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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醉温柔 BY 十生 (点击:353次)

醉温柔 BY 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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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温柔 BY 十生

01  

风刺在身上,又痛又冷。  
深秋凄凉的夜,我独自走在街上。  
“呜、呜。”几声低低的哀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寻着声找去,在巷子的尽头,蹲着一只小狗。  
它发着抖,恐惧地望着我,蹲下身,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面包撕了一块递给他。  
小狗先是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当发现我手中的是好吃的食物后,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饿坏了吧?来,多吃点。”看着小狗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漾开了笑容。看着他把剩下的面包也吃下后,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呜~”小狗的确是饿坏了,面包吃完后还不够,就拿大大的眼睛汪汪地看向我。  
“我现在身上没有吃的了,这样吧,我带你回家,家里有好吃的。”伸出手,小狗嗅了嗅,随即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轻轻地抱起他,向着公寓方向慢慢走去。  
回到暂住的地方,到厨房找了些牛奶和火腿,喂给小狗。  
“咦?你是有主人的呀。”看着他低头猛吃,发现小狗项上的狗牌,“你叫……Kate?”  
小狗似乎听懂了我的话,高兴地抬头叫了两声。  
“不过,既然你是有主人的,为什么会在巷子里呢?你家在哪儿?”翻看着狗牌,发现上面除了小狗的名字,其余的都是法语文字,“你的主人是法国人?法语,我看不懂。”  
“算了,不管怎样,在没有找到你的主人前,我养你吧!”  
小狗似乎听懂了一般,停下攻占美食,跳到我怀里,开心地舔舔我的脸,痒痒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人走进我的生活了?  

第二天,我给kate洗了个澡,发现kate还真是个美人!  
浅浅的棕色毛发柔顺的覆在身上,小小软软的耳朵可爱地竖着,脚是白色的,胸前的毛发也是白色的,远远看去还真像个贵族。  
“kate,你真漂亮!”抱起kate,我高兴地说。  
“汪汪!”kate往我怀里钻了钻,似乎很享受我的赞美。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Kate你先睡,知道吗?”我将kate抱到我特地给他做的小窝里。那个小窝是我在纸箱里垫上一个小垫子做成的。  
我的工作是日夜颠倒的,晚上10:00准时到“蓝月天”上班。  
“蓝月天”是家Gay吧。  
没办法,这年头,像我这种没文凭的人,能找到一家供住房的单位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古,来了?”从酒吧后门,走到职工更衣室,有人向我打招呼。  
“恩。”我响应了一声,冲问候的人笑了笑,便走向自己的衣柜。  
“我说小古啊,到了外面工作的时候可别冲人乱笑啊,当心那些客人缠上你!”那人边穿衣服边打趣我。  
“行了吧你,邱季?要说小心,也该是你不是我吧?”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英俊帅气的人。邱季是和我同时间进酒吧的,平时他很照顾我,我们是朋友。  
挺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不似东方人的深邃眼眶,漆黑晶亮的眼眸,薄薄的红唇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这样的邱季可是大受店里顾客的欢迎呢。  
“哎!你不知道你自身的魅力啊,小古。”邱季夸张地大叹口气,“你知道吗?你那种温柔又忧郁的笑容,可是最让人难以抵挡的!见到的人,只会想要好好的保护你……”  
“每天都说同样的话,我都能背下来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帮我挂好衣服。”说着我便将手中的衣服丢给邱季。  
“我每天都说,是因为你一直都不相信嘛~而且你又那么没自觉性,万一……”  
不理他嘟嘟囔囊的碎碎念,我径自走向了酒吧。  

酒吧的工作没有多大趣味,我的工作就是在吧台里调几杯酒,洗洗杯子,应付一下客人。  
“蓝月天”是一家比较高级的酒吧,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有钱人,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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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温柔番外1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漫天的大雪,满目的苍白,每一片雪花掉下来都像要将我撕裂般的寒冷、尖锐;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分不清自己是躺著还是站著,视线扫过处恍白一片。
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偶尔会心情很好带我去游乐园,有时还会记得我的生日,虽然常常会晚了一个礼拜,但她还是会很温柔地和我说:生日快乐啊!儿子!
梦见和以前隔壁的假小子佑佑打架,林阿姨过来把我们拉开,罚我们拖地做家务,然後晚饭就会有很多我和佑佑爱吃的菜,吃得我们满足无比。
梦见很多很多……多到我记不起来我还梦到了什麽。
头脑中一片杂乱,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反复在我的梦里闪现。有些人有些事,若隐若现,它们变清楚时,我就会很难受,耳边总好像有人在疯狂地哭喊大叫混杂著恶毒的诅咒让我头痛欲裂;它们变模糊时,痛苦就会减轻,那些恐怖的喊叫也会消失,心情随之平静的同时却也觉得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惴惴不安,不想失去。然後,那些人那些事渐渐变得不再清晰,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久,在反复的折磨中,对那些梦境带来的痛苦的厌恶渐渐战胜了失去重要东西的惶恐不安,再然後,终於,不再有梦。
醒来的时候,一片刺目的白芒,花了很长时间,我才能看清自己的周围。
我试著坐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到动起来都几乎要发出“嘎嘎”声,骨头之间的摩擦带来阵阵刺痛,肌肉酸软无力,等我挣扎著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这里是哪里?
我看著周围一片洁白,唯有床头的玫瑰是整个房间的浓墨重彩。
“乒!”
门口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一个女子愣愣a地站在门口,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许久才颤抖著用手捂著嘴,极力压抑自己的哭声,满目含泪却依然直直得看著我,一步一步走进来。
“小古……你……醒了?”她的声音颤抖地不像样子。
在离我床边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却不再上前,站在原地轻声地哭著,“你真的……真的……醒了?”
我点点头。
“小古!”终於她再也忍不住扑过来抱住我,哭得伤心万分,“你知不知道你整整昏迷了半年……六个月,我以为你真的……真的……老天……”
怀中的人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地说著这几句话,等她稍稍平息後,我才有机会发问。
“你说我昏迷了六个月?”
“是,自从那次车祸後,你就没有再醒来过。”她从我怀里起来,用纸巾擦试著眼角的泪,一边是高兴一边是止不住的泪水,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狼狈,“啊!医生!我得去叫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她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地要出去。
“车祸?我发生了车祸?”我喊住她,我为什麽想不起来?
“是……你不记得了吗?”她愣了一下,有些迷惑,想了一会後迟疑地问我,“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我又是谁?”
她万分紧张地看著我,似乎下一秒就会尖叫出声。
“我是韩知古,你……”我看著她,停了一会,“虽然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不过我记得,你是佑佑吧?”
“你……没忘记?”她不太确定地问。
“我……我不知道,我记不起车祸什麽的,脑中一片空白……不过,我却记得自己叫什麽,你叫什麽……我不知道。”我努力想著车祸的事,却是毫无印象。
“你……别急,我去叫医生!──医生!医生!!”佑佑冲了出去,脚步有些踉跄。
医生赶来後,仔细做了检查,询问了我一些问题。
“你还能想起别的什麽事吗?比如说你的生平经历之类?”
出院後已经过了近一年,之前一直有去医院定期复检,医生说我身体恢复得很好,复健也效果不错,虽然由於车祸受伤的原因碰到阴雨天腿部会隐隐作痛,不过对於日常生活倒是没什麽大碍。
我和林娜──就是佑佑,这是後来她告诉我的她的大名──合开了家花店。我们把自己各自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意外的是我的银行卡上竟然存款不少,加上林娜的积蓄开家大点的花店绝对没问题,说不准还能有剩余,原来我以前挺会赚钱的嘛,不过林娜看到那些钱的表情倒是有些奇怪,问她说是没想到我傻乎乎的却能挣那麽多钱,什麽话,你哥哥我哪里傻了!
现在我自己在外面花钱租了间房子,离花店很近十来分锺路就到了,一来有了个安身之所,二来离花店近也可以多干点活。林娜曾极力劝我住到她家去,可我还是没答应,虽然我是把她当妹妹没半点非分之想,可别人总归还是会要说闲话的。不过逢周末我便会到林家去吃顿饭什麽的,陪林阿姨看看电视聊聊天,有时候还会被林娜拖去陪她逛街。我老是笑她都老大不小了还拉著我这哥哥不放,该找个男朋友了,没想到她二话不说,过了一个礼拜就领了个小夥子回来,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他叫殷康,叫他阿康就行了,是我以前工作时候就认识的,後来我换了工作,咋俩也没断联系就一直这麽时不时地打个电话见个面之类的,他人挺好。”
进门後,林娜如是介绍著这位“准男友”。
一开始小夥子还挺拘谨,不过看起来挺老实的,说起话来不藏著掖著,看起来蛮坦率,第一印象还蛮不错的。後来来得次数多了也就放开了许多,总是帮著做家里的事,换灯泡修冰箱搬东西,什麽都抢著干,力气大人实在,话不是特别多但也不闷,见著我总是韩大哥韩大哥的叫,虽然起先蛮难适应的,听多了也觉得不错。说实话,以我这个哥哥的身份来看还真挺满意这个妹夫的。
看他的样子一开始是把我当成了林娜的亲哥哥了,不过一听我唤林阿姨就知道是误会了,我本想解释不过被林娜挡了,她说在她眼里我就是她亲哥哥,也就我这麽一个哥哥,当时我就感动的不行,想想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有这麽个好妹妹,後来也不知她是怎麽和阿康说的,总之看阿康後来的态度依旧是把我当林娜的哥哥看,没什麽介怀,我也就放心了。
医生说我经过那次的车祸後大脑受到剧烈撞击,造成严重脑震荡,而且在车祸前或许有十分痛苦的经历,在大脑恢复过程中,下意识地撇除痛苦记忆,算是无意识的自我催眠,造成了我醒来後的选择性失忆。我的记忆只有在十四岁以前的事,十四岁之後的事我的记忆就变得模糊,零零碎碎,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并且其中的一部分已经遗失。不过我对这失去的记忆并不敢兴趣,既然都说是痛苦的记忆了那就没必要再想起来,况且现在的生活真的很不错,林阿姨在生活上处处照顾我,有了林娜这个妹妹更是让我有了家一般的感觉,何苦执著於过去呢?
花店刚开张那会真的挺辛苦,店面不小,地段也不错,装潢设计进原料都是我和林娜一手包办,为了这间花店我俩可没少花心思,经常凌晨就起来就为了去远点的市场看看有什麽价格公道质量又好的原料,人都瘦了不只一圈,全部搞定几个月下来我和林娜都瘦了十多斤,把林阿姨心疼地顿顿鸡汤鸭汤地往我们肚里塞,一开始的时候大多是散客,这个一束那个一朵的,不过後来就好了很多,亏得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几个很不错的货源,花种多品质好价格也公道,渐渐地也多了些固定的客人,大一些的货单也开始多了,等一切上了轨後也陆续接到了一些挺大的客单。
先是天恒集团的周年庆,所有花卉都由我们店负责,突然到来的大订单让我和林娜忙得人仰马翻,後来阿康心一横把自己的工作辞了过来帮手,总算没让这宗生意出问题,这之後我们咬咬牙召了两个人进店。说来也奇怪,天恒集团那麽大公司周年庆的花卉怎麽会要我们这种没怎麽有名气的小店来负责呢?後来听他们说是他们总裁喜欢来我们店买花,基本上是天天订一束送家里去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客人挺多的,有时是我们自己给人家送去有时是他们自己来选,也不知道那个总裁是哪位?无意中和林娜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却是不耐烦地撇撇嘴,“这种人有什麽好好奇的,都是些衣冠禽兽,我们只要想著怎麽赚他们的钱就行了,管他们长的是圆是扁?”我不置可否,最近身为老板娘的林娜,性格是越来越接近记忆中的假小子了,亏我刚醒来时还对她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天,有批预定的鲜花出了问题,林娜赶过去看了,店里就剩我和阿康两个,新来的两个夥计都出去送花了。今天生意很忙因为是情人节,店里订花的电话没停过,这不刚挂上一个电话铃又响了,阿康忙著记录客人的要求,我忙著扎花。
“韩大哥换你来接电话吧,我去送花。”放下电话,阿康扯下几页地址,走过来。
“别,今天我来送,你昨天刚和别人撞上伤了脚,能不懂就尽量别动。”我制止他,让他在椅子上坐好,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地址。
“可是……”
“别可是了,林娜平时怕我又出车祸才不让我出去送花,是过度担心,今天你受伤了我这个‘准姐夫’哪能再在这里干坐著让你一伤患出去?”
“韩大哥……”阿康大概是被我那调侃的“准姐夫”给羞了,脸上不好意思起来。
“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还不好意思什麽?好了,不罗嗦了,还有一束花扎好我去送!”
“XX国际花苑……”应该是这了。我停好摩托车,正想过去和门卫说送花的事,身後有人喊了一声“哥哥”。
我回头,却是看见刚从轿车上下来的人直直地看著我,脸上说不出是什麽表情。
哥哥?叫我??听错了吧?这人我又不认识。
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朝门卫走去。
“等一下!”身後有脚步声接近。
我转身,奇怪地看著追上来的西装笔挺面容俊美的男子:“先生,请问你有什麽事吗?”
“我……你……”男子似乎欲言又止,看著我的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欣喜和哀伤,看得我有点不舒服,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对不起我刚刚认错人了,你和我哥哥长得很像……你是‘有馨花店’的吧?那束蓝色妖姬是我订的。”看见我後退,他的眼中闪过丝失落,不过马上就收起了先前的情绪,有礼地说。
“没关系。”原来是认错了,不过有骑著破摩托车的总裁哥哥麽?他眼神还真差,“原来是您订的呀。”我从车後拿起那束蓝色妖姬和记录的单子对照,“按照您的要求,是今天刚到的货,呃……夏先生。需要我帮您送到家门口吗?”抬起头,看见他并没有看花而是紧紧地盯著我,让我有点紧张,“有什麽问题吗?夏先生?”
“不,没什麽问题。”他笑了,很好看,没有了从刚才就一直隐隐散发著的压迫力,“只是我的女友刚刚和我分手,这束蓝色妖姬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这……”我倒是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您也可以用它来装饰客厅,毕竟它们很漂亮。”
“这本就是送给情人的花,如果没办法送给情人留著它还有什麽意义呢?”他略带哀伤地说,“所以这束花你留著吧。”
“我留著?”
“是,鲜花配美人才能物有所值,不是吗?”说著不待我拒绝,离开我坐进了车里。
“可是……夏先生……”看著车子从我身边缓缓驶过,我手里捧著的花放也不是,扔也不是。
我爱你。
最後一眼,坐在车里的人看著我,无声地说。
可是……
怎麽可能???!!
一定是我看错了。
骑上印有“有馨花店”字样的摩托车,与那辆蓝色的轿车相背而去。
送完花骑著摩托车回花店的时候,已快接近日暮时分。将车子在店後搭出的空地上停好,又确认了一下所有手上的订单後,我才慢腾腾地踱回花店,当然手里捧著那束意外得来的蓝色妖姬──这束花虽已不似先前水嫩但好歹模样依旧不错,拿回店里兴许还能趁著关店前低价卖出哩,嘿嘿。
走到店前,不想却从里面传出林娜生气的声音,走进店去就看见她站在阿康面前对他发火,而阿康则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想要辩解却争不过眼前怒气冲冲的人──这是怎麽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林娜那麽生气,以前她虽也有过生气的时候,但总是与人争执两句便罢,像这样不依不饶的样子我真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绝对不能让我哥出去送花!绝对不能让他出去送花!你怎麽尽当耳旁风了?!”林娜严厉的声音,吓得那两个新来的夥计只敢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一口,更别说直接承受她怒火的阿康了,一副无措的样子。
“我……这……”阿康急得汗都憋了出来。
“如果他再出什麽危险可怎麽办!更要命的是……万一他碰到……唉!你!你让我说你什麽好!拜托你那麽点事也办不好!你真是……”
“林娜!你别怪阿康了,是我自己坚持要去送花的!”听了他们几句,吵架的原因我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韩大哥……”阿康一脸委屈,有些凄哀地叫了我一声。
林娜愣了一下回过身看到我,脸上有那麽一点尴尬和受惊吓的表情:“哥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进店门就听见你在发脾气。你也真是的,怎麽这麽不分青红皂白就冲阿康发那麽大火?我又不是瓷娃娃,碰不得摔不得,去送个花而已能出什麽事?你太小题大作了!更何况,阿康昨天刚伤了脚,让他去送花万一又出了什麽事,怎麽办?今天这事阿康一点错都没有,你不该这麽怪他。”一番话我没多想,语气略有些重了。可今天这事阿康的确委屈,况且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之间产生不愉快。
“韩大哥,你别这麽说,其实林娜也是担心你,你以前出过那麽大的事,她总是不放心……”阿康这傻小子这时倒帮著林娜说起话来了,受委屈的明明是他呀!真不知该说他什麽好了,这麽老实一人以後估计得给林娜吃的死死了。
“什麽!你伤了脚?怎麽回事?严不严重?什麽时候伤的?去医院看过没?你这人!怎麽什麽也不和我说!”听我说阿康伤了脚,林娜一下子急得和什麽似的,虽然语气依旧有些冲,但是关心之情溢於言表。
“阿康你没和林娜说?”
“不过就是扭了一下,哪有什麽大事?要不是早上你看出来了,我也是不想说的。店里这几天那麽忙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阿康憨实一笑。
“傻瓜!”林娜骂了一句,垂了阿康肩膀一下,看得出来她是又心疼又感动,语气自然软了下来,“你早说不就好了……要不,要不刚刚我也不会发那麽大火……你,你存心让我不好受是不是?”
阿康又是一笑,不知该怎麽回答。
看他们和好了,我自然是高兴。
“说清楚不就什麽事也没有了?阿康你也是,以後别老惯著林娜,处处让著她,受了委屈也不讲出来。还有林娜,你呀……”
“啊呀,好了好了,哥你也别训我了,今天这事是我错了,以後我会注意的,回头我给阿康煲点汤补偿补偿,嘿嘿。”林娜也爽快,不过就是不听我训,好歹我也是你哥哥,偶尔让我谆谆教诲一下也不行阿。
“哥,我问你……”迟疑了一会,林娜语气略显怪异地开口,“今天你去送花没碰上什麽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人?”我想起了那个把我认作他哥的人,不过认错人而已算不上奇怪,“没啊。”
“那就好。”
“怎麽了?突然这麽问?”我奇怪於她一副松口气的样子。
“啊,我还不是怕我家大哥长得太好碰上一两个歹人麽~”林娜嘻嘻一笑,不正经地说。
“你这丫头怎麽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你大哥我都敢拿来逗乐了!”我佯装生气,一本正经地呵斥。
“哎呀不敢不敢,我这不是实话实说麽……”
和林娜笑闹了一会,突然想起一问题:“哎,你刚刚说万一我碰上谁?”
“嗯?什麽?我有这麽说过吗?”
“就是你和阿康吵架的时候说的,我刚进来就听见你这麽训他呢。”
“那你听错了,我没说过。”林娜想也没想就否认。
“不可能啊,我听到了的,不信你问阿康……”
“哎呀吵架的时候那都是气话谁还记得?”林娜打断我,“就算说过,也是怕你碰上那几个难缠的客人的意思。”
“是吗?”我半信半疑。
“哎,你带回来的那束花是怎麽回事?客人退货吗?出什麽问题了?”林娜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看见我放在一旁的花束,就把话题岔开了。
我本也就是随口问问,看她说的有道理便不再介意,便顺著她的意思换了话题:“嗯?这束吗?没问题啦,是客人突然不要了,就送我了。我拿回来看能不能再低价卖出去,嘿嘿,怎麽看也是笔划算的买卖。”我将花束拿起,找了个花架放上,准备拿到店外面去摆上。
林娜听了我的话,心情好了不只一点点:“这束蓝色妖姬得九百多!!说不要就不要?哎呀,真希望咱们店天天能碰上这样的主,那不就赚大发了麽!”
“想得美哪你!”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她过来帮我修饰了一下花束,摆得更好看一些,又让阿康去找了块“特价”的牌子插上,才帮我一起搬到店外。
“到底是谁啊这麽阔气?是不是我们的常客?是的话说不定下回还能碰上这样的好事呢,哈哈。”
“你别触人霉头,那个夏先生是因为今天刚和女朋友分手所以这花才送不出去的,照你的话,岂不是咒他总是会和人闹分手?”
林娜蓦地停住了,直直地看向我,语气严肃得不像话:“你说是谁送你的这束花?”
“一个姓夏的……”我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何突然这麽紧张。
“叫什麽?”
