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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 静影沉璧 BY 白眉煮酒 (点击:1847次)

静影沉璧 BY 白眉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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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影沉璧 BY 白眉煮酒

此文生子向
萧韫曦 X 闻静思 CP一对一 HE

楔子

燕永安八年秋,是个动荡不安的岁月,孝和皇帝萧佑安病重之际,太子矫诏把持朝政,逼宫犯上。宁王起兵勤王,与宫中内外相应,将太子斩杀于孝和皇帝病榻之前,理所应当的做了新皇帝。这一场宫斗政变,太子派系几乎连根拔起,只除了闻世家的嫡长世子,闻国公的长子,曾经的太子舍人,年方二十七的闻静思,被新皇力排众议,以勤王有功为名,高高的封在了丞相的位置上。
永安八年冬,萧佑安驾崩,追加宣宗孝和皇帝。
次年,新皇萧韫曦在辞岁的群臣晚宴上,拉着闻静思的手坚定地道:“一元始兴,朕定会让你看到一个太平盛世。”这一年,是元兴元年。


一 都城朝雨浥轻尘

兴安城的清晨总是繁忙而有序,朝阳门内更是如此。虽说凌晨就开始飘着零星小雨,两旁林立的茶铺依旧早早开张,等待出城的商旅多是在这里食用早饭,因而马车牛车聚集成片,三顶青布小轿立在其中,倒也不特别的显眼。小轿挨着榕树,树下躲了一老一幼。年长的不过才过不惑,两鬓早已斑白如雪,年幼的眉目清朗,正是朝中万人之上的闻静思。细雨轻飘,将四周湿润得彷如新画,闻静思盯着朝阳门的方向出了阵神,才见城门侯领了士兵换过岗哨后,缓缓打开了城门。
“静儿。”
闻静思低头应诺:“爹爹。”
闻国公点点头,握住了那双如细雨般温润的手,长叹道:“今日一别,此生再难见面,为父没什么可送你的,唯有一句忠告,你要千万记得,莫要辱了我闻家百年世家的脸面。”
闻静思眼见老父去异乡上任,心中自是悲凉,强忍了热泪跪下身去聆听教诲。“孩儿定不辱没爹爹教诲。父亲路上多多保重。”直到那青布小轿随人流渐渐涌入城外,淹没在朦胧的秋雨中,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闻府坐落在兴安城南,与皇城仅一街之隔,由当年的高祖皇帝将前朝王爷的府邸重新修葺后赐给了开国功勋闻家,以示皇恩浩荡。闻家到闻国公这一代已是第四代子弟,能人辈出,声名显赫,加上位极人臣的闻静思,宛然成为燕国第一大世家。
闻府之中,亭台水榭,幽静雅致,闻静思这几日辞去了半数仆人,今日又送走了父亲,府中本应一片清冷之气。但他一进家门,却觉出不一样来,贴身侍卫雁迟没有出门迎接,府中的仆从也不知去了哪儿,直到他走进书房的院子,看见雁迟立在书房门口,心中肃然一惊。雁迟侧身推开了书房的门,闻静思知道躲不过,只好理齐了衣冠,走了进去。
那书房面南,对着门的是一张小巧的八仙桌,桌后墙面上悬着闻家先祖的画像,画像下负手立着一位锦衣男子,长身伫立,自有说不出的威严。闻静思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萧韫曦缓缓转身,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将手中的奏折往闻静思面前一丢,冷声道:“静思,朕今日倒要听一听你的解释。”
闻静思拾起奏折,折中的内容他比谁都清楚,老父上书请调外地,折尾内阁总理的蓝批正是自己一笔一划准许的。
“今年初朕就觉得不大妥,闻家在朝中的重臣要么告老还乡,要么请调,朕还当你另有安排,默许了你的做法。可你到好,若不是朕今日心血来潮去内阁贤英殿翻看奏折,还真不知道你竟连你父亲都要远调。现今国家百废待兴,朝廷正要用人,你这么做,置朕于何处!还是说你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朝一日朕不再宠爱于你,会对你闻家下手?”
闻静思起先还静静的听,听到最后却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想到这方面来,心中不由得些许好笑,带着面容也柔和起来。“陛下,请听臣一言。臣这丞相一位,是陛下得罪了几位老臣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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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影沉璧番外

踏春游

阳春四月,湘子江风暖。
等闻静思醒悟过来受了萧韫曦的骗时,游船已在湘子江上行了三天。
四月初一,萧韫曦过闻府游玩,刻意透露了监察御史在都奉渠的建造上发现隐秘之事,为避免打草惊蛇,便想与闻静思微服视察一番。引湘子江水灌溉禹、弁两州以解累年干旱,是闻静思初为丞相时提出的政策,十万徭役历时五年终于竣工,喜报传至京城的当月,萧韫曦便以此为由分封闻静思为凤孝王。因而如此,关心则乱,听说都奉渠有隐事,闻静思不疑有他,交接了手中事务后,又仔细托付了小皇子,才与萧韫曦暗中出了京师,快马加鞭赶去北地。如今,见萧韫曦装模做样的告知监察御史调错了卷宗,真是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闻静思轻轻地放下密报,无奈地道:“君无戏言!陛下要臣陪同微服暗访,臣答应就是,何必用上此等手段?”
萧韫曦心思被戳穿,神色如常,毫无羞窘之意,一手端着茶盏,一手亲昵地捏了捏闻静思的鼻子笑道:“你叫我什么?说了多少遍还是记不住?下次再叫陛下,罚你叫夫君!”
闻静思哪里吃得消这般逗弄,当下红了脸,一声“韫曦”唤得含羞带怨。萧韫曦双眼霎时一亮,心头痒痒,幸好还记得日正当午,舱外闲杂人众多,才不至于扑上去。他低头暗自平定心绪,片刻才道:“若我不以此为托,只说出来微服游玩,恐怕你会念叨国事为重,不肯相陪。这几年国库充实,风调雨顺,难道你就不想见见那些在你政策下受惠的百姓?不想见见这壮美的都奉渠?”他见闻静思若有所思,继续诱哄道:“史传芳稳重老练,堪当大任;程梦瞳心细如发,条理分明;我又授意孔毅和薛孝臣入宫辅佐,再不济,还有国丈在,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静思听他细细点到,才发觉萧韫曦竟是早有预谋,恐怕连父亲调回都在他计划之中,只得摇头笑道:“我不是担忧朝事,而是不放心满月儿。宋尚宫慈爱有余,威严不足,我怕满月儿调皮起来,她会管束不住。”
萧韫曦听罢,头扭到一边,一大口茶水下肚,狠狠咬着陈皮心忖:“那小混蛋在你面前简直就是只小绵羊,这你都不放心,要是把他的劣迹说出来,吓都能吓傻你。”半晌才转过脸来笑嘻嘻地道:“这你就放心吧,满月儿虽然调皮,还是有分寸的。宋尚宫曾照顾过我,治人的经验颇足,你就放心吧。”
闻静思点头一笑,不再提及了。
窗外江水翻滚出一波`波白浪,在船两侧依次退开。江风柔暖,两岸峭壁陡立,鸟兽嘶鸣,相呼应和,真真是一派勃勃生机。

