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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 [射雕英雄传同人][杨康/欧阳克]射雕之拱手河山 BY thaty (点击:832次)

[射雕英雄传同人][杨康/欧阳克]射雕之拱手河山 BY tha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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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之拱手河山 BY thaty
文案:
虽是射雕世界,但此杨康已非彼杨康,阻蒙古入关已耗尽他心思,又哪有闲心想什么江湖恩怨,儿女私情?不过,无论杨康多不甘愿,欧阳克依旧总是笑嘻嘻的缠上来
注意:1、杨康为穿越者,主攻。1VS1,欧阳克是受。
2、本文主要背景为射雕,参考《金史》与《宋史》,但依然会有BUG出现,请见谅。
3、本文是和蒙古打仗的,作者也赞同民族和睦,朋友里也有少数民族,但故事背景为古代,请勿套用现代观点。

1、001十八年 …
南宋绍熙五年;金国明昌五年;公元1194年①闰月戊午朔,宋主遣使报即位。甲戌,以河东南北提刑使王启、赵王完颜洪烈等为贺宋主即位使。
同年,赵王携一汉女回,封赵王妃,次年生一子。此子名康,又名斜鲁(大而高峻的山),小字阿里喜(围场打猎)。
南宋嘉定六年;金国志宁元年;公元1213年张家口
近些年虽是边事不稳,大安三年(1211年)②蒙古人更是直入关中,但自那之后,虽偶尔听闻总有小股兵祸,倒是未有大战。且张家口多有往来客商——草原之人,对于商人倒是大多客气的——如今却也繁华依旧。
马蹄声响起,街上的小贩行人远远听着便让在了两旁。少时,一队人马倏忽而过,那眼尖的一看便知这行人虽未顶盔戴甲,衣着也算普通,但单凭那股子杀气,八成是回京述职的边将。
且说这队人马于一处酒楼停下,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只脸上那笑容僵得像是死了亲娘。
原来这小二也是眼尖的,也知这是一群丘八,这店开到此般大小,虽也有靠山。但丘八耍起横来,砸店打人也是寻常,便是那靠山事后整治回来,这皮肉受痛的却不还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接着。”小二正自寻思,如何稍后将那与己有隙的小二同拉来,便是挨打挨骂也有个同样受着,忽听一人声音。怔忪间,眼前银光一闪,他那因引客而前伸的手掌中便多了一块碎银。
“马要好料,酒菜选抗饿的上。另外……给那小兄弟包上两个肉馒头。”那领队之人所指的方向,却正是方才与小二纠缠的乞儿,见他身高年纪也不算太大,头戴一顶破皮帽,手脸乌黑,只是一双大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灵慧。
而之前在马上,大概是疾行赶路,为遮风沙,这队人马都将自己半张脸裹在面巾之下,因而也看不出各自年岁容貌。此时,众人解了面巾,方才得见这领头的竟是个青年,且剑眉细目直鼻菱口,端的是美姿仪。不过他眉间紧蹙,黑眸沉沉似秋水却又蕴着郁色,虽是他年轻,这般心事重重,却实在是少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若有剩下的,便与你喝酒吧。”语毕,青年不再多说,举步便朝酒楼而去。
“你这人!怎地如此不知好歹?!”青年未走两步,却听身后小二大喊,回头一看,原是小二指着那乞儿大骂,再看,地上一只癞皮狗儿跟前落着一只雪白的肉馒头,狗儿嘴巴里也正兀自嚼着。原来,竟是那乞儿将青年买与他的肉馒头扔在地上喂了狗。
此情此景,让青年先是一怔,原本心事重重的眼神忽而有些恍惚。他扭头朝店门看去,可不正是有个容貌虽英俊,但不知怎地却给人憨憨傻傻之感的青年,满嘴油腻的站在店口?又忆起店旁马桩上也正拴着一匹火红骏马,他方才刚看到时心中也曾暗赞。
“我竟是都忘了……”青年忍不住低声呢喃。
“都统?”身边侍卫见他神色有异,上前问道。
“一时晃神,进店吧。”青年摇头,当先迈步而上。
原来此黑衣之人,便是如今金国赵王的世子,陕西都统府都统完颜康。
此完颜康自然另有一个名该叫杨康,然而,此杨康却非彼杨康……
他前世家里也算是警察世家,他做了特警,于追捕盗墓贼时殉职。生前最后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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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原本以为胜利在望,开始全线压上朝上冲,可谁想到眨眼之间金兵又杀了回来!这就好比是一个人以为自己前边是海面,高高兴兴的朝前冲,可这一下子撞到了礁石上,且还是带刺的礁石,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郭靖从离开首都的时候,就很奇怪完颜康马上背的箭壶了。普通士卒只带一壶箭,二十支,多的也只是翻一倍,两壶箭四十支而已。
至于原因,其一普通士卒,一场战斗至多也只能射出二十箭而已,若是再多手指,尤其是拉弦的拇指会皮开肉绽,肘部、肩、腰的肌肉骨骼都会受到损伤。
其二,就算带多了箭,也没时间用。骑兵的冲锋,由对方进入射程,到彼此碰撞短兵相接,手上速度快的,也只能射出三箭,贴身肉#搏时还拿着弓,那便是找死了。
可是完颜康,他带了四壶箭,而且他的箭壶比普通人要打得多,甚至看起来那就是个四个有些可笑的竹筐。一个箭壶里放了至少五十支箭,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匹马是专门运辎重的……
之前着急赶路,且还有哲别、拖雷的事情压在心里,之后又见那许多的流民,郭靖虽然好奇,但却并没去询问。如今两军对垒,不需他问,完颜康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回到。
眼见着双方还离得远,按理说还在射程之外,完颜康却在箭壶中一探,这次抓出来的并非是上次王府中那漂亮的大扇面,就是粗粗的一把,看起来有二十支箭上下。手掌若是小些,怕是这许多的箭都要握不住了,但完颜康竟然一下子就把这许多的箭搭在了弓上。
两旁的人多是完颜康从京里带出来的新丁,此刻竟然顾不得还在战场上,只是看着完颜康如此做法走了神。还有的人脸上不由得带了讥讽的笑,但只是转瞬,这笑就僵在了他们的脸上。
未看清完颜康那手指是如何动的,只见弓弦一颤,三支箭瞬间射#出,前箭的箭影好似还没离开,弓弦又是一颤,这次射#出是四支!而完颜康的弓弦便是如此接连快速的颤抖着,他手里的箭也已更快的速度消失,不过眨眼将,完颜康又抓了第二把箭依样画葫芦,而且他这不是装这样子好看……
郭靖醒过神来朝对面看去,明显的在完颜康这方向的前边,金兵已经扎进了蒙古人的队伍里!而便是他这转头的功夫,又是接连七八个蒙古士兵跌落马下!郭靖却又见黑影一闪,听完颜康闷哼一声,大惊回头,却只见完颜康一脸平静且快速熟练的掰断右臂上一支长箭的箭尾,又抓了一把长箭握在手中。
之前双方的士兵已经是搅杀在了一处,金兵先败又起,打了冲在最前边的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将这团混乱的浆糊搅合得更乱。这时候再好的将军,也难以将士兵收拢起来了。
而完颜康,以他自己为箭头,此刻就带着这八千新兵蛋子,带着路上收拢的能跟上来的溃兵,一头冲进了这团浆糊里。之前战场外,凭着一个人,一面旗,完颜康将一群溃兵变作了雄兵。而如今,近乎还是凭着他一个人,一张弓,竟然硬生生的在这战场里切出了一条明路!
无奈,人力还是有穷尽时,完颜康的箭射的再快,也并非是后世的热武器。且这也是蒙古人悍不畏死,竟然硬顶着完颜康这样的箭矢,冲杀到了他的跟前。
“郭靖!旗不能倒了!”手腕一转,弓已然背到了身上,完颜康手上一抄将挂在马腹旁边的长枪抄了起来。
“好!”郭靖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吼了,但至少他自己的耳朵里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的,只有四周的喊杀声、惨叫声、骨骼破碎声,以及其他古怪或让人毛骨悚然或让人热血澎湃的声音。他很想知道完颜康到底听见了他的声音没有,也想问问完颜康到底是如何让自己的嗓门那么大的,不过,这念头只是以极快的速度转瞬即逝,毕竟,现在他们俩都没这个时间。
杀!
空气粘稠潮湿并且闷热,就像是夏日大雨之前的天气,但不同的是,这种空气里还有着浓重的铁锈味、腥臭味、汗臭味还有腐臭味……这味道完颜康已经很熟悉了,这是战场的味道,他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跟在他身后,还有多少将士活着。
浍河堡这场战斗,绝对不是他经历的最糟糕的一场,因为此刻他有余闲护着打旗的郭靖,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次冲杀,虽然身边有人死去,但也能聚拢起更多的士兵,他知道自己的的人手在壮大。
曾经他甚至只能从身边人的喊“杀”声中,确认战场上是否自己不是独自一人,那时候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头上的天空是红的,脚下的泥土是红的,甚至连呼吸出的空气都是红的……
所以,当经历过那些,完颜康此刻的心情反而是轻松甚至愉悦——他亲眼看到了这么多活下来的兵,而且能亲手杀掉这么多的蒙古人,为什么不愉悦?
虽然他也知道,其实他如此顺利,也和蒙古人那边有关系。他们同样也在收拢士卒,而且心情八成比完颜康急迫得多,毕竟蒙古人此刻还并不强大,因为曾经野狐岭一战的失败,甚至此刻西夏都还没被灭掉。带出来的十五万人,已经是蒙古所有的青壮了。若是继续混战下去,即便能杀光这些金兵,他们的蒙古人也要伤筋动骨了。
因此申时刚过,这场大战,竟然在双方都有默契的情况下,平息了下来。蒙古人留下几千人殿后,后撤而去。
吃掉了这殿后的几千人,完颜康看着远去的烟尘,无奈叹气,他想追,但是不敢追……
完颜康带来的八千人损伤过半,收拢起来的金兵竟然还有五万多,但也是人困马乏,甚至有些已经两三天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他现在是有兵了,但是缺医药、缺食水、缺帐篷、甚至连病人铠甲都缺,甚至成吉思汗要是这时候再来……完颜康只能狠心放弃所有伤兵与跟不上的士兵了!
蒙古人暂时退了,完颜康却更愁,活下来的耶律九思与周维汉却给他带来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当然是他们俩都活下来了,第二个……却是抚州未破,或者至少是抚州未破!恒州和昌州很可能也在坚守中。
原来前次蒙古进攻中原,并没掠走多少人口,所以蒙古人如今攻城拔寨的水平,还在堆土成山,骑马入城的层次上。而以关内这些城市的城防能力,蒙古人要是这么打,虽不能说无法破城,但必定是在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之后。
这也是为什么成吉思汗退兵之后没有再来,几年下来,他也算是了解了完颜康是个什么样的对手。杀个回马枪,或许能杀掉更多的金兵,但绝对杀不了完颜康。反而有被他咬住的危险。而既然完颜康已经被金国的皇帝放回来了,那么其他各处的援兵也必然越来越多,他知道这次围猎的时间不多了。
完颜康先是一喜,原来损失远比他想的要小得多——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流民多是乡下的,带来的都是蒙古人烧杀抢掠的消息,也多说城破了,不过想来也是他们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了,但继而却又是一怒:“那你们为何不据城坚守,跑出来打什么野战啊!”
“还不是之前那位大人跑了,却还留了一位叫什么什么鸟的人在,结果……”耶律九思咬牙切齿道。
“是仆散鸠。”周维汉咳嗽着在一边回答,他从马上跌了下来,貌似有些伤了内腑。
完颜康不理这两个手下斗嘴,咬牙道:“九思,你去把还能打的挑出来,三成留下,七成我带走。”
“都统,您要去追?”
完颜康现在自然是想明白了,成吉思汗退了是他要走了。但即使几座大城未破,但是小村小镇的百姓却也不是少数,另外还有马场里的战马,如今八成都落在蒙古人的手里了,下次蒙古人再回来,必定势力更大,而金国这边三十万精锐就剩下这么一点,战马损耗更是严重,而且因为马场被连锅端,想补充可是更难了。
历史正在朝曾经的轨迹的靠拢,而他想要改变历史,只有一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克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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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几万人的队伍已经都打散了,官找不到官,兵也找不到兵,不过完颜康已经把自己的是个侍卫全都散了下去,加上找回来的耶律九思和周维汉,这几万人竟然丝毫也不像是刚经历过溃败、逃亡以及决死之战的疲惫之师,一切反而都是井井有条。
即便他们听到了要去追击的命令,也毫无畏惧之色,尚能一战的随便撕了破布裹了伤口便站出来报名,不能战的觉得自己兵器铠甲还能用,便递给了能战的人,还有人随身带了干粮食水的,这原本是救自己的命的,此时却也拿了出来。
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如此,不过至少此时周围所见的都是如此情景。
“大哥,太危险了。”待周围没有了旁人,完颜康也找了块石头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郭靖才一边帮完颜康的忙,一边开了口。郭靖也是好运气,身上只是多了两道口子,虽然也是皮肉外翻,但与满地的伤兵一比,不过是轻伤而已。
“不只是危险,还是送死,对不对?”完颜康面上带着笑,只是让郭靖帮着在腰侧伤口上倒了金疮药,但郭靖正去碰他身上的两处箭伤,却被他挡住了,“之后还有得打。”
箭头是要从肉里挖出来的,因为是蒙古人对自己箭头的处理,伤口周围的肉还要挖出一大块,甚至用热铁器烫了消毒止血。且不说这回大量出血让他的体力进一步消耗,且完颜康一箭在右臂上方,一箭在左大腿上,这两处伤口要是都处理了,那他右胳膊和左腿就算还能动,但也绝对不会太灵便。倒是现在肉里边虽然还插#着两块铁,但这点疼,却不挨着完颜康活动。
郭靖被完颜康一问自然是点头,但又听他后半句,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追上去了,便越发的不明白了:“为何你明知道是送死,还要追?”
方才两军对垒,金兵这边能战的不少,但是蒙古人这一退,有不少人立刻就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有人是伤,有人是累,而那些挑选出来追击的兵马,也不一定比动不了的人好到哪里去。至多是他们的意志更坚定些,身体更强壮些而已。
蒙古人虽然也是追击数日了,但追的一方本来就更轻松,且食物充足,没人饿肚子。且方才一战也并未伤筋动骨,至多算是有些损伤,完颜康带着这支疲惫伤残之师去追击,说送死都是轻的,几乎可以说是去送菜了!
“因为我脑子笨,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以死搏生了。”完颜康叹了一声,站起来将手搭在了他肩头上。
“可是这哪里有……”郭靖还想再劝,这倒不是他还念着蒙古人的恩,而是他真的为完颜康担心。他以为完颜康的意思是破釜沉舟,死中求生,但他还是知道这招不一定每次都好用,否则楚霸王也不会自刎垓下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完颜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一动,郭靖来不及反应,便被点了穴道,晕死过去了。
乞奴与怀恩正好领了命回来,完颜康把人朝他们怀里一送:“别让他跟去了,队伍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是!”
跟着完颜康离开的是两万人出头,临走前,他将郭靖交给了留下的周维汉照顾。众人多少吃了些东西,便上马而去。他们是去送死的,这点郭靖都能看出来,其他的老兵又如何不知道。但至少离开的人,没人脸上有畏惧,也没人有兴奋或渴望。
而队伍开拔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夜里行军,是兵家大忌,更不用说是带着骑兵,马儿一个不慎就会摔断了自己的脖子。但是没人多说什么,每个人都安静的做好最后的准备,在接到命令后,上马,跟上自己的兄弟。
每个人,包括完颜康在内,表情都很平静甚至安详,若不是身上破烂的衣甲,满面的硝烟,这倒像是一支出外打猎的队伍。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人更激动些,因为有人流泪,但没人多说什么,既无慷慨激昂的送行之言,又无怯懦胆小的投降之语,他们就只是看着离去的人带起的烟尘,默默的流泪,即使是伤兵也压抑着伤痛,目送着他们的兄弟离开……
这天的夜里,虽然没有月亮,但漫天的星辰却亮的晃眼,竟然是一个少有的明亮的夜晚。这对追击的完颜康来说,是天时。但对发现完颜康追上来的蒙古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天时呢?
蒙古人拿手的阵势,便是将军队分为五队,本阵两队局中与来敌对峙,并引着敌人一步步深入,其他三队则三边合围,最终将敌人吞吃殆尽!
这种阵势对于一军首脑的个人能力与威望要求极高,因为对敌一方要破这阵也极为简单,只要不管两翼,只取中军!杀了全军的领军者,便能击破包围。而对完颜康来说,他甚至不需要想着击破包围,他只要杀了那位中军的首脑!
所以,这支两万出头的人马,一头扎进了数倍于己的蒙古人包围中!
完颜康的箭壶已经重新放满了箭,但在这夜里,这些箭比白天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他手中。即便不是百发百中,但也是十能中八。不过可惜,他的箭还是不够快。完颜康暗叹了一声,箭壶里的箭还没都送出去,此刻的距离却必须让他拿起枪了。
两军碰撞,两马交错,兵刃交击,黑夜里看不清飞散的鲜血,却能看清兵刃碰撞出的火花,那几乎是能够用美丽来形容的亮银色,不过此刻却没人去欣赏。丘处机虽然教过完颜康几招杨家枪法,但完颜康此时用的却并非是他教的。
丘处机在武功上确实是一代宗师,他教的杨家枪也还经过了一些改良,使得威力更大,但那种威力是相对于江湖人的搏杀,而并非是战阵上的拼杀。所以,完颜康是从家里的教习那里的学的枪法,没有什么大名声,但却简单,直接。
甚至在这种前后左右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只用枪法中的基本动作都无需全用上,只是刺、挑、撩、扎、刺,便足矣应付全局了。
不知杀了多久,完颜康手中的枪杆都被血水浸得开始打滑,甚至枪头刺入敌人的身体时也没有那么锋利了。蓦地,完颜康听到四周传出一片欢呼声,不是汉话,而是蒙古语。他手上的动作为之一滞,也只是这短暂的刹那,他胯#下的坐骑不知为何轰然而倒!
完颜康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而他落地之处是蒙古人举起的长刀和狼牙棒,他在半空中将枪掷了出去,连人带马戳死了一个蒙古士兵,完颜康这才有了一个落脚之地。但即便落稳了脚步,等着他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雪亮兵刃,以及无数锋锐的箭矢。
唯一奇怪的是,那些射#向他的箭矢都是朝着他的双腿来的,完颜康抽出腰间的长刀,拨开箭矢,想要继续拼杀,但或许是他的血流的太多了,也或许是他太累了,他只来得及踏出两步,就倒在了地上……
完颜康重新睁开眼睛时,他的双手被紧紧的捆缚着,两个蒙古壮汉拖着他一路前进,最终当他们进到一顶帐篷后,他被扔在了地上。火把下地面上的泥土原本是黄色的,当完颜康倒在了地上,就变成了黑色,如果光亮再明亮些,其实那应该是红色。
“四年前完颜永济登基,我原以为如今的完颜家已经再没有阿骨打的真正子孙,没想到还有你挨着头老虎。”一个方脸膛的中年男子坐在帐篷的中央,用汉话对着完颜康道。
“铁木真?”
“大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蒙古将领喊着。
成吉思汗一摆手站了起来走近完颜康:“为了报杀父之仇,我必定是要杀光完颜家子孙。但我尊敬你,所以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你的死法,并会在你的墓中留下丰厚的陪葬。”
“那可真是……多谢了!”
“大汗小心!”
谁都以为是强弩之末,就算没人动手也活不过一时三刻的完颜康,竟然是瞬间挣断了绑缚从地上跳了起来。完颜康前扑的速度极快,但帐篷里的也都是反应极快的久战之士,成吉思汗向左边扑去,距离最近的一位蒙古将领已经踏前一步挡在了完颜康和成吉思汗的中间。
此时众多的蒙古将领虽然紧张,但并不担忧,因为完颜康毕竟赤手空拳又受了重伤,而他们却都是全副武装的英雄将领,完颜康的下场只会是死在乱刀之下,然而……
那位阻挡的蒙古将军甚至只来得及将刀抽出一半,完颜康的手指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即使当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他也难以相信人的手指竟然能够如同兵刃一般刺穿心脏。
完颜康的手快速的从对方的胸膛抽出,同时忍不住闷哼一声,只因为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了他一刀,但没关系,只要还没杀掉他就好。他继续扑向只离他两步远的人,但在他踏出一步的同时,对方也转过了身!
完颜康的手插#进了对方的咽喉,原本那个角度应该是后脑的,而一把弯刀也刺入了他的腹部!力气完全流失,眼前阵阵发黑,完颜康努力的想要扩大那个伤口,但他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否听从了大脑的命令。
蒙古的团结和强大,是因为成吉思汗!他不愧是蒙古人的英雄,是一代天骄!而如果他死了,他的四个义子,四个亲子——拖雷已经废了——他的那些英勇善战的手下,即使不会立刻分崩离析,也必将会决裂!
而现在的蒙古,可还只是草原上称雄的一个游牧民族,而并非是一个大帝国。或者应该说,他永远也不会成为那个土地广袤,但却以杀戮和血腥来统治世界的大帝国了……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已经无力的身体忽然又多了一股力量,完颜康瞪大了眼睛,手指终于猛地搅动了一下,然后,他带着无比的满足感失去了意识。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这顶帐篷的帐顶忽然破了一个大洞,劲风袭来,挥舞着兵刃要将完颜康剁成肉馅的蒙古将领们全被掀飞了出去。从天而降的一青一白两个男子,在完颜康身上疾点了几个穴位,双双驾着他朝着帐顶一跃!待蒙古将领门从帐篷外跑进来,地上已经只剩下一具尸体与……另外一具尸体了——即使不愿承认,但事实无法改变。
正在他们悲痛、惊恐、呆滞的时候,黑夜里忽然传来厮杀声,金兵袭营!
那些被他们以为是在激战中畏惧,丢下主将逃跑的金兵,都回来了。然而事实却是完颜康要他们走的,他一开始就只是用自己的命来搏的,毕竟“历史虽然是普通人创造的,但却只有英雄人物才能改变历史”。
他确定,以成吉思汗的脾气,一定会想要亲眼见一见他,而且他赌赢了。而他没必要拉着这么多人一块拼命,他们留下来还能多杀蒙古人以及保护百姓。所以他命令他们,在蒙古军队合围之前离开。
那个时候,他们听命的离开了,但现在他们又回来了。而且竟然回来的正是时机,蒙古将领们有的要杀出去为大汗报仇,但有的却要立刻撤退,不是他们不想报仇,而是现在不能!
刺杀大汗的凶手已经逃亡,而这袭击来的如此巧合,显然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对方一定会拿大汗的死亡说事。他们可以隐瞒,可以辩解,但是大汗确实再也不能出现在战场上了。而士兵们也会动摇,怀疑。而就算告诉他们实情,那到时候他们选择奋勇杀敌报仇,还是痛哭流涕的逃亡,谁都不知道……
大汗死了,但蒙古人还在,而且必将延续下去,他们不能将全族的青壮都牺牲在这里。他们要离开,然后报仇!
于是,决死冲锋,想要与主帅同命运的一万多骑兵,却反而奇迹般的赶走了蒙古人。不过当蒙古人撤退的时候,带队的几个将领却没有一个高兴,因为他们知道,发生这种情况不是因为夜袭扰乱了蒙古人的阵脚,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帅成功了——以我一人之命,换无数百姓生。
“都统——!”一路驱赶着蒙古人直到天明,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几个兵士丝毫没顾自己被摔破的脑袋,跌断的骨头,只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半月之后,陕西境内一处普通的乡间民宅。
“广隶,你要是再不醒,小心我趁虚而入。”欧阳克坐在床边,戳着床上昏睡的人。戳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有那个……牙口……你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地点又要回到宋朝鸟~54
完颜康断断续续的说完那句话便又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又昏过去了。
欧阳克初时是一愣,听他说完,立刻从床边上蹦了起来,却不止没有摇晃他,连大声喊他都不敢,只轻轻摸了摸他脸颊,看他没了声息,这才既喜又忧的跑出去喊人了。短短眨眼的功夫,原本清净的卧房里便呼啦啦冲进来了一群人。
打头的黄药师去拉完颜康的胳膊要为他诊脉,谁知刚碰到他袖子,斜刺里便又伸出一只手来,不是欧阳锋的还是谁?
完颜康这条命能够救回来,自然是的多亏了黄药师和欧阳锋,黄药师不需说自然是医术精通,欧阳锋被四绝中的其他三人称为老毒物,便知他毒术修为高超,而以中医说,医毒不分家,他在医药上也自有高超之术。
不过这两位原本就是面不和心也不和,又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所以这半个月来也几有好几次险些让完颜康没重伤而死,又或者流血而死,而是被毒死……
如今两人眼看着又要争上,结果就听“啪!啪!”两声,原来是黄蓉和欧阳克分别拍掉了自己爹爹与叔父的手,且对两位长辈怒目而视。
两位宗师人物只是瞪了一下自家的孩儿,倒是也没再争执,大概主因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已经皱着眉开始小声的呻吟了——完颜康的状况他们可都是看过的,全身上下也只有脑袋与脚底板是没有伤痕的,剩下的说是没有一块好肉丝毫都不夸张。
即便是知道蒙古人的兵刃都浸了赃物,要割去坏肉,但有些地方不是伤口太深,就是伤口层叠,再割……那可就只剩骨头了。况且当时他已经是失血过多了,绝对禁不住继续割肉。但完颜康也算是幸运,如此重的伤势,但包括穿腹而过的那一刀在内,竟然都没伤到他的内脏,最严重的也是动骨没伤筋。
不过这也是他仅有的一点幸运了,之前他昏迷的半个月里,其中十几天的时间他都是高烧不退,有两处伤口严重感染溃烂,黄蓉好几次都哭得晕死过去了,欧阳克虽然人前没掉眼泪但两只眼睛也好几天红得跟兔子一样,这里边自然有他那段时间几日未眠的关系,但里边也有……
这也是完颜康几次差点被毒死的主要原因——感染到那种程度,即便是黄药师都束手无策了,只能让欧阳锋试试以毒攻毒,死马当活马医。
在黄蓉和欧阳克的监视下,先是黄药师为完颜康把了脉,接着是欧阳锋。两个人面上都带了丝喜色,一个道“无碍了,只是需要休息。”,一个说“没事了,不过这次伤了底子,务必要将养一段不短的时日了。”
其他人也终于都松了口气。
众人的反应此时又睡过去的完颜康自然还不知道,就连他方才回答欧阳克,其实也并非是有意,而是类似于正常人睡迷糊了说梦话而已。又过了一天,完颜康才终于真正的恢复了记忆,不过他清醒的时候正好是夜里,今天夜里守着他的欧阳克恰好出去方便,竟然没发现。
清醒过来的完颜康,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先是迷茫。他原本是确定自己已经死掉了的,而且他毫无遗憾,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爹和欧阳克……可是他却没死,而是依旧活着的,一直有着坚定信念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前路迷茫。
而迷茫之后,完颜康并没有很快的重新找到自己的目标,反而开始了自我怀疑——他真的杀掉成吉思汗了吗?
成吉思汗并非是历史上随便的一个路人甲,甚至因为蒙古人征讨掳掠的步子迈得极大,因此在世界范围内他都是一个叫得上名号的人物。甚至欧洲人还要感谢他,即使他带去了黑死病和黄祸,但是他也打破了中世纪欧洲的黑暗,如果没有他,很可能蒸汽机的发明会着落在中国人的头上。而当蒸汽船开出长江黄河的时候,欧洲还是石头城堡、罐头骑士,以及挥舞着免罪券的贪婪神职者的天下。
他是个暴君,是个即使到二十一世界也没有第二个人类能够赶超的杀人魔王——包括中国东边的某个邻居在内,但以他的民族来说,他也绝对是个伟人。
完颜康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太容易,并且轻而易举了。况且他就算真的丢了性命也没杀掉成吉思汗,也不算奇怪,更何况他还没丢了性命。会不会成吉思汗只是伤重,又或者,他当时杀错了人?
他并不会因为杀错了人而内疚,于他看来,那帐篷中的全部该杀。但是那可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机会了。错失了那一次,完颜康真的不认为自己还会有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对方,况且,自己若是刺杀未成,那么以成吉思汗的性情,他必然会对四周的百姓予以报复,而他若是发现金国朝廷的反应并没他认为的那么快,相反援军的反应速度异常的缓慢,那么,事情的发展将会急速进入一个糟糕而危险的轨道……
患得患失间,完颜康身上虚汗直流,咸涩的汗水浸得他身上伤口阵阵刺痛,重伤未愈本就虚弱的精神,也越发的萎靡起来。
“广隶?广隶?”这时候脸颊边有一只手轻轻的摸着,耳边也有温柔的嗓音低低的唤着,完颜康的精神慢慢的重新集中了起来。
四周黑乎乎的,况且本来就有些眼花耳鸣,完颜康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努力的张口想要说话,但喉咙嘶哑的却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知道对方不知用什么轻轻朝他口中滴了些温蜜水:“铁……铁……”
“蒙古人的汗?”
“嗯……”
“让你杀了。”回答的声音虽然因为耳鸣的原因有些远远近近的听得不太清晰,但完颜康确定自己没听错的,这个回答立刻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憋气沉闷的胸膛竟然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也没那么熬人了,甚至眼睛和耳朵也听使唤了。
“欧阳?”
“还要水吗?”欧阳克也看出来完颜康舒服了许多,同样放下心来,“再喝些,我去叫人。”原来他拿了个苇子杆,这东西便如同吸管一般,放入水里按住一边,就能带出水来。如进完颜康意识越发的清醒了,正好把另外一头塞到完颜康嘴里,让他自己吸水。
完颜康却躲了一下:“我爹……”如今心中安稳了,又见欧阳克再次,完颜康就忍不住担心自己父亲来了,完颜洪烈和黄药师……这可不是绝对不是什么天作之合啊,甚至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欧阳克虽然聪明,又就久谙风月,但是让他撮合这两个人……至少需要个三年五载,且还需老天爷配合弄出些“巧合”“好事”来,否则,做梦也别想他们俩之间蹦出个火花来。但若是欧阳克救了自己,那么他必定是跟在自己后边就回来了,且还是一路上猛赶,否则哪里赶得及?
“呵呵……”方才还一脸担忧的欧阳克听完颜康问起,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外加心虚,“一会伯父来了,你自己看吧。”说完,竟然不给完颜康继续追问的机会,立刻窜出去跑了。
完颜康心里顿时又是一紧,不过倒是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只是略略悬着而已。毕竟看欧阳克这样子,他爹生命应该是无忧的,否则欧阳克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来找他了。不,也会回来找他的,但那是在听到了他命丧黄泉的消息之后了。
不多时,他这我房里又挤满了人,欧阳锋和黄药师又重演了两天前的那一出。不过看来两个人已经达成默契了,上次是黄药师先诊脉,这次在被黄蓉和欧阳克拍开后,就变成欧阳锋先诊脉了。
不过完颜康并没注意这两位的打斗,他一直看着走在最后边的完颜洪烈。完颜洪烈穿了一身书生的浅蓝长衫,默不作声的走在最后,他看着完颜康的神色,是好奇和审视,甚至还有些戒备,但却丝毫也没有往常看着完颜康时的慈爱……
而完颜康看了看他额头上包裹的那一圈可笑的纱布,脑海里某个念头一闪即使,不过,不会那么狗血吧?
“我爹……”完颜康嘶哑的声音响起,其余四人无论老少顿时都安静了。
“大哥……伯父不小心伤了脑袋……”
“什么?!”
“大哥你别激动,伯父就是忘了些事,其他的并没事。”黄蓉劝着,而欧阳克、欧阳锋外加黄药师三人却都一脸尴尬的站在一边,装作看这房里的摆设。显然,这事和这三位都少不了关系!
完颜康先是有些气愤,伤着脑袋也是阴差阳错的狗血失忆了,但万一是把人弄傻了,甚至没了性命怎么办?但继而却又想到自己也有责任,毕竟当初是他让欧阳克撮合黄药师和完颜洪烈的,而就是他的托付,才引起了后续事情的发生——无论这些事是什么,这个因与果是错不了的。
况且……没了记忆,完颜洪烈就越发不会想着去复国了吧?毕竟如今蒙古虽然会闹分裂,但十几年内还是金国的大患,而以金国上层的短视,一定又会想着取偿于宋,两线开战,金国依然逃脱不了亡国的命运。
不过,失去记忆的完颜洪烈,就算皮囊未变,但到底还算不算是那个完颜洪烈?
完颜康心事重重又充满愧疚的看着完颜洪烈,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问,但身体却着实支持不住了,眼皮一个劲的朝下落。此时站在最后的完颜洪烈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完颜康的额头:“康……康儿……”
完颜康心中一动,也终是扛不住,闭目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莫名其妙的扭了手指,而且貌似还是在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扭的。囧RZ~~我睡觉原本还是很老实的TOT…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好疼啊55
完颜康真正的清醒了,虽然只是短短片刻,但也是让众人欢喜,只是第二天却又让他们虚惊一场,完颜康竟然又高烧了起来。不过只是半天温度就降下去了,且之后他的身体明显在一步步的好转,虽然每日依旧是清醒的时少,但至少一日三餐他能自己吞咽了,这就比昏睡的时候只能以鸡汤、米汤、参汤这三汤喂食好得多了——再怎么滋补也不可能完全补充身体的需要,更不用说还是重伤之下气血两亏的身体。
这天完颜康自昏睡中醒来,一睁眼就和欧阳克的眼珠子对上了,嘴唇上还有着清晰的挤压之感,不用问就知道这家伙在做什么。
“咳咳咳!”欧阳克也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的牙口还真好,我现在这样你都下的去嘴。”
“我也只是亲了两下而已。”欧阳克一听却恼了,“我欧阳克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在你如今的时候还做出什么!”完颜康现在别说是和他欢#好,就算是稍微冷点、热点都可能会大病一场,欧阳克要的是他的人,可不是他的命。
见他竟然反应这么大,完颜康却笑了:“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如今我的模样绝对不会好看。”虽然自己没照过镜子,但只要看看自己的双手便知道,他此刻说是骨瘦如柴有些夸张,但必定也是瘦得脱了形。再加上失血体弱必定是面色青白,他此刻看上去又怎么会好看得了?