“这……我不记得了,你去翻翻单子上面应该有他的名字。”我刚说完林娜便飞快地冲了进去,显然是真的去查单子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我记得今天订蓝色妖姬的虽不止一人但那些人中姓夏的却只有一个。
“真的是他。”林娜低声如叹息般说了一句。
而我和阿康还有那两个店员都被她搞得莫名其妙。
“怎麽了?这个……”我扫了一眼单子上的名字,“夏越你认识?”
林娜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他们几个都决定放弃了……没想到……”说著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情绪我读不懂,“小古……你碰到的是他本人?他有没有和你说些什麽奇怪的话?”
我回想了一下,除了他一开始认错人和最後应该是我眼花看错的那句唇语,其余的话都还挺正常:“应该是他本人吧。说的话麽……挺正常的啊。倒是你今天都不太对劲。”
林娜闻言看了我良久才叹了口气,苦笑著说:“是我太神经过敏了。你知道吗,以前去送花的时候签收的都不是他本人,没想到难得你今天去送一次竟然就碰上他本人了……该说你俩是有缘麽?”
“你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这麽激动的?”问出来我都不信。
“算了,该来的躲不过,小古你……”林娜无奈又怜悯地看著我,好像我有多可怜一样。
搞什麽啊?
“你到底在说什麽?”我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更是被她那同情的表情搞得摸不著头脑。
“没什麽,你当我什麽也没说好了!”没想到林娜却如是回答,把我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当你没说?!你……”
“啊,小卓阿航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今天是情人节记得给女朋友买点礼物哦,给,这两束花算店里送你们的。明天就没那麽忙了,还是按照原先的样子你们俩轮班,不用都来店里了。”林娜说著便将早准备好了花束拿了出来,递给他们,顺便交代明天的工作,摆明著不再搭理我这个做哥哥的。
“林娜,你就这麽把我晾一边了?”我又气又好笑,但也知道林娜的性子,她不愿说的事怕是撬她嘴巴都不可能说出来,不过,牢骚总是要发发的。
“哪能啊,我的大哥,我可不敢把你晾著,这不是看天不早今天又是情人节,於情於理都该早放他们俩走,我就是再交代交代琐事,可没故意把你晾一边~再说,今晚我还要和阿康出去逛街呢,这店不还得拜托你先一个人照看著,我可不敢怠慢你。”她又开始和我不正经起来。
“你这丫头!让我看店你倒逍遥。”没办法,问不出缘由也就只能随她了,她不愿说总也是为我好吧。
“嘿嘿,就知道哥你最好,我先走了啊,一会给你送晚饭来~”说著便催身边的阿康快去换衣服,不一会便挽著阿康笑嘻嘻地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和我承诺一定带礼物回来给我。
“去去去,你当我是小孩还需要礼物来哄啊?”我笑著回她,“玩得开心点!”
“好!”
挥挥手,林娜开心得挽著阿康走了。
关於我去送花的事便告一段落,之後林娜也没有提及那次麽奇怪的反应是怎麽回事,日子依旧如常,平淡却幸福地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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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哥你身後跟的是什麽?”林娜放下手里的花枝和剪刀,擦了擦手,看著我身後语带惊喜地说。
“妈,你过来看呀!”林阿姨关节痛不犯的时候,有时会来店里帮忙,说是老骨头也该动动,这两天都帮著林娜在修花。
“什麽呀?”林阿姨放下手里的活,也看过来,“咦?谁家的小孩这是?长得真俊。”
“啊呀好可爱!”林娜已经忍不住扑过来一把抱住那孩子了。那孩子长得的确惹人爱怜,圆圆脸,粉色的肌肤吹弹可破,柔柔的头发不算黑,带著些栗色,那双眼带著东方人的乌黑也有著西方人深刻的轮廓,闪动间光华流转甚是灵动,应该是个混血儿吧。
“你别那麽激动好不好,孩子小经不起你这麽吓的。”果然,那孩子已经开始在林娜怀里挣扎不已了。
“啊,我是看他太可爱了。这孩子是混血吧?他怎麽会跟著你?看样子顶多也就六七岁,哥你什麽时候开始诱拐人家小孩了?”林娜终於放开了孩子,结果那孩子忙跑到我身後死死拽著我衣角不放,一脸恐惧外加泫然欲泣地看著我。
“今早去超市买东西,出来碰到这孩子,之後就一直跟著我,问他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在哪里也不肯说,我没办法才把他带回店里的。”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认命地开始哄孩子。
“汪!汪!”一边被冷落了很久另一位小客人很不满意大家的忽视,开始不安分地叫起来。
“乖,不要吵。”我安抚地摸摸小狗的头,它才总算不再大叫,只是有些委屈地舔舔我的手。
“这小狗也是跟著一起回来的?”林娜凑近小狗想要抱它。
“别抱它!会咬你!”我下意识地阻止。t
“嗳?可它怎麽没咬你啊。”林娜连忙缩回手,心有余悸地看著一脸戒备瞪著她的小狗。
“嗯……它不咬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阻止,虽然它一路跟来都没咬过人更没咬过我,可刚刚林娜想要抱它时,我就是觉得它会咬下去。
林娜看看我再看看小狗,笑道:“这狗还会挑人啊。”
话还没说完,小狗便跑到我身边,撒娇似地蹭蹭。
“要不是我知道你没养狗,我还以为这狗是你养的呢!”林娜看著我身边的小狗感叹了一句。
“它好像挺喜欢我的。”我也觉得这小狗对我特别亲,看它撒娇便顺势抱它起来,“哎,它有名字,你看。”
我把小狗项圈上的字亮给林娜看。
“Kate。”她念了出来,“原来它叫‘Kate’。”
““Kate?”我唤了一声。
“汪!”
“它听得懂。”林娜一脸兴奋,“Kate!”
“它不理我!”
“看来你不招Kate喜欢~”我嘲笑她。
“去!”
“你叫什麽?”
突然插进来的问话,竟是那孩子,话却是向著我问的。
“我?”我看著至今第一次开口的孩子,早已一扫先前泫然欲泣模样,现下已是一派正经,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硬撑出一副大人样,著实让人忍俊不禁,说话间便带著笑意,“在我回答你前,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叫什麽呀?”
孩子低下头,皱起了眉头,好像正在思考我的话,然後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叫裴拉吉?霍尔森。你呢?”
“我叫韩知古。那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在哪?爸爸妈妈呢?”我见他好不容易主动说话,自然抓紧机会问清他的情况。
“原来你姓韩。”裴拉吉看著我嘟囔了一句,却没回答我的问题。
“霍尔森?”身边的林娜低声念叨了一句,语气很是惊讶。
我奇怪地回头看她,“怎麽?难道你认识他家人?”
“……”林娜却不说话,反倒是一脸怪异地在我和裴拉吉之间来回看。
“怎麽了?”我被她看的莫名其妙。
林娜摇摇头,一脸无奈,“这种事……我没法管。”然後伸手拍拍我肩膀,“哥,你自己看著办吧!”
“什麽?你是说这孩子我自己想办法吗?可……”
“不是这件事啦!总之,以後你就知道了,”林娜看看那孩子,“应该会很快。”
“你最近怎麽老是神神叨叨的?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又不是我想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麽?”
“没什麽。店里还有几束花没扎好呢,你快来帮忙。”说完也不再看我,径自起身回到桌边去修剪花枝了。
见她这样我也知是不肯再谈论这个话题,只好放弃。
随手拿了一只花递给裴拉吉:“叔叔要去工作了,你自己玩好不好?”见他乖巧地点点头接过花,和kate在店里逛了起来,我便放下心过去帮林娜忙。
“你让那孩子管你叫叔叔?”林娜笑著问我。
“不叫叔叔叫什麽?我都二十九岁的人了,难道还要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叫我哥哥麽?”
林娜停下手中的活,有些感慨地看著我:“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算起来哥你也有二十九了呀。”
“是啊,都老喽。”我半开玩笑地说。
“老?就你的样子,和人说是二十五六都会有人怀疑你故意夸大年龄呢!”
“那不是那人眼神不好就是光线太暗──错觉,错觉知道麽?”
“嘻,还错觉呢,你知不知道那些隔三岔五就来我们这买花的小姑娘,一大半可都是冲著你来的。”
和林娜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快,到了吃饭的点,手上的工作也已经差不多了。
“知古,我饿了。”在我们工作期间一直乖乖自己一个人和kate玩耍的裴拉吉,见我们已经结束工作在收拾东西了,才跑过来扯扯我衣角说。
我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倒是没什麽可裴拉吉才是个孩子,这麽晚还没吃午饭一定被饿坏了。
“对不起啊,我都忘了还有你在,一不留神就这麽晚了。林娜今天就叫外卖吧,等回去再烧饭吃,这孩子估计得饿出病了。”
“好,你问问他喜欢吃什麽。”
“知古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裴拉吉听见了林娜的话,没等我问,自己就响亮地回答了。
“知古?”林娜笑了,“这孩子倒挺会装大人。”
“我哥哥他们都是这麽叫的,为什麽我不可以这麽叫?”小小的孩子一听林娜的话,便把头昂得高高,一脸不服气地说。
“哥哥?你哥哥认识我?”
“……”
这孩子一问到自己的事就三缄其口。
吃过午饭,裴拉吉缩在躺椅上打起了盹,我见他睡熟了,便让林娜帮我找客人的联系单,看看里面有没有姓霍尔森的。
“为什麽会想到找这东西?”
“那孩子的哥哥认识我,那麽很有可能他哥哥是我们的常客。我平时又没什麽朋友,和我熟识的就只有那些客人了。”我边翻单子边解释。
“嗯……”林娜点点头,“不过我看那孩子的样子好像不太想回去,你不觉得吗?”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这麽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他家人肯定都很担心,何况他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可是他哥哥和他的姓又不一定一样,他又没说是自己亲哥哥。”林娜小声咕哝了一句。
“先找找看吧,有的同姓的话当然最好了。”
林娜闻言便不再说什麽了。
“找到了!”我抽出其中一张纸,上面的客人姓名一栏写著:费吉尔?霍尔森和洛其?霍尔森。
“这是你负责的客人吧?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仔细回想著这两个人,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们一般都是要求送货上门的,你又不送花当然不知道了。”
“他们是常客吧,你不是应该记得的麽,怎麽不早说,害我找那麽久……”
“那麽多客人谁记得住?我也是看了单子猜想起来的。”林娜转开眼说。
“不过他们应该不认识我啊,”我想到一点,“难道不是他们,只是凑巧姓一样?”
想到这种可能,我便又将剩下的单子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另外的同姓的客人。
“总之还是打电话问一下吧。”我将单子递给林娜,示意她打电话。
“为什麽是我打?”
“不是你负责的客人麽,他们应该和你比较熟,你打电话过去不会太突兀。”
“那麽你打过去应该算是个天大的惊喜了吧。”林娜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
林娜接过单子按著上面的号码拨了电话,等接通了,却硬把话筒塞给我。
“咦?你……”
“喂,请问哪位?”听筒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电话已被接通,再把话筒仍给林娜是不可能了,我只好硬著头皮上。
“啊……咳,对不起,我是有馨花店的,请问……”
“你是……知古?”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吃惊不小,连带著清冷的声调都有些不稳。
“呃……”我又没报名字他怎麽知道是我?“是,我是韩知古。”
电话那头的人沈默了,没有说话。
他不说,只好我说了。
“霍尔森先生,我想冒昧请问一下您是否有一个五六岁的弟弟?是不是叫裴拉吉?霍尔森?”
“是的,是这样,他是我堂弟。”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在超市碰到他,他好像和大人走散了,现在他在我们店里,您是不是……”
“哥哥,是谁的电话?”从电话里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谢谢你,我马上过来接他。”似乎和先前那个人说了些什麽後,霍尔森先生匆匆回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怎麽样?”林娜见我挂了电话,过来问我。
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他说马上过来接那孩子。”
“就这样?”林娜好似不太相信,“难道没有什麽其他的?”
“能有什麽其他的?我们又不认识。”
“那看来是做哥哥的接的电话了。”林娜了然地说。
“看起来你倒和他们挺熟?”
“哈,我还宁愿不要熟!”林娜没好气地说,顺带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霍尔森先生说马上来接他堂弟果然没有耽搁,半个小时後,店前便停了一辆跑车,从车上下来的两人一瞬间便吸引了路上行人的视线,更有甚者特地停下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著他们二人进了花店。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啦~”
“不回去怎麽行呢?你家人会担心的……”我无奈地看著眼前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哥哥要来接自己回家後就开始闹腾的孩子,我怎麽劝他也不听,愣是抓著我的手死活不答应回去,圆圆的眼中眼泪欲坠未坠,小脸涨得通红──我只是送他回家而已,为什麽感觉像是要把他卖了呢??
“林娜……”你来劝。
“别看我,我拿小孩子最没辙了。”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林娜一见我向她求助,立马跑开两步,很没良心地说。
“铃铃~”
“欢迎光临!”林娜听见门打开带动风铃的声音,忙脆声问好,“啊!是你们!”
原本还在吵闹的孩子往门口看了一眼,一下子没了声。
“汪汪!”一边的kate看见来人,亲热地上前撒娇。
“哥,家长来了。”林娜向我一指门口的两人,一个美得冷冽,一个恍如天使。
“啊,霍尔森先生……”我起身想走过去,却被裴拉吉拉住手,动不了半步。
“哇!知古我不回去!!”眼泪突然爆发,哭得一塌糊涂。
“这……你先别哭……”我吓了一跳,忙蹲下来安慰他。
谁知我一说这一句,原本拉著我手的孩子马上扑到我怀里哭得更为凄惨。
“你怎麽哭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我头大,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办,对这样的孩子我最没办法了。
“喂,裴拉吉,你在他怀里哭够了没有?”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人中美如天使的那人,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著死死赖在我怀里的孩子,脸上的表情称得上难看。
“呜~知古你看我哥哥好凶的,所以我才不要回去~”怀里的孩子抬起眼瞄了一下,然後更往我怀里钻了钻。
“……”见他这样,天使的脸色更是难看。
我看他们两个之间那麽紧张的关系,忙出声劝道:“霍尔森先生您先别生气,他毕竟是孩子口无遮拦。”
“裴拉吉你也不对,怎麽可以这麽说自己的哥哥?哥哥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来,把眼泪擦干,不要哭了,动不动就哭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
“嗯……”怀里的孩子这回倒听话,抽噎两下便停了哭声,再抬头已是雨过天晴,挂著可爱的笑容,童音软嫩,“我不哭了,知古不要讨厌我。”
要不是我胸前的衣服上还有些湿痕,孩子漂亮的眼睛里还有些湿气,眼眶微微发红,我都要怀疑刚刚失声大哭的到底是不是他了。
“不讨厌不讨厌,我最喜欢你了。”虽然惊讶於裴拉吉变脸的速度,但好歹停了哭泣,我总算松了口气,自然不吝啬说些哄他高兴的话了,还特地把後面一句的“最”做了强调。
谁知道我的一句话,不但让店里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林娜一脸怪异地看著两位脸色难看的客人──还把眼前的孩子弄傻了,顿了一会,他好似不太相信地反问:“知古最喜欢我?”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麽气氛会变得那麽奇怪,但是,好不容易把孩子哄住了,再哄哄他也不为过吧?
裴拉吉的眼睛亮了起来,笑容更是前所未有地灿烂。
“比喜欢我两个哥哥还要喜欢?”
“啊?”我奇怪地看著这个孩子──什麽意思?
回头看向那两个人,身边的天使脸色已经成锅底色,而不远处那个冰冷一直没什麽表情的人竟也出现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表情。
“哈……”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很危险?──不知为什麽,我就是这麽觉得。
“知古?”裴拉吉拉拉我的手,催促我快回答。
“这个……”
“两位,喝杯茶吧。”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林阿姨此时突然出声,所有人均是一愣,被这麽一打断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我大松了口气。
毕竟老人都发话了,大家自然得听从。
然後所有人人手一杯香香的暖茶。
“这孩子今早跟著小古来到店里,问他家在哪里也不肯说,不过现下找到了你们两位,这就好了。”喝了会茶,林阿姨开口,“小孩子麽,以後别老和他较真就是了。”言毕,慈祥无比地看著两位客人,一直看到两人耐不住点点头表示赞同,才又说下去,“不过也别惯著他,像这样自己跑出来万一出了什麽事就不好了,太任性可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说到这,林阿姨笑笑地看著靠在我身边的裴拉吉。
“奶奶说的对噢,这个样子是太任性了。”裴拉吉刚想反驳,见我也这麽说之好委屈地撇撇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幸好这次遇到的是小古,总算没出什麽事,以後还是小心为好。”林阿姨顿了顿,接著说,“特地让两位来接孩子耽误了两位不少时间,真是抱歉。以後有空也请常来店里,小古和我们大家一直都会欢迎你们。”
几句话,便委婉地下了送客令,但碍於是林阿姨发的话,就算是逐客令那也得听从。
“那麽,我们便告辞了,实在是多有打搅。”没有理由再呆下去,冷冰冰的美人有礼地回到,示意天使将裴拉吉拉到身边,欠欠身,带著kate准备告辞。
“慢走。”林阿姨缓缓道,“小古,送送两位先生吧。”
“好。”我应了一声,展颜向他们一笑。
原本有些不郁的几人,明显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待到出了店门,要上车时,kate却缠在我脚边,就是不上车,无奈我只好把它抱起来:“乖了,回家了。”
“呜~”怀里的kate倒是有些委屈。
把它抱给裴拉吉,刚想起身却被他拉住衣袖:“以後我还可以再来吗?”
“当然了。”我笑著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後对两位霍尔森先生说,“两位以後也请多来我们店里坐坐吧──如果不嫌弃我这个朋友的话。”
“知古我们怎麽会嫌弃你呢!你还愿意见我们就已经……”天使闻言激动地说。
“霍尔森先生说笑了,我怎麽会不愿意见你们?”
“既然是朋友就请叫我们名字吧,我是费吉尔。”冰冷的美人,第一次微微笑了,美豔不可方物。
“我是洛其──你可以叫我洛儿,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哦。”天使俏皮一笑。
“好的,费吉尔,还有,洛儿,我的名字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知古……”天使似乎很震惊,“你肯叫我洛儿?我……”意外地,天使的眼角有些水光,“我已经幸福得不知该说什麽了。”
“啊?”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已经……”天使展开一抹笑容,美丽却掩著苦涩。
“那麽,再见了,知古。”不待我再说什麽,天使坐上了车,三人挥挥手,车缓缓开走。
“人都送走了?”回到店里林娜迎上来。
“嗯,都走了。”
“其实那孩子挺讨人喜欢的,真走了还有点舍不得。”林娜叹了一句。
“是啊。”我点点头,“不知以後还见不见得到。”
“有缘就能。”林阿姨笑笑地说。
第二天。
“哥,你们的缘分……真是不浅。”
林娜看著一大早便带著kate站在店里笑得灿烂的孩子,拍著我的肩膀如是说。
“知古,我来玩了!^__^”
“汪汪!”
由於裴拉吉的原因,霍尔森兄弟也成了店里的名符其实的常客。
还有一个人也是。
那个人就是那一次将我认作他哥哥的夏越,夏总裁。
不知怎麽,在霍尔森兄弟经常来我们店里後,夏越也出现了,看他们有时碰到的样子,似乎是旧识,可是彼此之间相见的气氛却十分紧张,就算他们之间说得每一句话都正常无比,可总能让在一旁听著的人感到剑拔弩张,吓出一身冷汗。
“喂,要吵架拜托出门,站在这里吓跑客人,想让我们喝西北风麽?”今天是费吉尔和夏越碰上了,一个冷的怵人,一个寒得吓人。林娜倒是不惧,拿著一束花冲他们晃晃,语气恶劣,“哥!你再不来说说他们,我们店的门都要被冻裂了!春寒料峭的,渗不渗人啊。”
“嗯?”我刚从店後面的洗手间出来就听见林娜的声音。
“哎,是你们啊,站在门口干嘛?别挡著客人进来。”我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难怪林娜要生气,虽然他们常来吸引了不少女性顾客,可是每一次碰上所制造的紧张气氛都会把想要进店的人生生地吓出去,两相抵消,赚的多赔的也不少。
“小古。”
“知古。”
“进来啊,没看见今天还有一大堆花要扎麽?过来帮忙剪花枝。”
“好。”
两人应得倒齐声。
其实一开始我自然不会这麽大胆地指使他们干这干那,人家毕竟是客人不是麽,可是他们来的多了,而且一呆就是好久,自然就熟识了,没有以前那麽拘谨,况且要帮我们忙也是他们提出来的,拗不过,我自然也就乐得享受免费的雇工──不,应该是倒贴,每次临走他们都会挑几束花,本来我是坚决不要钱的,可林娜说那是他们乐意,干嘛不收?况且他们也经常留在店里吃饭,就当交饭钱好了。我说不过她,而且他们自己也格外坚持,事情就这麽半推半就了。
“洛儿今天没来吗?”给他们泡了茶,自己和林娜倒了两杯白开水。
“今天是他在公司坐镇,我休假。”费吉尔吹散热气,轻啜了一口茶,平常的动作让他做来自有一番高雅。和刚见他时美丽却似一尊冰冷的水晶雕的印象不同,现在的他不再那麽冰冷没有表情,脸上时不时会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似春雪融後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话也多了,虽然有时只是短短的一句。
“兄弟的好处啊,还可以轮流做老板。”我感叹,“对了,夏越你不是也有个哥哥麽?你们也是这样麽?”