江面再是平静,也不可避免波涛起伏,船身颠簸,头两三天觉得新鲜,夜晚宿在舱内,时间一长,便觉出种种难受与不便来。萧韫曦是个享受惯了的,当即下令,白日行船,晚上尽量落脚镇甸。傍晚时分,船行至新宕。由水路入禹州,此处是必经之地,因而运货的商船,访亲友的客船,甚至是政务传递的官船,都由此处来往通行,休歇补给,将个小小的城镇充实的繁华而富足。小城靠江,岸边的船只排列有序,他们这一艘大船停靠在一旁,虽然不欲声张,却依然引得不少渔人商贾驻足观看。
两人同雁迟与木逢春在城中闲逛了一个时辰,问了粮油蔬菜价格,治安情况,书院教授科目等等。直到日落西山,才选了所民居前去敲门。进城不住客栈是闻静思的主张,萧韫曦知道是暗查民生的意思,又不愿放他一个人入住民居,也只有默默忍受粗茶淡饭,薄被硬床。闻静思看在眼里,感念在心,时常在用饭时,让木逢春去附近的酒馆中提回几个热菜,与主人家一同食用。
今日也是如此,下榻的是一间独门小院,主人冯俭是个年过半百的渔人,白日与儿子到江中打鱼捕虾,由妻子媳妇送饭送菜到岸边,日子虽不富裕,也是能保一家温饱。近日听闻家中接待了贵客,父子便早早收了船,吩咐两个妇人好菜好饭招待。端上桌来的,尽是鱼虾之属的江鲜。萧韫曦半个多月都吃这些,看得胃里一阵泛酸,幸好木逢春从街头的酒楼里另点了牛肉、烤鸭与素斋菜,才不至于无菜可吃。主人家见来客自备热菜,衣冠楚楚,礼数周全,更是毕恭毕敬,让出主位。闻静思虚让一番后,将萧韫曦请到了上座,又请两位妇人同桌进餐。席过一半,冯俭敬了薄酒,才开始问道:“贵客从何而来?是要去往哪里啊?”
萧韫曦不屑多言,都是闻静思作答:“我二人从云州而来,去往禹州访友。”
冯俭笑着称赞道:“云州出京师,是块好地方。”
闻静思淡淡一笑道:“老人家,我与兄长一路行来,看遍民间万象。新宕近江,老人家靠水吃水,这几年衣食可无忧?”
冯俭以为二人是富家子弟,依父命出来行走体验民俗,仰头喝下一杯酒,咂嘴道:“这几年还不错。朝廷颁下的归田令保了种田人的温饱,种田的富足了,就来买鱼虾,我这打鱼的卖的多,赚的也多。平常省一点,一年也能存个七八贯钱。前年存够嫁妆,嫁了小女出去。今年形势好,赚够了彩礼,才让我家小子把媳妇娶回来,差个孙子就什么都齐啦。”
冯家大哥老实憨厚,咧嘴笑了出来,娇妻红了脸,低头为婆婆夹菜。闻静思见他一家和乐融融,心中也倍感温暖。“城里其他的渔家,也像老人家这样么?”
冯俭夹取块牛肉嚼了,歪头细细思索半刻才道:“现在城里的渔人只占少数,大部分还是田里人,以前可不是这个样。田地都是几个大东家的,种田的一年到头都吃不饱,只好出来打渔,江鲜多了就便宜,米面要靠其他地方运过来,二十文才一石,人多的家里吃不了几天。近几年是好了,听城里的举人老爷说,前几年宁王爷做了皇帝,提拔了极年轻的一个丞相,下的几道政令,都是极有用的,原来种田的都回去种田了,城里的米就能自给自足,前年降到了十文一石。我们以前打上来的鱼虾,都是卖到酒楼妓坊,种地的手里有钱了,也来买着吃。这当官的,就该像这个样,不能总想着自己。唉……我老人家多嘴,两位多吃些啊。”
萧韫曦执了酒杯朗声长笑道:“这当官的,就该像这个样!老人家,你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来,我敬你一杯!”说罢,在冯俭杯上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闻静思兴致也高,多饮了几杯,以至于饭后回客房书写行记时,落笔还有些虚浮。萧韫曦看着他脸颊上尚未退去的红晕,从后揽上来,下巴搁在一侧肩上,温声道:“今日听着这些话,高兴不高兴?”
闻静思笔墨不停,弯了唇角,答道:“怎会不高兴?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事成了真,哪里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
萧韫曦淡淡的“哼”了一声,一手钻入闻静思的内袍,朝乳尖摸了过去。闻静思浑身一震,左手用力一拨,佯斥道:“别闹!”
萧韫曦笑裂了嘴,手掌在他腹间慢慢摩挲。“今日`你高兴了,该让我也高兴一番了吧。”
闻静思清了清思绪,这半个多月宿在民居,总让他放不开手脚,找了各种理由推辞,确实亏待了他,心中不由一软,叹道:“让我把最后几句写完罢。”
萧韫曦微微一笑,缩回手来。

翌日一早,木逢春进门侍奉两人梳发洗漱。闻静思神色如常,萧韫曦却面沉如水,嘴唇紧抿,似有不快,言词之间又无透露出分毫来。木逢春为两人束好了发,冯家大哥便端来热水让客人洗漱。“二位远客,家中简陋,照顾不周,昨夜睡得可安稳?”
闻静思双颊微红,连忙应道:“主人家客气了。”
冯家大哥憨厚地笑笑,又道:“家里做好了早饭,两位若不嫌弃,吃过了再走?”
闻静思笑着应了下来。等他走后,两人各自洗漱。临出门前,闻静思一瞥萧韫曦层层叠叠的襟口,吩咐雁迟从随身包袱里取来一件厚衣,为他穿好,理齐了两祛,淡淡叮咛道:“春寒料峭,清晨最甚,小心着凉。”
萧韫曦一把抓住他的腕子,触手细腻温热,悉数化去他心头暗压的烦躁,随即微微一笑,牵了闻静思的手,沐浴着和煦的晨光,走出房门。木逢春将两人的点滴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底。回头整理被褥,一摸枕下,果然压着一方巾帕,痕迹斑斑,皆是爱欲。又一掌按在床板上,听到“吱嘎”两声,当下脑中一片雪亮,便想果真是因为这陈旧的床板,让闻相诸多顾及,才使帝王不得尽兴,欲求不满。木逢春摇头一笑,收了巾帕入怀,又掏出四两银子放在床头,慢慢晃着走了出去。
用毕早饭,一行人与主人家告了辞,登上游船,继续沿着湘子江向北而行。

一叶轻舟过重山,春风尽绿江南岸。
船舱中不比宫中殿阁宽阔,闻静思除了每日将所见所闻纪录成行记,余下的闲暇时间便与萧韫曦或在甲板上布了桌椅手谈品茶,或并肩坐在一起观赏日出日落,或取出市集上购回的玲珑事物把玩,日子单一却不单调。船行至平峰城,便不能再行下去了,江面分出岔口,一条通向禹州腹地,另一条在平峰城北的四个县伸展开来。萧韫曦便弃了船,换过马车继续向北。
禹州建昌府,是燕国五州之中最北的州府。气候寒凉,一年只能种一季的稻谷,自供尚不能自足,若遇上干旱,更是颗粒无收,幸而禹州盛产铜铁,临州便爱用粮食来交换。
萧韫曦一行人由建昌南门入城,在酒楼里用了午饭,便陪着闻静思出来一边散步消食,一边沿街询问各种物品价格,偶尔停下来和商贩聊上几句。午后来闲逛集市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也是买了就走,连杂货郎都无心叫卖,歪在一旁看几个孩子拿着弹弓打对街树上的果实。闻静思正问着一位贩卖皮毛的猎户山里人如何过冬,耳边听到一阵马蹄声越来越响,近身不过数丈,忽然一声长嘶,停蹄直立,发起狂来,乱步摇头就要把人从背上甩下去。雁迟与木逢春连忙护了两人远远躲开,闻静思回头一瞥,那几个玩弹弓的孩子尚不知危险,竟然站在原地观看,他轻拍雁迟肩膀,吩咐道 :“阿迟,勒下马,莫伤了孩童。”
雁迟一言不发,飞身扑上,一手牵住辔头,制住马头,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马颈,口中不停地柔声安抚。那惊马在他的牵制下,慢慢安静下来,终于停步不动。马背上的人惊魂匍定,软成一滩泥,顺着马背溜到地上坐了,大口喘气。闻静思走上前去,顺了顺鬃毛,又摸了摸马脸,见一侧马鼻湿润有水光,轻轻一沾,竟有几丝血迹。萧韫曦在旁边看了,负手道:“看来是孩童的弹弓误伤了马鼻,才惊吓了马匹,当街发狂。”
闻静思点头称是,见那几个孩童被闻声赶至的家人远远护了,欣慰道:“幸好不曾伤人。”
刚才与他相谈的猎户走上前来,取下腰间的葫芦对着地上的人道:“方捕头,哪里来这般急?喝口酒压压惊。”
闻静思见那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身公差布衣,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喘着气道:“哪能不急,刘老爷子把元大人扣下了,我要赶着去上报知府大人呢。”
众人心里都是讶异,那猎户“呔”的一声就骂出了口,脱口道:“这刘铁季太不是个东西,往年让他卖米救济就像扒他的皮,幸亏有朝廷的归田令镇着。元大人好心好意为民,他却三番五次地刁难,良心都叫狼吃了!”
闻静思与萧韫曦相视一看,向那捕头道:“这位官人,你家大人被扣是怎么回事?”
方捕头见眼前几个都是生面孔,衣着打扮却是不俗,那安抚了马儿的年轻人更是好身手,微微一揖道:“方才多谢出手相救!诸位不是本地人吧,恕我有急事要办,不能多叙。你们有什么,可问这位张大哥。”说罢,重新上了马,一甩马鞭,朝城东奔去。
张猎户将闻静思一行人引到自己摊档里坐了,旁边几个贩货的汉子也凑过来,张猎户一边喝酒一边道:“刘铁季是禹州数得上位的大户人家,他爷爷在禹州和殷州靠倒卖粮食铜铁发家,传到他这代,虽然朝廷有了归田令,让他每年收成少了一半,也动不了他的根基。往年建昌有干旱,都是元县令出面亲去他庄子里说情,又许诺诸多条件,才换得刘铁季以往常价格大量出售粮食。去年底,都奉渠建成,终于解了禹州一十二个县常年干旱之忧,元县令比谁都要高兴。”说到此处,张猎户停下口,抹了抹嘴边的酒渍。那几个货郎纷纷开口附和。闻静思并不催促,安然听他娓娓叙来。“上个月底,刘铁季要将女儿嫁给殷州一户大人家,本城的一个秀才拼死拦下花轿,跪说与小姐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求刘铁季等他取得功名后来娶小姐。殷州迎亲的家人听到这种事,以为两人有甚瓜葛,当即悔婚,刘铁季眼见联姻泡了汤,一怒之下将那秀才打断了腿。可怜那年轻人,苦熬半个月,前日死在家里。刘小姐知道这事后,伤心过度,撞墙跟了秀才去。城里生出命案,元大人要依法判处。今日本是开庭审理,或许是公堂上起争执,可恨刘铁季仗势欺人,竟扣下元大人,也不知这事报到知府处,怎么处置。”
旁边的一人道:“我看知府也未必是个好人,不然元大人那么多年县令做下来,政绩又好,又受人爱戴,为何一直升不上去?”
另一人道:“我听旁边县城的人在传,刘铁季在京城里有人撑腰,连知府都不敢动他。元大人这一次撞上去,恐怕也要折在这里。”
闻静思听张猎户一番诉说,将来龙去脉一一讲清,又听这几人说些旁枝末节,低下头沉默不语。萧韫曦嗤笑一声,拉起闻静思道:“走罢,今日不住民居,寻个客栈落脚。”
张猎户以为他一行不愿沾染这些事,起身欲送。闻静思回过神来,与几人客套一番,随萧韫曦走出摊档。他一路低头深思,也未发现手被牵着,雁迟与木逢春相视一笑,毫无提醒的意思。

