一篑,他恨不能立刻回府抱着这人好好睡一觉。
他可以肯定这人是因为在岛上被他搅乱了心所以才会睡不着,担心之余他又多少松了口气,憋了六年他早就憋不下去了。严牟回来了,想到很快就会有他和月琼的孩子,他的下腹就紧绷得厉害。该死的古飞燕,真想一锤子砸死她。
好不容易回府了,还要应付护送古飞燕到江陵的人。有李休和公升在,他只管喝酒吃菜便行。终于应付完了,他马上回松苑沐浴,然后从小道去了林苑。他怎么可能把月琼丢在哪个偏僻的地方不闻不问?月琼只会在他能瞧得见的地方。掀开床帐,看到床上的人,心里的焦躁才平复了下去。看他瘦得脸都凹下去了,他打消了那晚让月琼受孕的念头,先抱着他好好睡一觉再说。
怀里的人不一会就睡着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这人终于开始在乎他了,看来把他弄到岛上是对的。自己不需要再像过去那般隐忍之后,月琼也开始在意他了,这是好事。什么时候这人不再攒私房钱,就说明他已经得到了这人的心。这人的身子是他的,这人的心也会是他的。
四院的公子夫人没有一个能像月琼这样激起他全部的欲望。即使每天都与他缠绵,第二天他依然无法克制自己要他的冲动。而那些公子夫人,不管他们的身子多么热情,不管他们叫得多么催情,他也没有要射的欲望,不像进入这人的身子时,他不仅无法控制自己,而且很快就能射。
他的恶劣和需索无度吓坏了月琼,两人的第一次更是让他对欢爱有了恐惧。他知道他怕,所以每次召他侍寝时都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月琼的适应力差得让他冒火,八年了,这人还是不适应。何时他才能无所顾忌,完全放开地要他!不过现在不会了,即使是伏在月琼的身上,这人也不会再紧张地连连惊叫,让他怒不可遏地打晕他。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不愿给自己碰。
生儿子,给他生儿子,月琼。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生儿子,他只要这个人为他生的儿子。把自己的种子全部洒进月琼的体内,他开始算日子。多久之后他和月琼的儿子会出世?月琼,月琼,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这样一个明显出身良好的贵公子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气息,已经怀上了他的儿子。
不管月琼是怎样的背景,不管是不是有人正在寻他,他都不会放手。月琼只能是严刹的。所以他不问,甚至不让人去查月琼的身世。把他牢牢锁在身边,不给他任何可能逃离或者被人找到的机会,月琼为严刹所有。他是严刹的妻,是严刹儿子的爹。
古飞燕的要求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如果古飞燕要和他行房他还要想个法子让她反悔。他不会碰那个女人,那个让月琼听到就害怕的女人。黎桦灼、洪喜洪泰告诉他月琼一听到公主要进府就吓坏了。想到月琼支支吾吾的身世,他猜测月琼可能与这个女人有些关系,或者他曾被这个女人祸害过,毕竟他遇到月琼时月琼快被饿死了,明显一副落魄公子的模样。但不管是怎样,他都不会碰那个女人,她不愿跟他行房,很好。
月琼和他的性事渐入佳境,如果不是要取信公主,他绝对不会再召那些人侍寝,纯粹是浪费他的体力。有那些功夫他不如抱着月琼睡一觉,还可以摸摸未出世的孩子。在月琼已经怀上他的孩子的时候,他还不抓紧时间锁牢月琼他就是傻子。
让他叫自己的名字,让他在自己的身下越来越欢愉,让他对自己越来越在意,这种成就感难以言喻。如果不是为了韬光养晦他必须隐忍,也许这六年里他早就得到月琼的心了。不过现在也不迟,虽然迟了六年,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和古年抗衡。
杨思凯、江裴昭都已被他拉拢了过来,李休和公升又帮着他四下打点,银子能办的事从来就不是难事,何况他不缺银子。买通官员,贿赂宫里的侍从,甚至把古年的贴身太监也拉拢了过来。虽然会有艰险,但他一定会把古年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六年前的仇他从来不曾忘记过。
只是有件事却开始压在了他的心上,在疯狂地寻找法子让月琼为他怀孩子时,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他怎么生!有半个月了,月琼还没有半点有孕后可能会出现的症状,但他却开始心焦。开远说根据书上记载需要剖腹取子,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换成了他。剖腹……一个决定在他脑袋里越来越坚定,若孩子和月琼之间他必须选一个,他宁可不要孩子也绝不能失去月琼。
洪喜洪泰禀报说月琼的胃口一日日变好,他放心了。李休和公升说古飞燕一定会在府里惹出事端,他给下属们下了死令,哪怕杀了公主也必须确保月琼的安全。为了安全起见他把严墨留在了府里,严墨是他身边的人,他的话在府里很有份量。他小心翼翼保护了六年的人怎么能让那个他连长相就没记住的女人伤到半分!
在阅兵台上看着兵士们训练,严萍派人火速赶来告诉他公主召四苑的公子夫人前去请安。一边下令熊纪汪和任缶做准备,他一边快速出了军营朝府里赶。古飞燕最好给他安生点,他可不是京里的那些软柿子能让她随意捏!她若敢伤了月琼,他绝对宰了她!
一进府里没有看到严萍,他就知道出事了。想也不想地往四苑走,他吩咐严牟和严壮准备动手。进到四院,只一眼他就知道古飞燕开始惹事了。急忙寻找月琼,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被行毕和黎桦灼护在身后的他,看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古飞燕。怒火汹涌而出,黎桦灼的半张脸上有巴掌印,他意识到古飞燕找月琼麻烦了。否则的话严铁手里不会有匕首,行毕不会护在月琼身前。
「四苑的管事把各自的人带回去。」古飞燕喊了什么他没听,他只想杀人!
「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走!」古飞燕叫嚣着。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会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这里是厉王府,是他严刹的地盘,还轮不到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在这里放肆!
四苑的管事带着各自的人回去,而他则只注意着月琼,古飞燕做了什么让他的脸白成那样!哪知月琼走了几步居然晕了过去,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被李休拉了回去,六年来他再一次尝到了窝囊的滋味,不忍了,他绝不再忍了。
克制着把月琼抱回去的冲动,他把月琼暂时托付给了行毕、严墨和开远,他得先把那个该死的女人解决了。朝严铁看了一眼,不必多说严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到青峰斋去。」那里地方大,杀起人来方便。
到了青峰斋,他却没有杀人的心思,他心急地想知道月琼那边怎么了。他选择了青峰斋,李休和公升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严墨送消息来之前,他哪有功夫搭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古飞燕喊了什么,李休、公升说了什么他都没往耳朵里进,就是严铁他们杀人杀得不亦乐乎时他也没有去在意,他只想着严墨怎么还没有来!
终于在他快坐不住时严墨带来了消息:月琼有孕了!月琼有孕了!他和月琼的骨血此刻正在月琼的肚子里!李休提醒他克制,他哪里能克制得住!他要有儿子了!他和月琼的儿子!
失去了侍从的古飞燕就是一只蚂蚁,古年是她老子又如何,他从来都不是古年的臣子,他的女儿与他又有何干系。这个女人暂时还有些用处,他随便想了个法子让严萍教训她就迫不及待地去见月琼。如果古飞燕今天把他的儿子吓坏了,她就是再有用他也会把她砸成肉酱!
看着仍在昏迷中的人,他很生气!难道月琼不相信他能护他周全吗?为何要怕那个女人还怕到晕过去!虽然开远说有孕之人很容易受到惊吓也容易晕倒,但他还是很生气。这里是厉王府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地方,会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把人带走。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女人,你有何可怕?」
「她,是公主。」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月琼身分的他自然无法理解。若那个时候他知道月琼曾被那个女人推下过荷花池里,被那个死女人割伤过手,还被那个死女人烧过头发,他绝对会把她剁成肉酱!
「她是王妃。」
这人的说辞更让他火冒三丈,那个女人哪里配做他的王妃。他的妻只有一人,可他却不能说,只能狠狠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再说出让自己发火的话。
「她不是你。」
乍闻这句话,他体内的怒火神迹般地全部没了。总算说了句他爱听的。
「我是谁?」
「严刹。」
若他还敢叫他将军,他会不顾他有孕的身子立刻把他「就地正法」。在他成了王之后,月琼仍是喊他「将军」,他没什么不高兴的。这人如果不是喊他的名字,那对他来说喊什么都一样。后来他才知道月琼之所以不愿意喊他「王爷」是因为古年以前就是王爷,他对「王爷」很排斥。
至今他也不知道古年曾对月琼做过什么,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的丈母娘提醒过他千万不要问。他猜到一点,可就是那一点都会让他暴怒,既然那也是月琼不愿回想的,他就不逼问了。
「月琼。」
那天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在他成了王,月琼成了不得宠的公子后,他第一次叫了他。月琼很惊讶,他知道他为何惊讶。之前两人的关系让他没有什么机会喊出月琼的名字。他没想到月琼会如此惊讶,他开始反省,今后得常常叫这人的名字,免得这人真当自己是不得宠的公子。
「睡觉!」
有什么可吃惊的。他突然觉得他这六年来忍过头了。不行!哪怕李休和公升再如何劝他他也不能和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了,这人是他的妻,绝对不能怕他。吻上月琼的肚子,久违的喜悦涌上心头,就如他得到了月琼的那晚。这人与他的纠缠会越来越深,孩子是他手里的绳。
他很不喜欢月琼为不相干的人操心,尤其是他已经有孕在身。对待公主的这件事他是大意了,他没有阻止黎桦灼告诉月琼公主的事,他以为月琼只是怕公主的事暴露引来麻烦,所以他一次次地透出公主的消息好让他放心。可他完全猜错了,月琼会担心公主只是因为公主是他的表妹。那个该死的女人疯都疯了还让月琼念念不忘,就是现在月琼还会常常问他公主如何了。
得知古飞燕有了身孕他毫不意外,那样一个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女人怀不上孩子才让会让人意外。但可气的是月琼居然敢说那个女人怀的是他的孩子!若不是他那个时候不能做,他一定把他做到一个月都下不了床!除了月琼,就是公主都不配给他生儿子。
把枕在肚子上睡得不舒服的人小心挪到身边,严刹的眉头紧拧。不知是不是晕船的缘故,月琼这次比上回的反应还要厉害。那时候月琼吐是吐,但也能吃;可这回他却是吃都不怎么能吃了。小妖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着他,禁足他三日还是轻了,应该禁他十天半个月。
小心揉按月琼的胃,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让他能睡得舒服点。想到这人以前会认为他做了皇上之后会娶乱七八糟的女人进宫他就恼火。他可不是需要女人来坐稳江山的人。府里的公子夫人是李休和公升劝他以大局为重,他才不得不勉强收下的。
那些人竟然敢进府,就别想安生。他们可不是月琼,他会在乎他们疼不疼。想到这里,严刹更恼火了,这人每次与他欢好都认为是在受虐待,如果不是他叫得那么催情,他也不会每每失了控制。他明明很舒服,却打死不愿承认。
胡子轻轻扎上月琼的嘴和脖子,不能碰他的严刹忍把怒火变成的欲火。不过一想到死认男子不能喜欢男子的月琼不仅喜欢上了他,甚至还和他成了亲,并且有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严刹就万分自得。放眼天下,只有他才能让月琼喜欢上男子并且心甘情愿地为男人生儿子!
眉心微蹙,严刹想起来月琼前阵子问的那个楼舞是谁了。公升和李休让他挑几个人当作宠君在府里长住,那个人的背景相对简单些,他就把他留了下来。不过他没想到楼舞竟然会动绝不能动的心思,他居然来找月琼。
月琼是「不得宠」的公子,他一个「得宠」的公子来看月琼明显居心叵测。当晚,他召楼舞侍寝,果然楼舞有意无意地试探他的口风,不管他的借口是什么,这个人不能留!但他不能在他去找了月琼之后马上动手,月琼看似糊涂有些事却精明得很,他暂且先留下楼舞的命,等他把月琼安顿好再杀。
那天晚上他不仅召了楼舞侍寝,还召了在公主那边多嘴的几个男宠侍寝。他本来就不耐烦碰他们,要不是想要月琼的欲火没地方发泄他也不会夜夜召人侍寝,就是十个人趴在他面前他也难得泄出一回。
月琼所用羊肠内的药物是他让徐开远配的。
受伤之后的月琼元气大伤,再加上身为男子的他承受男子的欲望本就勉强,而他的天赋就如他说的是异禀,考虑到月琼的身子,他听从了开远的意见,哪怕月琼不喜欢,他也得每天带着羊肠。不过其他公子就不关他的事了,让行毕和魏充用调教男倌的法子调教他们,他每日过得那么窝火,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也别想好过。
泄不出来,在月琼怀了他的儿子,在月琼开始在意他之后,他更难泄出来了。索然无味地在那些男宠体内进出,他想的却是月琼羊脂玉的身子,还有他那双好看的眼,让他百看不厌的脸。把这几个多嘴的人惩戒够了,他让行毕和魏冲把他们抬出去,他已经交代了严铁,这几个人不守府里的规矩,就得受到教训。
该把月琼送出府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很快就会瞒不住了。他不知道月琼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不要孩子,还是认命地接受这个孩子。月琼如他所愿地有了孩子,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告诉月琼他有了孩子,是他们两人的骨血。让他出府透透气吧,他一直想离开王府,这回他可以出去走走,等他想好了如何告诉月琼他有孕之后,他会亲自去把他接回来。
即便不是狂风暴雨的欢爱,就那样慢慢地在月琼体内进出,听着他情动的呻吟他也很快就能泄出来。他还需再忍耐一阵子,不会太久,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把府里那些碍眼的公子夫人全部赶出府,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月琼是他的妻。
严萍回来告诉他月琼在初闻可以离府时,一脸的震惊似乎还有些伤心。他在自得之余更是格外恼火,他是厉王又如何,连自己最在意的人都得这样瞒着。而更让他恼火的是月琼居然敢把他给他的耳饰还给他!在岛上的时候月琼明明已经知道那只耳饰意味着什么,他居然还敢还给他!难道他就这么不想做他的妻?!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想他?!
严刹篇
第三章
「唔……」睡得原本就不安稳的月琼被揉在他胃上越来越用力的那只大手弄醒了。按住那只手,他出声:「怎么了?」仍在迷糊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在生气。紧接着,他的嘴就被扎了,启唇让对方带着怒气的舌进入,他抬手环住对方的脖子,拇指在他的耳根处轻揉,不一会被啃咬的嘴就不疼了。当了这人两年的宠君、七年的公子、六年的妻可不是白当的。
「明知耳饰意味着什么,出府的时候为何还敢还给我?」耿耿于怀的人又开始翻旧帐。
啊?月琼想了半天,依稀想起来了,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声音说:「你打定了主意是要反,可我得赶紧回京找我娘,我终是要走的,自然得还给你。男子怎能做男子的妻?」
明知这些话会让严刹生气,月琼还是继续说:「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在我身边,我不便进京找我娘,我的身份我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的。那时候我想到离海近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徐叔叔的人,没想到却被人当成女扮男装的闺女拉去看大夫,还被告知有孕了。肚子里有了小妖怪,我也只能把找徐叔叔的事放下,再后来你就来了,我便没机会了。」
这话为何怎么听怎么透着骨子遗憾?严刹点上油灯,这人的胆子再不压压总有一天会给他惹出乱子!舱内突然亮了,月琼眯起眼睛,有黑影罩住了他。他拉过对方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胃上,大掌立刻轻轻揉了起来,而大掌的主人则继续开始翻旧帐以便确立自己在这个「家」的家长地位。「如我没有看到你的画像,没有认出是你,没有看你的盒子,你是真打算瞒我一辈子了?!」
月琼沉默了一会,道:「除了原本就知道的人外,我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洪喜洪泰、桦灼安宝我也要瞒着的。」揉在他胃上的手一紧,他按上那只手,摸他指尖粗粗的茧子。「那个时候我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反了,我得想法子帮你。你是小妖的父王,我不能让小妖失去父王。但告诉你我就是古幽我却没想过。严刹,我不喜欢自己原来的那张脸,我喜欢做月琼。而且你说我怎么告诉你?突然跟你说『严刹,我是古幽,我没死』,想着就觉得好笑。」他也笑了。
「严刹,我不是担心你知道了我是谁之后利用我做什么,或者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我清楚你不会这么对我。我仅仅是不想告诉别人。古幽已经『死』了,我是月琼。为了摆脱『古幽』的身分,很多本不该死的人死了。」
「出宫之前我给娘和木叔留下了很多信,『他』要得到我肯定会反,会把我逼下皇位。我不知道朝中有谁是『他』的人,但有些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反,会跟『他』拼命。我留的信就是怕他们去跟『他』拼,要好好活着才行。可即便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还是有许多兵士为了我而死,我愧对他们。」
「所以古幽不能活着,他活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就白白死了。我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古幽,只是月琼。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让他们为了我去和『他』拼命。我给他们的信上让他们效忠『他』,是我甘愿把皇位让给『他』,可还是有人宁愿死也不愿效忠『他』。严刹,我不敢想,每次想起来我都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
「回京之后我会下旨修建『英烈祠』,把那些被古年杀死的将士们供奉在里面。」本来打算树立大家长地位的严刹已经把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拿胡子轻扎了下对方难过的眼睛,他粗声道:「别忘了你肚子里的肉!」
月琼皱皱眉:「什么叫我肚子里的肉,是小怪!」接着他又不确定的问:「万一是个闺女可不能叫小怪了。」
「是儿子。」严刹非常肯定地说,「我要儿子。」
「我喜欢闺女。」月琼摸摸肚子,「若是个闺女就好了。」
「我喜欢儿子!」严刹也摸摸月琼的肚子,「一定是儿子。」
不欲就这个无聊的事情争执,月琼深深吸了几口气,为了平复心口的窒闷他换了个话题:「怀小妖那会我的右手还不灵便,他的老虎帽子都是安宝做的。现在我的右手有些力气了,我要多给小怪缝几顶帽子,还有小袄。小怪属鸡,给他缝几顶鸡头帽子。」
严刹皱眉:「让安宝或旁人去做,你给我专心养妖怪。生小妖的时候你还不到二十六,现在你已经三十有二,虽然再过几个月才满三十二,但绝不能大意。」
想想也对,月琼说:「好吧,那我就专心养妖怪。」
摸着他已经凸出的肚子,严刹的眉又拧了起来。那个时候月琼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是一天比一天紧张,但好在最后平平安安生出来了,可现在……
拇指按上严刹的眉心,月琼笑咪眯地说:「不会有事的。一回生二回熟,生小妖的时候都不用划开肚子,生小怪就更不用了。」
严刹拉下月琼的手握住:「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和小怪若只能保一人,我……」下面的话被一人的手捂住了。
月琼仍是笑咪咪的:「不会有事的。不管是我还是小怪都会平平安安的。」他知道严刹会选谁,但不会有事的。
解开月琼的衣裳,直接摸上他的肚皮,严刹的绿眸幽幽。一双极为美丽的大眼含笑地看着他,眼里是绝不会猜错的喜欢,或者说是爱。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次严刹去雾岛接他时,月琼语意不明地说了次「喜欢」后,他再也没有对严刹说过「喜欢」,更没有说过「爱」。而口口声声只要他做「妻」,只要他生儿子的严刹更是一次「喜欢」都没说过,更别说「爱」了。
说不出口,就是对着女子,月琼也很难说出「喜欢」或「爱」,何况是对着男子。但内心深处他很明白,他喜欢上了严刹,也爱上了严刹。那种「怦怦怦」跳得他慌张的心跳其实早就在提醒他,他喜欢上了严刹。只是那个时候他死活不愿承认男子也会喜欢上男子。
摸着肚子的手感觉突然变了味,粗糙的大掌缓慢地上移,随着他的动作,半开的衣衫滑到了两边,露出月琼如羊脂玉般美丽的上身。指腹来到胸前的一抹红蕊上,只是轻轻擦过,月琼就情动了。扎人的胡子贴在了月琼的胸口上,舌尖代替指尖略显粗暴地在上面舔吻打圈。不再认为这是凌虐的月琼低低地呻吟出声,现在他完全不必担心这人会伤了他肚子里的小怪,严刹会很小心的。
亵裤被抽掉了,月琼红着脸打开双腿,严刹很熟练地趁势跪在了他的腿间,扎人的胡子来到了那已然挺翘的地方,他张口含下,在他与月琼的儿子都有狗高的时候,这样的情事早已不会在两人之间引来隔阂,月琼已经习惯了严刹这样对待他,不会再因为想起某些不好的事而作呕。
严刹不是「他」,虽然他的胡子会扎得他有点痛,但严刹不会像「他」那样拿绳子缠住他的小球想把他废掉;也不会像「他」那样恨不得把他的男根咬断;更不会像「他」那样让他尝「他」喷在他身上的男精。
「唔……严刹……」进来吧。后面这三个字打死月琼他也绝对说不出口的。不过不必他说,严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月琼的身子着想,还是少泻几次比较好。因为怀孕而不能再用羊肠的内穴已经习惯了粗糙的手指和天赋的异禀。
手指缓缓进入湿润的地方,严刹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直到对方可以承受住了,他才抽出指头扶着自己的昂扬慢慢进入。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碰上这人就完全无法控制的野蛮男人,在他和月琼的性事绝对完美的今天,不需要再克制的他反而更容易克制自己了。
很慢很慢地进出,不是单方面地服侍月琼,即便是在这样格外缓慢的律动中,严刹也能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他从不说喜欢,更不会说爱。他不是杨思凯之流喜欢把情爱挂在嘴上,月琼是他认定的「妻」,而且从未变过,这就够了。
他和月琼之间不需要再用「喜欢」和「爱」这几个字去证明什么。月琼肯帮他夺取天下;肯丢着脸跟他举行君侯册封大典;肯为他怀上小怪……种种的一切也足以证明月琼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何必一定要说出来。所以他从来不会因为月琼没有说过这几个字而恼怒。
被这样温柔地对待着,月琼的双手插进严刹刚硬的头发里。现在的他可以用双手抱这人了,虽然右手仍不能拿重量超过三本书的东西,但他可以抬、可以举了。唇密密实实地贴在一起,舌尖在彼此的口中探寻,月琼在严刹难得一回的温柔中很快达到了顶点。而一如以往的,严刹也紧随其后,他总是很快就能在月琼的体内泄了。
结束后,严刹如常地给月琼清洗。浴桶内热气蒸腾,严刹怀里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反正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太闷的地方会让月琼不舒服,严刹很快给他清理干净把他抱了回去。月琼已经睡着了,做了一次似乎胃也没那么难受了,睡着的他嘴角带着笑。
天已经黑了,算算日子,雾岛派来接他们的船也应该差不多快遇上了。月琼怀孕后严刹马上给雾岛去了封信,半个月后他就开始陆续收到催他们赶紧过去的信。没有亲历小妖出生的几人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遗憾补上。所以在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后,严刹就带着月琼上路了。只是这路上太折腾,这让他始料未及。
还是没有睡意,严刹索性坐在月琼身边看他睡。登基的第一年,他常常忙得没时间睡觉。要把古年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了;要改革弊政;要召见各地的官员;要学习怎样做一个君王。在他登基后月琼除了练练基本功外,没有编一曲舞,专心辅佐他。
若月琼的心在朝堂,古年算什么,严刹又算什么。可月琼的心不在朝堂,他只喜欢跳舞。一直到第三年春,他已经坐稳那个位置后,月琼就不再关心朝政,专心跳他的舞、编他的舞、教从岛上迁回中原的娃娃们跳舞。那条只许在他面前跳舞的家规也成了一句空话,胆子已经包天包地的月琼根本不怕那纸契约了。
厉威帝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他的皇位坐得越来越稳当之后,原本就是个霸气之人的他脾气更是渐长。所有人在明白他们的皇上是位明君的同时也十分清楚:这位「家奴」出身,没上过私塾的野蛮皇上是一个没有耐心、脾气暴躁的人。在严刹把几位做事慢吞吞的官员直接丢出朝堂下旨永不录用后,他们更明白了这一点。
可跟着厉威帝一路走来的他的那些亲随们却时常感慨:他们的皇上不是没有耐心,而是他把耐心都给了一个人,自然对其他事就没耐心了。他们说得很对,严刹把自己全部的耐心都放在了月琼的身上,哪里还有耐心看那些官员们拖拖拉拉地浪费他的时间。有那功夫他还可以和月琼多温存一会呢。严刹是粗人,不在乎别人会因此而鄙夷他,他的江山就是为月琼而打下的,不和月琼温存和谁温存!
这也是为什么严刹听不得有人说他不配月琼云云;月琼该找个更好的云云;月琼是谁的未婚妻云云。如果徐离骁骞不是月琼的兄长,就凭他天天嚷着「琼琼以前是我的未婚妻」「琼琼怎样怎样」,他早一锤子砸死了他。不过徐离骁骞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被人收了,也算逃过一死。
他永远忘不了月琼生产的那天。他没想到月琼八个月就要生了,不然那晚他绝对不会跑去听一个女人尖叫。听着古飞燕在屋里惨叫不停,他就愈发后悔让月琼怀了孩子。他想要月琼为他生下的儿子,但若会要了月琼的命,他宁愿给月琼堕胎也不让他生。
严墨仓皇地跑来告诉他月琼要生了,那一瞬间他只觉头皮发麻,呼吸不顺。想到了屋里那个半天都没生出来的女人,他受不了让月琼也遭这份罪。自从跟了他之后,他似乎总是让月琼遭罪。若非开远懂医术,他不会让任何人看月琼羊脂玉的身子。他知道月琼是不愿的,不愿在人前裸露,哪怕对方是男子。
冲进屋,他看到了月琼眼里一闪而逝的心安,可他却更加不安了。如果月琼肚子里的小妖怪敢跟公主肚子里的那个一样折腾月琼,不管那是不是他的种,等他出来后他都会在他屁股上狠狠抽几巴掌。他老子都舍不得让月琼疼,他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
事先他已经接受了开远会给月琼剖腹取子,可当他看到开远手上的刀时他后悔了。不行!绝对不能给月琼剖腹,那会疼死他的!月琼很害怕,他使劲摇头不让开远给他动刀。把月琼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床上的血腥。他不会再让他经历那种皮肉裂开的痛,明知这样会让开远为难,但他仍是下了死令──不许动刀!
也许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小妖顺顺当当地从月琼的肚子里出来了。而施针过后在男子体内生出的胎腔也随着小妖的出生而脱落,这也意味着月琼不可能再有他的孩子了。不过够了,一个儿子就够了。这种会让他恐惧到手脚冰凉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开远让他抱抱孩子,他没有伸手。不是不喜欢小妖,粗手粗脚的他会弄伤小妖。小妖的皮看起来比月琼身上的还要薄,等他大一点没有那么脆弱了他会抱。这是他和月琼的儿子,就是骑在他头上撒尿都行。但那晚过后,即便有人给他送「凤丹」,他也绝对不会再给月琼吃了,可谁知!
严刹越来越觉得让小妖和国师那老不死的还有徐离骁骞那厮混在一起是个错误。如果好好地给他请个儒生做太师,小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居然敢瞒着他给他爹吃「凤丹」!严刹又陷入了「月琼难受」和「贵子降生」的矛盾中。
「皇上,雾岛的船到了。」严墨在外小声说,打断了严刹的思绪。
「来了几条船?」
「五条。」
「让他们速速带路,快点抵达雾岛,君侯晕船。」
「是。」
夜晚的海上很不平静,睡梦中的人似乎忍受不住船晃来晃去带来的眩晕有转醒的迹象。不一会,严墨带来了对方的口信:马上前往雾岛,争取三日后抵达。
还要三日……严刹揉按月琼的胃,吹了油灯。他希望小怪也能八个月就出来,这样月琼就能少遭点罪。转念一想到了岛上之后会遇到徐离骁骞,他就不禁皱了眉。虽然那家伙现在不会再说那些的浑话,但他非常不喜欢他叫月琼「琼琼」,他这个做夫君的都没那么喊过!
严刹从不否认自己能吃醋。他见不得月琼给别人跳舞,哪怕别人是他的部下;见不得月琼和别人太过紧密,哪怕对方是他的兄弟;见不得月琼让别人看他的身子,哪怕对方是他的侍从。
兄弟又怎样?主仆又如何?兄弟就可以那么亲的抱在一起,还拉着手?!第一个说他不配月琼的就是叶良,这辈子他都记得。所以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叶良弄到杨思凯身边去,让杨思凯看着他,让他远离京城,不给叶良在月琼面前挑拨的机会。杨思凯喜欢叶良,他也不会有子嗣,就让他继续做他的安王好了,不怕他弄出什么乱来。甘临府离京城很远,叶良一年也最多回京两次。若不是月琼想见叶良,他会直接下旨命叶良终生不得回京。
但对总是「琼琼琼琼」喊个不停的徐离骁骞,他却是没有办法。杀不得、关不得,又撵不走。不过现在有人替他管着他。
「严刹,照顾好琼琼,保护好他。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徐离骁骞说的这句话他现在仍然记得。月琼的独一无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别人提醒。但徐离骁骞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月琼却是提醒了他,他做得还不够周全。看在月琼的份上,他只是抽了洪喜洪泰两鞭以示惩戒。想到如果徐离骁骞是敌人,那月琼会被如何,他就无法冷静。
他不打算再等了,等到月琼自己想通的那一天他恐怕早就进了棺材。逼他认清两人间的关系;逼他认清他是他的妻;逼他认清男子也会喜欢上男子。再不逼他,指不定哪天他就「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给月琼时间去认清这些,但月琼必须记住一点,别想从他身边逃离。在他成了他的妻,为他生下儿子后就更别想逃离。
「男子……怎会,喜欢上男子?」
「天地万物,无所不有。」
他的逼迫还是有用的,洪喜洪泰背上的伤歪打正着地帮了他。卑鄙又如何?能得到这人用些手段又怎样?他与月琼的纠缠越来越深,月琼越来越在乎他,就是晚上睡觉都喜欢钻到他怀里了。如果不是用了手段(哪怕是利用自己的儿子),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月琼的心里有他。
他做到了,月琼不仅开始在他遇到麻烦时给他出主意,甚至在他生辰那天主动为他送了礼物,尽管那年并没有他的生辰。在月琼为他起舞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操他!操他!操他!他是粗人,他只想操他!等不及月琼跳完就把他丢到床上,他说到做到:操他!
月琼不在乎他有别人,甚至希望他有别人,这让他气结。在他和月琼的日子越过越舒坦后,他早已无法再去碰别人,有那功夫不如练练他的锤,或抱着月琼纯睡觉。即使是发现了月琼的身分,他的念头也从未变过。月琼只是月琼,是他严刹的妻,是他儿子的爹。
当月琼在古年和他之间选择了他后,他知道这场历时八年多的仗是他赢了。他赢得了月琼的心,即便他没有说过「喜欢」。那曲「鬼泣」就是月琼送给他的心,担心丈夫的妻子为了让丈夫平安回来而舞。
月琼听不得粗言,更不喜欢听他说粗言,但那个时候他只想说粗言:「让我操一夜。」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会做。
「严刹。」
一声低唤惊醒了回忆中的人,他马上点上油灯,对方眯着眼睛。
「出事了?」今天的严刹似乎有心事。
「没有。」严刹从不怀疑月琼直觉的敏锐性,只不过这人和他娘一样,大事精明小事糊涂。「难受?」
「嗯,想吐。」晕晕沉沉的月琼起不来。
严刹扶起他,拿过梅干。在月琼含下后,他轻揉他的胃:「雾岛的船到了,还有三天就能到,再忍忍。」
月琼干呕了几下,难受地说:「我想吃咸的。」
「严墨,拿粥和咸菜。」
「是。」
给月琼喝了点水,严刹擦擦他头上的汗:「回京之后给小妖好好找个夫子,不许他再跟着国师胡混!」
月琼低低笑了,习惯性地轻摸严刹粗糙的指尖:「国师的性子是古怪了些,不过他不会带坏小妖。当年我走得太急没办法告诉他,国师发现『幽帝』是别人假扮的,以为我被杀了,把他急白了好多头发。他现在这么教导小妖自有他的用意,放心吧。」月琼知道国师这么做还有就是教训他当年的胡来,不过这个他可不敢说。
严刹仍是拧着眉:「小妖这小兔崽子越来越管不住了。等小怪出生后,不许国师接近他,也不许徐离骁骞接近他!」
「呵呵。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心地善良他们想怎么活还是随他们好了。小妖懂分寸的,等他登基后,他会是个好皇帝。」
严刹没有再反驳,而是摸上月琼的肚子:「不许折腾你爹,不然父皇抽你屁股。」
「噗嗤」,月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然后让对方的大掌把他的手包起来:「不会有事的。」
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的月琼终于在严刹暴怒前上了岸。当他被严刹抱下船时,他环着严刹脖子的手还在蹭他的耳背。岸上早就等着一群人了,在他们下船后前呼后拥地让严刹赶紧把人抱回屋。把月琼放到床上,严刹的脸阴沉得厉害。脸色苍白的月琼难受地咽下欲呕的感觉。严刹扶起他,接过汀洲递来的水喂月琼喝。
「呕!」喝了一口,月琼就吐了。
「快!快叫太医!」坐在床边的张嬛玉吓得大喊。她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了,可从没这么难受过。
徐开远立刻出现,摸上月琼的脉,过了会他道:「月主子晕船晕得厉害,加上有孕所以才会这般难受。休息两日便会好。」
「琼琼,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对,幽儿,想吃些什么?爹让人给你弄。」
月琼虚弱地张嘴:「我想吃,辣鸭头……」
「不行!」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月琼实在没胃口,喝了一点汤后就睡了。然后所有人移驾至别处商议月琼产子之事,只除了严刹。他去了也没用,不如陪着月琼。大掌一直在月琼的胃部轻揉,严刹的脸就是古必之看了也不想打扰他。虽然他们都认为严刹配不上幽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实,毕竟严刹对幽儿是真心爱护,更何况幽儿又再次怀了严刹的孩子,还是心甘情愿主动怀上的。
严刹每年都会陪月琼带着小妖到雾岛住一个月,为了便于区分。在雾岛上严刹是主子,月琼是月主子。本来月琼想让人喊他公子,不过严刹不答应,他对「公子」这个称呼有阴影。第一次来雾岛接人时他想了几百个法子怎么教训大胆的月琼,可一上了岛,看到那个如仙子般在起舞的人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操他!他竟然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
但他没想到,那个跳舞的人好似背后有双眼,突然停了舞转身看着他。那人不仅察觉到了他的出现还那么急切地投怀送抱,让他操他的念头更强了。最后的理智让他对月琼的爹娘行了礼,他体内的血液叫嚣着。月琼,月琼,在他为他得到天下之后,他也得到了月琼的喜欢,这比夺取天下还要让他兴奋!
「你太熊了,不配幽儿。」
「你太凶了,幽儿压不住你。」
「你当初是如何遇到幽儿的?」
「你把幽儿抢回去的?!你这个野蛮人!」
「你竟然瞒着他给他吃『凤丹』,让他以男子之身怀上孩子!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同意!」
「你让幽儿伤了手臂,你护不了他。」
绿眸幽深,每当严刹来到雾岛后,他就会想起那晚。月琼的爹娘一脸的不赞成,不同意把月琼嫁给他。他们是月琼的爹娘,他什么都不能做。但即便他们是月琼的爹娘,他们也无权把月琼从他身边带走!
「月琼是我的妻,是我儿子的爹!」
「我可以不要天下,但绝不会让月琼离开!」
「月琼是我严刹的妻!」
再也忍不住地对月琼的爹娘吼出来,严刹并不知道那时的他有多么可怕。绿幽幽的嗜血的眼睛,山一般壮的身于充满了暴戾。古必之事后回想起来,若他们执意要把幽儿从严刹身边带走,严刹绝对会当晚就带着幽儿杀出条血路冲出雾岛。这样的一个男子,会对幽儿好,会好一辈子。所以古必之同意了,被严刹吓了一大跳的「阴罗刹」张嬛玉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阴沉着脸的严刹,月琼皱了皱眉。这一路上他就觉得严刹有心事,又想到什么事了?瞧他的脸沉得吓人。摸上严刹放在他胃部的大手,对方立刻抬起头,回过神的脸色依然阴沉。
「严刹,上床来。」月琼朝床里挪了挪。
严刹立刻脱鞋上了床。进到被窝后,他一手搂住月琼,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继续轻揉月琼的胃部。「我让人给你拿咸菜。」
月琼摇摇头:「坐船坐太久了,现在还觉得身子在漂着。靠靠你,感觉还踏实点。」
严刹脸上残余的阴沉全部消失,他揽紧月琼,低头在他的嘴上扎了扎:「睡一会。」
月琼又摇摇头:「睡不着了。不知道小妖现在在做什么。是跟着国师偷吃的,还是跟着木叔和外公刨坟。」
「绝对不是在读书。」对自己的儿子,严刹很了解。
「呵,」月琼轻笑,「放心好了,他跟着李休和公升不会少了学识。小妖的模样虽然像我,不过他其他地方都像你。你瞧他小小年纪功夫就了得,今后他不做皇上也能当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有什么好当的。朝廷一声令下就能把他杀了。」严刹对此很不屑,「他那张脸不想别人祸害他,就好好做他的皇帝。」
月琼摸摸肚子:「不知道小怪会像谁。像你好,没人敢欺负。」
严刹蹙眉:「像你。跟小妖一样像你。」
月琼摇头:「为啥啊。像我不好。若小妖真是妖怪,我定要让他把那张脸变了。男娃娃家要那么漂亮作甚。」
严刹的眉头拧起,半晌后,还是那句:「像你。」不要像他。若能选的话,他希望小妖的眼睛能完完全全像月琼。他被人喊了一辈子杂种,哪怕他现在是君王,也照样有人会私下喊他杂种。他的体格太壮了,就如月琼的娘说的那样:太熊、太凶、太丑。
月琼的心窝有点不舒服,头向严刹的颈窝处挪了挪,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严刹粗粗的指尖,他开口:「小妖像了我,我希望小怪能像你。有一双比月碧石还要好看的眼睛,像小山一样的身形,再舞两柄大铜锤。今后我出宫就不必你跟着了,带着小怪就行。」严刹握住了月琼的手,粗糙的手指摸得月琼皮疼。只有这人会觉得他的眼睛好看。
「以前我每次见你舞锤的时候,心都跳得厉害。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被你的勇猛吓着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开始在意你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有你那么壮实的身形,那两把大铜锤在你手里就跟两把拨浪鼓似的。有一次我趁你不在,偷偷碰了你的铜锤,我两只手都提不起来。」严刹的大掌更用力地把月琼搂紧,这人居然喜欢舞锤时的他!
「我不喜欢古幽的脸,男子要那么漂亮作甚。你生气的时候,脸一沉下来,别人就大气不敢出了。我生气的时候,没一个人会怕我。唉,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像你那样有气势了,真是不甘心呐。你说咱俩都是男子,怎么就差得那么多呢?」严刹的绿眸闪闪,这人不觉得他长得丑,反而觉得他长得有气势!
「男人么,还是要凶点。你瞧小妖就不怕我,可他很怕你,当皇上更要凶,爹以前做皇上的时候其实很凶,只不过私下对着我和娘的时候才会慈祥些。我是凶不起来了,只能靠嗓门挣回些气势。还好你比较凶,若咱俩都不够凶一定会管不住小妖,嗯,现在又要有小怪了,到时候咱俩非头疼不可。」
「他俩敢惹你生气,我抽他俩。」严刹毫不掩饰自己的凶,被「妻子」夸了的他心情极好。
月琼抬头笑吟吟地说:「在别人眼里,你不好看,你太壮,又太凶;可我看着却是十分的好,况且你都成亲了,小妖也都六岁了,你又不打算再娶,别人怎么看也无关紧要了嘛。还是说你看上了哪家的闺女或公子,怕丈母娘反对?」
严刹立马低头用他多日未刮的大胡子重重地扎上月琼的嘴,这人居然敢笑呵呵地跟他说让他娶别人!直到月琼推他了,严刹才放开,粗噶道:「家规再加一条,月琼若提出让严刹找别人,严刹有权把月琼做到满意为止。」
月琼不怕死地拍拍肚子:「我有小怪了。」
「那就等小怪出世后!」严刹忍不住又把月琼的嘴扎了一通。
舔舔一定肿起来的嘴,月琼叮嘱:「别再让小怪像我了。我喜欢小怪有一双比月碧石还漂亮的眼睛,有一副比小山还要壮实的身形,还要能舞两柄……」下面的话被严刹含在了嘴里。月琼张开嘴,舌尖与严刹纠缠,他可是从来没觉得严刹难看过。
正要踏进屋子的几个人看到屏风后的两人嘴巴正贴着嘴巴,他们悄悄地退下了,吩咐侍从过一会再把吃食送过来。一位美艳的女子虽然仍是不喜欢严刹这个「儿媳妇」,可她却不自觉地笑了。另一位身体以前很不好,现在好了许多的男子则皱了下眉,这两人亲热也不把门关上,然后他随手帮两人关上了门。还有一个则在心里埋怨,好羡慕琼琼和严刹啊。
过了许久,屋内传出一人昏昏欲睡的低语:「严刹,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小妖的脸变了?他那张脸太祸害了。」
「不必。他跟着国师胡混,如果还会让别人祸害了,我就扒了国师的皮。」
「这和国师有何关系?」
「我让小妖跟着他胡混是让小妖今后祸害别人,不是让别人祸害他。」
「这……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男娃娃长那么漂亮作甚。」
「小妖长大了我就知道你以前长什么样了。」
「啊?那你不如让我吃解药。」
「不行!你想给我红杏出墙?!」
「严刹!」天大的冤枉!
「唔!呼呼呼呼……啊!呼呼呼呼……」
昌宏七年八月初十,折腾了他爹八个多月的严小怪终于肯从他爹的肚子里出来了。严小怪比他的兄长严小妖还能折腾,从他开始会动时起,他就天天在他爹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一刻都不得安宁。严刹每天都恨不得把他从月琼的肚子里揪出来抽他一顿屁股。而这小子临到出世也不肯让他爹好过。月琼已经疼了四个时辰,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急得严刹的绿眼都快变成了红眼。
「不要,不要动刀……」疼得脸上血色全无的月琼埋在严刹的怀里连连摇头,他怕疼。徐开远手里的刀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孩子再不出来父子两人都会有危险。
「你这个混小子!快点出来!」严刹急得对肚子里的儿子大吼,听得外面等候的人更急了。
在月琼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严刹就听从太医们商议后的意见,每日用手指给月琼拓展后穴,好让他生产的时候好生。虽然每日拓展完之后,他都得跑出去自己泻火(不能让月琼日日动情),可他没有一日间断过,只是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主要是两人都忍不住的时候)他吃吃月琼的小萝卜,让月琼给他拔拔大萝卜。可哪知,这个臭小子居然不肯出来!