“咳咳!”林娜呛了口水,猛咳不已。
“你喝水小心点,烫到没?”
“咳……还好,还好。”林娜讪讪地笑。
“我哥哥……”夏越开口,看著我“不在我身边。”
“出国了?还是在外地?”我拿起花枝边修边问。
“……”看了我一会,夏越好似苦恼地叹口气,“出国了。”
“太可怜了。”林娜言不由衷地说,似笑非笑地睇著夏越,似乎别有所指。
“他总会回来的,你也不用那麽苦恼。”我安慰到。
眼前的三人闻言却俱是一震,夏越更是直直地看著我,良久,漾开一抹笑一扫忧郁和阴霾,眼中光芒璀璨:“说的也是!他一定会回来的!你说的。”
“啊……是。”我讷讷地应了一声──没想到我的安慰这麽有用……
“我不管了……”一边的林娜扶额叹息。
费吉尔又和夏越无声地开始较劲。
我,当然只能莫名其妙地喝我的茶了。
3(1)
日子悠闲地过,春天的气息日渐浓厚,林娜和阿康的感情也很稳定,这几天我盘算著什麽时候去和林阿姨讨论讨论他们结婚的事,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早上推开门寒意扑面而来,虽然天气回暖可日夜温差还是很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去加外套,反正花店离家很近,走一会便到了,等到了店里又有空调,冻不著的。
背好左肩上的运动包,搓搓手,我走出了公寓。
从我住的小区出来穿过对面的小公园,再过几条街便是花店。我经常走这条路,一来路程最短,二来可以在街上买早饭吃,三来还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谓一举三得。不过林娜说最近这一带常有小偷出没,我每天去店里早,劝我还是走大路,别老是从那个小公园过,不安全。
可我觉得那公园每天早上虽说人不多但在里面晨炼的人还是有的,危险应该不大,也就没在意,依旧天天从那里过,今天也不例外。
刚走到公园里的树林旁边,就听见身後有脚步声,我没在意,以为是晨炼的人,等到有人一把把我肩上的背包夺走,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抢劫的!!
“抓小偷!!你别跑!”我边喊边追上去。
那小偷想是算计好的,专等我走到树林边上了才下手,等抢到了包立马闪进树林,好方便脱身。
我跟著他追进了树林。那小偷跑得飞快,我的腿又因为天寒湿气重的缘故这几天都在隐隐作痛,慢慢走路没什麽可要跑起来就吃力了,眼看著追不上只能边跑边不停地喊抓小偷,希望前面有人能截下他。
他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心急万分,这时,从我身後闪出一个人,飞快地向那小偷追去,没一会便眼见要追上,那小偷回头一看,自知不好,捡起地上的石头便朝身後的人扔去。
“小心!”我在後面追,看到那不小的石块朝那人飞去,不由大喊。
只见那人轻轻一个侧身便让过了石块,半分不耽误地追上了小偷。
两人开始缠斗起来,那小偷年龄不大,可眼里一股子的狠劲,看得出他还会几分手脚功夫,招招下手狠毒,但那追上去的人明显没把他的这几分功夫放在眼里,三下两下便把小偷压制在地,被抓的小偷十分恼火,还在不停地挣扎。
“谢谢!呼呼……”我跑上前去,不住地道谢。
许是听到我的喊声,这时不少人已进到了林子里赶来帮忙。那人将小偷交给众人,向我走来。
“你没事吧?”他拿起掉落在一旁的背包递给我,看他的穿著应该也是出来晨炼的人。
“呼呼……没事,没事。倒是你,你没受什麽伤吧?”我接过包,感激不已。
“没有。”他温和地笑笑。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当心!”旁边的众人突然喊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额角一痛,有什麽温热的东西沿著额角流了下来。伸手一摸,看见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混蛋。”眼前的人原本英俊非凡的脸庞瞬间扭曲,我茫然地看著他飞快地走向那个小偷,抬手就是一拳。
原来那小偷见自己被抓十分不甘,挣脱众人捡起旁边一块石头就朝刚才抓住他的人仍过来,可是仍偏了,砸到了我头上。
那一拳看著就知道下了十足的狠劲,没来得及逃走的小偷生生地受了一拳,立时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把他送去警局。”冷冷地那人对呆住的众人说,人们愣了一会,竟也没人反感这命令式的口吻,将倒在地上的小偷几人架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那人走了过来,急急地说。
“我自己去就行,已经够麻烦你了……”
“不行!”眼前的人极度不悦地打断我。
“那,麻烦你了。”见他这样我也只能答应。
“你怎麽穿那麽少?”那人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用手巾捂住我的伤处,肩上还替我背著我的背包,边走边说。
“呃,还好,也不是很冷……”我讷讷地应著,觉得和他似乎过於亲近了些,那人本就比我高,他这麽一搂我几乎整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而且身上还披著他的外套──不过,看他的样子倒像是理所当然。
“现在的天气早晚还是很冷,你怎麽只穿一件毛衣就出来了!”语气颇为不悦。
“我……下次我会记得穿外套……”我应著,奇怪他口气中的熟捻,更奇怪自己似乎很习惯他的关心。
到了医院,血还没止住仍然往外慢慢渗著血,医生说是因为我的凝血机制有问题,直到消了毒,缝了一针,血才渐渐止住。
整个过程,那人一直陪在我身边,排队挂号拿药都由他一人去办。医生给我缝合的时候更是满脸凝重地守在一旁,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我,好像我的伤势有多严重一样。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以後还是小心点,别让他受大的伤,他的血液比一般人凝结起来慢,一旦受到大的伤害,很容易造成失血过多。”医生在我们临走时关照了一下。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那人竟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点点头答应医生。
“哎……”我刚想和医生说他不是我家属,却没想到他抢先答应了医生,然後不等我再说什麽,搂著我出了诊室门。
“那个,医药费……”我拉开背包,在里面找我的皮夹,刚才钱都是他付的,我自然要还给他。
“不用了,你不用还我。”他笑著按住我的手,将背包拉链拉好,从我手中拿过去背到自己身上。
“不行!今天你帮我追小偷在先,又陪我来医院在後,光是这两样我都该好好谢谢你了,怎麽能再让你代付医药费?”说著便要去拿我的包。
“你早饭还没吃吧?”他避过我的手,问我。
“呃……是。”我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麽想到问这个。
“我也没吃,这样好了,你请我吃早饭,就当是谢礼。”他笑得温柔。
“好,没问题。不过这医药费还是得……”
“我可饿极了,走吧,去吃早饭!”那人却打断我,不让我说完,拉著我大步走向门口。
医院宽大的玻璃门外,阳光斜斜射入,明媚了整个大厅,那人回过头眉眼间尽是温柔,唇边的笑灿烂美丽:“忘了说了,我叫邱季。”
他的笑……恍如阳光。
“哥,你来啦!”还没进店门,林娜便迎了出来。
“韩大哥!”正在往外搬花的阿康见我来了,也停下手中的活,和我打招呼。
“你受伤了?!”走近,林娜看见我额上的纱布,大惊失色。
阿康闻言也急忙过来看我。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啊,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邱季,今天多亏他帮忙,不然我可惨了。”我侧身将身後的人介绍给林娜他们。
“真是谢谢你啊,来,进店里坐会。”阿康听了我说的话,连忙道谢,侧过身想将人请进店里。
“是你?”林娜看见了我身後的人,却没动身子,直勾勾地看著邱季。
邱季点点头,没说话。
“你们认识?”我和阿康都奇怪地看著林娜的反应。
“啊……我们……菜市场碰到过。”林娜支支吾吾地说,转过眼不看我。
“菜市场?”我实在想象不出邱季去菜市场的样子,天生的贵公子怎麽想都和气味混杂叫卖声四起的菜市场联系不起来。
“嗯,没错,就是菜市场。”林娜郑重地点点头,看向邱季。
“呃……”邱季笑笑。
“你们怎麽会在菜市场认识?”我好奇於他们初次见面的经过,便问邱季。
“啊,我们……”
“是这样的,我上次买菜,他替我还价来著。”林娜说。
“还价?”我上上下下打量邱季,怎麽看都像是不知柴米油盐的样子,要我猜他应该还是和夏越跟霍尔森兄弟差不多的人物──他的样子比较适合呆在高楼大厦里运筹帷幄,买菜讨价还价的事……怎麽看都不像是这种人会干的事……
“咳,是,林小姐说得没错。”
一边的林娜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杏眼。
“好了,别光站著了,进店里去吧。”我说。
“没想到邱季你还会上菜市场。”给他倒了杯茶,我笑著说。
“很奇怪吗?”他接过茶,笑著反问。
“嗯,怎麽说呢,我觉得你的手更适合签文件,不像是拎菜的。”
“我这双手可连下水道都通过,拎菜又算什麽?”邱季说著似是忆起什麽,眼中满满都是温柔。
“真的假的?”我惊奇,想像帅气的邱季挽著袖子,满头大汗奋力通下水道的样子──嗯,很搞笑。
“真的。我原本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做那种事,可是……”
“可是什麽?”我好奇地追问。
“可是,他让我去做,我心甘情愿。”邱季看著我,如是说。
“她?”我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邱季来了兴致,反问我。
“你的心上人呗。”我调笑著说,“人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哈哈,是,是,他可是实足的美人,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他更美。”说到後来,邱季深情万分,看著我的眼中也溢满柔情。
我摸摸自个儿的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够深情。不过,你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感情了,这种话要当面对本人讲才有用。”我好心建议。
邱季闻言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然後依旧笑著说:“有机会,一定。”
3(2)
沈默了一会,我想起还没正式为早上的事好好谢过邱季,便放下茶说:“早上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这包估计就被抢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麽谢你……”
“这没什麽,我也是正好在附近,看到了自然要帮你,我想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说起来,我还要向你道歉,你的伤要不是我太大意……”
“哎,这伤可不关你的事,纯粹意外,你可别对我说抱歉,否则我可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我忙止住他的话,明明是他帮了我大忙,怎麽能反而受了他的道歉?
“好,那你也别再谢我了,大家交个朋友,以後就多关照了。”邱季爽快地伸出手,看著我说。
“没问题!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笑著握上他的手──干燥,温暖,虎口有著薄薄的老茧,如他的人一样让人感到安心无比。
“对了,你经常去那个公园晨炼吗?以前怎麽没见过你?”放开手,我随口一问。那个公园不大,树林里大冷天的湿气太重,一般大家都不会去林子里晨炼,都到外面的草坪附近锻炼,所以基本上有什麽人算是一目了然,而且在里面锻炼的人也就是附近的住户,天天见面脸熟还是能算得上的,不过邱季我到的确是第一次见。
“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去跑上一两圈,不过大概是因为搬到XX小区才没几天,所以你才没注意到我。”
“你也住XX小区?”我乐了,“我也住那里!”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邱季看来也十分高兴。
“不过……”
“不过什麽?”
我顿了顿,看看连喝一杯泡在一次性塑料杯里的茶都能显出优雅的人,明显有著良好的出身:“我总觉得你应该住别墅才对……我住的那个小区可是破得不能再破,你这样的人不像能住得惯啊……”
邱季没接话,看著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铃铃~~
“您好,有馨花店……”
“哥,找你的!”林娜回头叫我。
“好,马上来。”我应了一声,“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嗯。”邱季点点头。
“喂,请问哪……”
“知古!!”
刚接起电话,听筒里便传来孩子软嫩的童音。
“裴拉吉?怎麽这麽早就打电话给我呀?”我一听是那孩子,禁不住笑了。
“嗯~,因为裴拉吉今天开始要去上学了,不能天天来看知古,以後只能周末来找知古玩了~,裴拉吉舍不得知古~~”软软的嗓音拖得长长,带著孩子特有的奶气,让人听了打心底里喜爱。
“是吗?我也舍不得裴拉吉──在学校可要听老师话噢。”
“裴拉吉很乖的,知古周末和林阿姨带我去游乐园好不好……唔!坏哥哥我还没说完!!……不许你抢!……”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正在抢电话?
“喂?裴拉吉?怎麽了?”
“咳,知古,是我。”电话那头换了人。
“洛儿?”
“咦?知古竟然一听就知道是我了!好感动!”电话那头清亮的嗓音显得很激动。
“是是。”我习惯地应著。洛儿经常会因为我一句无心的话眨巴眨巴眼睛激动上老半天,我已经很习惯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洛儿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装起可爱来竟然一点不输裴拉吉,而且半点不惹人讨厌──果然是脸蛋的关系麽?呵呵。
“那个,我和哥哥这三天来不了店里了,公司里这几天事比较多,所以,嘿嘿,从电话里听听知古的声音也好。真是想你……”
“我看你是想我烧的红烧肘子吧,哪里是想我?”我打趣他。每次来他我们这吃饭,餐桌上要是有红烧肘子,那必定是全数落入他的肚子里了,他爱吃得不得了。
“呵呵……”电话那头的人干干地笑了两声。
“怎麽了?难道我说错了?”
“……没……”
“就知道你嘴馋,好了,你周四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烧红烧肘子。”听著洛儿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便安慰他。
“……嗯。”
怎麽还是有气无力地声音?我说错什麽了吗?
“那个,知古,周末……能不能和我去……”
“游乐园?”我接过话,刚刚裴拉吉说要去游乐园,再加一个洛儿完全没问题。
“呃……是……”
“你好像回答得很勉强啊,那算了,我和裴拉吉去就好……”
“不不不,不勉强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我很想去的。”他急急地说。
“好,那到时一起去吧。”
“好。”
“那还有别的事吗?”
“呃……没了……”
“那就这样,拜拜。”
“……拜拜。”
挂上电话,林娜拿著一捧花过来:“什麽事啊?”
“洛儿他们要到周四才过来,说是这几天忙,另外我答应了周末我们带裴拉吉去游乐园,洛儿也去。”
“你还真成那孩子的奶爸了。”林娜笑著说。
“那你就是他干妈,明明自己比我还要宠那孩子。”我反驳。
“可惜啊,人家比较亲近你。”林娜不无遗憾地说。
“呵,那孩子可说了周末要你也去的,是‘我们’带他玩。”
“是吗?嗯,还算那小子有良心。”林娜满意地点点头,话虽不温柔,可那脸上满满地写著“温柔”俩字。
“这麽喜欢孩子,你和阿康……”我趁机说。
“好了好了,还有客人呢,快去招呼邱季!”林娜脸一红,使劲用花把我推向邱季。
“哎,还不好意思了……”我嘲笑她。
“去!”
“你们,关系可真好。”邱季看著我俩,温温一笑说。
“咳。”林娜闻言,将手从我身後拿下,轻咳一声,看了邱季一眼,似是有些害怕。
我微皱眉,回头看邱季,依然笑得温柔,为什麽林娜会害怕?
“她是我妹妹,自然关系好。”
“是啊,是啊,兄妹之间关系不好才有问题吧!”林娜接过话,说著还勾上我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现在看去,她脸上哪里有什麽害怕?难道是我看错了?
“原来你们是兄妹。”邱季点点头,低头喝了口茶。
“我去门口帮阿康忙。”林娜指指门外,走了出去。
又坐了一会,邱季告辞。
“时间不早,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谢谢你们的茶。”邱季站了起来。
“啊,等等。”我叫住他,转身从花架上取了一束刚放上去的鲜豔玫瑰,“你又不肯收我的钱还你医药费,这束玫瑰刚刚扎好,很新鲜,你拿回去装饰一下新家。”
邱季愣了一下。
“你……送红玫瑰,给我?”好像不太确定,他的声音参杂著奇妙的情绪。
“呃,这个,”我脸红,自己好像拿错花了“因为我们还没把其他的花扎好,除了这束玫瑰,其他的花束都是昨天卖剩下的,我总不能把不新鲜的送你吧……红玫瑰,好像是不太好,要不这样,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别的花,不过就是没修剪过,可能花枝有点长……”
说著我便将玫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想要去问林娜拿些新鲜的百合或者小苍兰之类,但是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不用麻烦,玫瑰就很好。”
我回头,迎上邱季的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的眼神格外认真。
“这束玫瑰很美。”他拿起桌上的红玫瑰,看著它,笑得温柔,“我见到过的,最美的玫瑰。”
“你喜欢……就好……”心跳突的乱了节奏,我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却被他握得紧。
“谢谢。”他抬头,看著我,目光如水,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竟是如此深邃,好像多看一秒,就会将我拉入深潭。
“不,不用!”突如其来的慌乱,我使劲抽出自己的手,避过他的眼。
沈默流转,我找不到话,更不敢看他──我究竟怎麽了?为什麽……那麽……那麽怕他?
额角被人轻轻抚过,我立刻被吓得後退一步,马上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只能站在那里尴尬不已──我到底怎麽了?!
“这几天伤口注意不要碰水,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也不要吃太多红烧的菜,平时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出门记得多穿点……”好听的声音絮絮在耳边萦绕,好似已经不止一遍……听过这样的嘱咐。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时间也不早了,你慢走!”几乎是粗鲁地打断他,我急急地说。
“……好。我走了,再见。”被我打断的人也不生气,礼貌地道了别,走出了店门,冲在门口工作的林娜和阿康等人打了招呼,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到底……是怎麽了?
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抚上额上的纱布──难道头被砸了一下把我脑袋砸坏了?
“哥,你怎麽了?脸色这麽差?伤口疼得厉害吗?”林娜进到店里,见我这样忙过来问我。
“不是,可能有点累了。”
“那你休息会,店里的事交给我和阿康他们就行。”林娜在我对面坐下,“伤口缝针了吗?到底是怎麽伤的?”
“缝了一针。今天早上碰上抢包的,幸好邱季替我追回来了,不过那小偷横得很,被抓了还不服气拿石头砸邱季,好巧不巧砸偏了,扔到我头上来了,这不才去医院缝了一针。”
“啧,现在的小偷也太狂了,被抓了还敢这样报复!”林娜小心翼翼地抚过我额角,查看我的伤势,愤愤地说。
“可不是。”我应了一声,“今天也多亏邱季,又是帮我追小偷,又是送我去医院,末了连医药费也帮我付了,我想还他钱也不肯要,我只好送了他束花。”
“就那束红玫瑰?”
“嗯。”
“哈,他赚到了,这可是哥你第一次送人花啊,还是红玫瑰~”林娜摇摇头,一副“便宜他了”的表情。
“什麽话,一束花而已……哎呀,我忘了提醒他带走外套了。”我看到放在林娜椅背上的外套,这才想起来自己刚进店里脱下它随手放在他椅子上,原本想著等他走时提醒他带上的。
“放心吧,下回还他也一样的。”林娜不甚在意地说。
“下回?都不知道什麽时候碰上……”
“相信我,绝对没问题的,说不定你明天就能还他了。”
“……嗯。”我半信半疑。
事实上,不用等到明天,邱季晚上就又来到花店。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他说自己下班正好顺路经过花店,见我们也快打烊了,便等我一起走。
再见他,白天时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没有再出现。果然,大概真的是我脑袋被砸坏了,幸好,晚上又恢复正常了。
倒是林娜听说邱季和我住同一个小区里时,脸一下子黑了,撑著个恐怖到家的笑,对邱季说:“有缘啊~”末了,还干笑两声。
“你没事吧?”脸都扭曲了。
“没。”林娜冲我摆摆手,有气无力。
“那我先走了。”见她这样,我也不好说什麽,只好和邱季一起回家。
“路上小心点!邱季你……你不许让我哥再受伤!”走出一段,林娜却追出来,冲我们喊。
“我知道了。”
我刚想训林娜怎麽能这麽说话,没想到邱季却先答应了去。
“咳,你别在意,林娜她说话……”
“她说的没有错,有我在你身边怎麽还能让你再受伤?”昏黄的路灯下,邱季的眼看不清楚,但话中的坚定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哎?”我倒是没反应过来他在不在我身边和我会不会受伤有什麽关系。
“走吧。”邱季替我紧紧了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不待我再说什麽,拉著我向前走去。
第二天.