城中的百安居客栈是个老字号,一行人在门前安顿了车马,由店伴领着刚要进入,恰见方捕头拉着一个人从里头走出来。两边一打照面,闻静思奇道:“方捕头不是去知府处了么?”
方捕头苦笑一声,抱拳道:“我方才到知府大人府上,里面的人说知府大人今早就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左等右等不是办法,只好来找元大人的朋友帮帮忙。多一个人多一条计,总不能让元大人就这么被困在衙门里。”
闻静思这才去看他拉着的人。只见那人衣冠华贵,容颜俊美,一双弯弯眉眼透出些风流的意味,盯着闻静思瞧了片刻,又把目光在萧韫曦身上溜了溜,抿唇一笑,开口向方捕头道:“小方,你哪里认识的贵人,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方捕头双眉一拧,朝闻静思告了声罪,将那人扯得更紧,一边急急拖了就往外冲,一边无奈地道:“温大公子,您先把大人的事办了再管这些闲事吧。”
那男子也不以为意,顺着他走了出去,口中仍打趣道:“知府都避而不见,我能有什么办法。明清那呆子就该让他吃些苦头,刘铁季那老东西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闻静思看两人上了马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萧韫曦要下客栈后的一座小院落,掌柜见他一行人出手阔绰,衣饰不凡,显然一副大主顾的样子,乐得心花怒放,亲自取了钥匙将人送进房门。
雁迟安排明暗侍卫轮班调岗,木逢春收拾衣物箱笼。一切安顿妥当之后,两人净了手脸,喝过热茶,萧韫曦见闻静思仍有些心不在焉,靠过去轻声道:“你不放心,就去看一看。”
闻静思思索片刻道:“听百姓所言,这元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颇受爱戴。若这样的官员被一刁民借故囚禁,上司不管不问,不但有辱朝廷尊严,使天下清官心寒,更会助长一些人的气焰。无论如何,我都该去看个究竟。”
萧韫曦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就是个闲不住的。也罢,我陪你走一趟。”
闻静思微微一笑,向店伴问明了县衙位置,与萧韫曦雁迟一同出了客栈。
燕朝一贯是一城不设二衙,唯独禹州建昌是县衙府衙共处一城,县令知府共治一州。建昌县衙设立在城北,府衙座落在城南,南北呼应,相辅相承,倒也把禹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闻静思从游子街尽头上了燕子桥,刚转入圣贤街,萧韫曦一眼就看见街中立着的一座祠堂,低低笑了几声,一手扯着闻静思就拐了进去。雁迟不明所以,也跟着进入祠堂。祠堂不过小小的二进院落,左侧一间存着书卷,右侧一间林林种种堆放着各种物事,正中的主堂立着一尊一人高的金身塑像,眉目清婉,端庄秀丽,身上衣袍竟是文人士子的广袖长襟。像前设有香案供桌,干净整洁,似乎有人常常清扫。
闻静思无端被他带来这里,双眉微皱,开口问道:“韫曦,这是何意?”
萧韫曦笑道:“远道而来,自然是要拜见一下这里的护城大仙。”
他三人进到祠堂内,惊动了内堂的守门人,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笑着对萧韫曦道:“后生仔就爱胡说八道,什么护城大仙,你们进的是相王祠,城隍庙在城南呢。”
闻静思一呆,看看那男衣女貌的塑像,嘴唇开开合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雁迟英眉一挑,看了一眼闻静思,又转头去看一脸正色的萧韫曦,再也憋不住笑意,扭头低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老头儿不高兴了,板起了脸孔肃声道:“为何发笑?”
雁迟略略敛去笑容,指着塑像道:“本朝相王只有一个,这儿恭奉的是哪朝的啊?”
老头儿道:“既然开门受拜,又写着相王祠,恭奉的自然是本朝的凤孝王。”
雁迟笑道:“凤孝王男儿身,为何弄来一副女子塑像,身穿士子衣袍,这不男不女之态,如何笑不得?”
老头儿叹道:“年轻人未见过大世面,倒是不怪你。这祠堂建好后,城里的士子长老们曾为恭奉泥像或画像起过争执,后来禹州知府上京述职回来道,相王身为男子,却貌若好女,引得皇上……哦……十分重用。画像不能表述禹州百姓对他广赐恩惠的感激之意,因而请来能工巧匠塑了金身像。你们年轻人没见过相王,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雁迟听那老头儿解释的头头是道,憋笑憋得辛苦万分。又偷眼去瞧闻静思,那一张俊美的容颜虽说比男子要柔和精致,却与女子的柔媚相去甚远,此时正微红了脸,抿着双唇,一副忍隐之态,心下不禁一乐,也不敢太过肆意调侃,朝老头儿拱了拱手,道了声:“赐教。”便不再说话了。
萧韫曦瞥了雁迟一眼,向老头儿笑道:“这禹州为何要立相王祠?”
老头儿嗤笑道:“相王心系天下百姓,解禹州干旱,还农民桑田,豁贱籍为良,教学子思危。禹州虽然贫寒,百姓却知道感恩。”
萧韫曦又道:“不错,大燕有这一位,也是幸事。”
老头儿莞尔一笑,不再理会,走进内室去了。闻静思心知萧韫曦的本意是让自己知晓百姓的感念,却看到这样一座塑像,当真令他羞窘难言,片刻都不想多待,拉过萧韫曦的手就跨出祠堂外。两人见他这般摸样,也不好再去调笑。

过了圣贤街,就是县衙。此时那温大公子似乎已经平息了风波,赶来观看的人群早就散得七七八八。三人进入县衙大堂,案前正中靠坐着位年轻官员,去了官帽仰高了头让身旁的郎中敷贴膏药,脸颊前襟上都是斑斑血迹。温大公子负手立在一旁,盯着郎中手上活计,脸色阴晴不定。方捕头正吩咐衙役清扫地上杂乱物什,看见他们入了县衙,笑着迎了上来。“你们几位怎么来了?”
闻静思道:“心中放不下,过来看看。”
方捕头道:“温公子雷厉风行,已将刘铁季收押归案了。”语气中露出几分自豪,几分钦佩。
闻静思这才安下心来道:“这就好。”又道:“元大人怎么伤了?”
方捕头叹道:“刘铁季带来的家仆抗捕,与衙役冲撞起来,家仆人数众多,衙役扛不住,元大人躲避不及,被棍子敲破了头皮。所幸伤得不重,已止了血。”
闻静思点头道:“不重便好。”刚想要告辞,那温公子笑着走下堂来拱手道:“在下温庭馥,是明清的朋友,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方捕头。今日我做东,一来诚谢三位,二来给明清压惊,望切勿推辞。”
闻静思见他言笑晏晏,眼眸中深意沉沉,顿觉此人不似平常人,又听他自报姓温,礼数周全,倒不好叫人推却。两难之中他看向萧韫曦,萧韫曦笑笑,凑过去耳旁轻声道:“人未必是好人,宴未必是鸿门宴。”
闻静思淡淡敛了眉,向温庭馥回礼道:“如此,多谢温公子了。”
温庭馥笑笑,走回元明清身侧,接过衙役递来的湿布巾,将他脸上颈项的血迹擦拭干净,听他连声呼痛,边放轻了手劲边嘲讽道:“知道痛,还算没笨死。一城父母官被个刁民打破头,当真是好名声。”
元明清闭了闭眼,语露恳求道:“有外人在,你给我留两分颜面罢。”
温庭馥冷笑一声,不再说话。闻静思看他二人举止亲昵,正尴尬不已,元明清起身绕过了桌案,来到堂下,朝闻静思道:“几位帮忙勒马一事,我听小方说了,身为一城长官,也要替百姓谢几位的。”
当下一番介绍,闻静思自称闻谨,萧韫曦化名萧二公子,雁迟在外籍籍无名,也不怕走露风声,直报了姓名,只说三人出来游玩访友路过禹州。元明清见这几人谈吐仪表俱是非凡,只当做世家公子,温庭馥却在听见闻谨时,笑了一笑。
宴席设在醉不归,百安居的对街,两处皆是温庭馥的产业。酒菜上桌,虽无奇珍异馐,也十分丰盛精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话说了不少,也无非是建昌风土人情。宴席过半,温庭馥亲自斟酒,为众人满杯,元明清身上有伤,便以茶代酒敬了一轮。酒是陈年的桑落酒,顺喉而下,满齿留香。闻静思平日少有饮酒,这酒的味道却记得牢。今年春节,闻静云带回旗下酒铺的两坛佳酿,其中一坛,就是这桑落酒,酒色酒香乃至酒坛都是一模一样,不由看了温庭馥一眼。温庭馥举杯笑道:“这酒如何?可还对胃?”
闻静思淡然一笑道:“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酒是好酒,可惜我不擅饮,辜负了佳酿。”
元明清插话道:“庭馥也不擅饮,他擅长经商,而闻香识人的功夫更是妙极。”
萧韫曦道:“闻香识人?”
元明清笑道:“庭馥能从一个人的衣饰,熏香来猜测此人的身份性格,一说一个准。”
闻静思从未听说这等趣事,半信半疑,萧韫曦挑眉一笑,并不置否,雁迟却兴致颇高,笑道:“这并不难,如今香品一样一个价,出得起哪种价格就是哪样的人。”
温庭馥笑道:“未必如此,雁公子不信,不如一试?”
萧韫曦与闻静思微服私访,虽然并非绝对机密的事,也不欲声张开来,万一温庭馥真有这样的本事猜出二人身份,却是一件麻烦事。雁迟不好答话,萧韫曦出声道:“既然温公子有兴趣,不妨赌一次?”
温庭馥奇道:“如何赌?”
萧韫曦笑道:“温公子能从衣饰,熏香上猜人身份,我也能从言谈举止上猜人身份。你我二人对猜,如何?”
温庭馥大笑道:“既然对赌,得有彩头,若我赢了……”他话语一顿,捏着酒杯朝萧韫曦道:“萧二公子仪表非凡,可愿与我联床夜话?”
闻静思心下一惊,尚未说什么,元明清竟是失手把茶杯碰落在地,方捕头连忙唤人扫出门外,回头怒道:“温大公子,你平日浪荡惯了,大人又不说你什么,今日在客人面前,怎么也如此放肆!”
温庭馥不以为意地道:“我虽有龙阳之好,心还是向着明清的,小方何必为你家大人打抱不平。”
这一句当真如春雷滚滚,元明清乍一听到,羞得满面通红,低下头不敢再看。闻静思心中虽惊异他的不羁,也不禁皱了眉头,萧韫曦倒是一脸淡然,仿佛温庭馥的联床夜话全不与自己沾边,深深笑道:“若我赢了,你便为我做事一年。”