欧阳克一挑眉,定定看着完颜康的脸,其实并不需要他如何的仔细,轻易便能看出此刻的完颜康与曾经的那位英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少年王侯的区别。可竟然直到方才完颜康自己提起,欧阳克才刚刚注意到。
他可是爱美之人,若是他的姬妾或者是情人生了一场大病变成如此模样,他怕是立刻就会将对方远远的赶走,即便对方病愈恢复了曾经的美貌,他也不可能让对方回来,因为只要一看见她或他,就会想起今日所见的丑陋模样。
但是,完颜康确实是不同的……
“你就算真化作了一堆骨头,那也是最美的骨头,更不用说现在你的骨头上还抱着肉,裹着皮,摸上去还有温度。”欧阳克摸着完颜康的脸颊,他的皮肤本来就粗糙,如今的手感就更加粗粝了,不过这触感却让他爱慕到着魔,“广隶……幸好你没死,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完颜康看着他,也有些心动,但这话他却是不太信的,殉情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但多事女子追随男子而去,而男人从来都是比女人铁石心肠的多的。而欧阳克即使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以他的性情,八成也只是难过了几天之后,就重新活蹦乱跳的开始猎艳了吧。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况且他今日强撑着精神,也不是与他谈情说爱的。
“欧阳,我们如今可还没有和好呢。”
“为何?”欧阳克一怔,愤愤的问。
“你答应我的事情,如今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我爹……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完颜康此刻气力不足,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飘,可虽然飘,还是能清楚的听出其中的愤怒。
欧阳克顿时面露困窘,且眼神飘忽,完颜康一看就知道他要逃,但却没出言说破,只是冷哼一声,外加递上一个阴冷的眼神,欧阳克就立刻从实招来了……
原来欧阳克想出来的撮合的方法就是浑水摸鱼,外加生搬硬套。
浑水摸鱼就是鼓动他叔父去找黄药师和完颜洪烈的麻烦,至于生搬硬套……就是欧阳克准备给两个人再下几次药了,在他想来黄药师多年不知情#爱#滋味,之前的那次意外,他药下得太猛,八成黄药师没尝出滋味来。但只要多来几次,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那就不需要他用药了。
至于之后黄药师会不会对他恨入骨髓,甚至要穷搜天下追杀他,欧阳克倒是不在意。反正他叔父与黄药师的武功是不分高低的,而等到他和完颜康好了,那他就算黄药师的……即使不是半子,半半子总也有了吧?况且那时候他还算黄药师和完颜洪烈的大媒,黄药师自然也就不会再要自己的性命了。
还没听到具体发生什么呢,只是听着欧阳克洋洋自得的谈着自己当初的好主意,完颜康便忍不住直撇嘴。他原来以为欧阳克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所以才把这事情托付给他,哪知道他完全就是胡闹加“硬来”啊。完颜康顿觉愧疚,当初把他爹交给这样的家伙,他爹只是狗血的失忆,绝对是幸运了。
又听欧阳克继续朝下说,被撺掇起来的欧阳锋,比欧阳克一开始想的更具有行动力。他查证了完颜洪烈确实和黄药师……之后——具体怎么查证的,欧阳克一脸讷讷的没说,完颜康虽然憋着气但也没刨根问底——竟然把人劫了出来,意图用完颜洪烈为人质,诱杀黄药师。
有一点欧阳克没敢说,当初欧阳锋是准备杀了黄药师,再杀完颜洪烈的——老的死了,那小的就是王爷了,王府里的东西还不是随他们叔侄取用?当时欧阳克就意识到自己是弄巧成拙了。
总之就是一番打斗,混乱中完颜洪烈跌下了山崖,幸好欧阳克与黄蓉及时赶到,把人救了下来。继而便是更加混乱的劝说与争辩,黄药师和完颜洪烈的“私情”大白于天下,或者说大白于黄蓉……
“蓉儿当时怎么说的?”完颜康只觉得心脏跳得难受,他让欧阳克撮合两人的爹,那么黄蓉知道是必然,可如今听来黄蓉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而且看她这几天变现正常,难道是对自己爹爹找了个伴,并无异议?
“蓉儿初时确实吓了一跳,不过她可是通情达理的好姑娘。”欧阳克当时也是心虚的捏着一把汗,他听他爹一脸严肃的当着黄蓉的面道出“实情”时,直吓得汗水把后背都浸湿了,结果没想到莫名其妙蹦出来了一个助力,“她说她爹孤单了十几年,找个人陪也是应当的,只要不忘了她娘便好。结果说得黄老邪差点吐血~”
看着欧阳克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完颜康从心底里可怜黄药师:“我爹就因为当时从山崖上跌下去,所以失去了记忆?”
“应该是,不过当时伯父只是昏迷不醒,他伤又在头上,我们不敢轻易动什么。便要带着人回府,谁知道回到临安城里,却发现你们住的地方火光冲天。”
“谁做的?”完颜康顿时一惊,他可不信那行馆是无意中失火,八成是有人袭击,袭击者是南宋朝廷?还是南宋的江湖义士?又或者……是金国的自己人?
“不知道,不过宅子里的人死得一干二净,朝廷必定是有关联。”金国使馆住的可并不是专门接待使团的万国馆,而是史弥远特意招待的一座大宅,正好位于临安的繁华之地,周围的邻居都是南宋的高官显爵。在这种地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廷真的丝毫不知道,那皇帝与史弥远的脑袋早就搬家了,“我们原本想等你爹醒了,再让他说怎么办。但没想到他醒来时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带着他来找你。也幸好如此……”
完颜康还想问些别的,但是身体却吃不消了,稀里糊涂的又问了欧阳克些别的,便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这之后他精力渐渐恢复,除了又与欧阳克深谈外,还与黄蓉叹了几次。知道了原来黄蓉如此容易接受完颜洪烈,到还要多谢了他。黄蓉想着反正完颜康是她大哥,那么完颜洪烈也算是她义父,况且这位义父原本对她也是不错,如今变成自己的二爹爹,也勉强能够接受……
除此之外,他知道他们是遇上了郭靖,才知道他去了何处,这才最后一刻赶到救了他。另外,此时外边,他和完颜洪烈都已经是死人了。不过一个死在了对蒙古的战场上,一个死在了宋国,算是“满门忠烈”。
“康儿。”这天完颜康正在浅眠,却忽然被人推醒了,一睁眼竟然是完颜洪烈。这还是完颜洪烈第一次单独在他房里,之前他身边总是还会有一个黄蓉或欧阳克,“康儿,我到底是谁?”
“爹?黄伯父他们没说吗?”完颜康奇怪。
完颜洪烈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不信他们。你是我儿子,我信你。”
完颜康一愣,不过一想这却是符合他爹的性格,其实就算不是完颜洪烈,便是他自己若是忽然失去了记忆,周围全是陌生人,也不会随便相信旁人所说,而是怀疑一切。而现在,他有机会隐瞒一切,甚至给完颜洪烈编造一个虚假的人生。
完颜康正想着,却见完颜洪烈皱着眉,像是陷入回忆一般,摸着他的额头:“我记得……记得抱着你,你还这么点大。还记得教你骑马,射箭……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来,虽然只是一刹那,短短的破碎片段。但确实是你,康儿……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若是能记起来你是如何长大的,该多好?”
“爹……”完颜康看着完颜洪烈,心中一团烦乱,到底是应该选择真实,还是应该选择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手指头上贴了膏药ORZ……TOT还是好疼啊…
而且这几天我家周围好吵=-=楼上的一家子搓麻将,笑声说话声还有吵闹的声音,一直到半夜两点,白天还有一户在装修,那个电钻啊ORZ我的脑仁好疼
☆、056出逃
完颜康最后选择的还是真实,却并非只因为情感。
他再如何不通政治,但也知道如今他父子的情况,八成和金国上层有关。如果完颜洪烈没有失忆,那或许他还有一搏之力,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完颜康把自己知道的如实相告,但他可不知道完颜洪烈在朝堂上的事情,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完颜洪烈就这么回去,那必定是找死。
可是他虽然没了记忆,但还是完颜洪烈,那么这一点他自己应该能够想得明白。
果然,完颜洪烈听完完颜康所说,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皱起了眉。思索许久,方才叹了一声道:“如今可真是有家归不得了,于是为父拖累你了,为国立下如此大功,且又伤重如此,却只能躲在这个小地方。”
即使知道欧阳锋与黄药师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但武功再强也躲不过暗箭,否则为何没听说过哪个武林高手做了皇帝?完颜洪烈确实如完颜康想的那样,很明白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贸贸然重新回到权力场中去,那是有死无生。
所以他只能躲着,只希望能够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恢复记忆。
“爹……”完颜康想安慰,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踌躇间看见完颜洪烈绑着甲板的右手,他并不知道这是让黄药师捏的,只以为他是跌下山崖是摔的——他离开临安前最后见完颜洪烈时,完颜洪烈从始至终都将自己的收藏在被子下——再看完颜洪烈脸色也只是比他好些有限,想到他先是被黄药师弄得一身伤,之后又经凶险,接着便是长途跋涉追来陕西,顿时心中更是愧疚,“这事情急不来,您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而完颜洪烈被儿子这么说,先是点头,但没多久突然却面上一红,讷讷将头转向一边:“康儿……还有件事。”
“何事?”即便是完颜洪烈失忆之前,完颜康也没见他这般模样表情的,此时见他如此不知为何,忍不住想起欧阳克来了——他不会是还隐瞒了什么没说吧?
完颜洪烈的脸越发的红了,但是一咬牙终于是问了出来:“康儿,你可知我与黄药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吧?”事情都弄到现在了,完颜康如今心愿已了,正好也能金蝉脱壳离开金国,自然就不需要其他人强迫着完颜洪烈远离金国了,抬自己来就行了。所以,也就不想要乱点鸳鸯谱了。
“没什么关系?”完颜洪烈看着完颜康的眼睛问,完颜康虽然与他对视,但神色间却多少闪过了一丝心虚,毕竟说起来完颜洪烈被弄到现在这般,罪魁祸事可是他,而这心虚却也没逃过完颜洪烈的眼睛,“我知道了……”
“爹!您和黄伯父真的没什么关系!”完颜康心里暗道一声坏了,匆忙补救。
完颜洪烈浅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康儿无需忧虑,为父心中自有计较,放心吧。好好休息,我不扰你了。”
完颜康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完颜洪烈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解释,为他盖了被子,又将他按在床上,便自顾自离开了。完颜康先是焦虑,但又一想,他爹要是真能在误会了的情况下追着黄老邪,其实也不错……
于是便自欺欺人的静等事情进一步发展了。
而完颜洪烈,他失忆睁眼,看见的就都是陌生人,且这些人对他说话他总感觉有所隐瞒。尤其是欧阳叔侄,两个人的看他的表情他总觉得是不怀好意外加别有所图。黄蓉倒是好得多,不过小丫头总是会笑眯眯的用她那双大眼睛上上小小的扫着他,眼神诡异又奇怪——完颜洪烈要是见过和善的婆婆看自己满意的儿媳妇,就不会觉得这眼神陌生了——弄得他无端端的怕了这个小姑娘。
至于黄药师,这可是让他最觉得别扭与矛盾的一个人了。只因为他醒来后,身上带着的伤,脑袋上的伤口,以及一些擦伤自然是跌下崖时弄的,但另外那些伤口,显然并非是那些石头、树枝的功劳,而是人为,尤其是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
这无疑是说明他在失忆之前,曾经与其他人有过肌肤之亲,而没让他猜测多久,这人就自己跳出来承认了——不是用言语,而是行动。完颜洪烈根本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点了穴道昏死过去,等他醒过来,疼痛的地方虽然依旧疼痛,但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是被敷了伤药了。
除了罪魁祸首,谁会这么办?
那之前,他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完颜洪烈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是自愿被……的那个,可是悄悄观察了几天黄药师,便知道他是自视甚高之人,也绝对是不会用强的。而黄蓉和欧阳克,甚至欧阳锋都显然是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的。
甚至欧阳锋不时的言语讽刺,与黄蓉欧阳克的似有所指,竟然都像是在说他是自愿的?——完颜洪烈倒是发现欧阳克都是趁着黄药师不在的时候,跑来胡言乱语的。不过他只以为是这是欧阳克在躲着黄药师。
所以,“真相”就在完颜洪烈的惶恐中呼之欲出,直到完颜康先是心虚,之后又过分紧张的否认,完颜洪烈更是不得不相信,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确实是真实的。
不过,虽然不知道失忆之前他们两人是怎么跑到一起的,但他现在确实是忘了,而黄药师又总是躲着他——因为埋怨自己把他忘了?难为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别扭——况且康儿也不喜欢他,那……就这么断了吧。
完颜洪烈想着“断了”,却不知他们俩原本就什么都没有,而有了联系才能断,没有联系想着断,反而是牵挂上了,兼且因为是他自己要断的,所以又带了几分的歉疚……
完颜康心情忐忑的继续养着伤,慢慢的,他也能下床走上几步,从床上把自己挪到窗户边晒晒太阳,看看房外的景色了。
不过日子也并非全都如此平顺,前两日宅子里便大闹了一场,起因是欧阳锋要走,欧阳克要留,结果欧阳锋要宰了引诱他侄子的完颜康,欧阳克大惊之下一路呼喊,及时把黄药师喊来了,东邪西毒在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地上,打到房顶,又从房顶直接杀到了院子外面。
结果到底如何无人知晓——事后黄蓉说他爹爹赢了,欧阳克则说他叔父胜了——只是临近晚饭的时候,两人一个拎着山鸡,一个扛着兔子从外面回来。黄蓉掌勺,山鸡和兔子的味道也是不分轩轾的~这天完颜康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的,即便欧阳克挤在他身边,故意朝他耳朵里吹气,也抵挡不了阵阵袭来的睡意。不过朦胧间完颜康忽听门外马蹄声响起,应该是去镇子上买杂货的黄蓉回来了。不过这马蹄声有些急躁,莫不是黄蓉遇到了什么事?
如此一想,神智顿时清醒了些:“欧阳,去看看蓉儿怎么了。”
欧阳克撇嘴,虽然知道完颜康真的只将黄蓉做妹子,但此刻他也是嫉妒得要命,不过不需他动弹,黄蓉却已经推门进来了。显然是一回了小院,便一路施展轻功跑来的:“大哥,金国出大事了。”
“怎么?”
“刚才我从外边听说,之前的那个皇帝被杀了,现在做皇帝的好像是什么荣王,叫完颜洪熙的。”
完颜康一惊,就要坐起来,结果动作太突然,牵扯了腹部的伤口,结果弄得自己一阵呲牙咧嘴,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在战场的时候丝毫也没觉得疼,如今不过养了这几天,竟然就如此耐不得疼了。一边心里想着,完颜康一边对着吓了一跳的黄蓉与欧阳克摆摆手。
“看来在宋国动手的八成就是我这三叔的手下了,可能还不止如此……完颜永济可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啊。”
“确实不止如此,你知道是谁带兵杀了之前的皇帝的吗?”
“谁?”
“仆散鸠。”
仆散鸠就是那位在完颜康回来之前,把大军带出去和蒙古人野战,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中都的家伙。按理说,这样的废物,活剐了都不算是重,可完颜永济绝对是个仁慈的皇帝,他竟然赦免了仆散鸠的罪过。而且在听说完颜康“阵亡”后,竟然又把仆散鸠调回来当陕西都统了,连权知这俩字都免了,这次还是正式的官职。
完颜康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只是长叹一声,并没说什么。毕竟往好处想,这家伙吃了蒙古人的苦头,下次应该就不会想着什么野战了。打城防战,即便守城的将领废物,但有城墙依托终归是处于优势。特别是对于没有西征,东征金国也不顺利,因此没有回回炮,不会用火药,连云梯都只会粗制滥造的蒙古人来说,绝对是高难度。
所以,仆散鸠应该面前还算合适吧?
不过,如今仆散鸠这二次上任是否合适还未曾可知,他却用另外一种方法,验证了完颜永济的用人方式显然是错误的。
“之前那昏君死也就死了,不过不知这新上任的昏君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如今外边正到处张贴着缉拿你与伯父的告示,官兵此刻正在四处抓人。”黄蓉掏出了两张告示,告示上所画的人分明是完颜康与完颜洪烈没错,不过下面的名字却不是他俩,一个是赵三,一个赵大,说是两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过不了多久就要查到这里来了,我们不能再多呆,要立刻离开。”
完颜康我是不奇怪完颜洪熙如何得到消息,派去杀完颜洪烈的没找到人,回去当然直说。而他还活着,八成是蒙古人那边传过来的。
而不管完颜洪熙登基的时候,是打着什么样的大旗,这也改变不了他上位不正的事实。完颜洪烈父子的存在,绝对是他帝位的最大影响——这是完颜康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蒙古秘密派使者入金,说明了只要得到完颜康的人头,他们就可对金称臣,永不背弃。但如果两个月之内得不到完颜康的人头……就会立刻率大军来攻。
对完颜洪熙来说,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让这爷俩好好活着。他不知道完颜洪烈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完颜康是重伤被人救走,那种情况,他跑也跑不了多远,必定还在陕西境内,所以才有了如今大张旗鼓的缉拿人犯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和基友拼文输了T.T,虽然我经常输,嘤嘤嘤嘤所以赌注是……
我承认我是白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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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姬妾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得了消息,黄药师与欧阳锋虽然是艺高人胆大,若只有他们二人,自然是谁也不惧,千军万马中便是去不了上将首级,也可安然脱身。
但如今完颜洪烈勉强算是知道些武功的皮毛,完颜康重伤在身,黄蓉轻功不错,欧阳克武功最高,但他是绝对不会扔下完颜康跟随着他叔父离开的。于是,六个人还是只能尽快离开,朝南边跑。
“郭靖怎么办?”完颜康有些担心郭靖那傻小子回来找不到人。
“我已经与靖哥哥说好了,他接了他娘,就来寻我们,若是这里找不到,就去临安的牛家庄。”
黄蓉如此回答的时候,完颜康听见黄药师冷哼了一声,不过黄蓉只做没听见,连头也没回。黄药师就要发怒,谁知道黄蓉像是后背突然长了眼睛,看到她爹脸上那肃杀表情一般,忽然跳了起来,躲在了另外一人的身后。黄药师看了那人两眼,暗中一咬牙,转身走了。
“蓉儿,别总气你爹爹。”让黄蓉躲在身后的那人——完颜洪烈,见黄药师走了,叹了一声,转身对黄蓉道。
“明明是爹爹不对,还是义父好~”黄蓉俏皮笑着,摇晃了完颜洪烈的胳膊撒了两下娇,这才跑着出去了,“我去帮爹爹收拾行装了。”
这情景看得完颜康唇角抽搐,虽然知道黄老邪躲开,八成是因为尴尬,或许还有些心虚。可不知为何,完颜康脑海里就是浮现出了“严父慈母”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而完颜洪烈刚才被黄蓉做了挡箭牌也是吓了一跳,虽然前些日子被那丫头说得改了称呼,也受了她叩的头——也是因为黄蓉是女儿家,若是个男子,完颜洪烈断然是不会收的,因为若是完颜康有个三长两短,义子的继承权比侄子还要高,即使现在他已经是孑然一身,还有性命之危,但他可不想出现任何可能会危及到完颜康性命的隐患,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不过小姑娘忽然对他如此亲近还是吓了他一跳,黄药师的反应更让他心中矛盾。自苏醒以来,他二人间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如今更是到了看见他就扭头走的地步……他是有多喜爱曾经的那个人?又是有多厌恶如今忘了一切的自己?
虽然已经想好了要断,但完颜洪烈如今却忍不住心中不平起来。
完颜洪烈在发呆,不过这也不是稀奇事了,自从在这地方醒来,完颜康好几次都见他如此,问起来,完颜洪烈就说是想起了记忆的片段。如今完颜康也以为是如此,所以自然是不会打扰。他只是在一边安静的闭目养神,毕竟这就要走远路了。
众人在这地方的行李并不多,且也都是行动利索之人。没多久便都整理停当。最后是欧阳克把完颜康抱进了马车里——一点小事而已,欧阳克却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
“康儿,疼得厉害?”马车走了没一刻钟,同乘着马车的完颜洪烈便担忧的问。
“爹,没事。”
“你脸色都变了,这可不能强撑着。否则若是你伤势有变,我却不知道,等到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真想让你爹的脑袋再撞一次石头吗?”完颜洪烈是没了记忆,但却不是没了脑子,没了思维。
虽然完颜康表情未免,但他的脸色已经是青灰色了,且鬓边隐隐有汗迹,虽然他极力隐藏,玩完颜洪烈怎么会看不出来。
完颜康被他说得无法,而且他也确实有些受不住了。这并非他娇气,虽然他卧床了快一个月,但大多数伤口只是将将合拢而已,而这马车也并非是如何高档的东西,不过是寻常的马车只是车厢里多垫了两层棉被而已。陕西的道路也只是坑坑洼洼的黄土里,这样的马车在上面疾驰,即便是完好无损的人一天下来也会颠得全身散架一般。至于完颜康,从刚才就觉得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不过凭经验知道伤口没崩裂,也就强忍着不说话了。
“我背上是有些疼,还有些恶心。”
“停车!”完颜洪烈扭头就掀了帘子朝外喊,完颜康张张口,却也知道自己要阻止不仅完了,而且也没用。
马车自然是停了,帘子撩开,碍于车厢的大小,其他人虽然上不来,但除了欧阳锋外,也都围了过来。完颜康被扶起来查看他背上的伤势——肚子上的伤口更严重,侧躺又躺不住,所以还是只能平躺——虽然有些出血,万幸伤口并没裂开,但再继续这么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我留在马车上,一路抱着他。”欧阳克说话了,结果所有人都用“你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只有完颜洪烈点了头:“这也是个法子,那就由我抱着康儿吧。”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完颜康:“爹,让欧阳抱着我吧。”
“康儿?”
“我和他没什么需要防着的。”完颜康都这么说了,完颜洪烈也只能让出位子来,毕竟这小马车里,挤两个人还算宽敞,挤三个人就太勉强了。就算几人身材都算偏瘦的,完颜康更是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但毕竟是男人。
不过临下车,完颜洪烈对着欧阳克怒目而视了一番。
欧阳克自然是立刻忍住了脸上的笑,强迫自己摆出一张严肃认真的脸,等到上了车,才重新变得嬉皮笑脸……不过他手下自然没有停顿,而是小心的把完颜康抱在怀里——不碰到他的伤口,又让他躺得舒服。
“广隶,你原来可是最防着我的,怎么现在这么放得开了?”马车重新开始前进,欧阳克忍不住问道。
“我什么时候防你了?”完颜康奇怪的问,没等他回答,又道,“况且,我现在至多让你隔着绷带摸两下,其他的,你能吃到什么便宜?那为什么让你一路清闲,而让我爹一路劳累?”
以完颜洪烈的身体状况,别说被完颜康压上半天,就是半个时辰,怕也是半身发麻了。所以这种苦差事,还是让给欧阳克的好。
“……”欧阳克顿觉郁闷,想让完颜康吃点“苦头”,可是摸了一把,都是绷带,再摸一把,倒是“凹凸有致”,不过那是伤口、疤痕,以及瘦得突出来的骨头的触感,第三摸……欧阳克就没摸下去了,两只手都老实的环在完颜康胸前,“广~~隶~~快点好起来吧~~”
这次完颜康没吐槽他这调调,反而很“听话”的点了头:“好。”
欧阳克保持着肩膀以下的部分不同,伸长了脖子,在完颜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结果毫不意外的扭着了自己的脖子:“广隶,等到你好了,别再想着回金国了,和我去白驼山庄吧。”
“我确实不会再想着回金国了,不过……八成也没法和你去白驼山庄了。”
欧阳克先喜后忧:“为什么?”
“我要留在宋国,具体要做些什么,现在还没法告诉你。”最近几年,可是南宋北伐的好时机,完颜康知道自己这么一个原本是金国权贵的“死人”,不可能在南宋有多大的发展,可是他还是有那么点奢望,所以想留在南宋看看。
欧阳克也知道完颜康是个执拗的性子,所以虽然无奈,但也不再探问。况且听他的意思,貌似如果南宋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会跟着自己回白驼山庄。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
“对了,欧阳,你在赵王府的姬妾呢?”
“那日跟着你离开,我便打发他们回白驼山庄了,至于到底如何,怕是要问问叔父。”欧阳克刚说完,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复又匆忙解释道,“广隶,有了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自然会将她们全都打发了。”
“……”完颜康沉默了片刻,“欧阳,那些女子都是你的妻子,你需对她们负责。”
“广隶,你不在意我纳妾?”欧阳克刚问出口就差点想扇自己的嘴巴,完颜康的眼神,虽然因为是朝上瞪,所以有些失真,但还是冷得让他足以牙齿打颤。
完颜康这是想和欧阳克长长久久,才问到他那些姬妾的情况,但如今被欧阳克一说,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是第N者插足,而且还是要“独霸爱宠”,这么一想,更是弄得他自己浑身发毛。
所以……他和欧阳克还是断了的好?
“广隶,你放心,我自然会对她们负责的,我会正式收她们为弟子,日后也会为他们寻一个好归宿!”欧阳克也是反应够快,又见完颜康沉默,就知道他想的不是好事,匆忙间竟然还真的让他想出了解决办法。
莫说是西域那边,就算是理学渐渐兴起的南宋,如今实际上也并不推崇寡妇守节。无他,战乱年代,寡妇太多,但是冷兵器的世界,人口才是第一的,那就需要女人生孩子。所以生过孩子,特别是男孩的女人,实际上比黄花闺女还容易嫁得好归宿。
完颜康的姬妾虽然都没生过孩子,但却都是年轻貌美之人,既然正式收她们为徒,那到时候白驼山庄也自然会出一笔丰厚的嫁妆,外加她们还都学过些功夫,也同样是不愁嫁的。况且无论嫁与谁,对这些女孩们来说,都比继续给欧阳克这个负心薄幸——除了对完颜康外——的花花公子当姬妾要好得多。
完颜康忍不住叹气,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是挂心上欧阳克了,否则哪里会“欺负”一群小姑娘。不过,如今他也只能自私一把了……
两人刚刚说完,欧阳克觉得谈论这些事情与两人感情无益,正想着再和完颜康浓情蜜意一番,谁知道便听车外响起了马蹄声。
“搜查钦犯!前车停下!”
欧阳克一把便抓起了自己的折扇,谁知道完颜康却按住了他的手:“别动手,让他们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对什么过敏…喷嚏打了一天ORZ鼻子好难受☆、058失散
若是其他人,完颜康也要掂量一下,但他听得清楚,外边喊那一嗓子的是周维汉。
周维汉是个汉人,且单他这名字要是放在清代那康乾盛世时期,就得抄家灭祖。原本这周家在陕西,虽然是大族,且耕读传家多出才子,可却没有一个人做官的。结果那年蒙古人入关,把周家的大宅烧成了一片白地。
还是完颜康把周维汉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伤愈之后,周维汉不但做官,还做了武官,汉人的文人重文轻武可是异常严重的。不过他做官自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找回可能被蒙古人抢走的两个妹妹还有几个嫂子——死人堆里没找到人。
他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瞧不起完颜康,但相处日久,他反而变成除了怀恩与乞奴外,最忠心的一个。或者也不能说是忠心,只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完颜康和他的目标一致——杀蒙古人。
果然,周围叫停了马车,撩开车帘一通查找,且还亲自上了马车,结果却睁着眼说瞎话。他旁边还有个衣着华丽看着面生的胖子,看见骑着马的完颜洪烈眼睛就是一亮,再看马车上躺着的明显是浑身重伤的完颜康,神情更是激动。可周维汉跳下了马车,便要挥手让队伍开拔。
“周大人!”胖子一把抓住周维汉的袖子,“您……您难道没认出来?”
周维汉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胖子,胖子还要再说,却忽听“噗!噗!”两声,自己背心剧痛,继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胖子要是蒙混过去了,还能留一条活命,他步步紧逼,那也只能要了他性命了。不过这对周维汉来说却是好事,至少他能和完颜康说两句话了。于是刚下了马车的年轻将军,就又窜回去了。其他原本绷着脸的士卒,也将车子紧紧围住,一脸兴奋的探头探脑朝里边看。
“都统!”周维汉抓着完颜康的手,“金国的狗皇帝,倒是也做了一件好事,那些告示贴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您没死。您也不找人告诉我们一声,兄弟们的好酒可都便宜了土地爷,好菜八成也都孝敬了狐狸野狗了。”
完颜康忍不住笑了,欧阳克却在他身后冷哼了一声,他自然是只做没听见的:“你杀了那胖子,回去如何交代?”
“我不准备交代了。”周维汉一脸的无所谓,“这一回去,我就准备拉着兄弟们上草原。”
“嗯?”完颜康惊讶,出关这件事他刚醒来的时候就想过,但他杀了成吉思汗,已经和蒙古人结下了血仇,且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也太糟糕了。这样出关,那只是给别人找麻烦。
不过周维汉显然有些误会了完颜康的惊讶,于是在一边匆忙解释:“都统,我还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的,从秦汉时的匈奴,到现在的蒙古,汉人和草原蛮族一代一代的打仗,就是因为汉人没在草原上站住脚。只有我们站住了脚,让那些蛮族从劫掠我们的财物,变成为我们放牛牧马,才算是真正平息了这祸害。”
他如此说,完颜康自然是越发的高兴。这这种作为也算是软性的种族灭绝,若是在后世,八成要被骂死。不过这年月,谁吃饱了没事干。况且这事情要成了,可是比白人灭亡印加,几乎杀绝印第安人仁慈多了。何况他们这算是自卫,绝对不是为了侵略。
只是周维汉这做法的凶险程度,丝毫不下于完颜康刺杀成吉思汗。而且周维汉至多带走千把人,边看草原上各族的人口少于汉人,但这千把人进了草原,可就反而成了少数了,最后说不准谁把谁同化了。
完颜康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多为他留些点子——这也都是完颜康自己瞎琢磨的,他也不知道是否有用,甚至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但也只能全告诉周维汉,只是叮嘱他这些点子仅供参考。
众人干脆在附近宿营,留了一天,这才分头上路。这次,完颜康他们是跟着地图走的,至少在陕西境内不会再碰上官兵——周维汉第一次上车就悄悄塞进了完颜康的手心里。按理说这是好事,但是欧阳克从重新上路开始,就忍不住在完颜康耳边念叨。
“他当着你的面说‘蛮夷’,你竟然还与他说话。”
完颜康知道他这是嫉妒了,毕竟昨天一天从见了周维汉开始,他就没再和欧阳克说话:“他说的是草原上的蛮夷,和我们女真人无关。”
完颜康这也有点混淆概念,但他这也是来了这边才知道的,后世总是把建立金国的女真人也算成草原上出来的游牧民族,甚至很多正式书籍上也这么写。然而实际上,女真人是从白山黑水间出来的渔猎民族,虽然也不算多先进,但他们同是定居的。
“自欺欺人。”欧阳克小声嘟囔。
完颜康只作没听见,闭眼装睡,欧阳克自然是不敢打扰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的闭了嘴。而随着车子向前,完颜康的假装也变成了真,不一会就熟睡了过去。欧阳克看着他熟睡中也依旧皱着的眉,那点火气忽然便消失殆尽了。
周维汉留下的那张地图,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让完颜康他们一路平安。毕竟,并非所有官兵都像完颜康过去训出来的手下一般尽忠职守,上名如何他们便如何行事。况且还有那想要巴结上官的各地父母官们,散出衙役玩出寻人,这些人的动向周维汉他们是寻不到的。
更何况那缉拿告示上,可是将完颜康与完颜洪烈说得穷凶极恶,且捉拿他俩的赏银可是极丰厚的,通风报信便能得十两纹银,死活不论,每人都是五千两。百姓可是不知真相的,寻常人大多是记下告示上的人脸,叮嘱自己若是见到了立刻躲得远远了。但也有不少想着一夜暴富的百姓,甚至是起了贪念的江湖人,也正在寻找他俩……
与周维汉分开的第三日上,到了一处寺庙借宿。古时客栈可绝非是开得到处都是的,而驿站则只有官家可用,所以算得上是遍地开花的佛道寺院也就大多具备了客栈的功能。
此地地处荒凉,和尚的僧衣上都打着补丁,见着他们这队人马,自然是面上含笑,热心接待。
欧阳克抱着完颜康进了厢房,这地方虽然简单——每间房里只有两张床,两把椅子,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但却也干净。若是原来他是宁愿住在野外也不会呆在如此简陋的地方的,但此刻有张床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完颜康晕晕乎乎的被妥善安置在了床上,他自己也郁闷,如今他竟然成了瓷娃娃一般,处处都需要别人小心照顾。可是再怎么不愿,身体的情况却由不得他。这庙里的床板虽然硬,但没了颠簸,他此刻确实舒服了许多。
完颜康正想问问欧阳克他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就听门被推开,欧阳锋瓮声瓮气的道:“克儿!”
“叔父,广隶睡着了,您小声点。”
“克儿!明日你与我离开。”
“叔父?”
“如今完颜父子比那老叫花子都穷,你还跟着他们干什么?明日与我离开!”欧阳锋虽说是和黄药师练手救下了完颜康,但那可并非是他情愿的,而是看在欧阳克的面子,外加赵王府的上好资源,勉力为之。但如今赵王府都没了,只剩下欧阳克的面子了,到如今,欧阳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回到中原,可不是来行侠仗义的,更不是来给两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做保镖的,他是要来称霸武林的!且欧阳锋也不信欧阳克在完颜康身上有多深的用心,只要待他走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上其他人了。至于黄药师父女……他离开此处必定立刻去通知金国朝廷他们的行踪,他堂堂白驼山主人自然是不屑那点银两,但即便是黄药师面对朝廷大军,即便不死也要受了重伤吧。
“叔父,我这次是真心的,除了广隶我谁都不要。”
“那好,扛上他,我们走。”
“叔父!”
“我可是要你扛了,你不扛,那就走!”