「啊!呼呼呼呼……」月琼又忍不住喊了起来,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下走,急忙揪住严刹的衣襟,「快,快,小,小怪好像,要……」
「开远!」
徐开远急忙丢了刀,一手在月琼肚子上揉按催生。
「啊──!」以三十二岁「高龄」生产的月琼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他觉得自己揪着严刹衣襟的手指都要断了时,股间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就听一声恨不得掀掉房顶的婴儿哭声响彻屋内,外头的人开始欢呼:「生了!终于生了!」
「哇啊……哇啊……」
严刹举起的手缓缓落下,轻轻地敲了那个小家伙的屁股一下,居然敢这么折腾你爹!徐开远憋着笑,手脚利索地给孩子洗干净身子。快晕过去的月琼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给我瞧瞧。」严刹依然不去抱孩子,徐开远赶紧把孩子抱到月琼跟前。一看到孩子的模样,月琼笑了。虽然皱巴巴的还不大明显,不过这孩子像严刹。
心里松了口气,月琼身子一歪,晕了。
「月琼!」
「主子,月主子只是太累了!您别急啊!」
屋内乱成了一团,严刹不许别人看月琼的身子,所以只有徐开远在。一听月琼晕了,心急如焚的古必之先走了进去把孙子抱了出来,徐开远终于空出手来给月琼上药。洪喜洪泰端了热水进去,然后和徐开远一道被人赶了出来。醋意极大的人要自己给月琼擦身子,换衣裳。
瞟了眼屏风后轻手轻脚给儿子收拾的人,古必之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孩子乐不可支的张嬛玉眼里闪着泪花,这头熊好像还不错。
双手握着月琼的右手,严刹跪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过去的人。粗硬的胡子把月琼的手扎出了红点点,发现后他放开月琼的手,坐到了床上。是儿子,他又有儿子了。虽然仍不知道小怪的眼睛像谁,不过小怪的鼻子像月琼。不再介意自己的模样,出于对某人的在乎,严刹还是希望小怪能像月琼。
「严墨。」
严墨立刻推门而入。
「给李休去信,命礼部准备德胜王的满月宴。」
「皇上,刚刚古君侯派人说,要在岛上给小王爷摆满月酒。」
「京里的算补办。待君侯的伤愈合后就启程回京。」
「是。」
听到严墨关了门,严刹抬起月琼的头,把他脑后的头发拨到一边,让他睡得更舒服。今夜他是睡不着了,他又有了一个月琼给他生的儿子。
睁开眼,一人在床边看着自己,月琼对他笑笑,接着他被扶起,侧靠在了那人的怀里。
「进来。」
门开了,洪喜洪泰抬着托盘走了进来。先喝下一大碗水,再喝下一大碗药,最后喝下一大碗鸡汤外加半碗稀米粥,月琼舔舔嘴:「还要喝鸡汤。」
洪喜马上出去盛鸡汤。
「我睡了多久?」
洪泰马上说:「少爷,您睡了两天。」
听出了洪泰话中的不安,月琼抬眼,这人两天都没睡吧。他笑笑:「怪不得这么饿,原来两天没吃东西了。」
说话的功夫,洪喜已经拿来了鸡汤。月琼咕咚咕咚喝下,然后舔舔嘴,摸摸肚子:「饱了。」
严刹喂月琼喝了水,又给他拿来牙粉让他漱了口。洪喜洪泰安静地退下,跟了皇上这么久他们自然清楚何时该留何时该退。
「我给你上药。」
「嗯。」
任严刹放平他,给他翻身,脱下亵裤,月琼忍着股间的疼不满地说:「严刹,我才想起来。怀小妖的时候你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自己胖了。心想若成了大胖子我可怎么跳舞,天天想着怎么把我的大肚子弄下去。你说多危险?」
严刹仔细给月琼上药,同样不满地说:「那时候开远跟你说了不能跳舞,你居然还敢给我在浴桶里抬腿!」
「我以为我胖了嘛。你不能怪我。而且你还差点打了洪喜洪泰!」
「我让他们两个保护你,他们竟然让你差点摔了。把我的儿子弄没了,我不仅会打他们,我还要扒了他们的皮!」
「洪喜洪泰是我的家人,你不许打他们。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有了小妖,我也不会抬腿。今后你不许再欺负洪喜洪泰、桦灼安宝!」
严刹在心里冷哼,他又不是没打过。做不好他交代的事,那两鞭子都是轻的。月琼把他们当家人可以,只要他们不会对月琼有别的心思,他不会反对。
小怪比小妖出生时重了足足有两斤,月琼这回受得伤要比第一回严重许多。里里外外全部上好了药,再把专门的比以往细很多的羊肠轻轻埋入月琼的体内,看到那人疼得脸又白了,严刹就觉得他当时该重重地抽小怪一巴掌(你舍得吗)。
「严刹,」月琼拍拍身旁,「跟我一起再睡会。」
严刹脱了鞋袜和衣裳进了被窝,月琼只能趴着,严刹让他趴在自己怀里这样好睡一点。眯着眼,月琼问:「若那时候我没有遇到你,不知我现在会怎样。」
「睡觉!」
「嗯?」
「你不会遇不到我。不许胡思乱想!」
「如果我那时候饿晕了,没力气追包子,你还会不会把我扛回去?」
「你想听会还是不会?」
「会。」
「会。睡觉。」
「嗯,睡了。」
手指上缠着月琼的头发,严刹的绿眸幽暗,月琼是老天一早就安排好送给他的,他怎么可能遇不到他?就算月琼没有追他的包子,他也会在其他的时候遇到月琼,然后把他扛回去。那个时候公升他们都不明白他为何把什么都不会做的月琼「扛」回来。
月琼不会叠被褥,他来叠;月琼不会烧火做饭,他来做;月琼不会洗衣,他来洗;月琼每顿都剩饭,他来吃。他把月琼扛回来不是做侍从,是给他当老婆。他不会娶一个怕他的人,他是抱了这辈子不娶妻的念头的,但在月琼撞进他怀里后,他改主意了。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严刹也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一幕——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
昌宏七年十一月二十三,离开京城八个月的厉威帝带着君侯返回了京城。太子严小妖没有让他失望,在他不在的这八个月里,厉国依然繁荣昌盛,和他在的时候没有差别。只不过令天下人震惊的是,皇上这趟微服出巡回来竟带了个出生三个月的小娃娃。这下朝中、京城沸腾了。皇上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纳嫔妃吗?难道皇上也终于耐不住寂寞了?而且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太子叫严小妖也就罢了,那时候皇上还是厉王,粗鄙点大家也都理解。可这二皇子居然叫严小怪,皇上非得凑成一对妖怪吗?
在摇头皇上起名的粗鄙时,众人左等右等等着厉威帝纳妃,等着看新妃的模样,等着瞧君侯的反应。可是,等到出生后就被封为德胜王的娃娃补办的满月酒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也不见皇上有动静。难道这孩子不是皇上的儿子,是路上捡来的?但也不对啊。
见过德胜王的没一个会怀疑他不是皇上的种。瞧那眼睛,绿幽幽的像只小狼崽;瞧那身形,四个月比别人家七个月大的娃娃还要壮;瞧那脸蛋,虽然比皇上的好看百倍,但能明显看得出皇上的影子,尤其是嘴巴和耳朵;瞧那嗓门,一哭就能把房顶掀起来……不用怀疑,绝对是皇上的种。
但君侯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皇上都有私生子了,他怎么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整日笑呵呵地抱着德胜王乐呢?想想皇上也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君侯是他的妻,可怎么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不够,还隔了六年又生了一个。唉,众人唏嘘,谁让君侯是男的生不出崽儿呢?很多人猜测,私下里君侯不知为了这两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哭过多少回呢。
月琼是哭啊,但不是因为严刹的「私生子」。这次他受伤过重,严刹命令他一年内不许跳舞,不许吃辣鸭头,不许喝桂花酿,不许喝米酒,不许吃火锅,不许吃麻花,不许……这日子可怎么活呀。月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连他的家人洪喜洪泰、桦灼安宝都很过分地站在了严刹的那一边,管他管得死死的。
「爹,父皇不让你吃辣鸭头。」
皇宫的某个偏僻的角落,严小妖抓着手里的辣鸭头很为难。
「爹就吃一个。」月琼虎视眈眈地瞪着儿子手里的油布包,里面起码有三十个辣鸭头!
「不行,被父皇知道了我会被罚抄书。」严小妖狠心地摇头,自从有了弟弟后他的日子好过极了,父皇没空管他了。果然把那枚果子给爹是正确的。
「小妖……」月琼眼泪汪汪。
不行。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严小妖叹了口气,撕了一小块肉喂给爹:「只能吃这么点。父皇说爹不能吃辣的。」
「再给一口呗。」月琼舔舔嘴,不过瘾。
严小妖狠心摇头:「不行,被父皇知道了我得抄书。爹,我去找老祖,等您能吃的时候我去御膳房给您偷。」
「你说的!」月琼立刻收起可怜。
「嗯。我说的。」扛起油布包,严小妖啃着辣鸭头从窗户处闪了。月琼舔舔嘴,好想吃啊。
大冷天仅穿了一件薄棉衣的严小妖在屋顶上窜来窜去,在抵达御书房后他从屋顶跳了下去。对这位喜欢上房揭瓦的太子爷早已麻木的侍从们对他的从天而降表现得格外镇定。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正在批奏折的严刹抬起头,看到儿子啃着辣鸭头进来后,他给儿子倒了杯茶。
「父皇,爹想吃辣鸭头,我缠不过他,给他吃了一小口,没事吧。」做了错事的严小妖心里不踏实,跑过来问他父皇。
严刹皱了眉:「多大一口?」
严小妖撕下一块肉:「这么大。」
还好,不多。「不许再给你爹吃了。」
见父皇没有责怪,严小妖放下心:「不会了。等爹能吃的时候我再给他吃。」
见严小妖一副外出的打扮,严刹拧眉:「要去哪?」
严小妖很坦然地说:「老祖和木叔公今天开始教我学毒。」他口中的「老祖」是月琼的外公张天宇。
严刹不愿儿子学那些江湖把戏,不过看了看儿子的脸后,他没有反对。「父皇不管你学什么,但你是太子,该学的东西不能落下。」
「知道了。」严小妖开始啃第四个辣鸭头,边说,「父皇,没什么事我走了。」
「喝了这杯茶再走。」严刹把茶递过去。严小妖上前咕咚咕咚喝完,抹抹嘴:「我走了。」然后扛着他的油布包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皇上,君侯来了。」
严刹放下笔,进来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怀里抱着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严小怪,对他说:「严刹,我要和洪喜洪泰去桦灼那,小怪你看着。」
「让桦灼进宫,今天风太大。」十二月的天,京城已是深冬。
「我想去逛逛年街。我穿了很多,不冷。」月琼走过去把儿子放到书房内的躺椅上,「你不用跟我去了,我回来用晚膳。」他哪敢让严刹「吃独食」,除非他不想活了。
「带上侍卫。」他可不放心他就带着洪喜洪泰出宫。
「知道。我走了。」仅露出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的月琼挥挥手,乐呵呵地走了。
严刹看了眼榻上呼呼大睡的二儿子,在喝虎奶睡觉这件事上,严小怪完全与兄长严小妖一样,能吃能睡。重新拿起笔,严刹认认真真地批阅奏折,他不觉得这有什么辛苦,江山稳固,他和月琼的日子才会舒坦。等月琼完全好了,他要狠狠地做上一回,快憋死他了。
(严刹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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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灼安宝篇
第一章
黎桦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大官,更没有想过他会拜某人所赐成为什么侯,可他就是成了,不仅成了,还在某人的陷害下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风风光光地迎娶了他最喜欢的人——他的小侍妾安宝,当然,也不能算是陷害,他本来就打定了主意和安宝共度一生,然后两人在红烛前对老天爷许了誓言,也算是成亲了。
只是某个丢脸丢到外公家的人觉得自己丢脸了,也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好友站在一边闲乘凉,成亲的当天晚上他在厉威帝耳边忿忿地提了几句,厉威帝这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第二日就马上下旨封他为仁和侯,命他风风光光地把安保娶进门。皇上都下旨了,他自然得照办,何况某位已荣登君侯的公子恨不能让他也尝尝那种丢脸丢到外公家的滋味。那人忙前忙后为他操办不说,“大婚”当日还煽动人“闹事”。
安宝没有官职,成亲那天却是以君侯义弟的身份从宫里接出来的。这一路上吹吹打打也就罢了,他还要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示众。等接到了府里,他还在有心人的哄闹下把安宝从轿子里抱出来,一路抱到房里。好,等做完了这件事,那位公子还不罢休,硬是把安宝喊了出来,让他们当众喝交杯酒。随后一桌一桌的敬酒就不必提了,那是少不了的。那人的目的达到了,那天他们高兴是高兴,但也丢脸丢到了外公家。不过好在那人随后奉上了一曲“福姻舞”,算是安抚了他满腹的不满。
和安宝成亲已经三个月了,他的小安宝虽然仍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开口,但个子抽高了一些的他好似一朵雏菊,一点点的慢慢地绽放着属于他自己的颜色,让他越来越迷恋。只是有件事,却一直压在他和安宝的心里,他不知道那人清不清楚,那人不提他也不敢提,就当那人不知道。他怕说出来后他会失去他这辈子除了安宝之外唯一的亲人。
“桦,桦灼……”
有人唤他,黎桦灼马上扭头,对来人伸出手:“做好了?”
“嗯。”安宝把手上的两顶老虎帽子递过去:“你,看看。”说话口吃的他只会在少爷面前张嘴。但是成亲后少爷就不许他叫少爷了,只能喊名字,这让他有时候会更口吃。
黎桦灼看了看,笑道:“小妖最喜欢安宝做的帽子,不用瞧,肯定合适。刚才月琼让人传了话过来,叫我们吃过中饭就进宫。”
“嗯。”
虽然是侯爷,不过黎桦灼从不过问政事,是绝对的闲散侯爷。他喜欢静,就是侯爷府都是靠近皇宫的一处小宅子,府内也没有太多人,这点宫里的那位千岁爷没有勉强他,让厉武帝给了他一块风水宝地,每年收收租就够他和安宝过日子了。而那位千岁爷有什么好东西也从不会忘了他,把家里的东西卖卖他和安宝就是下辈子也吃穿不愁了。
府里有一个官家,五个杂役。他和安宝的饭菜仍是由安宝来做,有些习惯他和千岁爷一样,改不过来了。府里的人是以前王府的管家严萍从岛上带回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严萍现在是宫里的内务总管,受某位千岁爷所托,他也会时刻关照仁和侯府的事宜。除了住的地方大了点,气候干燥了点,黎桦灼和安宝在京里的生活与在江陵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见某位千岁爷的时候他走的路比原来长了。
很简单地吃了中饭,黎桦灼和安宝出了府,上了马车直奔皇宫。皇宫的守卫一看是仁和侯的马车就马上放行。现在是二月,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黎桦灼有哮症,虽然很多年没有发作了,但这几日喉咙处总是有些不舒服。月琼让外公和木叔给他配了药,难受的时候含上一颗,就舒服多了。卧房里随时放着两盆水,在京城的第一个冬天,黎桦灼不是很难地熬了过来。
到了宫门,黎桦灼和安宝下了马车,有人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告诉他们君侯在“常安阁”内,两人跟着引路公公到了“常安阁”,守在阁外的太监掀开棉布帘子高喊:“仁和侯爷到——”
还不等黎桦灼踏进屋,就听一人叫:“桦灼安宝,我在西屋。”
黎桦灼马上和安宝进了西屋,一进去,他们两人愣了。就见月琼露着右半边膀子,整条右臂上裹着黑乎乎的东西。洪喜洪泰都在屋内,还有两个长住在宫里的人。
“木叔,外公。”黎桦灼喊道。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琼的外公张天宇和木叔木果果,月琼让桦灼安宝跟着他喊,安宝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出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张天宇这边道:“桦灼啊,给你配的药吃完了吗?我前些日子跟你木叔又配了一种新药,你拿回去用用,是闻的。”
木果果指指摆在桌上的两个青色瓷瓶,递给黎桦灼一个鼻烟壶:“把那个倒在这里头随身带着,每天早上起来闻一闻,若遇到不舒服了就多闻两次。”
“谢谢外公、木叔。”黎桦灼把鼻烟壶收好,问月琼,“小妖呢?”
“董倪、纪汪今天进宫,把他抱出去玩了。等会到他睡觉的时候他们就把他送回来
安宝,今晚在这用饭。”
“好咧。”黎桦灼和安宝也不客气。安宝拿出交给月琼,月琼单手拿起来看看,笑吟吟地说:“还是安宝做的好看。”不习惯被人夸的安宝有些不好意思,但月琼喜欢他很高兴。
张天宇和木果果在月琼回京后就常住在了宫里,一是便于给月琼治胳膊,二是可以每日都见到严小妖。张嬛玉和李章前留在了雾岛,他们放心得很,唯二放心不下的就是月琼和小妖。小妖长得像极了月琼,为了不让小妖重蹈月琼的覆辙,他们要把一生的所学全部交给小妖才能放心。月琼胳膊上的药还要一会才能洗,两人放心地把他交给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去太医院鼓捣药材去了。
黎桦灼陪着月琼闲聊,半个时辰后,董倪把睡着的严小妖送了回来。一见到严小妖,黎桦灼的脸色瞬间柔和,抱过来在怀里轻拍已经一岁的干儿子,一天没见他都会想,如果月琼和黎桦灼两人同时抱严小妖,严小妖绝对会选干爹。因为干爹不会捏他的脸;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弄醒他;不会在他哭的时候挠他的胳肢窝。黎桦灼的疼爱有了收获,严小妖每次见到干爹都高兴得跟什么一样,让他不能补怀疑他不在的时候月琼这个亲爹时不时又虐待他干儿子了。
月琼看着黎桦灼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笑,说:“桦灼,小妖开始学走路了,越来越没我什么事了,你今后早点进宫呗。”
黎桦灼揶揄道:“我再早也得等吃了中饭之后。太早进宫我也是等着你醒啊。”
他的话一出,月琼的脸瞬间糗了起来,他哼了两声:“是你和安宝太早起不来吧,你们两个现在还是新婚呢,俗话不是说么,‘新婚一夜值千金’。”
安宝的脸也烧了起来,低下了头,黎桦灼则不甘示弱:“你好歹也是一国的君侯了,连个俗语都说不准,这又不是我胡说,上回我和安宝一早进宫你不是躺在床上没起来嘛。”
“桦灼,你成亲之后变坏了。”月琼在这种事情上脸皮最薄,黎桦灼三两句话就让他说不下去了。
黎桦灼笑出声:“好好好,我不说了。君侯万万不要跟草民计较。”
“你让安宝给我买麻花我就不计较。”月琼趁机垂涎道。
黎桦灼纳闷:“你随便遣个人出宫买不就好了?”
洪喜在一旁笑道:“少爷前阵子吃多了,嘴里上了火,皇上下令宫里谁都不许给少爷买麻花一类上火的东西。”私下里,月琼不让洪喜洪泰喊他君侯。因为严刹不喜欢听人再喊他“公子”,他索性让阉人跟着叶良汀州喊他少爷。
怪不得。黎桦灼笑了:“皇上都下令了,我得听皇上的。月琼啊,你就好好生养着吧,等皇上开禁了我就让安宝去给你买。”
月琼的脸垮了:“桦灼,连你都不帮我。”
“我是帮理不帮亲。帮了你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黎桦灼无奈道,“你怎么就爱吃那些热气的东西。麻花、辣鸭头、火锅……什么热气你吃什么。”
“好吃啊。”月琼舔舔嘴,“好想吃火锅。这么冷的天吃火锅最舒坦了。”
“你就别想了。”黎桦灼毫不留情地给他浇了一头冷水,月琼很不满。
刚刚登基,严刹忙得昏天暗地,用晚膳的时候他让严墨来传了话,晚上他在御书房和李休他们一道吃,就不回来吃了。月琼理解,吩咐严墨要让严刹多喝水,记得在书房里放水盆增加湿气。京城比江陵干了不知多少倍,就连他这样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人现在回来都有不适应了。严墨回去后马上把君侯的吩咐告诉了皇上,皇上一整晚的心情都很好。
严刹不回来用膳,月琼就和洪喜洪泰、桦灼安宝一道吃。有一点月琼是对严刹极为满意的,虽然严刹现在成了皇上,但没有因此而限制他的规矩。相比而言,月琼比严刹更懂得宫里的规矩,但月琼喜欢随性地过日子,将近九年的在外生活让他更喜欢随性的日子。严刹是个大老粗,月琼喜欢随性他就让他随性,难道不守规矩就不能当皇上了?就他那张脸、那身形,谁也不敢因为他对规矩要求不严而放肆。
吃了饭,洪喜洪泰下去收拾,安宝去帮忙,一切都如在王府中那样,留下黎桦灼和月琼在屋里说话。摇着摇篮,黎桦灼问:“胳膊有没有好点?”
月琼动动右手:“外公和木叔说伤得太久了,得慢慢来,不过前阵子下雪,我的胳膊没往年那么疼,还是有用的。”
黎桦灼一听安心了不少:“外公和木叔的医术那么高明,一定能医好你的手。”
月琼捏捏右手手掌,无所谓地说:“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只要没断就好。对了桦灼,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说吧。”见月琼有点犹豫,他也正了脸色。
月琼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和安宝收养个孩子?”
他这一问,倒是把黎桦灼问住了,这事他还真没想过。一炷香后,他淡笑道:“还是不了,安宝和我都无父无母,我们两个不需要留下香火。等我和安宝百年之后,让小妖帮我们收尸就成了。”
月琼眼里闪过心疼,笑笑说:“行,你定了就成。你是小妖的干爹,他也该着给你和安宝养老送终。”说完,他嘿笑了两声,“其实我想说若你和安宝想养个孩子的话,帮我养个闺女。”
黎桦灼一听恨道:“你为何不自己养一个?”
月琼撇撇嘴:“严刹不让,他说他不喜欢闺女,更不喜欢别人家的闺女。过分的人。”
黎桦灼趁机揶揄:“皇上那不过是托词,我们谁不知道皇上只想要你生的孩子?若是月琼生的,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皇上都喜欢。”
这话一说完,黎桦灼的脸色就变了,月琼倒是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可他看到黎桦灼突然神色慌张地低了头,他先是不解,然后明白了。他下了床,走到了黎桦灼身边,拉过圆凳坐下,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的黎桦灼抬起了头,眼里是愧疚:“月琼,对不起……”他刚刚说漏了嘴,有些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月琼笑呵呵地轻拍了他的脸:“为何要说对不起?我怎么不知道你哪对不起我了?”
“月琼,我……”黎桦灼的话没有说出口,被人拍在脸上轻轻的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月琼不笑了:“桦灼,你和安宝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你所以为的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认为那有什么对不起的,所以知道之后我一转身就忘了。”
黎桦灼咬紧了牙关,紧紧握住了月琼的手,眼圈红了。
“桦灼,”月琼单手抱住了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庆幸遇到你和安宝,庆幸遇到洪喜和洪泰。我可以彻底地摆脱过去的束缚,全都是因为有你们。桦灼,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让你们为了我受了那么多委屈,让你们为我被严刹那坏人欺负。”
“月琼!”黎桦灼双手抱紧对方,哽咽,“我是你的家人,可我却,瞒了你。”
“我也瞒了你们呐。”月琼笑呵呵地说,“要说瞒的话,咱俩扯平了。你瞒我的都是小事,顶多我想吃辣鸭头的时候你帮着严刹找借口不给我吃。我瞒着你们的可是大事,知道我是谁之后吓了一跳吧。”
心中的大石被这人轻轻松松的几句话轻易扫开了,黎桦灼眼里含着泪水地笑了:“是啊,可是把我和安宝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我和安宝私下说,你啊不做皇上做皇后也是一样的。而且做皇后还清闲,又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多……”
“桦灼!”月琼放开黎桦灼,这人又说这种话!“你和安宝瞒了我那么多事,得向我赔礼!”
黎桦灼笑着流下泪,又马上抹去:“草民知错,请君侯千岁饶命。”
“光口说不行!”君侯千岁不打算这么轻易地绕过仁和侯,趁机道,“让安宝给我买点麻花、桃酥,我就饶了你们。”说着,他抹去对方流下的泪。
黎桦灼两手一摊,把眼泪忍回去:“这草民可做不了主,君侯千岁还是罚草民吧。万一皇上知道了,草民和安宝的小命危矣——”似乎不把月琼气死不罢休,黎桦灼居然拿京戏的腔调唱了最后一句。月琼那个气呀,却无法反驳,谁让皇上是万岁,他只是千岁呢。
把心里的那个疙瘩说开了,月琼和黎桦灼又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似乎那些刻意的隐瞒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躲在门外面,洪喜洪泰和安宝擦擦眼睛,然后笑着离开了。屋内的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在府里的那段日子。
“月琼,有句话我一定要和你说。”黎桦灼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月琼行了个礼,并拦下月琼扶他的手,脸上是感激的笑。“月琼,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和安宝怕是早就死了。”
“桦灼,”月琼的脸沉了下来,“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你和安宝是我一早就订下的家人,家人之间怎能如此见外。”
黎桦灼坐下:“月琼,正因为是家人,我才更要说这句‘谢谢’。”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哑了:“那时候我被父兄送进府时,娘却只担心我无法得到皇上的欢心让她在府里失了地位,那时候,我和安宝是抱了一起死的念头的。”
月琼拍拍他:“过去那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要去想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没底,我哪知道严刹对我是那样的心思啊,我只当自己是他出气的公子咧。那晚我给严萍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和严刹说说。结果当晚严刹就召我侍寝,我就又大着胆子和他说了你和安宝的事。我当时的本意是想求他看在你和安宝那么可怜的份上,放你们出府,不要收你做公子,哪想到……”说起来,月琼就很不满,“哪想到他居然以我要写你和安宝,卑鄙!”
黎桦灼却是摇摇头:“月琼,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心思。以你当时的身份,你和皇上提我的事是冒着大不敬的。你难道就不怕皇上因此而责罚你吗?”他不知道那晚皇上有没有责罚月琼,当晚月琼仍是被抬了回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月琼的脸有微微的变化,他咬牙道:“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他有时候,是凶了点,虽然我那时候是他的公子,不过怎么说也跟了他那么多年,总还是,有点面子的嘛。”
黎桦灼看出了端倪,脸色也有微微的变化,小声问:“那晚……皇上时不时……罚你了?”
哪知月琼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猛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支吾道:“没,他,呃,每次都,嗯,那样。”
“我知道了。”
“真没有。”
“我知道了,知道了,月琼,谢谢你。”
“严刹真没罚我。”
“嗯,我知道,月琼,是我拖累你了。”
“桦灼,严刹他那晚真没罚我!”
“嗯,我知道了。”
怕把月琼欺负得太厉害,他晚上在皇上耳边吹风,黎桦灼马上说:“月琼,不是我说你,你对皇上的心意真是够迟钝的。我和安宝还有洪喜洪泰在一边看着都快急死了。”
月琼马上脸不红了,忿忿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问你,年宴那次是不是只有我的酒是白水?”想严刹也不能小气成那样,而且那个时候他刚“调理”完身子,肯定只有他的酒是水!
果然,黎桦灼歉意地点点头:“你刚施完针,不能饮酒,但又不能对你说那针是做什么的,所以只能把你的酒换成水。”
月琼气得哇哇叫:“你居然骗我,还说你的也是水,害我那晚直纳闷。”这样的话在岛上给严刹过生辰那回也只有他一人的酒是水!
黎桦灼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那不是皇上的命令么,我哪里敢不听。而且也是为了你好,若让你喝了酒可能就没有小妖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那会皇上让我说些府里的事给你解闷,公主要进府的事又让你那么害怕,我就把公主的事都跟你说了,哪知更让你操心了。早知道你就是幽帝,我一个字都不会和你说。”
月琼的心情变得很沉重:“你不说我也会问、会查的。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她始终是个闺女,闺女就该让人疼。若皇叔从小对她好些,不要动不动就打她,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桦灼赶紧说:“好了好了,别提公主了,她现在在岛上很好,让皇上知道了皇上又要责怪了。”
想想那个男人,月琼点点头:“也许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她是好事。不过严刹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孩子……虽然是只夭折的小妖怪,也不能那样……”
“月琼!”黎桦灼皱了眉,被晃伤知道月琼又想这件事了绝对会暴怒。
月琼马上又点点头:“我不提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我想都不会想。”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要说这宫里的禁忌是什么,一个是古年,还有一个就是已经疯了的公主和那个她生下来就死掉的妖怪。月琼曾为了严刹把那个孩子弄成那样又送到古年面前的事跟严刹生过一次气。他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欺负闺女和孩子,严刹两样都做了。前一样,他忍下了,毕竟公主变成今天这样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可后一样,他无法忍受。
月琼不会跟人争执,更不会跟严刹争执,他就是不大说话,不大跟严刹说话,整日坐那里发呆,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严刹暴怒,那只妖怪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他就是想埋也埋不了了。还是李休和周公升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严刹在大洲朝的皇室宗祠内给那只妖怪树了牌位,起了个名叫古来世——愿他能有来世,这才平息了月琼的不满。所以严刹是绝对听不得有人提那件事的,更听不得月琼提。
平静了一下,月琼笑笑:“以前我总执着地认定男子不能喜欢男子,不该喜欢男子,男子只能喜欢女子,阴阳调和才是正统。皇叔对我那样的时候我只想逃。后来遇到了严刹,他开始对我是极好的,我什么都不会做,他也不嫌我没用,反而把本该是我做的事都做了。我没有兄长,他比我年长了八岁,我是把他当成兄长的,谁知道他对我抱的居然是和皇叔一样的心思,如果我早一点意识到,肯定会逃。”
黎桦灼笑了:“所以说你还是迟钝些好。你可是皇上第一眼就认定的媳妇儿,你要是逃了,皇上就没儿子了。”说完,他试探地问:“月琼,能告诉我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你不惜受那么大的罪变了容貌,从宫里逃出来?”
月琼脸上的笑没了,脸色变得很不好,他想到了不好的事。黎桦灼见状急忙说:“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别想了。”
月琼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其实,我早该放下了。严刹一直都想知道,但他怕我难受所以一直忍着没问,而且当着他的面我也说不出口。但那件事,我确实应该放下了。”知道他这是要说了,黎桦灼立刻凑近,握紧了月琼的双手。
“我从小就怕皇叔,他看我的眼神会让我心慌。父皇在的时候从不会让皇上单独与我在一起,我想父皇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但我根本不知道他对我抱着的竟然是那样的心思。”
“原本只是有些怕他,后来,有一次我躺在皇宫的小花园里想我的舞。我想舞的时候通常什么都听不到,等我差不多想好了突然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我偷偷去看,看到皇叔……”月琼的眉拧到了一起,“皇叔在凌虐一个小太监,是很过分的凌虐,那个小太监哭得很惨,身下全是血。我当时想也不想地就站了起来。”
“啊!”黎桦灼惊呼:“你怎么敢站起来?多危险啊。”
月琼哆嗦了一下:“事后想想确实挺危险的,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但那个时候我没多想,就站了起来。皇叔一看到我就放开了那个小太监。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在,一时也呆住了。正好那时候小叶子不放心我来找我,皇叔穿好了衣裳就走了。那次之后我就更怕皇叔了,他怎能做出那种事?我连做了十几天的噩梦。”
“后来我就尽可能地躲着皇叔,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看我的眼神更让我害怕,再后来父皇和徐叔叔走了,登基之后皇叔就总是来找我,每一次都会动手动脚,我怕娘担心,就没和她说,结果有一天他突然带着人闯进了练舞房,我跳舞的时候只会带着小叶子或小洲子,门口留两三名侍卫,没想到在宫里他居然会那么做。他的人打晕了侍卫,小叶子被他捆起来关在了外面,屋里只有我一人。”
“月琼!”黎桦灼打断了月琼的话,“不要想了。”听到这里他的心都凉了,月琼居然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怪不得他不愿说。
月琼的脸有点白,虚弱地笑笑:“他没有得逞,但……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都做了。若是一般的情况,我也不会拼了命的要逃开他。他……太疯狂,太可怕了。他想废了我,我也差点被他给废了。如果不是娘来了,我可能会和那次见到的小太监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只让我想到了疯子。”
“月琼,别想了,别想了。”黎桦灼忍不住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那样一个疯子,不要去想了。”
靠着黎桦灼,月琼不停深呼吸:“桦灼,和严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他很体贴,是我自己适应力差,再加上认定男子不能喜欢男子,不能和男子那样做,所以总是避着他,认为他虐待我。拒绝承认对他的感觉和对古年的完全不同,唉,也难怪他以前每次召我侍寝的时候都气得火冒三丈,他本来是以生气为借口来见我,可我一到,就真把他惹恼了。”
抱紧月琼,黎桦灼轻笑道:“皇上对你是真心的,古年则是为了你的容貌,你自然会喜欢上皇上。月琼,你和皇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不只皇上想要你生的孩子,我和安宝还有洪喜洪泰都盼着你能给皇上生一个孩子。”
“那时候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吓得要命,你可知我们有多怕,怕你不要那个孩子。不过月琼就是月琼,你哪里会忍心伤害一个孩子,何况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看着你那么喜欢小妖,我们放了心,更替皇上高兴。”
“哈,这可是你先提的。那时候你们就天天看我笑话,也不告诉我孩子根本不是妖怪投胎,害得我得意不已,向着自己能以男儿身怀下妖怪,古今怕是唯一一人了。”就是再过二十年,他仍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黎桦灼放开他,把脸凑过去:“打我一拳消消气?”
“你让安宝给我买麻花、爱酥饼、买油糕我就消气。”
“怎么又多了一样?”
“我突然很想吃。”
黎桦灼向后退了退,咳了两声:“不行,这事得皇上说了算。”
“桦灼!你不够义气!”势单力薄的月琼想哭。
黎桦灼狠心道:“小命要紧。”
月琼的一张脸顿时被噎得发红,桦灼变坏了。
屋外,一人静静地听屋内两个人闲聊,绿色的眼睛泛着寒光。原本他是回来赶人想忙里偷闲和月琼亲热一会再回御书房继续处理朝政,哪知竟听到了一件让他想杀人的事。没有惊动屋内的人,在听到桦灼要回府后,他悄悄退了出去,不让守在外面的人告诉月琼他曾经来过,他躲到了树后。在桦灼和安宝离开后,他克制着脸上的表情进了屋。
说出了闷在心里很多年的事,月琼坐在床上发呆。黑影罩住了他,他抬头:“严刹?”这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今晚可以早点歇息?”说着他站了起来,给严刹倒茶。刚走两步,腰就被人揽住了。
“一会还要去,回来歇歇。”几日未顾得上刮的胡子扎在月琼的脖子上。
月琼的脸红了,知道这人的意思。“不要太急,国事不可能一天就全部处理完了。要不今晚歇一晚吧,李休和公升他们也够累的了。”
“严壮,告诉他们今晚朕不去御书房了。”
严刹把月琼拦腰抱到床上,放下床帐。床上人的没有惊慌失措,二是含羞地看着严刹脱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把他的衣裳撕成了碎片。这人今日似乎很急,不过想想,他们好几日没有温存了,对严刹来说真是太难的了。
羊脂玉的身子被小山一般壮的人罩在身下,今晚的严刹粗暴中透着温柔。他用嘴仔细地服侍了月琼一遍,然后在他失神之际进入了他。月琼今夜也极有感觉,左手在严刹宽厚的背上摸来摸去,指尖在伤疤处流连,相贴的唇让他尝到了严刹的味道,然后在严刹狂风暴雨般的掠夺中登上了极乐的幻境。
在回府的路上,黎桦灼显得心不在焉。安宝担心的看着他,想问又不知怎么问。黎桦灼察觉到了安宝的担心,搂住他:“没事。今夜和月琼聊了很多,心里这么多年的大石突然没了,怪有些不适应的。”
“桦,桦灼,君,君侯,是,我,我们的,家,家人。”
黎桦灼深深呼了口气:“是啊,月琼是咱们的家人,他和小妖是你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嗯。”安宝抱紧黎桦灼,很心疼他。
入夜,黎桦灼搂着已经睡着的安宝,突然想起了往事。那个时候,他是恨的,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心里的恨没了,半点都没了。那些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些不相关的陌生人,不过换一面来想想,他是该感谢他们的,如果不是他们把他送进了厉王府,他就不会遇到月琼,不会和安宝有现在平静的生活。所以,他不恨了,在他早已有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后,他不恨了。
“桦灼,爹养了你这么多年,该是你报答爹的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爹?”
看着很少见面的爹、大哥和二哥,还有一脸欣喜的娘,黎桦灼不禁打了个寒颤。
“爹最近在生意上遇到些麻烦,爹和你大哥、二哥商量了之后决定送你去厉王府。王爷喜欢漂亮的少年公子,咱们黎家只有你模样好。把你养这么大爹废了不少心思,光是给你看病就花了不少银子。家里的生意你打理不了,你的身子又没办法考取什么功名,若这次去王府你能得到王爷的欢心,那爹也算没白养你这个儿子。”
黎桦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身子发颤地后退两步:“爹!我不去!”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脸上,一人扶住撞到桌上的他,害怕的护在他身前,“老,老爹,不,不要,要,打……”
“你这个小结巴给我闪一边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黎家大老爷又一巴掌把安宝打偏了脸,揪过黎桦灼恶狠狠地说,“我和你说这件事只不过是告诉你,不是问你的意思。黎家从不养废物,你跟你娘一样都是废物。给王府送人的人都能排到钱江去了,我花了不知多少银子,拖了多少关系,整整等了一年多这才有机会把你送进王府。你给我听好了,进了王府你要尽快想办法得到王爷的欢心,不然我就把你娘卖到窑子里去!”
黎家大老爷很推了他一把,黎桦灼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然后,他听到大哥出声:
“七弟,若你能得到王爷的欢心,我成为王爷的宠君,也许你日后还会感谢爹把你送进王府里去呢。你什么都不成,就模样还不错,若能讨了王爷的欢心为爹分忧,待你能出府的时候,大哥会亲自把你接回来。七弟,可别让爹和哥哥们对你失望啊。”
“是啊,七弟,若不是哥哥们的模样实在不如你,年龄又大了,哥哥也舍不得送你去王府。进了王府一切要以黎家为先,不要丢了黎家的脸。若你得不到王爷的欢心,又被王爷赶出府,哥哥们虽是疼你也是有心无力,你自己好生掂量着。”这是二哥。
呆呆地站在那里,即使早已知道黎家人是多么的冷血,那一刻他的心还是凉了。万王府……江陵有谁不知道万王身边的公子夫人无数,可没有一个能留在万王的身边,能被送出府的公子夫人那都是好命,在王府里,一个不慎就可能触犯了府里的规矩,轻则打残,重则送了性命。
凄凉地笑了笑,黎桦灼低哑地出声:“好,我去,我习惯了安宝在身边,我能不能带他一道去。他在府里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白白浪费府里的银子。”就是死。他也要把安宝带出去。
“大哥跟王府里的人说说,若行的话你可以带安宝去。”一副慈祥大哥的口吻。
黎桦灼木然的点了点头,他们说得对,他这样一个废物就是留在黎府也早晚会被誉为他们卖出去,不如死在别处不必再看这些人的嘴脸。
爹和大哥、二哥满意地走了,然后他听到娘急切地说:“桦灼啊,娘全靠你了,进了王府你可要机灵些,若王爷召你待寝你可要好生服侍王爷,若王爷看中了你,娘在这里才不会在这里受苦,桦灼啊,娘知道你不愿意,可为了娘,你就忍忍吧,老爷说了,只要王爷看中你,哪怕你只能受宠一年,对黎家来说也够了。到时候老爷会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来。娘兴许有机会成为夫人呢。”做了十数年妾的娘,急需一个机会成为府里的夫人,而不是看夫人的脸色,比大丫头还不如的妾。
黎桦灼又木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在黎的作用了。原来爹肯给他这个废物花钱治病,肯给他这个废物请夫子,原来都是因为他模样长得好,有一天能把他换个好价钱。
不知道娘是何时走的,黎桦灼滑坐在地上,抱住扑进他怀里哭出泣的人:“安宝,我只有你……只有你。”
“少,少爷……”从小就跟少爷身边的安宝里疼地抱住少爷,为少爷哭泣。
万王府,严萍在书房里说:“王爷,黎家要把七少爷送进王府。”
“查清楚了吗?”书桌后的人眼未抬地问。
“查清楚了,这位七少爷名唤黎桦灼,生母是黎立昌的妾,很不得宠,黎桦灼的身子不好,自小患有哮症,在府里的地位也不高,身边只有一个从小跟着他的侍从,叫安宝,黎立昌此人生性凉薄,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请大夫医治黎桦灼的病也是因为黎桦灼的模样俊俏,将来会有用处。”
“黎立昌前年中就开始托人想把他送进府,那阵子王爷刚了数名夫人,我就拒绝了,最近他使了不少银子,王爷想给公子找个伴,我查了许久,这个黎桦灼身分单纯该是个可以放心之人,就让黎立昌把黎桦灼送进府。”
严刹抬眼,绝色的双眼篴丰寒光:“放不放心还要看过之后。把他安置在汀苑。”
“是。”
日子很快就选好了,毕竟之前就打点好了的,在黎桦灼脸上的巴掌印消了之后,他带着安宝离开了黎家,在二月的寒风细雨中坐上了去王府的马车。没有看那些所谓的亲人一眼,更没有看娘一眼,黎桦灼只带了几身他和安宝的衣裳,几本书,这几年他存的一点银子木然地离开了黎家。
“安宝,怕吗?”搂紧安宝,黎桦灼低声问。
“不,不怕!”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安宝埋在他的怀里,他无父无母,是府里一个老嬷嬷可怜把他从街上捡了回来,老嬷嬷死后从小就有口吃的他原本要被卖掉,是少爷把他要来当侍从,那暑假他才四岁,哪里会服侍少爷,也不过才八岁的少爷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他,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给他,把自己一年才有一件的新衣裳给他穿,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这样相互扶持,在冷冰冰的黎家长大。
马车停在了万王府地的门口,他这样一个没有微分被送进来当公子的人自然不够资格从正门进府。被人从偏门领进府,他和安宝战战兢兢地跟着一位年长的公公到了他们的住处——西苑的‘湘苑’。胸口闷闷的疼,黎桦灼不停地深呼吸,多年未犯的病又有了微兆。
带他们过来的公公是西苑的管事公公行公公,一进屋,行公公就对他们产了王府的规矩,王府规矩有一百二十六条,行公公把最重要的几条吩咐后就把两名小公公给他们念府里的规矩,一百二十六条,每一条都不能忘记,忘了一条就有可能引来杀生之祸。黎桦灼静静地听着,努力把这一百二十六条府规全部记下来,在他还没有安置好安宝以前,他不能死。
念完了府规,两个小公公又把西苑的府规、公子该守的规矩说清楚,这才走了。黎桦灼抱紧吓得发抖的安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尽快把安宝安置好,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得宠,更不确定自己被召寝的时候会不会惹得王爷大怒。
担惊受怕地过了七八天,黎桦灼没有被召寝。可能王爷也没那个心思,毕竟他住的地方算是西苑里比较偏的地方,也许一进府他就注定了失宠,这几日,黎桦灼并没有闲着,每晚王爷召人侍寝的时候他就学着别的公子到门口站着凑热闹,府里的公子和夫人很少会私下走动。因为今日还得宠的公子明日就有可能被送出府,所以没必要联络什么感情,彼此之间有的甚至连双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黎桦灼是新来的公子,又没有被王爷召寝过,大家也懒得理会他,甚至有些正得宠的公子在背后等着看他哪一天就被送出府。黎桦灼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在那样一个冰冷的家里长大,他自然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和安宝,他每晚都在院门口站着不是幻想兴许王爷会到西苑来看上他,他要查,查出谁是他能托付的人。
今夜,王爷又召人侍寝了,黎桦灼在那位据说正在得宠的公子欢天喜地被人抬走后回了屋,关上门,抱住扑进他怀里的人,他心里有了计较。府里的公子夫人来来去去,哪怕是最得宠的也不会长久地留在府里。可是有一个人自他进府后仅被王爷召过一回。之后还是昏迷后被人送回来的公子却是例外。那人名叫月琼,住在离‘西苑’不远的‘林苑’,是西苑中最偏僻也是最小的院子。
他还记得那晚那位月琼公子被抬往王爷的松苑时,那人一脸的害怕与紧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从西苑的几位公子零星的话语中,他知道那位公子是府里最不得宠的公子,但因为是王爷封王前就跟着王爷了,所以王爷一直把他留在府里,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召他侍寝,而且每一次那位公子都是被抬着送回来的。
一个被王爷拿来泄火,模样普通,一条胳膊还废了的不得宠的公子……黎桦灼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他没时间了。虽然那位月琼公子是府里最不得宠的,但是却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久的公子。王爷也许会看在月琼公子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让他一直留在府里,那样的话把安宝托付给这位月琼公子他才能放心地走。
在安宝的宰羊上印了一吻,黎桦灼说:“安宝,跟我去一个地方,要小声,不能让人知道。”
“少,少爷……”安宝不安地看着少爷,他很怕,很怕,行公公说不能随便乱走。
“不怕。”又在安宝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黎桦灼转身打开门。
牵着安宝的手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林苑,黎桦灼握紧安宝,咬咬牙,敲响了林苑的门。门内没有动静,他抬起手又敲了几下,有人在里面问:“谁啊?”
“请,请问月琼公子在吗?我是,我是‘湘苑’的公子。”黎桦灼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突然来这里实在太冒昧了,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您找公子有何事,公子睡下了。”门内的人似乎不打算开门。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但,请让我见见月琼公子好吗?求您了!”黎桦灼的声音都在发颤,也许明日他就会因为狠狠了府里规矩而被赶出府。但不管是什么结局,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门内有一阵沉默,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位很年轻的少年,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一身灰色的棉袍。黎桦灼认识得他,他是那位月琼公子的侍从之一,好像叫洪喜。
“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月琼公子,我想见见他,劳烦您通报一声。”寒风中,黎桦炮的身子得厉害,安宝紧紧贴着他,脸上没有血色。
洪喜的眉皱了下,怎么会有人来见公子?他窥视了对方一番,心想晚上王爷来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这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洪喜,是谁?快让人家进来啊。站在外面多冷。”黎桦灼心下一跳,是那位月琼公子吗?