当下双方说定,撤去残席,温庭馥取了汗巾蒙上双眼,原地转了三圈。萧韫曦与闻静思轻轻换了座位,温庭馥开口道:“谁先来。”
雁迟双眉微扬,当先走到温庭馥面前两尺处站定。他既是武将,走路时轻盈无声,又能压制自身气息。温庭馥起先并未发觉有人靠近,直到雁迟站了半刻,才觉出一丝飘渺的香味慢慢进入鼻腔,他上身微倾,抬手轻轻地将香气扑扇入鼻,那香味柔和,清甜,隐隐有莲花的气味掺入其中。温庭馥闻了片刻,淡淡一笑,道:“雁公子虽是武人,用香却不输文人的细致。这白檀本该温润馥郁,合了莲花的香气,倒是清幽雅淡。只是你衣裳的白檀香,气味虽有,淡薄许多,或许出门在外没有女婢,洗过后不曾熏衣?从京师水路到此处,游玩也需要整整一个月,洗后月余香气不散,非滇粤诸地极品白檀莫属,一两百金。用得起这样上等的香品,不是十万银富家子弟,就是四品以上朝廷大员。”
雁迟心中暗自惊讶,面上不露分毫,后退几步坐了回去。元明清却是满脸诧异,一个劲得盯着他看。温庭馥直起上身,负手而笑。
闻静思轻叹了口气,站立起来,却听温庭馥将头转向他那一边,笑道:“不敢劳您大驾,还是我过去罢。”
温庭馥闻雁迟衣香时,隔了两尺,这回直直走到闻静思面前一尺处,不用手引香,而是凑近了头去闻,鼻子几乎碰上闻静思的衣襟。闻静思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双腿紧紧贴住椅子,已是无路可退。温庭馥觉出香气忽然远去,笑意更深,回头招呼道:“明清,这位你来猜。”
元明清蹙眉道:“我又没有你那样的本事,怎么猜得到?”
温庭馥道:“就算猜不准,闻一闻也好。今日错过了,这辈子你就再也闻不到啦。”
元明清看闻静思脸上并无不快,将信将疑地走过去,被温庭馥一把攥了手腕扯到身边。顿时,一股清凉之意直扑鼻尖,那凉意入了鼻,过了喉,沉浸在肺腑之中,真如吃了神仙果,全身毛孔无一不舒畅,引得他不由自主越加靠近。那甘甜之中又含着丝瓜果的芬芳,清新淡雅,奇妙无比。
元明清不由叹道:“我跟着你也闻了不少好香,这等味道的,还是初次碰上。”
温庭馥笑道:“出自海南诸国的御用贡品,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有的。这芽庄奇楠水沉,一片万钱,每年供给皇宫的也只有几十斤。相传慧嘉皇后极爱此香,每日煎水饮用,以水染衣,后宫余香经久不散。我也是三生有幸,去年在京城会友,闻过那么一回。”
元明清听他这样一说,好奇的看了闻静思一眼,便听温庭馥又道:“如今的皇家虽然没有皇后,却有一人坐得这无冕之位的,你猜猜是谁?”
闻静思心中一动,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萧韫曦双手抱臂,看着他咧嘴一笑,似在说:“你听你听,天下人都知道了。”
元明清呆了一呆,回神之后倒抽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闻静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马捕头更是震惊,双眼瞪得如同牛眼,好似要将闻静思看个对穿。温庭馥不看也知道这两人的反应,笑了笑道:“呆子,带我去萧二公子处。”
元明清艰难地移开目光,牵起温庭馥伸过来的手,将他带到萧韫曦身前。只见温庭馥在萧韫曦胸前闻了片刻,双眉微蹙,又闻了闻他左臂和右臂,忽然伸手要扯他的腰带。元明清脸色一白,急忙抓住温庭馥的手骂道:“你疯了!”
温庭馥也不惊,淡然拱手道:“还请萧二公子宽衣。”
萧韫曦双眉微扬,伸手解下了腰带,将衣襟松开些许。温庭馥大胆地挑开他一侧衣襟,轻轻嗅了嗅内衫左侧,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淡淡一笑道:“明清,你闻出来没有?”
元明清只管紧张,哪里有心思去嗅那香味。温庭馥继续道:“萧二公子之香,初闻略微苦涩,余香却是甘甜醇厚,带着股微妙的奶香,必是福森奇楠所有。”忽而低低一笑,又道:“萧二公子和闻大公子倒是亲密,他身上的芽庄气息你身上也有。我闻他时还以为他用两种香熏衣,如今看来,你二人恐怕是同食同寝。你左臂上的芽庄奇楠味道尤其重,难道闻大公子睡你左侧?”说罢解下汗巾,笑意盈盈地盯着萧韫曦看。
萧韫曦面无表情,双眸精光沉沉,仿佛宁静无波,又仿佛风雨欲来。相王祠的守门老头儿都听说过闻静思受皇帝爱重,元明清既然已猜出闻静思,又怎会不明白眼前人是谁。双腿一阵发软,咬牙跪倒便拜。温庭馥“哎呀”一声,连忙扶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元明清低垂了头沉声道:“陛下恕罪……”
温庭馥笑道:“陛下在宫里呢,你拜萧二公子做什么。”
闻静思眼中现出一丝亮意,与雁迟相视一笑。萧韫曦缓缓将衣衫理齐,淡然道:“温六公子倒是个解人,不负‘春华’的美名。”
元明清听他这样说,心下透亮,知道他不欲声张,当下安定,起身退至一旁。
闻静思笑道:“温公子,你初见我便识破了罢。”
温庭馥将汗巾收入袖袋,点头道:“不错。我是云老板的主顾,醉不归的酒都是购自云老板的酒坊,每一种我都亲自上京尝过。你与他眉眼间有七分相似,我一见就猜可能是你,又与你擦肩而过,闻到了奇楠香气,这香味去年我曾在云老板那里品香时见识过,就更加肯定了。猜出了你,萧二公子就不难得知了。”
闻静思这才知道前因后果,淡淡地道:“难怪能在这里喝到阿云藏的新酒,原来你与阿云竟是朋友。”
温庭馥轻笑一声道:“我猜出你们来,也不算真本事。萧二公子说我行六,却是难得。”
萧韫曦坦然道:“殷州温家是百年皇商,到你们这一代,只有温五温六是男子。温家重长幼辈分,父辈的大权是要传给温五的,因而……”说到此处,他笑着撇了一旁兢兢战战的元明清一眼道:“温六公子无需顾及传后之事。”
温庭馥一愣,笑露了一口白牙道:“萧二公子真是坐咫尺地,知千里外。”他顿了顿,走到窗前,朝下面街角看了一眼,道:“不知下面那个牵了孙儿的老人,是个什么人物?”他这一问,是在考验萧韫曦了。
萧韫曦头也不回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温庭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呆在原地瞪大了双眼。闻静思与雁迟知他甚多,乍一听这样的狡辩,也不禁暗笑起来。元明清本来已憋住了笑,一见温庭馥那副哑口无言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庭馥瞪了他一眼,无不感慨地道:“萧二公子,真是气势无匹。”两人一来一往,堪堪平手。
这一段闻香识人就此了结,几人吃了些茶点,又聊过建昌的民情,便各自告辞散去。萧韫曦与闻静思回到小院,刚坐下不久,还未说上两句话,温庭馥便亲自来请萧韫曦夜叙。闻静思知晓他心中惦念着做事一年,笑着送萧韫曦出门,取来披风交给随行护卫的雁迟,吩咐道:“多加小心。”
温庭馥看在眼里,半是玩笑半是哀叹地道:“闻大公子果然贤淑,明清对我若有你对萧二公子的一半用心,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闻静思不知如何答话,萧韫曦眉头一蹙,开口道:“多嘴。走罢。”