“哎。”
“怎麽了?大清早的叹什麽气?”林娜将花盆递给我,示意我把它搬出到店外。
“邱季的外套,还是没还。”我把花盆放到门口。
“昨晚还是忘记还他了?”林娜拿著洒水壶跟著我出来。
“还了。不过,今天早上碰到他,他又说我穿得太少,硬是把自己的外套又给了我。”我看看自己的衣服,明明比昨天多穿了一件衬衫在毛衣里面嘛,哪里少了?
“……看来,有人比我还要过度关心。”林娜边洒水边闲闲地说。
我没理她的茬。
“对了,这根项链……”我把昨晚上从柜子里取出的项链拿给林娜看,“你当初说是我的?”
林娜回过头看了看,“嗯,当时你出了车祸,这根项链是在抢救的时候从你脖子上掉下来的,你醒了我就给你了。”
“是吗……”我看著这根诡异的项链──原来自己的原先的品味这麽……另类。
“你怎麽想到把它拿出来了?”林娜皱著眉问我。
“我也不知道,昨天突然就想起它了,我也奇怪啊,原来我都把它放在柜子里最下层,根本没想起来过……怎麽昨天……”
“……你不戴麽?”林娜有些犹豫地问我。
“不戴。”我立马回答。
“其实这项链挺好看的──就是怪了点。”林娜看了看项链说。
“嗯,很漂亮,不过,我不太喜欢。”我把它对著阳光,光线从枝节虬曲的链坠中丝丝透出,竟然有种冰冷的感觉,一时间,我竟痴了。
“别在大街上这麽招摇,财不外露懂麽?这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你想招人惦记啊?”林娜将项链按下,放回我的口袋里。
“我以前怎麽买得起这麽贵重的东西?”我心里有点怪异。
“当然是我哥会赚钱呗。”林娜不以为然地拿起洒水壶,开始浇花。
“林娜……你每次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叹口气。
眼前的人身影僵了一下:“哥你真了解我。”
“嗯。”
沈默了一会,还是我先放弃,转身准备进店里。
“哥。”
“什麽?”
我回身,看向不曾转过身来的林娜。
“这项链……只能戴不能摘,只有当戴的人失去脉搏,它才会掉下来。你……一定要想好了……才戴啊。”
“这是我以前告诉你的?”
“……嗯。”
“我出车祸的时候心脏停跳了,所以它才从我脖子上掉下来了?”
“……嗯。”
“这项链是我的吗?”
“……”
“我又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呢?这麽奇怪的东西……”
“……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你没告诉过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林娜……”
“哥。”林娜终於转过身来,面对我,“你会不会再戴上它?”
我仔细地看了她很久。
“这麽奇怪的东西,我怎麽会戴呢?”
“可是你以前不是戴了麽?”
“是啊……可是,为什麽呢?”
林娜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一抹苦笑:“你忘了,不是吗?”
“嗯。”我点点头,这是第一次,林娜在我出院後和我提起我失忆的事。
“那就不要想起来!”林娜的声音变得严厉,“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沈默了很久,我最终点了头。
“对不起。”林娜严肃的脸终於还是软化了下来,眼中泪光闪烁。
我摇摇头,她本就没有做错什麽。
“韩大哥,林娜,你们怎麽站在门口不动啊?”阿康从店里出来,见我们两个站著不动,奇怪地问。
“哦,没什麽,我在和林娜说点事。”我回过头,和阿康说,“好了,我也该进去了,冷死了。”搓搓手,我准备进到店里,“外面这麽冷,林娜你浇好水也快进来。”
“好,哥你给我泡杯果珍,我一会要喝。”
“都那麽大了怎麽还爱喝小孩子的东西?”那果珍是本是买给裴拉吉的,谁知林娜却比裴拉吉还爱喝。
“我就爱喝怎麽了?”林娜尾音翘高。
“没怎麽没怎麽,我给你泡还不成?”我投降,我投降。
“嘿嘿,就知道哥你最好了──泡浓点哦,还有柜子里有蛋糕,我今天早上刚买的,也替我拿出来,我一会也要吃~谢谢哥~”
“知道了,大小姐。”
关於项链的事和我失去的记忆,我和林娜的谈话就止於此,後来我们谁也没再提及,那项链也被我重新压回了柜子底。
3(3)
周四下午,洛儿和费吉尔来了,还带了些下午茶点心。
“知古,这个提拉米苏蛋糕很不错,你吃一块吧。”洛儿将蛋糕推向我,极力推荐我吃。
“不用了……”
“奶茶怎麽还没喝完,知古你不喜欢麽?”费吉尔看看我杯中的奶茶还有一大半,皱著眉问我。
“不……”
“那就再换一种口味的蛋糕和奶茶好了,你要什麽我马上叫人去买。”洛儿没听我说完便急急地打断我。
“喂……”
“再订份布丁。”费吉尔又加了一句。
“阿!对了,我听人说受伤的人喝黑鱼汤最好,可以让伤口长得好恢复快──我马上……”
“等等!我没说这奶茶不好!你也不用叫人去买蛋糕!也不要再订布丁!!更不要买黑鱼!!!”黑鱼……那是开了刀的人才需要喝它养伤好不好!,“拜托,我只是额角小小的伤了一下,又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你们没必要这样吧──况且,我已经喝了整整三杯奶茶!!吃了一整只芝士蛋糕!!我吃不下了!!”
自从他们两兄弟来店里见我额上贴著纱布知道我受伤後,一个吓得花容失色,一个竟然连著几句话都超过了二十个字,然後两人一门心思往我肚里塞东西,照洛其的说法是:伤了元气,一定要好好补补──他什麽时候中文那麽好了?连“元气”都知道?!
“咳,哥,人家不是一片好心麽。”林娜端著杯咖啡,凉凉地说。
“那你替我把这整只提拉米苏蛋糕都吃了吧,人家一片心意不是麽?噢,还有那布丁和另一种口味的蛋糕,等会他买回来了,也请你吃了吧──嗯,我记得你爱吃香草味的蛋糕是吧?啊,还有那黑鱼……”我斜眼看她。
“咳,这咖啡味道不错,洛其哪买的?”岔开话题。
“这是从巴西带回来的咖啡豆,自己研磨泡煮的,怎麽样味道不错吧?可惜知古身体不好,不能喝,”洛儿叹了一声,可惜到,“这咖啡还是我特地……”
“我身体哪里不好?不过是受了点小伤而已,你们根本没必要这麽大惊小怪!”没等洛儿说完我就一顿抢白,心里不知怎麽的有些不豫,语气也冲了,话说完了自己也觉得说得太硬,怎麽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我怎麽就那麽不知趣地扫人面子?可话已经出口,收,也是收不回来了。
气氛尴尬。
我低头瞪著眼前的奶茶杯,自己也没弄明白为什麽会生气──他们关心我,不好吗?
沈默了一会,林娜试图缓解尴尬,刚开口却被我打断。
“我出去透透气。”
说是出去透气,我也没走远,只是站在离花店几米远的地方,傻站著。
自己也想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和谁在置气,明明人家好言好语的,为什麽我就会那麽不耐烦?我到底是怎麽了?
叹口气,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有人见我独自呆站在风里过来招呼我。
“小古,你怎麽站在这?”
“啊……”我回过神,看著眼前的人,一时没想出来该怎麽回答。
“你额头是怎麽回事?”来人皱起眉,看著我的额角。
“嗯……没什麽。”我抚上额上的纱布,不是很想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麻烦──来来回回我都不知讲了多少遍了,给阿康讲,给林娜讲,给林阿姨讲,给店里夥计讲……总之,讲得我都烦了。
“受伤了怎麽可能没什麽?!”眼前的人突然很生气,向前一步,牢牢地盯著我。
“小伤而已……”我皱眉,按下心底莫名的烦躁,向他解释。
“是因为我吗?”他的声音一下变得低沈。
“什麽?”我莫名其妙地看他。
“因为是我,所以才不想讲吗?”眼前的人一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浑身上下散发著隐隐的怒气,压迫感顿时加重。
我看著这样的夏越,打心底里有一种排斥感,烦躁渐渐拢上心头。
“到店里去吧。”耐下性子,我决定还是等会再和他说话。
“等等。”夏越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牢牢钳制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深吸口气,我强压下想把他手甩开的冲动:“夏越,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说。”也等我冷静下来,再说。
现在的夏越是我所厌恶的,他的霸道,他的强迫,他的专横,他的阴霾,他的不依不饶……都是我从心底里厌恶的。
“到店里去吧。”我又说了一遍。
夏越深深地看著我,过了一会,终於将手放开:“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和他一起向店里走去。
“哥。”林娜见我回来,走过来,嫣然一笑,“你行啊,穿一件薄毛衣就出去了,不感冒是不是不甘心啊?”
“咳……”我冷汗下来了,刚刚在外面站著想事情愣是没觉得冷,一进店里才惊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冷,要是真因为这感冒了,我还不被她念死?“我一时没觉得多冷……”
“是吗?”林娜柳眉一竖,语气森然,“那你怎麽不再多呆会?”
“呃,站久了,累。”我讨好地笑笑。
“累?我还以为你精力过旺巴不得上房揭瓦呢!过来,跟我到後面喝点姜茶驱寒!”二话不说,拉著我就往店後的隔间钻。
“呼,总算离开他们了。”林娜把门关上。
“谢谢你。”我有气无力地冲她笑笑。
林娜回头皱眉看我:“你今天是怎麽了?说话怎麽那麽冲?”
“我能明白就好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林娜叹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保温瓶,倒了杯姜茶给我,“你在外面碰上的夏越?你和他说什麽了他脸色那麽臭?”
“他问我额头怎麽伤的,我觉得烦就敷衍过去了,他为了这,挺生气的。”我吹散雾气,轻啜了一口,皱眉,咧嘴,真难喝。
“烦?你还真是大爷,你也不想想他们一个个的都是什麽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普通人谁不是看他们三分颜色的?也就是你……”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今天脾气特别不好──难道是天气的关系?”
“天气?今天可是大晴天。你怎麽不说你是更年期啊?”
“去!没大没小。”
停了一会,林娜又说:“哥,一会邱季估计也快来了,这好像是他们四个头一次在这碰面吧?”
“怎麽突然说起他?”
“你不觉得……他们几个是同类麽?”
沈吟一会:“嗯,是同类,还都是肉食性的。”
“所以啊,你好好想想一会该怎麽收场吧~”林娜事不关己地说,“别把店砸了就是。”
“我?你不也在麽?凭什麽只有我想办法?这店敢情不是你开的啊?再说了,你怎麽就知道邱季一会回来?”我睨她一眼。
“他可能不来麽?那天的电话他又不是没听见,知道那俩兄弟周四会来,他不来才怪!”林娜笃定地说,“至於我为什麽不想办法麽──人微言轻,说一百句都没你一句来得顶用,我何苦自寻烦恼不是?”
我闻言,一愣:“他认识霍尔森兄弟?”
林娜呆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我。
“怎麽不说话?”
良久,她叹了口气:“认识吧,毕竟目标相同算是竞争对手。”
“你又说了我不懂的话。”我无奈,轻笑,“总觉得你什麽都知道。”
“不,我知道的不多,很少。”林娜叹气,目光落在墙角,“真正知道的人,他忘了。”
我心里一窒:“原来以前我真的认识他们。”
林娜回过头来,语气波澜不惊:“你怎麽发现的?难道想起来了?”
我苦笑著摇头:“什麽都没想起来,不过你给的提示太多,不想发现也难。”
“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他们不再找你,那麽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他们的存在,可是,不幸的很,他们还是找来了。”林娜语气轻松,但嘴角的笑,微苦,“我只是希望哥你能幸福。”
我沈默地点点头,你的心意一向如此,我一直知道。
“我知道的也就是他们四个──夏越,邱季,洛其,费吉尔,每一个人都对你有情……换个说法就是,”林娜顿了顿,“他们都爱你,但是,他们都伤过你──伤得很深,深到让你不惜忘掉所有也要将他们剔除出你的记忆。”
我震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她说的不假。
“那麽,我又爱不爱他们中任何一个呢?”我缓慢地说。
林娜思索了一会,然後扬起头,笑得狡诈畅快:“以前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嘛,嘿嘿,他们若是想要赢得美人心──怕是没那麽容易。”
“去你的‘美人心’!”我弹她脑袋。
“嘶~哥你真野蛮!”林娜捂头控诉。
“对你就得这样。”我不以为然。
“哥,说正经的,”林娜正色道,“我告诉你这些也是考虑了很久,矛盾了很久,但毕竟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早知道也能早作打算,哥……你自己得想清楚啊。”
我仔细研究著林娜一脸的严肃和紧张,直把她看到汗毛倒竖。
“哥?”她紧张兮兮地看著我,“吓傻啦?”
“一边去!”
林娜闻言笑了笑,眼中却忧愁渐浓。
“你放心,这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被遗忘的过去,不会对现在的我有任何影响,我想当初我选择忘记也是想让自己能够重新开始,那自然就更没必要纠缠那些过往,你就放心吧!”我伸手揉乱她的一头短发。
林娜愣了愣,不确定地问:“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
“硬要说对现在我的影响的话,也就是不再对他们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了吧,毕竟没有缘由的好意突然接受起来总是非常不安的──就比如说今天的事。”
林娜看著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一丝不妥,不过她自然要失望了,刚刚的话确确实实是我的真心话。
“不愧是我哥!”良久,林娜终於展开了笑颜。
“那当然。”我又揉揉她的头发。
“别揉了!你知不知道短发很难定型的啊!”解了心事,林娜才想起要保护自己的头发,气哼哼地说。
“我也是短发,我怎麽不知道?”我逗她。
“你是男人,怎麽知道我的辛苦!”说著拼命照镜子理头发。
“你慢慢定你的型,我出去了。”我摆摆手,准备开门走人。
“等等。”声音阴森,“哼,怎麽姜茶不喝就想走?”
“咳!”我回头,林娜指著我刚刚趁说话偷偷放下的姜茶,笑得诡异,“这……太难喝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姜味,更何况姜茶!更别提是林娜亲制的姜茶──那简直就是姜汁!还是浓缩精华版的!!
林娜但笑不语。
“那,我拿出去喝,行不行?一时半会我喝不下那麽一大杯子。”我退让一步。
林娜想想,点头同意。
我笑著拿起姜茶,退了出去。
出了隔间,我立马想找地方把这茶倒了──这麽一杯喝下去,我估计刚才吃的东西都得被恶心地忍不住吐出来,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倒哪里好。
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有了!嘿嘿。
我不慌不忙地找出另一只杯子,将手中的姜茶全部倒了进去,然後一脸笑意地迎向进来的人。
“邱季,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邱季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著我。
咳,好像……太过殷勤了点,但是一想到姜茶──不管了!反正我绝对要解决掉它!。
“来,外面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这回,店里几个人的脸色堪称精彩。
邱季倒是先回过神,看著我笑得温柔似水,溺死人不偿命:“谢谢。”说著,接过我手中的茶杯,然後──还是看著我。
“喝呀!”我催他,回头看看林娜,好,还没出来。
“呃,好。”他虽然疑惑,却也听话地啜了一口,皱眉“这茶……”。
“再喝!”我急了,你倒是喝多点阿!一会让林娜发现了还了得!
“你……”邱季奇怪地看看我再看看茶。
“快喝光它!”我催他,不时回头看林娜是否出来。
这回邱季倒是没再说话,开始大口大口地灌茶。
我满意地看著杯子里的姜茶还差几口就可以解决完了。
“哥,你姜茶喝了吗?”林娜从隔间出来,“哦,邱季已经来了啊。”
“喝了,不过还剩一点,你再等等。”我说著将空杯子做势拿起来喝,一边借杯子当著脸小声对邱季说,“快把茶喝光!”
“邱季你怎麽了,脸色这麽奇怪?”林娜走过来,看见我身後的邱季由於在几秒内大口快速灌下一大杯“林氏姜茶(更贴切点:姜汁)”,扭曲了一张俊脸。
我同情地看著他,我知道那感觉,他没辣出眼泪来真是太坚强了!
“没事,我给他倒的水太烫了,他不小心烫到了。”
“咳咳。”店里坐著的几位想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有人以咳掩笑。
“哦。”林娜不疑有它,转头催我,“喝完没?我要把杯子拿去洗。”
我假装又喝了一口,然後把杯子递给她:“以後你就不能少放点姜麽……你那叫姜汁!”
一边的邱季开始有些呛咳。
“姜茶驱寒,不浓点怎麽有效果!”林娜不理我的建议,拿著杯子回到隔间去洗杯子了。
我见她离开,抱歉地看著依旧一脸扭曲的邱季:“对不起啊,那茶……”
邱季倒吸著凉气,一时说不出话,可是又好像想要说些什麽。
“你别急,你想说什麽?”林娜的姜茶……杀伤力真的好大,幸好,幸好我没喝……
“水……冰水。”邱季强忍著,对我说,啧,眼看眼眶都红了。
“才春天没冰水,只有凉水,你先凑合一下吧。”我连忙跑去倒了杯水给他端去。
他二话不说全喝了进去,“拜托,再倒一杯。”
我连忙去倒──老天保佑,幸好我没喝!
连著喝了四五杯水邱季才恢复了气色。
“烫得那麽严重啊?”林娜从隔间出来见状,略有担心地说。
“咳。”所有人转过头。
以後绝对不要喝她的姜茶!
我发誓!
4
傍晚放学回来的裴拉吉也来了店里,我和林娜自然要留他吃晚饭──当然附带了另外四个。
最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一家大排档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实际上,他们中真正吃的开心的就只有裴拉吉了,其他四个人虽然没说什麽但是那默默隐忍的表情还是很明显的。期间,林娜还不时给他们布菜:“来来来,多吃点,这家大排档可是附近最出名的了,你们难得来吃一回可得好好尝尝。”
“咦?这麽快就吃饱了?”林娜挑高尾音,在洛其推托吃饱後如是反问。
“呃……嗯。”洛其笑笑点点头。
“洛其少爷不会是嫌这地方的菜不干净才不肯吃吧?”林娜“担忧”地问。
“不……”
“那是觉得这菜不够美味咯?”继续紧追不舍。
“不……很美味……”
“啊,一定是觉得盘子没刷干净对不对?”
“不……”
“那是不是嫌这儿粗人多?”林娜指指一旁几桌正在大呼小叫行酒令的醉汉。
“咳……不……”洛其看了一眼那几桌,说得艰难。
“那就一定是嫌弃这街边的小摊了,毕竟几位大概这辈子都没在路边吃过东西。”摇摇头,林娜示意洛其不必再说什麽,甜笑著说了一句“难为几位屈尊降贵了。”
四人闻言俱是尴尬。
“是不是,哥?”林娜转头问我。
我抬头瞥了一眼神色尴尬的几个人,只说了一句菜凉了,快吃。
“哥你可真好心……”林娜摇头叹息。
“老板再来一份蚂蚁上树和卤鸡翅!”我没理她,转头向老板点菜。
“喂,你都吃了两盘子粉丝了,还点?!”林娜拦住我。
“我喜欢吃这家的蚂蚁上树,味道很香。”
“可你都吃了……”
“又没关系,我还吃得下。”
“败给你了……”
等热腾腾的粉丝炒肉末──也就是蚂蚁上树端上来後,我并没有动筷子,而是把它推到那四人面前。
“很好吃的,尝尝看。”
四人先是微愣,然後犹豫,看看我再看看那盘粉丝──以他们的标准来看,首先这边缘少许缺口的盘子应该就够挑战他们的食欲了,再加上这毫无美观可言的装盘,这油水光光的粉丝,这不知是哪部分来的肉末,要动第一筷,真是有一定难度。
“不吃吗?”我没什麽表情地问。
四人看看我,陆续动起筷子,慢慢地吃起来。
“浪费粮食不好,吃完它。”我看他们吃了几口就要停筷,催促到。
洛其为难地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吃。”
几人最终还是把整盘粉丝都吃完了。
刚刚好,我先前要的卤鸡翅也端上来了,我依然把它推到了他们面前,接下来是臭豆腐、鱼头煲、红烧肉,青菜、水煮牛肉,板烧鱿鱼……当然没忘了洛其爱吃的红烧猪肘,我还特地要了──四份。
一旁的林娜、阿康和裴拉吉已经在这过程中陆续停了筷,呆呆地看著我们。
“知古,我……真的吃不下了……”洛其第一个忍不住,语带哭腔。
“小古,我们已经很饱了,你不要再点菜了。”邱季苦笑。
“知古……已经够多了”费吉尔皱眉,垂眼看满桌的空盘。
“一顿饭,已经够分量了。”夏越看著我无奈。
我看看空盘,想想的确够多了,於是便点点头:“嗯,是差不多了。”
四人皆释然。
“老板来四瓶白酒!”