洪喜不怎么甘愿地拉开门,回头道:“公子,是‘湘苑’的公子。”
一听确实是月琼公子,黎桦灼拉着安宝就走了进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安宝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也跟着跪下了。
“呀!”月琼公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单手扶黎桦灼,“你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月琼公子,我求您……”黎桦灼抓住他的手,“我求您收下安宝……”
洪喜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过来把安宝扶了起来:“你们快起来,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公子可不能受冻。
月琼也急急道:“快起来!进屋说!这是怎么了?洪泰!”
洪泰跑了过来,和洪喜两人把不愿起来的黎桦灼架了起来,月琼急忙招呼他们进屋。
一时屋,被冻坏的安宝打了个不住发抖,仍是紧紧握着少爷的手,黎桦炮挣开洪喜洪泰,拉着安宝又跪了下来,就要磕头。月琼马上拦住他,吓得不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别跪着先起来!”
黎桦灼摇摇头,搂住安宝哑声道:“月琼公子,我叫黎桦灼,十日前被我爹送进王府里服侍王爷。可我做不到……我……”忍下眼泪,他拉着安宝重重地给月琼磕了一个头,“月琼公子,我这条命没了无所谓,但我放心不下安宝,我想请月琼公子在我死了之后收留安宝。”
“少,少爷……”安宝当即就哭了,抱着少爷猛摇头,“不,不,安,安宝,不,不离,离开,少爷……”
黎桦灼又磕了一个头:“我本来是想带着安宝一起走,可他,可他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安宝什么都会做,只要月琼公子赏他一口饭吃便成。”
月琼的心里难受极了,他弯身左手把安宝扶了起来,洪喜洪泰接着把黎桦灼架了起来。他擦擦安宝的眼泪,蹙眉道:“不要哭。你们这样可真是吓坏我了。来,先坐下,坐下慢慢说,洪喜,给黎桦灼公子和安宝倒杯热茶。”洪喜马上出去倒茶,洪泰把黎桦灼按坐在椅子上。
月琼待两人坐下后问:“你不愿做……男君是吧?”
黎桦灼苦笑地说:“这不是我愿不愿意就行的,我爹和我的那些兄长们还盼着我能计王爷欢心,给他们带些好处。”
月琼皱了眉,无法接受这样的父兄。
黎桦灼惨淡的笑笑:“被送进府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了,只是安宝……”
“少,少爷……安,安宝,不,离,离开……”安宝哭得伤心,黎桦灼把他搂到怀里哑声道:“我和安宝从小相依为命,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他在我身边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这个做少爷的也只会拖累他。这回我说什么都要安置好他,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少,少爷……”安宝紧紧抱住少爷一直摇头,他要和少爷在一起。
“别哭别哭。”月琼很是心疼这两人,这时洪喜拿来了热茶,他马上说:“来,先喝口热茶暖暖,呃……你不是还没有被,嗯,他召寝吗?先不要着急,我们想想办法。”黎桦灼摇头,没有办法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王爷现在没有召他侍寝,但总会召他侍寝。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就是死也不做王爷的男君。
月琼的大眼闪过为难,他挣扎了一会,道:“不到最后头头千万不要放弃,我在,嗯,他那说不上知,不过我可以帮你和严管家说说。呃,他也该不会勉强人才是。”月琼从来喊不出‘王爷’二字,可当着别人的面他又不好喊‘将军’,只能用‘呃’‘嗯’来糊弄。
极度不安中的黎桦灼没听出月琼话中对王爷的回避,绝望地说:“我被送进来必须要得到王爷的欢心,如果被王爷送出府,黎家的人不会放过我和安宝,我横竖……都是个死。月琼公子,我就是想求您在我死了之后收留安宝。”
安宝一听这话,又哭了。
月琼沉声道:“不要说死不死的,不会有事的,我这边你不必担心,反正最差也不就是这样了,你和安宝安心地回去,你的事我会想办法,不要怕,你不愿意,呃,他就不能勉强你。”
“月琼公子,谢谢您。”黎桦灼起身行了一个大礼,眼圈泛红地说“若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也会来劳烦您,您在王爷身边的日子最长,我想着王爷总是顾了些情面才会让您一直留在府里,所以我才冒昧地想把安宝托付给您。您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惹了王爷不快,蠚那样的话我宁愿带着安宝一起走。”
月琼,走到黎桦灼面前对他微微一笑:“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看,你都把安宝吓坏了。”
黎桦灼心里一暖,他这才发现这位模样普通的月琼公子有一双很好看、很美的眼,看着他的眼,他似乎都没那么害怕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的。”这句“不会有事的”从月琼这位最不得宠的公子嘴里说出来却让黎桦灼感觉到特别安心,他点点头,收起自己的失态,擦干自己和安宝的脸,又鞠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带着安宝离开了。两人走后,月琼站在那里发呆,该如何去求那个人呢?
“公子。”把人送走的洪喜洪泰出声。
月琼回过神,吧了口气,幽幽说了句:“他竟然也会做逼良为娼的事了……”似乎非常失落,他转身进了卧房,“洪喜洪泰,帮我给严管家送封信。”
“……是。”洪喜洪泰彼此看了一眼,完了,公子误会王爷了。
重重地把信拍在桌上,召寝召到一半被严墨着急地喊出来的严刹气得火冒三丈,这个黎立昌居然敢陷害他!想到月琼说他逼良为娼,他就想把黎立昌砸成肉酱,更想把那个黎桦灼砸成肉泥。月琼的住上没说什么,就是想把黎桦灼的事说了说,然后请求严萍在严刹面前给那两个可怜的人求求情,不要让严刹为难他们,月琼自认自己是不得宠的泄火公子,给严刹写信一是因为严萍是管家,二是因为他换宠之前和严萍也算是有点交情,所以只能请他帮忙。
严刹气,气月琼不直接来找他,气月琼以为他逼良为娼,更因为有些知不能说百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严萍大气不也出地站在那里,若李休和周公升在的话他们还能出出主意,让王爷消消气,可他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王爷。
把那么封信撕得粉碎,严刹低吼:“叫月琼。”
严萍身子抖了下:“是!”
回到湘苑,黎桦灼万分害怕,搂着安宝在漆黑的屋里听外面的动静,他不知道自己去工月琼公子的事会不会被人知道,但他很害怕,害怕连累到心地善良的月琼公子。等了快半个时辰,屋外静悄悄地,黎桦灼才稍微安了心,应该没事了吧。
“召,‘林苑’月琼侍寝。”
这一声喊让黎桦灼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他害了那人!
对今夜的侍寝,月琼表现得很镇定,之前已经沐浴过了,他换了衣裳,取出羊肠,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院落了坐上了有来接他的软轿。路过湘苑时,他看到面色惨白,满脸悔恨,摇摇欲坠的黎桦灼,他拉下围脖冲对方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
眼泪掉了下来,黎桦灼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那介因为他,是因为他才会被王爷召寝!那个竟为他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惜惹怒王爷,他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他该如何偿还?阴冷的夜晚,没有人出来凑热闹,黎桦灼和安宝看着月琼被抬走,只觉得天为何会这样的冷。
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黎桦灼被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刚要叫,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来人低声道:“桦灼公子,王爷要见你,不许声张。”
黎桦灼震惊万分,他紧张地点点头,安宝吓得抓紧他的胳膊,放下手,严墨转身走进内室,黎桦灼拉着安宝跟上,就见那人掀起了床析,床板下赫然有一个大洞!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在黎桦灼和安宝被严墨带走后,月琼满是忐忑不安地磨磨唧唧地进了严刹的卧房,在被土方明显带着怒火地抱坐到腰上后,他咽咽唾沫:“将军……那个……‘湘苑’的黎桦灼……嗯……好像……很可怜……”
“你要本王放过他?”严刹捏住月琼的下巴,强压怒火。
“呃……嗯。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月琼的嘴就被堵上了,火冒三丈的严刹扯掉他的衣裳,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居然敢认为他会逼良为娼!气死他了!
跟着严墨从一口枯井里出来,黎华灼和安宝又跟着他穿过一条隐秘的小道来到王府的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屋内燃着烛火,进了屋,那史带他们来的人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关上了门。紧张地捏着安宝的手,黎华灼把他护在身后,屋内,一位笑呵呵的公子看着他们,指指一房的椅子:“来,坐。”黎桦灼小心地拉着安宝坐下,这人就是王爷?不像。
对方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我不是王爷,王爷现在正在教训月琼僪,不得空见你们,我是王爷的谋士之一,我叫周公升。”
“月琼公子!”黎桦灼的脸暖意煞白,噌得站了起来,正要解释就听对方笑呵呵地说:“坐下坐下,不要担心,王爷教训月琼公子也就不过那一个法子——做到月琼公子下不了床为止。”黎桦灼的心怦怦跳,这话……是何意?怎么听着这么……月琼公子难道不是最不得宠的公子?
周公升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桦灼公子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您,想说什么?”黎桦灼戒备地问。
周公升直接道:“我想和桦灼公子说说月琼公子。”
黎桦灼立刻说:“是我唐突,和月琼公子无关!”接着。他无畏地说:“我做不到成为王爷的男君,我也做好了死的准备,我只是不放心我的侍从想把托付给月琼公子,违反府里规矩的人是我。”
周公升眼里闪过精光:“你为何会想到把你的侍从托付给月琼公子?他可是府里最不得宠的公子。”
黎桦灼斟酌道:“月琼公子在府里的时日最久,我听说他很早就跟着王爷了,我想……王爷一直把他留在府里……应该是顾着些情面的,也许月琼公子可以一直留在府里……如果我死对了,安宝出了王府会被黎家的人抓回去,所以我才想着去找月琼公子。”然后他跪下,:“大人,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和月琼公子无关,请大众在王爷面前为月琼公子求求情,月琼公子是好人,他是被我连累。”
周公升上前把黎桦灼扶了起来,把人按坐在椅子上,眼里的窥视没有了,他笑着说:“你进府前王爷就已经查明了你的身世,你以为随便是谁都可以住进‘湘苑’吗?”
黎桦灼面色一惊,‘湘苑’那么偏,难道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他猛然想到了床板下的大洞,身子一震,‘湘苑’离‘林苑’最近!过了会,他呐呐道:“月琼公子……”
“所以我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周公升指指黎桦灼身边的小方桌上的茶。在黎桦灼拿起来抿了一口后,他道:“不要害怕,只要你没有伤害月琼公子的念头,你在府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黎桦灼杯中的茶溅了出来:“我,不明白……”
周公升缓缓道:“月琼公子是王爷的心头肉,是王府里的另一个主子,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这件事是府里的秘密,只有我等这些王爷的亲随才知道,就是月琼公子自己都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王爷最不得宠的公子。”
黎桦灼震惊地瞪着周公升,在他琢磨出这些话的意思后,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为了……保护月琼公子吗?”
周公升笑了:“和你说话太轻松了,对,你猜得没错,是为了保护他,我们曾经一次疏忽让他失了一双手,虽然保住了,可也差不多算是废了,为了不让有心上再伤害到他,王爷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他以给王爷最不得宠的公子微分留在府里。”
原来那人的右手是这样动不了的?黎桦灼低下头,这件事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周公升没有继续说话,他相信黎桦灼是个聪明人,会想明白他被带到此地的原因,等了很久,他听到黎桦灼说:“王爷让我住进‘湘苑’,您又让我到这里来告诉我月琼公子的事,是想让我帮着王爷保护月琼公子吗?”
黎桦灼抬起了头,眼里是坚定:“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我愿意!”他愿意保护那个眼睛很美,心地很善良的人。
周公升满意地笑了:“王爷没有看错你,月琼公子的安危有洪喜洪泰和死士保护,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陪月琼公子说说话,聊聊天,给他解闷。”
“啊?”黎桦灼愣了,他要做的就是这些?
“你没听错,你要做的就是陪月琼聊天。”周公升道:“他身边现在只有洪喜洪泰,没有一个朋友,你就做他的朋友吧,让他每天能有个人和他说说话,聊聊天,给他讲讲府里的小道消息,他是个很简单的人,也很容易相信别人,会对他认定的人非常好,但正是因为这样王爷才不能让别人随便接近他。”
“他和王爷之间……有许多误会,许多无法解开的结,洪喜洪泰是他的侍从,碍于微分不能和他说太多,你就不同了,你是他的朋友,在你得到他的信任之后他会和你聊他心里的事,王爷需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他心里的所想的事如实地禀报给王爷。”
黎桦灼的脸有些苍白:“你是让我……骗他?”
周公升摇头:“不,不是骗他,而是更好的保护他,你难道不高兴与他做朋友?”
“不,我愿意,虽然今夜只与他说了几句话,但我看得出他是个极好的人,我愿意有他这样的一位朋友。”黎桦灼眼里闪过挣扎,“我是他的朋友,怎能背叛他?若他今后知道了,会……难过的。”那样的一个善良的人怎能忍受朋友的背叛。
周公升则道:“那不是背叛,那样做是为了王爷和月琼,王爷的心里只有月琼,可却因为不得已的苦衷只能那么对他,我们认识月琼五年了,可我们谁都看不透他,我们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有没有王爷,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王爷不会放开月琼,但这样下去王爷和月琼只会彼此折磨。”
“我们希望有朝一日王爷与月琼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们也希望月琼能爱上王爷,能接受王爷王爷,你看到月琼心地善良,但他云阳个十分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极难更改,他认定他是王爷不得宠的公子,认定王爷是在虐待他,拒绝去想这其中的端倪,我们需要一个人让王爷了解月琼的心思,让月琼去想那些端倪,而你就是我们选择的人。”
黎桦灼的心思有些动摇,周公升继续下猛药:“月琼需要朋友,你在这府里也需要朋友,王爷不会害月琼,你又有何担心的呢?即使今后月琼知道了他也不会怪你,你也说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我可以保证,王爷不会召你侍寝。你和安宝可以安心地住在府里,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一个时辰考虑。”
他可以拒绝吗?不可能,他能肯定如果他拒绝的话和安宝都会没命。可是让他伤害那个善良的人,他做不到。
“王爷哪怕负了天下人都不会负了月琼,你难道不希望月琼幸福?”
月琼幸福?王爷竟然那么喜欢月琼,是为了保护他才做出这些迷障给旁人看,那样的一个人,本来应该是幸福的吧,却因为王爷而失去了一双手,王爷无法告诉月琼真相……月琼认定了自己是不得宠的公子……王爷要他做月琼的朋友,陪他聊天……王爷要知道月琼在想些什么……月琼需要朋友……他也,需要朋友……
一个时辰之后,黎桦灼抬起头:“我愿意。”如果王爷同了月琼,他会以死谢罪。
“很好。明早我会告诉王爷你的决定,明晚王爷会召你侍寝。”周公升马上对惊慌的人说:“只不过是个样子,今晚我是替王爷来探你的口风,放在他身边的人王爷不会儿戏,自然要亲自见一见你。你有哮症是吧。”
黎桦灼点点头。
“明晚王爷与你说完之后,你只要假哮症发作既可,王爷会以此为借口冷落你,从此之后,你和月琼就同是府里最不得宠的公子,唯一不同就是你不会再侍寝。”
黎桦灼的心里升起无限的希望,真的可以不用侍寝,可以和安宝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吗?想到月琼,黎桦灼仍是不放心地问:“既然王爷喜欢的是月琼,那他为何侍寝之后会昏迷不醒地被人抬回来?其他公子可没有那样,难道王爷真不是虐待他?”
周公升哈哈大笑起来:“王爷平日召人侍寝都是四五个公子或夫人一起,但月琼每回都是一个人应付王爷,王爷又那么久才能见他一回,他不昏着回来才怪。”黎桦灼的脸红了,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
“不要了……”
睡梦中,月琼仍在呻吟,今晚震怒的人把他搂在怀里虐待了好几次,胡子扎在他已经红肿不堪的唇,严刹的分身依然刊在在他的体内,刚刚又射过一次的他舍不得退出来,下一回要他又不知是几天以后了。
想到这人居然认为他逼良为娼,严刹就忍不住还要再做他一回,但怀里的人假说已经到了极限,他只能用他粗糙的大掌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直到对方因为皮疼而呻吟他才停下,羊脂玉般的身子除了激情过后的印记后,还有许多红点点,那是被严刹的粗糙大掌磨出来的。
气愤不已地在月琼的肩头咬了一口,只是微微用力,他的肩膀上就留下了两排清楚的牙印,外面隐约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叫声,严刹不舍得退了出来:“进来。”
门开了,放下的床账让进来的人看不到床上的风光,当他们把浴桶里注满水出去后,严刹才掀开床账把人抱进浴桶。
不知道还要忍多久,严刹熟练地给月琼清洗,换上干净的羊肠,上药,最后再给他穿上来时的那身,已经被他撕破的衣裳,刚要伸手把他抱出去,床上的人突然呻吟地翻了个身,抓住了他的左手,低低地叫了声:“严刹……”
绿眸瞬间光亮,严刹在床边跪下瞪丰熟睡的人,对方又低语了一句:“不要了……”绿眸里的光亮又瞬间消失,涌上的是愤怒。这人何时时能适应!压根忘了他几乎做了一夜
“严刹……”又是一声低低的叫,对方皱了皱眉;“真疼……”
绿眸幽暗,粗糙的大掌摸上他受过重创的右手,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胡子扎在对方的眼,对方的唇,严刹把人抱起来走出卧房,总有一天,他不必再如此偷偷摸摸地与这人亲近,他会告诉全天下的人,月琼是他严刹的妻。
第二日傍晚,月琼才幽幽地醒了过来,骨头架子散了好几次的他动也动不了,昨夜淫靡的画面涌入脑中,他在心里哀嚎:太丢人了。严刹居然整容了说“要”,逼他说了“快一点”……唔,不活了。
“公子,您醒了?”
床账挂起,月琼气短地说:“给我拿杯酒。”
“公子!”
双颊发烫地闭上眼睛:“我想再睡会。”等他觉得没那么丢脸的时候再醒。
“公子……”洪喜洪泰哭笑不得。
掌灯时分,躺在床上还为昨晚的事而丢脸的月琼不知道黎桦灼被严刹召寝,也不知道那晚黎桦灼哮症发作被人抬回了‘湘苑’。十日后当他能下床时,黎桦灼带着安宝又敲响了他院子的门。
“月琼公子,听说您喜欢吃辣鸭头,我让安宝偷偷给你买了几个。那天,谢谢您。”
月琼惊喜地瞪丰黎桦灼手里的油布包,咽了口口水,笑吟吟地说:“叫我月琼吧,我叫你桦灼可邓?”
“当然好。”把油布包递给口水都快流下来的人,面带笑容的黎桦灼心窝处却阵阵心疼,这辈子他注定要对不起这人了。耳边又响起了王爷的话:“做不好,我会把你和安宝送回黎家。”“若有隐瞒,我会把安宝送到军奴营去。”“记住你的本分,不要耍心思。”“月琼喜欢吃辣鸭头和汤包,每次他侍寝之后你让安宝去给他买一点,不能多。”“他侍寝完会在床上躺几天,那几天你不要去打扰他。”“让月琼高兴,本王保你和安宝平安……”
“桦灼,桦灼?”月琼伸手在发呆的黎桦灼眼前挥挥,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听洪喜洪泰说你前几天病了,身子好些了吗?”
黎桦灼定下心中的愧疚,笑着说:“托您的福,我已经好了,不过我坏了王爷的兴致,王爷估计也不会再召我侍寝了,这样也好,我只希望王爷不要赶我出府。”
已经啃上辣鸭头的月琼毫不担心地说:“放心,王爷不会赶你出府的。”他被折磨了一晚上,不能白折磨他吧。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他无法抵抗王爷的命令,但他会努力保护这人,这是他欠这人的。
无声地笑了,黎桦灼垂眸去看缩在他怀里睡得极其安稳的人。自从变成月琼的朋友后。他由最初的不得已到心急,急月琼的迟钝,急皇上的无奈。甚至有些时候他还会为皇上叫屈,皇上明明那么爱月琼,月琼却只当皇上是在虐待他。
现在想来,月琼那个时候不是全然没有感觉,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他不能随意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可一旦得了月琼的心,那他便会全心全意地为对方考量,其实,在月琼拒绝把自己交给皇上时,他就已经开始为皇上考量了吧,不然皇上也不会心心念念地只有他。
他和安宝是幸运的,他常常会想,若那个时候他没有去找月琼,那他和安宝瑞会是什么样子?每每想到时,他都忍不住打寒颤,皇上的心里只有月琼,别说他不可能得宠了,就是得了宠他也不可能为黎家求到些什么,他和那些看似得宠的公子一样,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
王府,他不可能待下去,出了府,黎家也不可能放过他和安宝,也许他和安宝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他孤注一掷的决定救了他和安宝的命,让他安宝获得了重生。月琼轻轻松松的几句话把他做过的事都抹掉了,可他却是清楚的,他欠那人的这辈子他都还不清,是那人让他能和安宝在一起,是那人给了他一个家,那人甚至还大方地把他的儿子也分了他一半……他欠那人的实在太多太多。
把安宝搂紧,黎桦灼长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该睡了,明日要进宫陪月琼聊天,他帮不上什么大忙,能做的就刘每日进宫陪那人聊聊天,陪他练练舞,在他嘴馋而皇上允许的时候给他买些他爱吃的零嘴,脑袋里是今晚和安宝离宫时那人在他们身后笑咪咪的说:“明日进宫吃中饭吧,我让厨子做些好吃的。”
黎桦灼幸福地笑了,被史长疼爱的滋味就是这样吧,这辈子他没有遗憾了,他有了爱他的安宝,有了疼他的兄长,还有了喜欢他的干儿子,套句那人的话说:“这就是做梦都能笑醒。”而他已经不知在梦中笑醒多少回了。不想了不想了,明日要进宫吃中饭,去迟了月琼可不会放过揶揄他的机会。
第二天起来打了一套太极,和安宝吃过早饭后,黎桦灼让安宝拿了瓷盆准备去东立街的那家卖馄饨的铺子给月琼买两碗馄饨。月琼很爱吃那家的馄饨,总说御膳房做的都没那家的好吃。虽然昨天夕拒绝了他,但黎桦灼哪里会真的狠心,月琼不能吃上火的,那就吃馄饨吧。
刚收拾完准备出去,管家匆匆来禀报:“候爷,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候低阶铴爹娘和大哥。”
安宝手里的瓷盆差些摔了,惊慌地看向黎桦灼,黎桦灼皱了下眉头,冷冷地说:“本候的爹娘和兄长早死了,他们是哪里冒出来的?把你们赶走!”
“是!”管家出去了,黎桦灼安抚安宝;“莫要理他们,去给月琼买馄饨去。”
“桦,桦灼……”安宝很害怕,黎家的人是他的梦魇。
黎桦灼亲了他一口:“不要怕,咱们可是有君候千岁撑腰的。”
“嗯!”安宝重重点了下头,不怕了。
出了候爷府,黎桦灼刚要拉着安宝上马车,就听到有人在远处喊:“桦灼!桦灼!是我啊,我是娘啊!”
黎桦灼看也没看一眼,拉着安宝上了马车:“把他们赶走!”
“是,候爷!”
马车动了,一个男人在远处叫骂:“黎桦灼!你瑞成了候爷居然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要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东西!你难道忘了是谁让你成了候爷?!黎桦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东西!你……”
叫骂的人被人堵了嘴扭了胳膊压在了地上,而那位“自称”是候爷大哥的男子也被人堵了嘴带走了,马甲上的黎桦灼冷笑,在他“失宠”的第三天黎家就让给他捎了封信,信中他那个所谓的爹大骂他无用,骂他是废物。黎家不会养废物,既然他得不到王爷的欢心,那他也不再是黎家的人,黎家从此与他再无关系。那天,他没了爹,没了兄长。
过了两个月,安宝出府给月琼买汤包,在路上遇到了他被“冷落”的娘,他的娘恨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把气撒在了安宝的身上。在安宝的脸上带伤回来后,他对自己说他没了娘。一个月后行公公告诉他王爷支了黎家,他不知道王爷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他感激王爷。他会为会王爷守好月琼,报答王爷的恩情。报答月琼的恩情。
在他成为了仁和候,太子的干爹,君候的至交后,他宛然冒出了爹娘和兄长,真真可笑至极·把那三个宛然出现的陌生人丢到心外,黎桦灼买了四碗馄饨,心情愉悦地和安宝进宫了,哪知道到宫里才得知昨晚让他们早点过来吃中饭的君候千岁居然还没有起床。在府里的时候月琼没有起来之前任何人是不能打扰他的,现在在宫里更是如此,黎桦灼倒不恼,拉着洪喜洪泰四人把那盆馄饨吃了。月琼前晚被“欺负”,今天是绝不能吃馄饨的。
“桦灼!你怎么可以这样……”有气无力地指责某位不仗义的人,下不了床的某人欲哭不泪,“你还我的馄饨!”
黎桦灼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等你能吃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买。”
“还我的馄饨,你们还我的馄饨……”月琼气得脑袋发晕,早知道昨晚就让严刹去御书房了!
在黎桦灼和洪喜洪泰安抚某位因为没有吃到馄饨而郁郁寡欢,伤心难过的人时,右丞相周公升听到了一则小道消息,从公文中抬起来头来,他不耐地说:“不过是几个来讨便宜的,打他们几十板子乱棒赶出京城。把黎家人以前做过的事放出消息去。”
“属下明白了。”禀报的人退下立刻去办此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周公升自语道,继续埋首于公文中,写着写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玉米,他抬起来头,笑了:“休?”
李休的手中里也拿了一根玉米,而且已经啃上了。他又递了递那根玉米:“要不要吃?”
“当然。”周公升拿过,啃了一口,“正好饿了。”
“你歇地,我来做。”推了推周公升,李休让他到炕上歇歇,周公升则道:“这几日你也累了,还是我来吧。帮我倒杯茶。”
李休给他倒了一杯花,又道:“我来吧。我刚才回府睡了一觉有精神了。你歇会,等会再换我,快,抓紧啦。”
周公升无奈的起身:“好,我歇会。”
拿着玉端着茶碗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周公升但了个懒腰,不定期是做皇上的谋士时舒服,如今做了丞相,虽然是位高权重,可他连上茅厕都上得不安心,君候还说古年是明君,瞧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他除了四位处找美人就没做什么事了。
“刚才我听你说把谁乱棒赶出京城?”处理公务的李休随口问。
周公升讥讽道:“是仁和候的爹娘和兄长,仁和候不认他们,他们就在仁和候的府门口闹事,我让人把他们赶出京城。”
李休一听,也讥讽地笑了:“无耻。”
“哥,我看既无耻又无知。”两个相视一笑,然后笑声变大。
(桦灼安宝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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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篇
第一章之一(太长了,分两楼)
伏天的京城干热干热的,就好像变成了被烤着的野鸡,让人只想躲在阴凉处睡睡觉啃啃西瓜。躺在一根粗树枝上,已经十九的太子严小妖听着知了叫,啃着刚从冰窖里偷出来的大西瓜,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地享受着。
虽然父皇去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不过严小妖这个太子可一点都不担心过几年他就得登基脱离他目前惬意的日子,父皇这几年身子是越发的硬朗,身形依然超出小山,怎么说还能坚持二三十年;而他爹在他父皇的妥善照顾下,虽然身形没什么变化,喜欢跳舞的他仍是那么清瘦,但从他爹的气色上来看,陪他父皇度过这二三十年也绝对不成问题。所以他的好日子还有大把大把滴。
严刹不要求严小妖每日听朝,况且严小妖也做不到。每周六天里有三天来听朝议政就行,对此严小妖很自觉,没有和他父皇讨价还价,万一把他父皇惹火了直接禅位给他可就糟了。严小妖不想做皇帝,做了皇帝他就不能悠哉乐,可唯一的兄弟严小怪从懂事时起就很明确地告诉他:一起偷吃的可以;一起打架可以;但让他登基做皇帝,别想!
小怪出世后,爹就总教导他要爱护弟弟,要担当起皇兄的责任,所以严小怪都那么说了,他也不能勉强了,唉,若是当皇上这件事也能和小怪猜拳就好了。不过严小妖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不就是当皇上嘛,大事丢给丞相,中事丢给国师那奸人的,小事丢给百官,若有人不安分了就丢给小怪,其实也没他啥事嘛。
「皇兄,皇兄……」
正想着,就听到严小怪在老远的地方喊他,严小妖从树上跳了下来,没等多久,严小怪就出现了。年仅十二岁身高就只比严小妖低一个头的严小怪两手侧举着两坨看上去就很重的石锁,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到他跟前:「皇兄,父皇找你。」
「何事?」严小怪把剩下的西瓜喂到严小怪嘴边,严小怪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伸手回来用袖子擦擦嘴,继续举着那两把石锁说:「不知道。父皇让行公公找你,行公公正巧遇到了我,我想你可能在这里就来了。」
「你要一起去吗?」严小妖说话间跃上了屋顶。
「父皇没说找我。」严小怪在平地上脚步稳健地跟着在屋顶上逃窜的皇兄,两人的速度相当。
「一起去吧。」若父皇要他做什么事的话,他还是要拉上小怪,不如让小怪跟他一起去。
「成。」严小怪倒也不反对,也没有未经传召不能去御书房的困扰。在这个皇宫里,皇上严刹是他们兄弟俩的父皇,君侯月琼是他们兄弟俩的爹,其他没啥。
宫里的人看到在屋檐上飞来飞去的太子殿下和举着两把重石锁跑来跑去的德胜王殿下半点惊讶都没有,甚至会好似没看到的该做什么做什么,碍于他们的太子殿下太过漂亮,他们的德胜王殿下太过勇猛,为了他们的小心肝考虑,还是不要看的好,看得到碰不到太难受了。
太子严小妖,将近成年的他模样是十成九的像了他的爹——除了眼睛之外(不管是颜色还是眸中的神采都不像)。但把某个男人的眼睛和严小妖的其他四官搭在一起,就是完完整整的大洲朝最后一位皇帝古幽。所以在严小妖渐渐长大之后,严刹更是下了狠心不许某人变回原来的模样,甚至把那颗解药藏了起来,害怕某位大胆君侯哪天心血来潮偷偷吃了。
而身形像极了严刹,日后也极有可能和小山一样壮硕的严小怪因为他爹的模样太过倾城,所以即便他不如他的皇兄漂亮,却也有着一张英挺的脸,配上他那绝对强壮的身形,才十二岁的他在宫里把石锁高高地抛上天时,周围总是会传来宫女压抑的尖叫。若不是严小怪的实际年龄还太小,她对男女的事情迟钝程度也堪比他爹,他现在绝对已经是百人斩了。
相比严小怪,情愿向太子严小妖投怀送抱的宫女却极少,敢直视严小妖的人不多,就是他那些叔叔伯伯们大多数看他时也没办法一直盯着他,因为他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严小妖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人心跳不已。在他面前绝对会自惭形秽的宫女们光顾着自卑了,哪里会想到投怀送抱。那些见过古幽的官员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严小妖的那张脸,不过万国有那么一条小道消息:太子严小妖其实是古幽的转世。没有人愿意相信,可那张和幽帝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又不由得他们不信。因此严小妖在万国朝中的影响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他好像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那些敢对他流口水的男人们不是被他打掉了半条命,就是被他下毒去了半条命,要不就是被严小怪摔去了半条命(严小怪很敬重他的皇兄,不许任何人对皇兄不敬)。严小妖可不是他爹,那是绝对的「蛇蝎美男」。先不提他的太子身份,但说他从小去乱葬岗跟去自己寝宫,用毒跟用饭一样随便,他也决不是普通人敢惹的主,不普通的人不想被抄家灭族就更不敢招惹他了。不过没有被人惹怒的严小妖那是绝对的好说话,绝对的懒散,绝对的……让人无法简单形容的人。
两人很快就到了御书房,远远地看到德胜王,守在外面的太监拉开竹帘:「太子殿下,德胜王点架到——」刚喊完,一人从他面前跳下,是太子。那位太监的神色变都没变一下,低头恭迎太子和德胜王进入,刚刚没看到太子殿下的脸,真是太……走运了。
两人进了御书房,发现左右丞相、国师、大将军等朝中重臣都在。严小妖很正经的走到中间,跪下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儿臣叩见父皇。」严小怪也跪下行礼,不过手里还举着他的大石锁。
「起来,坐。」万威帝的其实在这十几年里更加的迫人和威严,就连昔日里与他一同走过来的「老」臣们在面对他时也愈发的敬畏了。
但是,万威帝再怎么迫人和威严,也有那么几个人不怕他,坐下的严小妖好奇地问:「父皇,小怪说您找儿臣,是何事?」问得很随意。
严小怪补充:「父皇,皇兄让儿臣一道来,若没有儿臣什么事儿臣就退下了。」专心练功去。
万威帝严刹开口:「你在这儿听着。」
「哦。」胳膊有点酸的严小怪暂时放下石锁,开始蹲马步。
人都到齐了,严刹看了李休和周公升一眼,由李休解释道:「太子殿下,王爷,今早收到昆洲八百里加急,赫拉头领佐圆尔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进贡昆洲,杀死边关百姓将领五千余人,昆洲都尉侯良殉国。现在赫拉军已经攻下了包括昆洲在内的三洲十郡。」
「赫拉?」严小妖眼里闪过狠光,「他们哪来的十二万大军?」
李休道:「据探子回报,当年古年和解应宗的旧部有一部分人逃到了赫拉,这十几年他们一直在招兵买马,扩大势力,佐圆尔在这些人的帮助下统一了赫拉各部,三月前他自称为赫拉王,扬言要脱离天朝,不再向天朝进贡。」
「天朝还没去揍他们,他们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严小妖盘腿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周公升这时候说:「皇上找太子殿下前来就是想与太子殿下商量此事。佐圆尔提出天朝承诺他是赫拉的王;停止赫拉的进贡;把昆洲割让给赫拉,开通与赫拉德商贸关卡,他们就退兵。并愿意与天朝和亲结盟。」
严小妖很不合时宜地「嗤」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严小怪也笑了,正在蹲马步的他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太子的意思是……」周公升被这两个孩子的笑声弄得也想笑了。怎么感觉自己变得怕事了呢?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明明只是想听听太子的意思嘛。
笑的肚子都有点痛的严小妖突然收住了笑,很随意地说:「打呗。」
那边已经笑得坐在了地上的严小怪也突然冷冷地说:「打得他老娘都认不出他来。」
「小怪。」严刹脸色一沉,严小怪立刻捂住嘴,他刚刚说了粗言,他爹最受不了的粗言。
严小妖从椅子上跳下来:「父皇,儿臣去昆洲,儿臣这就回去收拾,至于由谁带兵,儿臣没有意见。」万国(天朝)可没有弱将。
严刹没怎么犹豫地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严小怪立刻爬起来说:「父皇,儿臣也要去。」打架的是怎能少了他!
严刹只说了句:「先去和你爹说一声。」
「是!」严小怪一溜烟跑了,严小妖也窜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屋内的人都摇摇头,这两个孩子……周公升道:「皇上,太子殿下和王爷都同意出兵,臣也同意。」
「臣附议。」
「臣附议。」
屋内的大臣们都同意出兵,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摆设充人数的国师胤川开口:「让太子监军,德胜王为先锋,老臣愿随行。」
「皇上,臣愿领兵。」熊纪汪上前道。
「皇上,臣也愿领兵。」董倪上前道。
熊纪汪顿时急了:「董倪,你跟我抢什么啊!」
董倪马上说:「纪汪,你就让给我呗。」
严刹的大掌拍在书桌上,御书房内立刻安静了。他粗声道:「任缶领兵,为护国大将军。董率童、董率书、熊阿蛮、熊阿勇、任小丁为副将,德胜王为先锋,太子监军,国师随军。」
皇上的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赫拉德二十万大军对天朝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这一战皇上是要把那些已经长大的小马驹子们拉出去溜溜。武将中任缶文中冷静,管得住这些孩子。熊纪汪脾气一上来就是把儿子吊起来打,董倪被惹急了也是二话不说地拿鞭子抽,只有任缶能让这些孩子们心服口服。任缶的二字任小丁从小钻研兵法,常常和太子等人胡混在一起的他非常有狗头军师的潜质。
名为护国,实为遛狗。听到自己可以出征,最大也不过二十岁的各家小子们兴奋极了。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盔甲兵器拿出来,等不及出征了。而宫中在得知小妖怪要出征昆洲后,月琼、洪喜洪泰、华灼安实确实担心不已。
「小怪,你才十二岁,就不要去了。」黎华灼拉着干儿子说,实在是不放心。
「干爹,您放心好了。把赫拉人教训完我们就回来。」严小怪拍胸脯保证。
见这小子已经跃跃欲试了,黎华灼又拉过另一个儿子:「小妖,此去昆洲路途遥远,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小怪。尤其是小怪,他为先锋,更是凶险,你一定要……」还没开战呢,黎华灼就快担心死了。皇上怎么能让小怪当先锋!
「干爹您放心,我和小怪很快就能回来。不过是些欠揍的家伙罢了。」严小妖拍拍干爹的手,说,「我和小怪不在京城,您和安实叔叔莫太牵挂,注意自己的身子。若在宫外住的烦了就搬进宫里来住。我种的那些药草还要拜托干爹和安实叔替我看着。」
「你那些药草干爹和你安实叔会天天进宫看着。你爹这边你和小怪也尽管放心便是。干爹就是不放心你们,尤其是小怪,天热,你还是少吃点太寒的东西。小怪晚上睡觉不老实,别让他受了凉。出京在外晚上好好在屋里歇着,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干爹。」
「干爹,出去后我和皇兄住一起,不会受凉的。」
黎华灼压下担忧和不舍,紧紧抱住这两个他几乎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安实担心的眼圈都红了,小妖和小怪还从未打过仗呢。尤其是小怪,他才十二岁!