明月未至中天,戌时刚过一刻。
闻静思写完今日的游记,收齐册子与笔砚,洗净了双手。恰好木逢春来续香茶,见他已经写完,提议道:“今日我听说晚间有灯会,少爷要不要去游玩?”
闻静思点头笑道:“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
木逢春随即调派了暗卫跟随保护,自己紧跟其后出了院门。
建昌比不得其他几个州府繁华富足,民风也略略彪悍,但市集上的灯会,却又露出建昌另一种风貌来。红灯高悬,街铺林立,香烟弥漫,路过的男男女女有情的成双成对,也有姐妹结伴赏灯,更有几个粗壮的汉子坐在街边酒肆划拳吃酒。
闻静思随人潮在夜市中闲逛,偶尔会走近观看有趣的物件,无外乎是文人墨宝,坊间野志,金石雅具,甚至在一位摆卖孩童玩物的摊档前停留了许久,拿起那些已许久未碰的东西怔怔地出神。
木逢春看他这般神色,笑道:“少爷思念小公子了?”
闻静思回过神来,看着手上的五彩蹴鞠道:“虽说家中有书信往来,毕竟代替不了亲自陪伴。看到这些,不免想念满月儿,插翅也想飞回家中。”
那摊主听他这样一说,讨巧地道:“孩子大了就不爱爹娘管束,离开了才知道爹娘的好处。公子不必担忧的。”
闻静思淡淡一笑,摇了摇手上的蹴鞠道:“要了。”木逢春摸出十文钱递给摊主,接过闻静思手中的蹴球。
夜市上灯谜是常有。有些谜题如名帖大的一张纸挨个悬挂在街边两侧,五色彩纸印照着灯火,分外好看。有些谜题却是与花鸟仕女一起绘在木制宫灯上,火光透过,清清楚楚,极其雅致。闻静思游兴甚浓,站在谜题下略略看了几张,摘下一条录着“只缘一一是相思”的纸笺,走到揭谜处交给题主,满带笑意地道:“豆!”
那题主点头称对,交给闻静思小小的一个羽毽,被木逢春半途接了过去。闻静思又看了片刻,取下一条“简书不见,情谊仍笃”,道:“亲!”得了一个竹叶做的蚱蜢。第三条“天涯若比邻”,道:“说长道短!”得了一个香囊。等闻静思拿了第四张过去的时候,那题主已经有些挂不住笑脸了,闻静思呵呵一笑,放下题便走。木逢春赶上去与他并排,笑道:“少爷继续猜下去,老奴的手都要拿不下啦。”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街尾,行人骤然少了许多,脂粉气越来越浓,隐隐约约参杂了女子的莺声燕语。闻静思抬眸望去,街尾立着数栋小楼,内里灯火通明,歌舞笙乐传至楼外,二楼露台站着数位彩衣女子,手持花篮,向楼下路过的男子抛洒花朵。两人竟是走到了勾栏艺坊。闻静思不好再继续走近,刚要转身,眼角忽然瞥见两条身影,脚似生了根,再也迈不动一步。木逢春见他面露震惊之色,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恰好看见萧韫曦与温庭馥走进勾栏院大门。心中大惊,正想着怎样安抚闻静思,却见他追了几步,又停步不前,面上平静无波,只一双眸子在灯火之下,泛出夏日艳阳照射湖水的波光潋滟来。
木逢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二公子此去……”
闻静思摆摆手阻下他的话头,怔怔站立了片刻,轻声道:“简书不见,情谊仍笃,况且我们日日相守呢。韫曦爱听琴,我信他,你也要信他。”
木逢春`心中一跳,不再多言。闻静思转身就走,忽听楼上女子一阵尖叫笑闹,木逢春急急一声“小心”,他回头一看,漫天的牡丹花纷纷扬扬朝他兜头散落下来,将他笼罩在内。竟是被二楼的姑娘用整篮的花给泼了。木逢春双袖一扬,替他挡下许多,仍有不少花瓣落在头顶衣服上。闻静思被这一场花雨浇去些许烦闷,慢慢拂净全身,不理会姑娘高声的邀约,快步往回走去。