说到此处欧阳锋就要动手,欧阳克不扛完颜康,却还要顽抗,那他就把欧阳克扛走。欧阳克的武艺原本就不能与他叔父相比较,况且一身武功都是欧阳锋教的,欧阳锋自然理解自家侄儿武艺的套路。眼看着便要被欧阳锋拿住,却听外边乱了起来。
“砰!”门被踢开,完颜洪烈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儿子躺在床上,欧阳锋掐着欧阳克肩膀的姿势显然并不友好,完颜洪烈不由得一怔:“快走,那些和尚告了密。”
“自然是要走。”欧阳锋一掌拍开完颜洪烈,拽着欧阳克冲出了门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明后天会小虐一下…望天,然后就会见到南宋的小皇帝鸟~☆、059大火
欧阳克虽然只是被欧阳锋捏着肩膀,但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别说挣扎,就是出声都出不了。只能被一路拉着奔出了不知多远,直到欧阳锋停下脚步,放松了桎梏,幸好被拉着的这一路没看见官兵。想来是黄蓉他们发现那些和尚不对劲发现得早,那些人只是通风报信,还尚未来得及将官兵引来。
“克儿,或许你现在心里不痛快,但叔父是为了你好,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女人,情情爱爱都只是细枝末节,做一番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只是年纪尚轻,还不太明白这些。等到年纪大了,想清楚了,回头再看今日之事,只会觉得自己可笑幼稚了。”
“叔父,年纪也不小了……不过,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世上每个人想要的事业都是不同的,在朝的、在野的、有权的、无势的,家财万贯的、一贫如洗的,有人想要称雄称霸,有人却只想要合家太平,有人想着名垂青史,有人却只想吃一顿热饭。叔父,在您心中习得绝世武功,称霸武林才是事业。但在我心中,与心爱之人游山玩水才是事业。叔父,您让我走吧。”欧阳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哭哀求着。
欧阳锋却只感觉愤怒:“我果然该杀了那小子!你这都是与他学的什么?!”
欧阳克心中苦笑:“叔父,这和广隶有什么关系?我原本对您言听计从,但却并非是因为我认为您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您待我如亲子,且您又是我的师父。那时候,其他外物都是比不上您对我的恩情的……”
“怎么,难道如今你和那小子‘感情’,竟然能比我与你的父子情更重要?”欧阳锋这是一语双关,毕竟他根本并不是待欧阳克“如”亲子,实际上,欧阳克就是他和自己嫂子的私生子,是他的亲儿子。如今儿子忽然说,他重视一个病怏怏的小子胜过自己老子,那无论是哪个老子都受不了。
欧阳克不敢答是,欧阳锋脸色已经难看到极限了。可是今日他若是如往常一般圆滑,顺着他叔父所说,那他和完颜康可能就没人明日了。毕竟,黄药师武功再强,也没法在千军万马中保护三个人,他至多只能护住自己女儿了。
欧阳锋眯着眼睛,瞳孔阴冷,真的如同蛇的双眸一般。欧阳锋如今必须要承认,他这个风流成性的儿子至少现在这会儿是认真了。
他极想拉着欧阳克回去,自然不是保护那二人,而是当着欧阳克的面一掌拍死完颜康,那样自家儿子绝了念想,相比就会……就会恨他一辈子了——也算是有过青春岁月的,欧阳锋还是明白的,在他们俩感情最深刻的时候棒打鸳鸯,那反而会让欧阳克刻骨铭心,无论是他对完颜康的爱,还是对凶手的恨。
而若是不放他回去,那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不过如果完颜康真的死了。他的克儿即使不恨他,也会满心郁郁,一辈子都有这么一个心伤。这无论是他的武功,还是对他的身体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就放他回去,甚至跟他回去继续做保镖?欧阳锋又实在是不甘心。
于是这伪叔侄,真父子便一个站一个跪,一个左右为难,一个忧心如焚,以至于,他们所在的这林子里静到诡异。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又出了什么响动,自然是也是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
“唉……”一声叹息忽然响起。欧阳锋立刻握紧了他那柄古怪的蛇头杖,来人武功不凡,就在身旁,却竟然没让他察觉,这声叹息也丝毫没有暴露他自己的位置,因为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根本寻不到出处。
正在他戒备时,一棵大树的树梢沙沙作响,欧阳锋反手打出一把暗器,打得那树梢叶片乱飞,树皮四溅,却是连个人影子也没打到。倒是身后反而有人调侃:“老毒物,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在手指间转着一根碧绿的竹杖,欧阳克看得清楚,这老乞丐虽然手指灵活,但这只手掌上竟然只有四根手指。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九指神丐洪七公!
“老乞丐,我教训自家侄儿,与你何干!”
“我这辈子最看不惯你这样老得掉灰,坏得掉渣的老东西,小儿女情情爱爱,便随他们去,你却偏要横插一杠,最后逼得这些小孩子随了你们的心意,却要让他们自己痛苦一辈子,你这算哪门子为得人家好?”
“多事!”洪七公刚刚闭口,欧阳锋便怒吼这一掌拍出。
“恼羞成怒,还是让我戳中了心事?”洪七公虽然手脚上是凝心应敌,嘴巴上却依旧轻松调侃,“那边的小子,还不快去找你的心上人,还傻跪在地上做什么?”
欧阳克被这“提醒”说得一愣,却没跑而是下意识去看他叔父。却见他叔父阴沉着脸,竟然没对着洪七公回嘴。这显然和他叔父的性格不符,但转而又一想,欧阳克却是大喜过望,他叔父这竟然是暗示他可以走!
叩了三个响头,欧阳克匆忙起身,朝着来路跑去。
“老毒物,你的为人不怎么样,你养的这个侄儿倒是不错。”
“废话少说,老家伙,多年未见,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老得掉灰,酥得掉渣了!”欧阳锋心里得意,毕竟他再怎么看不上四绝中的其他三人,也知道洪七公可是极少称赞人的,如今自家儿子被称赞,受伤打得风声四起,嘴角却得意的翘起。
不过可怜洪七公,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看到了欧阳克最好的一面,所以产生了错误印象……
欧阳克一路朝回跑,结果到了寺庙里,只见了满地的死和尚。
原来这些和尚竟然将搀了三#流迷#药的茶水端去给黄蓉与黄药师,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原本他们辩称只是一时起了贪念,不过众人都不是三言两语便会被骗过的稚儿,寻常出家人,又是临时起意,这身山野岭的能找到迷#药?只是略施手段,就让这群和尚招了。他们一开始倒也只是寻常的僧众,只是此地清苦,少有布施。所以无奈之下,偶尔会对着来往的单身旅人出手,不过他们只拿财务,却不伤人命。
偶尔为之与不伤人命,众人却是不信的,于是杀光这些和尚隐藏自己行迹,也就越发没有什么负担。
但如今却同样没人给欧阳克指路了,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欧阳克一咬牙顺着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一直追到了夜里,欧阳克又累又饿,想找个地方歇息,却又怕和完颜康他们离得更远,要继续追,夜里的林子根本看不见脚下,行路实在太过困难。
无奈,欧阳克只有想着再走一会,便停下休息。但走了没两步,忽然小腿一痛,竟然是悄无声息中被人踢了一脚,他努力站稳欲要反抗,谁知脚上踩了不知什么东西,竟然立足不稳,结果身子一扭,就被掐住了喉咙。
“你是何人?”这声音阴沉中透着杀意,但却让欧阳克心中一喜:“黄伯父?”
黄药师是离开找食物的,结果不知找回了食物,把欧阳克也顺手拎回去了……
欧阳克原本还是高高兴兴地,可见了躺在篝火边的完颜康立刻就高兴不起来了——完颜洪烈正在换着完颜康额头上的湿布巾。
“他怎么了?”
“发烧了。”完颜洪烈皱眉答,欧阳锋临走那一掌也是留情,只是将他拍开,并没伤到他。不过现在完颜康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出发没多久,他的体温就升上来了,而原因不外乎二:一是他身体里有伤口感染了;二是他需要休息。但他们如今既没办法停下来为完颜康医治——黄药师随身携带的灵药更多的是治疗内伤的,更没法让完颜康休息……
“你怎么了?”欧阳克与完颜洪烈都没想到,完颜康竟忽然睁开了眼睛,嘶哑着问欧阳克。
“我自然没事。”欧阳克纳闷,想着完颜康是不是说胡话呢。谁知完颜康一笑,问他:“脚崴了吧?”
“只是轻轻扭了一下,没事。”
“那就好。”完颜康点了一下头,就又闭上了眼睛。
完颜洪烈看了看儿子,将布巾递给了欧阳克:“你来照顾他吧。”
“多谢伯父!”欧阳克顿时大喜。
欧阳克原本以为这夜里便如此“喜气洋洋”——对欧阳克来说——的过去了,可谁想到半夜的时候,林子边一片火光冲天,竟然是烧起了山火!
幸好欧阳克熬夜照顾完颜康,见天边一片火红,觉得不对,立刻将众人都叫了起来。但就算是发现得早,这几日天干物燥,夜里又起了大风,风一吹山火便烧了一片,只是片刻功夫,竟然就追着他们烧到了身后!
林子里烟尘弥漫,热火灼身,即便是黄药师也只能一路逃奔躲避,人力再如何的强大,面对如斯威势也是无力……
欧阳克背着完颜康,一开始还能跟着黄药师,但好像他只是因汗水眯了眼睛,眨了一下眼,黄药师就失去了踪迹。连黄蓉和完颜洪烈也都不知去向,他当时吓了一跳,且有些惊慌,但感觉背后的重量,心又立刻安稳了下来。一路逃亡,到了第二日晌午,竟然让他逃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河水边,且河边竟然还拴着一条小舟。
欧阳克大喜过望,背着完颜康上了船,可他不会划船,摇桨摇了半天,船还在原地打转。原本在火中烤了半夜加半日,他已经几乎被烤干了,如今这一番折腾,竟然又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正焦急中,芦苇丛中又跑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儿,不是黄蓉是谁?
“大哥,欧阳克!”
作者有话要说:和基友出去HAPPY鸟~此乃存稿箱~~筒子们祝福我吧…我的要求很低T.T只要在外边不会鼻水流不停就好鸟——过敏越来越严重鸟T.T☆、060逃出
黄蓉虽然是个大小姐,但毕竟是在海岛上长大的,且岛上苦闷,出海弄潮也是她的游戏。如今在一条小河里驾小船,倒也难不倒她。因此三人总算是芦花荡也烧起来前,避开了这场灾厄。
欧阳克包这完颜康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再看黄蓉,却发现她一边摇着桨,一边流着泪。
“哭什么?”欧阳克毕竟是怜香惜玉之人,即便对黄蓉再没那方面的意思,但也看不得一个美人在自己眼前哭,更何况,黄蓉还是完颜康的义妹,且看样子他们还要同甘共苦一段时间。
“我爹爹……”
“不就是和你爹爹走散了吗?我们都逃出来了,黄伯父不会有事的,反倒是……”欧阳克看了一眼完颜康,没皱了起来。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叔父是个无所不能之人,连带着和叔父并称的其他三人,虽然他认为那三人都比不过自己叔父,当想来也是差不了多少。区区山火,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硬抗,但是逃跑总是没问题的。需要的担心的,只有完颜洪烈。
毕竟,他们几个人竟然都跑散了,谁知道完颜洪烈是不是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就别自以为是!”黄蓉一抹眼泪,怒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笨,跟着我爹爹都能自己跑丢,你自己死了无所谓,小心连累了我大哥性命!”
“没跑丢?那你怎么单身一人?”欧阳克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只问前边。
黄蓉咬着嘴唇,她现在心里乱的很,也是需要一个人与她分说些。于是便将当时的情势讲与欧阳克了。
黄药师他们虽然发现欧阳克与完颜康不见了,但当时的情况,别说回头去找人,就是原地稍微等待一会,也会被大火吞噬。完颜洪烈与黄蓉也只能压下心痛,继续逃亡,但因为他们不了解地形,三个人逃着逃着却发现前边是一处断崖,再无去路了。
黄药师也不亏是东邪,竟然背着女儿,硬生生靠着掌力压下火势,将黄蓉送到了火势尚小的地方。但他却并未就此带着女儿逃出火海,而是转身回去找完颜洪烈了。不过一直到黄蓉周围的火焰烧得大起来,逼得她不得不离开,也没见黄药师和完颜洪烈脱出火场。
“悬崖而已,无须担心。”黄蓉一边说,泪珠子又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朝下落。但欧阳克即便听了她所说,却依旧无所谓,“我叔父嗜养毒蛇,在西域的时候,那些蛇总爱呆在阴暗潮湿的沟谷之词,有时候一条峡谷根本找不到下去的路,叔父却连根绳子也不需要,轻而易举的在绝壁间上下。黄伯父既然与我爹并称东邪西毒,那轻功也该是有些道行的吧。不过若是黄伯父不善轻功……那这些变动当我没说吧。”
“谁说我爹爹轻功不如你叔父!我爹自然是没事的!”黄蓉叉着腰说,她此刻虽然依旧担心,但却是不会满脑子都是吓人又血腥的场景了,“欧阳克,多谢你。”
这声谢,说的欧阳克满意不已,除了刚救回完颜康那一会,他们俩没有吵闹——是没那个时间——这还是第一次黄蓉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吧。
谁想到欧阳克高兴了没多久,就听黄蓉又说:“既然知道你这人还算不错,那我也就同意了你和我大哥之事,从几天器我就改口叫你大嫂吧。”
“噗,咳咳咳!什么?”从火场里刚跑出来,明明是口干舌燥,欧阳克却还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不是我大嫂,还能是谁?”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不对,广隶绝对不会与你说那些。你这黄毛丫头什么都不知道,不许乱说!”
“谁说我乱说?你就是我大嫂,就是大嫂~大嫂~大嫂~”其实黄蓉确实是乱说,她连男女之事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男人和男人了。但她知道一个大男人被叫做大嫂,绝对是异常别扭的,于是就拿来叫欧阳克了。而欧阳克的反应,有说明她这称呼正中了他的软肋,黄蓉自然是叫的不亦乐乎了。
“你!你这丫头,我要代广隶和你爹教训你。”欧阳克气急,便要站起来去教训黄蓉。黄蓉还记得刚上船的时候,看见的欧阳克的那个样子。他不止撑船的时候笨手笨脚,那看着水的眼神,比看着火的时候,还要多了两分畏惧,显然,他是个旱鸭子……
因此欧阳克这一冲,也不知道黄蓉手上如何用的劲,小舟立刻摇晃了起来。吓得欧阳克立刻大叫着坐了回去:“小心!小心船翻了!小心广隶……”
“没事,船翻不了,我大哥躺着,也落不进水里,反倒是某人,若是不老实,非要蹦蹦跳跳的,那么……”
“我不动!我不动!”欧阳克从来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虽然恨得牙痒痒,却立刻表示了自己很老实,只是我这一肚子的气,重新将完颜康抱在了怀里,刚将人抱住,欧阳克脸色立刻就变了,“蓉儿,我们得尽快靠岸。”
“大嫂,你也看看周围,我们如何靠岸?”黄蓉确实没将船划得多快,她还想着是否能碰上黄药师。无奈,小舟一路顺水而下,看见的都是冲天的浓烟外加赤红色的火焰,偶尔能看见跑出林中的野兽,却是并没黄药师或者完颜洪烈的身影。
欧阳克咬了两下牙,暂时忽略那称呼:“广隶在打摆子,而且他烧得更厉害了。”
黄蓉一惊,一手扶着桨,蹲低了身子去看,果然完颜康的情况更加糟糕了。
“我爹爹若无恙,应该回到牛家庄和我们碰面的。”黄蓉道,再三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的爹爹武功那么高强,不会有事的。冲站起来,小舟如离弦之箭,在夜幕下远去……
然而情况,与黄蓉所想有些出入。如今的黄药师虽然是性命无忧,却也是重伤在身。
原来黄药师回到完颜洪烈身边的时候,火正是烧得最旺时。
“为何要回来?”完颜洪烈坐在石头边,长发披散,却并非因为逃亡,而是他自己拔下了发簪——被烧死可不是舒服的死法,他宁愿先一步自己了结自己。所以,已经安然待死的完颜洪烈,他颇有些惊讶,黄药师竟然还会回来。
毕竟,天灾**之时,只救自己的血亲,原本就是应该的。
“我背你,我们从崖上走。”
“树藤也会被烧断……”
“废话!”黄药师一脸的不耐烦,完颜洪烈也知道自己再犹豫,八成就是被点了穴背在背上了,况且这也是唯一的生路了,所以最终他还是乖乖听话了。但是,当他的手伸向对方肩头的时候,黄药师躲了一下,而完颜洪烈也觉得什么地方很别扭。
当完颜洪烈的胸膛,贴着黄药师的后背,这种别扭的感觉便更加强烈了。两个人都僵住了,不过后边就是火海,没有时间让他们继续浪费了。
完颜洪烈闭着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呼呼风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这是因为恐惧,但奇怪的是,他恐惧的并非是火,而是现在带着他远离火焰的这个人。
蓦地,他们下落的速度不正常的加快,完颜洪烈睁眼,抬头便能看见烧断的树藤朝他们的头顶掉落,而低头,山崖依旧深不见底……
“黄兄?黄兄?”完颜洪烈叫着黄药师,危机时他先是感觉一片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被扔了出去,但却是落在了树冠上,压断了不少树枝,身上小伤无数,皮肉外翻的大伤口也有几道,但却性命无忧。一边包扎着伤口,完颜洪烈一路朝着山崖的方向寻来,他倒也算是好运,没多久便找见了黄药师,不过黄药师显然伤势更重。
这周围的野兽,八成都被从天而降的大量树藤惊走了——万幸树藤掉落中熄灭了火——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野兽因为好奇而寻来,完颜洪烈虽然也好打猎,但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只有一枚发簪的情况下,且浑身是伤的情况下,和除兔子之外的野兽、山鸡搏斗。但黄药师却是如何也叫不醒,最后他也只能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背起人找了一个方向而去。
同样也被这场山火波及的还有比了半天武的欧阳锋与洪七公,洪七公暂且不提,欧阳又惊又怒。想着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如此短命,被烧死在荒山野岭,却又少不得害怕欧阳克有个三长两短。
无奈这场火烧得面积极大,他绕着火场周围寻了半个月,倒是找到了不少烧死的人,不过他缺一个也不承认是欧阳克的。最终,也只好忧心忡忡的朝南宋而去,指望在牛家庄能见到欧阳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玩得很欢乐XD…除了某人叫我白软受,以及我的脚上多了两个水泡之外T.T…
☆、061恩公
欧阳克和黄蓉带着完颜康,一路辗转,直到十一月的中旬才终于来到了临安牛家村。不过初到时,首先遇到的竟然是白驼山庄的仆人。而三人刚安置下来没多久,之前心急之下又跑去寻人的欧阳锋得了消息重又赶来,但眼看着年关便到了,却是依旧没有黄药师与完颜洪烈的消息,郭靖也一直不见踪影。
原本就是一路逃亡,如今再加上担忧自己父亲和郭靖,黄蓉也眼见着清瘦了下来,虽然比完颜康皮包骨头的模样好得多,但也有限。
“蓉儿别担心,黄伯父没事的。”
“大哥,我怎么会担心爹爹,我只是生气,爹爹八成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了美景,流连忘返,把我这个女儿忘了。”黄蓉笑着说,心里却是既担忧又内疚着的,担忧自然是担忧自家爹爹,而内疚则是完颜康重病在身,却依旧要劝慰她。毕竟黄药师再如何也是顶尖的高手,但同样不见的完颜洪烈却是只会些拳脚而已,论起来,完颜洪烈才是更让人担心的。
“蓉儿,我并非是强装着你,而是如今看来,黄伯父至今未归,八成是与我爹在一起的。我爹若是已经不幸……那金国不会丁点消息也传不出来。那八成是他们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做儿女的但有父母是少不得的,但是别伤了自己的身。”
“嗯……”黄蓉终于不再强作笑颜,皱着眉低低应了一声,但心里却是放心多了,一放心却又忍不住想起了些旁的事情,且见完颜康今日精神尚好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爹爹真的喜欢上我爹爹了吗?”
“我……也不知道。”完颜康不由得有些心虚。
黄蓉倒不觉得这是完颜康敷衍,毕竟她当初知道了也是吓了一跳:“大哥,你爹爹也是很好的,上一次在临安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与我爹爹那般谈笑风生。不过我娘也是很好的……”
“蓉儿?”
“大哥别误会,我并非是反对。我生下来没多久,娘就去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娘,只能听爹爹讲。而爹爹讲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但讲完之后,却立刻变得很难过。小时候我不懂,后来遇到了靖哥哥,我才明白。身子我还曾经想过,若是没有我,爹爹当初就要和娘一块去了吧?所以……若是完颜伯父真的与爹爹好了,我其实是开心得很,不过……”
这才是黄蓉当初与欧阳克救下完颜洪烈后,立刻便信了欧阳克所言,支持两位爹爹感情的原因。其实小姑娘虽然初知情滋味,但女孩子的感觉敏感得可怕,其中一人又是她最亲近的爹爹,她如何看不出来欧阳克在扯谎?
不过,若是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能牵绊着爹爹,若是这世上除了娘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能让爹爹觉得舒心快乐,那黄蓉是乐意接纳这第三个人的,谁知道会不会就假戏真做了呢。况且,能与大哥由结义兄妹,变作真兄妹,也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蓉儿,其实我和你想法差不多。”完颜康也叹了一声道,“我爹一直喜欢着我娘,但是感情这事强求不得,所以我娘就算在我爹身边十八年,也依旧只念着她过去的那个家。我爹最快乐的事情,即使偶尔隔着院子看着我娘而已。半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娘与她的丈夫走了,我爹的快乐也几乎随着她一块走了。如果他能寻到另外一个喜欢的人,我也是高兴的。而这人若是黄伯父,那我只会更加的高兴。”
黄蓉这次是真的发自心底的笑了:“大哥,那我们说好了,若是爹爹们回来,无论真假,我们都要撮合他们。”
“爹爹们?”完颜康一愣,黄蓉这称呼变得也真快。
“怎么?大哥不愿意如此称呼?”
“谁说我不愿意?不过,总不能都叫爹爹。”
“那就叫大爹爹和二爹爹?”
“听起来怪怪的……听起来像是大夫人,二夫人……”
“真的挺怪啊。”黄蓉也咧嘴,“那就叫爹爹和爹?”
“这个还好,那就称呼黄伯父是爹爹,叫我爹是爹,如何?”
“好。”
兄妹俩刚刚商量好了自己爹的称呼——也就是各自将各自的爹卖了——忽然卧室的砰的一声被人拍开,先是欧阳锋大步闯了进来,指着完颜康道:“我要了这小子的命,你便会与我回去了!”
欧阳克紧跟着冲了进来,挡在完颜康床前:“叔父!我只要广隶!”
完颜康看了这叔侄一眼,被子将头一蒙,闭眼睡觉。黄蓉端了方才完颜康喝药的托盘与碗,目不斜视的出门去了。
一开始这叔侄争吵的时候,他们还会紧张,但是这一天照三顿饭的吵,看多了,两个人也就都淡定了……
这天欧阳锋一气之下,带着人跑出去找毒物了,今天的天气也不错,欧阳克将完颜康抱出院子来晒太阳,外带说些悄悄话。完颜康被晒的昏昏欲睡,忽听有人拍门问:“不知主人家可否借一碗水喝?”
“滚……”欧阳克当即便是一肚子不痛快,虽然现在和完颜康做不了什么,但是往常他叔父在,就是拉个手亲个嘴也要诸多麻烦,如今好不容易两个人得了清闲,可以搂搂抱抱挨挨蹭蹭了,谁知道就蹦出来了这么一个扰人清闲的。
谁知道他“滚”字刚蹦出一个音,就被完颜康拍了一下手臂。于是只能无奈的抿着嘴,下了软榻,帮完颜康将被子掖好,才慢吞吞的朝门口走去。
“井就在那边,自己去打吧。”
“多谢这位公子。”
虽然此地是南方,但隆冬的天气里喝井水,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外加强健的体魄的。一般有人来求水,主人家也会端出热水来。欧阳克却让人家直接去井边打水喝,显然还是记恨了。
完颜康在心里笑着感叹了一声“小心眼”,将身子从软榻上撑了起来,对那走进院来就要去打水的少年公子道:“这位公子自临安而来吧?可愿坐下来歇歇脚,喝杯热茶,也好为我们这些乡下人,讲讲临安的风物?”
来人只是略微犹豫,便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欧阳克在来人身后指手画脚,完颜康却只是眯着眼睛朝他瞟了一眼,他便立刻去老老实实的端水了……
“在□体不适,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欧阳克一走,完颜康又缓缓躺回榻上道。
“不敢,是在下唐突了。”来人坐在一边的石墩上,连忙摆手,不过完颜康却觉得这少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没等他确定是不是自己警惕过头,来人已经开口问,“请问,这位公子是不是姓史,名嵩之?且数月前,曾到过绍兴?”
“嗯?”完颜康初时没想起来,少年一提绍兴完颜康才猛然记起自己貌似曾经在一对兄弟面前自称史嵩之,眼前这位,依稀便是那位弟弟,“你是……赵公子?”
“哎呀,竟然真是恩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拉肚子…T-T好像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杯具☆、062宋(上)
这少年就是数月前那个被惊马吓傻,甚至吓得高烧的赵与芮。
完颜康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一件事了,可真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还会记得他,甚至认出他。毕竟他现在的模样,与当初相比,差的可不是一轻半点。
而且,这少年此刻的模样,与数月前相比,也同样差了许多。若是回想,完颜康依稀记得这赵与芮不过是个清瘦普通,胆子还有些小的乡间少年罢了,可如今看来……
当日他与少年说上话,所以这谈吐是否改变完颜康不好评价。但首先这衣着便是不同了,虽然样式只是寻常深衣的样式,淡蓝的颜色也不惹眼,但怎么说也做了十几年亲王世子的完颜康,还是看得出来这衣裳的质料上佳,衣角袖口的几处云纹,也是绣工超卓的。更不用说头上的簪子,腰间的配饰,脚下的靴子。这些如何也不是当日完颜康见到的赵家那般的寻常人家可以穿用得起的。
更不同的还是这少年的气质,几个月而已,原先的寻常少年,如今看起来却像是个满身傲气的世家公子。
但虽然是奇怪,完颜康初时却没想着探究,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却不想少年倒是热情得古怪,一边喝着茶,一边自己将实情说出来了。不过,待他将前后原因一说,他如此热情的原因也就同样明了了。
“我们这支赵家原是分支,与本家早已疏远了。却没想到如今本家人丁凋零,诺大的家财却无后嗣继承。秋天的时候,本家的一个管事忽然到了绍兴,寻到了我们兄弟俩,如今我大哥已经被过继为本家伯父之子。我们问过这管事的,如何知道在绍兴还有我俩这分家的,那管家只说是听了旁人提起。我与大哥思来想去,这人却必定是恩公了。救命之恩未报,却又签下如此大恩,实在是……”
完颜康先是有些莫名,他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并没与什么姓赵的有过交往。且看赵与芮这模样,赵与莒过继之人,八成还是大富大贵之家,这说的……可不正是赵宋皇室吗。完颜康蓦地一惊,那管事的,难不成是史弥远?
完颜康第一反应是待赵与芮走了,立刻离开牛家村。毕竟袭击临安的金国使团。这样的大事,若是史弥远这个权相不点头,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逃亡的念头刚起,随之而来的,完颜康却想着这也是个机会:“赵公子,公子若是见了史相公①,还请帮在下稍一句话。”
赵与芮听完颜康如此说,顿时红了脸,倒是流露出了几分乡间少年当做质朴:“原来史公子,已经知道在下与大哥的身份了。”却又拍胸脯道,“不知史公子要带什么话?在下自然带到。”
原来他到现在却还是不知完颜康的真正身份,却也未曾起疑,至于他与史弥远的侄子同名同姓,也只以为是巧合而已。
“公子请与相公说……”
“邀我到他家中喝茶?”史弥远听余天锡传话,不由得笑了,“这赵王世子,还真是大胆。”
“史相,是否要派人……”
“不。完颜洪熙又不知赵王父子如今我大宋境内,我们何必要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且我听闻,完颜康打仗却还有些手段,完颜洪烈也是个老狐狸。虽然如今完颜洪熙现在坐上了那个位子,但待着父子俩缓过气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若是金国内乱,又加上蒙古在外虎视眈眈,于我们自然只有好处。”
史弥远虽然是个主和派,当年暗杀韩侂胄后取而代之,不但恢复了秦桧王爵,还主动提高了岁币,又送了三百万的犒军银。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骂声。但史弥远自认为当时他是迫于无奈,韩侂胄北伐失败,金国当时的情况虽说金国无力灭宋,但杀过江来劫掠一番,却绝对没有问题。
他所做的只是为了稳住金国,反正国土未丢,区区岁币又如何?
而若说他想不想挥军北伐,收复失地?史弥远终究不是秦桧,即便是主和派,他也一样是想的。倒不是为了民族大义,而是收复失地,这是多大的名声。无奈史弥远已经被打怕了,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心情烦躁得厉害ORZ,死活码不出再多的来了T.T,我…我明天努力多更,筒子们见谅①唐宋时的相公,并非是丈夫,或者小官的意思,而是特指丞相。
☆、063偷得浮生半日闲
完颜康原本睡得沉沉的,但是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却硬是将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眼还没睁开,他便感觉耳朵边有奇怪的热气,靠外的手背上则湿漉漉的,还有什么火热滑腻的东西,在他手上蹭。
强撑着睁开眼,结果完颜康就看见了闭着眼睛的欧阳克,他脸上那火红的情#欲更是明明白白的。欧阳克正在“做”什么,完颜康不用低头,已经一清二楚了。
欧阳克又凑了过来,想去问完颜康的耳朵,可唇间的触感,却十分的不对劲。欧阳克心里顿时就是一沉,整个人都僵住了,方才血液都烧起来一般的火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透心的凉。
嘴唇上忽然一疼,那感觉分明是被咬了,不是他自己,那就只能是……完颜康只是熟睡中扭个头的幻想,完全破灭了。
“呵呵……广隶。”最终还是心虚的睁了眼,欧阳克尴尬的笑着,“我这……真的是第一次。啊!”解释刚出口,便被一声惊叫代替,只因为他下边竟然被完颜康一把握住。
“想要的话,早跟我说不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的?不过我只能用手帮你了,还是……是说我用嘴的?不过我没用嘴巴做过,而且现在我底气不足。”完颜康又不是道学先生,醒过来看欧阳克这样非但没有被吓着或者觉得厌恶,反而还有些内疚。
都是健康的男人,但他们俩先是上下之争,接着他自己又东跑西颠,等到重新在一起了他又是重伤在身,根本没办法满足欧阳克的需要,而如今欧阳克如今自给自足还要这么偷偷摸摸胆战心惊的……
“不!不!不用,手挺好,挺好……”欧阳克虽然不是雏,之前也有许多男女为他做过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但竟然只是听完颜康说两句,便觉得燥热又起,且比方才更加剧烈,便是鼻腔都是一阵灼烫,几乎要流下鼻血来,倒像是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一般。
“真的用手就好?”完颜康问着,手底下也温柔的动了起来。
“真的,真……嗯……”欧阳克匆忙点头,呼吸越发粗重灼热,眼神渐渐迷离,身体也忍不住随着下面的动作轻轻的摇晃着……
“大哥!靖哥哥回来了!”
所谓好事多磨,便是指的今天的欧阳克了。欧阳克真渐入佳境,舒服的欲仙欲死的时候,黄蓉门一推,三两步就冲进房里来了……
这第二次被惊吓了的欧阳克就要从床上跳下来,结果被完颜康一把拉住——他的力度用得大了些,还扯的伤口一阵疼痛——黄蓉已经到了门口了,欧阳克的裤子被他自己脱了一半,上衣也被完颜康扯得大开,这样子比脱#光了好不了多少,怎么来的及整理仪表?
因而黄蓉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欧阳克躺在床边上,完颜康枕在他肩头上,像是依旧在熟睡。
“哎呀。”黄蓉一惊,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嘴,“我高兴得坏了,竟然差点吵了大哥。欧阳克,你为何躺在我大哥的床上?”
“方才广隶醒来,说是有些冷,我帮他暖暖。”欧阳克也是够急智。
黄蓉赶忙去摸了摸完颜康的额头,触#手不烫,才放下了心:“若是还在牛家村就好了,这地方也太简陋了。”
原来赵与芮一走,完颜康便将赵家兄弟之事,以及他的推测,告诉了黄蓉与欧阳克。他想赌一把,三天内若是南宋朝廷没派人来,那么他在南宋或许还能做些事情。不过,大军来剿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完颜康也不能只抱着美妙的幻想,与其他人商量之后,立刻离开了牛家村。
不过他这事貌似将欧阳锋彻底激怒了,西毒半句话都没留,便独自离开了,欧阳克都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欧阳锋走虽是走了,白驼山庄的仆役却是一个没带走,而且因为他没下其他的命令,所以这些仆役依旧听从欧阳克这个白驼山少主的吩咐。
因此众人如今是在一个极偏僻的小山村里住着,远看这村子青山绿水环绕着十几户草庐,倒是极有意境。若是近看,尤其是夜里近看,这地方就像是个**。除了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只有一个傻姑娘的破烂酒肆外,其他房屋早没了主人,如今更是破败的无法住人。
刚住进来的时候,完颜康觉得这地方有点面熟,尤其是那个傻姑,脑海里依稀有个印象。但这印象到底是什么,他却如何也想不起来,结果就是干脆不想了。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等消息,如今这正是第二天的晌午。
黄蓉与欧阳克又问了问完颜康身体,因怕扰了完颜康休息,没多久便走了。只是临走叮嘱欧阳克,若是她大哥醒来,一定要将这好消息告诉给他。
黄蓉前脚刚关上门,完颜康就睁了眼:“可还要继续?”
“……”欧阳克紧抿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即便是已经被吓软了两次,他还是想继续的,毕竟机会难得,可是他又怕再被吓软第三次,那到时候他就算不想一直在下边,也得在下边了——吓出毛病了~完颜康自然明白他心里矛盾,轻笑了两声,凑了过去……
终于,这第三次没人打扰,欧阳克舒舒服服享受了一番完颜康的“照顾”。两人肢体磨蹭间,他竟然感觉完颜康也有了反应。他也想回馈一番,完颜康却对他摇了头:“等到我好些再说吧。”
他原本就是重伤,还没好就又经历了一次大逃亡,路上不止高烧不退,包括腹部那个大伤口在内,多处伤口都曾被扯裂,还有小范围的感染。能活着到南宋,完颜康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或许穿越者真的有神灵保护?