干爹这边交代完了,轮到亲爹了,同样不放心的月琼叮嘱道:「小妖,到了昆洲别和小怪一起去偷人家的东西。切记不要伤害到无辜的百姓。你是监军,但你不懂行军打仗,凡事要多听你任叔和国师的,不要不懂装懂胡乱指挥。有空的时候多问问小丁,让他教教你兵法。」
「小怪,你是先锋,任务重大。不要鲁莽,记得穷寇莫追。若取得了胜利,更不能骄傲自满。有事多与你任叔和国师商量。那些将士们都是经历过沙场生死的人,你们要尊敬他们,不要拿太子和王爷的身份去压人。」
兄弟两个受教地点点头,同时说:「爹,您为何让我们听国师那奸人的?他只会出馊主意。」
「小妖怪!」月琼神色一正,严小妖和严小怪嘿笑装傻。
月琼很严肃地说:「不许这么说国师!」
「是!爹!」兄弟两人同时捂住嘴。月琼这才又笑着说:「国师的话有时候听起来是很荒谬,但仔细想想确实有道理的。你们不要跟着国师胡来,他要偷酒喝的时候不要随着他,其他的事还是要听听他的意思。」
「知道了,爹。」
想象没什么要说的了,月琼道:「去跟老祖和叔公道别去,别忘了给爷爷奶奶去封信。」
「是,爹。」兄弟两人蹦着出去了,像两具诈尸。
黎华灼不满地说:「月琼,你该去劝劝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小妖才十二岁,他还是个孩子!」
月琼则笑眯眯地说:「严刹十二岁就孤身出外闯荡了,小怪像严刹,会跟他一样勇猛。放心,华灼安实,小妖怪不会有事的。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德胜王,早些历练不是坏事。我想严刹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这么决定的。」
「你,唉……」黎华灼叹了口气。他怎么忘了,月琼这个亲爹对小妖怪从来都是狠心的。他可怜的小妖怪,干爹和安实叔疼你们。
当晚,就出兵一事与大臣们商议完的严刹准时回到寝宫与月琼一起用晚膳。
饭菜并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奢华,经只是很精致,但数量也就刚够两人吃一顿。月琼可做不到把自己吃剩的东西拿给洪喜洪泰吃,更做不到奢侈浪费。平时多攒些银子,有事的时候才不会慌。这种节俭之风上至皇上下至百姓,万国十几年来遇到的大大小小的灾年都是靠着充盈的国库平安度过的。百姓爱戴他们的君王与君侯,自然会跟着借鉴;想捞银子的官员一旦被人告发那他收到的将是严厉的惩罚。万威帝治理下的天朝万国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有许多地方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和换好衣服的严刹两人在饭桌旁坐下,月琼给他倒了一小盅酒,严刹习惯用膳的时候喝上一杯。严刹给月琼盛了汤,给他的碗里加了些他爱吃的菜,又从自己的大海碗里给月琼捞了一小碗面条。月琼这时候问:「小妖怪他们何时出征?」
「五日后。」严刹看着他:「你若反对我就不让他们去了。」
月琼吃了口面条,咽下后说:「我知道你是要趁此机会历练他们。让他们去吧,小妖怪都不是鲁莽的孩子,而且有国师在,不会有事的。纪汪他们的年纪也大了,这天下总要交给这些孩子们的。」
「恩。」严刹见他不反对,开始吃面。
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月琼也喝了一小杯酒。他的酒量不好,自从生了小妖之后他就基本上戒酒了,不过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会陪严刹喝一杯。用完膳,严刹突然一把抱起了月琼,月琼笑着环上他的脖子。
「严墨。」
「属下在。」
「摆驾『吟月池』。」
「是。」
月琼的脸微微有点红,不知是不是那杯酒的关系。「吟月池」原本叫「幽吟池」,是古年在宫里建造的,里面奢华无比。严刹登基后就把它改成了「吟月池」,每月会带月琼去一两次。
「怎么……好好的要去那儿了?」被严刹抱着走,月琼觉得很丢脸。
「那儿宽敞。」虽与这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可他对这人的欲念却依然那样的浓烈。其实他与古年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疯狂,只不过他比古年更理智、更有耐心、更有心计,所以他得到了这人。
就这样一路抱着月琼前往吟月池,早已习惯皇上与君侯恩爱的宫人们见怪不怪的跪地叩拜,在皇上抱着君侯走远后他们又很平静的站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宫人们是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每一回月琼仍会觉得丢人。也许这辈子他都习惯不了严刹这种毫不避讳的感情。
到了吟月池,洪喜洪泰和三严都已经在了。要用的布巾、要躺的软榻等等也全都布置好了,池子里热气腾腾,一头的龙嘴里不停吐出热水。上好的桂花酿摆在池边,洪喜洪泰和三严照例退了出去,把这里留给皇上和君侯。
傍晚的京城已经凉快了下来,可月琼却觉得还是很热。严刹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月琼的手有点不稳地去脱严刹的衣服。月琼很少会主动,所以严刹非常喜欢看月琼给他脱衣裳,每看一会他就觉得自己当初把这人扛回来太英明。
手来到严刹的腰上,月琼解开腰间的盘扣,然后解下严刹的腰带。严刹微微使力,衣裳落在了脚边。月琼的手又来到严刹里衣的腰带上,呼吸已经开始不稳了。严刹抓了他的手,自己解了腰带,然后快速脱掉裤子和里裤,在月琼的不解中进了浴池。站在浴池里,严刹只狗狗的看着月琼,声音粗哑:「把衣裳脱了。」
小妖怪篇
第一章之二
「轰」,月琼的脸烧了起来,虽然不是没有在严刹的面前宽衣解带过,可是……手怎么也无法抬起。
「月琼。」那边已经开始催了。
再没照着做,这人今晚肯定不会让他睡。月琼转过身,手指发抖地解开自己的口子。背后那两道快烧死他的眼神深深刺激得他下身已经抬头了。
衣服落地,严刹的绿眸异常幽暗,可池边上的人却没了动静,他又催促:「月琼。」深吸两口气,月琼抽掉衣带,抽掉裤绳,下身光着了,他却无法把里衣脱下,太,太丢人了。
「转过身来。」严刹的声音听得月琼全身冒火。他磨磨唧唧地转了过来,腿间的挺翘,要露未露的上身,令严刹看得是血脉喷张。月琼别过脸,脱下了身上最后一件累赘,然后拿过布巾围在身下,进了浴池。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来浴池的原因。
有人靠近了他,抽掉他腰间碍事的大布巾,把他举到了池边,并趁势站在他的两腿间。脸很红的月琼双手捧住严刹的头,解开严刹的发带,他头上的发髻也被人抽调了,两人的发在身前交缠。严刹吻上月琼的嘴,月琼环住他的颈,虽然害臊,可他不会再逃避。吻从脖子一路来到月琼的腿间,严刹毫不犹豫地低头含上。月琼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来,外面守着的人会听到。
「叫出来,月琼。」
月琼气喘吁吁地说:「不要,太丢人了。」
「没有人会听到。」他们也不敢听。
「洪喜洪泰他们都,唔,在,外面……」月琼弓起身子,为那不断涌上的快感。
用手背磨蹭月琼稚嫩的分身,严刹咬上他的脖子:「不会听到,月琼,叫出来。」
「唔……严刹……」抱紧严刹,月琼咬住他的肩膀,他的身体被人抱起来然后转了个身,让他战栗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股间。
粗糙的手指依然会让这人不适应,严刹用大拇指在菊洞口揉按了一会,热水让洞口很快张开了嘴,然后他扶着自己的异禀缓缓刺入。
「唔!」月琼松开了牙齿,大口大口喘气,二十多年了,每次严刹进入时他还是会不适应。不过严刹好、不会因此而愤怒,生了小怪之后月琼的身子已经更容易接纳他了,这点小小的阻力根本不算什么。
「月琼,可后悔。」本应是疑问,却只是平淡地说出。
后悔?困难地吞下那根大萝卜,月琼连连喘气:「后悔……嗯唔……什么?」
「后悔匍匐于我身下,为我生儿子。」终于整根没入,严刹没有立即动,而是抱着月琼等他适应。
「啊,」月琼喘着气,「没想过。」
那就是没有了。严刹很满意这个回答,吻着月琼的嘴,扣住他的腰,突然猛力一顶。「唔!」月琼下意识地抱紧严刹,把自己的吟哦喊在了严刹的嘴里。
远远的,小妖就看到了守在离「吟月池」有三米远外的洪喜叔和严牟叔,他朝一人招招手:「洪喜叔。」他当然清楚他们两人为何站那么远啦,所以他也就不往前走了。
洪喜立刻跑过去:「太子,要见皇上和君侯吗?」
严小妖摇摇头:「洪喜叔,五日后我就要出征啦,您给我做五十个辣鸭头,一百个辣鸭翅,五十只吊烧鸭。」正好一百只鸭子。
洪喜为难道:「天太热,这么多会坏,吃了会闹肚子。」
严小妖毫不担心地说:「放心放心,五十个不多,两天就吃完了。国师会带冰,不会坏的。」
「好,不过不能太辣,太辣你肚子会受不了。」这孩子和少爷一样,喜欢吃辣的、热气的。
「成,听洪喜叔的,那我走啦。」严小妖转身跳着走了,去太医院偷些甘草菊花带着,去火。
这边严小妖刚走,洪喜正准备回去就听有人在叫他:「洪喜叔,等等!」一转身,就有一人站在了他面前。
「小怪,你要带什么?」来人不必张口洪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要五十个辣鸭头,一百个辣鸭翅,五十只吊烧鸭。洪喜叔放心,不会坏的。两天我就吃完了,国师会带冰。」背上背着一箩筐石头的严小怪满头大汗地说。
洪喜给他擦了汗,道:「知道了,不能太辣,太辣你肚子会受不了。」
「成。洪喜叔我练功区啦。对哦,多做二十个,我这两天吃。」在洪喜叔点头后,严小怪脚下生风地跑了,抓紧一切时间练功。
洪喜转身准备过去,这时:「洪喜叔!慢!」他转身,笑呵呵的对飞过来的人说:「我会多做二十个给你这两天吃。」
「谢啦,洪喜叔。」半途折回来的严小妖身子一跳,朝来时的路飞走了。
洪喜笑着走了回来,严牟对他说:「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成了。」
洪喜抿嘴一笑:「我和洪泰早知道他们要带这些东西,已经准备上了。」
严牟愣了下,问:「有我的没?」
洪喜的脸微红:「有。」就是没有少爷的。
「严牟,洪喜,你们回去吧,换我和洪泰在这守着。」远处有人喊,两人回头,是严墨和洪泰。洪喜马上回说:「刚刚太子和小怪过来说他们各要五十个辣鸭头,一百个辣鸭翅,五十只吊烧鸭,还各要二十个这两天吃。」
洪泰轻松地说:「足够他们吃的。不过千万不能给少爷知道。」
其他三人立刻点头。
严墨和洪泰换了严牟和洪喜,两人坐在石凳上等着正在「沐浴」的人出来。严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石榴递给洪泰,洪泰接过:「哪儿来的?」
「皇上给的,白日一直没机会给你。」
洪泰拿出匕首切开,把一半递给严墨,倒不是因为石榴是稀罕东西,而是习惯,严墨接过,把一颗颗石榴子放进嘴里,眼睛看着「吟月池」的方向,身子却挨着洪泰。
一个时辰后,严墨的身子动了,洪泰也赶紧站了起来。从「吟月池」出来的人只是示意他们进去收拾,然后抱着全身无力的人回寝宫。拉住洪泰,严墨说:「你坐着,我去就成了。」
洪泰虽然也想帮忙,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看着那个总是很严肃的人带了侯在一边的五位随侍太监进了「吟月池」,含在嘴里的石榴子舍不得咬破。
太子过了十五岁之后就要搬到东宫,不能随意进入后宫。可万威帝没有后宫,所以严小妖过了十八还住在宫里,并且很和睦的与他唯一的兄弟严小怪住在前后院,越过他的院墙就到严小怪的院子里了。此时兄弟两人坐在严小妖的屋里商量此次出征要带的东西。
「洪喜叔和洪泰叔那边不用担心;咱们自己要带的草药也都带上了;宫里的桂花酿出了父皇手里的都被国师偷走了,我没抢赢他;小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带的?」
「皇兄,没带的多了,麻花、酥饼、炸丸子,这不都没带吗?」严小怪急了,这次去那么久,他可受不住。
严小妖摸摸他的头让他不要着急:「国师抢了咱们的酒,这些东西由他来买,不能便宜他。我已经把他得带的东西写下来派人送给他了。国师虽然是奸人,不过这点还是可以信他的。」
「哦,那就好。」一听国师会带,严小怪不急了。想了想问:「要不要顺便给爹买点?爹最爱吃。」
严小妖摇摇头:「不了,父皇不让爹吃这些热气的东西。」
「为啥啊?」严小怪就不明白了,「上火了喝点菊花甘草水不就成了?」
严小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父皇不会害爹,爹能吃的时候干爹和安实叔会给爹买的。」
「好吧。」
国师府,胤川把那张从宫里送出来的纸条交给手下:「按照上面写的在出征的前一天全部准备全了。」
「是,大人。」
待管家离开后,胤川捋捋他的长胡子:「这两个小兔崽子,是出征呢还是去赏花呢。」话说,那两个小兔崽子好像从来不喜欢赏花。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站在点将台上,严小怪身着银色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父皇身后,太子严小妖身着他那身满打满算就穿过五回的明黄色太子服规规矩矩地站在父皇的另一侧。此次跟着去的各位小马驹们则分别站在两人的身边。
下方的十万大军齐刷刷地看着他们威武的皇帝,没有人敢把眼神往太子那边瞟,怕自己定力不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面参与朝政的君侯月琼也穿了他那身一年穿不得两回的暗黄色龙凤袍与严刹并排站着。站在侧方的仁和侯黎桦灼和安宝则很是胸闷地看着严小妖和严小怪,担心啊。
严刹拿起酒碗,扬声道:「若有一天,有人肆意残杀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当如何?」
「杀!杀!杀!」
严小怪已经热血沸腾了。
「若有一天,有人不再把万国视为天朝,肆意挑衅时,你们当如何?」
「杀!杀!杀!」
严刹仰头喝下酒,十万大军整齐地仰头喝下各自酒碗里的酒,接着陶琬碎裂,杀生冲天:「杀!杀!杀!」
点将台上,严小怪、董家的两个儿子、熊家的两个儿子都跟着大喊,恨不得能有双翅膀马上飞到昆洲把那帮兔崽子们一刀砍死。
若让严小妖选择的话,他会选择单挑。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进敌军主帅的大帐内,割了他的头,再烧了敌军的粮草,然后再往他们要喝的水里撒点毒,这不就解决了嘛。可惜包括严小怪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同意,他父皇更是不同意。战场上讲的是国威,拼的是气势,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去打仗。严小妖很想对他父皇说:小怪他们不同意是因为他们想杀人。唉,他的这帮兄弟们怎么都这么变态呀。
就在严小妖出神的功夫,严刹已经把帅印交给了任缶,任缶都上了马了。严小妖赶紧回神,叩拜了父皇和爹之后,带着小怪等人上了马,开拔走人。回头对最疼他的干爹和安宝叔露出他迷人的笑,严小妖用力挥挥手,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他和小怪很快就能回来。在他转过身后,有几人赶紧捂住鼻子低下了头。失误!真是失误!居然看到了太子的笑脸。
「严刹,让小妖变了模样吧。」同样看到儿子笑脸的月琼又一次忍不住说。
严刹大掌一伸搂紧他:「不必。他自己也没有这个念头。」看着儿子顶着这样一张脸慢慢长大,他就等于看到了月琼曾经一年年的模样变化。
严刹不愿让月琼把脸变回来,但也不允许儿子把脸变丑了。他受不了别人盯着月琼瞧,但对别人盯着他儿子瞧他没什么感觉,反正以后头疼的不是他。月琼又叹了口气,小妖的脸可怎么办呀。
小妖怪篇
第二章之一(太长了,分两楼)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严小妖嘴上没毛,又长了一副倾国倾城倾国再倾城的容貌,着实会让人看了不放心。这么一个漂亮到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地步的少年能有什么实力?和严小妖可谓一起长大的那帮兄弟们虽然也很少敢直视他,但心里可从来不会有这种念头,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是太子的对手。可其他人就不这么认为了。所以一路上虽然没有人敢盯着太子爷的那张脸瞧,但大部分人心里对太子爷的能力都有所怀疑,希望他这个监军不要胡监,监出乱子来。
好在这一路上严小妖很少发表意见,基本上都听任缶和国师的。这样一来,许多人就有开始怀疑了。他们的这位太子爷不会只长了脸皮,没长了脑子吧。难道今后他们要辅佐一个绣花枕头的皇帝?还是个能吃的绣花枕头。出征的路上就见他嘴不停地吃吃吃。好吧,不止太子殿下在吃,就连他们的大将军和国师都在吃。一会一个辣鸭头、一会一根麻花、一会一个酥饼,他们这是去打仗呢还是去赏花呢?可他们的大将军都吃了,他们也只能把不满往肚子里咽,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们的任大将军啊。但是能不能不要天天当着他们的面吃啊,不带这么馋人的!
「小怪,你看那些兵士们是不是快馋死了?」严小妖撕下一块鸭肉,放进嘴里。严小怪抽空瞧了一眼,吐出鸭骨头:「肯定。皇兄,你没看他们一直盯着咱们手里的肉吗?」
严小怪眼里闪过坏心思,朝严小怪勾勾手指,严小怪策马凑近皇兄。严小妖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严小怪点点头。接着就听他喊:「小丁,你那边还有几个辣鸭头?」
「五个。」
「我用五个鸭翅膀换你一个鸭头。」
「好咧。」
「阿蛮,你那还有没有炸丸子了,给我两个呗。」
「我不多了,喏,只给两个哦。」
「成。」
跟在后方的兵士们咽咽口水,德胜王太过分了!
「小妖?」国师胤川啃着鸭翅膀策马过来,低声问,「怎么了?勾引那帮家伙的馋虫不怕他们暴乱啊。」
「有本事就来呗。」严小妖顺手从国师怀里的小箩筐(专门放吃的)里拿了一小节麻花,吃将起来。国师不甘示弱,从他怀里的小箩筐里拿过小半块酥饼,眼珠子转了转,敢情他们家太子殿下生气了啊。不过他也不安抚,有什么好安抚的?有没有本事上了战场就见分晓,多说无益。
那边乱喊了一阵子,狠馋了一通深厚的兵士们,严小怪凑过来小声问:「皇兄,够了没?」
「够了。」严小妖赞赏地喂了他弟兄两颗炸丸子。
嚼着丸子,严小怪低声说:「皇兄,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别看严小怪有五大三粗的潜质,心里可亮着呢,知道他皇兄这是不高兴了。
严小妖啃着鸭翅膀,很严肃地问:「小怪你也觉得我很漂亮?」
严小怪仔细瞧了瞧他皇兄,也很严肃地说:「皇兄比我长得好看,不过男子哪里能说漂亮?那是侮辱!皇兄很俊。」
严小妖很满意他兄弟的话,又赞赏地喂了他两颗炸丸子,说:「我就不明白了,旁人为什么不敢看我的脸?我又没多长一双眼睛。」
严小怪同样不解地说:「谁知到呢。可能是皇兄很俊,可能是皇兄很俊,他们看了皇兄会自惭形秽吧。」
「可你就敢看我的脸,哦,还有国师那奸人。父皇、爹他们不算。」严小怪从不觉得自己的脸和别人哟苏很么不同,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
严小怪又仔仔细细地把他皇兄的脸瞧了一遍,还是没瞧出大家为何不敢看他皇兄的脸。小丁、阿蛮他们也不敢看,顶多瞟一眼就马上移开了。除了家里人外,好像就真的只有国师敢看皇兄的脸。严小怪突然有点胸闷,皇兄长得俊才应该多看看呀,像他就喜欢看皇兄的脸,那才叫赏心悦目。
这边小丁满嘴塞着鸭肉不怕死地说:「太子,你不能怪我们啊,谁教你长得那么……俊,会让我们的小心肝乱跳。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我们还是少看的好。」
熊阿蛮骑着马凑过来说:「对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太子的脸。连我爹都不敢多瞧,我和阿勇更不敢多瞧了。」
「太子,我们都很佩服王爷和国师,我们自认没有王爷和国师的定力,所以只能瞟你,不能看你。」董率童和董率书也过来了,董率童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就瞟了严小妖一眼。
这几个人对太子和德胜王可是绝对的没大没小,严小妖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不敬而生气,而是很气闷:「我的脸咋啦!小怪都没事。」
「所以我们很佩服小怪啊。」几个人连连点头,又补充了句,「也很佩服国师那奸人。」
「啧啧,我哪儿奸了哪儿奸了。」国师不满地上前,「你们自己脑子笨,怎能说我奸。」然后他捋捋胡子,「太子的脸是勾魂儿,看他的时候把他当成一只妖怪就成了。妖怪不都这个样儿嘛。」
任小丁马上问:「国师,你平时看太子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对。」国师胤川点了点头,无视那张已经非常不高兴的「妖容」。
「那我也试试。」任小丁马上去看太子,可很快,他就红着脸别开了眼神,「不行。」
「我试试。」董阿蛮正眼去看太子,也就一眼,他别过脸,「不行,来不及。」
「我试试我试试。」董率书去看太子的脸,他坚持了两眼,别过脸,「没用嘛。」
「我就顶着这张脸了,你们爱看不看吧。」严小妖策马跑开了。严小怪很不高兴地说了句:「怎么能这么欺负我皇兄。」说罢就追了过去。
「真佩服小怪啊……」众人羡慕。胤川偷笑,心想:让你总说我是奸人!
任缶当然听到了后面的叽叽喳喳,不过他没插嘴。严小妖虽然是太子,可却是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那些孩子们平时和他说话都没大没小的,他们早就习惯了。不过他心里清楚,那些孩子们是打心底里佩服太子的。对他没大没小也是因为把他当成自家人。严小妖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生气归生气,但绝对不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其实他也不怎么敢看严小妖的脸,他是做长辈的,还是谨慎些好。想到宫里有一人原本是和太子一模一样的,任缶就万般理解他们的皇帝陛下,还是不要变回来的好。
策马奔了一段路,没有跑远,严小妖停了下来。严小怪追过来了:「皇兄,别恼,小丁他们没有恶意。」
严小妖放马儿慢走,摸摸自己的脸,他没忘了不少人会对他这张脸流过口水,起过邪念。扭头看向担心的弟弟,他又问:「小怪,你觉得我的脸可怕不?」
「皇兄。」严小怪不高兴了,「甭理他们。今后谁再说你的脸怎么找,我揍死他!」
严小妖笑了:「够意思,兄弟。」
严小妖极度勾魂的笑看在严小怪眼里仅仅是皇兄高兴了,他也就松了一口气,说:「皇兄,你像爹,我像父皇,咱俩刚刚好。奶奶说爹是用毒把脸弄烂了重新长才变了脸的,我可不许你变脸,我就要现在的皇兄。」
「成。我就顶着这张脸了。」严小妖笑呵呵地一把搂上他兄弟,「今晚我给他们下巴豆。」
「我帮你。」兄弟两人同仇敌忾。
「太子殿下……我们错了,求您高抬贵手……」第二天傍晚,全部被下了巴豆泄了一天肚子的任小丁、熊阿蛮、熊阿勇、董率童、同绿树趴在马上求饶,再也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了。严小妖心情愉快地吹着小曲,悠哉的躺在马背上不搭理他们。严小怪继续吃,不为他们说清。
「太子,你不厚道。」同样被下了巴豆的果实胤川没事人般地啃着最后一只辣鸭头不满地指责。
「你们不是不敢瞧我的脸?现在趴下了肯定瞧不到了嘛。这几天吃了这么多热气的东西,泄泻肚子不上火。」用脚尖勾了勾缰绳,严小妖的坐骑加快速度跑开了,严小怪一如既往地跟着他皇兄。
「太子也太小心眼了。」任小丁很不满,肚子里又开始绞,他急忙跳下马窜到路边的草丛里。
任缶回头问几个脸色苍白的人:「今后还敢不敢招惹太子了?」
「不敢了。」大家纷纷摇头。
「国师,你怎么没事啊?」熊阿勇捂着肚子问。
国师摇摇被啃了一半的辣鸭头说:「我没吃。」
「果实!你不厚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果实!你这个奸人!」
哼哼,胤川在心里冷笑:让你们叫我奸人,下回还不告诉你们!
大军行进了半个月抵达了据被赫拉部族攻陷的昆洲有五里远的简隆镇。赫拉军队攻下昆洲在内的三洲十郡抢劫了一番后就撤回了昆洲,并霸占了昆洲周围的四个镇。一来是想把昆洲据为己有,二来适宜此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天朝不敢小觑他们。不过他们占领昆洲已经一个月了,也不见有人来攻打昆洲,赫拉人开始怀疑天朝已经不再是那个强大的天朝了。殊不知万威帝下了密旨,临近边陲严加防守,任何人不得救援昆洲。
被下过巴豆的那几个早就活蹦乱跳了,不过却不敢再提太子那张脸,怕下一回吃下去的就不是巴豆而是毒药。军队还在扎营,严小怪就兴奋地冲进他和皇兄已经搭好的大帐篷里,提着他那两把大锤子在帐篷里转了一圈,然后指指其中的一张床:「皇兄,我睡这张!」
「哦。」随后跟进来的严小妖一屁股坐在严小怪的床上(靠近帐帘嘛)。「我要沐浴。」
严小怪闻闻自己:「我也要。」
侍从马上烧水抬来两个大浴桶,半个时辰后,严小妖和严小怪兄弟两泡在浴桶内,舒服的哼唧。「脏死我了。」严小怪把脚丫子放在浴桶边,满足地晃着。严小妖严小妖头靠着严小怪,也把脚丫子放在浴桶边,舒服了一会后说:「小怪,今晚去溜达溜达。」
「成。」严小怪放下脚,翻过身,「皇兄,给我擦背。」
「哦。」严小妖站起来出了浴桶,拿过大布巾裹住下身。严小怪趴在浴桶边,享受着皇兄的服侍,问:「皇兄,你说先锋是干嘛的?」
「先锋就是第一个冲出去揍人的。」
「这我喜欢。」严小怪乐了,「爹说穷寇莫追。爹认为我一定没问题咯?」
「那当然,我严小妖的弟弟怎可能是孬种。」严小妖不禁自得,幸亏他把那个东西给了爹,不然他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兄弟了。或是那奸人的功劳可以无视。
严小怪微微有些失落:「可我就是学不会医术和毒术,我看见那些药名就头晕。老祖和叔公肯定很失望。」他也会自卑的。
严小妖不高兴了,把头凑过去说:「我也不会使锤呀。而且今后你一定比我高,比我壮,你什么都会了我干嘛?」
严小怪笑了:「那也是。」他的功夫可不比皇兄差咧。
严小妖继续给他擦背:「爹就喜欢咱俩各有所长,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学不会的就不学呗。」
「皇兄,你把胳膊也给我擦了吧。」严小怪举起右手,严小妖抓过来给他擦,没什么不满的。
给严小怪擦完了,严小妖重新泡回去,趴在浴桶边。严小怪光溜溜地从浴桶里爬出来给他皇兄擦背。擦着擦着,严小怪擦拭的动作停下了,严小妖扭头:「咋了?」
「我说我忘了件什么大事,我刚想起来了。」严小怪有点郁卒,「我那还有一包牛肉干呢,被我藏在枕头下了。」
「呀!」严小妖也郁卒了,「你咋就忘了呢?回去不会坏吧。」
「应该不会。」那可是进贡来的东西,好吃得很,他一直都没舍得吃。
「没坏的话回去分我一半呗。」严小妖舔舔嘴,想吃。
严小怪继续给皇兄擦背,边道:「别让爹知道,爹以为我的已经吃完了。」
「成。」
有几个人在太子的大帐外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任小丁坐在一个石墩上,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几人说:「着什么急啊,不就是一张战帖嘛。」
熊阿蛮跑到任小丁跟前急吼吼地说:「是打仗打仗!杀人啊!我能不急么!太子和小怪也真是的,不能晚上再沐浴么,非要这个时候沐浴。」
任小丁把他推开:「太子和小怪爱干净你又不是不知道。」
董率书走过来坐在任小丁身边,叹道:「我太佩服小怪了,不仅能看太子的脸,还能跟太子一起沐浴,要是换了旁人,鼻血估计都喷了一地了。」
任小丁敲了他一下:「小怪是太子的亲兄弟,咱们能跟他比么。」所有人都点头同意,确实不能比。
大帐内已经清洗干净的兄弟两人一个面色平静,一个有点不高兴了。只套了条裤子,他光着身子头发还低着水就冲出了大帐,对外头的几人吼道:「今后谁再提我皇兄的脸,我跟谁急!是兄弟的就别当玩笑!」吼完,他转身回了大帐,几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糟糕,把德胜王惹恼了。
任小丁从石墩上下来,走到帐外说:「太子殿下、德胜王,是我们部队。我保证,今后我们谁都不会再提此事。」
严小怪站在帐帘边,气闷地说:「大家都是兄弟,我不想冲你们发火。但我不喜欢你们说我皇兄的脸。我皇兄的脸怎么了?又没多一双眼睛一张嘴,不就是比别人俊了点吗?俊点不好吗?我就喜欢我皇兄长得俊,看着欢喜、舒坦。你们不敢看我敢看,我就喜欢看!」
熊阿蛮等人都走了过来:「小怪,你别气我们拉,我们错啦。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提啦。」
帐帘拉开,一张笑嘻嘻的脸露了出来,对外面几个在他出来后马上低下头的人说:「没事没事,小怪这是护着我咧。你们等会,我和小怪马上就好。」说完,他缩了回去。刚才不小心看到他笑脸的几个人脸红地抬起头,都搓搓脸,心里纳闷小怪为何就不受影响呢?他们发誓他们对太子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邪念!
拉上帐帘,头发也还湿着的严小妖大力抱住还是不高兴的人,在他耳边小声说:「嘿嘿,小怪,你觉得皇兄的脸看起来舒坦?」
「恩。」严小怪很认真地说,「尤其是皇兄笑的时候。」然后他叹道:「可惜皇兄很少笑,一点都不像爹。」
「有这回事?」严小妖摸上下巴开始反省,见他兄弟很重的点了两下头,他说:「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成,今后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多笑笑。」说着,他就笑了。
严小怪被皇兄的笑感染地也笑了,然后难过的抓起长长的湿发:「皇兄,我想把头发全剪了。」
「爹不让。」严小妖放开严小怪。
「父皇还不是常常剪头发?小丁也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严小怪嫌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头发,难受。
「成,皇兄给你剪了。」严小妖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严小怪在凳子上坐下,「越短越好。」
「你要当和尚?」
「比和尚的头发长点就成。」
「哦。」
帐外的几个人又面面相觑,「将在外君命又说不受」是用在这里的?呃……比和尚的「头发」长点那是多长?觉得再听下去会动摇自己从小受到的教导,几个人火速撤退。他们的太子和德胜王从来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把碎头发冲掉,严小妖拿布巾把严小怪的头发擦干,再给他套上干净的衣裳。摸摸自己比和尚的头发长点的脑袋瓜子,严小怪呵呵直笑,这下凉快啦。严小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是第一次嘛,今后他的手艺会越来越好的。顺便把自己已经长到脚裸处的长发割去一半,严小妖拿了根簪子随便束起来,心想:头发短些果然舒爽多了。不过他没有考虑把头发弄成小怪那样的,怕回京之后他爹和干爹受不住打击。
两人收拾妥当,拉开帐帘。刚才已经察觉到任小丁他们都走了,严小妖和严小怪直奔将军大帐,无视被他们的头发惊呆在原地的守卫和兵士们。
进了大帐,严小妖对各个双眼大睁,嘴巴大张的人微微一笑,在一片鼻血喷出声中,他走到监军的位置坐下。一位白胡子老家伙瞪着他短了半截的头发,还有严小怪堪比和尚的脑袋,突然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伤感。
「太子,小怪……」任缶皱了眉。私下里任缶等一干老人家喊严小妖和严小怪也是极其随便的。
「这样凉快。」严小怪摸摸自己的脑瓜子,还乐呵着。
严小妖则是直接问:「赫拉是不是派人送战帖啦?」任缶揉揉额角,不敢去想回到京城后皇上和君侯的反应。
「任叔,头发灰可以疗伤。」严小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之后,继续问:「战帖呢?我瞧瞧。」
「在这儿。」已经完全恢复的国师胤川把战帖单手丢了过去。严小妖一把抓住打开后一字一句的看完了,接着他把战帖交给严小怪。严小怪看完之后没有吭声,等着任叔和皇兄的决定。
深深吸了口气,任缶不得不接受这两个孩子把头发剪掉的事实,剪都剪了又不可能马上长回去。这两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会按理出牌的主。缓过来后,他说:「大军刚刚扎营,需要休整。赫拉就是想利用这点趁我们的兵马疲惫之时与我们开战。只是他们的名义上说的是两军对垒,实打实的来一场。不过我们要小心他们以此混淆视听,夜袭我们。」
「就让他们来呗。」严小妖似乎困了,打了几个哈欠。
熊阿蛮说:「夜袭?谁怕谁!」
「打到他娘都不认得他!」熊阿勇挥舞着拳头。
小妖怪篇
第二章之二
初生牛犊不怕虎,几个精力充沛的小马驹子可没有什么休息的念头。今晚若赫拉人赶来,他们今晚就敢跟他们打!
严小怪被他皇兄传染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才说:「十万兵马挑出五万精兵即可。赫拉就是欠人收拾。」
「若今晚他们不来,那就不用三日后了。」严小妖懒洋洋地喝了口茶,「明日午时开战。」
「就明日!明日打他狗娘养的!」熊阿蛮和熊阿勇吼起来了,任缶冷冷地瞧了他们一眼,两人马上安静下来,忘了不许说粗言。
任小丁则是冷静地问:「太子殿下有何妙计吗?明日的话有些仓促了。」
「你是军师。」严小妖很自觉地把任务丢给了任小丁,「我只负责杀人。」
「我也只负责杀人。」严小怪紧跟他皇兄。
「我也只负责杀人。」董率书。
「我也是。」
「我也是。」
任小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任缶又揉揉额角,突然担心起万国的今后,把国家交给这几个家伙能成吗?
或是呵呵笑了几声:「打不赢老子扭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成。」
任缶一口气喝下一大杯茶,降火。当初可真该让这帮孩子离这个老不死的家伙远点!
月黑风高夜,两抹黑色的人影从大帐内窜了出来。帐外的守卫一早就被人遣走了,没有人发现异常。两人快速跳跃朝营地后方窜去。突然,几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一人说:「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你们不是知道了?」被质问的两人其中一人说,对方几人哼了一声。
「走。」那人一挥手,六人跟着他快速消失在了营地。
国师胤川坐在将军帐内悠哉的喝着临行前从宫里偷出来的极品桂花酿,满足的咂咂嘴:「这偷来的酒就是好喝。」
任缶则是眉头紧锁地问:「你这么放心太子他们几个?」
胤川打了个酒嗝说:「他们都长大啦。就是最小的小怪都已经十二岁啦,可以独当一面啦。放心放心,那几个孩子看似鲁莽,做事细心的很。」
任缶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皇上想借此机会历练他们几个,尤其是小怪。我是怕他们今晚忍不住给敌人下毒,暗杀了敌军将领,那还打什么?」
原来是担心这个,胤川摆摆手:「只有小丁和小妖会有那心思。其他人会极力阻止的。」胤川只有在调侃的时候才会喊严小妖太子,喊严小怪德胜王。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任缶也就放心了,名人严加防范,小心今夜敌人偷袭。
七抹黑色的人影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昆洲的城墙。城墙外赫拉人架起了高高的架子,周围也点着许多火把。他们密切监视着万国大军驻扎的防线。五个人躲在草丛里,为首的两人不知去了哪里。过了约两刻钟,两人回来了。
「东面有一伙人从城墙上下来,朝咱们那儿去了。」说话的人露在外的墨绿色的眼睛在火光下一场炫目。
另一个眸色同样是绿色的人则小声说:「皇兄,那咱们就从西面上去?」
「成。」
严小妖猫低身子带着他们朝西面悄悄而去。很快,他们就到了城墙底下,那五人同时向后退去。
熊阿蛮和熊阿勇双手交叠,蹲下身子。董率书又向后退了几步,突然加速跑了过去,接着他一脚踩在熊阿蛮和熊阿勇交叠的手上,两人猛然使力,董率书在空中翻了个圈,手里的匕首深深捅进了墙上的砖缝里,然后他就挂着不动了。
紧跟着的董率童也是急跑几步踩在熊阿蛮和熊阿勇交叠的手上,借力使力的朝董率书跃了过去。董率书空着的左手在他过来时收肘,然后托住他的脚一个用力,董率书再次借力使力,向上跃起,随后他一脚踢在城墙上,竟然又向上飞了一段。他手里的匕首同样牢牢插进了墙缝里。两人放开手跳了下来,推开两步交叠双手。
在城墙下巡逻的士兵转过身去的时候,严小怪猛然发力,接着四人的推力,踩着城墙上的两把匕首,高高地攀在了城墙上方,距离城墙不过五米。他一手握紧插入砖缝里的匕首,一手垂下。严小妖提气,和之前的几人一样借力窜上城墙,脚点在插在砖缝里的匕首上,身子如鸟般轻盈的朝严小妖飞了过去。严小妖一把抓住皇兄伸出来的手,憋足一口气用力把他皇兄抛了上去。严小妖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脚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上。
银光闪过,发现他的守卫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倒在了地上,又是几道银光,其他几名守卫面门上的暗器几乎没入。无声无息的,这些发现敌袭的守卫们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解决了城墙上的八名守卫,严小妖轻松的从怀里掏出绳索抛了下去,在兄弟们爬上来之前,他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周围,这里真凉快啊。
很快,大家都爬上来了。把匕首塞回脚裸,严小怪说:「皇兄,我还要杀人咧。」
「我知道我知道,会把他们留给你们过瘾的。」严小妖走到另一边向下看了看:「其实我也不想烧粮草。那么多粮草够百姓们吃不少日子呢,还能剩下许多银子。」
「那我们今晚来做什么?」不下毒,不刺杀,不少粮草,难道来赏景?其他几人不解。
「赏景。」丢下一句,严小妖纵身跳下了十几米高的城墙,其他人急忙跟上,不会真来赏景吧!
七条黑影在赫拉营地内如入无人之地,严小妖不住的摇头:这防守也太松散了嘛。让刘伟兄弟凑过来,他这般那般、那般这般地吩咐了一通,六人点点头,然后快速分散开没一会就不见了。严小妖站在原地摸摸下巴(明显受某人影响),勾魂的眼睛弯了弯,身子一跃,人就没了。
赫拉大元帅查查木的帅帐内,他神色凝重的坐在那里,一人心浮气躁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走了会,他停下问:「周副将他们能得手吧。」
屋内坐着的另一人道:「王兄,坐下喝完奶子酒吧。周副将他们离开也不过一个时辰,哪有这么快回来?」
被唤作王兄的大王子伊休里走到那人身边走下,接过一碗奶子酒,却没有喝而是道:「万国这次派了太子和德胜王一起出征,只要擒了他们其中一人,万国就必须得答应咱们的条件。若能擒到两个就最好不过了。」
「听说万国太子严小妖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绝色妖容,而德胜王严小怪今年也不过十二岁,王兄希望周副将捉回来的是太子还是的声望呢?」二王子伏提罗脸上带着明显的笑。
伊休里有些狼狈的避开伏提罗的注视,沉声道:「不管抓到的是哪个,对我赫拉部族来说都异常重要。」
伏提罗假装认同的点点头:「若能趁机烧了他们的粮草,杀了他们的主帅任缶,剩下的那帮孩子就成不了什么气候。哈,万国已经无人了,万王也只能派些孩子上战场。」
查查木则开口说:「万王严刹是一个心机极重的人。他隐忍六年,最终把古年拉下王座。他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得到各方的响应,是个极厉害之人。此次他只派出了老将任缶,其中必定有诈。王子殿下还是小心为好,据探子回报,严小妖和严小怪武功极强,不好对付。」
伏提罗嘲笑道:「严刹在如何厉害也终究是个粗人,瞧他给他的两个皇子起的名。小妖、小怪,和在一起就是小妖怪。身为太子和王爷,居然只是两只小妖怪,噗!笑死人了。」
「哈哈哈……」伊休里和查查木也笑了起来。
趴在帐顶上,严小妖摸摸下巴,他和小怪的名儿很可笑吗?他怎么从来没觉得过?而且他们也错啦,他和小怪的名儿不是父皇起的,是爹起的。平日里爹只要叫声「小妖怪」就把他和小怪叫齐了,多省事,所以说蛮夷就是蛮夷,啊,不不,他和小怪身上可是有胡人血统咧,嗯,赫拉人就是赫拉人,没学问。
严小妖又摸摸下巴,眼里闪过历光。他们想抓他和小怪?听刚刚那两人说的话,意思好像是更想抓他咧。倾国倾城的绝世妖容……国师那奸人也说他是妖容……那就妖吧,妖死他们。听够了,他毫无声息的从大帐顶跳了下去。越过三名被他用药弄傻的守卫,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消失了。
营地里响起几声好听的鸟叫,谁都没有去注意,不过是晚上出来活动的鸟儿罢了。而从营地的几个角落里,闪过五六道黑影,朝鸟叫之地而去。很快,他们在赫拉营地的一处小灶房内找到了那只「鸟儿」。换了赫拉军服的「鸟儿」正在吃锅里煮着的宵夜。六人见状很是自觉的拿了碗勺,各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羊汤喝了起来。角落里是六个被打晕脱光了衣裳的士兵。
「喝完汤你们换上他们的衣裳,我要去抓人。」严小妖啃着羊骨头含糊道。
严小怪问:「抓谁?」
严小妖把万里最大的羊肉舀到严小怪的碗里,边说:「不知道叫啥,是兄弟俩,我就听其中一人叫另一人『王兄』。」
其他五人愣了下,任小丁立刻说:「赫拉王佐圆尔有十六个儿子。最得势的是大王子伊休里和四王子伏提罗,应该是他们俩。这么好的一个抢军功的机会,他们两人会让给别人就是傻子。」
严小怪则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他有十六个儿子啊。赫拉王后一年生一个也要十六年,真厉害。」他很佩服佐圆尔的老婆,他出生的时候可是因为让爹疼了许久而被父皇敲了屁股。
任小丁噗嗤一声笑了:「所愿而有一百多个妻妾,十六个儿子不算多。」
「啊!」严小怪吃惊不已,接着一脸的厌恶,恨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严小妖摸摸弟弟的脑袋:「管他有几个老婆,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小怪,待会我抓那个弟弟,你抓那个哥哥。」
「成。」严小怪没有什么疑惑。
不过有人不懂了,熊阿蛮问:「为啥小怪抓哥哥?」
严小妖不满的回道:「因为那个弟弟说我是妖容,说我父皇是粗人,说我和小怪是小妖怪。」
「皇兄!我抓弟弟!」严小怪一听怒了。
「也成。」严小妖一向有好处先留给兄弟。
小妖怪篇
第三章之一(太长了,分两楼)
深夜,等了许久的几人也没有等回那支偷袭万国军营的人马回来。赫拉大王子伊休里和四王子伏提罗暂时回各自的营帐内休息。在他们帐外低着头的守卫在他们进了营帐后抬起了头,每一个帐篷外都有一人的眼睛墨绿墨绿的,闪着历光。
好听的鸟叫响起,守在伊休里帐外的两人突然未经允许的掀开帐帘闯了进去。伊休里刚要出声质问,就被一颗小石子点了哑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敲晕了。董率书学了几声鸟叫,严小妖把晕过去的伊休里塞进麻袋,扛了起来。
而伏提罗这边就没这么快了,冲进去的严小怪没有弄晕他,而是脱下自己的臭袜子塞进他嘴里,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狠揍。居然敢说他皇兄是妖容,居然敢说他父皇是粗人,居然敢说他和皇兄是妖怪!只有家里人能喊他们妖怪!「鸟儿」开始催促了,他把被他打晕的人装进麻袋里扛起来,决定回去后接着揍。
严小怪出来后学了几声鸟叫,躲在暗处的熊阿蛮、熊阿勇和任小丁提着油桶跑了出来。三人把油泼在两位王子的帐篷上,紧接着丢了一支火把。
「轰」地一声,火光冲天,帐篷迅速着了起来。严小妖和严小怪已经扛着人跑了,任小丁用赫拉语大喊:「敌袭!敌袭!快救王子殿下!」
查查木从帅帐中冲了出来,一看两位王子殿下的大帐起火了,急忙命人去扑火,火光中,他看到有人对他阴险的笑了笑,定眼一看,男人却突然不见了,周围全部都是乱哄哄的兵士。心下一突,他大吼:「追!严守城门!敌人在城内!」
城内乱成一片,严小妖和严小怪扛着人直奔西南角楼。董家兄弟和熊家兄弟在前面开路,任小丁能够垫后。城墙上的守卫坚守着城墙,密切注意着向城门方向而来的可疑之人。进入无人的角楼,严小妖踢开一具挡在路上的尸体,把左肩的人换到右肩。上了角楼,好像正在巡查的守卫们毫无动静的站在那里。
严小妖推开他,那两名守护确实身子僵硬的摔在了地上。要「偷人」,严小妖当然会想好退路啦。把肩上的人抗好,他一手握住绳子跳了下去,其他人纷纷跟上。有人发现了他们,叫喊着朝这边奔来,却发现城墙边站着的守卫竟然全部是死人。
「放箭!放箭!」城门守卫官嘶吼着。
严小妖一个旋身,手中的暗器丢了出去,十几米高的城墙上,刚刚还在吼叫的守卫官被暗器刺穿了喉咙。火光中,城墙上的守卫呆呆地看着那个蒙着面,却有着一双可怕绿眸的男子。只是在他转身之际,那双绿眼中的神采却又让人神魂颠倒。可怕的人!
当严小妖等人在路上碰到前来接应他们的国师时,他马上把肩上的人丢到了国师的马上,然后跳上另一匹马:「累死啦。」
国师皱眉看着面前的「东西」随手一扔,扔到了一匹无人的马上。严小妖把自己肩上的人也丢了过去,跳上他的马:「累死了,回去我要练膀子。」
「什么人?」睡眼朦胧的胤川问。
严小妖趴在马上有气无力的说:「小丁说是赫拉德大王子和四王子,谁知道呢。国师,改明日再战吧,我要睡一觉。」
「我也要睡一觉。」同样趴在马背上的任小丁已经快睡着了。
「我也是……」众人纷纷答应。
胤川打了个哈欠:「那今天就睡觉吧,我还困着呢。」
挡在营地里焦急等候的任缶等会了一帮睡死在马背上的小崽子们和老家伙时,他很无奈的下令:「全军今日休整。」
十万大军面面相觑,不是说今日开战吗?不过刚收拾了一伙偷袭的敌人,又得知他们的太子殿下、德胜王和诸位小将军们把赫拉德大王子和四王子给偷回来了,十万大军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人就休整一事提出任何异议。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严小妖发现他兄弟光穿了条大裤衩子,身上什么都没盖,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而被子却在地上。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捡起被子给他兄弟盖上。严小怪本来就爱踢被子,还不喜欢穿衣裳睡觉。回到自己的床上,严小妖正要继续睡,就朦朦胧胧的看到他兄弟两条腿一踢,被子滚到床边了。无奈地再次爬起来,他抓着自己的被子走到兄弟的床边,然后上床。这样就不必走来走去了。
「不许说我皇兄的脸……」睡梦中的严小怪在生气。严小妖闭着眼睛拍拍他,给他盖好被子,高兴地想:有个兄弟真不错。
睡到太阳都西斜了,严小妖和严小怪才算睡醒了。醒来发现皇兄在自己床上,严小怪很惭愧地说:「皇兄,我又踢被子啦。」
「穿衣裳睡么,那样就不容易着凉了。」严小妖没有气喘的意思,那个人太沉了,他肩膀还有点酸。
「不要。」严小怪马上拒绝,「不穿衣服睡得舒服。如果不是那样太难看,我连大裤衩子都不想穿。」
「随你了。」严小妖翻个身又闭上眼,「我该去偷弟弟,弟弟看起来比哥哥轻点。」
「嗯?」严小怪凑了过去,「皇兄,你累啦?」
「他比我沉。」严小妖的身形和他爹差不多,不是力量型的人。
「那我给你捏捏。」严小怪说着就捏上皇兄的肩膀,严小妖索性趴下让小怪给他捏。嗯,捏捏舒服多了。「所以说你比我厉害么,下会让阿蛮或阿勇扛,我还是丢丢暗器、下下毒好了。」
「成。」被皇兄夸,严小怪很高兴。
任缶这边的军营内很宁静,虽然大战在即,但军中并没有太浓的紧张气息。军营前竖着两百多具尸体,是昨夜前来偷袭的那些人的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全部被杀。而任缶这边只损失了十几个士兵。这些人进入营地后就被一个老家伙察觉到了,能活着出来就见鬼了。
这还不算,营地前还绑着两个活人,一个叫伊休里,一个叫伏提罗。任缶不怕地人冒死来救他们两个,套用一人的话:「来就来呗。」不怕敌人来,就怕敌人不敢来。
昨夜的事情,任缶心里是百味杂陈。不服老是不行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他怎么能不老。可他又万分的高兴与自豪,这些小马驹们终于涨到了,今后的天下就是他们的了。尤其是太子和德胜王,也开始在军中和朝中树立威信了。他们都清楚太子的能力,可太子的性子不像皇上,反倒有点像君侯,随性得很,不光是太子,就是德胜王的性子都像君侯,有时候他们也会担心,这两个孩子能不能肩负起这片天下。不过现在,他有了一点放心。
「将军,赫拉派了使臣前来。」
「把他赶回去,本帅没什么可与他说的。明日午时,被甩在城外等着他们。」
「是!将军!」
有本事今晚就来人把那两位王子头走吧。任缶和了一小口他儿子从国师那偷来的酒,香!