来时兴致勃勃,回时思绪万千。
闻静思一路上闭口不提,木逢春也不知如何劝起。两人聊了小皇子的近况,又谈到了往后的行程,回到小院时,见雁迟早已等候在门外。闻静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阿迟,怎么了?”
雁迟道:“二公子要我回来和你说一声,他今晚回得迟,不必等他了。”
闻静思愣了片刻,轻叹口气,语带疲累道:“今日辛苦你了,早些歇息罢。”说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木逢春跟到门前,对雁迟偷偷使个眼色,才向房内的闻静思道:“我去备热水。”
闻静思应了一声,从箱笼里翻出一方紫檀木匣,揭开盒盖,取了小指大的一丸沉香,丢入桌案上燃着的熏炉内。笔直的一尺袅袅青烟,从镂空的万寿字内丝丝升起,忽然卷曲,纷乱四散,仿如水中的一头乌发,又仿如闻静思此时此刻的思绪。那香初闻有些苦涩之意,过了半刻,散出持久的醇厚甘甜的气息,又夹杂了微微的奶香。香韵丰富悠远,令人身心沉醉。这是萧韫曦用做熏衣的香品,闻静思无意之中取来用,熏得满屋都是萧韫曦的气息,让本已烦乱的心绪,更添一丝苦闷。
闻静思盯着青烟怔怔出神。木逢春这边已经令两个侍卫抬来浴桶,注满温水,关严门窗,围好屏风。等他回过神来,遣退了三人,束高头发,脱去衣物浸入水中。屋中香气弥漫,撩人心绪。闻静思记得当初萧韫曦捏着一颗香丸对他道:“这香味并非十分让朕喜欢,静思知道为何朕会选它日日熏衣么?”又笑着解释道:“这香的三种气味像朕的一生。初为争夺帝位之时,苦涩难言,身登大宝后与你相知相守,苦尽甘来,如今有了皇嗣,又如满月儿身上的奶香扑鼻。”
闻静思静静地感受那淡薄的奶香气味,一会儿想起往日与萧韫曦的种种,一会儿又思念满月儿的伶俐乖巧,在浴桶中坐了许久,直到水中透出股凉意,才匆匆洗净身体,出来着衣。又让木逢春撤去浴桶,洗漱完毕,解散了发髻靠在床头翻了几页前朝正史,觉得屋内闷热,便起身披衣推开扇窗。正好雁迟在窗前空地上习完一套剑法,缓缓收势,见闻静思看过来,走近笑道:“大人劳累一日,还不睡?”
闻静思合上书页道:“屋里闷气,有些睡不着。”见雁迟额头脖颈上汗水淋漓,屋外又是凉风习习,不由关心道:“未至盛夏,当心着凉。”
雁迟笑道:“我理会的。”目光触及闻静思眉间淡淡的郁色,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闻静思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屋外说话。过了一阵子,背上贴近来一具温热的身躯,腰间横过一条臂膀,闻静思陡然惊醒,伸手一抓,指尖触及熟悉的戒指,终于放下心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萧韫曦便发现了不对劲。闻静思一贯早起晨读,但通常他起床之后,闻静思会过来替他穿衣着袜,今日竟然叫来木逢春伺候。吃过早膳之后,闻静思遣走侍从,沉吟片刻试探道:“昨日我见温公子……”话说到一半,恍然醒悟,莫说两人或许听琴吃酒,谈论商政,就算萧韫曦真的临幸坊间好女,便是皇后也无权过问,况且是做臣子的呢。忽然觉得询问这事没半点意思,指甲重重地掐了掐掌心,低眉闭口不言了。
萧韫曦听他说了一半,还未意会过来,又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愣了一愣才道:“温庭馥怎么了?”
闻静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一言不发换过套朴素的衣衫与发簪,走出房门,带着雁迟乘坐驴车去城外农庄走访,午膳更是在农庄吃了。
萧韫曦被他的异常举动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板着一张冷脸叫来木逢春一问,才知道发生何事。木逢春见他脸上忽而沉思,忽而悔恨,忽而窃喜,真真是精彩至极,不由张口就问:“您不会真的……”说到一半,又觉得这是天下最大的荒谬。
萧韫曦瞪了他一眼,喃喃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嘿嘿一笑,吩咐木逢春去醉不归订下一桌闻静思喜欢的菜肴后,往元明清的县衙去了。
闻静思晚上回来时,萧韫曦正在窗边看书信,耳边忽听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抬眸就见他与雁迟边说边走,笑意盈盈,忙收好心思换过正经的脸色。闻静思与雁迟进了屋,看见满桌的菜,先是微微一怔,又见萧韫曦捏着书信满面凝重之色,不禁心中一惊,顾不得行礼,急忙走上前道:“京城来信了?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般摸样?”
萧韫曦嘴角一抽,将捏着书信的手背到身后,盯着雁迟一言不发。雁迟眉头跳了跳,忍着笑意躬身告退,轻手关闭了房门。闻静思看他遣退了雁迟,心中更加焦急,催促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让你批复?政事么?还是满月儿……”
萧韫曦虽说心中早已乐得没了边,但看着闻静思越蹙越紧的双眉,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也不敢再逗下去,微微一笑道:“你早上想说什么?”
闻静思不料他旧事重提,想起昨晚之事,即便他信任萧韫曦不曾相负,但亲眼看见他走进勾栏艺坊,也不免心中微苦。他自认心胸宽广,更是一贯能忍,早上那如怨妇一般的询问,冷静一想,当真悔恨难言。乍一听萧韫曦问起,不禁暗叹自作孽,只好如实道:“早上的事,我不想再提。”
萧韫曦听他说得坚定,退一步道:“你真想知道……”看闻静思凝神倾听,心里忽生一计,将脸庞凑过去道:“就亲亲我。”
闻静思起初反应不及,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地意会过来是萧韫曦有意戏弄。一早一晚两件事,令他心中又惊又悔,又羞又怒,脸色骤沉,朝萧韫曦近在眼前的下巴一口咬了下去。萧韫曦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虽然咬得不太疼,也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闻静思咬完便放,转身洗净手脸,坐下吃饭。萧韫曦见他双眼眼角隐隐有湿光,自知欺负太过,捂着下巴不敢喊疼,老老实实坐在他身旁。他有心缓和,便殷勤地为闻静思添菜端汤,剔骨去皮。闻静思这一口是一时气昏了头,咬过之后就后悔了。正满心无措间,萧韫曦伸来一个梯子,他便顺梯而下,将碗中的菜默默吃净。萧韫曦这才放下心来,匆匆吃了几口,伸过筷子试探道:“静思,我要鱼。”
闻静思听罢伸筷夹鱼,萧韫曦看了心中大喜,见那筷子越过鱼身,轻轻巧巧夹住鱼尾,微一用力折断下来,萧韫曦不禁浑身直冒冷汗。闻静思原本是想折了鱼尾给他,真是折了下来,又暗责自己心胸狭窄,不成体统。将鱼尾往自己碗里一丢,一手捏了勺子,一手将鱼腹上大片的肉夹了下来,细细挑除鱼刺,才放进萧韫曦的碗中。萧韫曦叹了口气,从闻静思筷下抢过鱼尾扔在桌上,又拨了勺子上一半的鱼肉给闻静思,轻声道:“快吃罢。”两人默默吃饭,再无一句赘言。
饭后撤除残席,木逢春奉上清茶瓜果,退到门外,留给两人单独相处。萧韫曦将信递给闻静思,信中并无重要之事,只是照例将朝中诸事一一奏来,另有一页是宋嬷嬷叙述近期小殿下的成长。闻静思看这一页特别仔细,看到宋嬷嬷写到小殿下不慎打翻了砚台污损自己的白裙子后,用手指沾染了朱砂点在墨迹上,使之变作红梅一图,夸赞小殿下悟性甚高,不禁淡淡地笑了起来。
萧韫曦心中微动,将闻静思拉到腿上坐了,双手搂过柔韧的腰身道:“这下可放心了?”
闻静思挣动几下,见萧韫曦坚持,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小心地折好信笺,道:“朝中无大事,宋嬷嬷又管教有方,我没有不放心的。”
萧韫曦伸指点了点闻静思的胸膛道:“口不对心!我来问你,昨晚你去勾栏艺坊做什么?”
闻静思神色一凝,道:“我没有去。”
萧韫曦正色道:“我今日听温庭馥说,昨夜香楼有个姑娘将一篮子的花都倒在一个公子身上,据香楼一贯传统,这个公子可以与那女子共渡一夜,而无需出资。他问过那女子的意中人,样貌,衣衫,甚至随从,无一不是指向了你!”