所以,如今并非他不想,实在是活命才是第一要务。
欧阳克也明白,但是方才那一次,好像不止没让他的火气降下去,反而弄得他心里,小腹都如长草了一般,痒得厉害。衣衫虽然穿着整齐了,但那地方却又精神了起来。
“广隶……可否再帮我摸一次?”欧阳克坐回了床边,喘着粗气,红着脸,哑声问道。
欧阳克这模样也看得完颜康心头一热,原本就被点着的火烧得更烈了些:“那自然好,不过我不想只摸你那一个地方,不如你将衣衫褪净了?”虽然做不了,但是……过过手瘾还是没问题的。
欧阳克身子立刻一颤,自然并非是惧怕,而是期待,且竟然还有些羞涩——他还以为羞涩二字早与自己无缘了呢。三下五除二,打理整齐的衣衫用更快的速度落了一地……
黄蓉晚些时候见着欧阳克,有些奇怪他怎么一会看起来心满意足的便如同晒太阳的猫,一会又咬牙切齿怨愤满满如同被夺了食的豹子?不过见到完颜康时,黄蓉对欧阳克的好奇就都扔到九霄云外了。
“大哥今天气色真好。”黄蓉发自内心的笑着,今天真的是不错,既有了靖哥哥的消息,大哥也明显好了许多。
“蓉儿的气色也不错啊。”完颜康笑着,晌午那阵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受伤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欧阳克别说“反客为主”,就是搂着他时都不敢动作太大,所以完颜康这次的手瘾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过得足足的。不过……欧阳克必定只会比他更满足,这一点从欧阳克偷偷让抱走的黏糊糊的被褥便能知道——几个月的积压,一次性疏通了……
“既然郭靖已经来了,怎地没让他也到这里来?”
“郭伯母也一起来了,且伯母身体有些不适,那还不如他们母子在牛家村歇着。反正朝廷要找也不会找他们,若是这两天无事,我们也正好回去。”
李萍毕竟年纪大了,又在蒙古经了十八年的风沙,即使江南是家乡,但如今由北到南,天气变化对她来说影响还是太大了。
“蓉儿,其实你去见郭靖……”
“大哥,蓉儿留在此地,并非是因为什么大局,而是害怕。”
“怕什么?”
“怕见那位郭伯母,我怕她也不喜欢我。”黄蓉见多了郭靖的长辈了,先是江南六怪,后是杨铁心夫妻,要么就是对完颜康喊打喊杀,要么就是逼着郭靖娶穆念慈,以全郭杨两家的义气。这些人要么说话难听下#流,要么就是满口的大道理。黄蓉是一个比一个更讨厌!
她很怕,怕郭靖的娘也会如他们一般,叫她小妖女,让郭靖离她远远的,然后去娶穆念慈……
“谁敢不喜欢我家蓉儿?!”这话却是欧阳克高声说的,“他们聒噪蓉儿倒也别怕,只要押着郭靖将生米煮成熟饭,这些假仁假义的家伙,也只能点头认了。”虽然欧阳克总是和黄蓉斗嘴,但毕竟有完颜康在那,两个人逃亡路上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来的,所以如今欧阳克实际上已经将黄蓉当做了自家的妹子。
“欧阳!”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欧阳克,你快教教我,怎么样叫把生米煮成熟饭?”
“嗯?”
欧阳克以为这这是一句非常通俗易懂的话,但是……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完颜康。只见方才还与他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情意绵绵的完颜康,现在正阴冷无比的看着他。
欧阳克不由得暗骂,黄老邪是怎么养女儿的,都这么大了,连男欢女爱的事情也一点都不知道!
“蓉儿莫听他胡说,娶妻之事,虽说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当初与郭靖指腹为婚的又不是穆念慈,她不过是杨家的义女而已,原本的那孩子既然掉了,那婚约就算是废了。如今郭靖之母来了,更轮不到杨铁心做主。过几天回去,蓉儿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郭靖又喜欢你,想来这事就**不离十了。”
“真的?”黄蓉眼睛一亮,问。
“自然。”
“还是大哥好~”
完颜康劝好了黄蓉,但他心里却也不由沉了起来,郭靖都带着他娘从蒙古回来了,黄老邪和他爹却还是不见踪影,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两个老爹回来——修成正果的两个老爹~然后与未来南宋小皇帝见面~~PS:这两天天津好热啊…
☆、064出仕南宋(上)
完颜康开始担忧时却不知道,完颜洪烈与黄药师,此时距离牛家村也不过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一辆牛车缓缓的在路上行着,北宋失了燕云十六周,南宋却连大半个北方都没了。马匹在南宋实在是稀罕,即便是官员也大多只能让牛拉车,所以,这牛车自然不是什么少见之物。不过这赶牛车的人,却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车把式。
而他也确实不是个车把式,这人虽然身着短衫布衣,但却分明是黄药师。
看了看天色,黄药师知道在天黑之前,左右他们是赶不上宿头了,那与其继续赶路,不如趁早找个休息的地方,反正到牛家村也不急在这一日半日的。正好前边有座河神庙,他便将车停在了门口。
黄药师撩开牛车的车帘,车里边躺在棉被上闭目而眠的自然就是完颜洪烈了。
“到什么地方了?”
“吵到你了?”
“没,一直没睡着。”
“车上太颠簸了?”
“……”
完颜洪烈不答,黄药师也不追问:“下来歇歇吧,在这里将就一夜,明日应该就能到牛家村了。”
完颜洪烈点头,但眉头却微微的皱了一下,虽然他极快的便恢复如常,但黄药师却看得清楚,但与方才一样,他也同样并不追问。只是小心搀着完颜洪烈下了车,又用车上的被褥皮子为他铺了个还算舒服的床,这才开始准备起两人的晚饭。
至于为什么完颜洪烈要让黄药师搀着,自然不是亲王的脾气发作,要人伺候。看他右臂用布条吊着,左腿行动起来也不方便,便能大致知道原因了。
而为什么以黄药师的傲气,竟然能如此心甘情愿的照顾人,这却要从两人跌下山崖后,黄药师醒来说起了。
当初黄药师失去意识,一是因为内力耗损过度,二是因为内腑震伤,但他实际伤势却也并未太重。昏迷了一段时间,内力渐渐恢复,身体自行调节,也就苏醒了过来,结果这一睁眼,即便如东邪,也被吓得几乎失了呼吸。
在他身边不远处竟然有一条黑皮白底的巨蟒,而完颜洪烈满身是血,竟然正被巨蟒如人腰一般粗细的身体卷在正中,分明是这蟒要生吞活人!
黄药师猛的跃起,一掌拍在巨蟒身上,竟硬生生的将这蟒蛇拍成了两段。将完颜洪烈拽了出来。手指一探,万幸鼻息尚在。黄药师强运真气助他推宫过血,总算是稳住了他伤情,只是完颜洪烈身上,不止右臂与左腿,就是肋骨也断了几根。
简单处理了完颜洪烈身上的伤势,黄药师要自蛇身上撕些肉来做两人的吃食。却未曾想再看蛇尸他才知道,这蛇再被他拍短之前,便早就死了,蛇腹上有一道两尺多长。只是蛇死尾不死,因此他睁眼时看到的蛇尾在动。
他还在蛇被开了膛的身体里找到了一把匕首,这匕首正是完颜洪烈的。于是想一想便知道了,完颜洪烈遇见了这巨蟒,心知跑不掉,但若要正面狙杀他却又没那个能力。便干脆将匕首握在手中,等巨蟒自己送上门来。
——这种巨蟒一般无毒,捕猎时都是缠紧猎物,将猎物硬生生勒死,之后吞掉。而完颜洪烈握着匕首,巨蟒一缠,反而是将自己无鳞片保护的柔软肚皮送了上去,它缠的结果就是自己将自己刨开,且缠得越深,匕首割得也就越深。
该说是蟒蛇最后自己杀了自己,不过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单说握着匕首等蛇来缠,稍微胆量小一点,就绝对做不来。更不用说蟒蛇没死之前,被紧勒着也绝对不是好受的,若那时候匕首一个握不稳,蛇只是伤了,那一样是死。
先前黄药师还以为完颜洪烈是为了救他舍身喂蛇,但以他的傲与邪,非但并不觉得感激,反而还有些不屑与不快,只因为这是半点反抗也没有,自寻的死路。如今知道完颜洪烈这是死中求生,除了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等等那诸般纸面上的东西外,黄老邪对他还多了些别样的激赏。
之后,因为完颜洪烈伤势颇重,不好移动,两个人再山中呆了一月有余,这才离开。
也便是这四十多天,两人虽然是住在山洞中,吃的是野菜兽肉,喝的林溪山泉,能做调味的只是无意中寻到的洞中石盐。于两人过去的生活相较,这些日子可算是寒酸得很了,不过两个人却过的惬意快活,并不枯燥苦闷。
完颜洪烈是依稀觉得,如此和另外一人谈经论史,似曾相识。他此时才是真正信了,当初他与黄药师或许确实有情,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康儿斩断这份情,那就只能断……
于二人的相处,黄药师却是已经习惯了,毕竟原本在临安是他们俩也曾如此谈笑,不过,如今却不知为何,比临安时越发轻松了。且两人偶尔碰触,他原以为根本没被记住的一些“往事”,却偏偏时不时的浮现,竟然弄得他也手足无措起来了。
第二日傍晚,两人到了牛家村。第三日时完颜康得了消息,正好隔了一天,三人便从偏僻小村回到了牛家村。不过三人把那小酒馆里的傻姑娘也一通带回来了,只因为她竟然算是黄药师的徒孙——黄蓉无意中在那破败酒肆中发现了一个密道,密道中不但有满满一箱的珍宝古玩,还有两具尸首。其中一人正是被黄药师打断双腿逐出师门的土地之一,曲灵风。
原来曲灵风为重回桃花岛,四处寻找可重得师父欢心的宝物,甚至偷进了皇宫大内,被宫中高手追杀,与对方同归于尽。留下的女儿,也不知是天生呆傻,还是因为目睹父亲惨死得了失心疯。
黄蓉对自家人最是护短,知道了傻姑是自家人,虽然她傻傻呆呆的,但也将她一同带了回来。
黄药师听黄蓉讲了始末,拍了拍傻姑的脑袋,便算是将她留下了。原本将徒弟们全都逐出师门,他也并非是不后悔的,只是骄傲如他,行既出,那便是错的也是对的。况且,他原本的打算是女儿长大,他便随着爱妻而去,那徒弟们是否重新收回师门便都不重要了。
不过,现在……黄药师忍不住看抬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正是完颜洪烈此刻休息时的方向——人是他抱进去的。
“爹,咱们爷俩这下子可是凑成一对了。”完颜康说的是打趣的话,眉头却是皱得紧紧的。黄药师已与他说了完颜洪烈的伤势,真说起来竟然是比完颜康的还要严重上几分。
完颜康归是能有养好的一天,完颜洪烈这可是彻彻底底的伤筋动骨了,尤其是他的右手,说是骨头寸断也不夸张,莫说是现在,就是后世若是不碰上一个好医生,想要完全康复也是极困难的事情。但完颜洪烈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的……
“不碍的,看着严重而已,康儿倒是气色好多了。”
“爹……都是孩儿的错。”
“国事如此,奸佞当道,说起来,康儿还是力挽狂澜之人,何错之有?反倒是我,偏偏那种时候失了记忆。”
完颜洪烈忘了许多,但回来这一路上,却也听说了许多。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之言,不足全信,却也可以以之为据。在完颜洪烈看来,完颜康绝对是金国大大的众臣,无奈有人背后捅刀子,他这个爹又没了记忆,不足以为援。让他这儿子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却不得不隐姓逃亡。
完颜康被说得愧疚更深,不过他自然不是以金兵抗蒙古而愧疚,只是单纯对完颜洪烈的愧疚。对金国大奸似忠这个词,八成就是用来形容他的了。
“爹,您这段时间到底如何了?怎么黄伯父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同。”完颜康不想再说金国之事,干脆想起来了他和黄蓉定下的撮合两个爹爹的约定——其实他并未看出来黄药师眼神有何不同,倒是他爹被一路抱进房里的时候,神色有些别扭。所以,这两个人,八成还是有些问题的。
“胡说,能有什么不同?”嘴上这么答,完颜洪烈却有些躲闪完颜康的视线。
“爹~~”刚叫出口,完颜康就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都学会欧阳克的调调了……
“我应了你的,就不会反悔。”完颜洪烈叹了一声。
“应了我的?”完颜康怔了一下,方才想起完颜洪烈应了他什么,但他既然这么说,那便是说……他真的动心了!完颜康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爹,您那个时候就误会我了,您和黄伯父之前曾经有过一场误会,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和他是真情还是巧合。我自己这辈子便是要和一个男人作伴了,怎可能反而反对您?”
“?!”
“爹,您和黄伯父若是……那可是好事,我和蓉儿也可变成亲兄妹了。”
完颜康正想进一步撺掇他爹,忽然之前跑出去找仆人问欧阳锋下落的欧阳克推门而入——都团聚了,救他叔父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欧阳克偶尔还是会有心有肺一下的——用比平常更怪异的调调道:“广隶~你说的那个赵与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雨吧…下雨吧…下雨吧。碎碎念ING。好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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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怎么也没想到赵与莒会亲自来,这也是他不太了解宋代。宋代皇室该说是中国历朝历代皇室里最亲民的,百姓也不称呼皇帝为陛下,而称为“官家”。皇帝自己也只有在必要的场合才自称为朕,其他多数时候都自称为我。
自然,这亲民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总有皇帝跑出宫来逛女支院……后世之人知道的最多的,八成就是宋徽宗和李师师了。就是赵与莒这位未来的宋理宗,后人评说他功过的时候,也有一条过说的是他逛女支院。
不过赵与莒现在还不是皇帝,甚至他连太子都不是,太子仍旧是之前的那位赵竑。他只是被皇帝过继为皇子,又改名为赵昀而已。而作为皇子的赵昀,虽然每日要完成大量的功课,但除此之外,他只要不是做太过分的事情,史弥远是不会干涉的。
但是,对赵与莒来说,他来看恩人,自然不算是过分的事情。可是对史弥远来说,他寄予厚望的未来皇帝,跑来看一个逃难过来的金国亲王世子,绝对算是过分的事情。只是史弥远如今还不知道赵与莒跑出来做什么。
毕竟他们未来是君臣,史弥远要的是保命,其次才是拥立之功。他虽是个权臣,但以宋朝的体制,他做不到曹操那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即便是他之前的两大权臣,秦桧与韩侂胄,最后不也是落得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下场——虽说韩侂胄是史弥远暗杀的,但若无皇帝点头,当初的史弥远可是绝没那个胆子。
完颜康到门厅时,只赵与莒一个人在狭小的门厅里坐着,且连杯茶都没用。
这院子里白驼山庄的那些仆人只是明日早晚做些洒扫打水的杂事,其他时候他们是不过来的,而黄蓉知道赵与莒的身份,但却是懒得给一个宋国亲王端茶倒水的,黄药师不知道他身份,但也不会给一个小辈端茶倒水。
而赵与莒的又让随行之人等在门外,那些人也不知道赵与莒来做什么,还以为是这位少年皇子出来私会情人,毕竟,以赵家的风流脾性很可能如此。结果便是这位未来的天子,兴冲冲的赶到牛家村,结果口干舌燥的傻等了半天,要见的人才姗姗来迟——对黄蓉来说,无论是金国的皇帝还是南宋的皇帝,都没她家人重要,所以自然是估摸着完颜父子俩说完了话,才去敲门的。
完颜康正紧张着,虽然他面对完颜永济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赵与莒还是乡间少年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但是知道赵与莒是未来的南宋皇帝,却无端端的紧张了起来,那感觉完全不同了——就算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但却是是我们自己的皇帝那种感觉,很古怪。
外加他不知如何称呼赵与莒,这紧张感也就越发的严重了,所以站在那半天不知如何说话。倒是赵与莒先站起来对着他一揖:“仓促而来,冒昧打扰,还请主人赎罪。”
“呃……不。”赵与莒这一行礼,让完颜康暗地里舒了口气。以如今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赵与莒没必要做虚情,那他这番作为,便都是出自真意,这才让完颜康紧张感消失了许多,“在下完颜康,当日未曾以真名相告,还请见谅。”
赵与莒一笑,至少以表情看他未因此而怪罪,本来也是如此,毕竟他来之前就应该知道完颜康的本名了:“那么,完颜兄。”赵与莒又是一揖,这次却只是打招呼而已。
完颜康还礼:“赵兄还请稍坐,在下去沏……”正要说去沏茶,黄蓉端着托盘进来了,她能晾着一个皇子,却不能渴着她大哥,更何况,完颜康伤还没好呢。结果黄蓉一进来就不高兴了,那皇子怎么能和她大哥一起站着?
“大哥,站着做什么?小心头晕。”把托盘放下,看都没看赵与莒一眼,黄蓉只是朝着完颜康瞪眼。
“蓉儿,我没那么……”黄蓉突然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子,让完颜康把后半句话都咽回去了。那里的箭创曾经化脓,虽然脑袋没掉,但也让完颜康品尝到了什么是“碗大的疤”的滋味——没有海碗那么夸张,但也有茶碗大了。直到现在那伤口还没完全结痂,黄蓉这一下子拍得可确实是“恰到好处”。
“舍妹调皮。”黄蓉总算是走了,临走在被他强按在主位上坐下的完颜康尴尬的说。
“舍弟也是差不多的。”赵与莒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感同身受的点头。赵与莒生性沉稳,甚至于可以说是木讷,弟弟赵与芮则是不同,自小便是活泼好动,这也是两兄弟一起被接到临安,最后被选中的却是赵与莒的原因之一。
略谈了些各自的“兄长经”,两个人便同时闭口,沉默了下来。完颜康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位突然而来的客人,而赵与莒,则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毕竟,他之前只是个木讷的乡间少年,成为皇子还没有几个月,他还没学会那种上层人士的说话方式。
最终,依旧还是赵与莒主动开了口:“不知,完颜兄可有意在我朝为官?”
“……”这可是比赵与莒突然来访给完颜康的惊讶更大,完颜康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在金国当官都当不好,如果没有完颜洪烈帮他挡着,外带自己那个赵王世子的身份,他都死了八百回了,而金国的党争还并不是十分厉害。
但南宋……完颜康觉得自己要是以金降臣的名头做官,还是做个武将,那八成用不了几个月,他这个政治白痴就死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他原来的打算,是留在宋国找个这边的大官做门客。为他们攻打金国出谋划策,但却不要官位。这样做也就是名声臭点,做个金奸,但若是应对得当,还是能颇有一番收获的。
“完颜兄,若有朝一日,你可愿做我的金日磾。”赵与莒有些误会了完颜康的沉默,干脆说的明白些。
赵与莒却不知道,他这么做就是弄巧成拙了。说起来完颜康自小给自己顶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若是就这么扔下一切游戏山林,完颜康却做不到。尤其是这些日子,他总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毕竟,历史的惯性摆在那里,谁知道蒙古死了成吉思汗,会不会再出来一个成凶思汗呢?
所以他想赌一把,看看这边官员对他的态度,尤其是史弥远的态度,之后再想着法的以借兵复国,或者对金国复仇为名,做一个为了报私仇,全不顾家国民族的金奸。
而赵与莒让他为官,完颜康倒是也动了心,岳飞他是不会做的,他自然是也不会谋反,但若是到时候有人想杀他,他难道就不会逃跑吗?反正这是个武侠世界,不是正史的世界。练一支兵出来,为南宋打下一块北伐的跳板,又或者为北边的汉人打出一块难逃的通道,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赵与莒的这句问话,却让他顿时把自己的雄心壮志都收起来了。赵与莒说得太豪气了,也太心急了。可是宋与汉完全不同。若是在汉武朝,他大概是会高高兴兴的和卫将军,霍嫖姚打匈奴吧。况且他还不是皇帝呢,连太子都不是,就自比汉武帝,以完颜康的这种政治白痴都知道,这可是大忌讳。
“殿下……您可是汉武?”而赵与莒之前表现得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完颜康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也就是宋代,皇帝被骂的唾沫星子喷满脸,都能擦了脸,先让大臣喝口水润润喉,而不是大喊拖出去砍了。所以完颜康如此问,倒也没错。
赵与莒听完颜康如此问,脸顿时红了,他是想做汉武。虽然这位陛下在文臣里的名声不好,还有人说他是暴君,但是无论面上怎么说,没几个皇帝不想做汉武的,尤其是对被外族压迫,又丢了江山的南宋皇帝来说。
但是,一他还不是皇帝!二他真的能有汉武帝那样的大魄力吗?三他能有汉武帝那样大的权威吗?
他想让完颜康做官,其实不过是为了报答他而已。虽是无意,若不是完颜康说与余天锡,但他这么一个连封爵都没有,家道中落的平凡少年,如何能够站到现在这个可以触碰九五之位的位置上?
可是,这身份的转变,好像让他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
完颜康问的这句话如当头一棒,让他羞愧难当,但他却不恼恨他,反而感激他。此时发现得早,且此地并未什么旁人,他还能在“那些人”不知晓的情况下端正自己的态度。否则若是他的这种想法,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在下告辞。”赵与莒站起来,这天第三次行礼,但心底却又记下完颜康一恩。完颜康也还礼,要送赵与莒出去,却不想少年皇子却又回头,但却只是张张口,并未再说什么,最终转头离去。
而其实,赵与莒只是想起来,方才完颜康只是问他是否是汉武,却并未回答,他自己是否是金日磾。那么,只要他是汉武,他就能是金日磾吗?
完颜康送走了赵与莒,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其实有一个人可以在南宋出仕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明天完颜爹去赶考XD66
“什么?康儿,我是不可能在宋国当官的。”完颜洪烈皱眉道,虽然他记忆没有了,但当他确定了某些事情的真实性,尤其是他的姓氏、血统以及身份后,做出某些与失忆之前并无不同的决定,也就不是问题了。
比如此刻,他说的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他本人,不会做宋国的官员。二则,宋国不可能用一个官面上的宗主国实际上的敌国王爷为官。
“爹。”完颜康初时也只是突发奇想,但后来却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完颜洪烈本人愿不愿意,“您想让宗庙祭祀在数年之后断绝吗?”
“你莫要口出狂言!”
“我是不是口出狂言,爹您自己也该清楚。这段日子您也该看出来了,只是不愿说而已——金……亡国之兆已现。尤其是,如今皇位上坐的,还是我三叔。您已经忘了三叔的为人,我可是清楚,他绝对是成不了有为之主的,说他亲小人远贤臣都是夸奖。先帝再如何的优柔寡断,至少还是个勤俭之君,我三叔……”
“知道国要亡了,难道就要帮着外人推一把吗?”
“亡金者,要么是蒙古,要么是宋。爹,您以为我们完颜家到时候落在哪边的手里会好过?”
金国和两边都是死仇,成吉思汗还在的时候,就说要杀尽完颜家族,正史上他也几乎做到了。虽然数百年后,还是有姓完颜的女真人存在,不过,那绝对是分支里的分支了,血缘关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至于南宋,也总是嚷嚷着要用金皇帝的脑袋祭祀先祖,正史上他们也同样做到了,金哀宗与乱军中自缢而死,后又焚烧尸身,不过还是让宋军拾到了大半,运回临安祭祀太庙。
“亡国,还能复国。”
“人都没了,何处去复?空戴着顶帽子,做个他国的摆设吗?”
“那道在宋国做官,就能保下人来?”
“以如今看来,八成蒙古会先破关而入,而以蒙古人的脾性,爹该知道,金国会变成何等模样。反不如借宋之力先一步……”
“住口!”
“爹,您是想见到北地血可漂橹,尸横遍野,无论汉金百姓万不存一,完颜家更是被杀了个绝嗣。还是想保住族中血脉,以待后效。”
让谁灭都是亡国,但如今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宋人……应该有识我者……”
“爹把胡子留起来,再把脸晒黑了。”完颜洪烈也曾想留须,但至少完颜康从小到大所见,他的胡子都是那种细细软软的小卷毛……留着比没胡子还丢脸。所以到现在,他的胡子也没留起来。不过,完颜康有法子让他长出满脸的大胡子。
“我的胡子……”完颜洪烈自己没那段的记忆,所以也就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黄伯父是否喜欢。”
“胡说什么!”完颜洪烈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恼怒儿子竟然在这事上调笑他,继而更是面色一沉低声道,“我与他怎可能有什么!”
况且,如今他要为了金国隐姓埋名到宋国做官,这事也是万万不能告诉黄药师的。那他们俩就算是有些什么,也只能当做过眼云烟了。
完颜康没再说话,不久便告辞离开了完颜洪烈的房间,径自去找了黄药师。
“康儿,可见到蓉儿了?”因为黄蓉与完颜洪烈的双重关系,黄药师如今倒是对完颜康和颜悦色了很多。如今已经成了除包惜弱、完颜洪烈以及丘处机、马钰外,第五个称呼完颜康为康儿的长辈。
“蓉儿?您这一说还真是大半天都不见她了。该失去郭靖那了吧。”
“哼!”相对于完颜康地位的提高,郭靖依旧不被黄药师待见,只不过碍于女儿,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黄伯父,有些事,今天我想问个明白。”
“你……”听完颜康如此说,黄药师想起来完颜洪烈说过完颜康不怎么同意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的,如今看来,这难道是兴师问罪来的?东邪再如何不屑于礼法仁义,女儿都这么大了,他与女儿义兄的父亲来了个情投意和,也不得不让他面上发热。
“黄伯父,您别误会,我是想着我爹能有份好姻缘的,毕竟,我爹的年岁也不算大,我怎愿看他后半辈子孤单一人?不过,黄伯父您该知道我和我爹都是金人,我爹还是个王爷吧。”
“你这是何意?”
“您虽不屑功名利禄,但到了北边一趟,应该能看出来,金国已经是外强中干了,但他们自己却不自知。我那三叔便一直是取偿于宋的支持者,如今蒙古依旧虎视眈眈,但不出半年,他认为国内情况已稳,八成就要挥军南侵,这更是自寻死路。”
“你和你爹要回帮忙?”
“那是送死,不是帮忙。”其实若是完颜洪烈没失去记忆,完颜康猜他八成会那么做,实际上若是他没失去记忆,八成他也不会相信金国会面临亡国的危险,毕竟当局者迷,因而,这也是失忆的好处之一,“只凭我二人之力,也无法扭转乾坤了,我们只想尽量多保住些同族性命。其实说起来,我们还是要帮着宋国的……帮着宋国尽快灭金。至少以我来说,若是沙场相见,我可联系旧部,临阵倒戈。”
就是黄药师也被完颜康说的有些懵,若是只听玩雅康说的,这倒真的像是为金国考虑,但仔细想,得好处的不是只有宋吗。他又想起来黄蓉曾经对他说的,完颜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及他的真实身世,当初他还有些不信,以为是女儿单纯被骗了。
这世上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龌龊的人,他见得多了,才越发对那些仁义道德厌恶至极。
“你爹只是因为对你信任,这才别你说动,但有朝一日,他明白过来……”他只是单纯的为完颜洪烈本身心痛,这人从来没想过儿子在如何利用他吧。
“黄伯父可能不信,我现在做的,确实是帮着金国。”完颜康笑着摇头,因为他的原因,蒙古的两次入侵,一次只擦了个边就被赶了回去,一次虽然吃到了甜头,但是没了成吉思汗,而金国虽然有点伤筋动骨,但实力扔在。可是若照此发展,蒙古还是会入金,那个时候,八成就真的要上演中都屠城了。
所以,让宋国先与蒙古灭金,这绝对是保存金人——若是汉唐的军队还需要担忧一些,宋代的军队做不出屠城的事情。
“若是金人都像你这么帮着金国,可就好了。”
“黄伯父,我爹要做的事情很危险,还请伯父看顾着他。”
“你让我看顾着你爹,你要去做什么?”
“经商。”
南宋嘉定七年,金长宁元年,公元1214年,八月,大比之日在众多白面士子中,站着那么一个面色微黑一脸胡须的颀长身影,边上的几个士子还好心的问问,他是不是走错考场了,这是文科,不是武科……
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完颜洪烈。他的胡子是真的,也不知道完颜康给他抹了什么,胡子不受控制的朝外冒。面皮却是抹了黄药师调配的药物,不过他也真没想到,他和黄药师竟然并未就此分道扬镳。
站在队列里,谢过了那些“好心人”。完颜洪烈是既无奈,又有点好笑。不过,他出生就是皇子,懂事的时候就是王爷,长大了虽然也被人称赞文采斐然。如今,与众士子同科,他倒是也正好试试自己这个“文采斐然”是真是假。
完颜洪烈在进入考场的时候,完颜康却正在南方沿海一带奔波,他要经商,却并非开个小店而已,他要做的,是海商。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快进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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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洪烈毫无意外的考中了进士,不过却与状元、榜眼、探花无缘,只是将将在前十之内,得了个第九而已。
不过科考之事,除需文采,这权臣当道之时,个人背景却也是一大要素。他化名这严烈,虽然一应身份齐全,但也只是为了能有一路考试的身份资格而已,说到背景,却是半点也无。能拿到第九,已经是对他的肯定了。
看了榜之后,还出了件趣事,便是差点被人栓了婚——真正的高门大户不会做这种事的,多是那些家资殷实,却苦苦与“官”字搭不上边,又有未出阁女儿的人家,便会买了浙西世子的资料,特意等在放榜之处,盯准了看榜的寒门士子,确定了人选后,红绸一栓,就拉回家中拜堂成亲去了。
完颜洪烈乔装之后,虽然在外人眼里有些过分英武了些,但他这进士第九名的名头,且年纪看起来又不算大,登记的时候也写着是未婚,自然是不少人看好的佳婿人选。
在金国的时候,完颜洪烈甚至还做过几次科考的座师,自然是听说过不少这种事情,不过当时他还觉得这也算是佳话,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两大没事,便让这些世子一朝得享。
如今这事放在他自己身上,可是把他吓了一跳。转身的功夫突然就让人把他给拴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拽着他脖子脖子上的红绸就朝外拉,把他拉的眼前就是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没走两步,却又来了几个家丁装束的壮汉挡在路前,不过这显然并非是一家,而是两家。来人竟然也将红绸朝完颜洪烈脖子上一套——也是对方好手段,套马索一样轻轻一掷,就给完颜洪烈又上了一个套……
结果两边竟然上演起了两家争婿的戏码,在场的其他看榜的士子或是围观的路人竟然都吆喝着叫好。完颜洪烈是哭笑不得,却忽然感觉脖子上一轻,腰上却是一紧,脚下发飘,眼前景物一阵恍惚,待重新站稳时,却已经是不引人注目的一处窄巷中了。
“药师……”
“快走吧,马车在那边。”
“……”
完颜康自然不知道父亲如今如何,即使南宋对于海运是大力扶持的态度,但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外行人想要入行,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与莒虽然没再来过,也没再提起要他做官的事情,不过却为他送来了大笔的银两。这大概是这位小皇子觉得自己只能以这种手段报恩了。
这事史弥远大概也知道一些,不过见他确实是想要做个海商,这位权相虽然好奇,但却并未阻拦。反而大概是为了讨好赵与莒,朝廷上的一些事,还帮着完颜康大开方便之门。
如今,完颜康已经买到了一艘二手的商船,虽然这艘船只有两百吨——只算是中型船,如今的大型商船都有三百吨,官造的“神舟”则有六百吨——而且修修补补之后,大概两两百吨的东西都装不了,这里边所装的东西不只是货物,还有淡水和食物。但怎么说,他总算不是光杆司令了。
水手也召集了一批,货物正在装船,用不了几天就是第一次出航了。当然,完颜康要自己跟着,他如今手底下可是根本没人的,这次贸易他只能自己出马。不过如今让他操心的不只是海运的事情,还有欧阳克。
“欧阳……害怕就别下去了。”
“胡说!谁说我害怕了!”
此时,完颜康手里攥着根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拴在欧阳克的腰上。
欧阳克自然是一定要跟着他一起出海的,但这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欧阳克不会游泳,他甚至连狗刨都不会。虽然他们是乘船出海,不一定需要游泳,但完颜康可不放心带着他这么一个旱鸭子出海。
欧阳克却是死活要跟着他,结果就是两个人打赌,欧阳克只要能学会游泳,完颜康就带着他。
闭着眼睛,欧阳克拽了一把腰上的绳子,确定那绳子系得够紧。这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了水里。
“别走太深了,现在你那位置就挺好,先学着踩水。”
“踩水?踏波无痕?”欧阳克刚进水的时候,还一脸的胆战心惊呢,听他完颜康这么一说,倒是似有所悟,不过他悟得不太对劲。只听哗啦一声,欧阳克来了个“芙蓉出水”,带着一身水竟然真的踏在了水面上。不过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完颜康就听他哎哟一声,秤砣般的落回了水里。
更要命的是,这一跌,欧阳克不知是踩空了还是脚滑了,竟然是大头朝下的,在之前只是到他胸口的水里扑腾,却死活也转不过身来。吓的完颜康立马一拽绳子,把他拉回了岸上。不过用劲太急,完颜康自己也头晕了一下——身上的伤表面上看来是都好了,但伤口不时的还会抽痛,且现阶段完颜康的身体远没有原本的那么强壮了。
欧阳克上了岸,却依旧呛咳不已,显然是方才惊吓之下,呛进去了不少的水。完颜康连忙将他平放在地上,度气加推拿,让他连咳出了几大口的水来,这才算作罢。
“在这么个小水洼里你都能把自己淹成这样,可真是……”
“好吧,我不跟你出海了,你自己去吧。”欧阳克缓过气来,一拍完颜康按在他肚子上的手,语气生硬的站起来就要走。
“欧阳!”
欧阳克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叫他:“怎么?!”没好气的回头,却见完颜康已经脱了深衣,他扭头时正瞧见他将雪白的里衣也解开,利落的脱下,扔在地上。缠绵病榻数月,完颜康身上的皮肤白了许多,不过这可并不是说他这身上就好看。那一处处纠结凸起的疤痕,只能用狰狞来形容,胆小的人光是看见就要吓个好歹的。
不过欧阳克每次看见完颜康的这般模样,自然不会觉得恐惧或厌恶,只觉得喜欢外加心疼。
“过来,我带着你一块下水。”完颜康从没教过人游泳,现在他能想到的,也只是下水后手把手的演示了。
原来还落汤鸡——精神和身体两方面——一般的欧阳克,立刻挑了挑眉毛,对着完颜康露出了一个眯着眼睛的欧阳克式的笑容,花花公子之气扑面而来……
“欧阳克,再说一遍,你若是光想着占便宜,学不会游泳,我可是不会带你一块走的。”
“广隶,我是那么目光短浅的人吗~”欧阳克捏住贴在脸颊上的湿发,笑眯眯的问。
“是。”完颜康答得干脆利落,“别多说废话了。”不等欧阳克再多说其他,完颜康已经跳入了水中,只肩膀和头露出水面,对着欧阳克招手道,“快下来。”
“稍等。”欧阳克虽然对完颜康的性急有点郁闷,他还没看够呢。但却也不再多说,而是解起了腰带来,只是湿衣服有些不太好脱……
完颜康进水的好歹还穿着一条亵#裤,欧阳克却是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然后,猛地朝完颜康所在的方向一扑!
完颜康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欧阳克抱了个满怀,且两个人都被欧阳克的力道砸进了水里。抱着人浮出水面后,欧阳克自然又是一阵咳嗽:“自作自受了吧?不过你方才并未脱衣,现在脱什么?”