小妖怪的帐篷里,任小丁在和严小怪下棋;熊阿勇在和严小怪比谁眼睛不眨的时间最长;董率书和董率童在用沙堆排兵布阵;熊阿蛮在逗他刚刚抓到的两只蛐蛐。每个人都忙得很。有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嘴里嚼着炒豆子说:「今晚敌人肯定会来救那两位王子,你们谁去守?」
没人回答,输了的熊阿蛮朝严小怪叫着:「不行!重来!国师进来打扰到我了。」
「重来就重来!」严小怪擦擦眼睛。
国师胤川走到熊阿蛮面前,熊阿蛮指了指董率书的方向;他又走到董率书和董率童跟前,两人头也不抬地指指太子的方向;他又走到太子跟前,把他手里拿着的那颗白子抢过来随便放在棋盘上,就听任小丁高呼一声:「我赢了!」接着就见他眼疾手快的落下黑子,吃掉大片白子。
输了棋的严小妖很生气地瞪了国师一眼,拿出他仅剩的一张酥油饼,任小丁毫不客气的抢过来一口咬下,还一副美滋滋的样子,看得严小妖更生气了。
「今晚敌人肯定会来偷人,你们谁管?」胤川没有丝毫的愧疚,问。
「不是有任叔在?」输了棋的严小妖口气很不好。
「他是大将军,你见过哪个大将军去管犯人的。」胤川也没好气的说。
严小妖左右看看:「小丁!你去,哪有那么好赢的。」
「我是军师,不管。」任小丁撇的干干净净。
「率书、率童,你们去。」
「我们是放哨的,不管。」
「阿蛮阿勇。」
「我快输了(我逗蝈蝈呢)!」
严小妖朝国师耸耸肩:「都没空!」
「你和小怪呢。」胤川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是太子。」
「我是王爷。」
兄弟两人很有默契,严小妖补充了一句:「哪有太子和王爷去看人的。」
「那我也不管了。我是国师,又是老人家。」胤川一屁股坐下,悠哉地哼起小曲。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严小妖把白子收起来:「小丁,再来,输了的人学狗叫。」
「要叫两声!」
「成!」
两人又对上了。
在大帐内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国师回来,任缶明白了,肯定是那帮小兔崽子们都不愿意去,拿过茶碗喝了一大口,他压了压火气,他也不管了,怎么着吧。
半夜,万军大营前火把通明,岗哨上的守卫们警戒的巡查四周。巡逻的士兵们更是个个不敢松懈警惕,帐前可是捆着两位赫拉王子呢,网易不留神让敌人把他们救走可就糟了。在远处的树林里,两百多名死士盯着那两名被绑在万军大营前的男子。为首的人招了下手,几十个人率先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身着黑衣的蒙面死士再快进入射程区之后,握紧手里的暗器,前方岗哨上的守卫发现了他们,吹响角笛。
「砰!」的一声巨响,刚要甩出暗器的最前面的十几名死士突然脚下一空掉进了大坑里。紧接着,一支支埋在土里的箭飞了出来,刺穿了几十名死士的身体。剩下的死士越过大坑和同伴的尸首继续向前冲。
「刺啦」几声,前进的地面发出细微的爆炸声,就见红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有人叫:「闭气!」而这时候,几百双燃烧的箭矢飞了过来,穿过红色的烟雾。「轰」地一声,地面都有了震动。红雾遇火之后爆炸了。火雾漫天,残肢遍地。
「杀!」
有人大吼一声,几百铁骑从营地里冲了出来,被红雾迷了眼的死士们还没有接近被绑着的两人就被马匹撞飞,被砍成了两半。
「这帮小兔崽子。」站在远远的帐外,任缶忍不住骂了句,终于明白国师为何喜欢骂这几个小崽子为小「兔」崽子了。
「留一个回去送信。」任缶冷冷地交代手下,心里道:皇上,您可以放心地把这片江山交给太子他们了。
查查木脸色发白的看着在他面前自刎谢罪的死士。这名死士是今晚唯一活着回来的死士,万军没有杀他就是让他回来报信。两百名死士,全都死了,他们甚至没能近了两位王子殿下的身!查查木第一次感觉了压迫,从未有过的压迫。他们轻敌了,轻视了那几个看似无用的孩子。万军此次的战术与以往截完不同,让他看不透,摸不清。
不过十六七个人,就能深入赫拉大营节奏两位王子。而劫走了王子之后却又不提任何条件,甚至没有以此命他退军。而两军原本今日午时要大战于昆洲城外,万军又突然送来消息,说是改到明日午时,两军对垒居然如此儿戏。万军究竟想做什么?不,这不是任缶的作风。不是玩过任何一位将军的作风。玩过的几位大将与万威帝一样,都是战场上拼杀绝不要命之人,与诡计多端扯不上半点干系。
冷汗从查查木的额头上流下,王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两位王子被劫一事。若是在城外他还好撇清些干系,可两位王子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劫走的,他必须把两位王子救回来,否则他也只能如那名死士一样,已死谢罪。
「来人。我给任缶写封信,你送过去。」
「是。」
进入太子的大帐,任缶就看到有人正在学猪叫,很不幸的是那是他儿子,无力的呼了口气,他沉声道:「太子,国师,查查木派人送了封信。」
躺在太子的床上脱了鞋翘着二郎腿的胤川半睁开眼:「问我们要如何才肯放了那两个王子?」
「是。」任缶上前把信交给他,而是把信还给了严小妖。
严小妖把信接了过来,递给刚学完猪叫的任小丁,说:「我没打算杀那两人。」任小丁也没看信,把信甩给了董率书:「他们两人绑在营地钱不是挺好的嘛。」
董率书直接把信传给熊阿勇,熊阿勇又传给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严小怪,严小怪把信往旁边一扔,又退回了任缶的手里。任缶额上的青筋有暴突的趋势,为何他当初会让小丁跟着国师那奸人胡混!
怕把任叔给气坏了,严小妖赶紧说:「是他们想偷我和小怪,我们才把他们给偷回来的,这叫『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绝对不能放。不过我爹说过『佛祖有好生之德』,所以就别杀他们了,绑着吧。」
「太子殿下,他们好歹是王子,一直绑着也不行呐。」任小丁不大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放。尤其是那个弟弟,他说我父皇是粗人。」还说他是妖容,说他和小怪是妖怪!
任小丁很严肃的说:「那就拴着吧。别叫人家说我们虐待王子。」
「成。」严小妖同意了。任缶的额上青筋暴露,紧捏着那封信离开了,下回他绝对不要跟着几个小兔崽子出来!
严小妖担心的说:「小丁,你把你爹惹恼了。」
任小丁马上撇清干系:「惹恼我爹的是太子殿下。」
「不是我,是率书。」
「跟我无关,是阿勇!」
「我咋了!是小怪!」
「怎么怪到我头上,是国师。」
「对!是国师!」异口同声。
「你们他奶奶的,怎么都怪不到老子头上!」
大帐外,任缶把那封信撕了个粉碎,他觉得自己还没回京就会被这帮小兔崽子和那个老不死的给气死。
第二日快午时,七个昨夜很晚才睡的小兔崽子们被任缶一脚一个从床上踹了下来,打着哈欠,眯着眼睛,严小妖那发带把头发绑在了脑后,然后给还没清醒的严小怪擦了擦脸,又给他套上裤子,穿上衣裳。
「小怪,醒醒,睁开眼了。」拍拍严小怪的脸,严小妖自己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皇兄,我眼睛疼。」严小怪还是眯着眼。
「昨晚跟阿勇瞪得时间长了。」严小妖就知道他会这样,从他的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拍拍严小怪,「坐下,我给你滴点药。」
「恩。」严小怪坐下,仰起头。严小妖掰开他的眼睛,给他滴了药,「闭着,过会再睁开。我去看看阿勇。」
「恩。」趁着闭眼睛的功夫,严小怪赶紧补眠。等严小妖从熊阿勇那回来时,严小怪保持着那个姿势睡着了。
拧了块布巾,严小妖摊开盖在严小怪的脸上,又捏住他的鼻子:「小怪,醒醒。」
「皇兄,我好困。」严小怪拉开皇兄的手,拿下布巾,眼睛总算是睁开了。
「打完再回来睡,我肯定不叫你。」严小妖揉揉严小怪眼角的穴道,让他快些清醒。
「恩,我要睡三天三夜。」严小妖嘟囔着站起来,猛然睁大双眼,醒了。
「走吧,吃了早饭活动活动就该打架了。」严小妖把自己很少用的剑递给弟弟,严小怪拿过别在腰上,又拿起自己的两把重锤。
两人在大将军帐里和其他几人集合,边吃早饭边听大将军布置,国师胤川坐在大将军身边,一手杵着下巴直打瞌睡。严小妖拿过茶碗照着国师泼了出去,胤川往旁边一躲,茶水全部泼到了他身后的帐幕上。
「你打瞌睡我们也想睡了。」言笑呀很严肃地说,其他人点头附和。
「那你们不能不看?」胤川杵着下巴准备继续打瞌睡。
「你不能坐我们后面去!」所有人同时不满道。胤川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最后面的一张椅子处坐下,安心地打瞌睡。不再被影响的诸人也可以专心听大将军吩咐了。
昨晚被刺激过头的任缶表现的非常平静,如果他还跟和几个家伙生气那就是自己找罪受。喝了口茶,他道:「德胜王,我给你五千兵马为先锋,冲入敌军扰乱他们的阵型。熊阿勇、熊阿勇,你二人带领左路军;董率童、董率书,你二人带领右路军;本将正面与赫拉大军交锋。」
「我干啥?」严小妖不满了。
「我呢?」任小丁也不满了。
任缶说:「太子殿下在外围督战即可。任小丁你与我一同作战。」
「是!大将军!」任小丁高兴了,严小妖更不慢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闭了嘴,好像轻易的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任务很快布置完了,任缶接下来就是分配兵力。严小妖一言不发啃指甲玩,待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后,他跟着大家出了大帐。走到严小怪跟前,他小声说:「把那个查啥木留给我。」
「皇兄,我也想要。」严小怪很为难。
「猜拳!」
严小怪立刻紧张起来,两人走到角落里。严小怪握起右拳,哈了两口气,喊道:「石头剪子布!」一张布,一块石头。
「三把两胜。」输了第一把的严小怪擦擦手,再喊,「石头剪子布!」一块石头,一把剪子,他郁卒地松开拳头,纳闷道:「为啥我总是输?」
严小妖安慰地摸摸他比和尚的头发长点的脑袋:「下回你一定能赢。」
严小怪失落地点点头,看看自己的手,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输。
「太子,小怪,快点啦。」走在前面的熊阿勇回头催,严小怪拉着还在失落的严小怪快步跑过去决定下会让他兄弟一把。
两军对垒,生在一个启示,而此时,原本打算死守到底的查查木不得不带着他的兵马出了昆洲城,与万军对阵,只有答应了万军,他才有可能救回两位王子。除了之前夺取昆洲时损失的两万多兵马外,他把驻守在其余四郡的兵马全部调集了过来,有近十八万兵马。
前方的万军,那几名领兵的小将脸上的稚气都还未脱,看起来就是几个孩子。查查木来回看了一遍,很轻易地发现了应该是德胜王的严小怪,那双绿色的眼睛是万军王室的象征。但他没有看到另一双绿色的眼睛,想必那位太子殿下被保护起来了吧。十八万对十万,他有信心打败万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丢了昆洲,但只要保住两位王子的性命,他们就还有机会。
这么想,查查木心安了不少。万军诡计多端又如何,沙场上不是靠那些小伎俩就能取胜的。擒贼先擒王,只要捉到万国太子或德胜王其中一人,他就能救回两位王子。然后退回昆洲城,待赫拉德援军到了,他会一雪前耻。紧握手中跟了他多年的长枪,查查木对身边的副将说:「那个绿眼睛的就是德胜王严小怪。他是先锋官,务必把他拿下!」
「是!」
「呜——」战斗的号角吹起来了。
「咚咚咚——」战斗的擂鼓也敲起来了。
在第一声号角吹起来时,严小怪捏紧那两把大铜锤,加紧马腹率先冲了出去:「跟本王去取敌将的首级!」
「杀——!」
五千先锋兵马不要命的冲了出去,就在这五千人冲出去时,突然有一人从任缶的身后约了出来,轻盈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脚尖踩在一名先锋士兵的肩上,身子一转向前飞了过去。就见他以先锋士兵的肩膀为踏脚石,直逼为首的严小怪。
「太子殿下!」身后的大军们震惊了,熊阿勇举起大刀:「杀啊!」
董率童已经冲了出去:「杀他狗娘养的!」
左右边路的士兵们在各自小将军的带领下气势如虹的冲了出去。查查木放下高举的长枪:「杀!」赫拉军队朝冲过来的万军也叫嚣地冲了过去。
「小怪!」
严小怪冲进敌军中左右砸下他的大铜锤,无惧身周遍布的敌人,他回过头,把左手的铜锤高高抛起,抽出腰间的剑:「给你!皇兄!」然后接住落下的大铜锤一锤子砸死了两人。
严小妖在空中接住那把剑,跳到了严小怪的马背上,暗器发出,围攻严小怪的敌人死了一片。严小怪瞅准了查查木的位置,策马向他冲了过去。严小妖最不喜欢身上带过长的兵器,所以他的剑总是由严小怪替他带着。
敌军看出了严小怪的意图,又听到他喊了声「皇兄」,有人大喊:「那人是万国太子!活捉万国太子!活捉万国太子!」
「皇兄!去!」严小怪把手里的大锤子向前抛出,严小妖跳起来踩在他的胳膊上,严小怪的蛮力爆发把皇兄送出老远,大锤子落下,严小妖刚好踩在锤子上,直直地朝查查木飞去。严小怪挥着单锤,砸开一条血路跟着皇兄。
他们小小的先锋官都如此勇猛,先锋士兵们更是不要命的砍杀其敌军来。二熊和二董都杀红了眼,那股气势就连老兵们看了都心惊不已。任缶毫不担心的看着前方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兵马,十八万又如何?
「根本将把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打趴下!」刀背重重拍了几下马屁股,任缶带着四万五千兵马冲了过去,任小丁高喊:「叫他们知道谁才是祖宗!」
「杀——!」
「小怪,小心自己!」严小妖飞快地朝查查木而去,看向他的剑,刺向他的矛全部做了他的垫脚石。有剑朝他射来,也被他轻易地躲开。
「皇兄!你放心!」严小怪越杀越勇,先锋军们跟着他们的小将军杀出一条血路。眼小瓜顾不得擦溅到她脸上的血水,见皇兄快冲过去了,他暴喝一声,一锤子砸飞了挡在他面前的五名敌军。
「保护大帅!保护大帅!」
不远处的敌军骚乱,惊恐地看着那个美如妖眼神却可怕如魔的少年,无数歼十朝他而来,严小妖挥剑击落,一直凌空的身体重重地踩砸一名敌军的脑袋上,身体高高地跃起,又是一脚踩在另一人的脑袋上,直逼查查木。
「保护大帅!」
小妖怪篇
第三章之二
当那名容貌勾魂的少年直奔自己而来时,查查木有一瞬间的失神。四周的惊叫唤醒了他。冰寒的剑尖已经刺向了他的脖子。查查木下意识的后仰躲开,挥起手里的长刀。逼过来的剑突然诡异的变了个方向挡住他的大刀。查查木只觉双肩一沉,有人站在了他的肩上。
「大帅!」
查查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脖子上一凉,然后他惊恐地看到了自己喷着血的脖子。
「大帅!」
赫拉军发出阵阵惊叫,就见那个提着他们大帅首级的耀荣少年一脚把他们大帅的尸身踢下马,然后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你们大帅的头我拿走啦。」接着,那名少年就如他来时那样,踩着别人的脑袋飞走了。而被他踩过的人,全部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将领被如此轻松的杀死,赫拉大军瞬间乱了。
而正在厮杀的万军将士们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取敌军主帅的头颅如囊中取物,震惊之余是深深的敬佩。他们太子的脸似乎已经变得次要了。
「皇兄!」
满身是血的严小怪冲飞过来的人挥挥大锤。严小妖挪出手里的剑刺穿一名欲偷袭严小怪的敌军:「小心!」
「啊!」严小怪赶紧收起心思,不敢再大意。
来是要比去时轻松一些,严小妖很快的落在了严小怪的马背上,然后高举起查查木的首级憋足一口气:「查查木的头颅在此!赫拉军还不快快向天朝投降!反抗者,杀无赦!」千里传音加狮子吼,震得赫拉士兵手里的兵器落了一地,而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他们的兵器了。
「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任小丁高喊了一声,受他的感染,万兵大喊:「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主帅已死的赫拉军早已溃不成军,在这声声的怒吼中,他们彻底崩溃。十八万又怎样?
「皇兄,我这个先锋做得还成不?」严小怪扬起他那张满是血污的小脸,十二岁的他其实还只是个孩子。严小怪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不错,很好,很勇猛,你今后一定不输父皇。」
「真的?」严小怪高兴极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向父皇一样勇猛。
「真的。」严小妖很严肃地点点头。空中传来波动,就听有人惊喊:「太子!小心!」
严小妖的头向左一闪,举着查查木首级的右手趁势一档,一支箭插在了查查木的脑袋上,那名放暗箭的赫拉副将瞬间被董二和熊二砍死了。
严小妖怜悯地看着死不瞑目的查查木,阂上他的双眼:「你也怪可怜的,死了还要被人射上一箭。」万军士兵们突然觉得他们模样倾国倾城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赫拉军对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站在马背上,严小妖笑着说:「要不顺便去见见赫拉王吧,叫他今后别再派兵骚扰天朝了,乖乖的做天朝的子民。」
「好!」严小怪第一个附和。
「好!去吧!去吧!现在就去!」另外五人也纷纷附和。
任缶的额头青筋暴露:「统统给我滚回去!」
七人同时扭头:「任叔(爹),你说粗言。」
「闭嘴!」
把自己全身上下搓了三回,换了十八桶水,又泡了一个香喷喷的香精浴,严小怪终于把自己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洗掉了,差点没熏死他。严小妖没弟弟洗得多,就洗了十六桶水,不过也泡了个香精浴,身上还是斯文点好。
「皇兄,你说任叔会不会让我们去找赫拉王?」累趴在床上的严小怪问。
用脚给弟弟踩背的严小妖说:「谁知道呢。任叔不让,咱们就自己去呗。」
「好!」
「我也去!」
「我也要去!」
在外头听的五个人冲了进来:「这么好的时刻不能甩下咱们。」
严小妖笑笑:「成。」
当晚,正与国师商讨下步计划的任缶接到手下的禀报:「大将军!太子殿下、德胜王殿下、任副将,董二副将和熊二副将都不见了!」
「什么?!」任缶的眼皮直跳。
「属下在太子殿下的床上发现了这封信!」
任缶急忙抢过打开,还没看完,他就大吼道:「这帮欠教训的小兔崽子!最好别给我回来!」憋了这么多天,任大将军再也憋不住了。
胤川拿过信,慢条斯理的看过后,安抚道:「跟他们一般见识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让他们闹去吧,闹个天翻地覆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任缶气急败坏地吼过去:「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
「我?」国师一脸迷茫,「我可什么都没教。大将军难道没听过『人性本恶』吗?大将军可别冤枉好人。」
我呸!任缶很想一口唾沫吐过去。那几个能把圣人逼疯的小兔崽子小时候可是各个讨人喜欢,就是跟着这个老不死的胡混之后变成了这样。慢着!任缶脑袋里又闪过一人。
「要怪也只能怪徐离骁赛,他就是个魔鬼,都是他把这帮小兔崽子带坏了。」胤川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远在雾岛的徐离国主。
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在心里怒骂了一句,任缶气冲冲地坐下来拿过纸笔,写信回京城告状去!
至于严小妖那帮小兔崽子做什么去了?其实也没做什么。他们就是把查查木的首级半夜送到了赫拉头领佐圆尔的我房里。然后把古年和解应宗旧部的那几个主事的给吊在了房梁上。本来严小妖想顺手把大王子和二王子也送回来,反正打也打了,栓了栓了,留给他们那里也没啥用。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他们俩,他自己也不愿意,就还是暂时留在营地里继续拴着了。
做完这一切,严小妖很严肃的对被点了穴道,吓得尿了裤子的佐圆尔说:「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打仗,你若喜欢就去打别人,别来找我的麻烦。你来找的麻烦,我就不能天天吃京城的小食,还会让我爹、我干爹、我安宝叔、我洪喜洪泰叔为我操心。而且小怪还小,我也不想让他太早上沙场,所以你今后别来找我的麻烦。」佐圆尔惊恐地看着这个模样绝美的万国太子,没有半点不亮的信息,只有深深的恐惧。
想了想,严小妖拔出匕首,商量地问:「要不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脑袋吧,永绝后患。」不能说话的佐圆尔使劲摇头。
「哦,你不愿意啊,那就算了。」严小妖收起匕首,「那你今后可不要再鲁莽了。下回放在你枕头边的就不是别人的脑袋了。」佐圆尔使劲点头。
说服了对方,严小妖从床上跳下来,好心地给穿上另一个浑身赤裸、被吓晕过去的女人盖上被子:「你也真够小气的,睡觉也不让人家穿衣裳。」这般说着,他捏住佐圆尔的右手腕:「这回还是给给你点教训,不然不好向兄弟们交代。」
佐圆尔的脸色瞬间惨白,想叫却叫不出来,身体疼得抽搐。松开手,严小怪放下床帐:「那你睡吧。我没啥事了。」
除了佐圆尔的卧房,严小妖对等候在那里的几人说:「回去吧,我想我爹,我干爹还有我叔了。」
「我也想我娘了。」其他人同意。
七条黑影很快消失在了赫拉皇宫。第二天一早,赫拉皇宫的人才发现昨晚宫中出了大事。他们的王被人废了一只手,差点死在床上;而宫里的守卫几乎全部被杀。此刻送来了查查木大帅的首级,似乎只是告诉他们:安生的做子民,不要鲁莽,不然下场便是如此。
大军凯旋而归,不到一个月万国就平叛了赫拉德挑衅(回来路上就花了二十多天)。赫拉王派来他的二王子和三王子向天朝赔罪,除了送上奇珍异宝无数之外,他还愿意把他的四个儿子(包括被带回来的大王子和四王子)留在天朝做人质。不过都被严刹打发了回去,他可不会留四个废物浪费天朝的粮食(最主要的是不喜欢宫里有外人。)
京城的百姓们夹道欢迎他们的太子殿下和德胜王殿下。还有他们的任大将军及诸位小将军。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明明打了胜仗,任将军的脸色怎么比打了败仗还难看?而且他们的太子殿下和德胜王去哪了?诸位小将军去哪了?他们还想一睹太子殿下绝世的姿容;一睹德胜王的雄姿;一睹诸位小将军的威严呐。
国师胤川骑在马上,对一脸黑面的人说着风凉话:「任将军,我都说了,不要和那帮小兔崽子们一般见识。他们要跑便让他们跑嘛,他们这种视名利如粪土的姿态,我们该赞许才是。」
「你相信他们跑了是不愿意接受百姓的欢呼?」任缶怒问,杀了他他也不信。
「哎呀,不要那么较真嘛,凡是是往好的方面想。」国师笑呵呵地说。
「哼!」任缶再一次发誓,今后绝对不跟着几个兔崽子一起出征!
京城街头的一间有名的馄饨铺里,坐着七个模样一个赛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他们埋头闷吃,谁都不说一句话,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两三个空碗。有一个公子端起碗把汤喝得一滴不剩,用袖子擦擦嘴大喊道:「老板!再给我来一碗。」
「好咧!」
老板跟他们很熟,只不过眼睛不敢朝那位公子的脸上多瞧,这可是京城有名的漂亮太子呢。哎呀,真是瞧得会让人脸红呀。
「老板!我也还要一碗!」
「马上来!」
老板朝这位小公子笑笑,这是京城有名的德胜小王爷。虽然不如太子漂亮,可同样俊得很。老板心里高兴,下了决定:「各位也慢慢吃,这顿我请了。」
「谢谢老板!」七人欢呼,更是放开了肚子吃,一旁的老板娘笑得在合不拢嘴,一点都不为丈夫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他们家的馄饨铺可是这几位爷帮忙开的呢。
吃饱喝足了,其为少年揽着独自离开。那位最漂亮的小公子笑咪咪的给了那位快晕过去的老板娘一颗大珍珠,凑过去小声说:「这是我从赫拉王的王冠上撬下来的,你可收好了。」
「太子殿下……」握着珍珠的老板娘晕了过去,太子殿下太漂亮了。习惯的严小妖朝快晕过去的老板笑笑,搂着他兄弟走了。
「皇兄,你有没有给爹和干爹他们『拿』点礼物?」
「哪能现在给呢。爹和干爹知道了会生气的。先放你那,找个机会就说是咱俩买的,再送给爹和干爹他们。」
「成。」
皇宫的宫门口,月琼、华灼安宝、洪喜洪泰站在那里翘首以盼,当他们看到七位骑着马向这里奔来的少年后,他们张开双臂。孩子们可算是回来了。只不过在看到两名剪了头发,其中一位的脑袋甚至跟和尚差不多的孩子时,有几个人险些晕了过去。只有亲爹月琼在京冷之后,笑着抱住扑过来的两个儿子。
「爹!」
「干爹!」
「安宝叔!」
「洪喜叔,洪泰叔!」
「小怪!你怎么把头发弄成这样!」
「这样凉快。」
「洪喜叔,洪泰叔,我要吃辣鸭头。」
「我要吃洪泰叔做的面条!」
「我要吃……」
「早就给你们做哈了,回去就能吃到。」
「噢!」
「小妖怪,先去给你们父皇请安去。」
「是。爹。」
严小妖和严小怪搂着爹和干爹大步朝宫里走。严小妖、严小怪怎么了?叫声「小妖怪」可就齐了,多好呀。
几年之后,月琼问他的大儿子:「小妖,你要不要把容貌改了?这宫里每天都有人被你迷晕,不太好。」
「不改,我就要顶着这张脸晕他们。」严小妖很坚决。
「那,好吧。」
过了几天,月琼又问他的二儿子:「小怪,你每顿要不要少吃点?你都快赶上你父皇了。闺女们都不敢近你的身。」
「不要,我就要顶这副身板吓她们,省得她们聒噪。」严小怪也很坚决。
「那,好吧。」
又过了几天,月琼问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小妖怪呀,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要不要把名儿改了?改个威武些的?」
「不要,我喜欢爹和干爹叫声『小妖怪』就把我们叫齐了,改了麻烦。」二人同时道。
「那,好吧。」
又又过了几天,月琼忧心忡忡地问他男人:「严刹,都没有闺女敢喜欢小妖怪,这可咋办啊。」
「管他们,反正我有儿子了。」男人很不负责的说,然后一把抱住他,「过两年就把江山丢给小妖和小怪,我们回江陵去。」
月琼很轻易的就把孙子的事丢一边了,回抱住男人问:「你想回去了?」
「还是侯府住的舒坦。」男人没说的是这里的闲人太多,多得唉他眼睛。
月琼就沉思了那么一瞬的功夫,点头道:「好啊,江陵湿润些,我还有些想回去了。华灼安宝、洪喜洪泰也想回去了。国师还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咧。」
「过了年就走。」男人高兴的吻着他。
「唔唔?」被稳住的月琼说不出话来,不是说过「两年」吗?不过男人没空回答他,过了年不就一年过去了?到了第二年不就是两年了?
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的严小妖拉着他兄弟严小怪和其他几位兄弟在京城里偷酒喝。宫里的酒都被国师那奸人偷走了。他接到任小丁的密函,有一位刚刚搬到京城的富商府上有十几缸陈年的老酒,他们已经踩好点了,今夜行动。
国师胤川喝着偷来来的就咂咂嘴:「谁说小妖怪他们是跟着我学坏的?明明是跟着徐离骁赛学坏的。」
(小妖怪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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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休公升篇之一(过长,分两楼)
刑房内不时传出鞭打声。周公升舔舔干裂的嘴,很渴,可还没到劳役送水和吃食的时候。正被打的那位犯人脾气很硬,刑头打得越狠他骂得就越凶。周公升在心里摇头,在这里叫骂有何用呢?不如省下力气想着怎么活下去才是真的。人只要活着,才会有希望。
「你爷爷的,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混账!等我老大来了,小爷我会把这些鞭子加倍还到你们身上!」
「哟,还有力气骂啊,再抽!」
「你们这帮龟孙子狗娘养的!欺男霸女的恶贼你们不抓,却把小爷抓了进来,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还嘴硬。你是个什么东西?感坏范少爷的好事。老子我今天就告诉你。范家就是金阳城的土皇帝,惹了范家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我呸!就那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还配当皇帝。小爷我出去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范家!」
「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狠狠地抽!范公子可是交代了,得虐这小子一个月才能叫他断气。」
「知道了,刑头!」
声音更重了,而那位被鞭打的犯人骂得也更厉害了。周公升听出了那人只是在强撑,他又在心里摇摇头。骂这些早已没了人性的东西就如骂听不懂人话的畜生。整个金阳城都是范家的,就连这金阳县衙的老爷都是从范家走出来的。和范家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但如此叫骂,到最后怕是连全尸都没有了。
周公升瞥了下嘴角,自嘲地笑笑,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心思去管旁人?和那位被抽的人一样,他也是得罪了范家被抓了进来。不过他不是因为把范家那位在金阳城臭名昭着的范三公子当街痛揍了一顿而被抓了进来——他也没那本事,他是受了无妄之灾被抓进来的。他的夫子不小心得罪了范家,夫子全家十口被范家人活活打死,而他是夫子唯一的学生,自然也不能幸免。
周公升又舔舔嘴,把满腔的仇恨压在心底最深处。只要他能活着出去,只要他能活下去……鞭打声停了,叫骂声也停了,周公升皱了下眉,那人被打昏过去了。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幽暗的牢房内响起。被关了十个月的周公升对这种叫声太熟悉了。
没有等太久,满身是血的人被两名劳役拖回了牢房,重重丢在地上。在劳役离开后,周公升这才爬了过去,扶起已经半昏迷的人。对方的胸口上有一块散着焦肉味的伤口,那是刚刚被烙铁印过的伤口。周公升吃力地把他小心地拖到墙角的草堆上,尽量不压到他身上的伤。这人看起来年纪与他相仿,却比他壮实多了。
「谢,谢谢你……」从剧痛中醒了过来的熊纪汪半睁开眼睛,对这位帮他的好心人道谢,定睛一看,对让也不过和他一样是个少年。周公升对他摇摇头:「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些人都是畜生,你骂他们根本没用,省下力气才是真的。」
熊纪汪咧开嘴笑了,声音沙哑地说:「我才不怕,他们。我老大,一定会来,就我。这帮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周公升小声说:「这话不要再说了。就算你老大会来救你,你也要活着让他救才成。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
熊纪汪心里一突,仔细打量了这位书生气很浓的少年,过了会他点点头:「对哦,我得有命等到我老大来救我才成。」
周公升笑了:「这才对。现在你是阶下囚,不要与他们硬碰硬。他们打你的时候你就叫得凄惨一些,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打的够疼,便不会再用力。能曲能伸才是大丈夫,一味的蛮干可不成。」
「谢谢你。」熊纪汪勉强坐起来,问,「你也是被范家人弄进来的吧?」
周公升苦笑:「这里有几个又不是因为范家人而被抓进来的?」
「他爷爷的,这笔账老子一定会还!」熊纪汪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他皮厚肉粗的,没有伤了筋骨,缓了一会就缓过来了。他低声说:「我不是说笑的,我老大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
周公升先是一愣,接着仅是笑笑。这里是什么地方,哪能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而且这人小小年纪,想必这人的老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吧。就算是江湖高手,要来这里救人也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出去后还会被朝廷四处通缉。
熊纪汪见他不答话,急了:「我不骗你。」
「谢谢你。」周公升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他不敢抱希望,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熊纪汪也不说话,一是身上很疼,尤其是被烙过的地方,疼得他头都抽抽作痛;二是就如这人说的,他得节省些力气,万一他老大来了还走不动就麻烦了。老大虽然很壮,但他总不能让老大把他扛回去吧。
周公升靠着泥墙坐下,看看小窗外透进来的光,快到送饭的时辰了。果然没一会,提着饭桶的劳役停在了牢门口,把两碗水和两个窝窝头放在了门边。周公升忍不住出声:「大爷,您多赏口水喝吧。」
劳役瞥了他一眼:「若都叫我多赏口水喝,老子不得多提一桶水了!」
周公升奉上笑脸:「大爷,这家伙今日刚挨了鞭子,我怕他晚上哼哼吵了大家伙睡觉。大爷您多赏碗水,大家伙都会记着大爷的恩情。」
被人拍了马屁,劳役心里爽了,赏赐地又舀了碗水放在地上,还多加了一个窝窝头:「你小子会说话,下回再说些好听的让大爷我乐乐。」
「好,大爷爱听是小的的福分。」周公升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满意的劳役。然后拿过一碗水爬到熊纪汪面前,扶起开始发热的人:「来,喝点水。」
「谢,谢谢你。」熊纪汪的眼圈红了,他知道这人刚刚那么低声下气是为了他。
周公升很是平静:「不必谢。相逢便是有缘,何况咋俩还在一个牢房里。能不能有机会出去也不知道,但总归得努力活下去。」
喝了水,熊纪汪说:「我叫熊纪汪,今年十五岁,来自羌洲扶音。」
「我叫周公升,和兄台的年纪一般,今年也是十五岁,金阳本地人士。」周公升暗自惊讶这位少年和自己一般大,不过看起来可比他壮实多了,他还以为这个人有十八九了呢。
熊纪汪憨傻地笑笑:「我是粗人,不过看兄弟你倒是斯斯文文的,你一定识字。」
周公升淡淡道:「是跟着夫子读了十几年的书。」想到对他如亲爹的夫子,他的眼圈红了。熊纪汪眨眨眼,小声问:「怎么了?」
周公升擦擦眼角的泪水,压抑地说:「范三少看中了夫子的独生闺女,夫子不同意,结果夫子全家被范家人……活活打死了,师姐宁死不从,咬舌,自尽了……」
「他奶奶的!」熊纪汪低吼:「老子一定要灭了范家!」
周公升捂住他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熊纪汪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熊纪汪果真发起了高热,周公升只喝了一小口水,把剩下的水全部给了熊纪汪。这里不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熊纪汪口口声声说他家老大会来救他,那他便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忙活了一晚,熊纪汪的高热终于退了,周公升疲惫地缩在墙角睡着了。睡了没一会,牢房的门开了,他猛然惊醒,以为劳役们又来提熊纪汪出去了。结果他看到的却是一位浑身是伤的少年被人扔了进来。扔他进来的人周公升认识,他眼里闪过恨,那是范三少身边的人。
那人踢了那位少年一脚,朝他吐了口痰:「三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敢踢三少的命根子!」那人揪起那位少年的头发,周公升差点叫出来,那不是李老板的儿子李休吗?
李休冷冷地笑了,俊俏的脸上此刻淤青遍布:「你说错了吧。被那个王八蛋看上可不是福分,是人人唯恐躲避不及的瘟神。」
「啪!」那人狠狠甩了李休一巴掌,站起来对身后的四名劳役说,「这个人就赏给你们了,想怎么玩随便你们。」
「嘿嘿。」四名劳役已经等不及了。李休的脸惨白,让抓紧自己的衣裳后退了几步,这时有人跑了过来,在那人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那人的脸色惊变:「三少被人劫走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让人从府里把三少劫走!」
来报信的人委屈地说:「三少不是在府里被劫走的。三少被这厮踢了命根,身上不舒爽到「杏春楼」里找花姑,是在楼子里被人劫走的。」
「娘的!还不快去找!」那人吼着快步离开了牢房,那四位劳役也急匆匆地走了。李休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李休!」周公升扑过去扶起李休。一见到他,李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公升!你,你还活着!」
「嗯,我还活着,还没死。」周公升把他扶到墙根处,李休眼里强忍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周公升大哭起来,「公升……我爹和我娘……被他们杀了!被他们杀了!」
周公升抱紧他,眼里的泪也掉了下来,此刻言语的安慰都是多余的,他紧紧抱住李休,两个平日里并不相熟,只是彼此认得的少年在这一刻成了最好的朋友。
「喂,公升。」那边已经不烧,气力也恢复了一点的熊纪汪虚弱地喊。周公升连忙放开李休,爬到熊纪汪身边,摸上他的头,以为他又发热了。熊纪汪拉下他的手,小声道:「公升,做好准备,我老大很快要来了。」然后他冲李休努努嘴:「那小子你认得,跟他说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纪汪?」周公升愣了,听到了他的话的李休也愣了。
熊纪汪高兴地笑了两声:「我就是知道我老大要来了。你没听刚才他们说么,那个范王八被人劫了,你们金阳城谁敢动他?除了我老大没人敢动他。他们范家是金阳城的土皇帝,可管不到我老大的头上。」
周公升被熊纪汪的话惊得半天发不出声来,被苦苦压抑了太久,不敢对出去抱有一丝希望的奢求不受控地涌了上来。那边的李休在震惊过后,不顾身上的疼也爬了过来,朝熊纪汪抱拳:「鄙人李休,今年一十五岁,金阳人士。兄台如何称呼?」
熊纪汪这个大老粗哪受得了这么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赧然地说:「我叫熊纪汪,你们叫我纪汪便成。我今年也十五。」
李休笑了:「我没记错的话,公升今年也是十五。咱们三个可真是有缘。」
「是啊是啊。」熊纪汪也笑了,随即道,「我老大身边就没个会读书写字的人。你们要是跟了我老大,我老大就不发愁了。」
周公升和李休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神似熊纪汪的壮汉,听他这口气,他们老大也是个粗人吧,两人刚刚涌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江湖草寇哪里能把他们从这死牢里带出去,何况还是范家把手的金阳。两人顿时失落地苦笑。
「你们别不信我啊。」熊纪汪急了,「我老大可厉害了,绝对能把咱们救出去!」
「嗯。」李休应了声,靠着墙根坐下,闭上眼说,「若能出去,我一定要把范家人碎尸万段。」
熊纪汪很打击人的说:「你不行,你和公升都不行,你们是……恩,对,是斯文人,是拿笔的人,杀人你们不行,让你们杀只鸡你们估计都做不到。把范家人碎尸万段的事还是交给我吧。希望老大能同意。这股邪火憋在心里真他娘的闷气。」
李休和周公升彼此看了一眼,这人说话还真不客气。两人看着自己的手,是啊,他们长这么大拿的最多的就是笔,别说杀鸡了,就是杀只蛤蟆他们都没做过。可是……李休握紧拳:「事在人为。我的手能拿笔也能拿刀。血债血偿,再怕,再不敢,父母的仇也不能不报。」
周公升淡淡一笑:「是啊,血债血偿,不能拿范家人的血祭夫子一家,我今后死了都无脸见他们。」
熊纪汪伸手在两人的肩上拍了一巴掌:「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你们今后就跟着我老大吧。」
李休和周公升再次苦笑,希望熊纪汪嘴里的老大真如他说得那般厉害,能把他们救出去。两人在心里发声:只要那人能把他们就出去,让他们报了血仇,他们原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
到了后半晌,也没有人给他们送水和吃食。熊纪汪,李休和周公升饿的是前心贴后背,尤其是熊纪汪,他饭量本来就大,肚子里昨晚吃的两个窝窝头早就没了。又等了许久,天都快黑了,也没人来给他们送吃食。牢房内除了犯人哀嚎的之外,听不到一名劳役的声音,好像他们被人遗忘了。熊纪汪心心念念这他老大一定在想办法就他,他们三人并不知道,整个衙门内的衙役此刻都不在了,全部出去找被人劫走的范家三少了。
有脚步声传来,李休和周公升瞬间清醒,熊纪汪却皱了眉,不是他家老大的。没过多久,他眼神一凛,是今早出现的那四名劳役。他们站在牢门外对李休露出淫笑,李休恐惧地退到墙角。熊纪汪握紧了拳,周公升瞪着那四人。
「李休,三少可是把你赏给了咱们。」一名劳役打开牢门,「若不想受苦,你就乖乖地让老子们操,老子操舒爽了,你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滚出去!」周公升挪到李休身前护住他。
「哟,你这只狗居然敢出声了。」两名劳役上前举手就要打周公升。熊纪汪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一拳打晕了一名劳役。剩下的两名劳役见状冲了过来。
「老子跟你们拼了!」
熊纪汪不顾身上的伤,拼了命地和那三名劳役打了起来,周公升和李休也上去帮忙。可熊纪汪受了重伤,周公升和李休又是文弱书生,没一会让他们三人就被制住了。刚刚被打蒙了的劳役醒了过来,照着熊纪汪的肚子就是一拳。
他们把熊纪汪和周公升拖到一边拴在牢门上,然后恶狠狠地揪着李休的头发把他拖到牢房中间,一个人拉开裤绳掏出肮脏的欲望,另外两人按着李休,第四人撕开李休的衣裳。
「放开我!畜生!畜生!」李休奋力挣扎,熊纪汪重重扯着身上的铁链,「你们敢动他老子杀了你们!老子杀了你们!」
「放开她!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不得好死!」眼见李休的腿被他们掰开,周公升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正要强暴李休的那名劳役突然被人从后面给了一下,他的身子晃了晃,头上冒出的脑浆和血水溅了李休一脸一身。另外三名劳役傻眼了,还来不及叫人,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今天牢房这边的守卫只留了十几个人,其他人全部去寻找范三公子了。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趁这个时候闯入大牢。
「老,老大……」熊纪汪的眼泪鼻涕瞬间涌出。周公升全身发抖地看着那个熊纪汪嘴里的老大,那,那人……绿幽幽的眼睛看了眼地上几乎全裸,一脸惊讶的李休,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熊纪汪面前,手里的大刀落下,熊纪汪身上的链子断了。
「走。」简单的一个字,那人转身便走。
「老大!」熊纪汪拉住他家老大,指指李休和周公升,「他们是读书人!他们识字!」他家老大只要有用的人。
那个身形比熊纪汪还壮了一倍不止的男子回头冷冷地瞟了眼周公升,熊纪汪又赶紧说:「我在里面全凭他们照顾了。」
李休公升篇之二
大刀举起,周公升身上的铁链也断了。这位老大脱下自己的抹布外衫丢在李休身上:「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熊纪汪和周公升赶紧扶起李休,腿脚发软的李休胡乱的套上那件外衫,再套上自己已经破了的裤子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人跑了出去。
一路上,牢房里的犯人们都嚷着这位壮士把他们也放出去。而那人疾步走的脚步却没有半点的停顿。快走出监牢了,他突然停下提起门口的一桶油,照着牢内泼了出去,然后抛出一支火把,牢房内瞬间火光冲天。那人冷血地带着熊纪汪三人出了牢笼。不敢回头去看那些惨叫的人,里面有很多人是他们认识的乡亲,李休和周公升逼迫自己狠下心来跟着那人离开。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遇到熊纪汪,他们也会和牢里的其他人一样被活活烧死。
门口,十几名守卫全部都死了。整个金阳城县衙内静悄悄的,出去搜寻范家三少的官兵们还没有回来。绿眸男子没有带他们从县衙正门出去,而是带他着他们左拐右拐,拐到了一处死胡同内。那人先跳了上去,然后把熊纪汪拉了上来,再把周公升和李休拉了上来。从墙上跳下,他们又跟着那人绕了很久,然后凑一户人家的偏门走了出来。
门外有一辆平板马车,熊纪汪把李休和周公升扶上去。然后车边的两名摸样老成的孩子开始往车上搬布袋,布袋里有草,有马粪,三人忍不住捂住鼻子,待他们的身上堆满了布袋,他们听到那名老大说:「你们先带他们出城。」
「是,老大!」
马车动了,李休和周公升很想问熊纪汪那位老大怎么办,就听熊纪汪小声说:「老大可能还有什么事要做所以才先让我们出城。」
李休忍不住问:「你家老大多大了?有二十五了吧。」
熊纪汪倒抽了口冷气:「你想死吗!见到了其他人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家老大今年不过十六岁。」
这下换李休和周公升倒抽冷气了,那个比他们足足高了一个半头,身形是他们两个,一双绿色的眼珠子骇人无比的「老大」居然是位不过比他们年长一岁的少年?!