闻静思看着萧韫曦,沉声道:“我是被她泼了满身,却没跨进大门半步。”
萧韫曦戏谑一笑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闻静思一愣,昨夜那幕仿佛就在眼前,心中难过起来,咬着嘴唇用力去掰他的双手。萧韫曦看他双眉紧蹙,脸颊微红,情不自禁一口亲了上去,柔声道:“你看到我进去了?”
闻静思逃不开他那双手的禁锢,唯有闭上双眼,头偏向一侧,不去搭理。萧韫曦看他这般摸样,轻笑一声,心底一片柔软,在他耳鬓处厮磨一番,才轻声道:“你换香了?让我猜猜是什么?”装模做样在他脖子上闻了闻,笑道:“有糯米,谷糠,大曲,啊呀,好酸啊。”见闻静思脸红更甚,越发羞窘,见好就收,不再作弄,笑问道:“你信不信我?”
闻静思缓缓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萧韫曦那清明的双眸,涩声道:“你曾说,苦思我三千六百昼夜,不如我俩互诉爱慕那一日长。即便往后你忘了这话,我却是要牢记一辈子,一辈子过完了,也要将他刻在我的棺木上,与我同葬的。”
萧韫曦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深沉的话语,呆在当场。那话中的真挚之意在胸中激荡许久,才慢慢品味出那是沉淀了生与死的信任,宽容,阔达和尊重。萧韫曦鼻腔泛出一股浓浓的酸意,冲上颅顶,湿润了眼睛。他痴痴地盯着闻静思看了片刻,露齿一笑,抵着他的额头道:“静思这样一说,我便要求长生不老了。莫说是万岁之命,哪怕一天化作万年,也不够我拿来日日爱你。”
闻静思笑道:“只怕时日长久,都要看厌了去。”
萧韫曦捏了捏他的鼻子道:“那你多做几次糖醋鱼,酸死我算了。”两人低低笑了一阵,萧韫曦又道:“温庭馥邀我去香楼,其实是有事相求。”
闻静思双眉一扬,问道:“可是为了元大人。”
萧韫曦赞许道:“不错,温庭馥这人看似轻佻,用情却真切。元明清在建昌乃至禹州名声甚佳,颇多建树,他怕你有意提携,将他调动到远处。温庭馥在禹州商道上扎根许久,声名在外,人脉广泛,元明清有事,几家显贵还能看着温家颜面伸出援手,一旦离了禹州,温庭馥鞭长莫及。”
闻静思沉思片刻,悠悠地道:“温公子与你,对人大不一样。”
萧韫曦与温庭馥无论哪处都毫无可比性,闻静思将两人放在一起相比,凭白降低了萧韫曦的身份。可他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笑嘻嘻地道:“多大的手撑多大的天,只有在禹州才能守得住人,温庭馥有自知之明。”闻静思点点头,侧靠在他身上不言不语。萧韫曦抱了他一阵子,忽然想起一事,道:“他为了这事,专门取了香楼的上品妙香来贿赂我。那香清闻味道绝佳,且说隔火空熏后,和你身上的芽庄奇楠合在一起,效果更佳。不如来试试?”说罢,起身将闻静思放在椅子上,从妆台上取过一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未揭开盖子,都能闻到丝丝香气,一经打开,一股奇异的妙香扑鼻而来,似沉非沉,似檀非檀。先是红土之苦涩,次是芽庄之清凉,再是海南之密乳,层层叠叠,时浓时淡。那香并非直接放在盒内,而是装在盒内的一个白瓷罐中,打开盖子,香气更加清晰。萧韫曦拣出一丸,丢入案上的鎏金熏炉,只片刻功夫,屋内便满是奇香。
闻静思闭上双眼,那香仿佛天上仙气,由鼻子钻入肺腑,游走四肢百骸,令他通身舒畅。渐渐的,两人都闻出些不对来,吸入鼻腔的香气不再甜凉,而是让人身心生出一股绵绵的燥热来。两人对视一眼,心底暗暗叫苦。两人床第之间从不用催情之物,这一次意外,真不知如何是好。萧韫曦摇头一笑,俯身将闻静思拦腰抱了起来,叹道:“这香果然如他所言,千金难买,原来是指春`宵。”
闻静思缩在他怀中,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身上春情涌动,又燥又软。幸亏那香并非烈物,不至于让人神智丧失。闻静思可以清明的感受到萧韫曦将他放在床上,覆身上来与他口舌相交。想到一路上三番五次的躲避,心下不能不说没有一丝愧疚,借助这香放开矜持坦荡一回,也好弥补些许。
打定了主意,闻静思踢去鞋子,双手环住萧韫曦背脊,腰腿用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萧韫曦微微诧异,随即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他动作。闻静思跨坐在他身上,咬着嘴唇,放下床帐,伸手摸上腰带,连同外袍亵衣一起脱了下来。萧韫曦原想调笑几句看他脸露羞色,压过满园春芳,可随着渐渐裸露的臂膀胸膛,却慢慢地笑不出来了,屏息凝神,暗自压抑身上越来越强的情`欲。
两人早已被挑起了欲念,口舌交缠,难分难解,身下那物则硬撅撅的贴在一处,难耐的互相厮磨。闻静思双手温柔地流连在萧韫曦的腰背胸腹,萧韫曦虽然不是头一回被他如此呵护对待,却仍旧兴奋的全身微微发抖,揉`捏的手不禁更加用力,十指紧紧贴着他那白雪一般的腰臀肉上。闻静思吻罢他双唇,又往下去含他乳尖,轻轻吸`吮,牙齿刮弄,另一只手握住他涨大的阳`物缓缓按压顶端。他动作并不如何娴熟,意态并不如何婉媚,却能将一贯定力颇佳的萧韫曦都挑`逗地红了双眼。闻静思见此,淡淡一笑,身体一缩,滑到萧韫曦股间,只迟疑片刻,便双唇一张,低下头慢慢裹住那炽热的阳柱。萧韫曦那处乍入销魂地,激动地全身一跳,猛地吸了口气,十指摸索着插入闻静思发间,竭力控制着力道,跟随他的节律抬高腰胯慢慢挺动。闻静思平日极少用唇舌伺弄,此刻不得不回忆往常萧韫曦的做法,一手扶着阳`物,一手爱`抚双囊,口中舔吮`吸咂,裹得既紧吞得也深。感觉阳柱上条条青筋滑过舌尖,变得益发坚`挺,鼻间满是男性醇厚的气息,不禁羞臊的紧闭双眼,脸颊艳丽如朝云。
萧韫曦抽动片刻,舒爽地叹了口气,忍着翻腾的情`欲硬是推开闻静思,摸出枕下的鸳鸯瓷盒,挑出一指香膏,撑起上身将闻静思搂入怀中,低声笑道:“你今日倒是热情如火,弄得我快要三魂出窍。平日怎不见你这般好手段,次次羞得如处子承露?”他一边调笑一边将膏脂涂抹在肠口周围,温柔地抚摸着嫩滑的肌肤,与穴`口上那条生产满月儿时留下的一寸长的疤痕,心中不单是为夫妻之情的愉悦,更多的是为知己之交的满足,和感念闻静思的付出。心里虽然疼惜万分,口舌上却不愿放过一分,继续笑道:“难道是喜欢我的口侍,暗中偷师于我?你学徒做的青出于蓝,到底是大拙至美,连我也比不上了。”说罢,不等他反应,那一指直直探进穴`口,没入指根,轻轻抽`插起来。闻静思忽然受这刺激,半声惊呼叫出口,半声惊呼强自咽下,穴`口不由一紧,绞着作乱的手指不肯松。
萧韫曦在他颈间重重一吸,留下团淡淡的印子,舔舔嘴唇道:“静思,松一松,龙根还没进去呢,等会没了力气可怎么快活?”
闻静思最怕他床上言辞调戏,将个规规矩矩的房`事说得三分淫七分荡。原本还能强作镇定不去理会,被他这一番话说下来,更不敢有所动作,不禁又气又羞,慎怪道:“看你平常正正经经,怎么这时一点也不知羞。”
萧韫曦哈哈大笑,两指挑了膏脂深入进去,一会儿抽`插进出,一会儿撑开内壁,一会儿屈指搅动。闻静思起先还能忍得住,直到萧韫曦一手握住两人阳`物上下滑动,终于抵抗不了越来越烈的情`欲,抱紧了他的背脊,伏在肩膀上低低呻吟起来。那声音全不似平日清朗悦耳,而是又甜又腻,夹了三分情透出七分欲,听得萧韫曦从尾椎酥麻至头顶,转头一口咬上耳垂,边吸`吮边道:“我跟你也算是老夫老妻,行`房还要什么脸面?我真要正正经经干这事,哪里能让你叫得人身酥骨软?”
闻静思被他磨得难受之至,听他越说越没边,又气又急,双眸如水浸过一般,泛出粼粼湿光。“难不成你要我学那以身侍人的放`荡?”
萧韫曦笑道:“妩媚娇花怎比得上你这朵阆苑仙葩?我就爱你身儿弱,才情多,脸皮薄。”说罢,“啵”的一声重重地亲在闻静思脸颊上,抽出手指抓紧一侧臀肉稍稍分开,逗弄道:“梓童,来。”
闻静思对他这般无赖样,全没了脾气,扶着他的肩膀沉下腰去,又怕他说出什么淫词浪语来调笑,伸手捂住他一张嘴。萧韫曦点到即止,见好就收,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感受身下那物渐渐没入温热紧致的肠道。闻静思见他老老实实,一双眼眸在昏暗的灯火下星光熠熠,期待又沉迷,不禁慢慢放开矜持,腰胯用力上下吞吐起来。萧韫曦将他捂在唇边的手环过肩膀,一手轻轻搂着腰际,一手握住那秀挺的阳`物,低头在他胸膛上舔舐。闻静思虽能掌控阳`具进入的深浅快慢,对方位全然束手无策,只前面那一处快感如潮,又不能达至顶峰。