“怎么?让你暖玉温香抱满怀,你还不愿意了?”欧阳克一挑眉,却随即便正色道,“不说笑,我只是想如今是八月的天,水里冷,这样还能温着你。”话虽如此,但如果水下边,他的手没在完颜康背上乱摸,又或者更下边的大腿,没有似有意又似无心的蹭来磨去,那可能完颜康还会信他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啊,大姨妈T.T,嘤嘤嘤嘤好讨厌你啊68
南宋嘉定九年,金长宁三年,四月,临安牛家村牛家村原本只是个小村落,如今虽也只是个小村落,不过却有一家大商人,在此置办了宅院安家落户。
完颜康正在看一封由完颜洪烈处寄来的密信,去年他与和史嵩之一同去往襄阳任职。史嵩之任襄阳户曹参军,掌控户籍赋税,仓库出入;完颜洪烈则是司理参军,掌控讼狱勘鞫。
完颜洪烈自从改变了样貌,便再也没有与完颜康有什么明面上的联系,这两年多来,两人只有通过密信联系。
看完了书信,完颜康点燃了油灯,一把火将信烧成了灰烬。完颜洪烈自得中之后,便在极短的时间内与是史嵩之成了好友——史嵩之也是文采卓绝之人,但他不喜理学,且为人极重功利,所以虽然和陈埙都是史弥远的子侄辈,但在文人世子中的名声可是比陈埙差多了。
可是他的这种性格其实和完颜洪烈很相近,再加上完颜洪烈又是有意结交,两个人没多久便成了好友。但去往襄阳,却并非是完颜洪烈有意亲近,而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本意,外加巧合。
于史嵩之来讲,却是他眼光超卓,看出了襄阳地处要冲,进可攻退可守,若此地经营得当,但逢天时,必然可立下大功勋。因此特意向史弥远要了这么一个官职,且史嵩之一到襄阳便收拢流民,垦荒开地,不过两年,如今府库的粮食便都堆得满满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点他是做到了。
完颜康觉得这大概是他自己的蝴蝶效应,否则,他不是记得襄阳城内的宋国官员都是些昏庸之辈,守城完全靠的郭靖吗。怎么这才什么时候,就有人经营襄阳了。完颜康却是不知道,按照正史史嵩之入仕之后,基本上便全都在襄阳任职,升官也不离此地,为襄阳储备下了大量的粮草。
不过史嵩之却并非就是个大大的贤臣了,他和他的叔父史弥远一样有个毛病——爱议和。不过此时,完颜康却并不知道这些。
而完颜洪烈自然也明白襄阳的重要性。他到襄阳却不是为了对付金国,而是为了对抗蒙古,外加找机会联系旧部,外加发展新人——他自己的旧部虽然他都不知道了,但是完颜康的旧部他却是清楚的,完颜康也曾给了他一份名单。
听说如今在襄阳,他还弄出了个严青天的美名。不过他在金国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这并非是完颜洪烈自己的能力问题,而是金国国内太乱了……
蒙古在去年第三次伐金,打着为成吉思汗报仇的旗号。不过陕西的大小城池经过上次的成功守城,都明白,对付蒙古人严防死守才是生路,而蒙古人这次的目的也并非是劫掠,而是复仇。
所以沿路上的大小城池,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便一沾即走,结果十数万大军直#插#中都,中都周围全无防备,被蒙古人一通劫掠。完颜洪熙招各地大军勤王,结果前前后后扔进了四十多万人,各地勤王兵马死尸枕藉,蒙古人却看不出来少了几个人。
直到两个月后,蒙古人才自行退去。还是最后,陕西的军队打了一下蒙古人的尾巴,救回了被掳的数万百姓,但却依旧十几万百姓被劫出关。却又被杀死在关外——他们用不上这些只会耕田的青壮。
就连成吉思汗那种“除工匠之外其他人都杀掉”的命令都不是,十几万人八成被杀,尸体任由狐狼秃鹫为食……
在南宋得知此事的完颜康,当时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把一边的欧阳克也吓得厉害,之后辗转病榻了一个多月。
而完颜洪熙经历了这次被人兵临城下,也是大病了一场,不过原因和完颜康完全不同罢了。且兵还没好,完颜洪熙就嚷嚷着迁都,不过他虽然立场坚决,但是大臣们却大多不同意迁都。
最简单的原因,虽然这次被蒙古人围了中都有些丢脸,但若因此就因此而迁都,必将严重打击军民士气。这看起来就像是舍弃了北方百姓一般,下次蒙古人再来,可就更麻烦了。如今蒙古人已经退回去了,那就应该好好经营各地防务,整军备战,以待下次雪耻。
不过完颜洪熙显然不是勾践那般的枭雄,弄些阴谋诡计对他来说是拿手好戏,若是在乱世中肩负一国的国运,那无论对他还是对这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可虽然完颜洪熙死活都要迁都,但金国的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硬扛着不迁。结果却让完颜洪熙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完颜永济之事了,那时候他也是因为得到了某些大家族的支持,才敢发动政变了。此刻这些大家族的反应,让他害怕他们重复上演一次政变。
于是,他就很自然的先下手为强了。可是,如他这般的君主,手底下真的没几个有用之人。他意图对朝臣们发动的清洗活动才刚开始,消息就被泄露,只好仓促之间发动。
就是有人逃亡,有人反抗,刚刚经历了战乱,平稳了没有多长时间的中都立刻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结果,现在的金国有两个皇帝,一个是完颜洪熙,另一个,却是已故赵王之子“完颜康”。
彼“完颜康”当然不是此完颜康,而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推出来的一个傀儡皇帝,但完颜康却不准备回金国去做些什么,证明这一点。
总之如今的金国正在内战之中,而完颜洪烈此刻的这封来信,是来告诉他和他的旧部联系上了,但也只是说他们联系上了而已。
因为这次,完颜洪烈是在等着他的表态。他们此刻,有机会回到金国去了,即使不能在短时间内一扫颓势,重振声威。但至少,完颜洪烈相信他的儿子能够在短时间内结束国家的分裂,毕竟国内的精兵,可都集中在陕西他旧部的手里。
即使必须要留下一部分戒备蒙古,但是,只要他回去,八成没人相信他只拿那些精兵开门,而不为自己打天线,更何况他不用登基,就一定有皇帝的身份了……
完颜康此刻不由得有些埋怨南宋这边的朝廷,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如今如此好的机会,竟然也不知道抓住吗?就是因为他们不开战,完颜洪烈才会认为金国还有回天之力吧?
正郁闷中,就听有人敲门,完颜康叫了一声进,进来的人却正是他重新在牛家村安家之后的常客了——赵与莒。
“康兄,何事让你愁眉不展?”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要登基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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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完颜康以为和这位未来天子的联系已经断了,但谁知他带着船队回来没几天,竟然收到了一封来自陈埙的信。不过,即便曾经与陈埙相处得还算不错,但这年头文人才子的书信,也不是完颜康这样的未来高学历,现今半文盲能看得懂的……
不过,有欧阳克帮忙,这事也就没什么麻烦了。原来是陈埙拐弯抹角的表示,有一位旧友与贵人,想要与他见面。完颜康一开始还以为此人可能是史弥远,毕竟陈埙如今的官位虽然不高,但能被他称为贵人的,可实在是没有几个。
却没想到,来到临安后,要见他的人竟然是赵与莒。
原因,竟然是之前完颜康与赵与莒谈及的汉武帝。武这个谥号有很多层的意思:刚强直理、威强敌德、克定祸乱、刑民克服、夸志多穷等等等等。而无论当初给武帝定这个谥号的人是怎么想的,如今的人对于这个武字的理解划分为了两层。
武人以及少部分文人认为这是因为武帝立下了大武功,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声震蛮夷。但另有很大一部分文人,却认为这是说他穷兵黩武,秦始皇干的事情汉武帝大多数干了,秦始皇没干的事情,他也干了不少,只是他运气好,没有亡国而已。
而与完颜康谈话之后,赵与莒不知为何忽然就对汉武帝来了兴趣,他之前自然也读过史,知道武帝,不过,也只是知道而已。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与这位皇帝有什么牵扯,甚至于,曾经在他的理解中,武帝也是一位暴君。
但突然之间,他发现,做一位“宋武帝”,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绝对比起做徽宗的吸引力大得多——虽然这说对于祖宗有些不敬。
可同时很遗憾的时,他身边的文人们,包括史弥远为他寻来的老师也是当代大儒郑清之,显然都对汉武帝没什么好印象。其实这也难怪,宋国自立国之初就被辽、西夏、金三个强大的外族围着揍,不能说战场上没有胜利的时候,但却每次都是靠着银子才保持住了和平。尤其是与辽和金,岁币为他们带来了上百年与数十年的和平。
对于文臣来讲,一个皇帝兴趣爱好广泛些无所谓,可是,千万不要尚武,不能这么冲动,好战必亡啊。
赵与莒只是稍微露出了那么点意图,就被大道理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些道理他还在乡下的时候也都知道,甚至那个时候他也是赞同的,但是现在听着这些名声比他的私塾老师大得多的大儒们如此教训,他却不知为什么,反而越来越无法赞同了。
不过不赞同归不赞同,赵与莒还是知道不能明着对抗的,所以当面被人教训的时候自然是满口的称是,但被教训之后,他自然确实不死心的。可是包括那些侍读,甚至是他自己的亲弟弟在内,赵与莒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能与他深谈之人。
结果他很自然的便想到完颜康了,无奈却听说完颜康南下跑船去了,可想而知赵与莒满腹的心事无人说,被憋得可是够难受的。
出海一年,完颜康总算是回来了,赵与莒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找了他。不过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可是把完颜康吓了一跳——其实之前那次谈话就已经吓了他一次了。毕竟他明面上的身份可是金国亲王的世子,即便如今是落毛的凤凰,但两国的血仇在那里摆着。赵与莒举例的那个金日磾能从匈奴汉王太子,变成官奴,又变成大汉九卿之一,最后甚至是武帝死后留下的钦命大臣之一。
但情况不同,匈奴对汉来说是强盗,至多是杀伤力较大,匈奴并没并没占据多少大汉的土地,也没杀过大汉的皇帝。
举个有些不恰当的例子,后世完颜康是绝对不相信东边那个邻国的王子之流是睦邻友好人士的,不管他们嘴上唱得多好听。
完颜康只能无奈的在心底感叹,这位未来的皇帝心地太好了些,胸怀广阔,包容外族,可不是这么包容的。想要效仿汉唐,但也要明白,汉唐包容外族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而南宋现在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轻易相信外族——即使这个外族是完颜康他自己。
不止如此,相处久了,完颜康还在赵与莒身上发现一个问题,一个和他弟弟赵与芮完全相反的问题。
赵与芮原本在乡下的时候过分跳脱活泼,以他那时的身份地位来说,应该叫不安于本分,长大之后不是成大事,就是变败家子。不过如今虽不能成龙,却也不愁吃穿外加得了一笔颇为丰厚的资财,若是赵与莒成功上位,一个亲王的身份也是少不了赵与芮的。
结果他过去的那种性格,竟然异常的适应如今的身份变化,让赵与芮成为了临安新贵,而且如鱼得水,他的那种活泼的性格,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群年轻的朋友。
而赵与莒,他的性格则是沉稳宽厚,善良豁达,甚至可以说有些软。这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好事,能让他平平安安做一个普通人过一生。史弥远也正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力挺他登基的。但如果他成为一个皇帝,还是乱世中的皇帝,他的这种性格可是身份不大适合——至少在完颜康觉得不适合,金国那为被完颜洪熙杀了的先帝完颜永济原本未登基前不也是这样的性格吗。
不过,赵与莒还很年轻,还充满了对未来的冲劲和渴望。完颜康虽然没学过教育,但他带过兵,他还是知道如何一些引导年轻人的手段。
而赵与莒若是没遇见完颜康,八成他的那点雄心壮志,也就在文臣们呼喊“陛下慎行”的声音中消磨下去了,可他偏偏遇到了完颜康,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抒发胸中憋闷,畅谈所想的同伴。结果那点火苗虽然不能说烧成了燎原大火,但也确实是越烧越旺了。
“船队的事情。”完颜康一叹,“总有些事情不尽如人意。”
看完颜康皱眉,赵与莒对他却是佩服的,不算这两年来的数次深谈,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他很是佩服了。虽说宋朝的惯例就是喜文厌武,但是那日完颜康率领几个悍卒追杀异族而来——虽然后来知道两边都是异族——那胯#下马,腰上剑,掌中弓,是何等的威风啊。
至少比那些成天摇个扇子,涂脂抹粉①,阴阳怪气的文人世子,威风多了。
他只身来南宋,且来时身受重伤,如今可谓是白手起家,虽然在海商中只算末流。但怎么说也是创下一份家业了。
因此,若说那日他邀完颜康入朝为官,是为了报恩,如今这几年下来,这念头却不只未熄,反而越发强烈了。不过他却不会再许愿什么了,如今他既无那个本事,又不愿诓骗完颜康,自然不能再多说。只等着他真有能力的一天,再说吧。
完颜康自书桌后站起身来,正要邀赵与莒坐下来说话,突然书房的门打开。一个随从赵与莒的侍卫站在外边。
“无理!”赵与莒怒目而视,他来见完颜康都是不带从人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闯进来。
“殿下,相公……快回家去吧!”侍卫却来不及说什么,甚至越发失礼的三两步跨到了赵与莒身边,若不是他还记挂着身份,怕就要伸手抓着人跑了。
完颜康与赵与莒同时面色一变,倒不是说想起来了史弥远出什么事,而是两个人都知道,皇帝出事了——这几天皇帝一直身体不好,但具体怎么样外边的人确实都不知道了,不过史弥远却是一直在宫里伴驾的。
赵与莒也不说话了,朝完颜康一拱手,立马出门去了。那侍卫正要跟上,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完颜康道:“完颜公子,这几天,还请留在府中。”
“在下自然醒得。”完颜康点头,原本的那位太子赵竑去年被废了太子位,但却还是皇子,且皇帝还是很亲近他的,如今想来,这八成是史弥远要借着皇帝驾崩做文章了。完颜康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处乱跑给自己惹麻烦。
该走的人,都走了,完颜康正在想金国的事情要怎么办,以及南宋的事情会怎么样。忽然身后一阵风吹过,他的腰就被人搂上了。
“怎么了?”拍拍腰间的手,完颜康无奈的问。
“……”没回答,手更紧了。
“吃醋了?”
“原来你知道。”
“欧阳,过段日子这边的事情要交给你打理了。”
“你什么意思?”
“我要先去襄阳,找我爹一趟,然后……可能我会回金国。”
“不许!”欧阳克将头搭在完颜康肩头,尖尖的下巴顶的完颜康肩头一阵疼。
“别担心,这要走至少还要是在半年后。”
“没听见我说不许?”欧阳克一口咬住了完颜康的耳垂,那种疼劲,八成是见血了。完颜康可真是有点害怕他给自己咬个“耳洞”出来,却也不挣扎。毕竟,这几年欧阳克和他不离不弃,可是吃了不少苦。
“欧阳,这地方的事情,我只放心交给你。而且关键时刻还需要这里的船救命。我自然只放心把命交到你的手里。”
咬着完颜康耳垂的嘴巴松开了,湿软的舌头轻轻舔着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欧阳克无奈的承认,自己这辈子是跌在他手里了,谁让他前半辈子情债欠得太多呢?
“我留下,不过今天晚上~”
“你……不疼了?”
“谁说我今天也会输了?!”
“你带伤上阵,勇气可嘉,若是败了可别怪我乘人之危。”
“你这是逞口舌之利,我不受你这激将法挑拨。”
“呵~呵~呵~”完颜康怪声怪调的笑着,不置可否。而至于这天夜里的胜负如何,第二天欧阳克走起路来越发怪异就知道了……
而这一天,同样也是南宋第四任皇帝赵扩驾崩,第五任皇帝赵昀(赵与莒)奉旨继任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①古代男人也是很爱美的~从唐代起,男人就有涂脂抹粉,头上戴花的习惯了,不只是女人~~=-=
猥琐的章节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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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隶~广隶~”欧阳克匆匆忙忙从外边回来,结果前院后院,连厨房仆役房都找遍了,却就是没见到完颜康,又急又燥的欧阳克在花园里拽住了管家问,“不是说二老爷没出府吗,人呢?”
结果他话音刚落,哗啦一声水声响起,完颜康从旁边的荷花池里冒出来了:“怎么了?”
欧阳克哭笑不得:“你跑池子里去干什么?”
“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吃糯米藕吗?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完颜康从水里扔出来了黑乎乎的两大块,正是池子里的莲藕。
方才欧阳克的急躁顿时都不见了,素爱干净的他,甚至把那那两个裹着淤泥的莲藕抓在了手里:“你倒是有心。”
“不,我没心。”
“嗯?”
完颜康一撑岸边青石,带着满身的水渍窜了上来,手一抹湿发,笑着说:“我的心不是早让你拿走了吗?”
欧阳克一愣,这情话,说得他都脸上燥热,却也欢欣不已。忍不住就上前一步,一手仍旧半搂着那两根莲藕,另外一只手便去揽完颜康的脖子……
“咳!咳咳!”管家虽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了自家少主雅兴,但更不想在这杵着看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活#春#宫,况且,他家少主刚进门的时候可是急火火的,显然遇到了要紧事——少主什么都好,就是遇到了色字把什么都忘了——这位管家是白驼山庄过来的,看着欧阳克长大的,“少主,我先告退了。”
老管家慢悠悠的离开,两个人去都有些尴尬,片刻后,欧阳克才学着管家咳嗽一声。像是兴师问罪一般的道:“这些酸化,你跟谁学的?”
完颜康一挑眉,暗叹欧阳克变脸可是变得真快,就如同他方才没觉得这话好听一般:“没跟谁学的,都是发自肺腑。我和你除了拜堂领婚书,什么都做过了,后半辈子也就要这么缠一块过下去了,当然要对你好。”
“去!酸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真没想到,这句话还有你对我说的一天。”
欧阳克翻白眼,刚要说猛地想起来他为什么跑来找人了:“不与你斗嘴,正经的事情。”
“怎么?”
“我知道你娘那一家的行踪了。”
完颜康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但他只是沉思片刻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还有呢?”
“还有……你让让,先让我把衣裳穿上。”完颜康倒是不怕让欧阳克看,他们虽然不算是老夫老夫,但也不是你羞我窘的新婚燕尔,两个人早都已经看仔细了对方了,不过这水边上蚊子太多,他在水里的时候还没感觉,一上岸,这一会功夫,都不知道被咬了几处了……
完颜康这句话,欧阳克下意识的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结果让开了,脸顿时越发的红了,同时还有些气不过——男人啊,总是在大小的问题上很在意。就算是两口子,就算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每次见着还是会心里气闷。
“?”完颜康粗粗将自己擦净,船上衣裳,一起身就看见欧阳克鼓着脸,扭着头,貌似生气的看着荷花池,“欧阳,她已经不是我娘了。杨家更是与我再也没有丝毫关系,别管他们了。”
完颜康以为是欧阳克不高兴,自己刚才的回答,以为自己是在敷衍应付,于是扶着他的肩膀,又解释了一番。况且,从完颜洪烈放弃包惜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和他的联系就被斩断了九成九,当他杀了段天德,那仅有的一丝也消失殆尽了——本来也是离得很遥远的两群人而已……
“不准备去见见她?”
“何必去打扰她的生活?”
“你娘老了许多,杨铁心的身子很不好,穆念慈仍旧未嫁,他们这一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欧阳克绝对是故意的,他对三个人的介绍,没一个是好的。至少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什么不错来。
“我娘不怕吃苦,能和杨铁心在一起,她应该就心满意足了。杨铁心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至于穆念慈……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欧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担心,我是真的把他们都放下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离开了。”
“放心离开?什么意思?”
“每次都是你扔下我,难道就不许我扔下你一次?”欧阳克挑眉。
“……”完颜康无语。
“我找到我叔父的消息了,我要去见见他。不过,至多半年我就回来,你也说了半年之后你才回到北边去,放心,我不会耽搁你的时间的。”
“我和你一块去。”
“你若跟着去,以我叔父的性子,要么干脆躲起来不见你,要么先把你折腾个半死,才出现。你还是别跟了,谁让你的武功太差呢。”
“什么时候走?”完颜康也只能认了,他是马上的功夫,和这些江湖人的武功比不了,跟着去还真的反而是累赘。
“后天。”
“路上小心。”
“我也是老江湖了,还需要你担心?说不准我还给你带个弟弟或者妹妹回来呢。”前半句说的还是人话,后半句风流子的本性就暴露了。
原本满心担忧的完颜康,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
“广隶~~~你若是不想我找个小的~今晚上好好伺候我吧~~”
“好啊。”
“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还这么狠心……嗯?你说‘好’?”
“自然是好啊,你都要走了,我心里牵挂着你,又担心着你,临走让你快活些,又何妨?”完颜康依旧是笑呵呵的。
“广隶!广隶!”欧阳克双眼放光,这都多少年啦,他终于能得偿所愿了!虽然和完颜康两情相悦已经算是得偿所愿了,但是……这不是除了心灵还有身体吗?
乐疯了的欧阳克,完全忽略了完颜康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或者说是凶光更合适些!
这都这么多年了,他原来还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完颜康这段日子和他在一起原本都已经有些心软了,私下里也思考着是否哪次放放手,让他得偿所愿——他们俩床下的比武,绝对是欧阳克胜,但床上的比试,这种极度狭窄环境中的“擒拿肉搏”,翩翩公子欧阳克没有一次能胜得过硬汉完颜康~但是欧阳克竟然还是花心脾性不该,虽然完颜康得承认,有时候挺喜欢他这种口花花的,但是欧阳克这次绝对是踩了地雷!“带个弟弟或者妹妹”?“找个小的”?没当场把他“办”得哭着喊着承认错误,已经是完颜康意志力坚强了!
总之,今天夜里欧阳克是嬉皮笑脸的吹灯上床的,第二天……欧阳克还是有命在的。完颜康是个好学生,早已学会了如何让双方品尝到“最大程度”的快乐,而不会伤害到彼此的身体。
欧阳克绝对没受伤,更没难受过,只能说是他爽过头了……
“你说话不算数!”全身软绵绵的,脸上红彤彤的,说话时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的欧阳克,就着完颜康端过来的被子喝过水后,一脸不忿的指责着。
“昨天你说了,让我好好伺候你,我伺候得不够好?”
“你装傻……你故意的……你……别!别!把手快拿出来……你伺候得够好了。”欧阳克可怜兮兮的拽紧了被子,完颜康得意洋洋的抽回了刚才不知道朝什么地方探进去的手,“睡吧,再睡一觉就好了。”
“守着我,我后天就走了。”
“嗯,我守着你,给你打扇,一直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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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克在两日后,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出发了。完颜康送走了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忽然觉得这建造时,一个劲的被欧阳克说小,而相比起赵王府或者白驼山庄,确实也不大的家,忽然空旷了起来……
按着腰间的刀柄,皱眉看着院子,片刻后,完颜康忍不住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儿女情长起来了。
完颜康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很笨的人,前世的时候,他父亲也是当兵的,记事起就把他当兵一样训,甚至比训兵还狠。别人家的孩子疯闹疯玩的时候,他要么是脑袋上顶着水碗蹲马步,要么是一遍一遍的学着擒敌拳,稍有懈怠,父亲的皮带就没头没脑的抽下来。
他一辈子都在“听从命令,完成任务”,入伍前是老爸的命令,入伍后是上司的命令,他也很乐意当做一个执行者,到最后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那个任务。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再没人给自己发号施令,那是完颜康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惶然什么叫无助。
而他是怎么调整过来的呢?他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在当时看来几乎不可能完成,在现在看来,也完全是出于巧合才成功的任务——杀掉成吉思汗。
结果这任务真的完成了,完颜康陷入了第二次的迷茫。其实他能放松下来,找个地方,快快乐乐的享受生活。可是那些平静的日子里,即使他重伤在身,却感觉不到该有的平静与快乐,相反,他无比的紧张,烦躁。
直到来到了南宋,他给自己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蒙古即使短期内因为共同的仇恨,而依旧团结在一起,但也仅只是表面上的团结而已。成吉思汗手下的四杰、他的四个养子、三个亲子——拖雷已经永远都回不去蒙古了,他们都有能力,都有智谋,当他们的领袖还在时,自然是全心的为这位领袖服务,当他不在了,谁愿意对着曾经同级的人弯腰低头?
这可不是历史上同期的蒙古,那个地跨欧亚巨大蒙古汗国,现在连影子都还没有。
金国则在进一步的衰退,其实完颜康也曾短暂的想过自己称王称霸,但那真的只是很短的瞬间,这念头就熄灭了。
首先包惜弱是个汉女,而因为完颜洪烈决意立她为王妃,结果就是赵王这一支失去了争夺皇位的可能——完颜康最近一直在纳闷,现在金国那些人是怎么想起来用他的名字来立杆子的?
其次,金国再如何汉化,他的统治基础也是金人,即使金人的汉化已经异常严重。就算完颜康这代能够做出一些成绩,但在他之后呢?他可真怕那些发了狂一样的学习儒家文化,但却对汉人血脉融入自身一直持警戒态度的女真贵族们,未来会成为第二个“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亡国者——前提是他们没在中途亡国,走到了那一步。
最后的原因,则是完颜康了解自己,他也曾见过看些回到古代称王称霸的小说,当时只是付之一笑,那些书的作者可能回到了那个时代,能够创出一番伟业。可是完颜康绝不认为自己也是那样的角色,让他治国,他绝对是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君。
但虽然军队里讲究令行禁止,治国却绝对不是那样的,必须有疾有缓,有张有弛,政治家和军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而现在,金国正一步步走在亡国的路上。
如果照这样看,南宋很可能能够改变自己亡国的命运,夺回失地,重立声威。不过,至少完颜康觉得,就算这次南宋成功了,但不久后,还会有人把他们揍回来。因为执掌着这个国家的文人们,面对外敌时,远不能像他们面对政敌时,那么拿手。
虽然完颜康他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个文盲,连他们说的话也经常性的听不懂。不过,他的第二个任务,却就是努力的改变这些文人们的想法。至少,让他们别总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即使家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但若是能“开眼看世界”,就能发现,别人家里一样有好东西。
说白了就是完颜康要做一把教唆犯,后世欧洲是如何兴起的?大航海时代,不也同时是海盗时代。掠夺、殖民、扩张,这些事后人说起来是邪恶、血腥和野蛮,但换位思考,是做一个被掠夺的和平主义者,还是做一个掠夺的财富享受者?至少完颜康选择后者,并且想要推动这个民族,也去做那些肮脏事。
而巧合的与赵与莒相识,并且如今还成了好友,让完颜康觉得,这个原本他认为不可能的任务,或许还有着那么一点实现的可能性的。
“老爷,赵公子来了。正在门厅等着呢。”
完颜康正准备回到书房里处理公事,管家忽然走到他身边道。这可让他意外无比,赵与莒竟然这么早就来找他了,他登基才两天,怎么就跑出来了?况且,往常赵与莒都会不通报的,虽不能说是横冲直撞,但也是在这里和在自家无异。
答了管家,完颜康立刻立刻朝前厅而去。一进门却见除了赵与莒外,还站着七八个不认识的,以他这门厅的大小,挤进这么多人已经是极限了。有的身材高壮,腰佩长剑,这明显是护卫。还有一位看面相该是已到中年,却是颌下无须,面白眉疏,身上有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香粉和尿骚的混合气味。
完颜康自然那无须的是太监,原来在金国的时候赵王府也有伺候的太监,太监没了那活儿,方便的时候是忍不住的,所以太监的另外一个别称是臭老公。太监的地位再如何高,也是太监,只能用香料想要将气味遮挡住,但结果往往把自己身上的味道弄得更怪异。
不过,这也是赵与莒第一次带着太监到他家来。不是完颜康对太监有什么意见,而是赵与莒觉得身边伺候他的那些小太监都太嘴碎,不值得信任。
“康兄!”见完颜康进来,赵与莒立刻放下茶杯,笑着站了起来,完颜康刚要与他打招呼,就被赵与莒一把抓住了手,无比亲热的拽着他离开了门厅。
几个侍卫身子一动,就要跟过来,中年太监却拦下了那些人的脚步,只他自己跟了过来。
结果完颜康一头雾水的跟着赵与莒直跑到后院,停下脚步时,那中年太监也远远的站定,看距离就算是黄药师那般的高手,八成也听不到他二人说什么。
“陛下……”
“嗯?”
“赵兄怎么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
“康兄不欢迎?”
“此时……”
“朝中有太后与史相便好。”赵与莒打断了完颜康的话,边说边径自坐到了草地上,他的手此时还拽着完颜康的,结果完颜康也只能顺着力道坐在他身边,“康兄见谅,我只有如此,方才能出来。”
“……”完颜康一怔,待想明白了,面色便不禁有些古怪。要不然那太监躲得远远的,原来连史弥远都把他当成赵与莒的相好了,而作为权臣,自然乐意看皇帝不理朝政,耽于逸乐了。只能庆幸欧阳克不在这,否则……完颜康都想象不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康兄,你还记得你给我看的那幅地图吗?”赵与莒眼神有些飘忽,忽的没前没后的问了这么一句。
“赵兄是指……碎叶城①?”
“是呀,碎叶城……虽是前朝的事情,但也是我汉人的祖宗之地,如今,我们只能偏安一隅,守着这寸许之地苟延残喘,还天天的说什么……”赵与莒猛然住口,因为他想起来了完颜康可不是汉人,他要是真的回复汉唐雄风,那先灭的就是完颜康的国家。可是,此时回想他与完颜康交往至今,完颜康的有些言谈,却是一点也不似金人。
“在下有一半的汉人血脉。”像是看出了赵与莒的疑惑,完颜康道。
只是因为那一半的汉人血脉吗?赵与莒心中疑惑依旧存在,但是他却不再问了:“康兄……”
“?”
“只是今日一别,我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来不了了。”赵与莒自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竟是一头小小的老虎,“有朝一日,君可愿为我策马向北?”
“陛下信我?”
“我信。”赵与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信他,只是自己与他交往得越多,便越发的信任。
待赵与莒离开,完颜康看着手里的那玉佩,不由得感叹一声:“虎符啊……”虽非原件,但这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赵与莒如此轻信旁人,完颜康对于那“有朝一日”的来临,可并没多大的信心。但反正他接受玉佩也没什么损失,日后他真成了,为他打天下倒也无妨。若是不成,就当多了一件可以在没钱时典当的物品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碎叶城,怀疑的李白的出身地之一,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唐代西域都护府治下。
冰火两重天啊…大姨妈冷得我哆嗦…天气又热的我流汗…杯具T.T72
就在赵与莒这日离开后半个月,史弥远于早朝上,用计逼杨太后撤帘。至少从表面上看,如今的赵与莒正式开始亲政。
而又过了半个月,这天完颜康原本想着出外打猎,谁知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怕是临安城里也刚开城门,就有人来敲他家的门了。且此人正是不久前说着,“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的南宋皇帝。
还是只有那个中年太监远远的跟着,而赵与莒一见面就问他:“赵兄,有酒吗?”
“怎么到我这里要酒来了?”完颜康不由得一笑,南宋如今虽然偏安一隅,但皇室用项却一点不缺,甚至比当今任何皇室更加奢侈富有,无论东方还是西方。
“我要那种上次你喝的,那辣人的酒。”
“哦?”完颜康明白了,可又有些糊涂。他明白的是所谓辣人的酒,是完颜康用借来的蒸馏用具做出来的高度酒,不过这高度酒并非是他独创,唐代时就有将酒蒸馏提纯的方法了。至于为什么没有高度酒出现……不是因为缺粮,也不是因为不能大规模生产,而是因为至少现阶段,这些高度酒不合中国人的口味,酿出来了也极少有人会买。所以,完颜康弄出来的酒也只是用来自斟自饮,外带自娱自乐而已。
而他糊涂的是,上次他喝酒的时候,让赵与莒碰上了,尝了一口差点喷出去,怎么如今却又提起来了?
糊涂归糊涂,完颜康却并没拒绝,而是引着赵与莒到了后院凉亭中,让他稍坐,让厨房做了两个凉菜,又拿了两壶酒来。
赵与莒给自己斟了一小盅,轻抿半口,呲牙咧嘴的咽了下去,脸顿时就红了。
“赵兄,烈酒伤胃,吃两口菜。”完颜康将赵与莒的手按住,喝酒,尤其是喝醉了,确实是发#泄的好方法,但有些人不适合喝醉。醉了失去控制了,若是说出什么,丢的可就不是一两条命了。
赵与莒倒是也听话,夹了两口菜,几乎是豪迈的塞进了自己嘴里,没怎么嚼便生吞了下去:“康兄……”
“嗯?”
“我想……史弥远……有恩……宋……”赵与莒嗫嚅着,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词。不过完颜康却是立刻便明白这位少年皇帝正在忧虑什么了。
他要自己掌权,他要振兴国势,他觉得首先就得推翻了史弥远。可是,史弥远对他的拥立之功,可绝对不是寻常的拥立。除了完颜康无意中只点了一下他的存在之外,他赵与莒根本就是被史弥远从平民百姓推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去的。这不只是功劳,几乎可以说是恩情了,他怎么能忘恩负义。
不过这种事,赵与莒又不能与旁人商量,那些催促着他“为大宋基业”着想的大臣们一定自然只是让他舍小义而全大义。至于史弥远……他更是半点风声也不敢透露的,否则朝堂上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完颜康沉默,他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在思考着史弥远死或者不死的结果如何。
正在赵与莒几乎要失望的时候,完颜康开口了:“赵兄,可想听我讲一个故事。”
赵与莒自然知道完颜康这是借着讲故事,要与他说些道理,他的老师们与大臣们也常这样说事,他倒是很想听听完颜康会对他讲什么:“好啊。”
“有这么一个国家,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老皇帝身体不好,且宠信宦官。因此朝廷在各地的赋税,都由宦官收缴。而朝廷之内,更有一个最大的宦官头领,以一个特殊的组织,监视朝臣,保持朝政,诛杀大臣。”
赵与莒皱眉,他在想着,完颜康说的到底是哪朝哪代的事情,但想来想去,却没想起来。
“这是个域外之国,并不在中原周围,这是我在陕西的时候,从行商们那听来的。”完颜康解释了一句,待赵与莒点头,又继续说,“老皇帝驾崩,小皇帝即位,即位没多久,他便杀了那把持朝政的太监,召回各地收税的税监,又将素有声望的大臣们招入朝中任职。陛下觉得……这国未来会如何?”