熊纪汪得意地说:「我都说了我家老大很厉害,你们还不相信。」李休和周公升这下彻底地信了,而且没用多久,他们就对这位名叫严刹的老大完全地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辅佐他。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逃命要紧。
严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如果他要仁慈,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牢里见过他的人都必须得死,不然后患无穷。严刹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跟着严金和严铁,看着他们在城门守卫的盘问下安全离开后,他这才返回。他不会轻易地让人叫他老大,但既然叫了,那他这个做老大的就不会让属下失望。要让别人为你卖命,你首先要为别人卖命,人心就是这么挣来的。
熊纪汪因为看不过范三少当街强抢民女,与对方打了起来,结果被抓了。他会惩罚熊纪汪的鲁莽,但在此之前他要把他救出来。他的属下只有他能教训。严刹去了县衙,外出寻找范三少的官兵们还没有回来。他敲响了县老爷的府门,门开了,开门人提防地看着他:「有何事?」
严刹压低草帽:「我知道范三爷在什么地方,请替我通禀老爷。」
一听有人知道范三少在何处,开门人立刻让对方进来,然后关上门。只是在他关门的刹那,他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
门被反锁上了,没有人知道县老爷的府邸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搜寻无果的官兵们疲劳地回来后惊惧地发现他们的县老爷和五位夫人惨死在卧房的床上,府里的所有人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县老爷屋内的所有银票,银子和金银玉器等值钱的东西东西被人搜刮一通,金阳城因为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而陷入混乱。
而那边出了城的李休和周公升被逮到了城外的一处隐秘的山洞里,一进山洞,他们就愣了。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里面的人不正是被人劫走的范三少?!表情冷冷的严金这时候开口说:「老大说,这人无用了,可以杀了。」
几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孩子拔出匕首就走了过去,熊纪汪、李休和周公升同时出口:「等等!」那几名孩子回头,脸上是不悦。「纪汪,这人不能留。」
熊纪汪马上说:「我不是要留他一命。这家伙作恶多端,李休和周公升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让他们报仇吧。啊,他们两个是读书人,老大正好需要。」
看了眼比他们还要文弱(气势上)的两人,才十一岁的严金把匕首递给李休,严银把匕首递给周公升,两人手不稳地接过。
「杀吧,不敢手刃仇人的人是孬种。」熊纪汪在一边煽风。
李休握紧匕首率先走了上去,被堵住嘴的范三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恶霸气势,吓得屁滚尿流,脸上全是泪。李休举起匕首,喊道:「还我爹娘的命来!」匕首落下,血水喷出,周公升的眼睛被血水染红了,双手紧握匕首冲过去狠狠地戳了下去。一刀、两刀、三刀……「还我夫子的命来!还我师娘的命来!还我师姐的命来!死吧!死吧!你去死吧!」
挣扎中的范三少渐渐没了气息,可是李休和周公升两人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其他人面色如常地看着两人在那边发泄,没什么不忍。他们早已习惯了血,这点血不算什么。
回头看了眼混乱的金阳城,驾着刻有范府标记的马车,严刹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寒光,一个小小的县令家里的金银财宝居然让他装了整整一车,难怪范家在金阳城能如此嚣张。不过那都不关他什么事,他要的只有银子。马车行驶了一段路,严刹碰到了两个人,他对那两人道:「召集其他人上路了。」
严牟马上窜入草堆里,不一会几名拿着兵器的人从草堆里跳了出来。定眼一看,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子,还有个约莫六七岁的娃娃。不过那娃娃却是一脸的严肃,手里握着一把小匕首。身上有伤的熊纪汪,全身是血的周公升和李休也出来了。
他们帮着严刹把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抬下来。严刹已经找好了地方,他在每个人身上都装了些银子,然后一刀划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拉着空车消失在树林里。随后,严刹让大家把箱子埋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老大?」熊纪汪忍不住出声。
「等风声过后再回来取。」
严刹在这里做了记号,然后说:「上山。」
「是,老大。」
从金阳城内追出来的官兵们一路追着范家的马车而去,可他们没有找到县老爷府里丢失的银子,只在草堆里发现了被人戳得没了人形的范三少,还是依稀从他身上那件被血水浸透的衣服上证实他的身份的。范府上下誓言要找出凶手,可直到六年后他们被攻入城中的大将军严刹下令抄家灭族时,范家人在临死前才知道是谁杀了范三少,正是站在严刹身后的那两名总是面带笑容的谋士——李休和周公升。
睁开眼睛,李休失神地看着床顶,这么多年了居然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新皇登基才不过半年,他每日忙的要死要活居然还有闲心去梦以前的事,看来他还是不够忙。已经没了睡意,李休掀被下床。坐在床上有发了会呆,他才披了衣裳出了卧房。站在院子里,四月的京城依然有些凉意,李休索性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他和公升最感激的人是纪汪,虽然纪汪那人鲁莽是鲁莽了些,可如果不是他在「老大」面前给他们求情,他们早就被一把火烧死了。只不过他和公升谁都没有想到跟着「老大」出牢后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就是九泉之下的爹娘也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儿子会成为皇朝的丞相,李休对着星空笑笑,也许就连他们的「老大」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皇上吧。在他们遇到「老大」,在「老大」又遇到那位名唤月琼,什么都不会做的公子后,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曾经,他和公升为「老大」带回一个累赘而略有不满;后来,他们为那人死也不愿出卖「老大」而心生敬畏;再后来,他们为「老大」苦苦压抑对那人的爱而替「老大」难过;现在,他们为「老大」能与那人幸福的生活而由衷地祝福。
「哎……」李休突然有点寂寞,每日看着皇上与君候恩恩爱爱,无人之时,他也会羡慕。这么多年来他没有遇到什么心仪的女子,也没有那个心思。不知日后自己能不能找到与他相伴一生的人。心里闪过一个人,李休的心怦怦直跳,然后摇了摇头,把那个心思甩出去。
李休啊李休,你与他是朋友怎能胡思乱想?你可不能犯糊涂,不然你与他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心里有点酸涩,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那人每日与他在一起,习惯了那人总是冷静地劝说与安抚。有他在身边,他就如吃了定心丸。
「休。」
李休睁大眼睛,难道他想那人竟然想到出了幻听?
「休,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院子里乘凉啊。不过现在可是四月天,乘凉还早了些。」来人走到他跟前,举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李休呐呐地问。
见他有些心神不宁,周公升把他推进屋,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像过来瞧瞧你睡了没。赋税的事我还有些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休被动地进了屋,转过身:「我刚才正在想你,没想到你就来了。」话一出口,他才察觉如此暧昧,马上尴尬地低头祥装整理衣裳。「啊,赋税的事,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周公升愣了下,然后笑着说:「好点子倒是没有,就是想和你聊聊。」
李休再抬头时,脸上已是微笑:「正好我也睡不着,咱俩就聊聊吧。」没有唤已经睡下的下人,李休亲自泡了茶,两人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坐在一起闲聊。
天快亮时,两人就赋税一事又商讨除了几个更好的点子,准备今早向皇上禀报。周公升伸了个懒腰,苦笑:「一会进宫得抽个空补个眠。」
李休不停打哈欠:「我也是。」
周公升走到门边,打开门,转身对嘴巴还没合拢的人说:「休,你我身边都没有什么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彼此做个伴吧。」
李休惊愣,大张的嘴巴半天才合上。不过惊讶过后,他对等着他回答的人深深一笑:「这主意挺不错。」
周公升也深深笑了:「那我明日就搬过来吧。」
周公升离开了李休的屋子,出了李休的府邸。这一日,两人仍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在一个屋里做事都没多少空说上几句话。不过当天晚上,周公升却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拎了个包裹搬进了李休的住处。
「啊?你说李休和公升他们两个……」从黎桦灼那里得到这个小道消息的月琼吃惊不已。黎桦灼神秘地点点头:「李府的人都证实了,不会错的。」
「看不出来。」月琼一脸不信,「平日里真没瞧出来。」
月琼突然看向洪喜洪泰,两人身子一斗:「少爷?」有点心虚。
月琼立刻又笑眯眯地说:「洪喜洪泰,中午吃饺子吧。」
「好。我们这就去准备。少爷想吃什么馅儿的?」被吓了一跳的洪喜洪泰定定心问。
「猪肉馅儿的,菜多点,肉少点。」
「好咧。」
两人有些仓皇地走了。
「月琼?」
月琼凑过去小声说:「我今早在洪喜的脖子上看到了红点。」
「啊?!」
月琼咪咪眼睛:「我觉得洪喜洪泰肯定也有不动声色的地方。桦灼,你去探听探听。」
「月琼,也许那时蚊子咬的。」黎桦灼确实被吓到了。
月琼摇摇头:「凭我多年的经验,绝对是人吸出来的。」
「那你干脆直接问洪喜不就好了?」黎桦灼也想尽快知道真相。
月琼小声说:「我怕他给别人骗,你帮我查探查探,先不要打草惊蛇。」
「你说得没错。好,交给我吧。」黎桦灼郑重地点点头,有点担心洪喜真的会给人骗。
晚上睡觉的时候,月琼指尖在某人的胸口无意识地轻蹭,差点把某人刚刚平息下去的欲火又挑起来,而他却毫无所觉。抓住月琼的手,舒爽过后的严刹心情极好地问:「怎么了?」
「严刹,你知道公升搬到李休府上的事吗?」
严刹蹙了下眉:「知道。」
「呃……」月琼犹豫地问,「要不要给他们操办婚事呀?」
「不必。」
为啥?
「他们想成亲自会提出。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操心旁人的事。」严刹搂紧月琼,「睡觉。」
「他们不是旁人,是你的左右丞相。」月琼不满。
「除了我和儿子,谁都是旁人!睡觉!」严刹不高兴了,他不喜欢月琼的心里有太多其他人。何况现在已经够多了。
月琼闭上眼:「你是皇上,好歹关心一下么。问问他们要不要成亲,若要成亲的话,要早些准备。」俗话不是说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睡觉!」
「睡了睡了。」
第二日,厉威帝把他的左右丞相单独叫到自己的御书房,下旨:要么自己回家成亲;要么由他下旨赐婚。李休和周公升毫不犹豫地选择:「臣自己回家点根红烛就行了,臣谢皇上隆恩。」要他们和君候、仁和候一样丢脸?休想!皇上突然来关心他们的「婚事」,明显是某位君候想趁机报复。
得知此事的月琼很郁卒,凭啥他们就能回家点根红烛成亲,而他就得那么丢脸。不过另一件事很快勾走了他的不满,一向迟钝后知后觉的他发现他的洪喜洪泰要被人「抢」走了。
躲过一劫的李休和周公升回到府里后相视一笑,然后抱在了一起。目前来说,这样的拥抱就已足够。两人都不是感情太浓烈的人,只是想找一个伴,陪自己度过一生的伴。抱了一会,周公升低声道:「睡会吧。」
「嗯。」
床上,两位累极的丞相相拥而眠,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至于谁上谁下,谁要谁的事等他们忙完了再说吧。
(李休公升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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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篇之一
「国师大人,皇上来了。」
正在喝酒的胤川急忙把桌上的酒藏在了桌下,刚坐好就见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胤川脸上闪过惊愣,就听皇上粗道:「都退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胤川心虚地瞄瞄桌底,皇上不会是终于忍不住了吧。可他不是给皇上留了两坛吗?皇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古年在哪?!」
胤川这回又愣了,随即,他脸上总带着的奸猾消失,很正经地问:「皇上知道他对幽儿做过什么了?」只有太后张嬛玉知道古年曾对古幽做过什么,可她却死也不肯说。
严刹紧抿着嘴,额上青筋暴露,胤川了然:「看来皇上是知道了。」
「古年在哪?!」
胤川皱了下眉:「皇上怎能确定他还活着?或是老臣把他藏在哪个地方?」
「胤川,把他交出来!」严刹的口气是肯定,肯定古年还活着,肯定古年在胤川手里。
皇上如此执意要古年,还龙颜大怒。胤川的脸色冷了:「古年是不是碰了幽儿?」声如地府的厉鬼。
严刹的五官因狰狞而扭曲,看得胤川的脸也有些扭曲了,可他却听严刹问:「你对月琼抱的是什么心思?」对这个月琼异常信任的人,严刹从来都不放心,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
这下胤川是真愣了,眨了眨眼睛,过了会他突然笑了,笑得还很大声:「哈哈……哈哈哈……皇上,您……老臣知道您喜欢幽儿,也知道您能喝醋,但您也不至于连老臣的醋都吃吧。老臣可以当幽儿的祖爷爷了。」
「你对他太在意了,」严刹并没有因此而放心,脸色依然阴沉,「而且据朕的人调查,『国师胤川』根本就不会武,更没有那个胆子在宫里偷酒喝。二十三年前,你生过一场大病,病好后你把府里所有的人全部遣散,重新买了一批人进府,那些人不是普通人,全部是练家子,那时候你已经五十有二,可你现在除了脸和手之外,没有一处像一个已近耄耋之人。你到底是谁!」
胤川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而笑咪咪地瞅着厉威帝的那张不怎么好看的厉颜,不怕死地说:「老臣果然没有白疼幽儿,幽儿没有告诉过皇上吧。」严刹的绿眸暗沉,那个胆子早已包天的人总是喜欢瞒着他点小秘密!
胤川指指矮桌对面的坐垫,像一位已近耄耋的老头子说:「老臣年纪大了,皇上不如坐下与老臣慢慢谈。正好老臣这里有坛好酒,皇上何不与老臣喝一杯?」
严刹走过去坐下,胤川从桌下拿出他刚刚喝的那坛酒,又拿出一个酒壶,两个酒盅。
斟满酒,给皇上推过去一盅,胤川拿起自己的闻了闻,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偷来的酒就是香,皇上不尝尝?」
严刹一饮而尽,虎视眈眈地瞪着胤川。
胤川摸上自己的下巴,突然手一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和那把假胡子离开了他的脸,露出了他的本尊容貌。严刹的眼睛瞬间瞪大,接着目露寒光。胤川无所感地又在手心处倒了点酒,搓了搓手背,就见他暗褐色的手背变白了,老人斑也没有了。
胤川的脸上是平静,咳了两声,他开口:「皇上猜得不错,我不是胤川,或者说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胤川。」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老者的沙哑。「算起来,我今年好像有九十了吧,唔,我也记不清了,也许有一百岁了也说不准。」胤川的本尊是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很是年轻。不管是他的容貌还是他的声音,都绝对不会让人相信他有那么老了。
「我的本名叫无寿,没有寿命之人。把我捡回去的那个老东西拿我养蛊,为了不让我死,他又抓来很多内力深厚的人,把他们的内力转到我的身上。后来他迷上了长生不老药,整天拿我炼药,可能是那些药吃多了,再加上体内的蛊太多了,我就一直活到了现在。」
「啊,皇上不必为老臣担忧,那个老东西已经被我杀了。如果他知道他让我成了老不死的,他估计会后悔当初没有拿自己炼药、炼蛊。」胤川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他不是刀枪不入,不然说不定他现在也还活着咧。」
严刹不耐地敲敲桌子,催他继续说。胤川不满地挑眉:「皇上,您好歹也可怜一下老臣。老臣也是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成了老不死的。」
严刹很绝情地说:「你把宫里的酒几乎都偷了,还让朕可怜你?快说!」
「皇上可真是无情无义。」胤川习惯性地摸摸下巴,「离开那个老东西之后,我就四处晃荡。看谁不顺眼了,就给他下下蛊;看谁好欺负了,就踹他两脚。结果不小心就惹了一堆仇家。」
活该!厉威帝一点同情心都懒得给这个老不死的。
「那些仇家么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可赶也赶不走我也会烦呐。干脆,躲起来得了,反正江湖是怎么回事我也见识过了,都跟那个老东西差不多,没几个好的。」
「那会儿我刚好到了京城,酒瘾犯了,正巧路过一处大宅院,心想定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定有好酒,我就进去了。不过我一身邋里邋遢的,人家也不会让我轻易进去,我就摸黑跳进去了。结果,嘿,皇上,你肯定想不到,那户人家有个比老东西还变态的家伙,居然在玩几岁的娃娃。」
「屋里头男娃女娃都有,有七八个,有两个已经死了。既然让我撞见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把那个老变态点了穴,让他尝了尝他对待那些个娃娃的手段,结果没几下他就挺不住咽气了。他一死,我就有了个好主意。我不是正在『逃命』吗,干脆扮成他得了。」
「然后……」胤川笑着指指自己,「我就成了国师胤川。啊,我还是第二天才知道那个老变态是国师,这也算歪打正着。不然我还没有机会进宫偷酒喝咧。」
五十步笑一百步。严刹的脸已经没有刚才那个狰狞了,又敲敲桌子,催促对方赶紧说。
「皇上也让老臣喘口气嘛。」胤川喝了两口酒,又喘了几口气,这才接着说:「那时候我就是打算顶着个国师的身分,好吃好喝。无聊地时候祸害人家,反正皇上是个明君,也没我啥事。」
「唉,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胤川摇头叹气,一脸的悔恨,「就在老臣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时,老臣遇到了这辈子唯一的克星。」
严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胤川悲愤地说:「我体内的蛊太多,时不时就会闹腾一次。那晚老臣去宫里偷酒,没想到竟好死不死地碰到它们闹腾。想我武功盖世,竟落得虎落平阳被娃欺……」
拼着最后一丝真气,胤川摸进了皇宫内的一处暗门。刚关上门,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体内的蛊似乎在啃噬他的内脏,胤川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可他知道,自己死不了,除非他能割下自己的脑袋,挖出自己的心。不然,他就是受了再重的伤,他体内的蛊也会让伤口很快愈合。但不管多么疼得想死,胤川都绝对不会自杀,他绝不会让地下的老东西得逞,他就是要长命百岁、千岁地气死他,气得他魂儿都不得安生。
胤川疼得满地打滚,曾被人强行灌入的真气现在也不受他控制了,在他体内乱窜,恨不得把他的身体戳成筛子。无数的「长生不老药」更是不甘落下风,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都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开始发威。胤川死死咬住嘴,一点点地向里面爬,这回不知道要被折腾几天,万一在他最无力的这几天有人从暗道里走,他必死无疑。皇宫的暗道,岂能让人发现。
爬了不知道多久,脸上的假皮都脱落了一半,胤川也不知道自己拐进了哪里。他想通过暗道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让他能熬过这几天。可这回老天似乎要亡他,还不等他找到更安全的地方,他就再也爬不动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三岁的小娃也能杀了他。
「哈哈,唔……」绝对不能叫出声,胤川祈祷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入暗道。
「呀!」
突然一声轻呼在他身后响起,胤川的心凉了,已经疼得听不出异常的他右手不稳去怀里掏匕首,想在发现他的人上来时一刀结果了他。可匕首还没掏出来就掉在了地上,他连握住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那样趴在地上紧咬着牙关等了一会,胤川被汗水迷住的眼睛发现有火光靠近,他知道那人过来了。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的他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这人是个高手!火光来到了头顶,刺眼的光让胤川闭了眼,疼得耳膜都快爆裂的他又听到了一声惊呼,然后他感觉到脸上的假皮连同胡子被人取了下来。
「呀!」
你他奶奶的,要杀便杀,要喊人便喊人,呀什么呀。抱着必死之心,胤川不耐地睁开眼,那一瞬,他几乎忘了疼痛。然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低低叫了出来,依然不敢大声叫,怕引来人,但却敢放心地哼两声了。
来人担忧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站到墙边的一块石头上,踮起脚尖把火把支在插槽里。墙边的石头好似专为这人准备的,就连支火把的凹槽也有上下两个。胤川很想说:「别去叫人。」可他只能哼哼,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并不宽敞的暗道里,胤川在疼得昏昏沉沉之际却开始胡思乱想,那娃娃是谁?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宫里的幽魂?可长得那么漂亮的娃娃不可能是幽魂吧。而且他刚刚还拿火把来着,幽魂野鬼不是都怕火的么。当了国师近一年,在宫里偷了近半年酒的胤川怎么也猜不到那个娃娃是谁。
「唔……」
疼得始终无法昏过去的胤川感觉到有人正费力地翻他的身,他勉强睁开眼,看到是那个小娃,小娃的身后没有别人,他松了口气。小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翻了过来,小脸因为使劲而变得红通通的。然后他被汗水泡了的脸被小娃擦干净了,接着小娃拿出一个瓷瓶,一只小手轻掰他的嘴。胤川想都没想地配合地张开了嘴,清甜的甘露立刻倒入了他的嘴里。
就在胤川以为这小娃是在救他时,喝完那瓶子甘露的他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还不等他大骂小娃落井下石,他就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有一瞬的茫然,他在什么地方?这里显然不是他的国师府。然后昏迷前的所有记忆全部涌入脑中,胤川猛得坐起,却不小心把趴在他身上睡觉的一个「东西」掀了下去。眼疾手快地在对方的脑袋碰到石壁上时抱住他,胤川定睛一看,这不是迷晕他的那个小娃又是谁!
「叔叔你醒啦?」
差点被磕到的小娃揉揉还困的眼睛,一脸担心地问:「您还疼吗?」胤川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您睡了三天。我搬不动您,只能让您在这里躺着。您好了吗?饿吗?渴不渴?」小娃见他不吭声,更担心了。胤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混沌的脑袋终于有了点清明,他张嘴:「没有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吧。」他的嗓子可真难听。
小娃摇了摇头:「没有。我对谁都没说。娘说受伤的人如果把自己藏在隐秘的地方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叔叔,您要我告诉别人吗?」
令人佩服的母亲!「不,你做得很好,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娃点点头,还在担心:「您好了吗?还疼吗?饿不饿,渴不渴?娘说受伤的人醒了之后都会很虚弱,得补。」
「若你方便的话,给我拿点水和吃食吧,谢了。」胤川还真渴真饿了。
「好,您等着。」小娃从他身上下来,咚咚跑了,没有拿火把的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很快就跑没了影。
「这小娃到底是谁家的?」胤川从来没有对哪个人这么好奇过,更何况是孩子。不过这小娃看上去是个很懂礼的孩子。这大晚上在暗道里……不会是……想到可能是谁放在暗道里「欺负」的孩子,胤川眼里闪过杀气。
没有等太久,小娃就咚咚地跑回来了。手里有个装水的羊皮袋,还有一袋子明显是吃的东西。先灌了几口水,胤川打开袋子,惊讶地看了眼小娃。这吃食可够丰盛的。一手拿鸡,一手拿水晶包子,胤川暗忖:这味怎么跟御膳房做出来的一样?
「我从御膳房拿的,不够吃我再去拿。」
「咳咳……」
小娃的话惊得胤川一口气岔进了喉管里。
「叔叔您慢些吃,御膳房还有很多呢。」小娃拍拍他的背,待他咳得不那么厉害了才收回手。
缓过来的胤川立马问:「你是谁?」
「我叫古幽。」小娃笑着说,「叔叔是谁?是常常来宫里偷酒偷肉的馋鬼吗?」
「咳咳咳……」胤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名唤古幽的小娃又体贴地给他拍背。胤川差点没把自己的肺咳出来,这小娃原来是太子!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肯定我是偷酒的那一个?」什么叫馋鬼!
还有两个月就满五岁的古幽笑咪咪地说:「我觉得叔叔是。」
「这能靠觉得吗?!」
「能啊,我觉得的事常常都很准呢。」还很年幼的太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又进一步解释说,「宫里只丢酒和肉,而且娘抓不到,所以娘说定是江湖上哪个无聊的高手做的。这里是暗道,可是叔叔却在这里,又易了容,身上还有匕首,唔,我发现叔叔的那天宫里少了一坛酒,以前都会丢好几坛。而那天您又生病了,嗯,所以我觉得叔叔是那个馋鬼。」
胤川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居然被人说成是馋鬼!还是从一个小娃的嘴里说出来!他阴森地说:「你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古幽吓了一跳,过了会,他笑了:「叔叔,您昏睡了三天,快吃点东西吧。我外公和木叔一会要进宫,会从这里走。」
胤川心升诧异,更是非常佩服太子的勇气。太子是真不怕他灭口,还是假不怕?不过对着这张比仙童还漂亮几分的小脸,他还真下不去手。狠狠咬下一口鸡肉,他问:「你外公和木叔是谁?」
「我外公叫张天宇,木叔叫木果果。」
胤川吃肉的动作一顿,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太子:遇事冷静不慌,对江湖上的事还懂得一些,难怪啊。太子居然是「罗刹门」门主张天宇的外孙,那皇后娘娘不就是……胤川万分庆幸,庆幸自己的功夫比「阴罗刹」张嬛儿(入宫后改名叫张嬛玉)高了那么一点点,不然他第一次偷酒可能就被皇后发现了。
接下来胤川专心吃,古幽就坐在一旁看。等胤川开始打饱嗝了,他才出声:「叔叔,您有力气了吗?」
胤川动了动:「有了。」
「那我带您出去。」古幽站起来,站到石头上踮起脚尖去拿火把,一人先他一步取下了火把。「劳烦太子殿下带路了。」
「可以走吗?」
「可以。」
「那走吧。」
古幽带着脸色仍是惨白的馋鬼朝出口走,还解释说:「外公和木叔可能快到了,我带叔叔从另一处出去。」
「谢了。」
「今后叔叔偷酒的时候给我父皇和外公留几坛成吗?父皇自己要喝,宫宴的时候也要喝。嗯,有时候会留大臣们在宫里用膳,也得喝。还有外公,他最喜欢喝酒了。这几个月他都没怎么喝到宫里的酒,有点不舒服。」
胤川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太子,这才问:「为何不说今后不许我再来偷酒?」
「哎?为何不许叔叔再来偷?」古幽反倒不懂了,不过脚步没停,而是说,「叔叔是因为喜欢,才会来偷宫里的酒喝吧,就像我喜欢跳舞一样。而且娘说了,江湖上有些人是会有些各式各样的喜好,习惯了就好。娘说偷酒的馋鬼不是坏人,不用提防。娘也没有说不喜欢您来偷酒,就是怪您每次把酒都偷光了。父皇和外公想喝的时候喝不到。」
看来太子殿下的性子跟皇后娘娘有很大的关系。胤川觉得自己就够变态的了,没想到皇后娘娘也不逊于他。
等等,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太子殿下喜欢跳舞?」
「嗯,喜欢。我就是去暗房练舞的时候碰到叔叔的。您生病了吗?我看叔叔很疼但不敢随便给您吃药。外公和娘说江湖人身上的病痛不能随便用药。我就让您睡了。以前我肚子疼的时候外公就让我睡,睡着了就不觉得疼了。等醒过来,肚子也好了。叔叔是江湖人吧。」
「算是吧。」胤川心里是无法形容的奇特感。
「啊,还好我记得外公和娘的话。您要不要给外公和木叔瞧瞧?外公和木叔的医术很厉害呢。」
「不必了。我的病无药可医。」
「啊!为什么?很严重吗?」
古幽停了下来,扭过头,一脸的担心。胤川的心窝疼了下,这感觉让他非常不喜欢。他很恶劣地说:「因为我体内都是虫子,那些虫子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了。而我之所以会疼得那么厉害就是因为那些虫子在咬我。不过它们咬不死我,就是生气的时候喜欢折腾折腾我。你见到我的时候就是它们正在折腾我的时候。」
古幽的小脸惨白,被吓到了。一想到这人的体内都是虫子,他身子抖了抖,转过身,不忍再看那个故意吓他的人,他加快了脚步。这一路上,他没有再说话,胤川也没有吭声。
把人带出了暗道,月琼转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叔叔您落下的。」胤川接过打开,里面居然是他的人皮面具和胡子。把纸包揣进衣襟内,他对脸仍然发白的太子说:「刚才我是骗你的。如果我体内都是虫子的话怎么可能还活着。太子殿下,谢谢你救了我。今后有什么事就到国师府来找我。」说罢,还对太子眨了下眼睛。
「国师府?」古幽很惊讶。一直在深宫里生活的他除了太师李章前之外没见过几位朝廷的官员。见了也不大记得住。
胤川弯腰在古幽的耳边说:「我的另一个身分是国师胤川,可千万替我保密。」
「啊!」古幽小小的脑袋瓜子不明白馋鬼为何变成了国师?国师为何要易容?因为儿子的容貌和一些其他原因,皇帝古瑟在儿子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带他出席过宫宴了,所以古幽没有见过国师。胤川自然也就没有见过传说中非常漂亮的太子。
没有多解释,胤川道别了太子,施展轻功离开了皇宫。看着馋鬼嗖地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古幽瞠目结舌,怪不得娘一直抓不到馋鬼,原来馋鬼的功夫很高。啊,不能叫馋鬼了,他是国师。
当天晚上,古幽在外公给他因练舞而不小心弄伤的手肘擦药时犹豫地问:「外公,江湖人会不会有人的体内都是虫子?」
张天宇、皇后张嬛玉和木果果立刻紧张地问:「幽儿,你好好地问这个做什么?你知道谁体内都是虫子?」
古幽笑着摇摇头:「不是的。今天听舞坊的姐姐们说故事听来的。我觉得那样的人很可怜,所以才问。」
张天宇趁机道:「幽儿啊,别学舞了好不好?你这身子骨练武,啊,就是练功最合适。跳舞实在是糟蹋了。而且你是太子,是储君,还是练功好。」主要是外孙的脸太漂亮了,练功才好自保。
古幽顿时垮下一张美丽的小脸:「外公……我喜欢跳舞,我不喜欢蹲马步。」
张天宇对外孙的这个表情最没辙,叹道:「唉,你这孩子像了谁了?你娘你父皇可没人喜欢跳舞。」
「跳舞很舒服,会飞起来。」一说到舞,古幽的小脸都亮了起来,见他这样谁也不忍再逼他练功了。
药擦完了,古幽又问:「外公,您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张天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体内长虫子的人。」古幽对这件事很坚持。
张天宇皱了眉:「幽儿,江湖上的人都很乱,你不要去听那些。」
「可是我今天一直想着这件事,练舞的时候也在想着。」古幽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张天宇顿时又没辙了。「幽儿,那不叫虫子,叫蛊。」
「那是什么?」
「是比虫子可怕百倍的东西。那样的人被称为蛊人,是用来练蛊的。」张天宇用古幽能听懂的话语解释起来。他这个外孙心里掺不得半点杂念,不然就是日日想、夜夜想。还好他外孙有颗玲珑心,很多事都看得明白。不过到底是哪个丫头没事说什么体内都是虫子的人,他实在是不喜欢给外孙讲那些阴暗的事。
听完了外公的解释,古幽似乎感同身受,小脸异常严肃,还透着心疼。「外公,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不能把虫子拿出来了吗?」
「他是蛊人,体内的蛊岂止是一种。他和那些蛊共生共养,人死蛊死,蛊死人亡。因为体内的蛊太多,常常会被蛊毒反噬。被反噬的时候会疼痛难忍,若不会武没有内力,那疼痛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若还有极深的内力,那反噬也就越厉害。不过这种人几乎没有。练蛊之人都活不长,而且身子虚弱,根本无法练武。」
「师傅,您说太多了,没瞧见幽儿都怕了。」木果果出声阻止师傅再说。
张嬛玉说:「幽儿,江湖和朝廷是一样的。有善有恶,有好有坏,有是有非。娘希望你见到的都是善、是好,可那很难。你是太子,今后遇到的恶、非会比常人更多。但不管多恶、多坏,你都始终要坚信,邪不压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
古幽小脸严肃地说:「娘,我记下了。」国师体内有虫子,可是却会武,所以才会疼了那么久吧。「娘,蛊人很可怜。如果蛊人还会了武,就更可怜了。」
「是啊,他们是很可怜。幽儿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可怜人,不要因为他们体内有蛊而惧怕他们。诚心待他们,他们不会对你下蛊。」
「我不怕蛊人。」古幽只想知道能不能解,但又怕问多了娘和外公会怀疑。
张天宇不忍见外孙一直纠结此事,说:「其实也不是无法可解。蛊人发作的时候只要让他体内的蛊消停了,他就不会疼了。」
「怎么消停?」古幽的小脸亮了。
张天宇最喜欢看外孙这样的脸,声音都柔了几分:「吃蒙汗药把自己弄晕就行了。蛊毒反噬的时候,蛊也会不受蛊人的控制,而且蛊彼此之间还会残杀,根本算是废物。所以各种迷药都能把他们弄晕。」说到这,张天宇还不忘吹捧一下自己:「外公的『天醉』绝对会让那些虫子晕个几天。」
古幽一脸的敬佩:「外公真厉害!」
「幽儿——」木果果不乐意了。
「木叔和外公一样厉害!」
「你敢比师傅我厉害?!」
「师傅,幽儿说的是实话么。」
「呵呵,外公,木叔,你们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幽儿,外公(木叔)真是没白疼你,呵呵呵……」
带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过了两天,古幽对那个奇怪的国师念念不忘,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疼了。还有国师为什么要易容?古幽没有对任何人提这件事,就是娘他也没有说。他不是江湖人,可他记得娘说过的江湖道义。他答应了国师不说,就不会对任何人说。
其实古幽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国师,父皇每天都会召国师他们商议朝政,他是太子,只要借口去御书房找父皇既可。但想到去御书房可能会遇到可怕的皇叔,古幽就说什么都不会去了。对皇叔,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很准的直觉告诉他皇叔是个可怕的人,比国师可怕百倍。
坐在练舞房的木地板上,古幽满脑子都在想国师。练舞房里只有他一人,他也不必遮掩自己的心思。那天晚上如果他不是睡不着想去暗房里练舞,他也不会碰到奇怪的国师,也就不会知道那个总是来偷酒的馋鬼是谁了。知道了国师是蛊人,古幽却也不害怕,只是担心。甩甩脑袋,休息够了的古幽爬起来,该跳舞了。小小的身子极其柔软地抬腿,弯腰,古幽渐渐把国师的事忘了,完全沉浸在让他舒服、让他飞的舞中。
半个月过去了,古幽都没有再见到国师,他不禁着急起来。如果见不到国师,他就不能告诉他蛊毒发作的时候怎么「解」了。心里有事,古幽又睡不着了。悄悄地下了床,他光着脚,提着鞋,轻声掀开床褥。他做得极小心又熟练,看来不是第一回了。睡在儿子隔间的皇后张嬛玉假装没听见,继续睡。
进了暗道,摸黑走了一段路,再左拐进一道暗门,前方就亮了。踩上石头踮起脚尖取下火把,古幽穿上鞋。白天他就在宫里的练舞房练舞,到了晚上他就去父皇在地下给他弄的暗房里练舞。古瑟并不喜欢儿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练舞,但有一次古幽偷偷跑到练舞房去练舞,还好被宫里的守卫发现,不然没有人保护的他很可能遭到刺客或其他人的伤害。
古幽练舞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古瑟权衡之后就在地下给儿子弄了个暗房,这样儿子晚上睡不着也可以在暗房里练舞,免得他偷跑到练舞房去让人担心。为什么不在古幽身边安排贴身侍卫和暗卫呢?作为皇上,古瑟岂会想不到。
古幽不喜欢身边跟太多人,尤其是他练舞的时候。而且最让古瑟和张嬛玉为难的是古幽的那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很难有人不对他起邪念。之前安排的贴身侍卫和暗卫就有人对古幽起过邪念。不敢拿儿子的安危来冒险,皇后张嬛玉亲自做儿子的护卫。儿子练舞的时候,她就在离练舞房不远的亭子里喝茶,天冷就在练舞房隔间的暖房里看书,或者和大哥聊天下棋。
皇帝古瑟有空的时候也会充当儿子的护卫,因为对张嬛玉的愧疚和疼爱,他格外疼他与张嬛玉唯一的儿子古幽。所以古幽想做的事,他就尽量让他做到;古幽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他摘。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他的儿子少见的异常懂事,几乎就没有过小孩子会有的胡闹和任性。他从小就喜欢看人跳舞,懂事以后就天天跑到舞坊里一坐就是坐一天。就如他的岳丈大人说的那样:幽儿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就是天上的仙子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幽儿。
国师篇之二
话扯远了,继续来说睡不着觉的古幽。拿着火把朝暗房的方向走,古幽的大眼眨了眨,暗道的前方站着一个人,那人左手拎着一坛子酒,右手还拿了只鸡,似乎是在等他。古幽美丽的小脸笑容立马绽放,他快步跑过去:「国师。」
「哎呀,终于等到您了,太子殿下。」在暗道里守了半个月的胤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说太子殿下啊,见您一面可真难。白天皇后娘娘在旁边守着,到了晚上皇后娘娘还在旁边守着。我说您这个太子当的也太不上心了吧。每日除了去去太书院,您连御书房都不去。老夫的功夫是不错,但也不敢去皇后娘娘寝宫找您啊,皇后娘娘的功夫可不比老夫差啊。」
古幽欢喜又惊讶地看着国师易了容的脸,和不易容的国师差了好多,变老了。他的笑让胤川看得窝火,真是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亏他等了他这么久,居然连声对不住都没有。而更让他生气的是,他说了这么多,瞧够的古幽却是把火把往他手里一塞,说了句:「国师,您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然后就跑了!
「小兔崽子!」骂归骂,胤川却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等古幽小脸通红地跑回来时,胤川还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
「国师,跟我走。」拿过火把,跑得太急的古幽气喘吁吁。
胤川用袖子擦了擦古幽额上的汗,提着酒坛子双脚一个使力,人就跳起来了。古幽在前面带路,胤川在后面跟着也没有问去哪。路过自己之前晕倒的那个地方,胤川皱了皱眉,太子不会是带他去那个什么暗房吧。
古幽确实是带胤川去暗房,因为那里只有他会去,父皇和娘都不会去。到了一个大石门前,古幽把火把支在石门旁的凹槽里,手在门上摸了摸,石门缓缓从两边打开。胤川的眼里闪过惊讶,石门里赫然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地方,四周都是火把,里面格外亮堂。定睛一看,和宫里的练舞房很像。身后的石门关上了,胤川很随意地走到休息的地方坐下,把酒坛子放到一旁。
古幽在国师面前的软垫上跪坐下,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易了容的国师,这才关心地问:「国师,您又疼了吗?」
「这才隔了半个月,老夫哪那么容易就犯病。到下一次怎么着还得一个来月吧。」轻松的口吻好像差点被疼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呀!」古幽的小脸皱到了一起,「国师每个月都会疼吗?」
「说不准。」胤川毫无尊卑地摸了下太子漂亮的小脸,这张脸还是笑起来好看,「别担心老夫了,疼不死人的。到是你,大晚上的怎么不好好睡觉。」
「我睡觉了国师不是又白等了吗?」古幽笑了,可眼里还是担忧,看得胤川的心窝又是一阵痛。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想到了什么,古幽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国师,给您。」胤川好奇地拿过来,打开,是一副药方。等他看完之后,他心下震动,这是极品迷药的药方!字迹很青涩,像娃娃写的,胤川猛然抬头。
「国师,这是『天醉』的方子。我从娘那里抄来的。」古幽笑着解释,「我问外公像国师这样的体内有好多虫子的人该怎么解,外公说疼的时候把自己迷晕就好了。」
「你告诉你外公了?」胤川皱眉问。
古幽摇头:「没有。我骗外公说是听舞坊的姐姐们说江湖事听来的,然后趁机问了外公。国师,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就是娘也不会。」
「好孩子。」胤川从来没夸过人,这是他第一次夸人。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复杂得让他不明白。
「国师,我不敢跟外公要『天醉』,怕外公怀疑,所以只能从娘那里抄来『天醉』的方子。国师您可以找人配出来吗?」古幽又有点担心地问,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他外公和木叔会配药。
国师把药方收好,拍拍胸脯:「放心好了,老夫自己就能配。」
「那太好了!」古幽放心地笑了,看得胤川的脸色都柔和了几分。
「国师,您叫我幽儿吧,我不喜欢做太子。」
「你不做太子怎么办?皇上只有你一个儿子。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喊太子『幽儿』了。」
「呵呵,嗯!」
这一晚,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坐在暗房里说着彼此的秘密。古幽从此之后有了个神秘的朋友,三五不时地他就会跑到暗房里和这位老不休的家伙聊天。要不然就是古幽专心练他的舞,胤川安静地坐在一旁边喝偷来的酒边看。胤川是古幽唯一一个练舞的时候会出现的外人。
胤川从来不会去关心谁,哪怕是他杀死真胤川时留下的那几个娃娃。即使那些娃娃们后来长大成了他的左右手,帮了他很多的忙,他也从未打心底里关心过他们、疼爱过他们。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会。他给那些孩子们一个平安长大的机会,那些孩子们将来长成什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可太子古幽对胤川来说却是一个绝对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存在。他给古幽讲他的过去,讲他怎么被人折腾。每当这个时候,古幽就一脸的心疼,还会为他哭。古幽为他心疼为他哭的时候,胤川的心窝子也会疼,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有点享受这种感觉。而且他还发现,看了古幽的舞后,他体内的虫子会很高兴,折腾他的次数也没那么多了。
可若是有那么一阵子没看到古幽跳舞,他体内的虫子就开始闹腾。好在古幽给了他「天醉」的方子,虫子闹腾的时候他就躲到暗房里把自己弄醉了,醒来后准能看到一张满是心疼的美丽小脸——这也是胤川为何每次都跑到暗房里来醉的原因。胤川有时候会觉得古幽就是他的救赎,是老天专门派下来解救他的仙子。胤川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一个都不知道比他小了多少岁、模样异常漂亮的孩子。
古幽十二岁那一年,年幼的太子不能继续藏在深宫了。借着皇后娘娘的寿辰,太子以一曲「福安舞」接见了百官。那一天,传闻中异常美丽的太子不再神秘,众人迷倒在他的容貌和他绝美的舞姿中。古幽的舞不会让人觉得他昏庸无能,只会让人甘愿地被他降服,甘愿地做他的臣子。
但众人并不知道的是,「福安舞」不仅是太子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还是太子献给国师胤川的寿礼。胤川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古幽就把他与娘的生辰定在了同一天。那一天,古幽行了两次祝福礼,没有人知道第二次他其实是对着胤川行的。
那一晚,胤川醉了,眼里是差点没克制住的泪,他在心里不停地骂着小兔崽子。所有人都醉了,没有人发现比狐狸还奸诈的国师一整晚都眼含泪水。胤川不知道古幽是不是仙子,可看了那曲「福安舞」后,他体内的虫子整整三个月都没折腾他。得知此事的古幽便常常在暗房里给他跳「福安舞」。一直到古幽离开皇宫前,胤川体内的虫子都没有再折腾过他。
「那天晚上我在暗房里等幽儿,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我就急了。幽儿从未迟到过,更不会一声不吭地让我等,我又不敢走,心想他是不是有事耽搁了?还是被太后娘娘发现了?等到天都快亮了,幽儿都没来。我从暗道出来,想去幽儿的寝宫瞧瞧,哪知寝宫周围全是护卫,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的,我心知坏了。」
「朝中的大臣那时候只有太师会进后宫,我的身份不方便。我偷偷出了宫,让我的人去探听消息。没想到他们探听回来的居然是古年那混帐东西强行闯入了练舞房。没有人知道他对幽儿做了什么,只知道太后赶到的时候惊得差点晕过去。只有古年、幽儿、太后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老臣活了这么久,除了对那个老东西外,我还真没折腾过谁。就是真正的胤川,我也没怎么折腾他。可那天我是真打算好好折腾折腾古年。我那晚去了古年的府上,一根根敲断了他的肋骨,割了他一块肉他都不肯说他到底对幽儿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有人来了,那晚我绝对会把古年折腾死!」
说到这里,胤川摸摸下巴,缓了缓道:「还好那时候没把他弄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活着才好玩。」可他的脸色却是极为阴沉,声音都异常可怖。「他碰了幽儿?」
严刹也是一脸的阴沉:「你把幽儿当成了什么?!」感情还是不放心。
胤川很正经地说:「幽儿是老臣的宝贝疙瘩。比老臣体内的虫子、长生不老药还宝贝。」
他的回答并没有令严刹满意,严刹的眉心还是拧的。胤川又说:「其实我很后悔,如果我没有让幽儿替我保密让他告诉太后我的身份,幽儿或许不会吃那么多苦。」
「若那时太后知道我的身份,定会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就可以把幽儿送出京城而不必去找张天宇那老酒鬼。那老东西喝酒误事,记错了接幽儿的日子,害幽儿失了音信,害我以为幽儿出事了,差点一夜急白了头。要不是他是幽儿的外公,我定下蛊毒死他!」
「发现『幽儿』不再是原来的幽儿,我几次潜入宫才知道幽儿丢了。我找了他整整一年也没找到。幽儿是变了脸出去的,我又不知道他变了之后的模样,就只能盯紧太后那边,没想到一盯就盯了这么些年。」
「去年初的时候太后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太师府也有了动静,我就猜幽儿是不是找到了?可我又怕希望太大最后失望的时候我受不住,就一直按兵不动。皇上带着幽儿进京的那晚,我尾随太后和徐离骁发现他们进了驿馆。太后和皇上从未有过交情,可那晚太后居然出现在那里,我就猜幽儿极可能就在驿馆里。」
「不过我猜来猜去也没猜到幽儿居然变成了皇上的妻。第二天看到他委屈地向我求救,我那个气啊。他竟然把自己弄成了那副难看模样,要不是他的眼睛没变,我都认不出他来。再一看小妖的脸,我就肯定了,月琼就是幽儿。怪不得找了这么多年太后他们都没找到幽儿,谁会想到幽儿被皇上藏起来了。」
「唉……」胤川失落地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老天让张天宇喝酒误事,然后把幽儿送到了皇上身边。合该着皇上要遇到幽儿。老臣再厉害也不能与天斗啊。」
「你很失望?」严刹的声音冷了几分。
胤川不怕死地点点头:「有点。我有几个小东西挺配幽儿,模样又俊,我本来是打算等幽儿长大了让他从那几个人中间挑一个的。」
「砰!」严刹的大拳头重重地落在矮桌上,直接砸出了一个洞。
胤川心疼地摸摸红木的桌子,不满地说:「皇上您跟老臣的桌子呕什么气啊。老臣再失望也没用啊。幽儿喜欢的是皇上,也不会因为谁的几句话就改了主意。就是全天下的人说皇上不配他,那也不过是个屁。幽儿在皇上眼里是爱到心尖上的妻;在老臣眼里是疼到心坎上的宝贝疙瘩;在旁人眼里他是模样普通的君侯。这种事情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难道皇上会因为老臣失望就休了幽儿,找个门当户对的?」
「砰!」又是一拳落下,胤川的肝都疼了。「皇上啊,老臣屋里就这张桌子值点钱,您再砸就可以砍巴砍巴当柴烧了。」
「朕把你屋里的家什全都换成红木的。」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胤川马上变脸,「老臣先谢谢皇上了。」
严刹放在桌上的大手握紧:「他没有要了幽儿,但也仅止于没有要。」
胤川的脸当即就变得狰狞:「古年那小子比我还变态,幽儿被他吓得病了半年,他对幽儿用那些变态手段了吧?」
严刹的绿眸透着嗜血,胤川明白了,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说:「幽儿被吓病的那半年仍没忘了与我的约定,我让他安生养病,他也不干。我拿这小兔崽子最没辙,光顾着哄他了,也没顾得上去收拾古年。后来幽儿病好了没多久,我手下那几个小东西有人出了事,我离开了两个月,结果回来后幽儿就不是幽儿了,我那时候急坏了,四处找他,更没心思搭理古年。」
「等我知道幽儿丢了,我就不准备折腾古年了。我当初不让皇上杀了古年,一来,他是幽儿的亲叔叔,幽儿定不会喜欢他死在皇上手里;二来,我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就死了。我知道自焚的那个『幽儿』是木果果,见古年都快疯了,我心里那个乐啊。」
「我给古年下了蛊,让他越来越变态,让他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上,让他喜欢被人玩、被人虐,让他一天不上人不杀人就不痛快。我让他加重赋税、让他建那些个『幽台』、让他心里天天念着只有幽儿。」
说这些话的胤川阴仄仄地笑着,整个人看起来比古年变态不知多少倍。「皇上,古年死不了,除非把他的头割了,把他的心挖了,不然怎么打他他都死不了。本来我体内的虫子都不折腾我了,结果就因为他,那些虫子看不到幽儿的舞又开始折腾我。时不时的我就得醉那么几天,您说我能让古年痛快地死吗?」
胤川美滋滋地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皇上也不必跟我讨古年了,他那样子皇上不会想看的。不过我今日要谢谢皇上,其实后来我都不敢问古年究竟对幽儿做了什么,我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他。现在知道他没有要了幽儿,我也能安生睡觉了。」
严刹的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是月琼的男人,应该由他来出手。还有胤川和月琼的牵绊也让他耿耿于怀。
「皇上,您该知足了。」胤川的眼神有点飘忽,「幽儿心里有了谁,那人就能幸福一辈子。多少人想得到幽儿,想被他放进心里头去。可天下间这么多的人,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被他放进了心里头。皇上您不仅得到了幽儿的心,还得到了幽儿的身,幽儿的心甘情愿,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幽儿的孩子。皇上,您别再不知足了。」
严刹的绿眸幽深:「你呢?你没想过得到月琼的心,得到月琼的身?」
严刹的直接让胤川愣了,他眼里闪过伤感,笑道:「我啊,我是个不死不老的怪物,能进到幽儿的心里头都是我的福分了。就是幽儿喜欢上了我,我也只能把他当作是宝贝疙瘩。我一身的虫子,可是会咬死人的。」
然后,他突然笑出声,眼里的伤感没有了。「皇上尽管放心把太子交给我吧。太子长了一张跟幽儿一样的脸,我这回可学聪明了。他若是不好好跟我习武,我打断他的腿!」
「他是我儿子。」严刹没有自称朕,以平等的口吻对胤川说,「若我儿子长大后会被他那张脸所累,我就拆了你的老骨头去烧火。」
胤川马上拍胸脯保证:「到时候不必皇上来拆,我自己就把自己拆了。」
严刹站了起来,沉声道:「古年就放在你那儿吧,别让他轻易地死了。」
「老臣不是说了吗?除非他脑袋掉了、心被挖了,不然他不会死的。」胤川也站了起来,把他那张老脸贴上,准备送客。
严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在他出去后,胤川听到严刹下令:「把国师府上的家什全部换成红木的。」
「是,皇上。」
胤川满意地点点头,皇上一言九鼎,不错不错。用掌风关上房门,他又坐下喝了几杯酒,看看自己没有变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若幽儿不在了他还没死,他就把这天下祸害个乱七八槽,等到哪天再遇到个叫他馋鬼的小东西,他说什么都要逼他学武,绝不心软!