“知古?”
“小古?”
“吃大排档怎麽能不喝点酒?况且春夜露寒,喝黄酒暖身。”我安抚地笑笑。
四人,大惊。
街边小摊的酒凶且辣,喝惯好酒的他们又怎麽受得了──而且我是让他们一杯接一杯地灌──加上之前又吃了那麽多油腻的菜,会吐──那是一定的。
等他们吐得差不多缓过劲来,已是深夜。
“周末要不要去游乐园?”我看著坐在椅子上脸色刷白的四人。
那几人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阵──真真是难得的景象。
“去的话周六上午九点半,游乐园见。”
直到霍尔森和夏越家的司机来接他们时,那三人才反应过来。
“知古,你不是……单独和我……”洛其晃晃脑袋,吃力地说。
“你记错了。”我送他上车。
“可是……不对啊……”
“再见!”替两兄弟关上车门,挥挥手送别已经在意识边缘徘徊的洛其──他是几个人中醉得最厉害的。
夏越倒是没说什麽,只是和我确认了一遍时间地点,看起来似乎没醉得很厉害,不过脸色有点惨白就是了。
至於邱季,我劝他还是打车回去吧,虽然只有很近的路程──我可不会送他回家。
无奈地笑笑,邱季倒是意外地没说什麽便走了,嗯,真的有打的。
“哥,你是恶整他们啊。”林娜一边帮忙打烊,一边说。
“恶整麽?”
“你很生气吗?”
“好像……也不是很生气,就是看他们一副很隐忍很……就象你说的屈尊降贵的样子,就很讨厌。”
“嗯……”林娜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不过他们今晚真的挺惨。”
“是吗?大概吧。”我想起他们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怎麽想到邀他们去游乐园?”
我愣了一下:“顺口就说了……没想过为什麽……”
“哦……”
4(2)
周六。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去开门。昨晚店里打烊後我又留下来打扫了一遍,弄到很晚才回家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小古你还没起床?”门外的人奇怪地问。
“嗯?”没反应过来,我不能睡懒觉吗?
“你看都几点了。”
几点?回过头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锺,“九点啊,怎麽了?”
“你不记得今天约好的事了?”门外的人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我。
“约好的……?”我看看眼前穿著一身POLO运动装,显得格外阳光活力的邱季──“啊!游乐园!”
“总算想起来了?”
“糟了糟了,还剩半个小时!”我这时才想起原本订好的约会──周六上午九点半在游乐园门口碰面。
慌慌忙忙冲进卫生间一阵忙乱,刷牙洗脸梳头,一边不时注意著时间。
“袜子袜子……”我边穿衣服边找袜子,从房间这头跳到那头,手忙脚乱。
“别急,还有时间,况且迟到一点也没什麽。”邱季跟在我後面转悠“袜子在这里。”
“钱包,帮我拿钱包──在柜子那。”拿过袜子,我一边艰难地穿上一边支使他,“还有替我从衣柜里拿件外套出来。”
“好。”邱季一一照做。
“还有手机!”林娜特别交待要带上,她说出门方便联系,“你找找,我也不记得放哪儿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後下楼也已经是一刻锺後的事情了。
“坐我的车。”邱季拉住欲往小区门口走的我,一指不远处停著的POLO。
我挑挑眉,没说什麽。
等上了车,邱季递给我一大包东西。
“什麽?”
“早餐。”
“你连这个也准备好了?”打开袋子,里面是几个精巧的饭盒,一大杯豆浆还有一副装在一小袋子里的筷子,再把饭盒打开一看,里面的食物还是热气腾腾的。
“原本在楼下等你,可等到快九点也不见你下来,我猜你大概睡过头了,就让人去准备早餐自己上去找你。”邱季边发动车子边说。
我看看饭盒里的东西,有包子有小笼有生煎还有蒸饺,品种丰富,摆放整齐,看上去也很可口:“包子什麽馅的?”
“菜肉的。”
“你知道我爱吃菜肉馅的?”拿出包子咬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邱季笑笑没答话。
“我说,”咽下口包子,“你怎麽突然有钱了?”
邱季看了我一眼:“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怎麽现在这麽问?”
“你不说,我也只能是猜,这麽问哪里有错。”我反问。
“我没想瞒你。”他说,隐约轻叹了口气。
“嗯。”我点点头,“就是没说而已。”
“小古……”他闻言转头看我。
“别看我,看前面,想出交通事故麽?”我瞥他一眼。
“好。”他倒是听话地紧。
“开车过去还要多久?”
“大概40分锺。”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吃我的早餐。
“味道还行吗?”
“嗯,还可以。”
等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我就收起了餐盒。
“怎麽不吃了?”邱季微皱眉,看看餐盒。
“饱了。”
“就吃这麽点?”
“够多了。”我将餐盒放到後车座上,喝著剩下的豆浆。
“邱季。”
“什麽?”
“还有多久到?”
“快了,再过十几分锺就行。”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林娜?”
“哥你怎麽还没到?”林娜那头人声嘈杂,想必已在游乐园门口。
“对不起啊,我睡过头了,大概再过十几分锺就到。”糟糕,刚刚竟然忘记打个电话和林娜他们说我迟到的事,害他们白白等著。啧,我今天怎麽这麽糊涂!
“你们先进去吧,别等我了,一会我和邱季去找你们。”
“你和邱季在一起?”
“嗯。”
“那好吧,我问问他们去……先挂了啊。”
“好。”
等到了游乐园停好车,来到大门口才发现他们竟然还等在门口没进去。
“哥!”林娜站在阿康身边冲我挥手。
“我不是让你们先进去吗?怎麽还等在门口?”我跑过去。
“知古~你怎麽现在才来,我们等了好久。”裴拉吉扑到我怀里,很是委屈。
“对不起啊,我迟到了。”我抱了抱他,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看向早已等在一边的霍尔森兄弟和夏越,为自己的迟到道歉。
“不要紧,来了就好。”洛其不在意地笑笑,其他几人也表示并不介意。
“票已经买好了,我们进去吧。”夏越说。
一行人陆续进了门。
林娜和我走并排,故意拉著我走在最後。
“你也真是迟到也不打个电话,还窝还以为你出什麽事了。”林娜责怪我。
“我也是糊涂了,竟然也没想到这层──不过,你们怎麽没进去啊?”
“他们几个知道你和邱季单独在一起会进去才怪。”林娜摇摇头。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
林娜见我尴尬笑了一下也就没再多说什麽。
“我们这队人可真够明显的。”走了一阵,林娜附在我耳边说。
我看了看四周的目光,几乎所有走过的人都会投来瞩目的一瞥。哪能不瞩目呢,一行八个人就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其余清一色都是男人,比例失调不说,那四个人互相之间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也著实不寻常,当然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四人迥异的气质以及互相比较都毫无逊色可言的外表了,这样的一行人不被人关注,除非大家视力有问题──更有甚者,已经有些小姑娘开始在偷偷拍照了。
看著前面开始有些不悦的几人,我真後悔起当初一时冲动让他们四人一起来了。
4(3)
“裴拉吉想玩什麽?”我加快脚步赶上前面跟在洛其身边的孩子弯下腰问他,毕竟今天的主角可是他。
裴拉吉为难地看著四周让人眼花缭乱的娱乐设施,皱著眉一时间也不知该从哪个先开始。
看著他那麽为难我也帮忙打量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卖导游图册就过去买了几本拿了一本翻看,顺便把剩下的分给其余几人。
“旋转木马怎麽样?”我把图册递给他看。
“嗯!”裴拉吉点点头兴奋地不得了。
“那就先去玩旋转木马。”我拉起他的手按照图册上的地图找过去。
走了几步发现身後的人没跟上来。
“怎麽了?”我回头奇怪地看著他们,只见那几人皱著眉研究著手上的图册似乎颇有犹豫的样子。
“你们还要研究多久?到底去不去?”我不耐烦了,不就是到游乐园玩麽有什麽好尴尬的?
“啊,这就来。”邱季最先收起图册跟上来,脸上笑容灿烂,“好像挺好玩的样子,我们走吧。”
我舒展了眉头,不错还算有一个放得开的。
“好。”我还以笑容。
剩余的几人见我们自然也不再耽搁。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是连日来气温最高的日子,这样的好天气自然游客不少,虽谈不上水泄不通可每一个游乐项目前等候的人还是排起了不短的队伍,不远处热门的几个更是人头攒动。
排了十几分锺队才轮上我们。
“阿康我们也去!”林娜兴奋地拉起阿康就往里跑也不理会我们剩下的几个。
“知古陪我一起玩啦~”裴拉吉拉著我的手拖著我往里走,“我要坐那个蓝色的!”
“好好好。”我从善如流,顺著他跑。
裴拉吉个头还不到1.2米,我就抱著他和他坐一起。
原本想著那几人估计是不会上来的,可一回头看见那四人也各自落座不免有些惊讶,惊讶过後是忍不住的笑意──本就是高雅惯了的人现在尴尴尬尬地坐在可爱糖果色的木马上,要有多不搭调就有多不搭调。洛其倒是还好,本身长得就比较嫩今天又是特意穿了一件学生气比较浓的针织衫搭配一条宽宽松松的米色休闲裤,加上那冲著我不免有些脸红的甜美笑容,倒像是一个羞涩的高中生,惹得坐在他不远处的几个小女生忍不住偷偷议论著;相较之下他哥哥费吉尔就不自然了很多──我是说表情,明明尴尬地不得了可大概是平时面无表情惯了,愣是撑著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跨坐木马之上的姿势估计也令他十分不快,虽然今天难得一见地身著休闲装,可是并不能让人外人觉得亲近几分,抬头见我正在看他大概是我嘴边的笑意太过明显,他轻咳一声转过了脸,露出微微发红的耳根……真是此生难见的景致!夏越和邱季离我稍远,由於是圆形设计的场地他们的样子我看不太清楚,可看周围还在排队的人不少都将目光投向他们所在的位置,估计也很精彩就是了。
一阵响亮的铃声过後,木马缓缓转动。坐在我怀里的裴拉吉很是兴奋,和前方的林娜不时打著招呼。
“哥,裴拉吉,笑一个!”林娜不知何时拿出了相机转过身子给我们照相。
“茄子~~~~”不知从谁那儿学来的,裴拉吉煞有其事地把小小的嘴裂得甚是夸张,後来看到照片,那上面的裴拉吉整张脸就只剩那白花花的两排小牙,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早就已经挤成小缝一条──“老师说拍照时候就要叫茄子才能照得好看,为什麽我会变得这麽丑??”事後看到照片的裴拉吉很是伤心。
“後面的~看过来~”给我们照好相,林娜又朝後面的几人喊。
“哢嚓!哢擦!”不管几人愿不愿意,林娜已经按下快门。
等我们从木马上下来时,林娜很兴奋地跑过来和我咬耳朵:“把这几张照片放到他们几个公司的网站上去会怎麽样?”
我看看她亮晶晶的眼,再回头看那几个正瞪著这边的人,很正经地告诉她:“会被暗杀。”
4(4)
过山车是游玩项目中最惹人注目的,光是那些远远传来的惊叫声就够吸引人了,我们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人气颇旺的项目。
由於裴拉吉年纪太小我决定还是留下来照顾他让他们几人去玩,林娜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不过我坚持如此她也就作罢。那四人原本也说要留下来被我拒绝,最终还是去排队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陪裴拉吉在附近转了转,从大布熊手里买了几只气球又敌不过他的哀求买了一根粉蓝色和一根淡绿色的棉花糖给他。
“好吃吗?”替他拿著气球,我看著坐在长椅上正一心一意认真舔著棉花糖的裴拉吉问他。
“嗯!”不过看起来比起味道他真正喜欢的是棉花糖的颜色,“可以再买一根粉红色的吗?”
“不行。”我拒绝,“这种棉花糖多吃对身体和牙齿都不好,两根已经是极限了。”
裴拉吉闻言小嘴嘟了起来,有些悻悻。
过了一会。
“就再买一根,一根也不行吗?”眨眨眼委委屈屈地哀求。
“不行。”可爱表情看得多了──果然免疫。
“知古~~好不好嘛~~”由於两只手里都拿著棉花糖腾不出空来,裴拉吉放弃抓著我手摇晃的常用战术,而是挪挪屁股贴到我身边用软绵绵的身子蹭蹭我,眼睛不时看向一边卖棉花糖的摊子。
“不行。”我伸手扭扭他的小脸,“两根都已经是破例,要是你哥哥他们在你可是连一根也吃不到噢。”
裴拉吉瞪著圆圆眼看看我再看看小摊上粉红色的棉花糖,满脸的不甘心。
“请问……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这时有个女孩子走过来打断我们。
看她的年龄也不大,应该还在读书的样子,她的身後是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也是一脸期待地看著我们。其实我刚刚就看到她们在不远处激动地讨论著什麽,时不时地还往我们这看一下,原本也没在意可没想到她们会过来对我们提出这样的请求。
“那个……我们知道这样的要求很突兀,可是……可是这个孩子真的好可爱!是您的弟弟吗?”说话的女孩脸很红,不过话倒还是一清二楚地说出来了。
“呃,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我倒是被眼前的情况搞了个措手不及,也不知该说什麽。
“是这样啊。那个,我们的请求您看……我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很想拍个照留念,我保证他的照片不会被滥用,你可以记下我的联系方式,我的手机是……”
那女孩一脸恳切,说到最後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开始掏纸笔写联络方式和保证书了。
“姐姐要拍照可以啊!”这时裴拉吉脆声打断她。
我奇怪地低头看去,见他一脸甜蜜蜜的腻笑我立刻就知道他要打什麽主意了。
“不过姐姐先给我买那根粉红色的棉花糖好不好?”说完附赠亮闪闪的无辜眼神一枚。
“啊……没问题!没问题!”那女生果然忙不迭地点头。
“裴拉吉你想蛀牙麽!”我掐他的脸。
“唔~”委屈。
“我要告诉你哥哥!你真是不听话。”我“恐吓”他。
裴拉吉一听要告诉他哥哥,果然被吓住了立马扑到我身上连手里的棉花糖也不顾了:“不要啊知古不要告诉我哥哥,他们不准我贪吃甜食的,我会挨骂的!”
“你……”随著他的一扑被他舔过的棉花糖直直地就掉在我外套上,眼睁睁在上面留下了粉蓝色的痕迹。
“啊……我不是故意的……”裴拉吉也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办。
“你……算了,把那个绿的拿拿好,别再掉我身上了。”看他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应该也算接受教训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知古……”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不会和你哥哥他们说的,刚刚是吓你的,不过棉花糖可不能再买了。”
“太好了!谢谢知古!”说著“吧吧”两下,撅著小嘴很响亮地在我脸颊上留下了两个响吻。
“哢嚓,哢嚓。”旁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拍照。
“拍得很好看。”女生晃晃相机笑得灿烂,“要不要看看?”
我也没计较她的擅作主张,比起用手机偷拍的一些人,她们至少还是让我事先知晓的──虽然没经过我同意。
“不用了,不过你可要遵守承诺。”我从她手中抽过之前她写下的联系方式提醒她。
“好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女孩点头答应。
“哥!你们在这儿啊。”林娜跑过来。
“玩好了?”
“嗯!好刺激,要不是人太多我还想再玩一次。”林娜脸红红一看就知道兴奋得不得了,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咦?她们……”
“小古。”邱季他们也过来了,不过脸上倒是一丝也看不出刺激节目过後该有的任何反应,好像只是去闲逛了一圈而已。
“你们来了。”我招呼他们。
走到近前,他们也看见了我身边的那几个女生。
“你们?”夏越微皱眉,似有不悦地看著那几个女生。
“照片也照过了,我们也该走了,再见。”我回头见她们一个个看著那四人动也不动,便向她们道别。
“走吧。”
再呆下去气氛估计会变得尴尬。
“气球帮我拿一下。”把手里买给裴拉吉的气球递给夏越,他看看我也就没再问下去,接过了气球。
拿起放在一边的背包正准备背上却被邱季取过,我也没说什麽反正这包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是他背著。
“裴拉吉我们走了。”抱起裴拉吉,挥挥手离开了她们。
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见他们几个似乎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以後不要随便就答应别人这种事,总归不太好。”邱季说得随和,不过看他的脸色心情应该不怎麽样。
“嗯。”我点头答应。
“类似的事也不行。”夏越说。
“知道了。”
许是我态度良好,几人都不再多说什麽,远远似乎听见那几个女生小声惊叫著:“……BL啊……美型……”什麽的,没明白什麽意思。
5
时间过得很快,裴拉吉玩得很是投入,不过正由於太过投入刚到十一点他便忍不住大声嚷嚷著肚子饿,我们自然就停下脚步转而寻找起最近的餐厅。
“嗯,这家好像还不错,不过人好多。”林娜看看餐厅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有些犹豫。
“我不要吃批萨!”裴拉吉一看招牌是家批萨店,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去别家吧。”我只好迁就他。
幸好那里不止一家餐厅,否则再要在若大的游乐园里找吃饭的地方可又得一阵好找了。
最後我们选定了一中餐厅,可里面的人依旧很多,洛其他们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就这家吧。”现在这个时候大家也都要准备吃饭人自然不少,相较之下这家人还算是少的。
幸好的是这家餐厅里还正好有八个人座的位置,这总算让那四位舒展了些许眉头。
我让他们先点菜,自己去盥洗室想把被裴拉吉沾上棉花糖颜色的外套用水稍微擦拭一下。
这家餐厅很大,盥洗室需要往里走一段路拐几个弯才能到,我刚转过一个拐角离开了夏越他们的视线范围的时候便被一个人拦住。
“请问你有什麽事吗?”我受到了一些惊吓,戒备地看著眼前衣著整洁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
“韩先生,求你帮帮我家小姐吧!”那名男子看著我,语意恳切地说。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吃惊不已,一时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韩先生,”男子略有悲痛地看著我,眼中的哀伤不像是做戏,“我知道这样突然来找你很冒昧,还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可是现在能帮小姐的只有韩先生您了阿!”
“我……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我实在有些头大,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闻言那名男子突然对我鞠躬道歉:“我家小姐确实对不起你还差点害死你,我也不能说什麽来为她辩解,可是她已经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而且她现在真的太可怜了……我求求你帮帮她吧!”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你说的话我确实听不懂,我……曾经出了一场车祸,醒来之後把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认识你家小姐……”
“你不记得了?”那人诧异地起身,有些迟疑地看著我,“你不记得我家小姐了?林素尤,你不记得了?”
我苦笑著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
那人看著我想了一会便又说:“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是林家的司机先生叫我老张就好。我今天来找你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後来老张对我说了我所不知道的一些事,关於车祸,关於那可怜的女子,关於我和她的纠葛和她现在的处境。
“你是说她在把我推向那辆大货车後自己也被车子撞了,以至於半身瘫痪?”我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似同情又似愤懑还夹杂著无法抑制的悲凉感,很难受。
“是,当时……我就在不远处。如果先生要怪当初我对你见死不救,我绝对愿意接受任何责罚毫无怨言,只求你能帮帮我家小姐……求您。”老张言辞恳切,说道最後竟有些颤抖。
“你家小姐现在到底怎麽了?”
“她快疯了。”
“疯?!”听到这个词我反射性地心中一颤,惴惴地惶恐的不安感搅得我难受不已。
“是的,林家在先生你出车祸後被整治得很凄惨,大少爷被查出挪用公款被扣入狱,三小姐婚事被退脸面无光,林氏破产负债累累,几乎连祖宗家产都赔尽,直到现在还欠著夏家一大笔钱天天被逼著还债。林家人对半身瘫痪的小姐恨得入骨,每一个人都恨她是一切的祸源,小姐本身脾气就硬被打了胎之後精神就已经很偏激加之後来又成了半个废人更是变得歇斯底里,林家人对她不是冷言就是恶语,没有人照顾她的病,甚至还虐打她,她现在已经……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精神更是已经快崩溃了!小姐她……小姐她……”
我听著老张的叙述,已经可以想见她的凄惨处境:“我……可以帮她什麽?”
老张听我这麽问激动不已,眼中竟有著泪光:“只要您求求夏少爷让他放过林家──林家现在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其余的事我会去办。”
“好,我答应你。”
“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韩先生!!”