“如此亲小人,远贤臣,自然是……开一朝盛世吧?”赵与莒叹气,以为完颜康也是劝他远史弥远,可一抬头却见完颜康在摇头,“怎么,难道不是?”
“方才说了,这国家是内忧外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连续七八年颗粒无收。但又有外敌,于是却不得不加税。但原本那名声奇臭的老太监在时,加的是各地的商税。如今老太监不在了,那些大臣也喊着加税。加来加去却加到颗粒无收之地的百姓头上了。”
“怎么会?那些大臣不都是素有贤名的君子吗?怎么能做此害民之事?”
“这事也奇怪,所以我问了那讲故事的人。原来因为那些大商人们,都与那些君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是家里的亲戚,或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孝敬银。如今监控他们的组织不在了,到各地监管税收的太监也不在了,那么谁会愿意让自己吃亏呢?结果自然是民怨沸腾,最后乱军四起,小皇帝自缢而死。”
完颜康这事说的是明,是崇祯,死的那位太监则是魏忠贤。他确实也是因为奇怪——那些电视里崇祯不是杀了魏忠贤,罢了东西厂吗,那国家应该越来越好才对啊,怎么反而亡国了呢。才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去翻找那些时候的资料的。
结果,他得到了一个很无奈的结论,魏忠贤确实不是个好人,但要是崇祯不杀魏忠贤……说不准那国家还没那么快亡。①不过他觉得,赵与莒现在的情况,和崇祯,还真的有那么点类似。
“赵兄,你现在手里有一条可能会反噬的恶犬。但你正是因为你手里这条恶犬,那位围绕着你的人,才会惧怕你和敬畏你。而如果你想要让大宋富强,为什么一定要满朝皆贤臣呢?汉武帝的那一朝里,就都是贤臣吗?”
完颜康知道赵与莒现在越来越推崇汉武帝,所以干脆拿这位皇帝做比。而汉武一朝自然有忠臣良将,但也有不少名声奇臭的大臣,汉武帝本人在某些方面的名声也很糟糕。
于是,赵与莒先是沉思,继而眼睛一亮,不知眼睛,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间都是一变。继而便是压低了声音对完颜康道:“多谢康兄,武帝一朝自然多是贤臣,不过,此贤,非彼贤而已。管他君子小人,只要可为我所用,那便可用,否则……”语毕,赵与莒抚掌大笑了起来。
完颜康都有些愣了,其实他也只想让赵与莒明白,在某些时候,妥协是必要的。但怎么赵与莒自己就歪到了那么一条道上去了呢。
不过……或许如此,才适合做皇帝吧。
“康兄,换一壶酒吧。”精神好了,赵与莒也就看不上完颜康的烈酒了,将酒盅里根本没喝下多少的酒一泼,反客为主道。
完颜康自然从命,换了新酒来,这第二次坐定,两人便不再谈任何朝堂之事了。完颜康讲些海外奇事,赵与莒则讲些京中的轶闻。两个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却正在两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先是老管家跑了来,被那中年太监拦住,继而太监与管家才来到两人面前,报了一事。
“遭贼了?”完颜康忍不住反问,完颜康并非第一次遇到贼寇,但那都是在城市里边,牛家村这地方民风淳朴,几乎便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完颜康来到这以后也是既修桥又铺路,还出钱办了个私塾,绝对是名声极好的善人。可是竟然有人大白天的,就偷到他家里来了。不过,现在外边绕着一圈宫里出来的禁军,府里的仆人也都是白驼山庄的,看似只是普通家仆,实际上各个都有一身好功夫。这贼完全是来送死的——实际上,贼人还活着已经让完颜康吃惊了。
“送官,麻烦管家,亲自走一趟。”
“老爷,是个女贼。”管家说完,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心软了,府里的其他人也是,若是在白驼山庄的时候,管他是男是女,擅闯山庄者,抓着了掰断手脚,就扔进蛇窟去!但如今不过是个女贼,他就心软了。
现在这时候可是没有专门关押女子的囚室的,狱卒都是男的,而女子犯法,一般也都是由父亲、兄长、丈夫、儿子代替受罚。除非是全家株连,女犯本身所犯之罪罪大恶极,又或者是已无亲人,才会处罚女子。
若是妙龄的女囚,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以及比犯人更加凶狠的牢头……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遭遇。甚至有的牢头,会利用女囚在牢狱里接客,为自己赚钱。
而对女子来所,这样的遭遇绝对比掰断了四肢喂蛇,更痛苦了。府里的众人对这道道还是知道一二的,因此,听见完颜康说送官,管家特别说了一声,其实倒也并不算心软,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女人都做贼?难不成最近民生凋敝至此了?康兄,可否让我见见那女子?”原本见这事该是完颜康的私事,但一听是个女贼,赵与莒忍不住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明代的税收制度其实就是有问题=-=,筒子们还记不记得曾经学过《五人墓碑记》,那里边死的几个,就是因为抗税才死的,他们抗的是什么税呢。矿税,商税——这税不该收吗?
对于明代的士大夫来说,他们就是觉得不该收。于是收税的魏忠贤一死,他们当然也就不交了。结果崇祯初年,享受到了士大夫的欢呼,但没用几年,他就吃到了国库枯竭的苦果73
赵与莒知道有些人做贼是好吃懒做,但有些人却是被逼无奈。若对方是个男人,他绝对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既然是个女贼,他就觉得除非是被逼无奈,否则哪家的女子会来做这种事?
“那女子是江湖人,还是寻常的民女?”完颜康却没急着答应赵与莒,而是问管家道。
“穿着打扮只是个民女,但身手却着实不错。”
“那八成就是江湖人了,赵兄,这事就与民生凋敝没什么关系了。江湖上有那么几种人最要小心,老人女人小孩、僧人道士,再就是身上带着残疾的。江湖上女飞贼虽少见,但却也并非稀奇。赵兄若是要见这女子,可是要小心些。”
“原来这世上真有江湖啊。”赵与莒知道只是“江湖女贼”而非是生活所迫的民女,顿时放心了些,可同时却又来了兴趣,“我还以为那些说说书人讲的江湖都是杜撰的东西,与那些鬼狐仙怪的传说并没什么不同。”
完颜康至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物——义妹东邪的女儿,他家那口子是西毒的侄子,还有他爹……赵与莒与他相熟三年多,却依旧不知道江湖的存在。完颜康先是一奇,继而一想却是明白了,赵与莒开始到他家做客的时候,黄蓉和郭靖已经跟着黄药师,或者说跟着完颜洪烈到襄阳去了。而每次他来,欧阳克都会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等他走了,才会带着十里地外都能闻见的醋味突然冒出来……
而完颜康和赵与莒谈话的时候,貌似也并未谈及什么江湖事。所以,赵与莒不知道,倒也不算奇怪了。这么一想,又看赵与莒此时的表情,完颜康便以为他是少年心性,喜欢江湖的新奇:“赵兄稍待,我去安排你与那位女贼……”
“谁说我要见她?”
“嗯?”这回答倒是出乎完颜康的意料。
“既然并非为生活所迫,且还是有些本事的女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来做贼,这种江湖人,我何必见她?”
他既然不见,那完颜康就只需要打发了女贼便好了:“拿十两银子给那位女侠,放她走吧。”
管家领命而去,赵与莒却满脸的惊愕:“若是不好送交官府,那把人放了就好了。你怎地还给她银子?甚至还称呼她女侠?”
“江湖上的大侠们,手头紧了到大户人家一游,不能算是偷,只能算是劫富济贫。不过,若是个男子我也好处理,打一顿扔出去便好了。但她是个女子,方才我也与赵兄说了,江湖上的危险人物。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姑娘,本来有些事就不好与女子计较。况且,即便她自己本事稀松,但谁知道这姑娘有没有相好?破财免灾。”
“做个女子还真是吃香。”
“赵兄这话可就说错了。”
“说错了?”赵与莒愕然,他这可是为完颜康说话呢。
“这姑娘是遇到我了,只是虚惊一场,但却立刻就能得自由,还有了银子。但若是遇到旁人呢?若是对她起了歹意的,那后果……无论是做什么,姑娘家出来讨生计,总是应该照顾一下的。”
“康兄倒是怜香惜玉,但说起来,怎地到了现在,也不见康兄身边有一二红颜知己呢?”
“我倒是已有知己,却非红颜。”完颜康到并没遮掩,宋代,尤其是南宋对同性之事,非常的开通,契兄契弟解契的时候,与寻常婚嫁并无什么不同,相邻亲属也多来祝贺,绝无另眼相看之事。
这却又是赵与莒与完颜康相熟已久,却不知道的事情了,赵与莒“啊”的惊叹一声,“康兄可是将佳人藏得真深。”赵与莒略微有些胸口发闷,他却只以为自己是因为完颜康“见外”之举而苦闷——既没说与他听过,也没让他见到那位知己过。
“我家那位面皮薄,每次赵兄来了都躲起来,我也没法子。最近他回家省亲去了,待他回来了,必让他与赵兄见面。”
赵与莒又与完颜康谈笑了一阵,便告辞离开。原本解开了心结,他今日该是心情愉快的。但不知怎地,一股闷气从刚刚知道完颜康的知己,一直憋到出门上了马车,却依旧未曾散去。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憋闷的赵与莒聊开了窗户上的布帘,要给自己透透气,结果就看见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女子,站在路边上,眼睛看着完颜康宅子的大门。赵与莒立刻皱起了眉,这便是那女贼吧,怎地拿了银子还徘徊不去,难不成是嫌弃银两少?
不过十两纹银,也够五口之家富庶的裹上两三年了。
“停车。”赵与莒道,车夫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停下了车,赵与莒立刻探出了头来,“那女子,拿了银子还不走,难不成是贪心不足?”
女子尚算红润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不过却仍咬着唇,对着赵与莒一福:“这位公子想来是长风山庄的客人吧?我只想见见山庄的庄主,谢过他的恩德。”
听她这么一所,赵与莒顿时没那么怒气冲冲了:“山庄的庄主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
“公子,那您可否将恩公的姓名告知小女子。”
“这位姑娘,我看你也是知道些道理的,怎么会去做贼呢?”
“爹爹原本便卧病在床,母亲也病倒了,实在是……”
“那你是不是江湖人?”
“早年间曾随爹爹卖艺为生,现在却早已不做那些了。”
“哦……”赵与莒点头,这么说来,还是完颜康错了,这姑娘确实是被生活所迫的,低声吩咐中年太监又去拿了五十两的银票,她家中既然有两位生病的老人,那十两银子可能不够。
银票交到这姑娘手里,对方自然是推辞不要。赵与莒却道:“算是我借与你的,待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同时,赵与莒随便编了一个地名。
姑娘总算是收下了银子,却也立刻跪倒在地,对着赵与莒叩了三个响头:“两位恩公的大恩,杨念慈来日必当报答。”说罢便离开了。
赵与莒的车队重新开始出发,帮助了一户自家的百姓,赵与莒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他却不知道,那杨念慈,原本该叫穆念慈,但随着她爹从穆易改回真名杨铁心,她的姓氏也一般改回来了。
杨念慈拿着五十两的银票十两现银,抓了药,又买了肉和菜,高高兴兴的回到家。做好了饭菜,有伺候着义父义母用饭。
杨铁心坐在桌边上,很是奇怪为何今日的饭菜如此丰盛,皱着眉头,却不动筷:“念儿,这些饭菜是哪来的?”
杨念慈不敢说谎,原原本本的将事情都说了。
而杨铁心虽然带着杨念慈跑江湖卖艺多年,但他却丝毫也没学会那些卖艺人的圆滑世故,原本就直肠直肚的性格,经过多年坎坷的打磨,更是冷硬到近乎偏执,外加敏感得过分——要不然也不会跑中都比武招亲去。
杨念慈的银钱若是自己偷到的,按照江湖规矩,杨铁心至多是让她小心些。但她不止没偷到,还让人捉了,且这六十两的银子,竟然是人家白给的。特别是有五十两还是人家的朋友在见到杨念慈之后给的。
“啪!”杨铁心当即就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了,“还回去!”
“爹?”
“还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买了一个家用自动面条机,能够出饺子皮的那种=-=,晚上吃的面条,话说噪音好大啊,不过东西还不错74
74、074故人(下) …
“广隶,广隶。”四周黑乎乎的,完颜康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只有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用着独一无二的称呼,一声声呼唤着他。
完颜康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声音找去,不知走了多久,那呼唤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了起来,而完颜康竟然开始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欧阳,你怎么了?”完颜康忍不住问。
“疼……”欧阳克委委屈屈的说。
“你……”完颜康还想继续问,脚底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立足不稳,整个人朝前一倒,努力掌握平衡的时候,双手碰到了冷冰冰的岩石。
突然之间,这黑漆漆的地方亮了起来,完颜康看见了一样望到头的蔚蓝大海,看见了缓缓西沉的红日,看见了自己碰触到的是一块还带着斑斑苔藓的巨大山石,更看见了压在石头下的人!
“欧阳!”
“广隶……我好疼……我会死吗?”
“别担心,没事的,我这就救你出来,我……”
完颜康猛地从矮榻上坐了起来,倒是把站在旁边正准备叫他的老管家吓了一跳:“赵老,怎么了?”完颜康问着,同时抹了一把额头,触手之处果然全都是冷汗。
“老爷,昨天那女贼又来了,还把她爹也带来了,说是要还钱。”
“啊?”
“那老爷子说是不是嗟来之食。”
“他不食,我们自然也不会硬送,他还就收着。”
“是。”
“等等,赵老,您知道欧阳到什么地方去找老庄主了吗?”
“……”老管家看了一眼完颜康,虽没退下,但也没言语,他虽称呼完颜康为老爷,如今也是吃着完颜康的饭,但他却依旧是白驼山庄的人。完颜康对他来说,虽然不算是外人,但却也不算是自己人。甚至他有着欧阳锋的密令,让他防备着完颜康。
“赵老,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怕他出事。”其实完颜康也知道,自己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还是模糊记得欧阳克是被黄蓉砸断的腿,但如今这事却是不可能了。但这些日子来,却是头一次,半点欧阳克的音讯也没有,所以忍不住就胡思乱想了。
老管家倒是也见了方才完颜康满头大汗的惊醒,听他如此一说,顿时防备之心淡去,又想这两年来,他和欧阳克一直是夫夫和美,因而倒是也不再瞒他——若是寻常百姓或许还要担忧他们两个男子如此这般断了香火,但江湖人今日生明日死,对后代这事看得也就轻了,文人不都是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老爷放心,少庄主如今与老庄主都在洞庭,铁掌帮中做客,并无性命之忧。”
“铁掌帮?”这名字完颜康听着有些耳熟,但若要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没事就好。”
完颜康总算是放了心,喝了些热水,他也就到书房里去处理自己的公事去了。现在也算是排的上号的海商,在陆上也开始置业办厂的完颜康,且对海外,心里也有自己一番计较的完颜康,如今的公事可是比他在陕西做都统的时候还要忙。
刚看了两页账簿,老管家就敲门进了书房,完颜康看得出来老管家的脸色可是少有的难看。
“老爷,那女贼的老子,忽然晕过去了。”
完颜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遇到讹人的了,难不成是看他们放了他女儿,还给了银钱,所以以为是碰上冤大头了?
这也不怪完颜康如此想,他变现的可是已经很和善了。放了贼走,还附送银钱。而这说着不是嗟来之食的,突然就晕倒在他家大门口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
“真晕假晕?”
“我摸了脉,这老头原本就有心痛病,刚才是旧病复发了。不过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人我已经自作主张抬进西厢了。”
完颜康原本站起来还要走去看看,一听管家如此说,又坐了回去。他现在正在避免抛头露面。他想和赵与莒保持联系,那就不能住在太偏远的地方,牛家村附近正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虽然临安附近认识他的人并不多,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赵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对方病情稳定住了,那趁现在,还是问清楚了吧。
事情的经过,说起来也很简单。
就是刚才,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来到了他们府门口,老的一开始还算是客气,到了门房那,只是说要见他们老爷。门房根本不认识这两人,要让他们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老的不说,门房自然不能让他进,可是老的又偏要进,结果就闹起来了。其他仆人,护院赶到后,就有人认出那女的是女贼了,当场就有人吆喝咒骂了起来。
原来老的刚才不说,就是因为女儿昨日是女贼,这事说不出口——再如何办的是行侠仗义的事,没被抓住才是好汉,被抓了,这贼的名声依旧是不好听的。
这时候老管家赶到了,这才暂时压下了自己这边的人马,问清了这父女的来意,可想而知此时这两位言谈间已经没开始时那么客气了,老管家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又什么好脸色。
其实收回那点银子,老管家自己都能做主,他方才回来见完颜康,只是因为对方并不认为这件事是他一个下人能做主的,甚至言谈间怀疑这位庄主对他女儿有什么非分之想,总之是死活要见庄主好“说明利害”。
不过老管家却只说了不食嗟来之食,果然完颜康让他把钱收回来就算了。又听完颜康问欧阳克的安危,老管家对于府外的那两位更是瞧不起——他们是怕庄主非分之想,还是盼着庄主有非分之想啊?老管家可不信对方不知道完颜康根本连那女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却不知道杨铁心是把之后又给了杨念慈五十两的赵与莒,当成别有所图又隐瞒姓名的庄主了。
而老管家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没能把庄主请回去的,甚至还对着对方一阵的冷嘲热讽,杨铁心顿时是怒发冲冠,可冲到一半就软下去了……
完颜康听了事情的始末明白了,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我去见见这个人吧,说清楚了再送走。”完颜康对管家道,继而便放下工作,和管家朝西厢而去。但眼看着西厢就到了,完颜康却见一个女子送着郎中打扮的人出来,立刻就躲在了道旁的假山后边。
“老爷?”管家莫名其妙。
“等那老人病情稳定了,立刻送他们走。”完颜康在假山后对着管家摆了摆手,立刻借着山石和树木的隐蔽,跑回书房去了——虽然欧阳克说杨家就在荷塘村住,而荷塘村距离牛家村不远,但完颜康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送上门来。
完颜康心情烦躁的回了书房,忽然觉得自己更想欧阳克了……
待喂了杨铁心喝了药,杨念慈只能厚着脸皮暂时求山庄的仆人照看一下父亲,然后回了一趟荷塘村的家。原本一家团圆,这应该是好事,但是从郭靖逃婚而走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
杨念慈对郭靖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父亲让她嫁,那她也就愿意嫁。但郭靖却从开始就一直说着不愿意,甚至后来还跟着其他女人跑了。杨念慈蒙着被子哭了一天,才总算在包惜弱的劝慰下止住了眼泪。
而江南六怪自觉他们是郭靖的长辈,但那郭靖却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既觉得没有脸面继续与杨家同行,又要去追回郭靖,也就与他们分散而走了。临走时他们曾想留下银钱,却被杨铁心拒绝。
不过这时候杨铁心病原本就没好,还需静养,但经郭靖这一气,落下的病根也就更严重了,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察觉而已。等到他们一路南行,到了临安,杨铁心不想重回牛家村,免得总是想起过去旧事,所以就在荷塘村安家落户。
谁知道三人刚住下没多久,杨铁心就病倒了。生活也就压在了两个女人的身上,杨念慈曾经是很佩服包惜弱的,她能吃苦,能跟着她一起挥着锄头种地,一个在王府里养尊处优近二十年的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绝对是值得佩服的。
可是,包惜弱有的时候有太天真而不通世故了,她养鸡养鸭,养兔子,养狗,养一切她能找到的受伤的或者失去照顾的小动物。
一开始杨念慈是高兴的,因为这些都是钱,而就算不用来卖,也能给杨铁心补补身体。但谁知道,包惜弱却一只鸡鸭都不准吃,鸡鸭下蛋也不准捡拾,因为那些都是小鸡小鸭,结果浪费了粮食,养了一群祖宗。
她偷偷拿了鸡蛋,家禽出去卖,换了米粮回来,但回来后面对的却是父亲的训斥以及包惜弱的眼泪。于是她再也没那么做过,父亲和母亲自然都高兴了——他们俩最喜欢的就是依偎着坐在一起看着满院子的小动物,那景象曾经让杨念慈觉得是如此的美丽——可是这个家也就越来越穷困。
到了今年,依旧没能等到江南六怪将郭靖找回来,一直死咬着要让杨念慈嫁给郭靖以全兄弟之义的杨铁心终于松了口,因为杨念慈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寻了媒婆想要给杨念慈说亲,大富大贵不可能,但至少也要家资殷实的小康之家。那时候杨念慈是高兴的,不是因为要出嫁了,而是因为她终于能离开这个家了。
但谁知道问了一圈,只有一个老鳏夫愿意娶。杨铁心自觉受了极大的侮辱,质问媒婆,媒婆也干脆,把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杨铁心觉得自家的闺女千般好,然而杨念慈却只有模样够俊俏,但她年纪太大,她这年纪莫说姑娘,就是小伙子“勤快”的都当了两三个儿子的爹了。况且她不善持家,看看杨家都是什么模样了,放着鸡鸭白养着,谁不当他们家是大笑话,有疯病。最重要的是,他们家曾经是卖艺的出身,没几个人还以为杨念慈还是黄花大闺女。
杨铁心当然是把媒婆打出去了,媒婆叉着腰在他们家院门外头一通臭骂,杨铁心又跑出去门去追赶,知道把媒婆赶出了村,这才回来。可回来躺到床上,就旧病复发了。而因为杨铁心的病,外加媒婆的话——鸡鸭是她养的,她心善而已,不明白为什么外人却说得如此难听——包惜弱哭了两天,也病了。
其实更想病,甚至干脆病死的是杨念慈,但她却得侍奉二人,想尽了办法给他们治病,这才有了跑到传闻中,附近最有钱的长风山庄来劫富济贫。
一路朝着荷塘村的家里赶,杨念慈的怀里揣着两块点心,这是他偷偷带回来要给包惜弱的。半路上看见一队马车朝着长风山庄而去,当中一辆马车的帘子撩开,包惜弱竟见那是昨日给她银子的年轻公子,心中顿时有些发热。
她倒是希望对方真的对自己有非分之想,那别说是正妻,就是丫鬟,她都愿意去做的。可是她却知道,这是她爹自以为是而已……
车队走了,杨念慈继续朝着荷塘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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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今天的心情可算是糟糕透顶,先是虚幻的噩梦,接着就是真实的……噩梦虽算不上,倒霉事却绝对算是了。若是让杨铁心知道这个长风山庄的庄主是他这个贪恋荣华富贵、认贼作父的畜生,绝对不会把他来意朝好处想的。
完颜康甚至起了心思,干脆动点手脚,送他早登西天极乐世界算了。可是,虽然到今天为止完颜康过手的人命,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但那些人要么是罪有应得,要么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时候。
虽然如今他和杨铁心也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但是……该说完颜康却是有些迂腐吧,面对着重病昏迷的老人,他还真下不去那个手。结果他也只能学鸵鸟,想着不再见他们,等杨铁心的身体能挪动了,就立刻让人把这父女俩送走,那么,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他刚打定了主义,赵与莒就到了,顿时让完颜康惊讶不已,这可是第一次,赵与莒连着两天来找他。
一见面,赵与莒可是一反昨天的郁郁不快,今天显然是心情不错。不过赵与莒却不说自己为何心情不错,反而问:“我今天来的路上,又碰见昨日那来偷东西的姑娘了,但我看她一脸忧色,怎么了?”
原来赵与莒看见杨念慈了,只因为他见杨念慈虽然停下了脚步,但之前明显是行色匆匆的,他就没叫住她。
完颜康并没隐瞒,自然也不会添油加醋,把杨铁心带着女儿来还钱,结果发了心疾,如今还躺在他家西厢房里的事,说了一遍。而听他说完,赵与莒顿时露了一脸呆像:“怎……怎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老糊涂?”
赵与莒自觉得这几年在宫里,无论对人还是对物,都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听了完颜康所述,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
赵与莒正惊叹着,老管家忽然跑来了:“老爷,又出了点事。”
“那位杨老爷子又怎么了?”
“那位老爷子一醒过来就要见他女儿,我们说了那姑娘回家照顾她娘去了,老爷子却死活不信,还骂我们强抢民女,吼了两嗓子,就又晕了过去,如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去库房拿一根老山参,切了片给他含着吊命!”完颜康一边命令,一边朝着西厢跑去。赵与莒跟在他身后,他今天是见着新鲜事了,这老爷若是就此归西了,那完全是自找的。
完颜康匆忙跑进了厢房,一个府里的护卫正在给杨铁心施针急救——江湖人大多都有那么一两手保命的功夫,更何况白驼山庄的大庄主是玩蛇的,白驼山庄每个人的报名功夫自然也比寻常武林人士的高超许多。
于是完颜康这一进门,杨铁心竟然正好睁了眼,结果看见杨康:“啊!”的大叫一声,抬手指他,嘶哑的道:“你好……你……好……”接着手一落,腿一蹬……
旁边刚起了针的侍卫,一探鼻息,刚要说话,却见完颜康对着他摆了摆手。不用探鼻息,屋里的味道已经告诉完颜康结果了——无论人是怎么死的,死了之后都是括#约#肌无力,结果就是大小便失禁。如今正是夏日,杨铁心卧病又只穿着里衣,身上盖的只是一层单薄的夹被,那臭味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虽然不知道杨铁心最后那刻看见他后,想起来的是什么,但终归不是好事。基本可以说是完颜康把他气死的,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却又是他自己把自己气死的,毕竟无论他想的是什么,那些事十成都是他没做过的。用后世的话讲,他根本就是以为那场十八年前的变故,变成了一个被害妄想狂……
而杨铁心这一死,无论赵与莒这次是为什么来的,都被那位太监和几个侍卫给拉走了。甚至临走时,那几位还附赠了完颜康数个白眼——家里死人这种事情,太晦气了!
赵与莒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太反抗,他也知道完颜康接下来还得应付这老人死了之后的麻烦事。他留在这,只是给他麻烦事上加麻烦。
完颜康觉得今天他真的该看看黄历,这两天他是不是流年不利。
按理说,这人是死在他家里的,还是在人家女儿不在的时候死了,作为主人家,应该在杨念慈回来后,亲自给她解释一番。但是,完颜康觉得还是失礼一把吧。刚才他因为一时好心,想要来用内力帮杨铁心续命,结果反而把人气死了。若是让杨念慈看到他,就算看情况,杨念慈比杨铁心要冷静,但那时候也必然会和杨铁心的死联系到一起,完颜康到时候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所以,完颜康只能有些不负责任的,依旧把这事交给了管家处理。
可想而知,杨念慈一回来,看见父亲的尸体,当即便是惊呆了,继而便是抱尸痛哭。待她略微冷静些了,管家才为她说明了原委。杨念慈心中越发悲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好好的父亲,在一家团圆之后,反而性格越来越怪癖。他这不是生生的自己把自己逼死了吗?
杨念慈并没迁怒在管家身上,反而还觉得有些愧疚,虽然是子不言父之过,但她也知道,长风山庄上下,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而既然已经发生了,人家自然是不会痛快的。
之后老管家帮他栓了辆牛车,吩咐护卫帮忙将人运回家去,还将杨念慈送回来的六十两银子,又塞了回去。
杨念慈觉得这银子不能收,毕竟杨铁心的死,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六十两银子。但是,家里娘也病着,况且,还要料理杨铁心的后事,可家里米缸都能饿死老鼠了,放养的动物都因为饿着肚子跑走了九成,只剩下一条皮包骨头的黄狗依旧守着院门。
骨气虽然每个人都有,但生活所迫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只能选择低头。流着泪,杨念慈还是将银子收下了。不过她心底也对自己说,一定要还上的。
瘟神总算是送走了——看着牛车渐渐远去,长风山庄门口站着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为人刻薄,实在是,那父女俩确实像啊……
完颜康这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但到底是什么梦,他醒来之后却全都不记得了,全无那天梦到欧阳克时的清晰之感。但头痛且头晕,脖子和肩膀无比的酸疼,都是一夜没睡好的证据。
不过,倒霉事应该已经过去了吧?完颜康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老管家在他刚吃完早饭后,再次跑了来,而且这次,他脸上的紧张和凝重可比杨家父女来的时候,更严重多了。而他一开口,完颜康就觉得心口一紧:“老爷,您前天问了我少主的事情……”
“他怎么了?”
“我也是刚得的消息,少主……失踪了。”
“欧阳伯父看着,他怎么会失踪的?”
“少主是一天夜里忽然不见的,庄主以为少爷是出去玩……”管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完颜康,毕竟以完颜康和他们家少主的关系,有些事不好说,“总之,一开始的时候庄主没在意。”
完颜康抿了一下嘴唇,不只是没在意,应该是欧阳锋乐见其成吧?毕竟他一直不愿意欧阳克被帮住。
“一直到两天后,庄主才知道少主不是出去玩,而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失踪了。”
完颜康的眉头几乎蹙成了死疙瘩:“赵老,欧阳伯父,要我做什么?”完颜康可不相信,欧阳锋特意把他那边的消息,特意传递过来,好让这位老管家知道。老管家虽然年历够高,但只是个下属而已。
那么,这事就只能是故意让管家传到他耳朵里。
完颜康看穿这些,管家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宋国的朝廷就要派兵清剿铁掌帮,庄主说少主失踪和铁掌帮脱不了关系,他不愿意让朝廷来横#插#一脚。”
完颜康不知道铁掌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上次听管家的意思,欧阳锋是到铁掌帮做客的,就算不能算是盟友,但也不是敌对。但现在看来,欧阳锋要为了欧阳克大开杀戒了。不过,完颜康对此却是无比赞同。
“需要我拖延多长时间?”
“到这个月月底。”
“好。”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包惜弱其实应该是…男人对于女人的YY吧希望一个漂亮、温柔、善良的女人,爱上一个草根男人,然后草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失踪,女人带着球无奈嫁给一个神情的高帅富,多年之后,草根回来,女人立刻蹬了高帅富,抛弃一切,只为了深爱的草根=-=
很多男人不都是这么YY的咩,甚至现在很多男人,还觉得,女人就应该爱他们那样,不爱他们的女人是没眼光,是世俗,是贱¥人……
不过从女人的角度看,包惜弱是个真·神经病不解释。
PS:原著里包惜弱是吃肉的,还煮过鸡汤,=-=大半喂给完颜洪烈了,煮鸡汤用的鸡是郭啸天他们家的。
76
完颜康同意帮欧阳锋阻止官兵进剿,到并非是因为他与欧阳锋一样,觉得这是自家的私事,或者是江湖事,不愿让朝廷插手。而是他觉得,如今欧阳克至少也是被限制了自由,甚至可能重伤在身,若是清剿,官兵败了还罢了,胜了,完颜康真是担心欧阳克的安全。
——他即是怕囚禁欧阳克的人,会来个杀人灭口,也怕官兵上山,杀红了眼,把欧阳克也给剿了。这年代杀良冒功都是平常事,杀一个匪宅里的囚徒冒功,更不会让官兵有任何犹豫。
想做到阻挠清剿,那除了给上边送银子,完颜康只想到求助于赵与莒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就不用他担心怎么送银子,怎么开口了,有人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而这个帮忙的,还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济王赵竑,也就是那位因为口无遮拦,而与帝位失之交臂的倒霉蛋,在太湖造反了。
这下子南宋各地,官府无论有什么军事调动全都停了下来,剿灭“乱党”才是首要之事。
但又过了几日,从外边出来消息,说济王未反,只是被流寇裹挟,后济王伺机出逃,并带领州郡兵马剿灭。朝廷派去的大军还没到,几个贼首就已经伏法。
这场叛乱从发生到平息,只有半个月。但之后还是没哪个地方敢于调动军队,毕竟,余波扔在。所以,完颜康根本就是在家里坐着,就已经达成所愿。
不过,上月已过,这个月都也已经过半,却仍旧没有欧阳锋那边的消息,并非是老管家对他隐瞒不报。而是因为余波同样牵扯到了各地的江湖,只以为地方官员们,既怕自己所辖范围内出事,又想找点事情报功。江湖人马谁敢这个时候出来折腾,那绝对是找死。
所以,无论平时再如何跋扈,除非是东邪西毒这般的人物,否则如今也只能缩着脖子老实呆着。白驼山庄传递消息的人马,八成也是被困在半路上了。
又过了数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长风山庄的门口,完颜康急匆匆的从山庄里跑了出来。
“欧阳叔父。”
“哼!”欧阳锋依旧看着完颜康不顺眼,见了面依旧是横眉立目的。但见完颜康神色焦急,且眼睛一个劲的朝着马车上瞟,心里的那口闷气,也总算是放松了许多,“去将克儿抱进庄里来吧。”
语毕,欧阳锋一甩袖子,当先进门去了,这也算是说明他总算是接受了。
完颜康赶忙一撩帘子跳上马车,虽然未到半年之约,欧阳克就回来了,但这几个月显然他在外边吃了苦头,面色蜡黄,发丝枯槁。他应该是感觉到车子停了,又或者是听到了完颜康与欧阳克的说话声,所以正想着坐起来,但是力有未逮,只能靠着手臂,吃力的半撑起身子。
完颜康脸色也瞬间就白了,噩梦里的景象忽然在眼前闪现:“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还说要给我带个弟弟妹妹回来,怎地把自己弄成这样?”揶揄奚落的问话,但完颜康的语气却是关心外加埋怨,同时他已经小心的跪在欧阳克身边,将他搂在了怀里。
“我自然是聪明的。”欧阳克道,依旧是他那种得意洋洋的欠揍语调,但却明显是因为底气不足,轻了两分,“若比半死不活,还是比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差了许多。”
说话间,完颜康就要将欧阳克抱起,但只动了一下,却就感觉他身体一颤,完颜康立刻知道自己大概是触到了他的伤处:“哪里疼?是腿吗?你伤到腿了?”
“皮肉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无大碍的。你干嘛去?”话刚答到一半,完颜康却就要放下他,看样子是要抽身离开。欧阳克一惊,反手就拉住了完颜康的袖子。
“这么抱着你下去,怕伤着你的腿,我让人弄块门板来,抬着你下去。”听他这么说,欧阳克这才放了手。
不多时,果然两个护卫弄来了一块门板,且门板上已经铺好了铺盖,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欧阳克抬进了府去。
欧阳克也是脾气怪,原本在家的时候,看书不小心被纸页划破了手,就要嗷嗷痛叫半天,这次显然伤势颇重,但脸上却带着一如往常的欠揍的笑容,而到了屋里,就不只是他的表情欠揍了。
“广隶,我渴了。”
“我叫人……”
“我当初可是都亲自给你喂食喂水的,嘴对着嘴的都有~”
“……”
“广隶,我饿了。”
“我叫人……”
“我想吃糯米藕,临走时你亲手给我做的那种。”
“……”
“广隶,我想洗澡。”
“洗澡水也让我给你准备?”