从国师府回来,严刹在御书房冷静了许久之后才回了寝宫。寝宫里月琼和黎桦灼正在逗已经一岁多的严小妖。见到他回来了,黎桦灼等人马上起身行礼,严刹让他们把儿子抱下去。待人都退下后,月琼担心地问:「怎么了?」
严刹弯身抱住月琼,用力。月琼闻了闻,问:「去国师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严刹有点不高兴。
月琼轻笑道:「这天还亮着,你在宫里不会喝酒;宫外面也只有国师能让你喝酒了。」
这人已经这么了解他了,但也同样很了解那个老不死的。严刹是个小心眼,即使国师不会对月琼做什么,但他心里有月琼的这件事就让他很不舒服。
「你把国师当什么?」
月琼愣了,想也不想地说:「国师啊。怎么了?和国师聊得不愉快了?」
「月琼。」喊了声,严刹没有下文了。如果他今天没有去找胤川,他根本不知道月琼与胤川之间居然有那么深的牵绊。如果他没有遇到月琼,如果月琼没有出宫,那今日在月琼身边的会不会是胤川都很难说。
月琼静静地抱着严刹,严刹弯着身,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也不说话。从他呼吸声中,月琼能听出他在生气,只是那股气却不能说出来。月琼想了想,低声说:「严刹,国师的事情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哪怕是你我也不能说。他受过的苦是常人无法想像的。严刹,国师不会害我,现在我有了你,有了小妖,他会把你和小妖一起看作是他要保护的人。他把我当成他的亲人,我也把他当作是我的亲人。」
亲人?严刹在心里冷哼,不过他没有说,而是直起身子粗声道:「今后不许你再去暗房给他跳舞!」终于知道这人有时候会突然消失是去做什么了。
月琼笑了,却是说:「不行。这是我和国师从前就约好的。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在严刹发火前,他大眼里满是祈求地说:「国师需要我的舞,他身子不好,看了我的舞会舒服些。严刹,国师是我的长辈。」
「你难道没有看过他的脸?」严刹忍不住了。那张脸哪里是长辈!严刹不想承认那张脸比他俊,比他年轻。
「严刹,」月琼握住严刹的手,「国师他需要我的舞。」
「求我。」严刹放开月琼后退两步。
「严刹……」月琼的脸烧了起来,这不是为难他么。
「我说过你只能给我跳舞。你要给他跳舞也行,求我。」严刹的声音粗嘎,「就像你求我放过黎桦灼那样。」
这人在国师那究竟受什么气了?月琼的大眼里是为难,是羞涩,他最不会的就是这种事。见严刹一副不求他就不许他给国师跳舞的架势,月琼咬咬牙,抬手去解衣襟。
这人竟然为了那个老不死的来求他!被醋火点着的严刹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月琼的扣子解了一半,他放下手,软了口气:「严刹,桦灼那会我是你的公子。现在……我是你的妻,我不想求你。」
严刹的醋火瞬间熄灭,上前两步把人抱起来直奔寝宫的大床。
「不想求我就让我做到满意为止。」
「你昨晚刚刚……不是说朝务繁忙吗?严刹!唔!」
暗房内,国师胤川迷醉地看着在他面前舞动的人。他以为那次和皇上说了那些事后,皇上不会再让幽儿给他跳舞了。没想到他和幽儿约定的那天,幽儿居然来了,没有带着皇上而是和以往一样,独自一人来了。自从幽儿回来后,他体内的虫子又安分了,没有再折腾他。这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也有劲头多偷点酒喝了。
他想皇上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吧,只不过不知道幽儿用了什么法子安抚了皇上那个醋火极旺的人。皇上也真是小肚鸡肠,他对幽儿能有什么心思?幽儿高兴了,他就高兴;幽儿伤心了,他就逗他高兴。幽儿想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帮他做成;幽儿不愿意的事,就是皇上也不能逼他。幽儿喜欢皇上,他就会喜欢皇上,皇上难道还怕他把幽儿抢走不成?
就让幽儿一直看着他这张老脸就行了,幽儿把他当成长辈,他也乐意让幽儿把他当成长辈,幽儿是他的宝贝疙瘩;等小妖长大了,小妖也会是他的宝贝疙瘩;过几年把那颗「凤丹」给幽儿吃了,他的宝贝疙瘩就又多一个。这日子啊,真是不错。
「国师。」跳完「福安舞」的月琼跪坐在国师面前,那张普通的容颜早已不是胤川记忆中的倾国倾城。
用指尖擦掉月琼鼻尖上的汗滴,胤川酸溜溜地说:「那头熊有什么好?你怎么就单单看上他了?」
月琼笑了:「您跟我娘问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国师,我想看看你的脸。」
胤川的身子震了下,不满地说:「你就想看我难过是吧。」话是不愿,却还是抬手把假皮揭了下来。
美丽的大眼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丝变化的年轻脸庞,月琼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国师。您到底多大了?」
「小兔崽子!」胤川气急,就要贴上假皮。一只手拉住了他,月琼得意地说:「国师,您没有我厉害。您的脸能撕下来,我的脸可是真的。」
「小兔崽子!」胤川的怒吼在暗房内回荡,然后他把假皮一丢,双手把笑得开怀的人紧紧抱在了怀里:「让我抱会儿,别出声。」
安静地依在国师的怀里,月琼脸上是淡淡的笑。有些事他明白,有些事他又不明白。他明白的就是:他活着的时候要孝顺国师,等他死了若国师还活着,那小妖就得替他孝顺国师。等小妖不在了若国师还活着,小妖的小妖就得继续替他孝顺国师。直到他没了后代,或国师不在了。
摸上月琼的右臂,胤川的眼里闪过血腥:「还疼不?」
「早就不疼了。」
「怎么那么傻呢?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等严刹来救你就是了,怎么就傻得什么都不说让人家伤了你呢?你这个总是不让我省心的小兔崽子。」
「没有的事怎么胡说?我答应严刹不把他们说的事说出去,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
「那你还答应我天天给我跳舞呢,怎么就跑了那么多年?」
「国师……」
「让我多抱会儿。你这个小兔崽子,吓掉我半条命。」
「嗯。」
放纵自己一回抱紧怀里的宝贝疙瘩,胤川觉得老天待他其实不算太薄。若不是那个老东西那么折腾他,他不会有命活到见到他的宝贝疙瘩吧。所以说,老天待他不薄。
(国师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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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喜洪泰篇
「从今天开始,你二人就是月琼的贴身侍从。任何事都要随时禀报。」
「是,王爷。」
「护好他的安全。」
「是,王爷。」
「不要让本王有机会杀了你们。」
「奴婢誓死保护月主子的安危,尽心服侍月主子。」
「本王看你们的表现。」
「是。」
洪喜洪泰不是亲兄弟,两人的年纪一般大。八岁那年,他们两个被买到了欢馆,改名为洪喜洪泰。原本是要在欢馆里被调教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开始接客的,不过那阵子江陵的富绅大佬们风行玩弄青涩的孩子。洪喜洪泰因为被卖过去的时候瘦的皮包骨,摸样实在不好,就在欢馆里养了一年。第二年,两人被江陵的一位富商的手下看重买了回去。
洪喜洪泰在欢馆里生活了一年,虽然妈妈没有对他们进行调教,可他们也不再是无知的孩子。到了富商府上,才知道府里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有很多,超过十三岁的孩子就是「老大」了。洪喜洪泰的模样不差,自然就被看上了。进府的第三天,两人就被召进了主人的卧房。两日后,他们如破布娃娃般被抬了出来。主人对他们并不是十分满意,再加上府里的孩子很多,那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找过他们。
负责府里安全的护院头领见这两个孩子的身子骨合适练武,就跟富商说把这两个孩子调教成死士,富商答应了。从那之后,洪喜洪泰开始了艰辛的学武生涯。死士不是普通的护卫,要求非常严格,两人练武又有些晚了,受不了的时候洪喜洪泰就抱在一起偷偷哭。就这样挨了四年,直到厉王严刹成为江陵十府的王,他们被当做见面礼连同几大车金银财宝、几十名公子夫人被送入厉王府。
富商以侍从的身分把洪喜洪泰送入厉王府。在江陵,这名富商不仅有头有脸,更有一定的势力,就是江陵刺史也要卖他人情。本来他在江陵是呼风唤雨的主,现在突然多了一位江陵王,这位富商自然要在这位江陵新主的身边安插两枚有用的棋子。洪喜洪泰模样乖巧,年龄又不大,才十三岁,打扮打扮就像两名书童,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会武,还是死士。
但那是对旁人,严刹从来都不是大意的人,而自从出了那次事情之后,他更是小心谨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厉王府,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他的侍从。富商小看了严刹,而他的轻视也惹怒了严刹。严刹靠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一方的王?靠的就是他的心狠与果决。在洪喜洪泰进府的第二日,严刹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了这位富商的意思。
任你是一方豪绅又如何?任你是江陵一霸又如何?严刹是谁?他是江陵的王,是幽国的四王只一,是差点杀了解应宗、反了古年的厉王严刹。随便找了个借口,甚至不需要找借口,严刹派兵包围了富商的府邸,抄家灭族,一个活口不留。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严刹初入江陵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这位富商开刀,告诉江陵十府的的所有人——他才是这里的主子。富商培养的几十名死士在严刹的铁骑兵面前不堪一击。称霸江陵数十载的富商一族,就这样葬送在了他不该对厉王起的心眼上。
严刹原本是要杀了洪喜洪泰,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月琼的人。李休和周公升拦住了他。月琼的身边需要可信又机灵的人,洪喜洪泰是死士,但他们觉得洪喜洪泰和一般的死士不同,更像是被逼迫过的孩子,最重要的是洪喜洪泰会武。然后这两位严刹最得力的谋士就找来洪喜洪泰问话,在得知了他们的身世后,他们向严刹提议,不如让洪喜洪泰以侍从的身份留在月琼身边。一来陪他说说话;二来也可以保护他。
考虑了几天之后,严刹同意了。在他必须「冷落」月琼之后,月琼的身边确实需要两个贴心的人。李休和周公升又给他出谋划策:王爷不是想知道月琼的心思吗?有两个他信任的人在他身边,这样王爷也便于知道月琼在想些什么,这回严刹没有考虑太久,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和月琼在一起两年后,即便现在他表面上「冷落」了月琼,他也要牢牢抓住月琼。于是,洪喜洪泰在厉王进入江陵后,就成为厉王身边「最不得宠」的公子——月琼的贴身侍从。
十三岁的洪喜洪泰在没有见到那位月琼公子的时候很不安。他们虽然是死士,但对原来的那位主子并不忠心,那位主子对他们做的事在他们尚且幼小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梦魇。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引起洪喜洪泰的伤感,反而让他们松了口气,不必再忍受死士非人的训练。
可转眼间,他们又成了一位公子的侍从。那位公子甚至是厉王严刹的宠君,最然李大人和周大人说王爷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表现出对那位公子的宠爱,但能被厉王看中的人一定是非常厉害,非常俊美,非常骄傲的人吧(他们所见过的得宠的大人都是这样的)。而当他们被管家带到那位公子的面前时,他们呆住了。
「月琼公子,从今日起洪喜洪泰就是你的贴身侍从,与你一起住在「林苑」。」官家严萍一板一眼地说。
月琼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眼里透着紧张的孩子,他笑笑:「好啊。」
严萍对两位仍在惊呆中的人说:「好生服侍月琼公子,不得偷懒。」
「严管家,您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月琼笑眯眯地「赶人」。严萍也不生气,行了个礼离开了。
严萍离开后,月琼温和地打量两个还在发呆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的年纪,瘦瘦小小的。严刹怎么连孩子也欺负了?
「你们谁叫洪喜?谁叫洪泰?」
「回主子,我叫洪喜(洪泰)。」洪喜还在呆呆地盯着这位王爷最宠爱的公子瞧。
月琼的眼里闪过一丝不乐意,笑眯眯地说:「别叫我主子,就叫我月琼吧。」
洪喜洪泰马上回神,惊吓地说:「主子,我们是主子的侍从,岂能唤主子的名字。」
「那你们就喊我公子吧,反正我也是这府里的公子。」被困在这小小偏院里的月琼左手推着自己的小侍从进了屋。「还没吃饭呢吧。行公公正好送了饭菜,我一人也吃不完,咱们一道吃吧。」
洪喜洪泰又变得呆住了,不明白心里涌上的那种让他们想掉泪的感觉是什么。这位模样普通至极,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一点都不冷傲的男子就是王爷极力疼着、护着的人?而吃饭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公子居然有一只手不能动。来之前他们已经被告知这位主子的右手受过伤,却不知竟然是废了。
「啊,受了点小伤,使不上什么力气,不过没有坏,养养就好了。」月琼轻松地说,左手艰难地夹菜。洪喜洪泰同时伸出了筷子,给主子夹了菜。
「谢谢。」
两人的心中又涌上那种让他们想掉泪的感觉。
「今后就麻烦你们照顾了,虽然我在府里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倒也应该不会有人来欺负咱们。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若你们愿意的话,就做我的家人吧。」
「主子……」眼泪掉了下来。
「叫公子。」
被主子用一只手擦眼泪,吃了太多苦的洪喜洪泰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疼的滋味。
十三岁的洪喜洪泰那一刻懵懵懂懂地觉得,那些俊美冷艳又很厉害的人可能也无法得到王爷对他们主子的这般宠爱。因为他们不是主子。
「公子吃不惯行公公送来的饭菜,说太油了,肉太多。」
「让行毕换厨子。」
「王爷,奴婢和洪泰会做饭,公子有时候晚上想吃点东西,又不愿麻烦行公公就忍着了。奴婢和洪泰想在院子里弄一个小灶房,公子想吃什么,奴婢和洪泰便可以为公子做。」
「准了。去找严萍。你二人多练厨艺,他喜欢吃辣的,不能给他多吃辣。」
「是。」
「王爷,公子想要一把剑,说是练武。」
「让行毕给他买。看着他,不许他弄伤自己。」
「奴婢会小心。」
「王爷,公子的手疼得厉害,奴婢给公子用烧酒搓了也不管用。奴婢刚刚去找徐大夫,路上遇到了东苑张公子的侍从,他说徐大夫要去给张公子看诊,把奴婢赶了回来。王爷,公子疼的脸都白了。」
「严牟!让李休去找开远,说我找他。」
「是。」
「现在回去给月琼点上迷香,我马上过去。」
「是!」
「严墨,让严萍去处理,处理不好提头见我!」
「是!」
「公子昨夜又梦魇了,好像有人在欺负公子,公子一直喊「不要」。」
「今天你们有问他吗?」
「问了,可公子说他不记得做梦。」
「晚上给他熬安睡的汤药。」
「奴婢跟行公公要了只鸡。」
「补品不许断,没了直接去行毕那儿拿。」
「王爷……」
「说!」
「公子……公子让奴婢……把王爷赏的补品都卖了……」
「他要银子做什么!」
「公子说……王爷可能哪一天就放他出府了,所以要多攒些银子……」
「砰!」
许久之后……「给他拿二两银子。今后他要卖什么你们直接拿到严萍那里去。「卖掉」的补品你们要全部给他吃下去!」
「是。」
「召月琼侍寝!」
「王爷!」
「记住你们的身分,不要让本王杀了你们!」
「是……」
洪喜洪泰喜欢他们的公子,公子虽然是他们的主子,可却是把他们当成家人疼着,护着。他们不愿背叛公子,可在尝到课被疼爱的滋味后,他们舍不得离开公子。什么事都向王爷禀报,有好却也有坏。王爷能更好的护公子周全,可因为他们的「告密」,公子也常常被王爷「欺负」,被王爷折腾得下不了床。他们愧疚、悔恨,却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他们也想保护公子,但王爷爱着公子,公子却不爱王爷只想离开……他们希望公子能爱上王爷,这样他们的愧疚就能少一些,不然就是死了,他们也无颜见公子。
一切的转机都在那年冬天……
守在月琼的床边,严刹眉头紧拧。床上的人已近烧了一夜了,还不见好转。徐开远拿来了药,严刹扶起月琼一手捏住月琼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洪喜一勺一勺把药喂进公子的嘴里,然后他和洪泰听到徐大夫说:「王爷,不如趁月琼生病的时候给他施针、」
针?洪喜洪泰惊愕,赶忙压下。
「他病着。」严刹的眉头更拧了。
「正因为月琼病着,意识不清,才能耐得住痛。那位老者说被施了针的人极为虚弱,会高热不退,属下担心等月琼好了之后再为他施针,一是会很疼;二来月琼刚刚病好,又高热,他的身子会更受不住。」
严刹的大掌摸上月琼的额头,深思片刻:「明晚。」
「是。」
洪泰忍不住出声:「王爷,公子……」
严刹示意徐开远,徐开远说:「明晚要给公子调理身子,好让他能以男儿身怀下孩子。」
洪喜手里的碗差点掉到床上,洪泰双眼大睁地看着徐大夫。他们听到了什么?公子以男儿身……怀下孩子?!
徐开远严肃地说:「你们没有听错。公子会以男儿身怀下王爷的孩子。你们要更小心地伺候公子。」
洪喜洪泰习惯性地点头,心中震惊,公子怀孩子……公子怀孩子……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兴奋,有些喜悦。公子的孩子,他们,他们要有小公子了?!
「凡是有关月琼的事全部要如实向本王禀报,若出了一点岔子伤了他和孩子,本王绝不轻饶。」
洪喜洪泰跪下:「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人伤了公子和……」叫小公子似乎不合适。
「世子。」
「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人伤了公子和世子。」洪喜洪泰觉得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王爷和公子能在一起的希望。
果然如徐开远说的那样,月琼施了针之后一直高热不退,严刹找了个借口出了府,然后偷偷进了月琼的院子。月琼高热的这三天里,严刹就守在他的床边,亲自喂他吃药、换衣、擦身。晚上在月琼烧的浑身打颤时抱紧他给他取暖。王府里洪喜洪泰是最清楚王爷对公子那说不出口的喜爱的,看着王爷那样忍着,他们为王爷心疼,更为公子心疼。
第四天,月琼终于醒了,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的洪喜洪泰没想到他们公子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把炭火盆撤了」,他们以为公子被烧糊涂了。后来他们才知道,王爷和徐大夫骗公子说施针是为了给公子调理身子,让公子不再那么怕冷。想到公子日后万一知道了许多事都是骗他的,一定会伤心欲绝。洪喜洪泰非常不安,更加小心,生怕卢储一丝端倪。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公子竟然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们,甚至于在知道之后一次也没有再提过。
小心翼翼地照顾公子,洪喜洪泰非常担心,公子自从施针之后一直都不大舒服。严刹和徐开远每晚都会在月琼睡着之后过来。这段日子不仅洪喜洪泰紧张,严刹同样紧张。每个人都焦急的等待着,终于有一天,他们等回了严牟,等到了「凤丹」。在王爷回来后和公子行房的那一晚,洪喜洪泰躲在外头又是笑又是哭,公子要有世子了。可公子怎么生下孩子?若公子知道他怀了孩子能不能受得住?会不会恨他们的欺骗?
按着王爷的吩咐,洪喜洪泰把公子的剑藏了、把公子喜欢喝的桂花酿、糯米酒送给了桦灼安宝。每个人都对月琼撒着谎,小心地守护着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洪喜洪泰和桦灼安宝在月琼可能「受孕」后几乎每天都守在他身边,生怕有一点差池。可他们低估了公主的耐心,没想到远离京城的公主根本不把厉王严刹的威严放在眼里。趁王爷不在的时候险些伤了公子!
月琼的床边,徐开远、洪喜洪泰、桦灼安宝都守在那里。昏迷中的月琼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黎桦灼的脸已经上了药,安宝哭成了泪人,为挨打的公子,为昏迷中的月琼。而洪喜洪泰、黎桦灼的脸上则是又惊又喜又怕。
有人走了进来,屋内的人迅速起身行礼。来人走到床边坐下,摸上月琼的脸:「情况如何?」
徐开远道:「现在看来初期会很辛苦,但会辛苦多久不好说。月琼今早开始出现不适,若没有刚刚的事他不会昏过去。公主打桦灼的那一巴掌原本是要打月琼,好在桦灼替他挡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还要踹月琼,多亏是行公公即使把月琼拉开了。」黎桦灼马上告状,绝不能轻饶了公主!
「王爷。」洪喜洪泰后怕地哭道,「公子是被公主的人拽出去的,他们还不让我们跟着。公子原本只是恶心,可精神很好,结果这一去就,就……」
严刹的下巴紧绷:「公主为何要刁难他?」他已经如此小心了!
黎桦灼面有疑惑地说:「公主让我们跪下,月琼想吐,可只能忍着。后来月琼忍不住了,公主就问他是谁。问了两回,月琼怕牵连别人就忍了。公主看到月琼后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她过来说月琼的眼睛漂亮,还说「真像」。哪知道公主说完扬手就是一巴掌。」严刹轻抚月琼闭着的眼睛,绿眸幽暗。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徐开远出声:「王爷,公子的身子特殊,我不敢给公子开安胎的药。若公子能安了心。再辅以温和的补品,以公子不计较的性子过阵子该就没事了。」
「严牟。」
「属下在。」
「府内不管是谁,擅自行动者,斩。」
「是!」
「你们都下去吧。」
洪喜洪泰跟着桦灼安宝退了出去,在关门的时候,他们看到王爷吻住了公子。有人在洪泰耳边小声说:「公主身边的人都死了。」
洪泰惊愕地转身,对方只是对他点了下头,似乎是说不必再忌惮公主,便转身离开了。心还在怦怦地跳,洪泰没发现自己的脸有点红。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外间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急忙出了屋去找洪喜。
「洪喜,你知道吗,公……」
「我知道。」忙着给公子熬粥的洪喜说,「洪泰,公子醒来肯定想吃些有味道的东西,你给公子调点咸菜吧。」
「啊。」洪泰去洗手,问,「谁告诉你的?」
「刚才出来的时候严牟管事告诉我的。」洪喜拿勺子的手顿了下,「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现在可以放心啦,公主不会再伤到公子了。」他回过头,脸上是欢喜:「洪泰,我们要有小世子了。」
洪泰的脸上也露出了欢喜:「公子不喜欢喝肉汤咱们也得逼着他喝,为了咱们的小世子公子得受委屈了。」
「呵呵。」
压下心窝处涌上的酸涩与愧疚,洪喜洪泰开心地给公子做吃的,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公子肚子里的小宝宝模样像谁。
洪喜洪泰最害怕的就是在公子知道他有了身孕后会怎么样。王爷也在为此担忧着,可公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可能瞒得住的。王爷让他们陪公子出来散心,可他们却看到公子偷偷哭。和公子在一起六年了,他们从未见公子哭过。可那晚,公子几乎哭了一夜。洪喜洪泰躲在被窝里陪着公子一起哭,他们对不起公子,对不起把它们当做家人的公子。
可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害怕的事就发生了。月琼误打误撞地被人当成闺女拉去看大夫,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洪喜洪泰、黎桦灼和安宝吓得魂都要掉了。尤其是那位大夫在月琼离开时说若他不要孩子便去找他,而月琼回来后一副魂不附体的惊吓模样,四人以为月琼会不要那个孩子。一路上跟在让们后面保护月琼的严铁已经起了杀心,哪怕月琼不要那个孩子,若哪位大夫敢动他们的小世子,严铁会让他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
洪喜洪泰知道他们的公子有时候迟钝了些、想法独特了些,可看着公子摸着肚子欢喜地说他肚子里有只小妖怪,还为此自得不已时,两人和桦灼安宝一样,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压在心里四个月的大石头就这么没了,还让公子担心他们是不是无法接受,洪喜洪泰只想抱着公子大哭一场。
在月琼被「顺路」经过的严刹又接回府里之后,他与严刹之间越来越暧昧,也越来越纠缠不清了。看着公子与王爷的感情渐入佳境,洪喜洪泰为王爷高兴,更为公子高兴。有王爷疼着,公子该不会再哭了吧。可两人谁也没想到,就是徐开远都没有想到,怀孕八个月的月琼突然要生了。
那天,被王爷赶出去的洪喜洪泰深深看了守在门口的严牟和严墨一眼,心里对对方说了声对不起。若公子出了事,他们也绝不会苟活。那两人看出来了,在洪喜洪泰身边一起跪下为屋内一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人祈求。如果月琼出了什么事,不愿苟活的还有他们的王爷。
当孩子的哭声传出来时,洪喜洪泰泣不成声,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可没有让他们欢喜太久,当晚严刹把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四人叫到了隔间,对他们下令:「世子满月前一天,你们告诉月琼本王把孩子抱走了,想要世子,就到前府来找我。」
「王爷……」黎桦灼大着胆子出声,脸色惨白,难道王爷要的只是孩子?
严刹的绿眸幽暗,咬牙道:「本王要彻底绝了他离开的念头!」洪喜洪泰、桦灼安宝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后,他们知道了。王爷以世子为要挟,逼月琼签下了一份极不平等的契约。而且王爷不仅拿世子作要挟,更拿他们四人作要挟。知道这件事后,黎桦灼笑着对安宝、洪喜洪泰说:「这样也好,咱们欠月琼的太多了。若哪天王爷负了月琼,咱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月琼和世子周全。」
洪喜洪泰重重地点头,他们一切的背叛都是因为王爷心里只有公子,若王爷有一天不要公子了,他们效忠的便只有公子一人。
「王爷不会对不起月琼公子。」那天晚上有人这么对洪喜说。
「月琼公子是王爷的命。」同样是那天晚上,有人这么对洪泰说。
「你怎能肯定?」洪喜害怕。
「你怎能肯定?」洪泰不安。
尽管这么多年王爷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公子,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依然会担心,担心王爷哪天突然变了心,不再喜欢他们的公子。
那两个人的回答是:「因为王爷的耳饰在月琼公子的身上。七年前王爷就已经告诉了我们,他的妻是月琼。那个耳饰是见证。」
原来是这样吗?可洪喜洪泰还是有一点点担忧,将来王爷会不会三妻四妾,会不会有二夫人、三公子、四夫人……在他们眼里公子很美,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公子只是个模样普通、右手尽废的平凡公子。
那两人没有再解释,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王爷直到死都不会负了公子。
看着正在园子里和小怪玩耍的已经十岁的太子,洪喜洪泰咽了咽口水,齐齐转头看向正在和黎桦灼聊天的少爷。少爷没变脸之前得有多漂亮啊。察觉了他们的注视,正聊得高兴地月琼笑呵呵地问:「洪喜洪泰,怎么了?饿啦?」
洪喜洪泰异口同声地问出他们心中多年的疑惑:「少爷,您,为何不把脸变回来?」
黎桦灼一听,也忍不住道:「月琼,这事我早就想问你了,又怕你不愿听。你怎么不把脸变回来啊?难道皇上不想看你美美的样子?」
月琼笑着点点头:「严刹不让。我跟他提过要不要吃解药把脸变回来,结果他居然说我是不是想红杏出墙。解药被严刹收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哦——怪不得。」黎桦灼一脸了然,「我都忘了皇上有多能吃醋了。听太子每回来的时候皇上的心情都不好。若月琼把脸变回来皇上恐怕会把你拴在房里一步也不许你踏出寝宫。」洪喜洪泰也一脸的了然,他们怎么忘了皇上有多紧张少爷了。
月琼的脸烧了起来,呐呐道:「我也不想变回来。做月琼多好啊。现在已经有人怀疑小妖的身世了,就让他们以为小妖是我的转世好了。还是做月琼自在。」
黎桦灼说:「那就别变回来了。我们还是习惯月琼的模样。若你变回来,我们恐怕还不适应咧。」
「我们也习惯少爷的模样,若少爷换了个模样我和洪泰可能都不敢看少爷了。」洪喜心有戚戚地说。太子殿下是他们从小看大的,再漂亮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太子,是少爷的儿子,是他们的小主子。可若少爷变成了太子的模样……洪喜洪泰的心有点慌。
月琼得意地摸上自己的脸:「你们也觉得我这样子好吧。哪怕严刹让我吃解药我也不会吃。我不喜欢古幽的脸。」
「皇上驾到——」行公公特有的尖嗓门传来,桦灼安宝、洪喜洪泰马上起身行礼。月琼还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父皇!」严小妖和严小怪扑了过去,严刹一手一个,把两个儿子抱了起来。身形更加壮实的他抱起两个孩子来一点都不吃力。走到月琼眼前,他把孩子放下来:「父皇要带爹出宫,你们老实留在宫里。」
「哦。」两个孩子一听,又跑回园子里打滚去了谁也没有闹着要跟父皇和爹一起出宫。他们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找国师那奸人就行了,不必缠着父皇和爹。
「谁都不必跟着,看好小妖和小怪。」大掌搂起月琼,严刹带他回寝宫。其他人早已习惯地恭送皇上和君候离开。严刹虽说不带人,但自会有死士护着,所以他们也不担心宫外有人会行刺皇上。他们的皇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远远地,洪喜洪泰耳朵很尖地听到少爷说:「今晚在外头吃行不?」
「嗯。」
「洪喜洪泰,小妖和小怪我和安宝看着就成了。」黎桦灼出声,瞅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严牟和严墨。洪喜洪泰脸色微红。黎桦灼暧昧地冲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快走。洪喜洪泰红着脸分别走到严牟和严墨眼前,严牟和严墨感谢地朝仁和候和安宝颌首,牵着自己的伴儿走了。
「桦,桦灼。」
「怎么了,安宝?」
「洪,洪喜,洪,洪泰,为何,不,不与,严,严,统领,他们,成,成亲?」
黎桦灼笑道:「这就得去问洪喜洪泰了,好像是他们两个不愿意。」说着,他握住安宝的手:「其实也无所谓不是?严统领他们是把洪喜洪泰当成一生守护的人的,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洪喜洪泰。就像皇上很早就认定了月琼,我很早就认定了小安宝一样。成不成亲,点不点红烛都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月琼不急这件事,咱们也不必急。反正他都给洪喜洪泰他们跳过「福姻舞」了。」
「嗯。」
在地上比谁滚得快的严小妖、严小怪兄弟俩从不关心他身边的这些叔叔们成不成亲,生不生娃,只要他们天天都乐呵呵便成。倘若谁让他们的干爹叔叔们不乐呵了,那就别怪他们这两只小妖怪变成真妖怪。
「洪喜,完膳给我煮碗面条。侍卫这边今晚严壮当值,皇上和君候回宫之后你歇着,我在寝宫伺候。」
「你歇着吧,我不累。少爷身边都没什么事要做的。」
「没事,你给我烧点水,皇上和君候晚上睡下后我回来洗洗。」
「……好。」
「一起洗吧。」
「……嗯。」
「洪泰,皇上和君候晚上不回来用膳,你给我下碗面条。今晚严壮当值,皇上和君候这里我来伺候吧,你晚上在屋里歇着。」
「你歇着吧。少爷这里没什么是,现在小怪也大了,我和洪喜就是做做饭沏沏茶。」
「晚上还是我去吧。我衣服破了,你给我补补。今晚我想洗洗。」
「……好,我给你烧水。衣服脱下来。」
「晚上一起洗吧。」
「……嗯。」
两间屋里,洪喜看着严牟,洪泰看着严墨。快十四年了,他(们)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选择了他(们)。对方是三品带刀侍卫统领,而他(们)却是个从小就失了贞的娈童,哪怕现在他(们)是君候的家人,是宫里与行公公魏公公品阶一样的内侍,也无法改变他(们)低贱的出身。
严牟抱住洪喜,吻了他一下;严墨抱住洪泰,把他的发丝别在耳后。他(们)不是会把喜欢和爱挂在嘴上的人,也说不出那几个字。不过一旦认定了此生的伴儿,他(们)就会如皇上那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有一次,黎桦灼忍不住问月琼:「洪喜洪泰跟严牟严墨都十几年了,你怎么也不逼他们成亲?起码穿穿喜服、点点红烛嘛。」
月琼很过分地说:「我舍不得把洪喜洪泰嫁出去。反正他们也不急,我也就不催他们了。」
「那你为何逼我和安宝成亲?!」
「我都丢脸了你这个做弟弟的也得陪我丢回脸吧。洪喜洪泰脸皮薄,我舍不得他们丢脸。」
「月琼!」
「哎。」
(洪喜洪泰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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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严篇
坐在酒肆的窗边,严壮一直在看街对面卖绣品的女子。那女子长得不好看,甚至是丑陋。路过她的男子都不愿看她;女子都捂着嘴笑她;有几个恶劣的孩童还在一旁骂她是丑八怪。可那女子却始终是淡淡的,坐在那里低头做绣品。有人路过要买的时候,她会侧过那半边没有红色胎记的脸,告诉对方是多少钱。
两个时辰内,女子卖出了金十块绣品她的右脸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覆盖了眼睛和多半张面颊。严牟想,她的绣品一定非常好,不然不会有人买她的绣品。严牟是粗人,不懂得绣品,但也觉得那女子绣得挺好,起码比君侯给皇上绣的那个看不出是虫还是面条的荷包好看。不过君侯说那是蛇,他们也只能说确实是条蛇。那是君侯给皇上绣的唯一的东西,他们若敢说不是蛇,就等着被皇上抽筋扒皮吧。
几个孩子肆无忌惮地在女子的身边打闹,有两个孩子撞倒了女子挂绣品的架子。女子慌忙去扶,那些孩子非但不闪开,还踩在了绣品上。严壮放下碎银,起身走出了酒肆。一手抓住一名孩子的衣领把他丢了出去。不理会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那名男孩儿,严壮三两下把故意撞翻架子的小孩子统统丢了出去。在一片孩子的哭声中,他冷冷扫了眼从屋里冲出来的孩子的父母,在对方吓得噤声后,他弯腰捡起地上已经脏了的绣品。
「谢谢这位公子。」女子侧过脸,垂眸去接好心人手里被踩上了脚印的绣品。
「你叫什么。」严壮收手,避开了女子的手。
女子惊愣,随后淡淡道:「绣娘。」
「可婚配了?」
绣娘又愣了,没有胎记的那半张脸微红,却仍是淡淡地说:「没有。」
「家住哪里?」
「公子有什么事吗?」绣娘没有继续回答,而是向后退了两步,微微挑起左眼看向对方。
严壮把脏了的绣品全部放在架子上,留了一块塞进衣襟,很平静地说:「我娶你,你可愿嫁?」
绣娘无法再淡然处之了,她怔愣地、左脸粉红地抬起了头,完全避开右脸那块骇人的红色胎记。
你若愿意,后日我去你家提亲。明日我当值,抽不出空。「严壮还是那么平静,就好像在买菜,连价钱都不谈。
绣娘惊愕地看着面前高大魁梧,模样英挺的男子,心想这人是不是在捉弄自己?可他是那样的严肃,紧抿的嘴角看上去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仔细一看,这人的脸上有几道疤,眼里没有别人看到她时的厌恶,很严肃的一双眼,如他的神色。
瞧了半天,绣娘说:「我家住在安子巷。门上贴了两张钟馗捉鬼的就是我家。公子若真要提亲,也不需带什么,只要允我带老父和幼弟一起入门既可。」
我叫严壮,无父无母,你可以带你父和你弟一起入门。后日你在家里等我。」看了看天色,严壮又说:「回去吧,晚上绣一只小老虎,给娃娃的。」
「好。」绣娘习惯性地偏过脸,只露出自己的左脸,开始收绣品,便是准备回去了。严壮又说:「我还有事要办,不送你了。」
「不必,我一个人行的。」绣娘稍稍抬头对严壮笑了笑,提着自己的布包,扛着架子走了。直到她走远了,严壮才转身去牵自己的马。
走出街口,绣娘猛然停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位公子姓「严」!「严」可是国姓!回头去看,哪里还有那位公子的踪迹。刚刚被严壮摔了的那几个孩子远远的冲她骂「丑八怪」,绣娘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路。那位公子是戏弄她的吗?绣娘淡然了很多年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回到屋里,老父已经做好了饭,弟弟在习字,绣娘把架子放到墙边,把被踩脏的绣品挑出来清洗。正在习字的少年看到了,不高兴地问:「姐,那几个泼猴是不是又故意撞到绣架了?」
绣娘淡淡地笑道:「没有。夫子今天教什么了?」
少年立刻眉飞色舞地跟姐姐说了起来,绣娘又一次把弟弟的不悦转开了。绣娘的爹难过地看着女儿,若女儿没有那块可怕的胎记,已经二十有六的她早该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
绣娘没有把有人要娶她的事告诉爹和弟弟,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别人对她容貌的厌恶,没有不甘与怨恨。爹娘生下了她,养大了她,她有住的地方,有一手能养活家人的手艺,她很知足。早早地收拾完,在让爹和弟弟去睡觉后,绣娘坐在桌面开始了她的活计,绣一只给娃娃的小老虎。
刚从练舞房回来,月琼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有人在外通禀严壮统领求见。洪喜洪泰很吃惊,月琼也很吃惊。不换衣服了,月琼让人唤严壮进来。一进屋见君侯穿着舞衣正在擦脸,严壮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便要跪下请罪。月琼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笑着问:「严管事有事吧?」平日里月琼还是习惯喊三严为管事,喊严萍为管家。
严壮也不矫情,站直道:「属下想请君侯帮属下找个人去提亲。」
「提亲?!」月琼的大眼顿时发亮,「严管事要成亲了?看上哪家的闺女了?聘礼备好了吗?」要多好奇有多好奇。自从他丢脸地成了亲之后,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丢回脸。
严壮很是平静地说:「我后日去下聘,聘礼还没来得及准备。是安子巷的一户人家。叫绣娘。」
月琼有点急了:「后日就下聘了怎么聘礼还没准备?」
严壮还是很平静地说:「今日出宫的时候刚刚认识的。明日我当值,后日我去提亲。」
月琼大眼瞪大:「你是说你今日在宫外刚认识了个闺女,然后就准备娶人家了?」
「是。」
月琼的头有点晕:「那人家答应了吗?」
「答应了。」
月琼更晕了。
「她是个好女人。」严壮突然来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块他没有还给绣娘的那块绣品,「这是她绣的。」
月琼接过来一看马上不晕了,拍胸脯保证:「成,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聘礼、媒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严管事后日只管带了人和聘礼去提亲就行了。」
「多谢君侯。那属下退下了。」
没有要那块绣品,严壮走了。月琼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块绣着大红牡丹的帕子,感叹:「唉,人家这才叫高手。」
「少爷,您绣得也不差。」洪喜洪泰明显是睁眼说瞎话。
月琼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绣的哪能跟人家比。」感叹着,月琼把那块帕子展开,笑眯眯地说:「给小妖缝到围兜上吧,多好看啊。」他倒是不客气。
派洪泰去找内务总管严萍,让他帮忙准备严壮的聘礼;又派洪喜去找桦灼,让桦灼明日约熊纪汪、任缶和董倪的夫人一道进宫;月琼又亲自去找行公公,请他帮忙选日子、布置迎娶之事。等月琼回来时,严刹已经等了一会了。
月琼进屋第一句话就是:「严刹,你知道严壮要成亲了吗?」
「他刚刚跟我提了。」严刹没月琼那么热心,给月琼拧了块布让他擦脸,他粗声说:「吃饭。」
「好。」知道严刹吃饭、睡觉的时候都不喜欢谈别人的事,月琼乖乖坐下吃饭,一句严壮的婚事都没提。
吃完饭,还没等月琼开口,严刹就说:「我会让礼部的官员去负责此事,你若有兴致,可以去凑热闹,但不许把自己累着,不然今后我再不许你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是严壮的事。」在严刹沉下脸后,月琼又赶紧说。「我不会累着的,就是凑凑热闹,图个高兴。」
「恩。」严刹握住月琼的手起身,该散步了。
得知严壮要成亲了,严墨和严牟着实吃了一惊。两人把严壮抓到小屋里,还没等他们「严刑逼供」,严壮就很没骨气地自己招了。
「她是个好女人,我觉得挺适合我。」
严墨和严牟脸上是不满:「兄弟,你小子不够意思。」
严壮波澜不惊地说:「是你们自己磨蹭,跟我有何关系。」这话堵得严墨和严牟说不出话来,两人彼此使了个眼色,按住严壮就是一顿狠揍。严壮哪肯屈服,一边护住自己的脑袋,一边反击,三人打成了一锅粥。
这一晚内廷侍卫那边是严壮当值,皇上这边由严牟当值,严墨今晚无事就早早回了家。其实所谓的家业不过是后宫的一处院子,严墨、严牟、严壮三人都没有家室,跟着严刹来到京城后就住在了宫里。厉威帝没有后宫,所以宫里住几个男人也没什么。反正严刹身边的那个人没变,在宫里其实也就跟在厉王府一样。
很多人(主要是外人)都觉得厉威帝对三严太薄情了。那些跟着他打下江山的,不是成了丞相、将军,就是成了驻守一方的土皇帝。就是其他严姓的家奴如严金、严铁、严银、严开等人也是军中有头有脸的任务,更别说管家严萍现在是内务总管,有权有势。
可再瞧瞧他们三个。严墨、严牟和严壮同时掌管内廷侍卫,还要兼做严刹的贴身侍从做些端茶倒水守门的粗活。而且三严是严刹身边唯三在宫外没有自己府邸的「功臣」,就是在宫里的住处都不算太大。虽然三严是三品官,可这待遇比七品官还不如。
有不少人替他们惋惜,就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私下闲聊的时候也为三严抱不平,觉得皇上太薄情了。厉威帝对此不置可否,照样让三严伺候他,照样让三严住在宫里的那个小院子里,照样刻薄。宫里常常有人说,三位统领大人越来越严肃定是因为心中的积怨太深,发不出来导致的。其实厉威帝被冤枉了,他只会对某位君侯小气,这些都是三严自己的意思。
回到屋里,严墨换下脏了的衣裳,洗干净手脸,再灌下一大碗清茶,这才舒服地吐了口气。七月的京城白日里很热,到了晚上才总算凉快了下来,严墨想着晚上要不要洗洗。还在忧郁着,有人推门进了屋,一看到他,对方惊呼一声快步走过来:「你的脸怎么了?」
严墨舔舔受伤的嘴角:「跟严壮打架了,没事。他脸上也挂彩了。」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洪泰。他担心地问:「怎么好好的跟严壮打架了?」
严墨突然深深地盯着洪泰,盯得洪泰的脸更红了。他这才说:「严壮要成亲了,我和严牟看他不顺眼,走了他一顿。」
啊?洪泰愕然,这话是怎么说的?「严壮成亲不好吗?少爷可高兴了。」
严墨的下一句话点着了洪泰的脸。「我和严牟都还没成亲,他急个什么。没大没小。」他们三人虽说是同岁,可严壮是生日最小,严墨接着又说:「他总来咱家混吃混喝,我和严牟借机揍他一顿出气。洪泰,我今晚要洗洗。」
「我,你,我去烧水。」洪泰仓皇地转身跑了出去,不敢看严墨眼里的欲火。洗洗,还有另一个意思。
很多人在得知洪泰和严墨在一起、洪喜和严牟在一起后都是吃了好大一惊,就连月琼知道此事后都是瞪了半天的眼睛。不算说他们四人在一起有多么奇怪,而是「他们是何时在一起的?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
月琼得知此事的当天,整整一天都恍恍惚惚的,有点被打击到了。想他自诩为洪喜洪泰最亲的家人,居然不知道他的洪喜洪泰早就跟别人暗度陈仓了。别说月琼,就是黎桦灼这位自诩为小道消息无人能及的探秘高手也是恍惚了一天,他怎么就一点没看出来呢?