6
我摇摇头,有些看不下去老张感激涕零的样子,说不上来为什麽,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谢谢!谢谢!”老张还在那里道著谢,我的心里越发郁卒。
“你快走吧。”我突然很不想再看到他,听他的道谢,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好,好……韩先生,谢谢,实在是谢谢……我……”
“小古,你和谁在说话?”冷不丁地背後传来夏越的声音。
“我……”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夏越阴沈的脸色。
“是你?不简单,竟然能趁我们不注意接近他……”夏越的脸上渐渐积聚起暴戾的气息,一字一句切齿地问,“你对他说了什麽?”
老张脸色苍白,表情从起先的惊吓到挣扎到最後的豁出去,不过是短短的几秒:“我知道的差不多都说了。”
夏越沈默了许久,直直地盯著他然後慢慢划出一个笑容,眼神却是我从没见过的森冷,“你不想活了麽?”
那个笑容我在一旁看著都忍不住发寒,直面他的老张饶是再故作镇定也撑不下去,牙关紧咬双唇泛白,紧握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发著抖。
谁都没有说话,来往的人们也渐渐看出了转角处不寻常的气氛,许多人开始远远地看过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这里。
“让他走。”我终於还是开口替老张求情。
夏越没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用黑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看著我。
“让他走。”我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只是冒著冷汗的双手泄露了我的胆怯──这种熟悉的畏惧感和厌恶感让我的脑袋开始混乱,似乎有很久的时间我面对夏越都会掺杂著这两种情绪,我们之间……在我失忆之前……
“嘶!”手腕突然被夏越用力抓住痛得我倒吸口冷气,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便被他拖著向大门走去。
我踉跄地跟在後面勉强才能稳住自己不被绊倒:“放开我!”
手腕像要被拽断了般地疼,我使劲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反而被抓的更牢。
“你为什麽一点都没有变?夏越!”情急之下我喊了一句,这一句却出奇地有效──夏越停下了脚步。
我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呼吸,缓慢而坚定地说:“放开我,夏越。”
邱季他们此时也已经走过来,站在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个人脸上的神情不一,只有裴拉吉一脸愤慨地跑到我身边。
“不许你欺负知古!”小小的人抓住夏越的手使劲往外甩,“放开知古!”
夏越回过身看著我,“你都想起来了?”
我紧抿著唇,没有回话。
我听到一旁的林娜小声惊呼。
手慢慢被松开,抚著被抓得紫红的手腕,我垂著眼轻声说:“迟早都会知道。”
“走吧。”我看看餐厅里开始私语的围观群众,快步走出大门。
我和林娜还有阿康叫出租离开了游乐园,虽然裴拉吉在我身後不停的喊,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和他们呆在一起,心跳如雷脑袋里一片混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回去的路上林娜试图和我说话,可我一点也不想开口,她只能无奈地在一旁看著我。
到了公寓楼下,我打开车门下车,却被阿康叫住。
“韩大哥,林娜只是担心你。”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才知道自己刚刚那麽忽视林娜是多麽伤人的举动,回过神来向林娜道歉:“是我不好,我现在很乱……等我好点我会给你打电话。”
林娜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没说什麽。
“照顾好林娜。”我嘱咐阿康,看他点头答应便转身上了楼。
6(2)
一进门,没脱衣服我便倒在床上,头隐隐作疼还有些犯恶心。我仰躺在床上轻轻揉著眉心,压抑著恶心感,慢慢回想老张的话。
听他的意思,那个林素尤本是夏越的未婚妻,只是夏越不爱她,後来林素尤听信了夏家老爷的话想以孩子来牵住他的心,不过没想到夏越那麽狠竟然毫不留情地逼她堕胎……然後就是我,我在他们的故事里到底是个什麽角色?听老张闪烁的言辞,我似乎和夏越……有著特殊的关系,以至於林素尤被堕胎後要杀了我来报复他……
我和夏越……不,我和邱季,夏越,费吉尔兄弟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
越想头越痛,伴随著头痛的是抑制不住的强烈恶心感。
“呕──”冲到洗手间干呕了一阵却什麽也吐不出,只觉得脑袋像被什麽胀住了一般疼得我快发疯了!
“叮咚!”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难受地靠在洗手间门口一步也不想动,更不想去开门。
“叮咚!叮咚!”
“有人吗?快递!”
快递?谁会给我发快递?我昏沈著脑袋有些纳闷。
“叮咚!叮咚!”
快递员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门铃被他按个不停,尖锐地铃声刺刮著耳膜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来我家的门铃声有这麽吵!
“等等,马上开门。”实在受不了了,我只能冲门外喊了一声撑著去开门。
“你的快递。”门外的快递员见我开门便将东西递给我,“请签收。”
送走快递员,我关上门打开信封,寄信人是老张。
“韩先生,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我们是否已有机会见过一面了,但是不管怎样恳请你将我这封信读完……”
信中将今天老张告诉过我的事又说了一遍,并且将林家的地址附上。
“如果先生你对我话有任何的怀疑,大可以到林家来亲眼看看……我已是走投无路,恳请先生帮我们小姐一把……”
这封信怕是老张为防不能当面见到我而写的吧?他也总算是费尽心机了……又能知道我今天会去游乐园又能知道我家的地址,还为万一见不到我面的情况也想好了後招,看来他可是煞费苦心。
“林素尤麽?”
我轻轻念了一句,有什麽将要破茧而出,我强烈地这麽感觉到。
没怎麽犹豫我便决定去林家,心里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催促著自己:快去看看,去看看,究竟发生过什麽……
地铁站。
我面无表情地看著自己身後人来人往,列车带著寒冷的风呼啸而来随後稳稳地停住。我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车厢犹豫了一下侧开身子,让後面的人先上了去。
“滴!滴!滴!”关门的警示灯响起,我突然上前一步在关门的前一刻跨上了车厢。(情节需要,请勿模仿!)
“太危险了!”车厢里有人轻斥。
“对不起。”我道了歉,知道自己刚才有多胡来。
回过头,隔著车厢门有人先是错愕地一愣,然後一脸懊恼。
我自嘲地想著,这个样子倒真像是演电影了。
没过一会,手机意料之内地响起。
“喂。”
“小古。”
却是邱季的声音,我稍稍地愣了一下,本以为会是夏越,没想到……
“你在哪里?”邱季的声音低缓而沈厚,虽是问句却没有什麽询问的意思。
“你难道会不知道?”我嘲讽地说。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做有多危险?就算是不想让人跟著,你也不能这样做。”
对著邱季的坦白,虽然早已有准备可乍听心头还是不由地一窒:“你为什麽要派人跟踪我?!”
面对我的质问邱季沈默了很久:“我只是……怕你会突然不见。”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干涩,像回忆起什麽般带著压抑的黯涩。
我不知该说什麽,只能拿著手机静静地站在那儿。
“回来吧。”邱季说,“有些事忘了它又有什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使劲摇著头,否定他的话。
“为什麽?”
“因为……因为……我很不安……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我……受不了了!”
说出来了,终於还是说出来了。
“你……是什麽意思?”邱季似乎愣了一下才吃惊地追问我。
“邱季,我很不安,很不安!”一旦说出来便再也停不住“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十四岁以前的事,之後便是一片模糊,我……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紧不要紧,忘记的都是些难过的事……可是,你知道那种感觉麽?睁开眼谁也不认识,闭上眼什麽也想不起来,强撑著让自己接受所有陌生的一切,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觉麽?我每时每刻……都快绝望地窒息了!”
我站在车厢的角落,低著头握著手机的手止不住轻颤。这些话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连林娜都不知道,我的惶恐,我的绝望,我的无助,我的软弱……
“然後你们又出现了,出现得那麽突然让我束手无策。你知不知道你们对我越好我就越不安,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尖叫快逃开快逃开!後来林娜安抚了我,我也努力告诉自己这没什麽,装著让自己豁达,装著让自己开心,我不想让林娜他们担心,我欠他们够多了……可是心里那个声音从来,从来不曾停止过,我快被折磨疯了!”
“你……”
“所以邱季,让我去吧,我实在……实在受不了了。”
有些话说出来便好受些,我听著电话里的沈默心底稍稍舒了口气。
良久的沈默後,邱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心里竟然有这麽大的不安……我该说是你掩饰的太好吗?你骗过了所有人。”
是啊,我连自己都几乎要骗过了,若不是老张的出现,我大概还会再忍下去吧,牵起抹苦笑,我并没有反驳他。
“让我去吧。”
最终还是没有听到邱季的回答,挂上电话我叹了口气,邱季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有个疑问不敢问任何一个人──
妈妈她,去了哪里?
7(1)
到了地方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幢颇为精致的欧式花园洋房,精美的雕饰,别致的设计,一看便知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可仔细看去颓败的花园,无人清扫而显得格外不整凌乱的道路,蒙了厚厚一层污迹的白色秋千,不远处早已废弃多时的狗屋,寒风吹过不时带起的纷乱枯叶,一切都隐隐透著一股败落的萧条感,与那过分精致的洋房形成了格外明显的对比,更显一种繁华已逝,今非昔比的落魄感。
我上前按响门铃,却许久不见有人开门。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听见有人短促地急呼了一声。
“韩先生!”
是老张。
“你……你怎麽──你看到了那封信?”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我问他:“夏越他……没有对你怎麽样吧?”
老张的脸色不是很好,勉强牵起个难看的笑容:“多亏了韩先生你求情,否则今天……我大概也活不了了……”
“夏越怎麽可能杀了你!”我心下一惊,却不太相信他的话,夏越不过是一个公司的总裁势力虽大可也不至於目无法律到草菅人命!
“韩先生你不记得了吧,夏家的势力可不止是白道,死在他手里的人……”老张顿了一下,“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又有什麽不可能?”
“这……”我张了张嘴想说什麽,一时却无言,只能偏过头看向那幢精致的洋房说:“带我去见林小姐吧。”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老张的话我不确定能不能相信,毕竟我什麽也不记得老张要夸大事实我也莫可奈何,只是……脑海中闪过之前夏越黑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心里一颤──或许,他真的会杀了他……
随著老张走进林家,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空荡到可怖的大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
“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不是拍卖了就是变卖了,已经什麽都不剩了……除了这房子,什麽都没了。”
我不知该说什麽,只能另起话头:“林家的其他人呢?我这麽突然过来,他们……”
老张沈吟一下,才缓缓地说:“老爷已经卧病在床半年根本出不了房间,他不会看到你的;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好,林家遭变後病情恶化不久就过世了;三小姐现在几乎不回家,要回家也是为了想拿到这房子的地契……”说到这老张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瞬间像老了很多岁,“我是看著三小姐长大的,三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脾气不好可心地还是善良的,可现在……”
“啊!”
突然传来的尖叫声回旋在偌大的厅里吓得我一个激灵,身边的老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急忙奔向二楼。
“这是怎麽回事?”我跟在他後面问他。
“三小姐回来了!她大概又在拿二小姐出气!”
我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过了会才又跟上老张。
随著我们越来越接近,尖叫声和著辱骂声清晰的传来,间接模模糊糊地似乎还有抽打的声音。我越听越心惊,而老张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走到二楼朝南的一间房间老张停下了,隔著一扇门清清楚楚地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恶毒的咒骂和疯狂的尖叫像可怕的锯子,割得人耳声声刺痛。
“韩先生你先别进来,在隔壁房间等一下再出来,我怕三小姐看到你……”老张帮我打开林素尤房间旁侧的另一间房门,我点点头走了进去。
门关上,我静静地听著外面的声音,老张显然是进去了似乎正在努力劝阻,过了一会吵闹声渐小,又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听见有人猛地打开隔壁的门,一个尖锐的女声说著“都是她!她该死!!她早该死了!……你为什麽护著他!?这种女人早就该被车撞死!……”伴随著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渐渐远去了。
过了一会,我才开门,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林素尤的房间。
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霉味还有别的一些什麽味道,古怪而恶心;地上洒满了药片,老张正在将这些散落四处的药片拾起来小心翼翼地重放入药瓶中;床边的轮椅歪歪地倒在地上;一个人蜷在床头,枯黄杂乱的头发几乎盖住整张脸孔,听到我进来慢慢抬起了头。
林素尤的样子比我想象中更为可怖。
我不知该用什麽语言来形容她的样子……那简直就是一副包著皮的骨架,根本不成人样,脸上身上布满抓痕,缓缓渗著血。那双眼看著我,透著冰冷而死沈的冷光──根本不像是活人的眼。
我定定地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寒意慢慢从背脊上爬升上来,被那样的一双眼看著……简直就像是和一具尸体在对视!
她的眼珠转了转,有什麽慢慢打破了原本目光里的死寂。
“是你……”
“林……素尤?”
她笑了,有种让我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没死?”声音嘶哑而艰涩,难听至极。
我不知该说什麽,只能点点头。
她盯著我,目光渐渐变得迷茫,“你没死?”她低下头去,似乎正在考虑什麽,房间里安静地诡异。
突然地,她抬起头开始高声尖叫,表情扭曲至极:“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你竟然没死!!”
声嘶力竭的程度让我不得不惊退了一步。
“你为什麽还活著!你为什麽还活著!你为什麽还活著!你为什麽还活著!!”她疯狂地大喊。
老张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瓶,急急地走过去想要阻止她大叫,却被她一把推开,力气大得惊人,老张被她推得跌坐在地。
“我为什麽不能活著!”我大声喊道,盖过了她的声音,她明显一愣,停住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喊叫。
房间一瞬间安静,林素尤看著我眼神又有些迷茫。
“你没死……我没杀死你……你没死……”她用手抱住头,低念著,泪水滑落。
“我不该杀死你的……我不该杀死你的……我不该杀死你的……”她开始呜咽,重重地摇著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和老张都不知该怎麽办,只能看著她哭。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哭到哽咽。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不……不……呜呜呜……不是……不……不──是你的错!是你的错!!”她突然弹坐起来,睁著大到吓人的眼凶狠地盯著我,“是你的错!都是你!都是你他才不要我的!都是你!”
她竟从床上挣扎著下来,闷哼一声跌落在地,却又很快从地上撑起来拖著不便的下肢爬向倒在一边的轮椅。
“小姐!”老张见状忙上前去帮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滚!”
她将轮椅扶起,然後扭曲著身体使劲爬了上去,细瘦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衬著她干瘦扭曲的脸显得格外悚人。坐定後,她喘著粗气凶狠地瞪著我,像随时准备著要扑上来将我咬死。
“为什麽?为什麽他不爱我?为什麽?你有什麽好?你到底有什麽好?”
她转起轮椅,飞快地来到我面前,一把拽住我的手!
“你,你放开我!你疯了!”我用力挥开她的手。
“是,我是疯了!从我爱上那个人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疯了!”林素尤说。
我愣了一下,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疯?
“为什麽?为什麽我要爱上他?”她的泪又流了下来,神情凄楚。
她掩住脸:“又是为什麽,他爱的是你?”
“夏越……爱我?”爱我?林娜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他,爱我?
身体忍不住有些发抖,为什麽?为什麽我会怕?林娜告诉我那几个人爱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可是很快就被压抑住了,但今天,在这个几乎疯狂的女人面前,我的恐惧竟然再也控制不住。
“是!他怎麽不爱你?!”林素尤的声音陡然变调,尖锐而扭曲,她用手狠狠地拍击著轮椅的扶手,状若疯癫。
“他怎麽不爱你?!他怎麽不爱你!他……”她突然收声,呆呆地停在那里,沈默了很久。
再说话时林素尤却用一种温软但诡异到让人发颤的语调,“你知道,我看见过什麽吗?”
我看著她,心里的不安几乎要让我发疯,强烈的不祥感沈沈地笼罩。
她突然挣扎著从轮椅上站起来,直直向我扑来。我反射性地接住她的身体,她的手重重卡住我的肩膀,然後慢慢凑近,细声细气地在我耳边说:
“我看到过夏越,他,看著他强暴你的录像……自慰。”
我瞪大眼睛,呼吸停滞。
“我还看到……”她逼近,我不由自主地想推开她往後退去,却被她如毒蔓般死死缠住。
这次她几乎是贴著我的耳朵说:
“那个叫邱季的男人和夏越一起……强暴了你。”
身体,僵硬到发疼。
“知道为什麽吗?”她笑了,看著我很快乐地笑了。
“因为你吵著要离开他们啊!”
她咯咯地笑出了声,“我还听说阿──”
“那天晚上,你妈死在了疗养院,就死在──你的眼前。”
“天哪……”一边有人在低呼。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不可抑制,混著原本脸上的泪水在我眼前成了一张鬼脸。
我听到有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瞬间的寂静後是铺天盖的、刺痛著我身体上脑袋里每一个细胞的嘈杂。
生著倒刺的东西带著凄厉的尖叫刮过我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血管……最後盘踞心脏。
这个东西,叫记忆。
7(2)
夏越和邱季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林素尤已经被老张强灌下药剂睡著了,而我则站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在这之前老张没有开口和我说过一句话。
他们的动静很大,老张闻声慌忙想出去看看的时候,房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夏少爷……”
“看来我太小看你了。”夏越的声音没什麽起伏,听不出怒气也听不出威胁,却让一旁的老张狠狠抽了口气。
“……不敢。”老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夏越居然轻笑了一下。
“夏……”老张似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是我自己要过来的,你怪他干什麽?”转身看向身後的两人,我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俩没说话,而老张明显松了口气。
天色已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那两人的表情掩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而阴沈。
好一会,才听到夏越说了一句“跟我回去”。
“回去?”我翘了翘嘴角。
室内又是一阵沈默,我看到老张的眼光遮遮掩掩地在我们三人之间闪烁,偶尔在落到我身上时泄露一丝同情和隐藏地很深的……轻蔑和憎恶。
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轻轻笑出了声。
“笑什麽?”说话的是邱季,没有夏越那麽冰冷,只有属於他的温柔。
“没什麽。”我摇摇头,对上老张的眼他惶惶避过,“走吧,是该回去了。”
走出大门,我回头看了一眼屹立在黑暗中的建筑,轻轻地说:“夏越,收手吧,已经够了。”
夏越停下脚步,回过头阴沈地看著我:“她差点害死你,那麽轻易放过她──我不甘心。”
听到他的回答我差点没笑出声,不甘心?夏越,你又凭什麽说不甘心?
“招惹她的是你们夏家,让她去做手术的是你父亲,逼她打胎的是你自己,她要杀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你又有什麽资格说不甘心?因为她差点杀了我所以就要让她生不如死吗?那麽──你自己呢?你对我做过些什麽不用我来说吧?你们夏家逼死我妈妈,而你……”
夏越倏地举起手,似乎想狠狠地扇我一耳光,但终究没有打下来。
“小古,够了。”邱季将我拉离夏越,制止我再说下去。
“不……不够!”我推开他,情绪渐渐失控,“该死的你们为什麽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为什麽!”
“你果真,都已经想起来了。”邱季无奈地苦笑,而夏越则显得越发阴沈。
是,我想起来了,我他妈都已经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关於你们的,所有的一切。
退後几步我终於还是转身逃开了他们,我恨他们,恨他们,却始终……更怕著他们。
他们并没有追上来,而我却不敢停下脚步,用尽全力跑到双腿虚脱却还是努力往前跑,好像这麽跑著就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摆脱他们的一切。
自欺欺人不是麽?我想狠狠嘲笑自己的懦弱,我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我想狠狠把那个懦弱的自己踩在地上胖揍一顿!慢慢停下脚步,我喘著粗气抹了一把脸,逃开,逃开,可路又在哪里?
公路上招揽生意的出租车司机冲我按了按喇叭,我惊醒,犹豫了一下伸手拦了车。
“先生去哪里?”
“……先开车吧。”
城市的夜景掠过眼角,我无心欣赏,脑海慢慢开始将过去的一切回忆,我根本无力阻止只能任凭它将一切重映……
“先生?您没事吧?”司机从後视镜里担忧地看著我。
我摇摇头。
从後视镜里我看到了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
“那您到底要去什麽地方?”
去哪里?
到底去哪里?
站在门口,我不知该不该抬起手按响门铃,良久才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过了很久才有人出来应门,当那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阿姨……”
“小古?你怎麽了?脸色那麽难看?快快快进来,外头那麽凉,你看看你的手都冻成什麽样了!”林阿姨把我拉进了屋子,关上门急急地为我去倒开水。
喝著水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冻得不行,双手冷得和冰块差不多。林阿姨让我坐在沙发上,拉过我的手开始慢慢地搓,手心里粗糙的老茧摩擦著我的手,一股暖流慢慢化开了我心底的冰寒。
“林阿姨。”我低声唤了她一声,茶杯中蒸腾的热气几乎要将我的双眼染上水气。
“阿康陪林娜出去散心了一时半刻回不来,小古,想哭就哭吧。”林阿姨突然说。
我惊讶地抬头,勉强笑了笑说:“怎麽会哭,我又不是女孩子。”
林阿姨叹口气,伸手摸摸我的头,好像我还是个小孩:“明明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样子,干嘛要强撑著?”