“那就多谢广隶了~”
“……”
但欧阳克虽然表现得很欠揍,完颜康倒是并没觉得不快,毕竟天大地大,伤员最大。只是到了洗澡的时候,脱了衣服,完颜康才对着欧阳克皱起了眉——用轻佻些的话说,便是欧阳克有一身好皮肉,肤白而润,柔而不绵,肌肉起伏轻缓,既不是阳刚,却又多了几分媚色的细腻。尤其是欧阳克趴着的时候,双丘如粉桃,长腿笔直如玉琢……
就是不好男色的,若是看见了他,八成也会想去摸两把。
但如今,欧阳克却是瘦得皮包骨头,两侧肋骨根根可数,肋下还有一大块乌青,加上胸前铜钱大小的淡粉两#点,更显得单薄可怜。
“刚才不该让你吃藕的,那东西不好消化。”再脱了裤子,看着那个“皮肉伤”完颜康的眉皱的更紧了,不过同时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总算是没伤到骨头,“不过,这样子你也洗不了澡了,我用热水帮你擦擦。”
“你做的,我不吃给谁吃?热水擦身倒是无所谓,但我还想洗头。”
“嗯,都帮你洗。”完颜康半点犹豫也没有的答应下来,欧阳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脸。
片刻后,完颜康已经帮欧阳克从头到脚擦净,正在帮他洗着头——放个椅子在床边,欧阳克就枕在放在椅子上的住枕上,再用布巾将他额头一围,这就类似于后世发廊里的洗头椅了。
这年月虽然没有后世的化学品洗发液,但却有各种天然物品,欧阳克最喜欢的就是桂花香味的胰子,完颜康就用这个帮他洗着头。
完颜康原本想趁着这个时候,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刚松开欧阳克发髻,便见他眼睛眯上了,头发用热水浸湿,人已经头一歪,呼吸变得绵长清浅且有规律,显然是已经睡着了,完颜康也只能放弃。
待为他打理好了,完颜康将人小心的挪到床上,正要招呼人进来收拾东西,一开门却吓了一跳——欧阳锋正虎着脸展在外边呢。
“欧阳叔父。”
“克儿睡了?”
“嗯,刚睡着。欧阳叔父,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欧阳锋眉毛一挑,眼睛立刻又瞪圆了。
“为我?”离着那么远,而且他们到铁掌帮里处理的也是江湖事,完颜康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和他又牵扯上关系了。
“拿着。”欧阳锋又哼哼了两声,让完颜康忍不住想,这位西毒的属相是不是十二生肖的最后一位,但心里走神,动作上却一点也不慢,双手接过了欧阳锋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
“这……《武穆遗书》?”这可实在是出人意料,完颜洪烈曾经与他提过要到南宋来抢夺《武穆遗书》,但完颜康出于多种原因的考虑,劝住了完颜洪烈,其实在他看来,《武穆遗书》的实用性八成还比不上南宋武科的必读书目——《武经七书》。
“克儿无意中发现了这书的所在地,结果却被人打成重伤,囚禁了起来。”欧阳锋双目炯炯盯紧了完颜康脸上的表情,见他只是初时惊讶,却并无太大欣喜,听自己说了欧阳克为此书的付出,更是皱紧了眉,三分气愤七分痛惜,绝对并非作伪,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小子!我是一贯看不上你的,但既然克儿愿意,我也就只能随他了。从今天起,改称我做‘爹’吧。”
“啊?”
“我并非克儿的叔父,乃是他的生身父亲。这事他也已经知道了。怎么,觉得我还听不得你这声‘爹’吗?”
“……爹。”完颜康见欧阳锋面色不善,八成自己再犹豫,他就一巴掌拍过来了,款且,本来他也该叫爹的。
于是,这一声叫出口,欧阳锋才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你是男人,我也就不要你改姓了,但是你也是我欧阳家的人了。记住,以后要好好伺候克儿,且不可再想着其他什么人,不管男女,更要好好持家……”
“呃……”完颜康无法控制的摆出了一张囧脸,总觉得这情景像是婆婆嘱咐不可心的儿媳妇,虽然如今站在还算阴凉的阴影下,但完颜康愣是出了一身的汗水。待欧阳锋总算是说得爽了,爽得满意了,点头离开,完颜康已经是头晕脑胀似是中暑加脱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胃今天好多了,但hi是有些难受ORZ…难道是我玉米吃多了?T.T77
“怎、么、又、是、粥……”欧阳克拉长了脸,等着完颜康端过来的碗。
“嗯,确实又是粥,你的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来了。”完颜康点点头,试了一下粥的温度,觉得正好入口,便放在了欧阳克的手里。
“我不想吃。”
“要么米粥,要么面条,你选一个吧。”完颜康也没办法,欧阳克被饿伤了胃,欧阳锋刚把儿子救出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只有第一天让他喝米粥缓和肠胃,第二天就大鱼大肉的喂上了,结果把欧阳克疼得……完颜康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知道那次之后,就算是欧阳锋和欧阳克刚刚父子相认,西毒对儿子的宠爱更甚以往,却都没敢再喂他什么好吃的。
刚回来那天完颜康不知道,给他做了一顿糯米藕,结果他沐浴之后一觉醒来,就疼的全身蜷成一个团了,把完颜康也吓得要命。
“我宁愿饿着。”好逸恶劳,沉迷享受,贪恋美色的白驼山庄少主,坚决不吃,“再吃我都快吐了。”
完颜康看着他,欧阳克反瞪回来,事关肚皮问题,就算是爱情也要靠后站。终于,完颜康像是投降了,叹了一声,把欧阳克的碗拿了过来,舀了一勺粥,却是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欧阳克立刻得意洋洋的笑了,但笑容刚露,下巴就被完颜康捏住了。
“?”莫名其妙的时候,完颜康的嘴巴已经凑了过来,捏着他下巴的手,变成按着他的后脑。欧阳克自然而然的张开唇,接受这个吻,同时献上自己的吻。但是……米粥却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的涌进了他的嘴巴里,欧阳克立刻猜到了完颜康的诡计,却是为时已晚。
完颜康按着他后脑的手下滑,不知道在他脖子的什么地方一按“咕噜”一声,那口白粥就都让他咽进了肚里。
欧阳克捂着嘴巴,一脸控诉的看着完颜康,就像是被“欺负”的良家妇女一般。
完颜康却只是挑挑眉,原本他对某些电影电视里,用嘴喂药之类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果然是源于生活的。至少对欧阳克,这招最管用——完颜康无比相信,就算欧阳克已经知道了这是他的花招,但他第二次吻上去,这家伙还是会乖乖吻回来,进而把粥咽下去,这是他的男人本“色”。
“欧阳。”完颜康用手指将唇角边的白粥抹掉,接着将挂着一抹米浆的手指放到了欧阳克眼前,“现在你乖乖喝粥,晚上我给你奖励,如何?”
欧阳克看着那抹白,满心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什么奖励?”
“你说呢~”完颜康笑着,伸出舌头,轻轻舔去了手指上的白,并将手指一点一点含进了口中……
结果自然是欧阳克乖乖就范。
时间就在两人的“打情骂俏”“你侬我侬”中,一天天过去。不过这个小小长风山庄的平静,却并不代表外边也同样是如此。蒙、金、宋三国的政治,都是一阵风起云涌。
在蒙古,共同的仇恨,已经压制不了每个人对于权力和野心的渴望,统一了没几年的蒙古草原再一次陷入分裂。
金国,完颜洪熙终于剿灭了叛贼“完颜康”,平息了数年的叛乱,但这个时候金国已经因为天灾**乱成一锅粥了,而至少金国的上位统治者们的,都认为只有取偿于宋,才是金国唯一的出路。
而南宋国内自然已经知道了金国的上层的动向,史弥远大喊着“前年取消岁币是错的,果然给了金国南侵的借口”——以金国混乱为由,前年南宋停了岁币,民间和其他大臣则咒骂史弥远为卖国贼。不过不管主和派和主战派怎么彼此臭骂,两边也都知道这一战是免不了的,所以这段时间南宋战云密布。
另一方面,南宋自己的内政也不天平。就在欧阳克回家后的第二天,那位曾经叫嚷着要把史弥远发配琼崖的济王赵竑,却是自己被发配了,且在半路上就自缢而死——不过谁都知道,这是历朝历代的老把戏了,说是自缢,根本就是被逼着上吊的——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杀了,于是外事未宁,大臣们又因为内事闹了起来。为济王鸣冤,平反。
这也是因为南宋不因言治罪,无论朝堂民间都有议论国事的习惯,甚至早朝上的大臣骂的什么,刚下了早朝,老百姓就能学得绘声绘色了。所以完颜康就算是天天在家中照顾欧阳克,也能把这些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欧阳,过些日子我大概就要走了。”
这段时间欧阳克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快活似神仙——虽然在吃饭问题上有点小小的不满,但是瑕不掩瑜——而完颜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他便是一愣:“当日我离开的时候,你说要半年才走,这才过了一半。”
“我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
“你会金国,到底要去做什么?”
“金宋交战,我要防着那个时候,蒙古人突进关里。”
“蒙古人又不是只有陕西一条路能入关?”
“但无论他们从哪边入关,陕西的兵马都来得及在半路上把他们赶回去。”蒙古人分裂,但他们也可能因为共同的利益而联合,比如看见中原大战想跑进来撕走一块肥肉,但毕竟,他们不再是过去的一股绳了,到时候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部下比别人损失的多。所以,完颜康并不惧怕和失去了成吉思汗的蒙古短兵相交。
“我记得几年前,蒙古人可就是从山西入关的,况且,你认为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的部下还能听你的?”
“我也一直奇怪他们怎么进来的。”完颜康苦笑,当年让他吐血的那次蒙古人入关,他也一直在奇怪,既然之后陕西的兵马还有余力追击,那怎么可能放他们进来的?简直莫名其妙啊,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而至于是否听命……我信当初我的那些兄弟,况且,就算他们已经不信我,也得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
“你什么时候走?”
“和赵兄道别之后就走。”
“哦~~”刚才还一脸离别之苦的欧阳克,忽然一挑眉,发了一声怪调。
“怎么了?”
“没事。”
“你认为我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己信了就好。”
“……”这话怎么听着刺耳外加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吃完饭,胃又难受了…ORZ明明我毛吃多少T.T爬走78
时隔那个有关于“信不信”的讨论后两天,赵与莒来到了长风山庄,完颜康原本以为,以如今南宋混乱的朝局,这位刚即位的皇帝应该是心情抑郁的,然而却并非如此。赵与莒显然是心情愉快的,甚至还从宫里带了酒菜点心,邀完颜康在花园里吃酒谈心。
除此之外,完颜康注意到那位中年太监,与前几次来时相比,有了些不同。之前这位宦官,虽然极少说话,伺候赵与莒的时候也是恰到好处。但即便是迟钝如完颜康,也总觉得他有一种类似清高的古怪感觉。
赵与莒的举动也说明,虽然这位内侍是他身边的大太监,但却并不得他的信任,毕竟他甚至连个名都没对完颜康介绍过。但是今天,这位内侍却是脸上带笑,虽讨好却不谄媚,一如他今日的举止一般,殷勤周到,极尽伺候之能,却在赵与莒示意之后,立刻离开。
这是说明赵与莒把他收服了?完颜康只是心里猜测,但却并不准备追根究底。只是笑笑的和赵与莒吃菜,喝……酒?
酒到了嘴边,完颜康手臂停住了,闻味道就知道,这是桂花酒——自从数年前发生的某个结果惨烈的误会之后,完颜康认识的且和他关系亲密的三家人,都对桂花酒敬而远之了。完颜康每次看到这酒,毕竟,当初他爹……太惨烈了些。
“康兄?怎么,不合口味?”
“并非是口味,而是家中曾经出了些事,与这桂花酒有关,因而……”完颜康面露苦笑。
“这却是我唐突了,之前该问一声康兄。”赵与莒并未觉得完颜康不是好歹,反而高兴他对自己据实以告。但话未说完,赵与莒蓦地面露诧异,指着不远处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衣人问,“那一位……”
完颜康转身,见欧阳克拄拐而来,心里不由叹气——果然是不能信他,什么醋都吃——不过,完颜康却未想着赶开他,而是走过去,将他扶了过来。
“赵兄,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起过的与我相守之人。”完颜康大大方方的介绍,欧阳克听他如此说,立时眉毛一挑,笑得灿烂。
“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克。早听广隶谈起过赵兄了。”
赵与莒为“广隶”这称呼一怔,但虽是第一次听闻,却丝毫不会将这名字错安在他人身上——广隶合起来不正是个“康”吗?这必定是他二人间的爱称了……心中略沉,赵与莒又细看这欧阳克。
他该并不是个天生的瘸子,那拐杖明显是新的,又见他面无血色,该是重伤或是重病初愈。消瘦得厉害八成也是因伤或因病,但即使如此,他也是个极俊美的男子,只是太过轻佻了些。
但那也只是这初见面,赵与莒能寻到的唯一的缺点了,可只是见完颜康望向他时,那带着点无奈却又温柔无比的眼神,便知道这缺点对他来说,必定是无关紧要的。
“欧阳兄。”赵与莒也笑着与欧阳克见礼,但总觉得唇角有些僵。
“赵兄,恰好今日你来了,也好让我道个别。实不相瞒,再过几日我便要回返金国了。”
“为何?”来的时候欢欢喜喜,但不过片刻,于赵与莒来说,那点欢喜已经荡然无存了,“可是有人寻你的麻烦?又或者是……”
赵与莒问了两句,停住不说了,完颜康,毕竟是个“完颜”,即使他以“康兄”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名称来称呼他,也是如此。他是个金国皇亲,且早已有传完颜洪烈已死,这几年也确实未曾见到完颜洪烈的踪影,那便是说,虽未册封,但完颜康已经是赵王。之前不是还有人用一个假的“完颜康”与完颜洪熙争权吗?
那么他现在,难道是这个真的,也要回去争权夺利了?
“赵兄……你可信我?”
“信。”
“我还未说是因何事而信,赵兄就答了?”
“为何不答应?毕竟,这数年之中,你我之间已有许多事。所以如今,无论是何事,康兄说了,我便信。”赵与莒不由得瞟了欧阳克一眼,带着几分不服气加挑衅,欧阳克似是没看见,只是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完颜康的手上——完颜康有一只手搭在桌面上。
“我此次回去只是尽守境之责,若是赵兄有朝一日……我立刻将所守之境双手奉上。”
无论之前怎么说“信”,听完颜康如此说,赵与莒还是吓了一跳。甚至刚才说的“信”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但又如同他方才自己说的,这数年之间,他对完颜康,八成是比对史弥远还要信任,即使完颜康是个外族,还是个敌人。
或许只是因为,完颜康从始至终对他都无所求。
况且,完颜康就算什么都不对他说,也是能回国,回到他自己的士卒中去的。可是他偏偏对他说了,面对着很可能就要被赵与莒下令诛杀,或者至少软禁的危险——一个躲在这里避难的金国皇室,与要在动乱之时跑回过去的前掌兵权归,危险性完全不同。
最终,赵与莒只是叹了一声道:“康兄,保重……”
“嗯~”赵与莒将将离开,站在完颜康身边的欧阳克,便哼了一声。
“嗯?”
“先来先得。”欧阳克笑嘻嘻的答,“广隶,我腿酸了,抱我进屋。”
“欧阳,你不觉得你很……”
“什么?”
娇气、任性、自以为是,或许还该加上“娘气”,不过,对欧阳克来讲,只要他舒服了,满意了,那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又想他把自己弄成这样,也是为了那部《武穆遗书》,他也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才会这样吧?
“没什么。”完颜康一把将欧阳克抱了起来,稳稳当当的朝着房中走去。
欧阳克笑得像是偷腥的猫,随手把拐杖一扔,双手抱着完颜康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广隶,到了北边,小心自己。”
“放心吧。”
“我听说,我去找爹的时候,你做了噩梦?”
“……”不用问,必定是老管家说的,此刻完颜康不由得有些赧然。还以为是欧阳克要调笑自己,谁知他却问道:“那时候你放心我了吗?”
“没,一直都没放心。”
“所以我也是,你还没走,我就已经放心不下你了。”他抓着完颜康脖子的手臂越发紧了些,“便如今日,我并非是特意来见你那位‘赵兄’的,我只是也做了噩梦,梦到了那时候我爹和黄老邪救回来的你,鲜血淋漓,气若游丝。甚至还有那么一阵,你连呼吸都没了……”
“这次不会这样了。”完颜康停下脚步,轻拍欧阳克的被。
“如果你没事,我却又出事了呢?”欧阳克将将脸埋在完颜康的颈子边,完颜康感到颈边渐渐湿润,“广隶……我怕死……我怕和你分开……”
回到长风山庄后的欧阳克,一直表现得很乐观,甚至就如完颜康方才想的,娇气,任性,自以为是,还有些娘,并非是过去他身上没这些坏毛病,只是没有如此严重而已。完颜康以为,这是他受伤之后在撒娇。但如今才明白,他这根本是心理上有了毛病。
毕竟,花花公子欧阳克一直都不是个如何坚强的人——他只在某些情况下坚强,或者更该说是逞强——实际上,他甚至是脆弱的。而被囚禁,被断水,禁食,身上还带着重伤,万幸可能对方还顾忌着什么,所以没用更恶劣的手段伤害他。如今看来,他撑下来了,然而那些伤口却并非都痊愈了,甚至可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伤势还在恶化。
欧阳克留在这,帮他主持船队,这是完颜康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但是,欧阳克此时的精神状态还能应付这些吗?况且,他自己还能就这么把欧阳克放下吗?
“欧阳,和我一块走吧。”
“嗯?”欧阳克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且似是迷迷糊糊的,没听清完颜康的话。
“和我一块走吧。我们一块到大草原上去骑马。”
“你……我不是还得帮你看着船队?”
“我们先去襄阳找我爹和蓉儿、郭靖,让蓉儿帮个忙。”
“好!我们一块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找完颜爹~两位老爹出场~79
说定了一同出发,待完颜康将人送到房里,欧阳克已经睡着了。完颜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将八爪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人弄下来。
不过这却并非说今日就没事了,他既然决定了带着欧阳克一块走,那就得先去说服欧阳锋。一想欧阳锋,完颜康就不由得头大——比过去欧阳锋看他不顺眼的时候,更头大,虽然现在欧阳锋对他也比过去顺眼不了多少……
完颜康忍不住想起来前两天,欧阳锋要管家把他叫去,结果却只是让他沏一杯茶。而欧阳锋喝了那茶之后,一脸严肃的对他点头道:“勉强就算受了你这杯茶了。”
这杯茶……在“茶”字前边,大概还要加上“媳妇”这两个字吧。
可是如今要带着欧阳克走,不向欧阳锋说明怎么可能?一肚子郁闷的向着欧阳锋的住处走去,但半路上,完颜康却听一阵风响,接着便是后颈一痛,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想来已经是在山洞中,洞里燃着篝火,却不见旁人,而他自己却被绳子捆的异常结实,动都难动一下。又过了片刻,才有一人拎着个油纸包,走进了洞中。
“醒了?”来人年纪已是不小,须发黑白掺杂,但却已经长精神,且身材魁梧,一身衣着虽破烂且处处都是补丁,却浆洗的干净。若是欧阳克在这里必然认识,这位不是九指神丐洪七公,还是何人?
完颜康却自然是不认识他的,不过却知道他必定是武艺不凡的。否则,如何在有西毒坐镇的府中,劫持了自己尚且能够来去自如?
洪七公打开了油纸包,一股烤肉的香气飘散了出来,原来里边是一只金黄油亮的烤鸡。他见完颜康不答话,自己也便不再说话,只是一门心思的啃着鸡,不过片刻功夫,烤鸡便只剩了一堆清洁溜溜的鸡骨。
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肚皮,洪七公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这才站起来坐到了完颜康的面前:“小子,我且问你,你可是姓完颜的?”
“……”完颜康一挑眉,他已能确定眼前这位是何人了,武功与西毒至少是不相上下,叫化打扮,而且看来很爱吃,即便他不记得前世书中所说,但今生对于无绝的传言,却还是知道一二的,“那你可是不是姓洪的?”
“你这小子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了。”洪七公看来也知道自己是个好认之人,所以并未惊讶,而是点点头,“老叫花子又馋又懒,这辈子唯一能说与外人听的,不过是一身武功还算不错,外加一辈子没错杀过好人。所以,如今老叫花子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证明自己是个好人,又或者自己罪不至死,那我立刻便磕三个响头对你认错,且放你离开。”
这位老爷子此刻全无方才啃鸡时的放纵不羁,一张脸肃穆阴沉。完颜康这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洪老前辈……”
“别,我担不起这一声‘前辈’,还是叫我洪老头,或者老乞丐更顺耳。”
“洪老,你既让我辩,是否该让我知道,我要为何事而辩?”
“果然是个油滑的小子,你这样,就不怕把你自己做的但是我不知道的坏事说出来了。”
“……”完颜康沉默,其实更正确的情况应该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这位侠义为怀的洪老帮主非要杀他,毕竟,他这辈子至今为止做的事,比上辈子更问心无愧——不过他要是这么说了,八成洪老爷子会因为他的“恬不知耻”而恼羞成怒,问都不再问,立刻把他宰了。
“不过,我既说了给你机会,那自然是要让你心甘情愿的。”洪七公面带气恼,但却还是答应了,“那先说第一件事,你认贼作父,且逼死亲父,可有此事?”
完颜康忍不住长叹一声,又是因为杨家惹出来的事情,他有点无奈,但却并不后悔,该说他本来就是有些迂腐之人吧。既然夺走了杨铁心的儿子,且再也无法与他相认,那完颜康就不认为自己能下去手夺他性命。
“看来你是认了?”
“洪老误会了,我叹气,只因为觉得好心没好报。”
“你还会是好心没好报?”
“洪老,这事原本简单,若是我爹在这,滴血认亲那亲疏立显。但既然我爹不在,单就情理论……我爹是个金国的王爷,而您认为他会养一个既是情敌,还是宋人的儿子吗?”
“这……”洪七公只是无意中遇到了杨念慈,后又听包惜弱哭诉,于是到了长风山庄探查一番,没想到却知道了这山庄之主是个金人,回去将完颜康的名字说与母女俩一听,就是杨念慈也有些怀疑,到底她爹是气急攻心,还是被完颜康逼迫而死的了。
包惜弱则是一口咬定了,是完颜康为了隐匿身份,以至弑父。结果洪七公也就信了,但南宋的侠客们来说,金人没好人。如今想若完颜康真是杨铁心的儿子,岂不表示完颜洪烈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那你也是逼死老汉……”
“他若与我半点关系也无,我没事逼死他做什么?”
洪七公想起杨念慈当初所言,长风山庄却是并无过错,反而还算是仁义,只能说是杨老汉太过固执,以至于枉送了性命。洪七公却也并非顽固之人,当下点了点头:“这事便不能算你有过错。”但他对完颜康的脸色也依旧没好到什么地方去——原来是汉奸,如今是金狗,虽然前者更让人厌恶些,但后者却是更惹人憎恨。
“第二,便是你与朝中奸佞勾结,要行祸害之事!”完颜康看似正在准备离开,再加上发现了“奸佞”,才是洪七公忍不住把完颜康从山庄里揪出来的原因。否则,他还会继续监视下去,看看这些奸细到底要在宋国做些什么。
“朝中奸佞?谁?”完颜康却听得一头雾水。
“今日来的那一群人,不是奸佞又是何人?!”洪七公怒喝道。
“洪老……”完颜康无奈,“这世上,就算是那位相公史弥远,又或者理学大家真德秀,都可能卖国,但只有一个人不会——赵与莒。”
“那是何人?”
“他如今改名叫赵昀,乃是你们大宋的官家。”
“你说到你府里的……是那个皇帝老儿?”洪七公每天四处云游,除暴安良,品尝美食,他知道的朝廷之事,大多是某某是个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对于皇帝……他只知道前些日子上一任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了,其他的却是丝毫也不感兴趣的。
“他可算不上老儿,今年他还不到十九岁。”赵与莒比完颜康小了三岁,绝对是位少年天子。
“那你与皇帝都谈了些什么?”
“并非我信不过洪老,不过洪老师江湖中的侠士,讲究的是义气豪爽。我却是朝廷中人,应该谨守职责。”
“那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老爷子若是信不过,那就将我的性命拿去罢了。”并非是完颜康拖大,而是看此时洪七公的表情便知道,现在的老爷子与其说是审问,不如说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况且,他若是照实说了,那结果八成是弄巧成拙——虽然不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老爷子对他有些好感,而非是对待其他金人那般如仇雠,因此这才给他自我辩解的机会,而不是一刀宰了干净。
但需知,江湖中人,即便是对南宋朝廷都怀有很大恶感及戒备,除了岳武穆、韩世忠等等知名将领之外,根本不相信当官的有好人。若是让他相信有一个金人不为荣华富贵,不畏权势地位,不为女色,而是要保百姓平安……
洪七公必定以为完颜康是在诓骗于他。
但若是说谎,短时间内,完颜康还真的是想不出一个能够完美解释的谎言。若是随意编出一个,那必定是漏洞百出。
“原本,你既然是金国的皇亲,是个姓完颜的,而且还是要回到你们的金国去做些手段的。那我拼着错杀一个‘好人’,也要将你的性命留在这里的。但是……看在欧阳家小子的份上,我暂且信你一信,放你回去!”
“欧阳?”
“老毒物浑身是毒,血都是臭的,却有个好侄儿。”
“……”此时此刻,完颜康的好奇心从未如此高涨,欧阳克到底做了什么,引起如此误会,竟然让侠名一世的洪七公如此赞赏?不过没等他询问,已经再一次被打晕了。
“……隶!广隶!广隶!”
忍着后脑勺阵阵的疼痛——显然第二下洪七公手上的劲可使得不小:“欧阳?”
“你总算醒了!”
“我……我回来了?”完颜康扶着脑袋坐了起来,就听外边“咚咚哐哐”的,似是有人打斗,且动静颇大,“外边怎么了?”
“爹正在和老乞丐动手呢。”欧阳克一撇嘴,语气也是狠狠的,显然是对洪七公怨念颇大。
“欧阳,洪老对你可是颇为称赞,你之前与老爷子见过面?”
“广隶~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洪老爷子的醋啊。”完颜康哑然,洪七公绝对不是弯的,不过他也不是直的,因为能引起这位侠丐兴趣的,不是女人,更不是男人,而只有食物……
“那倒是,不过我还没见你醋过。”欧阳克点头,却又有些不忿,貌似都是他吃。
“谁说我没醋过?你那些姬妾的醋,我到现在都记在心里呢!”
听完颜康如此一说,欧阳克立刻眉开眼笑了:“广隶别气~那都是过去的事,我说过有了你,我再也不会要别人。我欧阳克说话算话。”
完颜康点头,抓过欧阳克来啃了一口,嘴唇上,于是欧阳克笑得越发志得意满了,“现在能说,你和洪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嗯~~”欧阳克绝对是属猫的,猫捋顺了,那就什么都好说。
先说的自然是上次自金国逃亡路上,他被欧阳锋强拉走,半路上遇见了洪七公,这才得以脱身。接着说的却是不久前他在铁掌门被囚,原来先寻到他的竟然是洪七公,而非欧阳锋。
丐帮的消息总是灵通的,洪老爷子得知了铁掌门投敌叛国,满门的奸佞,就摸到了门派里。机缘巧合发现了欧阳克,也就顺手要救他出去,半路上却遇到了裘千仞。一番打斗,引来了欧阳锋。
他们一个老毒物,一个老乞丐,每次见面都是冤家,结果那次却是并肩作战。先是击毙裘千仞、裘千丈兄弟,继而白驼山庄的蛇奴发动蛇阵,几乎灭了铁掌帮满门。
初次见面,洪七公对欧阳克有好感,完颜康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当时欧阳克可是和欧阳锋对着干的,以洪老爷子的想法,欧阳克自然是“好青年”。
但铁掌帮这件事上,到底为什么让洪七公对欧阳克的好感加深了呢?完颜康正想着,欧阳克却是恍然的一拍手:“我说呢?这可真是巧了。”
“怎么?”
“我在铁掌帮那时候,也算是誓死保护《武穆遗书》了……”
那么,如今在洪七公眼中,花花公子欧阳克,难道是个敢爱敢恨,敢于对抗强权,且忠义两全的好青年吗?
不过现在这对与完颜康来说,却已经是小事:“要不然把自己弄成那番模样,你做什么‘誓死’保护《武穆遗书》,”
“我总帮不上你的忙,想要逃你欢心,却又总是事与愿违。知道了那是《武穆遗书》,我想起你是武将,这东西对你必定是有用的。对了,我还没问你,得到了那书,你开心了没有?”
“嗯,我开心了。”完颜康感动莫名,摸着欧阳克的脸,轻轻吻上了他的脸颊……
“砰!”“哗啦!”
完颜康的嘴唇还没碰到欧阳克的皮肤,就听一声巨响,接着完颜康眼疾手快的把欧阳克拉上了床——屋顶破了,堂堂西毒北丐,你拽着我的胡子,你揪着你的头发,从天而降。
数天后,完颜康与欧阳克启程前往襄阳,而既意外又不意外的是,成天斗嘴加斗手的西毒北丐也与他们一同前往——两位老人家却说只是顺路,而并非跟着他们。
但这也方便,当天晚上,完颜康和欧阳克就请两位带着他们,潜入了完颜洪烈的官衙。不过,刚靠近完颜洪烈的卧房,荧光闪闪的不知何物,破窗而出,分袭欧阳锋与洪七公,同时,房内有人喝问:“什么人?”
完颜康听着那声音,不像是他爹的,倒像是……黄药师的。
正如此想着,又有一人破窗而出,却正是黄药师,此时东邪虽然衣冠整洁,但是披头散发,而且,他脚上的靴子,虽然古人的鞋子不分左右,但是这明显不是一套的!
“黄伯父。”完颜康心情复杂的出了声,此刻,他既有乐见其成的欣慰感,但又有一种被人抢了爹的愤怒感。
“呃……”
作者有话要说:so=-=乃们猜猜黄老邪干啥呢…PS:绝对不是啥邪恶的事情,真的…绝对不是邪恶的事情…不许想歪80古老的借口
完颜康先是看到了“脚踏两样鞋”,且又发髻散乱的黄药师,大概是听到了外边的声音,房门打开了,完颜洪烈难掩激动的走了出来——有些一瘸一拐的——双手抓住了完颜康的肩头:“康儿!”
“……”完颜康响唤,但此时洪七公在场,于是也只能沉默以对,不过,同时他忍不住瞟了黄药师一眼,毕竟,他爹一瘸一拐的情况非常的可疑~黄药师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个眼神,毕竟此时在场的众人,除了完颜洪烈与洪七公外,其他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没注意到才有鬼。
情景正有些尴尬,外院忽然灯火通明外带吵闹了起来。完颜洪烈面上欣喜一收,肃容对完颜康道:“这八成才是我们等的,康儿,几位,还是先进房里再说吧。”
完颜康夜里进来,就是为了防止让人发现,完颜洪烈如此说,他自然是不会反对。
众人前脚进了房,后脚这后宅的小院也闹了起来。完颜康还依稀听见了黄蓉与郭靖的声音,不过不多时,便平息了下去。
“这人我倒是听说过,襄阳司理参军,官声不错。我还曾下过命令,若是此人求助,丐帮必要援手。”听不见外边的人声,一直觉得奇怪的洪七公明着是陈述,实则是询问,他可真的是奇怪,完颜康这么一个金人怎么既与官家有关系,又与一个少有的清官能吏相熟?
“老叫化子,您之前说是与我们顺路,怎地到了此地,还是顺路吗?”欧阳克哼了一声,插嘴道。虽然被洪七公误会成一个大好人,是非常难的事情,但是欧阳克不准备维护他的形象。
不过,人的第一印象果然是非常之重要,欧阳克的无理并未激怒洪七公,反而让老爷子笑得畅快:“欧阳家的小疯子,你是个性情中人,因而如今他于你来说,自然是千般好万般爱。但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有朝一日伤心后悔。”
“你……”欧阳锋少有的对于其他人教训自家儿子的情况,保持了沉默——他对完颜康依旧只是勉强接受而已——而欧阳克还要再辩,却被完颜康拍了一下手。
“洪老,我与您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堵我这条命。自今日起两年之内,您可在我身边来去自如,但凡事却都不能发问——不止不得向我发问,也不得向我身边的人,甚至随便一个陌生人发问。可若是您自己发现我做的任何事于民有害,您可以立刻要了我这条命。”
洪七公微皱眉,这便是拐了弯的说,无论见了何事,都只能埋在他心里,不能说与外人听了。但若是事有不对,直接老叫化也赔你……”   “若您赌输了,收郭靖做个徒弟如何?”   “嗯?”   “我?!”   郭靖和黄蓉早已进了门,黄蓉虽然喜欢无法无天,但有不认识的外人在场,她自然是与郭靖一起站在一边,却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话。  坐在完颜康旁边的欧阳克,一个劲的踢完颜康的小腿——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怎地却是旁人吃了好处?  完颜康忍着疼,装作什么事都没用问洪七公:“怎么,洪老输不起?”   “你这小子的激将法,使得到是不错。你一条命都敢赌,我如何赌不起一个徒弟?我自然与你击掌为誓!”   “好!”