其实洪喜洪泰并不是故意瞒着月琼,而是一直没有机会说,也不知该如何说。在厉王府的时候,四人之间虽说已经有了暧昧,但因为各自的身份还有腹内情况复杂,他们也仅是在碰面的时候用眼神传传情。但那也不是传情,就是多看对方两眼。若有机会的话,说两句悄悄话,可说的话也都是王爷和公子如何如何。等到了京城,王爷刚刚登基,要忙的事太多了。再加上太子年幼,严墨严牟』洪喜洪泰各自要忙的事也更多了,见了面也没什么机会说几句话。
从在府里那时候算起,四人之间暧昧了也有三四年了,却是连手都没碰过,绝对的纯情。一直到去年四月份的时候,严牟终于忍不住碰了洪喜的手,碰了之后又一发不可收拾地亲了洪喜,最后激情地把吻痕留在了洪喜的脖子上。被亲了脖子的洪喜因为太过慌乱推开严牟就跑了,没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人留了印记。然后就是这个印记,让仁和侯黎桦灼顺藤摸瓜,查出了四人的「奸情」。
月琼为此难过了好几天,他的洪喜洪泰居然瞒了他这么大的一件事!那比在岛上知道洪喜洪泰瞒了他那么多事的时候还要难受百倍。洪喜洪泰是一个劲地跟他们家少爷赔不是,严墨严牟也被愤怒的厉威帝抓到月琼跟前赔不是。直到两人很心甘情愿地答应月琼会好好地待洪喜洪泰,会一辈子疼洪喜洪泰,月琼这才稍稍展颜。可那种嫁女儿的心情,还是让他胸闷了几天。月琼庆幸,还好他没有闺女,若他有闺女的话,闺女出嫁那天估计会把他闷死。
虽然洪喜洪泰的身份是他的侍从,要每日照顾他的起居,月琼待洪喜洪泰那是比亲人还亲。洪喜洪泰对自己的身份没有半句怨言,若少爷给他们封个大官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去,他们才是会哭。洪喜洪泰对少爷有种病态的占有欲,那就是能伺候少爷的除了皇上之外,就只能是他们。所以以前小叶子和小洲子还在的时候,洪喜洪泰始终有种少爷被抢走的感觉。在小叶子被安王杨思凯强行带走,小洲子去了雾岛之后,两人没少在背后偷乐。
府里那六年多的日子,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烙印。洪喜洪泰、桦灼安宝这四个人对月琼的意义非凡。而洪喜洪泰更是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就是儿子严小妖的地位都无法与洪喜洪泰相比。庄重的场合,洪喜洪泰叫严小妖和严小怪还是「太子殿下」和「德胜王」,可私下里就是「太子」和「小怪」了。严小妖毕竟是太子,洪喜洪泰说什么都不肯改口,月琼不得已,便命他们不许叫殿下。
月琼知道了四人的「奸情」后,也没有刻意做什么,洪喜洪泰也不希望少爷刻意做什么,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就是洪喜洪泰不必再藏着掖着,心里舒坦了不少。月琼进宫之后就再也不让洪喜洪泰守夜了,那太累。相对的三严也不再守夜了,除非内廷侍卫那边轮到谁当值。行公公找了几个懂事憨厚的小太监负责守夜,不过晚上基本上没有太多要做的。哪怕是皇上折腾了君侯一夜,小太监要做的也仅是抬抬浴桶、收拾收拾。严刹是绝对不会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碰月琼的身子的,当了皇上时候更是如此。
严墨和严牟对洪泰和洪喜并不是一见钟情。一边是王爷的贴身侍从,一边是公子的贴身侍从。王爷和公子之间偷偷摸摸的,免不了得麻烦各自的贴身侍从。尤其是月琼还没「得宠」时,洪喜洪泰要时常向严刹汇报,严墨严牟常常要溜到「林苑」来为王爷传旨。这一来二去,三来四去的,严墨越看洪泰越顺眼;严牟越看洪喜越顺眼。严壮相对于严墨和严牟往「林苑」跑的次数不多,而且他还是喜欢闺女,所以没跟严墨和严牟抢。
严墨和严牟只是看洪喜洪泰顺眼了,但两个从小没被人疼过又吃过很多苦的人也不懂如何讨洪泰洪喜的欢心。洪泰洪喜因为曾做过娈童(虽然只做过一次),心里又满是对公子的愧疚,即使觉得严管事对他们很好,即使有时候心会因严管事的靠近而多跳两下,两人也没有想太多。严墨和严牟也不着急,王爷和月琼公子的事没有定下来,他们也没有太多个人的心思,只是有机会碰到洪泰和洪喜的时候,两人多瞧两眼,或说上几句话。
严刹有过很多公子和夫人,但去年已经二十八的严墨和严牟仍是童男之身。他们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是怎么回事,毕竟皇上还是王爷那会召人侍寝的时候从不避开他们。不过那场面看在他们眼里挑不起他们的任何欲望。王爷带着愤懑的发泄怎会让他们有欲望?只有王爷和月琼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才会脸红心跳,想尝尝那种销魂的滋味。
没看上洪喜洪泰的时候,严牟和严墨就用手解决;看上洪喜洪泰之后,因为还只是暧昧,所以两人还是用手解决。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窑子里找妓女或男倌的。他们的娘就是被土匪抢上山强暴之后生下了他们。窑子里的男女没有谁是甘愿进去的,所以不管是三严还是严刹身边的其他人,要不用手要不找老婆,没有人会去窑子。
天下终于太平了,皇上登基一年多也可以喘口气了,严墨和严牟才有点空想他们自己的事,欲望便开始澎湃。第一个忍不住的是严牟。有一天洪喜有空了,严牟把他约出来在小树林里见面。严牟鼓足了勇气握上洪喜的手,洪喜没有避开,仅是低下了头。严牟就大着胆子效仿他们皇上对待君侯的手段,抬起洪喜的头,蜻蜓点水地碰了下洪喜的嘴。洪喜的身子僵了,却仍是没有避开,严牟的胆子就更大了。再亲一下,又亲一下,这回连舌头都进去了。
战栗的滋味从相缠的舌一路席卷到他的全身,男子的本能让严牟的吻越来越激烈,沿着洪喜的下巴吻上洪喜的脖子,在那处敏感的地方流连啃咬,兴奋地听着洪喜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销魂呻吟。严牟没把持住,便要去扯洪喜的衣襟。洪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推开严牟双脚发软踉跄地跑开了,留下了气息不稳,面红耳赤的严牟。严牟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吓到了洪喜,而不清楚洪喜推开他不仅仅是羞赧,还有说不出口的自卑。
第二天严墨知道了此事,把严牟揍了一顿,严牟当然也反击了。三严里严墨的生日最大,自然也是三人中的老大,老大都还没出手呢老二便已经尝到味了,严墨能高兴么。严墨下手很重,严牟回击也不轻。打完之后,严牟找洪喜给他补衣裳,顺便借机跟洪喜赔不是;严墨则因为那天不当值,顺便把洪泰约到了小树林,终于利用自己被打伤的脸把洪泰的初吻拿到了。也就是那一天,四人的「奸情」暴露。
严墨和严牟也想和皇上那样把自己喜欢的人娶回来。月琼从洪喜洪泰的「隐瞒」打击中缓过来之后,把严墨和严牟单独叫到屋里对他们说了些事,两人回去便问了洪泰和洪喜愿不愿意跟他们成亲。洪泰和洪喜的回答是:「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们两人也不坚持,只说了句:「若哪天想了就说,咱们马上点红烛。」
那天,月琼说:「严墨、严牟,洪喜洪泰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他们在欢馆里住了一年,又被人买回去糟蹋了,那年他们不过才十岁。你们可介意?」
严墨跪在地上说:「我认定了洪泰,就喜欢吃他煮的面。」
严牟跪在地上说:「我认定了洪喜,就喜欢吃他煮的面。」
月琼说:「洪喜洪泰放不下那事,你们就当不知道。我是打定主意要疼他们一辈子的。他们不愿意成亲,我提了,他们哭了。所以成亲的事你们就不要逼他们了。我也舍不得把他们嫁出去,就当你们被洪喜洪泰娶了吧。反正都是男子,也无所谓谁嫁谁娶。」
严墨说:「我愿意嫁给洪泰。」
严牟说:「我愿意嫁给洪喜。」
月琼说:「洪喜洪泰离不开我,也不喜欢住到外头,可能要委屈你们住在宫里了。这两个孩子见不到我就心慌。」
严墨说:「我也不喜欢住在宫外,习惯了在皇上身边伺候。」
严牟说:「我也不喜欢住在宫外,习惯了在皇上身边伺候。」
月琼说:「今晚把洪喜洪泰带回屋吧,记得先去徐大夫那走一趟。我会让人把八宝莲子汤和酒送过去,记得晚上要喝交杯酒,这就算是成亲了。明天你们跟洪喜洪泰一道过来。」
严墨磕头,双眼湿润,说不出话来。
严牟磕头,双眼湿润,说不出话来。
月琼把两人扶起来,双眼同样湿润:「可要好好疼我的洪喜洪泰呀,他们要成亲了,我真舍不得。」
严墨粗声说:「我会疼洪泰一辈子。」
严牟粗声说:「我会疼洪喜一辈子。」
月琼笑嘻嘻地擦擦眼睛:「你们不疼我的洪喜洪泰,我就告诉皇上。」
不怎么会笑的严墨和严牟笑了,笑得跟他家皇上一样难看。
那晚,严墨和严牟去找了徐开远,徐开远很不害臊地给他们详细讲解了晚上如何「洞房」,还送了他们一人一样东西:羊肠。这不是给公子男宠用的,是给妻子用的。
那晚,严墨亲了洪泰,摸了洪泰,让他坐在自己的腰上要了洪泰。洪泰哭着承受了严墨的欲望,在情动的呻吟中「娶」了他喜欢的严墨。洪泰不喜欢后背式,那会让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所以自从「嫁」给洪泰后,严墨从未用过那种姿势。
那晚,严牟亲了洪喜,摸了洪喜,在他的脖子上毫不掩饰地留下几个红点。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腰上要了洪喜。洪喜哭着承受了严牟的欲望,在情动的呻吟中「娶」了他喜欢的严牟。严牟从未用过后背式,那会让洪喜脸色惨白。
第二天,体内埋着羊肠的洪喜洪泰走姿有些不大顺畅地和严牟严墨一起来给月琼请安。月琼在自己的寝宫里给四人跳了「福姻舞」,洪喜洪泰哭倒在严牟严墨的怀里,哭倒在跳完舞的少爷怀里。在一旁看着的桦灼安宝也是不停抹泪,除了爱吃醋的厉威帝。把洪喜洪泰丢给严牟严墨,厉威帝把在别人面前跳舞,还让别人抱的君侯扛进了卧房,以做到他满意为止惩戒了胆子包天包地的月琼。
也正是因此,严墨严牟一直住在宫里;一直兼顾着伺候皇上;一直没有自己的府邸;一直被别人惋惜着。而严壮因为没有看上的人,也就跟着严墨严牟赖在宫里,反正皇上也没开口赶人。在宫里不用来回跑,早上还能多睡会儿;晚上饿了还可以去严墨严牟那蹭点吃的。
不过现在严壮终于遇到心仪的女子了,所以当晚回「家」的洪喜得知严牟脸上的伤是因为不满严壮要成亲而和严壮打了一架后,他有点无奈,又有些愧疚。
严牟抱住他说;「那小子总是到咱家混吃混喝,我和严墨早就瞧他不顺眼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洪喜,我饿了,给我煮碗面去。晚上我想洗洗。」
洪喜的脸瞬间红了,心中的愧疚变成了羞涩。他低头出去煮面顺便烧水。洗洗,就是「那个」了。
第三天一大早月琼就起床了。收拾了收拾,把小妖丢给严刹,他带了洪喜洪泰和严壮出了宫,直奔黎桦灼的仁和侯府。仁和侯府里,熊纪汪的老婆、董倪的老婆、任缶的老婆已经到了,礼部的官员也到了,聘礼摆了一院子。三姑六男们叽叽咕咕说了一通,然后急吼吼地带上聘礼直奔安子巷,那架势好似生怕严壮的媳妇被人抢走。
月琼明黄色的凤銮,黎桦灼的仁和侯马车在安子巷一停下,整个安子巷的百姓都从屋里出来了。跪在地上惊喜万分地恭迎君侯和仁和侯还有礼部的官老爷们。月琼赶紧让百姓们起身,若不是凤銮进不来,他绝不会让自己这么丢脸。但今天是给严壮提亲,得拿出排场啊。
百姓们低着头,偷瞄传说中的君侯。不明白皇上喜欢的君侯怎么是位模样这般普通的男子?不过君侯平易近人,还一脸笑眯眯的,百姓们又有点明白了。
一群人外加一堆抬着聘礼的侍从们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门上贴着「钟馗捉鬼」的那户人家。安子巷住着的都是平常百姓,住的屋子自然也是平常的屋子。月琼好奇地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一位老者、一位少年还有一位低着头很是紧张的闺女。他扭头问:「严壮,是这里吧。」
「是。」
一听到严壮的名字,绣娘愣了,心跳得厉害。
「闺女,快抬起头来给咱们瞧瞧。」熊纪汪的老婆大嗓门地说。
绣娘紧张地揪着裙子,慢慢抬起头,侧过左脸。惊呼声起,但很快下去了。月琼的大眼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垂着眸很是紧张的女子,开口说:「严壮前日跟我说今日要来提亲。你是绣娘吧。」
「回君侯千岁,民女是绣娘。」那位公子……真的来提亲了……绣娘却喜悦不起来。
「我说闺女,别害怕啊,咱们又不会吃了你。快抬起眼来让咱们瞧瞧。」又说熊纪汪的老婆。
绣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也抬起了头。眼里是恭敬,是紧张,是不安,却没有自卑。月琼瞧了一会,大眼弯了,满意地点点头:「这闺女真不错,桦灼,你觉得呢?」
「严管事看上的自然不错了。月琼,赶紧下聘了,可不能过了吉时。」
「呀!差点误了大事。」月琼赶紧把身后的严壮拉过来,问面前唯一的老者,「这位老人家您是这闺女的什么人?」
绣娘说:「回君侯千岁,这是我爹。」
「那太好了!」月琼把严壮推出去,对那位惶恐的老人说,「老人家,他是严壮,他看上你家闺女啦,不知您同不同意。」
董倪老婆接过话:「老人家,严壮是内廷侍卫统领,家里无父无母,您不用担心女儿嫁过来后受公婆的委屈。严统领也没那些个不良的嗜好,每月的俸禄可是不少呢。」
任缶老婆也出来说话:「老人家,您就赶紧同意吧,这么好的女婿可不好找啊。宫里不知多少女人眼巴巴地想嫁给严统领,严统领都看不上呢。严统领今年都二十九了,我们急啊,他好不容易想成亲了您老可不能拦着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严壮夸得跟多花似的。生怕闺女的父亲不同意。
「君,君侯,千,千岁……」绣娘的爹比安宝还要结巴,脸涨得通红,突然身子摇了摇,晕了。
「爹!」
「老人家!」
「快找大夫!」
「哎呀,我的脚!」
场面顿时混乱,一人拨开众人把高兴(紧张)地晕过去的老人抱进了屋。看着那位稳重严肃的男子,绣娘的脸和她爹的一样红,觉得今日的太阳太刺眼了,刺得她有点头晕。
一路上吹吹打打,成亲的队伍好不喜庆。严壮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新郎服,胸前挂着一朵极大的红绸花,脑袋上也戴着一朵红色小花,配上他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孔,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帮着新郎官一同迎娶新娘的严墨和严牟很庆幸,庆幸他们家洪泰洪喜没同意成亲。要他们打扮成那样,不如一刀杀了他们!
躲在茶楼里观礼的月琼心里那个美啊,总算有一个人比他还丢脸了,下回谁若是成亲,他得把他胸前的那朵大红花弄得再大些,那才好看。坐在少爷身边,洪喜洪泰的眼里鉴定:绝对不成亲!
花轿内,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嘴角是幸福的笑,眼里是幸福的泪。她已经二十六了,不知能不能为夫君生下娃娃,不过她的夫君跟她说:「我就想找个好女人,有人给我做做饭。」只要夫君不嫌弃,她会给夫君做一辈子饭。
(三严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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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篇之一
四十多万字的《藏妖》终于完成了,故事里有许多大家都想弄明白的地方,为此我们的特约记者neleta(尼子)小姐专门探访了剧中的几位主要人物,请他们说一说当年的一些没有全部摆在大家面前的事情。
第一个环节:提问主角
一:请问月琼公子,啊,现在叫君侯千岁了。请问君侯千岁,您遇到严刹多久之后就被他,嗯,给「强暴」了?
观众席:哇!
月琼的脸瞬间红了,严刹的脸则瞬间黑了。月琼支支吾吾地说:「就过年那会……嗯,其实,不能算,那个,是我自己,认定的。」
二: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今天的问题个人隐私的部分我们会做消音处理,不会让其他人听到的,君侯千岁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吧,这也是让你和陛下解除误会的好机会。
严刹虽然不愿,不过听尼子这么说,他也忍下了。月琼低着头,紧张地摸着严刹的指尖,过了好半天才说:「他把我扛回来后就让我和他住在一起。他把他的床让给了我,自己又搭了一张。我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就想帮着做做事,可我什么都不会做他也不生气,都帮我做了。恩……基本上都是他做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壮硕之人,他每天都会练锤,每次看见他舞锤我就心跳得厉害。就觉得他这人很勇猛。他给我叠被褥、洗被单、吃我剩下的饭时,我也会心跳的厉害。那时候我知道大伙都奇怪他为何捡了我这么个什么都不会做的累赘回来。」
「有天厨房让我帮忙杀鸡,我拿着刀蹲在鸡跟前怎么也下不去手。他回来见到后,把厨子训了一顿。我觉得很丢脸,也很……感谢他。但是我自己也很奇怪,他为何不让我走。我担心小叶子在找我,心里很急。有一次我打算偷偷跑了,却被他抓了回来。问了我想去哪,他自己就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小叶子的血衣。」
尼子:「君侯千岁请不要再为此事伤心了,小叶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月琼笑了:「是啊。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只以为小叶子死了。从那之后我就留在了严刹身边。我是把他当兄长的,哪只那年初一的晚上我在屋里洗身的时候他突然冲了进来,把我给……」
三:这不是强暴是什么?!
月琼的脸很红,却是笑着说:「不算是。他就那晚喝了酒,他一喝酒就不容易控制,但那晚他一直都很控制。是我自己皮薄,被他稍稍一碰皮就红了。他之前也没有抱过别人,我对那种事又有阴影。他很笨拙,想要我又不知道怎么做,只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两个都是初尝人事,他又是天赋异禀,我又很怕疼。」
月琼耳根通红,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那晚他进来还没有一半,见我流血了,他马上就出去了,然后去找徐大夫。说是强暴……他都没有做到最后。那次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他照顾了我半个多月。」
尼子:「皇上?您?您在君侯之前难道就没有过性经验?」
严刹沉着脸说:「朕不会碰那些怕朕之人,若不是后来的不得已,朕也不会碰那些人。」月琼握住严刹的手,严刹反握,握紧。
四:那之后呢?徐大夫告诉皇上怎么做之后,皇上是什么时候又要了君侯呢?
严刹不想回答,还是月琼说:「那是一个月之后了,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见到他就害怕,能下床之后就一直避着他。他受不了我这么对她,忍不下去了才又要了我。」
尼子:「那第二次成功了吗?」
月琼的脸红得让人想咬一口,如蚊子叫般说:「没有……还是进来一半不到……」
严刹忍不住开口:「你的适应力一向差!」
尼子:「是皇上的技术太差了吧。」如果不是月琼拦着,严刹差点把他手边的锤子砸过来。
逃过一劫的尼子问:「那第几次皇上才算是成功抱了君侯的呢?」
严刹开口:「第十次。」
尼子突然很同情严刹。月琼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他知道自己适应力比别人差了一点点。
五:君侯那时候认为皇上强暴了你,你很恨他吧。
月琼红着脸笑咪咪地说:「不恨。所以才会奇怪。就是怕他,但没有恨过。怕他也多是因为怕疼。那时候应该已经喜欢上了吧。」
严刹的绿眸闪过光亮,搂紧了月琼,心情极好。
六:皇上那时候是突然兽性大发,还是早有预谋才强暴了君侯?
严刹狰狞地说:「月琼已经说了那不是强暴!」
尼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那皇上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自然而然的……」
在月琼的安抚下,严刹的戾气收起了一些,但仍是不悦的说:「早就想要了。但朕太壮,怕吓到他。前一晚他在雪地里跳舞,边跳边哭。第二天朕喝了酒,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他!」
尼子:「皇上是心疼君侯,因爱而起了欲望吧。」
严刹没有回答,只是搂着月琼的手用力。
七:再后来就是君侯被解应宗的手下抓了,然后逼他说皇上您谋反。君侯不从,被敲断了胳膊,为此皇上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能说说那天的事吗?
月琼对尼子摇了摇头:「这件事都过去了,不要问了,严刹不喜欢提那次的事,我也不喜欢提。我的手没有废,还能动,就是提不了重物。这也无所谓呀,反正我本来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尼子也认为这个问题是在严刹的伤口上撒盐,就没有问了。顺带一提,采访过后李修悄悄对尼子说:「那天皇上都疯了。如果不是解应宗来了,和正当场就被皇上砸成了肉泥。但其他人全都死了,尤其是砸伤君侯的那几名士兵,当场就被皇上砸碎了脑袋。皇上一人杀了解应宗三百人。皇上当时就准备跟解应宗拼命了。君侯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让皇上冷静,不要因为他而铸成大错。」
李休身边的周公升接着说:「当时是开达和严萍守在君侯身边,君侯让他们快点去找皇上。严萍把君侯的话告诉了我和休。我们两人死死拉住皇上,告诉皇上君侯醒了。一听君侯醒了,皇上丢下解应宗就跑了回去。然后君侯趁机又劝皇上不要妄动,我和休也在一旁劝,皇上这才忍下了。若那时候我们反得话,必死无疑。」
李休淡淡笑道:「若说这世上谁能劝得了皇上,非君侯莫属。只是皇上很自责,若他小心一些,或者那时候没有让君侯听我们议事,古年也不会动君侯。这件事是我们每个人心里的刺,只有君侯一个人看开了。」
两人说完之后就走了,尼子站在原地只觉得心情沉重,早知道我就不问那个问题了。
八:好,然我们问点轻松的,文章开篇时王府里的一位夫人有孕了。皇上得知是怎么想的呢?
严刹粗声道:「只有月琼能生下朕的孩子。」
尼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严刹冷道:「只有月琼能生下朕的孩子!」
月琼想说点什么,但一看严刹的脸色,他忍住了。
九:呃,那再问一个色情的问题,皇上您为何每次都那么粗暴?也不用手指为君侯润滑,也难怪君侯认为那是虐待。
严刹的绿眸寒光迸射,月琼急忙代他回答:「我,嗯,问过他。他说他很久才能碰我一次,所以才……呃,之所以不用手指……是,嗯,我不习惯,他的手指都是茧子,很疼。以前他有做过,太疼了,而且还会弄伤我。所以……唔,都是我的问题。」
尼子:「那皇上为何每次都那么鲁莽地就冲进去?你不是爱君侯吗?为何不懂得怜香惜玉?」
严刹口气很不好的说:「快一点他才不会疼的厉害。快些让他动情,他才不会受伤。他的适应力太差,皮又太薄,朕稍一用力他就皮疼,会出血点。」
尼子:「再问一个色情的问题。皇上在君侯面前的自制力强吗?我瞧皇上每次召寝的时候没一个时辰出不来。」
严刹很直接地说:「朕进到他身子里就想射。」
尼子的脸红了,月琼的脸烧了。粗人就是粗人!
尼子:「啊,最后一个色情的问题。在床上的时候,君侯做什么最让皇上高兴?」
严刹:「叫,哭喊,被朕弄得射出来,在朕背上留下抓痕。」
尼子很吃惊:「为何留下抓痕会让皇上高兴?」
「他情动了才会在朕背上留下抓痕。」严刹的解释让月琼的头快埋到地下了。
尼子:「这次真是最后一个色情的问题。皇上您为何极少采用后背式?」
严刹:「朕要看月琼的脸。」
月琼已经把自己埋起来了。
十:开始问正常的问题。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为何不喜欢在卧房里放屏风呢?皇上每次借口生气而召君侯侍寝,若是这阵子没有什么让你生气的事,而皇上又想要君侯了,皇上会怎么做?
严刹回答:「没有屏风,月琼来了朕就能看见他。严萍会派人定时惹朕生气。」
尼子大惊:「原来如此!就是说哪怕没有人惹皇上您生气,皇上也会想法子找气受了?」
「是。」
月琼的脸又红了,却也笑了。
尼子:「那安宝每次给君侯买小食都是皇上你同意的吧。」
严刹:「当然。但不能多,吃多对他不好。」
尼子:「那每次买多少也是由王爷决定?」
严刹:「这点他们都没注意留他们何用!」
月琼不高兴了:「桦灼安宝是我的家人。」
严刹不再吭声。尼子暗道:原来皇上也是「气管炎」啊。
十一:得知公主要嫁进来,皇上是何心情?桦灼安宝有把君侯的害怕告诉皇上吧,皇上是怎么想的?
严刹蹙眉道:「心烦。朕和月琼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就又来个碍事的女人,月琼害怕的事情他们岂敢瞒我。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公主若敢找月琼的麻烦,杀无赦。」
尼子竖起大拇指:「皇上够气魄!」
月琼却是很伤感的说:「飞燕的母亲是皇叔的侍女,飞燕出生后皇叔也没有娶了她的母亲,对飞燕,皇叔更是说打便打。我总是避着皇叔,皇叔就带着飞燕进宫,说是让飞燕和我玩,其实是借着飞燕来接近我。飞燕自然会恨我。有一回他把我推进了池子里,父皇重重地训斥了她,回去后她差些被皇叔打死。我不是怕飞燕,而是对她有愧,也怕她认出我。我虽然变了容貌,可眼睛并没有变,若飞燕认出我就麻烦了。因此听到飞燕要来,我就很紧张。但她其实是个可怜的闺女。」
十二:啊,有读者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就是皇上在藤椅上要了君侯之后,把你的「那个」抹到了君侯的身上,是有什么意思吗?还是无意之举?
严刹回道:「开远找到了能为月琼调理身子的大夫,严牟又出去寻找「凤丹」,那时候朕想的是有一日朕的男精会留在月琼的肚子里,让他为朕孕育子嗣。」
尼子:「您后悔让君侯为您生下孩子吗?」
「后悔。」
「啊?」尼子和月琼都楞了。
「怀胎八个月,很辛苦;生产却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如果那时候朕能冷静些,朕不会让月琼生子。」
月琼则是看着严刹摇头:「我喜欢小妖怪。严刹,谢谢你让我生下小妖怪。」
严刹的绿眸闪闪,情不自禁地在月琼的嘴上印下一吻,引来阵阵哄声。某位国师大人腹诽:「就不能回去再亲热?!」
十三:请问皇上是一早就决定拿小妖怪作为牵制君侯的手段,还是后来才决定的?
严刹:「在他认为肚子里的是妖怪后。」
尼子:「若洪喜洪泰没有泄密,皇上是打算瞒一辈子吗?」月琼仰着头看严刹,他忘了问。
严刹神色不便地说:「瞒一辈子。」
「为何?!」月琼先尼子一步问,大眼瞪大。
「这样你才会老实,不会总瞒着我。」想到了什么,严刹有点生气,粗声道,「那张契约你根本不放在眼里,有小妖的时候你还总是藏个小秘密,知道小妖是你我的儿子后你更是肆无忌惮!」
「小妖是你儿子!」
「你若不总是瞒着我我也不会利用他!」
「我现在没有什么瞒着你!」
「床板下的私房钱是怎么回事?」
月琼脸色变了,气势立刻变弱,眼神游移:「额……出宫的时候,我,不想中更严管家拿钱。」
「说实话!」
「呃,嗯……城东新开了家铺子……那家铺子的……火锅……很好吃……」
严刹一把把月琼搂到腿上,低吼:「你想做的时候疼?!」
「严刹!」月琼的脸色烧起来了。
十四:呃,皇上和君侯的感情真好,呵呵。那,我们继续问。君侯的宝贝盒子里德金叶子是皇上给的嘛?连桦灼的金元宝是不是也是皇上给的?
严刹:「是。他肚子里有孩子,高兴些对他和孩子都好。」
尼子:「皇上就不怕君侯有了金叶子和金元宝跑了?」
月琼立刻说:「我不会跑。」
严刹粗声道:「给他就不怕他跑。」
月琼很委屈:「我没说要跑啊。」
十五:不小心陷害了月琼的尼子赶紧问下一个问题,君侯曾无意中说世上没有第二个女子怎么怎么样。当时洪喜洪泰,桦灼安宝有告诉皇上你吗?
严刹凶狠地回头:「有这件事?!」
洪喜洪泰很是紧张,黎桦灼的脸色也变了,他勉强笑道:「月琼说那个女子是他娘,我们不敢乱说,怕是误会惹来皇上不悦就不好了。」
严刹又凶狠地回头:「那个女子是谁?!」
月琼无奈地指指娘的方向:「我没说谎,就是娘。当时桦灼问我有没有想过娶妻,我才说了那话。世上不会有第二女子像娘那样温柔美丽、气度不凡、见多识广,而且凡事都由着我。而且只有娘敢看我的脸,其他闺女一见我低头,要不就晕倒。」
某位被儿子夸得女人眼含泪水,幸福的都快晕过去了。
严刹信了但,仍是不放心地问:「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月琼的脸微红:「没有。」严刹这才恢复了正常。
十六:皇上当初是看了君侯跳舞之后才要了君侯。那回君侯跳的是「福安舞」。那过年那次楼舞跳「福安舞」的时候皇上难道就没有对君侯的身份起疑吗?毕竟那是幽帝创的舞。
严刹很平静的回道:「朕不懂舞,也没有见过「古幽」。朕执政党月琼跳的很美。那时候月琼刚被调理过身子,朕只注意他了,楼舞跳了什么,底下人说了沙漠朕没有在意。」
尼子:「所以那时候皇上才让君侯坐在首位好注意着他,而且也没有对君侯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后来知道君侯会跳舞的时候皇上也没有多少吃惊,甚至什么都没有问?」
「对,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随朕只有一个身份——朕的妻。」
尼子:「那君侯被皇上召寝后在皇上的屋子里跳了「福安舞」,皇上有看到吗?」
「朕就在外头。」
「啊!」月琼低呼,「你就在外头?」
「你一晚上都捂着肚子,我会让你一个人在屋里?!你喜欢跳舞,跳便是。」严刹的绿眸幽暗,他没有说的是月琼自从手背废掉后就再也没有跳过舞了,这是他的心病。也正是因为如此,月琼在岛上时他才会让三严给月琼收拾出一间屋子让他跳舞。他喜欢看月琼的舞,很喜欢。
尼子:「那君侯对公主的事如此上心,皇上也没有怀疑?」
严刹气道:「他就喜欢操心不相干的人,尤其是闺女!」
月琼反驳:「闺女本来就该让人疼。」
尼子:「总之,在皇上看到幽帝的画像前,根本没有怀疑过君侯是幽帝,对吧。」
严刹:「幽帝倾国倾城。」月琼却模样普通。他对月琼的身世一直都很回避。月琼是他扛回来强行留在身边的,他不乐见他的身世太复杂或太高贵。可他还是没有避开。
「……」
十七:在君侯开始关心皇上后,皇上心里很爽吧。
严刹挑眉:「当然!」
尼子:「骁骞太子和君侯密谈的时候,皇上躲在暗处偷看。可他们一直没有声音,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严刹的眉心拧起:「杀了徐离骁骞。」
徐离骁骞在后面喊:「琼琼本来就是我的前未婚妻。」
严刹扭头,徐离骁骞马上闭了嘴。
问答篇之二
尼子:「不过皇上看到桌上留下的那行字的时候也很爽吧。」
严刹回头自负地说:「月琼根本就是舍不得我。」
月琼脸又一次红了,不管有多少个借口,那个时候他确实是舍不得的。
十八:皇上难道真不不想看月琼变回古幽的模样吗?
绿眸怒道:「你想让他给朕招蜂引蝶、红杏出墙?!」
「严刹!」月琼很无辜。
尼子:「难道真的不想看看月琼美美的脸?」
「不想!想看他的脸看小妖怪便是。」
「……」独占欲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十九:请问皇上,小妖除了眼睛像你和君侯外,长得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想你们两人。您难道就不怀疑?
严刹道:「小妖是月琼给我生的儿子,长得是何模样都是我儿子。」
月琼抿嘴笑了。
二十:皇上知道君侯是幽帝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后来是怎么想的?
严刹回道:「自然是吃惊,但也仅仅是吃惊。幽帝已死,他是月琼,朕的妻。」
尼子感叹:「真佩服皇上的承受能力。」
其他人则纷纷说:「我们可是吓死了。」
二十一:稳文中有个细节,就是幽帝曾今跳过一次「鬼泣」,之后一年都没有跳过舞,那这次君侯跳过「鬼泣」之后怎么说两三天就能恢复了呢?
月琼笑呵呵地说:「头一回也不是没有跳舞,只是没有自己满意的新舞出来。鬼泣跳过之后两三天就能恢复了。」
尼子:「哦,原来是这样啊。」
二十二:那暂时问皇上和君侯最后一个问题。若对方比自己早走,你们会如何?
严刹:「他是朕的!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只能是朕的!」
月琼:「他不在,我睡不着。」
「明白了。」尼子起身对两人鞠躬,「祝你们白头到老,长命百岁。」
「谢谢。」
下面进入我们的第二个环节,自由提问。
二十三:请问李休和周公升,你们谁攻谁受?
李休:「您猜。」
周公升:「您猜。」
尼子……满脸黑线。
二十四:请问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如果月琼说他不喜欢皇上,喜欢别人,你们会告诉皇上吗?
四人偷偷看了皇上一眼,用口型回道:「不会。」
二十五:请问桦灼公子,若您有一枚「凤丹」,您会给安宝吃吗?请原谅我还是习惯叫您桦灼公子。
黎桦灼笑着说:「您叫我桦灼就行了。我不会给安宝吃。我恨黎家,不会给他们留下子嗣,更不会让安宝受苦。而且我们已经有儿子了,小妖,小怪就是我们的儿子。」
尼子:「张天宇门主和木果果叔叔医术高超,他们没有治好安宝的口吃吗?」
黎桦灼说:「外公和木叔叔给安宝治了。只是拖得太久,安宝又习惯了只在我面前开口,所以没有太明显的效果。不过没说么,现在这样挺好的。」
尼子:「也是,你们觉得高兴就成了。」
二十六:请问行公公,作为西苑的管事太监,您的职责重大吗?
行公公点点头:「咱家以前不是公公,是被仇家割了子孙根才成了公公的。咱家是快死的时候被皇上救得,从此之后咱家就跟着皇上。皇上是给咱家下了死令的,保护君侯,不能让哪个不长眼的打扰了君侯的清净。」
尼子:「果然是这样,如果有人对君侯出言不逊,例如过年那会楼舞讽刺君侯,您会怎么做呢?」
行公公笑了,尼子却打了个寒颤。「楼舞是谁?府里的公子太多了,咱家不记得了。」尼子看了眼同样想知道的月琼,心里明白了。走到行公公面前递给他一个本子,小声说:「您写下来,我不告诉君侯。」
行公公写了,尼子一看,又打了个寒颤。吧本子收起来,尼子喝口水,「那接着问。」
二十七:太后和太师成亲后婚姻甜蜜,听说还生了娃娃,是儿子还是闺女?
李章前幸福地笑了:「嬛玉共为我生了三个孩子。长子、次子和小女儿。能娶到她,我想都未曾想过。谢谢大哥把嬛玉嫁给我。」
被唤作大哥的古必之惭愧地说:「你与嬛玉两情相悦,是我耽误了你们的婚事。」
「大哥!」张嬛玉不高兴了,挽着李章前说,「一点都不迟,刚刚好。」
「呵呵。」古必之笑了。
二十八:那古君侯和徐离王志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好像你们也是分开了十几年,而且还是古君侯病重快死的时候才又重逢的。
徐离沧浪的脸上立刻露出伤感与愧疚,握紧古必之的手说:「我与必之之间的事说来话长。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古必之摇摇头:「是我的错,是我太优柔寡断。我与沧浪之间的事情,若尼子小姐有兴趣的话改日到雾岛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好!一定哦!」
二十九:请问骁骞太子,听说您有未婚妻了,是谁?
徐离骁骞立刻躲到墙角画圈圈:「你欺负我,明明知道人家还没追到手,你还问这个问题,尼子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
尼子马上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诅咒我了。」
三十:后来都没有严铁的消息,请问严铁做什么去了?
严铁冷应道:「杀人!」
尼子打了个冷颤,小心的问:「那……请问你有另一半了吗?」
「没有。」
「啊,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谢谢!」
三十一:那徐大夫呢?您现在做什么呢?我一直都想问您今年多大了?是怎么遇到皇上的?
徐开远笑呵呵地说:「我得罪了一位有背景的大夫,被他陷害险些丢了性命。逃命的途中遇到了严墨,这才能道皇上手下做事。您写《藏妖》的时候我都快四十了,我现在是太医院的医守,无事的时候跟着两位师傅学医。」
「两位师傅?」
「是我们啦。」木果果在一旁招手,然后指指他身边的张天宇。
「啊,那徐大夫成亲了吗?」
「我习惯一个人了。」
「哦。」可惜,这么完美的一位大叔受。
三十二:这个问题是问张天宇门主和木果果叔叔的,请问您二人……有奸情吗?
张天宇:「你想被我炼药吗?」
木果果:「你想被我炼药吗?」
尼子吓得躲到月琼身边:「发展发展挺好的嘛。」谈后迅速低下头,头顶银针飞过。
这时候有人说:「老祖,叔公,加油!」
「小妖!」
三十三:听起来大家都是遭遇了这样或那样的苦难之后才成为黄色的手下。这是为什么?
严刹回道:「只有重活一回,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吃过苦的人,不配做朕的手下。」所有严刹的手下都重重点头。
三十四:江裴昭世子后来一直就没有您的消息,您去哪了?
江裴昭的脸上依然带着不健康的红,他笑道:「我的身子本来就不适合做王爷。当年我父亲投降了古年,是因为幽帝给我父亲写了封信,让他投降古年,不要白白牺牲士兵的命。我父亲才到了古年麾下,不然谁鸟他。我父亲临终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说他恨古年逼死了幽帝,让我找机会为幽帝报仇,所以我便投奔了厉王,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尼子感慨:「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那您现在在哪?做什么?」
「哈哈,我现在过得可逍遥了。皇上给我找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在哪里调养身子。张门主和木叔叔给我配的药很管用,这两年不用操什么心,饿哦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
「那真是恭喜。」尼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不知您……」
江裴昭眼里闪过狡黠:「不告诉你。」
「呜……」过分!
三十五:请问安王杨思凯降服了小叶子了吗?
杨思凯勾起嘴角:「小叶子原本就喜欢我,哪需要降服?而且我也不会降服他,只会让他爱上我。」
叶良瞟了他一眼:「谁说我爱上你了?」
「良……」杨思凯猛地抱住叶良,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昨晚是我过分了,你别生气了,回去我让你打还不成?」
「哼!」
尼子满头黑线。汗,又一个「气管炎」。
三十六:这个问题是问国师的。国师,您喜欢君侯吗?
国师喝着偷来的酒道:「他是老夫的宝贝疙瘩。您想问什么老夫心里明白,您也别问了。若老夫能死的话,转世之后老夫一定会找到幽儿的转世,那时候老夫可不会再把他轻易让给别人了。」
「你想都别想!」厉威帝发威,「月琼只会是我的!」气得脸「朕」都不说了。
「啧啧,谁知道皇上那时候是不是喜欢上旁人了?」让你说老夫是老不死的,让你总是阻挠幽儿给老夫跳舞,老夫气死你~
月琼拉着暴怒的严刹,无奈的笑笑,国师又在捉弄人了。
趁乱中,尼子赶紧问:「请问文中出现的那个麻子脸男人是谁?」
胤川说:「是我就下的几个孩子中的一个。」
尼子:「我还说你们两个能发展发展呢。」
胤川:「你想被老夫下蛊吗?」
尼子:「国师大人饶命~~」
逃过一劫的尼子小声问:「国师大人那个时候在古年面前煽风点火,让古年祸害严刹,您为何要那么做?您恨严刹?」
胤川则大方地说:「老夫和皇上能有什么仇。老夫就是想借皇上的手折腾古年。如果老夫那个时候知道幽儿在皇上身边,老夫不会兜那么大的圈子,会直接杀了古年让天下大乱。皇上有那个能力夺权天下。」
尼子:「原来如此。」
三十七:请问太子殿下和德胜王最喜欢谁?
小妖怪:「干爹和安宝叔。」
「为什么?不是应该最喜欢你们的爹吗?」
小妖怪:「干爹和安宝叔最疼我们。」
「呃……你两之间有没有奸情?啊!我错了!太子殿下和王爷饶命~~」
「小妖,小怪,加油!」
「你这个奸人!」
三十八:最后一个问题,大家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幸福吗?
大部分人齐声道:「幸福,很幸福。」
胤川:「宫里的酒太少了。」
严刹:「月琼操心的人太多了。」
小妖怪:「尼子姐姐,你几岁了?」
「不要问女人的年龄!」
探访到此结束,大家还有什么疑问的话不妨多看几遍《藏妖》,这就好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还没有说明白的地方就留给大家自己幻想啦,下回见。
(问答篇完)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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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好爽~~~蓝小天你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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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还挺不错的
这位作者进步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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