“我……不难受,也不想哭,只是有点累。”我垂下眼挡住自己眼里的水气,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这麽晚突然跑过来,害林阿姨担心了,我坐一会就走。”
林阿姨突然不说话了,看著我突然眼泪就这麽下来了。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什麽也不和人说,什麽事都是自己心里担著,这麽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可有些事总是一个人受著总有一天你会垮的。看著你这个样子阿姨我心里不好受。”
林阿姨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你为什麽什麽都不肯和阿姨说呢?你以为阿姨我什麽都看不出吗?我人老了可眼没瞎,你的苦我看得清楚。现在连哭也不能在阿姨面前哭吗?我可怜的孩子你要把自己逼到什麽地步啊……”
“林阿姨……”我搂住了阿姨的肩膀,心里酸酸地刺痛,像千百枚细针在扎一般痛得我眼前发黑,“林阿姨,我想起来妈妈……妈妈她……死了。”
“她死了……我亲眼看著她从楼梯上跳了下来,她的血流了一地……她……”
“天哪!”林阿姨惊讶地看著我,紧紧握著我的手。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怎麽办?林阿姨……我好怕,我好怕……”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曾经的一切让我绝望,我想起了所有,妈妈的疯狂,夏越的逼迫,邱季的温柔,还有……最後的死亡和他们的囚禁,我好怕……怎麽办……怎麽办?我快要发疯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有我在,我可怜的孩子,有我在。”林阿姨一遍遍地拍著我的手,一遍遍地重复著这句话,我却哭得越发厉害停也停不下来。
我搂著她,泪水浸湿了她肩膀的衣物。
林阿姨慢慢抚著我的头,“有我在,不害怕,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小古别再想它们了,它们都已经过去了啊!”
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啊,难道我要将过去再带回到现在吗?我真的要那麽做吗?
我反复问著自己,答案是不。
我想──重新开始。
放下似乎是一线间的事,想明白一些事也只是瞬间。
我抱著林阿姨,闻著她身上干净的肥皂香,心里的疲惫慢慢消失。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她轻轻地说,带著疼惜和怜爱,温柔中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好,哭吧,今晚就把泪流尽──把所有属於过去的眼泪都流光,所以,就今晚,哭个彻底。让恐惧,不安,痛苦,疯狂都随著泪水流尽,这些过去不应该再纠缠著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让这些过去都随著我上一次的死亡远去。
把头埋在林阿姨怀里我静静地流著泪。
今後,我将不再哭泣。
8
周一清晨,走在去花店的路上远远便看见林娜站在门口时不时焦虑地往我来的方向眺望,见我慢慢走去,急忙迎了出来。
“怎麽这麽早?”我看了眼手表,七点都还不到。
“……你不也很早麽。”林娜打量著我,似乎在确定我没什麽异常後才勉强抹开一个笑容。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轻轻搂住她的肩慢慢向店里走去,她眼中的担忧我又怎会看不见?t
林娜苦笑了一下,“你总是那麽说。”
我轻笑出声:“这回是真的没事──害你们担心了。”
她摇摇头,有好一会没说话。
“我……不敢去你公寓找你,怕打扰你,这两天只能早早等在店里碰碰运气看你会不会来。”
轻叹口气,林娜我欠你的实在太多。
进到店里阿康正在忙碌,见我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看我,然後匆匆朝我点了点头便抱起花束出去了。
“哥,阿康他……只是……他……”
“没事。”我不在意地笑笑。
“哥……对不起,我,我那天……对阿康说了一些你和他们的事。”
正在脱大衣的手顿了一下,“哦,这样。”
那麽阿康的反应──不能算坏吧?我自嘲地笑笑。
“我……我……对不起,我从游乐场回来那晚因为心情实在是太低落就多喝了点酒……然後就……哥……”林娜的声音焦急不已。
“不是你的错,林娜。”我回过头看著她,“你不用道歉。”
“可是……”
“好了,开工了!我记得今天有一笔比较大的订单吧……单子放在什麽地方了?”
转身不再和林娜讨论这个问题,我催促她快些开工。
林娜踌躇了一会,终於还是没再说什麽到桌前去找记录单了。
“富前路1332号天成酒店……上午九点前,啧,时间有点紧……小卓他们昨天都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吧?”
“嗯,我看过了,大致差不多了,不过还缺三十盆君子兰,已经订过货了今天八点前应该能到,另外花束他们要求最新鲜的,所以还差大概五束花没有扎。”
“行,这样看来时间还不算太紧……我们开始吧!”
“哥!”
“什麽?”
“以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我没有抬头。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怎麽做?”我放下手里的花架看向她,“该怎麽做就怎麽做,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林娜看著我良久,垂下头:“你会离开吗?我是说离开这里,离开我……和我妈妈?”
“我……”
“呤呤~”风铃声响,阿康从外面走了进来,“昨天订的货到了。”
“好,我这就过去。”
“哥!”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小货车已经等在那里。
会离开麽?
呵呵,我也不知道。
下午一点半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我才和林娜他们一起在店里吃起了迟到午餐。
“呤呤~”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原本热闹的饭桌一下子安静,我慢慢放下碗筷看向来人。
“少爷,夏老想要见你,请您和我回去吧。”
“安叔。”我看著眼前说不上陌生的人,头发花白面目祥和──他是夏老爷身边最受信赖的人亦是夏家的管家,“我已经不是夏家的少爷了。”
“少爷,请您和我回去吧。”安叔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却强硬。
垂下眼,轻舒口气,夏家老爷终究是忍不住了麽?
“好,我和你去见他。”
“哥!你……”林娜追了出来,我制止她。
“没事的,你进去吧。”
安叔为我打开车门,临进车前我又回头对她说:“如果他们……来找我问我去哪了,就照实说吧──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吧……”看看身後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匆匆而过的行人,我不无讽刺地说。
车子慢慢开动,林娜依旧站在那里,身边陪著阿康。
安叔带我去的是夏家的一处别墅,幽静而偏远。
走过长长的走廊,安叔把我带到书房。
“老爷在里面等您。”说完,安叔欠欠身悄无声息地走开。
我站在门口,压抑著轻吸口气,敲敲门慢慢推了进去……
房里的人站在窗旁,背对著我。
“离开他。”低缓而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
我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没有答话。
“离开夏越。”望著窗外的人慢慢转过了身。
这个人,苍老了太多。
我看著眼前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的人,慢慢翘起了嘴角。
“你笑什麽?”他皱眉,阴霾从他的眼中丝丝透出。
“笑你说的话而已,你应该知道究竟是谁在纠缠不清。”
“哼!”他冷哼一声,看著我的眼神混浊而阴沈,“当初我果真没有说错──你真是个妖精。”
“妖精?”我边笑边点头,“那就当我是妖精好了。”
“你要多少钱,开个价吧。”眼前的人冷冷地说,用一种自以为身在高位而轻蔑不已的口吻。
我收起了笑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你们夏家一无所有──你说,这是什麽价?”
“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一样的妖精。”
“那麽你呢?你又是什麽好人?到头来……你比我们更可恶,更可憎。别忘了,我母亲可是生生被你们逼疯。”
出乎意料的,那个男人没有反驳我,他只是沈默,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些许悲痛……
再次开口,他却依然冰冷,阴沈迫人的气势非减反增:“邱夏两家合作的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吧,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你再在邱季和夏越之间纠缠不清,死的迟早是你。他们两个因为你的缘故合作得十分困难,再这样下去,如果因为他们之间的裂痕影响到两家的合作关系……我想到时不用我动手,邱家的那些人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
“那麽,离开夏越,马上。”
我讽刺地笑笑:
“夏老爷,你错了,应该是:让夏越,马上,离开我。”
见他没回答,我继续说:“我劝您有时间来找我谈,还不如好好回去管教管教你儿子──当然,如果现在你还管得了他的话。”
“你!”
“好了,我想你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我告辞了。”
说完,不待他在说什麽便转身离去。
离开前,无意间瞥见书桌上放著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美丽女子笑得灿烂的照片──那女子我再熟悉不过,妈妈。
冷冷弯起嘴角。
事到如今,又有什麽意义?
回到花店,不意外的看到了那两人。
“你回来了。”邱季见我进来笑笑地说。
我没有答话,径自脱下衣服挂好,对林娜说:“有晚饭吗?我快饿死了。”
“没,我都快担心死你了哪有空管晚饭!”林娜急急上前,语带埋怨。
“我能有什麽事?傻瓜。”我揉乱林娜一头短发。
“你……你怎麽总是这样!”林娜气红了眼,“笨蛋!”
林娜推开我红著眼跑了出去。
“阿康你去陪陪林娜吧,今晚就别再让她来店里了,这里我会照看好的。”
阿康神色复杂地看看我再看看那两人,终是点点头追了出去。
看著他离开了店里,我才把注意力转到那两人身上。
“你还没吃晚饭吧,有什麽事吃了东西後再说吧。”邱季在我开口前便打断我。
点点头,我没意见,要知道我可是午餐都没吃上就被人“请”了去,饿到现在胃都快没知觉了。
食物很快就被送来,我也不客气立马动手,在那两人的注视下很顺利地把所有东西都扫进肚子。
接下来,该好好谈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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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沈默流淌在我们三人之间,他们两人没有一个有先开口的欲望,我也不急,收拾干净桌子在门外挂了歇业的牌子再给他们倒了杯热茶,然後才舒舒坦坦地坐下来清了清嗓子:
“夏越,你爸他找我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我也不多废话,把他的意思概括一下传达给你:别再和我纠缠不清。”
夏越的脸色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眼神深不可测,带著些冷意朝我看过来。
我调转视线,看向一旁的邱季。
“另外夏老爷也有交代,好好合作,别为了一时的迷恋毁了一切,小心後果。”
邱季却笑了一声,声音温和内容却一点也不温和:“要警告──还轮不到他。”
我收紧了手中的茶杯,垂下眼帘:“你们的事我管不著,也管不了,反正话我是说完了。”
“说完了?”夏越哼笑一声,“我以为我们才刚开始而已。”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放下茶杯轻轻笑了:“开始?是结束吧。”
他们两人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夏越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话一般看著我,良久才说:“你为什麽一直没有明白呢?你怎麽可能逃得了?”
“那麽,”我打断他,“你要和他──”我一指邱季,“分享我吗?”
他们两人俱是一愣,似乎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不会说地这麽直接、露骨。
“话还是摊开说了吧,你们终究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身後是什麽?是两个势力庞大根基盘深的大家族,其中的利益倾轧你们自己最清楚。而我,我又是什麽?一个小角色而已,难道真的为了我你们要不惜一自己的地位、利益、权势?”我顿了一下,看看他们并没有反驳,於是继续,“况且,按照你们的个性,难道真的会愿意分享自己认定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小玩物。”
“你对我来说──并不是玩物。”邱季看著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我轻笑著摇摇头:“那麽就是因为总得不到所以才更有兴趣非要得到才甘心吧?──算是你们的猎物?”
“我──”
“别急著反驳我。”我打断夏越,“至少我和你也在一起生活了九年,你接受的教育,你的思考方式,你的认知观念,我虽不能说了解得一清二楚,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想要便要得到,猎物越是反抗越是能让你兴奋越是无法罢手,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得到──哪怕毁了他。这或许是你们这类人共同的特点吧,算是……上位者对别人挑战他权威的……意外的兴趣。”
“我从来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邱季意外地语带无奈。
“原来不是,可……”现在,你的气味的确和夏越没什麽两样──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麽说了,难道把我对你的感情也一笔抹杀麽?”夏越并没有带上质问的语气只是平淡地这麽说著,表面上波澜不兴,甚至没有任何不悦,可我知道他的怒气大概快要到临界点了……
“感情麽?”我突然想起夏家老爷子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可能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们所谓的‘爱’。”
“不能理解?”夏越冰冷修长的手指掐著我的下巴慢慢将我的脸掰过去,面对他:“或许你也不用理解──只需要接受就够了。”
“……我说了这麽多,你难道一点也没听进去吗?”
“没有。”夏越勾起一抹好看的笑。
“……”
我挣开他的手,咳嗽了几声──他可真没手下留情,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下巴被拽下来了。
“呵,你们还真嫌我上回没被车撞个死透是不是?就这麽想让我再死一次?”
眼前两人闻言身体俱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怎麽可以这麽说?”邱季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狰狞可怖。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浑身是血的样子……你……”原来他的声音也可以这麽冰冷。
我的心猛地窒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他的表情还是他话中极力掩饰的痛心指责。
“可是再这麽下去,我说不定什麽时候真的会被杀死也不一定。”
“你!”夏越看著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麽了?知道我怕死有让你这麽惊奇麽?”我瞥他一眼。
“是老头子这麽对你说的麽?”
我点点头,也打算没瞒著他,意有所指地说:“他还说想要我命的可不只他──如果再这麽纠缠下去的话。”
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我却反而笑了一下,“说实话,和你们这样的危险人物在一起那麽久,我都要佩服自己的运气了──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看看他们的脸色,这话……似乎说得太过了。
不过也算事实,他们两家的大家长已经对我很客气了,虽然不知道夏邱两家最近的合作问题究竟严重到什麽地步了,但知道我的存在却直到现在才把我叫出来──虽然只是见了夏老爷子而已,看来已经到了他们非收拾我不可的地步了麽?
“总之,我的话也请考虑一下──”
“天也不早了,回去吧。”说完,也不等他们有什麽反应我便起身收拾起店铺准备打烊。
夏越自己开车回去了,邱季依然陪我回家。
走到我家楼下,我停住脚步:“谢谢你送我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
邱季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我没说话。
看著没有笑容的邱季说不心惊是假的,如果是夏越可能我还没这麽害怕毕竟他平时也总是一副冷酷的样子,可邱季不同,他总是温润地笑著,突然卸下伪装展现他真实的一面,我发现自己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浑身冰凉的事实却也是不能改变的。
“我想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了──”突然,他笑了,“对你,我不会放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几乎麻木,然後才挪动僵硬的双腿慢慢上了楼。
关上门,打开灯,抓起手边的花瓶──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
刺耳的破裂声划破寂静的夜,不一会便听到邻居惊怒的骂声。
我极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愤怒,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不发泄一下我真的会憋死!
“两个歇斯底里的疯子!疯子!混蛋!”
门外邻居的骂声更为高亢。
邻居骂了很久才渐渐歇了声,而我也已经无力地瘫坐在门边一动也不想动。
“呵呵。”良久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竟然笑了出来,“那两个疯子……”
其实早知道他们的答案吧,可还是抱著试一试的心态想让他们放手,早说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也要毁在自己手里,哪会任由它脱离他们的视野……
以手覆脸,轻轻地叹息:
“真他妈的……两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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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让人倍感郁闷,不下雪却总是阴沈著,气温不低却总能让人冷到骨子里,偶尔零星飘点算不上雪的雪花也不过是打湿地面,给风里添上点湿气。
“又是一年啊!”林娜放下手中算计著的帐本,呆呆地看著玻璃门外行色匆匆的路人,突然没头没尾地感叹道。
我看了她一眼,回头对店里挑花的客人抱歉地笑笑:“没事,您继续挑吧,看这玫瑰……”
“哎~~”又是悠悠地一声长叹。
“呵呵……”我尴尬地冲客人赔笑。
等送走了客人我才走过去:“怎麽了你?想吓跑财神爷麽?看你那叹气的架势──有那麽幽怨麽?”
“我这是感叹、感叹!那里幽怨了?你懂不懂什麽叫抒怀啊?”
“我说,你不会是得了‘婚前忧郁症’吧?”
眼前的人俏脸一红,纤眉一挑,狠狠地刮我一眼:“你才‘婚前忧郁症’!”
“又不是我结婚我忧郁个什麽?倒是亲爱的‘准新娘’,你到底是有什麽感叹非要在客人还在挑花时就憋不住来那麽悠长的一声?快大过年的,也不怕别人嫌你晦气。”
“我这不是……”林娜欲言又止,闪闪烁烁地瞟我一眼,“其实也没什麽。”
“……这样啊。”我点点头,“那我去忙了。”
刚要转身──
“哎,哥!”
“嗯?”
“你……你怎麽就不问下去了?真是的……”林娜略带委屈地看著我。
无语问天,怎麽女孩子都喜欢这套,有事没事非得来个欲擒故纵?
“好吧,亲爱的妹妹,你到底有什麽烦心事哪?”
“其实这事吧,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我的事?”闻言我轻笑,“你倒说说我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有什麽事好让你烦心的?”
“你也知道你三十二了啊?”林娜柳眉一竖,突然来了劲,“年纪是一年过一年大的事,虽然你还不能算老吧,可总归也不年轻,一个人总是会冷清的,让你搬来和我们同住你也不同意,你就没想过找个人……咳,成个家?”说到後来,渐渐没了声。
“我说,是林阿姨让你来当说客的吧?”这一年来,这事她老人家明里暗里也提过不少回了。
林娜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小声嘟囔:“我也不想说啊,这不是母命难违麽。不过,”她话锋一转,“我看咱妈这回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你身边没个人总不是办法,以後我结了婚咱妈又老了……哥,这事你是该著急了。你看吧,虽然我觉得和顾客牵扯太复杂也不好,可有几位小姐确实不错,那个陈小姐对你明眼人都知道有意思,还有那个汪小姐斯斯文文脾气看起来不错,应该不会欺负你,还有那个复姓欧阳的小姐,听说她是大学老师,脾气好人又漂亮,配你正合适──不然,我妈那还有几个人选呢,她天天闲在家没事就爱帮你找几个相亲对象,我看过了,有几个真的不错,连我都心动……”
“喝口水,累了吧,还有几个姑娘你扳著手指慢慢数,别急。”递过杯水,我温温一笑。
“哥你!”
果然林娜噎住了,对我怒目而视。
“讲完了?讲完了我去卸货。”
“你!你气死我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麽啊??”
“听了,”叹口气,我认真地说,“我这辈子大概就这麽过了,这样挺好的,你们也别再操心了。”
说完看林娜一时也说不出什麽,便向门口走去。
“你是不是还想著他们?”身後林娜的话带著些苦涩。
我愣了一下,随即背对著她吸口气笑著说:“你在说什麽啊?”
“哥你别傻了,都已经三年了!他们已经三年没再来见过你了──他们再也不会来了!你别再想著他们了!”
“不是的,林娜,”我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嘴角依然翘起,“我并没有在等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安安静静挺好──现在的生活挺好,我……”
“骗人!”林娜大喊著打断我,“你还想著他们!你还想著他们!你……还爱著他们!”
“林娜!”我蓦地转过身,瞪著她,可能我的表情过於恐怖林娜一下子噤了声。
沈默良久,我才僵硬地丢下一句“我去帮阿康卸货。”然後匆匆走出了店门──我可不想承认,我这是……落荒而逃。
那一晚之後,我再也没有见过邱季和夏越,就像从来没出现在我生活中一样,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至今已有三年。
好事不是麽?至少他们不会再霸道地要我接受他们,至少我得到了一个平静的生活,至少我可以从他们之间抽身不用再受夏邱两家的威胁,至少……
这是我要的生活啊!
这的确是我要的生活啊!