闻静思虽能掌控阳`具进入的深浅快慢,对方位全然束手无策,只前面那一处快感如潮,又不能达至顶峰,难受的直皱眉。待四五十抽过后,腰腿渐渐乏力,阳`物只浅浅地刺入,更是难以满足。
萧韫曦轻轻拍了拍闻静思的背,道声:“我来。”让他的双腿夹紧自己的腰,胸膛贴紧胸膛,搂着慢慢俯身下去。闻静思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勾住萧韫曦的背,感觉体内那根孽物退至尽头,不由自主的缩紧后`穴,仿佛试图挽留。
萧韫曦轻笑几声道:“静思这么舍不得我出来,看来是喜欢极了。”
闻静思顿时脸上一阵羞窘,不及分辨几句,那火热的阳`物猛地窜了进来,恰恰顶在蕊心。闻静思毫无防备的被他这一撞,刺激地全身微微颤抖,声音陡然拔高,还未回过神来,萧韫曦又是重重一顶,紧接着一下又一下地戳在妙处,深入又快速,竟是连让他喘气的机会都不给。闻静思双眼含了汪清泉,迷茫地望着帐顶,甜腻地呻吟从咬着下唇的齿间断断续续钻出来,全身感觉都聚集在萧韫曦亲吻吸`吮的颈项锁骨,两人腹部摩擦的阳`物,和后`穴屡屡被撞的那一点。萧韫曦只觉得包裹自己阳`物的肠内柔软紧致,火热又滑腻,抽动许久才停下来,让闻静思侧过身子,屈腿放在身前,俯身侧抱着,舒爽地闭上双眼继续抽`插。他越是快速,闻静思的呻吟越是高亢,那处越是缩紧,越是感觉莫大的快感散至四肢百骸,引得他更深地进入,仿佛要将双囊及灵魂都挤入那幽深的仙境。过得数十抽,闻静思挣动推拒起来,萧韫曦睁开眼睛,见他额间细细密密都是汗珠,双眉紧蹙,神情不似在忍耐情`欲,停下来哑声问道:“怎么了?”
闻静思深吸了几口气,轻声道:“太深了,有些疼。”
萧韫曦一怔,退出些许,一掌伸入他胯间握住阳`物缓缓安抚,亲上汗湿的脸颊怜惜地道:“对不住,你那处销魂的很,我一时把持不住。”他知道闻静思不爱从后背跪趴着进入,便又让他仰卧过来,双手紧紧抱着腰背,重新插入后`穴。
闻静思被他压得无法动弹,正要让他松些,不料萧韫曦忽然发狠,变着法子戳那妙处。或轻或重,或正中蕊心或堪堪擦过,只把他弄得全身软绵,夹紧腰际的双腿也松了下来,正咬着唇压抑阵阵快感,萧韫曦的唇舌覆了上来,强硬的分开他的唇齿,沉声道:“别忍着,叫出来,我爱听。”
那重重刺激之下,闻静思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呻吟声都颤抖起来,仰起头颈被萧韫曦张口吸住,下腹越来越紧,阳`具越插越快,过得几十抽,身体一僵,呼吸猛地一窒,竟与萧韫曦同时到了高处。两人静静地相拥,那余韵绵长甜美,仿佛人间至美都在这短短片刻之间。闻静思渐渐三魂归位,回过神来,鼻翼轻轻颤动,嘴唇微启,长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脖颈,晕红的颊边也粘了几丝,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饱含情`欲之色。全然不同往日的风情即便看了无数次,依然能叫萧韫曦怔怔地惊叹不已,着魔般在他脸颊唇角点点亲吻,柔声道:“难得见你这样放得开,喜欢么?”
闻静思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这温柔的宠爱,捧着他的脸微笑道:“喜欢。”
萧韫曦双眉一扬,将他抱坐起来,半软的阳`具退出体内。一手从枕下摸出条汗巾,一手轻柔地伸进两指慢慢导出肠内的精水,用汗巾擦拭干净,又抹去小腹股间的精水,丢到床下。闻静思伸手捞过两人亵衣穿好,又想拿绸裤,被萧韫曦一把搂过躺倒在床上,看他凑近来亲吻,吓了一跳,问道:“你还想要?”
若非两人忙于政事,十天半载没有亲热,萧韫曦甚少一夜要他两回,这时听他疑惑,亲了亲他的脸笑道:“我看你今日坦然的很,心里欢喜,想多亲几口。”
闻静思无奈地笑笑,伸臂轻轻揽上他的腰,絮絮地聊了半刻闲话。萧韫曦心中甜蜜又满足,激荡之下,竟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迷糊的睡过去。他这一觉睡得甜美,可到了后半夜却是旖梦连连,一会儿是闻静思一身衮服盛装立在太极殿中册封为后,一会儿是闻静思轻解罗裳款款上前来与他亲吻相戏,一会儿是他抱着闻静思赤身裸`体颠鸾倒凤,正在神魂渺渺间,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呻吟从远处传来,低头看看怀中全心沉浸在情`欲之中的人,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萧韫曦盯着帐顶长长吐出口气,情`欲未曾平复,惊魂也未平定,往身边一看,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闻静思侧卧着缩在一旁,双眸紧闭,缓缓扭动身躯,低低喘息,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看了萧韫曦一眼,将脸藏到臂腕里,呻吟更低了几分。两人同床共枕这些年,萧韫曦从来没见过他在半夜被情`欲扰得难以自持,心下诧异不已,伸出手往他身下一摸,两人睡时只穿了上衣,他这一摸,恰好摸到了挺翘的阳`物。闻静思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求救似地道:“韫曦,我身上难受。”
萧韫曦并不答话,轻柔地抚弄阳`物片刻,又按揉了几下会阴,便向后`穴探去。肠内尚存了些许精水,湿滑柔软,萧韫曦轻易地探进两指,稍稍扩张了几下,就再也忍耐不住闻静思愈发热情的呻吟声,翻身压了上去。
这一场性`事并不持久,两人间虽然存了脉脉温情,却又都有些迫不及待。萧韫曦沉浸在甜美的余韵中,头脑还算清醒,拥着闻静思慢慢道:“我醒之前,你情动多久了?”
闻静思想了想道:“不久,约半刻罢。”忽而想起一事来:“莫非是那香的余劲?”
萧韫曦微蹙眉头道:“你回来之前,我已让徐谦验过,并无毒性。”记起徐谦闻过香丸后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又有些忐忑。索性披衣起身,捧过香炉走出门外。现今已是半夜,侍卫依然忠于职守,立于门外不远处的树下。见萧韫曦出来,忙上前听令,接过香炉就要行礼,恰好旁边的窗户开了,露出闻静思半张面容来,月光一照,竟是如瓷般的温润灵秀。那侍卫是万里挑一的武学精英,刚才房内一丝一毫的动响都听在耳中,乍一碰面,具都在脑中回响起来。幸好训练有素,即刻低下头,向两人恭敬一礼,转身就走。
萧韫曦回到房内,揽过闻静思躺上床。深夜静谧,微风轻送,两人这一番欢爱,也有些劳累,相拥着慢慢入睡。任谁都想不到,到了清晨,又是一阵情动。这一回性`事热烈而持久,收云住雨后,萧韫曦自是心满意足,得意非凡,可怜闻静思后`穴红肿,腰肌更是酸软不堪。萧韫曦有心调笑几句,又心疼他的辛苦,洗浴擦身穿衣,殷勤备至,倒把闻静思弄得责备也不是,放过又不甘,用过早膳后,便倚靠在床头读书修养。萧韫曦被冷落也不介意,取出那一方香盒沉思,反转把玩之间,瓷盒盖上四字小篆映入眼中,他微微一怔,又恍然大悟,走到床边贴着闻静思坐下道:“莫要怕了,这香也只能催情三次,你看这里,应该是这香的名称。”
闻静思随他手指处看去,正是“阳关三叠”四字,脸上微红,不可思议地道:“好好一个名字,竟被用在此处,真是有伤大雅。”
萧韫曦朗声笑道:“知其意的莫不称赞妙哉,只有你这脸薄的才怪它不入风雅。”看闻静思不可置否地抿唇不语,轻轻一笑,让他侧身躺在床上,缓缓按揉酸软的腰际。“你可知道我昨夜梦到什么了?”也不等闻静思回答,径自道:“你一身紫金华服站在太极殿中册封为后,百官朝拜,四海来贺。”
闻静思心中骤痛,紧紧握住腰间的手,眼中涌上淡淡的悲伤来。萧韫曦微微笑道:“这些年,你封王拜相,勤恳操劳,又为我生下满月儿,我自认待你体贴周到,唯有给不了你半点名分,不能使我无愧于心。”
闻静思低声一叹,淡淡笑道:“我不要后位,怎却成了你的错?若说是名分,也不过是‘夫妻’二字。等你我都放下了手中事务,我欠你的,一并还清。”
萧韫曦双眼一亮,笑意盈盈地道:“即使要你与我行六礼?”
闻静思神色一凝,脸上一片羞红,轻声道:“只要不着人观礼,也无不可。”
萧韫曦本以为他会回避这话题,不料却是含羞应下。这样一来,只是随口逗弄的心倒真是对三书六礼洞房花烛有些迫不及待了。萧韫曦抿唇道:“这个往后再详说,当务之急是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孩儿?你亲口应下的事,可不许耍赖。”
闻静思以往总会以政务繁忙推托开去,今日心中存了愧疚,异常柔软,也不想再让他失望,淡淡笑道:“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罢。”
萧韫曦心中喜极,嘴角都快要裂到耳下。扑上去一把抱住闻静思笑道:“静思,梓童一位,你当之无愧。”
两人在床上又天南地北地聊了片刻,萧韫曦便喜滋滋的招来徐谦一同出门了。闻静思安安静静地斜靠在床头,读着手中的地方志,享受片刻的闲暇时光。未及一炷香,便听一声门响,抬头见雁迟进屋,吃了一惊,问道:“你没有跟着出去?”
雁迟笑着坐到床边椅子上安抚道:“他带了暗卫走,不让我跟,怕是不愿大人独处寂寥。”
闻静思失笑道:“瞎操心。”嘴上这样说,却掩饰不了眼中丝丝甜蜜之情。
雁迟看在眼里,感慨在心,忽然道:“那位今日兴致极高,亲自带着徐谦出门挑选补身之物。恕我推测,大人是不是准备着给小少爷添弟妹了?”
闻静思霎时尴尬起来,对着雁迟,这亦兄亦友之人,他陪伴过自己的挣扎痛苦,也见证过自己的幸福喜悦,再孕龙子一事,对他是绝无半点理由去隐瞒。因此,即便再如何令人羞赧,闻静思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先皇兄弟凋零,陛下在这一代的皇子中更是仅剩的唯一,为臣为民都不愿见到这般景象。既然陛下想要开枝散叶,我如今身体尚能承受,再生一位子嗣,也在情理之中。”
雁迟低低笑了片刻,略略收敛,正经了脸色问道:“为臣为民,嗯,不错不错,那为妻呢?”
闻静思神色一凝,红了脸颊,嗔怪道:“你取笑我!”
雁迟呵呵一笑道:“大人,你总觉得亏欠那位甚多,在我看来,大人将国事家事这一碗水,端得甚是平稳。”
闻静思轻叹一声,缓缓道:“以往我为了一己私心,辜负他良多。如今不再是一人之家,自然事事不能凭一己之喜好而为。回想起当年陛下还是宁王之时,虽有先太子为兄,皇姐妹也有许多,或忌惮或妒恨,或夭亡或远嫁,一一离他而去。他身边长年陪伴的人,只有木公公一人而已。有时想说几句心里话都找不到个愿听的人,我都替他难过。再忠心的臣属,也不及齐心的亲兄弟。若我为了自己一时颜面,使得满月儿也是如此孤单一个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过自私?因而,不怠慢朝政之下,陛下要我再生子嗣,我也不该再推托了。”
雁迟听他一席话,沉吟许久才道:“大人所说,句句在理。只是既要顾国事,又要持家事,大人要比往常更多注意修养身体才是。”
闻静思笑道:“我理会得。”
谁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未到情浓时。
萧韫曦一行人在建昌城停留了半个月,待闻静思搜集完成了当地的游记之后,便一路向城外的都奉渠行去。闻静思站在高处俯视蜿蜒流淌的河水,这里的每一滴都会流入常年经受干旱的庄稼田地,滋润这片栽种了粮食的土地,带给百姓温饱与富足。
泱泱大河,壮哉,泱泱大国,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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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文笔和剧情都还不错~
皇帝还是宁王时就爱上了还不是丞相的受,从此开始了为他守身如玉的寂寞日子,丞相太过端方守礼,且不相信帝王之爱能持久,于是皇帝苦恋十年也没吃到过几次,但皇帝依然坚持只有丞相才有资格上自己的龙床。丞相血统特殊,发现自己有孕后依然工作勤勉,为了家族名声和宝宝安全也不打算让皇帝知道。皇帝终于在丞相差点小产后发现真相而惊喜交加,丞相也终于决定回应皇帝的爱,石头终于被捂热捂软了~没有什么比丞相亲任太子太傅更有爱了~当然番外的阳关三叠也很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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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确实在意料之外的好看了,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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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老套的,文笔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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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突然很喜欢看生子文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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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各位介绍都说文笔很好,但我怎么看了个开头就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受实在太那啥了,有看言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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