可是,每当回到公寓看著静悄悄的房间,冷冷的空气便像有生命一般紧紧吸附在皮肤上,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有挥之不去的冰冷感。於是我试过把空调调高,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把电脑打开放上音乐,把影碟机打开放上最新的影片,拿出最柔软最厚实的毯子盖在身上……可是没用,太多的声音反而让我的存在显得突兀,我与这些冰冷的热闹格格不入,於是叹息著把所有声音都关上,把空调调低,结束了我莫名其妙的尝试,回头间突然想起那床厚实柔软的毯子似乎是邱季买给我的……
习惯果然是可怕的东西,邱季在我的身边陪了我五年,而夏越更是和我纠缠了整整十四年,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成功地在我生命里刻下了难灭的痕迹,况且他们又是如此有侵略性的人,几乎霸占了我所有的视线,他们──我不得不说──竟然已经成为了我视之必然的存在。
其实三年,够让我想清楚一些事情。
回到店里,林娜坐在桌後没有动,只是视线一直跟随著我,我朝左她便看向左,我朝右她便看向右,太过怪异的视线让店里所有人都几乎停下手头的活诧异地看著我们俩。
“林娜和我出来一下。”
她随我走到店外,我找了一处背风的墙角示意她过来。
“我的大小姐,你那样的眼神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哼。”她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眼神稍显柔和。
“林娜,”我顿了顿,“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之所以不愿意找个人一起过下半辈子是因为,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哥,到底还有什麽需要想的呢?他们……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他们放弃了!”林娜眉头紧皱,“况且他们曾经那麽对过你。”
我没有马上答话,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是一个很没用的人。”
“哥?”她略显诧异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遇事优柔寡断做事总是藕断丝连,有时候连自己到底想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就说他们的事吧,我讨厌他们的纠缠,厌恶他们的霸道,憎恶他们的强迫,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忘不了他们。”
“哥!”林娜吃惊地看著我,眼中闪过很多情绪,过了一会才低下头,喃喃地说,“我早知道了,早知道了。”
“我真是差劲啊,其实你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毕竟原来口口声声说要他们离开的是我,到如今我却根本还没忘记他们。”避开林娜的眼,我强作镇定地说,其实这些话我一直很想说了但,我怕看到林娜蔑视的眼光。
过了良久,她都没有说话
风冷冷地刮过,带走我手上的温暖,我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却发现早已僵硬。
“我……其实……”
“一定是时间还不够长!”林娜突然出声,打断我的嗫嚅。
“林娜?”我看向她,迎来的却是她灼灼的目光。
“三年还不够长!哥,”她握住我的手急切地说,“再多些时间你可以忘记他们的,一定可以的。人们不是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如果三年不够你去忘记他们,那麽六年,九年,十二年,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们的!到那时候,到那时候你一定可以……可以……”
我愣了很久,直到看到她眼里的水光才慢慢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对,你说的没错。”
这回反倒是林娜愣了一下,她眼中的担忧、焦急、无奈尽数投在我心底,良久她才慢慢地说:“你发誓。”
“……好,我发誓,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忘了他们。”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三年,不够长到忘记他们,三年却够长到让我承认了他们在我心中的存在。那麽再过三年,再过三年,他们的影子一定会慢慢冲淡,毕竟我有半辈子的时间去冲洗这让我无法抹平的刻痕。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11
林娜的婚礼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渐渐临近,全家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林娜难伺候的挑剔口味,这场婚礼的准备真是苦煞我和阿康。从挑选婚纱开始我们便全程陪同林大小姐,看著她从抹胸的试到拖尾的,从短袖的试到V领的,从齐地的试到直身的,整整一天我和阿康从站到坐,从坐恨不得能躺,两眼发昏,双腿发软,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婚纱,以至於出了婚纱店门我看东西都像是蒙著白白的一层纱,可饶是这样我们也不敢有任何微词,因为林娜这位准新娘最近变得极其敏感易怒,而且整天心事重重,总是担心自己婚礼能不能办好,自己那天能不能成为最漂亮的新娘,总之她要担心的有太多太多,凭我们怎麽劝也没用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灰,所以在她每次换好婚纱出来时我和阿康不得不装出一幅兴奋欣赏的样子,对她的新造型百般赞扬,可大小姐总是在羞涩一笑後说:“嗯,我也觉得不错……”话还没完,一转头“阿康你看那件鱼尾式的好漂亮!小姐请帮我拿下那件,我要试试。”於是我和阿康再次有倒地的冲动……
五月就在如此的忙碌中过去,进入六月,婚礼的日子渐渐临近。都说六月的新娘是最幸福的新娘,林娜的脸上这几日也焕发著幸福的光彩,她和阿康之间早已有如多年夫妻,有时林娜对阿康好的让我都禁不住鸡皮疙瘩掉满地,可看他们一幅旁若无人的样子也只能和剩下的夥计们相视而笑。
请柬早已分发出去,这几天我们正忙著包装喜糖──拜林娜的异想所赐,喜糖的包装都是我们手工制作,从买材料到制作糖盒再到装糖装饰都是我、阿康、林娜一起亲手完成,累得我们是头晕眼花。
“我说我们就不能买现成的吗?”终於在坚持了一个晚上又一个中午後我忍不住哀叹。
“你懂什麽?这样省钱。”林娜头也不抬地说。
“哪里省了?”我大声反问她,这些东西少说也比人家包装好了的贵了不止三四百,因为林娜选择的都是精致、漂亮的糖盒还要加上糖盒里的衬垫,糖盒外的精美丝制装饰,还有一些小小的装饰细节这麽一算再加上我们的人力,怎麽想都是比现成的贵。
“你懂什麽?现成的都是偷工减料的,哪像我们自己做的十成十?这里面的差价你难道不会算?”她懒懒地睇我一眼。
我一听到也有理,可是这麽折腾地一个一个糖盒地做实在是累人。
“再说这年头都流行DIY,我也要让我的婚礼与众不同。”说著林娜幸福满满地笑了,“对吧,阿康?”
只见阿康的在糊糖盒的手愣是一颤,然後抬头赔笑著说:“是是。”
我捂脸哀叹不忍看他那微笑背後的酸楚。
於是,糊糖盒的重任继续。
六月十号,婚礼的日子终於到来。
林阿姨陪著林娜早早地就去美容店化妆,阿康也在忙自己那边的事,而我就赶往预定的酒店和那里的婚庆公司人员做酒席的最後确认。
“……唔,整个流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一边看著手中的册子一边确认。
“对,您看,”身旁的工作人员指了指册子里的某个环节,“这个时候需要您作为新娘家属上去说几句,我们的司仪到时会和您再确认的。”
“好的,我知道了。那位司仪呢?”
“他马上到。”
“好。”
“噢,还有一些事需要和您再确认一下……”
又过了很久,我才和那人谈妥诸多细节,这时不禁口干舌燥。这几天基本没怎麽睡好,今天又一早赶过来,等会还要再去接林娜她们,哎,果然是老了,都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边唏嘘著边揉著眉心朝吧台走去喝点东西。
等把事情都确认妥当早已九点半多,我一看时间这麽紧赶忙跑著出了酒店。这时的酒店里已经有其他客人进出,在出门的一霎那我似乎和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擦肩而过。
“邱季!”
呼吸猛地一滞,回头,却只看到陌生的人影来往於大厅间,没有任何一个像他的人,反倒是一边进出的客人奇怪地看著我大呼小叫。
轻呼口气,原来是我看错了。心里有一个地方麻麻地颤痛,分不清是喜是悲。
手机突然震动把我从短暂的呆愣中唤醒。
“……喂?林娜?嗯,我刚刚和他们确认好,嗯,”慢慢回过头向门外走去,“我这就过来。”
挂上电话我便开车去接林娜,一路上忍不住回想著刚刚的擦身而过,难不成真的是体力不支到产生幻觉?我自嘲地勾勾嘴角,还是自己还对他难以忘怀,还是他真的……?
算了,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叹口气,真的是他又能怎样呢?都已经三年了。
驱车赶到美容店的时候我看著眼前美丽的新娘差一点没认出来,真是太美了。林娜看著我惊呆的眼神骄傲地抬起下巴,“怎麽样,我是不是最美的新娘?”
我感叹地点著头:“是啊,最美的新娘,你就是最美的新娘。”眼前的姑娘早已不是我初见时的样子,岁月慢慢滑过,她的模样早已带著一股女子特有的诱人风韵,素白的婚纱衬得她素洁而高雅,初时的她又是怎样的呢?我慢慢回忆著,试图从她的眉眼中描绘她青涩的样子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勾勒,这就是时间的魔法吗?那麽美丽却那麽让人惋惜。
“怎麽看我看傻了?我真有那麽美?”林娜见我眼神迷离便上前挽上我的胳膊,凑近我嬉笑著说。
“美,怎麽不美?怕是没结婚的小夥子见了都想娶你为妻。”
“哈哈,你这话可不能让阿康听见。不过我倒是挺爱听,来,还有什麽好听的?”
“好了好了,林娜你也真是和你哥说话没大没小,都快结婚了人了。”林阿姨在一旁看著她的嚣张样忍不住说。
“呵呵,就算我结婚了我还是我哥的妹妹,他才不会嫌我没大没小呢,对不对?”
“是是,我的大小姐。”我无奈地笑著附和。
“阿姨真是好福气,儿子女儿都这麽俊俏。”一旁的化妆师看著我们笑著说。
“哈哈,是啊是啊,我老太婆是几世修来的福能有这麽好的孩子。”林阿姨的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
“妈,看你说的!”
满室笑声。
婚礼按时开始,宾客们都已到场,台上的司仪按照原先安排好地正在纸开场词,而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了?”林娜看我走神拉拉我衣袖轻声问我。
“没,有些紧张而已。”
“呵,怎麽都紧张?你看阿康他的手都快攥僵了。”
说著林娜便轻轻拍拍我的手让我放松。可只有我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麽。
“知古,知古~”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怎麽跑到这里来了?”林娜低头一看竟然是裴拉吉,“你不是和你哥哥他们一起坐在外面酒席上吗?”
“我才不要呆在那里咧,很无聊的,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们了,你们都不理我了!”说著委屈地瘪瘪嘴,泪水说著就要下来了。
“唉呀别哭别哭,是我们不对还不行吗?”林娜手忙脚乱忙给裴拉吉擦眼泪。
“好了,我们最近都忙著办婚礼这才没时间陪你们的。”当初虽然霍尔森兄弟提出也要帮忙但被我们婉拒了,不过这酒店倒却是他们帮著找的,说是熟人可以打折,至於其他的我们坚决没同意他们也就作罢了,为了婚礼已经很久没和他们好好坐在一起喝喝茶什麽的了。
“下面有请新郎!”
阿康先过去了。
“开始了,裴拉吉你等会就帮林阿姨托裙摆吧。”我急忙安排好裴拉吉,挽起林娜的手,“准备好了吗?”
“嗯!”两人一起用力点头。
“下面有请新娘!”
婚礼进行曲缓缓奏起,踏著音乐我将林娜引向阿康并且轻轻将她的手交给他,然後带著裴拉吉静静退到一旁。
林娜轻垂著眼,嘴角含笑,衬著婚纱明言不可方物,阿康的眼里满是激动,郑重地将她的手挽进自己的臂弯。“……我发誓,无论贫穷或是富裕,无论疾病或是痛苦,都将无法撼动我对你的爱,从我挽起你的手的那一刻起,我对你许下承诺,我将爱护你、珍惜你,直到天长地久。”
当两人许下誓言,在场的人们都鼓起了掌,真心为他们祝福,我看到林阿姨眼中含泪带著欣慰的笑容久久凝视著他们。
“……下面有请新娘的哥哥为新人送上祝福。”
我走上台看著他们也看著我,我们的眼中都是满满的喜乐。
“祝贺我亲爱的妹妹终於找到了你的真爱,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我将我的妹妹交给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都……”
突然眼前的林娜表情一下子变得惊异无比,她看著台下的某处再看看我,眼中满是震惊,甚至身体前倾了几步似是想来到我身边。
我诧异於她的样子,忙向顺著她的目光看去,在门口赫然站著的是一袭正装正微微朝我们优雅浅笑的夏越!
大结局!!
硬是将视线从门口的人的身上调转开来,我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将声音稳住,让自己继续面带微笑看向那对新婚的夫妇。
“我们都……都无比欣慰,希望你们以後能够互相珍视,互相扶持,一起享受生活的快乐,一同分担生活的苦涩。”
林娜看著我似乎想要说什麽却被身边的新郎轻轻握住了手。
“……最後,我衷心期望你们能够幸福永远相伴一生。”我朝著阿康微微笑了一下,他却用口型说了一个对不起。
我放下手中的话筒走上前轻轻拥抱林娜。
“哥!别去!他……”她抓住我的胳膊急急地在我耳边轻声说。
“别担心,没事的。”
“哥!”
“以後你可是为人妻的人了,可要变得温柔点啊。阿康是好人,好好珍惜他。”我轻轻拍拍她的背,叮嘱著作为一个哥哥该说的话。
“你……”
不等她再说些什麽我便放开了她,准备下台。
“哥!”
林娜抓著我的胳膊不放急切地想要阻止我,一旁的阿康伸手覆上了林娜抓著我的手,很轻但很坚定地将他的新娘的手慢慢拉离我的胳膊。
“对不起,但是……”阿康轻轻地说,对著林娜也对著我。
我朝阿康点点头,走下了台。
台下的人们显然没有发现我们之间异常的小动作,大家都以为只是新娘舍不得我这个哥哥而已。
门边的人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只有我们发现了他的存在。
我该感谢他没有打扰这场婚礼麽──在突然消失了三年後,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时候。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他,手心里不知什麽时候早已布满汗水,手指的僵硬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他们,回来了麽?
浅笑的嘴角含著优雅和无人能及的张扬,碎发有些许散在额边,这样的夏越竟让人觉得多了丝温润的人情味,是时间的力量吗。
我和他的过往竟毫无预兆地开始在眼前掠过,原本早已远去的种种却因前面的人而显得恍如昨日,鲜明不已,时间似乎对记忆失效。
最後一步在他面前站定。
“三年不见了,哥哥。”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称呼,三年一下子变得那麽短暂,他似乎从未离开。
到底回来做什麽?我们之间还没结束麽?到底打算怎样?为什麽无声无息消失了三年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太多的问题想立刻质问他,最终却还是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出去说吧。”
他轻轻打开了门,示意我往外走。而我却犹豫了。
回头看向台上目不转睛盯著我,似乎下一刻就要呼喊出声的新娘,还有发现我离开後正要向我走来的林阿姨,脚步竟怎样也挪不开。
一只手从旁边搂住我的肩,熟悉的味道立刻将我包围。
“走吧。”轻轻的耳语,像魔咒一样回旋。
脚步被强行带离,我不停回头想要在眼里留下她们的身影,林阿姨焦急地向我跑来,林娜竟要从台上冲下来,不顾身旁新郎的劝阻。
门慢慢合上,她们的样子渐渐被门影剪碎。
“不要走啊,哥──!”
门无声地合上。
林娜的呼喊最终被截断在门的里面,门外我几乎失神地看著眼前厚重的木门。
“别哭。”
有人用手轻轻覆上我的眼睛,遮去我的视线,湿热的泪碰上温热的手几乎烫痛我的脸颊。
“为什麽?为什麽要回来?”
手的主人似乎笑了,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那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我们只是回来接你而已。”
我拉下那只手,回头看著他:“邱季……”
“走吧。”一旁的夏越看了一眼关上的门说。
车子缓缓开动,身著新娘礼服的娇美身影竟从酒店中跑出,路边的行人都惊奇地看著这位美丽的新娘流著泪喊著一个人的名字。白色的婚纱被风吹起,扬开了纯洁柔美的弧度在空中翻飞。他们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那麽悲伤,却又那麽美丽的新娘吧。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呢林娜?今天是你的婚礼,不应该也不可以因为我的关系而毁了婚礼。我的离开原意是希望婚礼可以顺利进行,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追出来,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别看了。”夏越强硬地将我的眼遮住,“越看只会让你越痛苦。”
“混蛋。”我用力扯下他的手,“这一切,这一切……又都是谁造成的!”
“是我,是我们。”他意外地没有发火竟然面无表情地如是说。
“让你痛苦,让你难过,让你一次次地失去亲人,都是因为我们。”
黑沈的眼像最纯粹的黑夜,目不转睛地看著我,竟让我不能直视,微微撇过头去。
“可是,你也不是无辜的。”
他抬起我的脸强迫我面对他。
“是你让我们对你无法自拔,是你让我们每个爱上你的人都无法放手──我,邱季还有那个新娘。是,我们是在不停地伤害你,可你又何尝不是在用你的无情凌迟我们!”
“我?我……无情……”我震惊地没法说话,这是什麽话?我的无情?凌迟他们?
“你对每个人都那麽温柔,那麽好,从不会将痛苦分给别人却总是把笑容留给别人,不知不觉就让人沈迷在你的温柔中,你却毫无所觉,当爱上你的人想要得到你的时候,你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後无情地收走你的温柔,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觉吗?就像突然被夺走毒品的瘾君子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万蚁附骨,让人发疯!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错?”
“你……你胡说!我又有什麽错?错的是你们啊,我明明,我明明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关系,是你们一次次霸道地出现在我身边!”
“小古,你是很残忍,你看那个可怜的新娘,何尝不是因为你的无情而落得现在的下场。”邱季轻轻揩去我眼角的泪水,示意我看看车窗外的林娜。
她正流著泪看著我们的车渐行渐远,身边的阿康大声地说著什麽她却置若罔闻。她的眼中满满地都是痛苦,失望,无奈,以及──怨恨。
“你看,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怨恨著你。”邱季轻轻靠在我耳边说,“我们又怎麽能不怨恨你呢?你真的很可恶啊,不断拒绝我们的同时却又给我们希望,我们就像是被你牵著的人偶,根本逃不开你的网。”
“不,不是的……我没有。”眼前不断闪现林娜的眼,竟从心底里无法生出辩解的力气。
“你有。”夏越接著说,“这三年,我们的确实准备放了你的。”
“什……麽?”我睁著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别不相信,”他看了一眼邱季,“比起得到你,我们更珍视你的生命,我也绝对不想再让你因为我们的原因受到伤害──那样的事,一次就已经太多。”
“但是,你为什麽没有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呢?”邱季在一旁叹息,轻轻抚过我不住颤抖的肩膀,“三年年里我们虽然已准备不再打扰你,可为了你的安全──当然也有我们的私心,我们还是派人在暗处保护你。那天你竟然跑到你妈妈的墓前哭著说你好象是爱上我们了,竟然怎样也忘不了我们这样的话,你说,我们知道後又怎麽能再让你逃走。”
脑袋里轰的一声,我竟瞬间觉得耳边炸开了一个响雷!
“不……不是的……我没有,没有……”
嘴上喃喃地有如神经质般否决著他的话,记忆却不断提醒自己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被林娜逼问是否还想著邱季他们後,我一直心神不宁,喝了很多酒,晚上却怎麽也睡不著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後竟鬼使神差地在半夜里去了郊外妈妈的墓地,心里不知为什麽很是郁结,好像有很多感情想要宣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天夜里很静,只有寒风刮过的声音,我看著妈妈的墓碑没有害怕,只是很迷茫自己究竟在这里干什麽。大概是太静了,大概是没有人的关系,我竟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喃喃地说了出来,我不是很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麽,到後来都有些迷糊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一句话──
“怎麽办,妈妈,我好像怎麽也忘不了他们,我……是不是爱上了他们了?我好像……爱上他们了吧。”
无意识地说完这句後我猛然从游离状态醒来,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说了什麽?我说了什麽?!
根本不敢再看妈妈的墓碑一眼我便逃似的离开了墓园,一路上不断地安慰自己那些话只是我迷糊了而已,只是我迷糊了而已。
可是……
“当我们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我们下的决定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吧?”
车子越行越远,新娘白色的身影早已看不见,车上只有我压抑著的哽咽声。
这一切究竟是怎样一团难解的乱麻,爱与被爱,追逐与躲避,诱惑与痛苦,每一丝感情都是牵扯其中斩不断的粘连,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诱惑者,原本的加害者竟然是受害者,而同时加害者又是诱惑者,受害者又是加害者,每个人在这团如纠如葛的纷乱中有著变换的角色,到最後连谁对谁错都没法说清,没法理清。
感情就像汹涌的海浪,不停歇地扑打著置身其中的人,就算原本坚守底线的人也难免不被海水击昏了头脑,於是自己的立场慢慢变得不坚定,自己的坚持似乎不再那麽不可动摇。
回过头去看,自己原本的想法似乎早已被冲刷地几乎看不见,为什麽?是海浪太激烈还是自己本身就没有百分百的坚持?
是当初自己的恨还不够,所以才让他们的感情软化了自己麽?
是当初自己对感情还存希望,所以才让他们有机可乘麽?
谁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样才走到了这个境地阿!
“或许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你只需要接受就够了,其他的不用去想。”
夏越轻轻地在耳边低语,一如曾经的话,像是替我挣脱事实上却是将我永远束缚。
“你现在没有退路了不是吗?那麽就顺著我们的方向走下去吧。”
邱季温柔地用言语来实施酷刑,斩断一切退路,将我逼上最後的抉择。
“来,告诉我们,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我……”
泪水模糊视线,颤抖的指尖没有温度。
“……愿意。”
呃,完结了,完结了。这算HE吧?算得吧算得吧算得吧?你看没死没伤,最後竟然还3P了!!我果然很神奇啊!!我到底是怎麽想的阿?我也很纠结,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总之,是完结了呢,好长的马拉松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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