“慢!”一本书无端飞了出来,阻止了完颜康与洪七公的击掌,原来却是黄药师,“你二人打赌,为何拿我的女婿做赌注?”   “这倒是奇了,黄老邪,好处都让你家占了,你竟然还跳出来喊冤,难不成是觉得好处不够?”阴阳怪气的是欧阳锋,对于完颜康胳膊肘朝外拐的举动,欧阳锋是极端不满意的,因此见黄药师“得了便宜卖乖”,直接就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这与黄兄有何关系?”洪七公还是一头雾水。  “那郭靖就是他家的女婿,他自己都不教自家女婿武艺,如今康儿帮着他,虽说只是个老叫化子的武艺。”   “我是个老叫化子又如何?!难道教不起东邪的女婿?!”   “老毒物,你直说你这是嫉妒吧。不过是你家儿婿……”   “谁说是儿婿!他是儿媳妇!”   “老叫化,郭靖在怎么样也是我家的家务事,不劳操心了。”   “我若是一定要教你待如何!?”   “我……”“你……”“他……”     原本是完颜康和洪七公的事,但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三绝大吵,进而演变成三绝互殴了——毕竟是江湖人,名声再怎么大,也依旧躲不开“用拳头解决争执”的规矩。甚至屋里的不少小辈,也跑出去看热闹了,毕竟这种高手间的打斗,他们可是很难碰上的。
而对完颜康来说,洪七公既然也出去打架了,那他终于能和他爹说两句话了,可看着完颜洪烈,完颜康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唤了一声,就哑了:“爹……”   “康儿……你总算是胖了些。”完颜洪烈摸了摸儿子的脸,笑了起来。这也终于让完颜康知道了他接下来能说些什么:“爹,您倒是瘦了……”   相比起数年离开时的那满脸大胡子,如今完颜洪烈虽仍旧有胡子,却是修剪的颇为整齐漂亮的三缕长髯,微黑的服色倒是没变,但若以此时的审美来说,从原本的那莽夫模样,重新变作了美男子。不过若是与他并不相熟的人瞧见了,依旧是认不出的。  “前些日子得了你的来信,我便帮你联系了。不过没想到你们来得这般快,怀恩应该还在路上,要过三四日才能到。”   “金国的内乱虽然平息,但国内依旧乱得厉害,盗匪四起,乱兵处处。他们慢一点是自然的。”   “唉……这几年,不知有多少百姓过江来寻求庇护。”完颜洪烈长叹着摇头,完颜康却有些奇怪,方才他提到金国内乱,完颜洪烈面色丝毫未变,倒是说到百姓的时候,完颜洪烈立刻面现沉郁。  不过完颜康是不会去问的,也算是他自私吧。要是完颜洪烈真的将国家之别扔在一边,只想着百姓。其实完颜洪烈曾经还是赵王与户部尚书的时候,就做得很不错。而现在失去记忆的他,已经没有了想方设法让金国独霸天下的心思,所以,更是单纯的只剩下好官了。    “您也小心些,若是金国南下,襄阳便是第一站。而若是宋国北伐,襄阳也必定是桥头堡。”襄阳不只是面临被攻击的危险,若是成为桥头堡,那输送粮食、兵员,后撤百姓,等等等等的事情也都压在了襄阳的身上,到时候这地方八成比守城时还要混乱。
“这时我早已与嵩之商量过,心里已有计较。”   “爹……史嵩之……您也别太信他。”史嵩之算起来与完颜康还算是朋友,但是完颜康总觉得他和他叔父太过相像。且最近完颜康才知道,史弥远早年间掌权的时候,还曾经为秦桧“平反”,越发让他觉得,这世上永远也不会只有一个秦桧。有些人,只要他们觉得对自己有利,那哪里管什么是国、什么是族,只要能卖的都可以卖。  “傻小子!你爹还用你教?”完颜洪烈笑声越发的爽朗,拍了完颜康的后脑勺一下,但却不知牵动了何处,眉头一皱,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爹,您怎么了?”   “没事。”   “您……是不是黄伯父?”   “这和药师有什么关系?”
“爹,这事……您也别总由着黄伯父。”完颜康面上有些发热,但却觉得不能不提醒完颜洪烈。
“我由着?我……傻小子!”完颜洪烈又拍了完颜康后脑勺一下,脸却是比儿子更红了,“说什么傻话呢?!我……我这是不小心伤着的。”
“我也知道黄伯父不可能是有意的,但你们……这个……那方面的经验的都比较少,手不准就……”   “你可真是!”完颜洪烈指着完颜康的手都在发抖,面上热得都要熟了,最终深吸了口气,“康儿,你真是误会了,这是前些日子有人行刺,我被砍了两刀。”   “有人行刺?!”   “所以我不想告诉你的,若不是你这个小子胡思乱想……放心,都没事了。不过是上次剿匪的漏网之鱼而已,今天夜里就已经一条鱼都不剩了。今夜,药师在我房里,也是因为帮我守夜。”     完颜康尴尬无比,幸好方才他是见房里已经没了人才问的,否则,父子俩的脸全都丢尽了。不过,虽然知道他爹身上的伤必然已经很好的处理,但他还是不放心要看看。完颜洪烈知道这也是儿子的孝心,所以笑着带他进了内室,解了衣裳。  绷带无需解开,只看完颜洪烈从腰际到肩膀都包了个结实,就知道这伤口不会小。完颜康初时眉头紧皱,而他的目光在扫到某一个地方之后,立刻从担忧变作了不满。完颜洪烈自然是注意到了:“康儿?”   “黄伯父也不好好护着您。”   “说什么呢?”   完颜康抿唇,朝完颜洪烈的脖子后面瞟了一眼——原本完颜洪烈衣着整齐的时候,那是被衣服遮挡着的。而完颜洪烈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用手一捂后颈,接着又立刻拿了下来:“那是被蚊子咬的。”   “嗯,爹说的应该没错,不过襄阳的蚊子还真是毒,爹要不要驱虫药?”完颜康挑眉,这可是无比古老的借口了。  “咳咳!康儿,天色不早了,让蓉儿带着你去歇息吧。”黄药师忽然进来了,也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老脸微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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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自然知道见好就收,况且如今也确实晚了,赶了一路,就算他还有精神,欧阳克却是要歇息的。但出门来却没见黄蓉,只见郭靖。
“蓉儿先带欧阳公子去歇息了,不过,大哥放心,蓉儿有分寸。”
“我信蓉儿有分寸。不过,郭靖,咱们还是快点吧。”完颜康边说,便加快了脚步——至于那边的还在打斗的两位可以不需在意,一路上已经见得多了……
原本黄蓉与欧阳克就不对付,后来因为一路上护送完颜康南下,两人的关系才稍微缓和。可带他们刚刚安置下来,也即是完颜洪烈还没隐姓埋名做官,完颜康还躺在床上做木乃伊的时候,黄药师总算是松了口,答应让黄蓉嫁给郭靖。
于是,众人也就自然的办起了喜事,在外人看来,仓促马虎,简单冷清,绝对与他们的身份家世不配的喜事。几乎就是挑了个黄道吉日,买了几身新衣服,两个人就拜堂成亲了。但对郭靖黄蓉自己,以及他们的家人亲友来说,这却都已经足够了。
不过谁都没想到,欧阳克竟然跑去了听床脚——虽说各地都有这习俗,但一般去听的也都是两方家里未成年的小辈,哪里有他一个大男人跑去听的?
而欧阳克也没想到,他原本只是想去逗逗这两位新人,比如在某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可是郭靖和黄蓉到了新房里就说了四句话。
“靖哥哥,今天起我就是你妻子了。”
“嗯,蓉儿,我总算娶到你了。”
“靖哥哥,我们这辈子都不再分开。”
“不分开……”
然后……就没声音了,半点声音也没有了。欧阳克趴了了半天,甚至把耳朵贴到床底下,结果也仅仅能听到小夫妻绵长平稳的呼吸声,难道他们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这可是这两人的新婚之夜!
结果欧阳克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在逃走和满足自己好奇心之间犹豫,最终选择了后者——毕竟他是欧阳克。撩开床帐,眼前的一幕温馨唯美,正是黄蓉秀发披散唇边含笑,枕着郭靖的手臂,依偎在他怀里。而郭靖虽然睡着了看着也有些呆呆的,却也厚实平和,让人觉着安心无比。
不过这景象也只是一瞬之间,毕竟两个人毕竟都是学武之人,欧阳克也没特意隐藏自己的动静,帐子刚撩起来片刻,两人便双双惊醒。
“欧阳克!你发什么疯!”黄蓉抓被子裹着自己,再如何精明泼辣毕竟也是个小姑娘。
“欧阳克!”郭靖也怒,不只是三更半夜被人打扰了清梦,这可是他们的新房!
“两个呆瓜!”人家怒是正经,却没想到欧阳克也怒,一把拽住郭靖,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新婚之夜是这么过的吗?让我好好教教你!”
“欧阳克,你做什么?!”黄蓉把枕头扔了出来,正好砸在欧阳克背上。
“傻丫头。”欧阳克扭头对她一笑,“一会就把你夫君还回来,明天你就知道谢我了。你也是!傻小子!”
结果,自然是欧阳克对郭靖进行了一番“男人的对话”,接着虽然没能听到床脚,但也是心满意足的走了。至于完颜康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自然是欧阳克得意洋洋的对他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说起来这还真算是欧阳克做了件好事,毕竟黄蓉和郭靖认识的人里边,还真没人会对他们俩讲到夫妻间的生活的。他们两个人又是赤子心性,完全不知道男女之事。要想改正错误,八成要等到很多年后,黄蓉的肚皮一直没动静,可能李萍才会出于对郭家传宗接代心思的关心,询问原因。
可就算结果是好的,欧阳克的初衷,以及他做事的方法,也绝对没有任何一点是值得他自己骄傲,以及外人感谢的。
果然……黄蓉新婚第三天就红着脸跑来追杀欧阳克,之后虽然那场打闹很快平息,但是两人之间也再次变得相看两厌。
还没到厢房,完颜康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哈哈大笑:“哈哈哈!小丫……哈哈哈!你……你等着!哈哈哈!”那声音不是欧阳克是谁。
复又加快速了速度,完颜康这时候有点恼恨自己当初轻功没学好了。待看见了欧阳克,他顿时惊得面色苍白——大概是黄蓉点了他的穴道,有外加给他身上加了点药之类的,欧阳克双手背后,这一边在房前的小院绕着圈单脚跳,一边哈哈大笑。
完颜康扑过去将欧阳克抱在怀里,点了他身上穴道却没用,反而让欧阳克因疼痛而嘶声呻吟——依旧伴随着笑声。
“蓉儿,欧阳重伤未愈,你还是放了他吧。”
“何必……哈哈哈!求她……”欧阳克就是这个臭毛病,该服软的时候不服软,不服软的时候,死硬的像根木头。
“他受伤了?”黄蓉方才还噘着嘴,有些不乐意完颜康对欧阳克如此性急的反应。但此时听完颜康如此说,黄蓉顿时一惊,立刻拿出解药让他嗅了。又用独创的手法,解了穴道。欧阳克这才终于停了笑声,小腿也不再一蹬一蹬的了。而没了笑声,便能听出来他呼吸粗粝嘶哑,还伴着完颜康一摸他腿上伤处,触手湿黏,竟然是伤口崩裂了。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处理好了欧阳克的伤势,看着他沉沉睡去,完颜康抬头就看见黄蓉一脸委屈的站在屋里的角落。
“我知道。”完颜康摆摆手笑着说。这点小小的恶作剧,对于原本武功高强的欧阳克来说,也只是……恶作剧而已。而黄蓉多年未见欧阳克,他们来时也未说,如今又是三更半夜看不清面容,黄蓉至多也就是发现欧阳克又瘦了,怎么可能知道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黄蓉与郭靖似是都松了一口气,但却依旧内疚。
“蓉儿,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暂时帮我看着船队。”这件事还是翻过去为好,完颜康立刻转开了话题。
“船队?大哥,我虽出过海,但对如何做个海商却是半点都不通的。”
“你不需要做海商。”完颜康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各条船上都有自己的船长,商铺里也都有各自的掌柜,我这次离开,多则两年,少却可能只要八个月甚至半年。蓉儿只要根据这账册,看紧了收支就好。”
“那大哥可要在这里待上几日,让我弄明白了再走。”黄蓉依旧没有一口答应,固然是因为她却是对这事情不太熟悉,另外却也是对着完颜康撒娇。
似是久矣没见到黄蓉笑嘻嘻的模样了,原本也有此意的完颜康,自然是不会拒绝。
然而,他也只是待了三天而已,三天之后,即使黄蓉依依不舍。但与怀恩谈过之后的完颜康,却依旧要离开。
先经当年的蒙古入关,又经近三年的内乱,金国国内不能说是无兵可调,但那些兵,实际上不过都是些强征的农夫而已。如今完颜洪熙要“取偿于宋”,他再怎么没脑子,也知道凭如今的这些农夫,想要跑到南宋去取偿,完全是白送。若是打败,那原本就停了岁币的南宋朝廷,八成就鼓起勇气打过来了。
那么他就只能从西北调兵了,尤其是陕西。完颜康当年刺杀成吉思汗一役,陕西虽得惨胜,但最后的兵卒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两千多人生还。但经过这些年,以这些老兵精兵为骨干,陕西的兵力已经重新恢复到了八万多人。
这还要感谢金国的内乱,老百姓四处逃亡,陕西这个原本谁都不想去的边境蛮荒战乱之地,却因为太平,而又大量百姓涌入。且同要感谢蒙古,这几年蒙古虽然没能入关,但也总是隔三差五小打小闹一番,这反而是帮了陕西练兵。
如今这八万兵卒,绝对算的上是精兵了。
可完颜洪熙完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他也不想想这些兵都调走了,蒙古人从背后捅他一刀怎么办?不过也更可能是完颜洪熙,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ORZ我知罪,我去刷围脖了T.T82
完颜康当初只在陕西为官四年,但只是这四年,虽然他算不上泽被后代,但至少这几年陕西太太平平绝对算的上是托了他的福泽了…
现在军队里的骨干,除了明面上是他自己又跑回来,实际上是被完颜洪熙赶回来的统帅,以及他带领的一竿子虽然挂着高官的名,但实际上完全是摆设的人马外,剩下掌握实权的都是完颜康的旧部。
至于仆散鸠为何这么老实,几年来一直没想着夺权,甚至前些年完颜洪熙形势危急时,让他率兵勤王,他也依旧稳住没动。因为这老小子打仗虽然不行,但他的保命功夫,以及政治斗争的能力却都是一流。
一方面,经过上次一战,他也明白自己带来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属于酒囊饭袋的。而要是他把陕西大军里原本亲赵王一派的人马都收拾了,换上自己的人马,那他就活不了多久了,蒙古人可是一直在关外觊觎呢。
另外一方面,他当初刚离开中都,雄纠纠气昂昂的准备来接受陕西的兵马时,确实是被完颜洪熙所信任的。但是当他大败而逃,完颜洪熙对他的信任也就不再了,他在完颜洪熙眼中就是个废物了,否则也不会在蒙古人刚退时,他就被赶出中都,接手当时所有人都为人已经被打残了没用的了陕西兵马。
因此,几年下来,仆散鸠只是吃喝玩乐,而将军权完全放手,而事实证明,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现在的陕西,依旧是按照完颜康曾经布置的那样运作的,当兵的认可,老百姓也认可,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里供着他的牌位,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给他建了庙宇——听说治病、在下雨、来年得个好收成,甚至祈子、安产等方面,都很灵验……
如今的陕西,竟然在金国全境一片天灾的同时,成为了一处安静和乐之地,所以说是完颜康的遗泽,绝无夸张…
至于数年前,蒙古人入关,完颜康重新见面的时候,便向怀恩问了个明白。当年,竟然算是他们放人入关的!但却也是无奈之举……
“你们放人进来的?!”
“都统,这是我的主意。”怀恩当场便双膝跪倒,几个头连磕下去,顿时额头就见了血,“那时候我们骑军还不到八千,步军要分散到各地守城,粮草、军饷已经几个月都没拨下来了,税吏却是从不见休息。靠着都统在时建的几处庄子,军中的兄弟勉强能有一口吃食,但许多人家中的妻儿父母却要挨饿。不过若真是要打蒙古人,兄弟们拿刀的力气还是有的,但那却是去送死啊!”
“别说了,我明白了。你起来吧……”完颜康苦笑,若用后世的话讲,这就是“地方保护主义”,但一边是他人的死活,一边是自己的妻儿老小,自己的兄弟好友,那么让谁去死?况且当初的情况,还应该是就算他们拼命,也不一定能挡住蒙古人入关,反而可能全部战死。那样自己的家人与别人的家人也就都没命了。
所以,他们放了蒙古人进来,且两边都是老对手了,蒙古人绝对明白他们是硬石头,况且,那个时候就算他们还因为成吉思汗的仇恨而仇视这支军队——毕竟完颜康是他们的首领——但这种仇恨绝对达到不了为了复仇,搭上全族的地步。
这个世界上,只有完颜康知道,成吉思汗对于蒙古人到底是如何的重要,他会带领他们到达一个怎样的高度。其他人,就算是蒙古人自己,也仅仅是把他当做一个蒙古的英雄首领而已,可能前无古人,但在他之后不一定没人能够超越。现在他的儿子们与部下们,不就正在争夺那个大汉的位子吗?
于是他们暂时放下了仇恨,一路劫掠到了中都,劫够了,返回了草原。
完颜康不可能怪罪怀恩的,他的选择没错……
“你有时候真是菩萨心肠。”之后怀恩离开了,欧阳克戳着完颜康的肩膀道。
“你要赞我,也选个不会那么夸大的词。”完颜康握住他的手。
“好,那我换个词。你的脑袋是泥浆,还是木头?怎么总有些软趴趴,木呆呆的时候?”
“……”
“我知道你对当时死的那些人耿耿于怀,但你又不是神仙,你没那么大的能力。况且,也是那些人自己不好,入关的蒙古人才有多少人?且不提那些被各个击破的勤王兵马,他们是一将无能累三军。那些百姓,那么多的百姓,别杀的被劫的,他们难道就不会起来反抗吗?十条命换一条命,也够让蒙古人吃一壶的。”
“欧阳。”完颜康苦笑着摇头,欧阳克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倒也是奋进的想法,后世也有许多人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但是,说起来轻松,事实却并非如此轻松,“你前半句话我同意,我有些过分苛求了。但后半句话……我读得不多,但我也知道有个成语叫何不食肉糜。”
“这是昏君不知民间疾苦,和我方才说的事有关?”
“你说百姓不反抗,就是何不食肉糜。你一个武林人士,一盏茶的时间能杀多少人,不会武功的人?”
“这个……几十人吧?”欧阳克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认真的算了算时间。
“几十人?一个普通骑兵,骑着马几个来回,几十人就有了。”完颜康站了起来,抽出腰刀横在腰间,“看见了吗?在马上,保持这个姿势,刀刃的位置,正好是在大多数人的头颈之处。动都不用动,只要纵马直冲,那一路上就是人头遍地。老百姓都是农夫,家里可能连头牛都没有,就算抡起锄头反抗,结果也是锄头和人头一块断。”
明朝为什么能将蒙古人赶出关外,说起来还算是蒙古人自作自受。在中原地区到处圈出马场牧马放羊,结果明代汉人骑兵的水平和蒙古人不相上下,再加上精良火器的出现,蒙古人不被赶出去才怪了。
“我可是为了你说话,你倒是好,把我教训了一通!”欧阳克皱皱眉,完颜康方才那番话引起的想象可绝对不愉快——追赶的蛮族骑兵、惨叫的百姓,有的反抗,有的只是逃亡,但最终却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他只是好色成性,而不是杀人成瘾,而自从遇到完颜康后,连好色都戒了。
“对不住,是我反应过度了。”完颜康道歉,一把拉着欧阳克的手,将他拽到了自己怀里,“欧阳……欧阳……”
“怎么了?”
“克儿……”
“!”
“算了,这么叫你我自己都浑身发麻。”完颜康必须承认,他还是被不适应这种甜腻的称呼。
“那什么样的称呼不发麻,古儿吗?”欧阳克清楚的感觉完颜康哆嗦了一下,于是他挑起眉,一脸坏笑的道,“我这可是学的你,拆字谜~”
“欧阳。”完颜康决定还是使用原本的称呼,另外忽视欧阳克刚才说的话,“我能得你伴我,何其幸也。”他方才想着蒙古人的杀戮,想着百姓的死亡,想着自己的抗争,这感慨忽然之间就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了——腥风血雨中一身白衣……其实这也是够鸡皮疙瘩的说法,但欧阳克却是在这世间,唯一能让他松懈放纵的人了。
毕竟,就算是对完颜洪烈,他有时候也要隐瞒和欺骗。
但是对欧阳克……或许有一天,他甚至能把他来自于另一世界也告诉他。当然,那还是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囧…早晨老爹做了件“好事”,把我屋里的电扇打开,然后定向=-=结果……我是因为剧烈的头疼醒来的,被大风直吹着脑袋ORZ…刚爬起来就头疼得吐了T.T…并且直到现在,我的脑袋还像是有人在用锤子凿…我该庆幸自己没中风咩T.TPS:老爹,我知道你的为我好,但是……嘤嘤嘤嘤嘤83
临近除夕,陕西,都统府,
如今真正的陕西都统却是没住在都统府的,而是住在张家口,他自己的说法是便于统筹全局,实际上,却是都统府距离边界太近。
所以,这地方也就依然如故——如完颜康在时的故,军队里大多数没家没口的将领都住在这里,就是有家有口的,但情况特殊的也依旧住在这。只是曾经完颜康住的那个小院空置了下来,如今他回来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入住故宅了。
这日完颜康回来,一推门房里的热气好悬将他顶出去。进了卧房,便见完颜康平躺在床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直着,右手搭在自己小腹上,左手搁在床边,一本书正对着他手的位置落在地上。一张原本苍白俊俏的脸,如今红扑扑的。
完颜康挑眉,不由得起了作弄的心思。悄悄将他左手自小腹抬起放到一边,又解了他束带,将他的衣衫一层层褪下,直到露出苍白的胸口,继而伸手摸了上去……
“嗯!”欧阳克哆嗦了一下,皱着眉,不情不愿的眨巴着眼睛从睡眠中醒来,先是瞧见欧阳克,又瞧见一双按在自己胸前的手,赶忙裹好自己的衣衫,自然并非是欧阳克嫌弃完颜康摸他,而是他嫌弃完颜康用这么了冷的手摸他,“鬼爪子一样,把你自己捂暖了再来!”
完颜康装作听不见,反正他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起身去开窗。
“广隶!你做什么?!”
“开窗。”
“不行!外边冷!”
“你也不闻闻这屋里都是什么味道了。”
“什么味道?挺好闻的味道。”
“都是人肉的味道了,我再迟些回来,八成见到的就是黄焖欧阳克了。”完颜康这小院的卧房里烧的是火炕,欧阳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命仆役将火炕烧得滚热,完颜康夜里穿着小衣睡在炕上,都觉得热——三伏天他都没这么燥过。
“焖熟了不是正好让你就着酒下肚吗?”欧阳克一手撑着床面,另外一只手则把他刚拽紧的衣襟又敞开了些,细长的颈子,笔直的锁骨,平坦的胸膛,还有胸膛上的几枚淡红印痕,那自然是完颜康留下的“到此一游”,“你怨我天天守在榻上,也不想,我这腰酸背疼的能到哪里去?”
完颜康看了他一眼:“天天房里都那么燥热,夜里你又光溜溜的朝我怀里扎,我能把持得住才怪了……”
“哦~那么反倒是我的错了~明日咱们分房睡,那夜里的床自然是冷冰冰的,上面也没有光溜溜吵你怀里扎的人!”
“不,自然是我的错。”完颜康有时候真怀疑,欧阳克是不是每个月也有“特殊的几天”,但他自然是不会问的,若遇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低头认错,“但我还是要开窗。”然后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于是,完颜康开窗,欧阳克盖被,且立刻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窝在火炕的最里边。
“……”完颜康回头看着那个“球”,半天都没分出头尾来,只好朝着最突出的位置轻轻拍了两下,“敢问公子,今年年岁几何了?”
被子扭扭扭,从侧边露出了欧阳克那张俊脸来:“怎么,这才几年,你就嫌弃我年纪大了?”
“我从来都喜欢吃老些的东西,有嚼头。”完颜康捏了捏他脸皮,“起来吧,去吃晚饭吧。我听说你今日也只是早晨起来喝了口粥,接着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别说吃饭,就是水也没喝上两口。”
“我不饿,也不渴,我想睡。”
“你动都不动一下,和笨熊一样就知道窝在洞里,自然是觉不出饥渴的。”完颜康捏他脸皮的力气又大了些,“我今日绝不可能依旧这么认着你胡来,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让我把你扛出去?!”
“自己……”
“明日你也与我一起出去。”
“完颜康!你别得寸进尺!”
“欧阳克!我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
俗语言“打是亲、骂是爱,最爱用脚踹”,完颜康和欧阳克自约定了相守,还从未对彼此因争吵而红过脸,这次却是总算是将这遗憾弥补了。
片刻后,欧阳克气呼呼的坐在门厅里,看着仆役在桌上摆下饭菜。又过了一会,那个将他自床上轰出来的人才坐到了旁边陪他——方才完颜康是去换□上的甲胄。
到了陕西,完颜康自然是不能大模大样的到处走,欧阳克提议让他戴个面具,完颜康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又不是江湖中人,戴面具的虽然稀少,但不算稀奇。上下五千年,打仗时戴面具的,完颜康只听说过兰陵王。若他要是这么做,反而更惹注意。
结果他便扮成怀恩的亲兵了,整日介甲胄不离身,尤其是头盔一戴,能遮住大半张脸,即便是有注意的人,八成也只是寻思着他跑来跑去到底是为的什么命令,而并非是那跑来跑去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了。
“怎么裹着绷带?”虽然依旧堵着气,但翻了个白眼后,欧阳克的赌气立刻变做了担忧。
“会操时,不小心划伤了手臂,小伤而已。”完颜康撸下袖子,给欧阳克示意。
“看来你也年纪大了,区区会操而已,竟然都能把你自己弄伤了。递过来我看看。”解开了绷带,只见一道细长的伤口,虽然并不算深,但却也不算浅,即便已经止了血,也无比狰狞,“又变丑了。万幸到今日你脸上也并未伤到,否则……”
“不要我了?”完颜康打趣问。
“……”欧阳克张了张口,但终归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日,完颜康果然如昨日所言般,拽着欧阳克一同出了门,欧阳克虽然口上说着不愿,但心里想着完颜康的伤,两只脚也就不听话的跟出来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完颜康并非如同往日般的,在城里四处转转便好——欧阳克所认为的完颜康每天办的事。而是与怀恩,乞奴等人,又带着十几个亲兵,真亲兵,径直出了城。
“这是干什么去?”今日的天气干冷干冷的,风像是刀子,欧阳克几次以为自己的脸上已经被割出了血来。
“视察边务。”
“这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你却要去视察边务?”欧阳克显然觉得完颜康这是没事找事。
“今年草原上遭了雪灾,蒙古,西夏冻死牛羊无数。蒙古人可不过除夕。”
如今蒙古还未曾入主中原过,因此还未接受汉人的立法,也没后世蒙古人过“白节”的习俗。因此,除夕与否自然是和他们无关的。
赶了一天的路,长久未曾骑马的欧阳克,下马时只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立时知道必然是磨破了皮,不禁有些后悔跟着完颜康出来受罪,可又想他之前说得危险,若是蒙古人真的来攻,且恰好把他截在了外边,那八成更要提心吊胆。
众人搭好了帐篷,完颜康草草吃了些干粮,便回到帐篷里去了。他前脚进没多久,完颜康后脚也跟了进来。恰好那时,欧阳克脱了自己裤子正要上药。
“磨破了?”
“嗯……”两人早已把彼此看了他精光,寻常在内室里,欧阳克也大胆得很,但不知如何,如今被窥到涂抹伤药而已,欧阳克竟觉得有些害羞——或许是不想自己的无力被对方看到。
“这地方狭窄,你不好弄吧,我帮你。”
欧阳克拽住了完颜康伸过来的手:“你是想帮我涂药,还是想摸我?”
“……”完颜康默然了片刻,“想摸你。”
欧阳克顿时不觉得羞了,轻笑两声,松开了手,任由完颜康摸了过来……
帐篷里燃起的小小灯油瞬间熄灭,两人高高低低的湿热喘息,塞满了整个空间……不知多久后,欧阳克懒懒的声音响起:“怎不做到最后?”
“明日还要赶路呢。”
“我要也不行?”有些湿黏黏的声音响起。
“还要……赶路呢……”完颜康的声音变得不那么肯定了,且喘息再次变得粗重。
“真不行?”
一声短促的,似疼痛却又渴望的哀叫响起,这夜便无人再说什么听出确定语义的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筒子们=-=本文即将完结,乃们想看啥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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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很久没做稀奇古怪的梦了,比如现在他做的这个,和欧阳克在街上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
可是石头压在他胸口上,半天也没有来敲,完颜康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伸手去推那石头。但是推了不知多久,那石头就是纹丝不动。于是他只得用更大的力气去推,可还推不掉,再然后,他就醒了。
显然外边的天还黑着,除了风声,以及偶尔的几声夜枭名叫,再无其他声响显然还是深夜。但明明醒了,完颜康却依旧胸闷的厉害,且左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从肩膀到脚趾,完全没了知觉。
用右手去摸,于是摸到了毛茸茸的——欧阳克的脑袋?原来不是大石头,是欧阳克……
完颜康推了欧阳克的肩膀两下,欧阳克动,完颜康已经麻了的半边身子,被他蹭得又麻又酸,像是无数小虫子在啃咬,难受得完颜康忍不住哼了两声——疼好忍,就是这种滋味最是难受。但刚推开一点,欧阳克的手脚就全都绕了上来。
原来他的腿压着完颜康的腿,所以完颜康才连腿都麻了。
完颜康再推,欧阳克抱得更紧,但却也有些清醒了:“嗯~~嗯!!!做什么扰人清梦?”
“我快被你压得没命了。”
“嗯?”欧阳克还迷糊着,片刻后才恢复了意识,于是黑暗中传来一声笑,“原来被我压得狠了啊~别怕,我欧阳公子最是怜香惜玉~广隶讨个饶,我便放了你。你就说‘好哥哥~我受不住了~’。”
“……”完颜康另外半边身子也麻了,顺带着牙根酸的发疼。
欧阳克笑嘻嘻的依旧趴在完颜康身上,这可是他少有的反败为胜的机会,虽然只是口头上的。可是自打两个人在一块之后,明明他是武功比较高的那一个,他也曾自忖床#上功夫出类拔萃,否则哪里应付得来原本那许多的姬妾。
但谁知道,偏偏与完颜康“贴身#肉#搏”的时候,他总是落于下风。到后来……干脆他自己也有些灰心丧气了。反正完颜康的功夫也是越来越高,每次都可伺候得他尽兴,甚至有时候还会“兴”过头……
欧阳克的脾性就是得了快乐便好,于是对于上下之争,逐渐也不再那么在意了。但无论怎么说,他还是有点小怨气的。
如今口花花一下,他自然知道完颜康是决计说不出那种话的,但调戏到他哑口无言,那可是极少有的乐趣啊。
欧阳克逗弄完颜康正逗弄在兴头上,忽然被完颜康搂住了腰,继而又捂住了嘴。欧阳克还以为完颜康要做些“游戏”,正似真似假的挣扎着,忽听完颜康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声音虽轻,但欧阳克却就是明白了,完颜康这不是在玩闹,而是察觉了什么不对。
而他所想也确实没错,方才完颜康竟然听见了“布谷。布谷”的杜鹃叫声。鸟类大多数有夜盲,杜鹃也是如此,怎么可能大晚上叫。更何况,这可是腊月里边,数九寒冬啊,更不可能有杜鹃。
欧阳克何等聪明,况且早年间欺男霸女——那些事他现在是绝对不敢提的——也累积了不少江湖经验,静默了一会,也听出来了不对。且他武功比完颜康高得多,除了认出不合时宜的鸟鸣,兼且听到了有人行走时的沙沙声。
以欧阳克想来,此时自然是静待为宜,他能听出来的脚步声,绝对只是一部分人的,这即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外边有多少人,武功如何,武器如何,目的如何。贸贸然冲出去,八成是送死。
他以为完颜康是聪明人,自然与他想法相同。他却忘了,完颜康与他身份可是不同的。完颜康即使打扮是亲兵,但实际上却是首领,他需要为所有人负责。遇到危险,自然不能干坐着。
欧阳克只觉得忽然被一推,就已经从完颜康的怀里落到了褥子上,立时他便知道不好,却已经晚了。完颜康已经自垫子下抽刀在手,一刀劈开了帐篷,窜了出去,同时大喊:“袭营!”
“作死啊!”欧阳克狠狠的道,但却也只能摸着了扇子,迟了他两步也从那缝隙跃了出去,却也正好帮完颜康击飞朝他射来的一支暗箭!
他们这小队伍里的都是百战之人,完颜康一嗓子喊出来,其他人便都醒了。不消片刻,众人虽然都是衣衫不整的,但却都已经刀兵在手冲出了帐篷。众人聚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小圆阵。
黑夜中的袭击者见事不可为,落下了两具尸首,退入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我中午睡过头了T.T明天早起努力多更些85
“这可真是虎头蛇尾……”欧阳克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是袭击者的,而是守夜哨兵的,看样子他应该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干脆利落的一刀割断了喉咙。
伏击时的隐蔽与小心,以及这尸首上能看出来的干净利落与训练有素,在联想那些个对完颜康有杀心的人。那些人就那么逃走,实在是有些意外。
完颜康则在看敌人的尸体,他同样感到奇怪,因为他也以为这些袭击者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或者杀手,但实际上至少倒在地上的这两个,或许他们会一些拳脚,但从手上的老茧,以及身上的肌肉就能看出。他们是学过些拳脚的,但绝对不能说是训练有素。
那么是他的哪个仇家,竟然派出这样的此刻来送死?就算只是给他一个带有“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样意味的警告与威胁,也实在太儿戏了一些。
“丐帮的人。”但在完颜康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怀恩却已经一锤定音了。只是这个结论,在完颜康听来,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一些。
“丐帮?”如今世上声望最隆,武功最高,辈分最高,权力也最大的那个乞丐,前两天还跟他吃了火锅,“怎么会是丐帮?”
“属下原本也一直只是小事,便未曾告知都统,也未曾警醒。”怀恩与乞奴对视,两人皆面有愧色,继而乞奴将事情细细说与了完颜康听。
说起来这事情也是大量人口涌入陕西所引发的弊端之一,陕西这地方,若说是贫瘠实在是过了,但确实是少平地,少耕地,更少良田。且气候也不好,粮食的产出绝对是比不上那些丰饶之地的。
但这些年因为陕西太平,无数百姓来求一条活路,那些带着些银钱的还好,但大多数却都是衣衫褴褛,拖儿带女,且囊中羞涩的穷苦之人。幸好完颜康在的时候,把陕西大多数富商地主都收拾得老实了,粮店油店之类的没一个敢趁机抬价的。
怀恩他们也选其中壮丁补入军中,既活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也充实了兵丁。这年月老百姓也大多宽厚,有余粮的多会施舍一些。道观寺庙也能给一部分人安身之处。再加上官府放粮——但陕西这地方是久战之地,且收成也不好,可想而知官仓能放不出多少粮来。
总而言之,种种举措,收纳了部分流民,但各处城里的乞讨之人还是越来越多。这个时候,丐帮就出来大发势力了。
“若是丐帮将这些无家之人聚拢在一处,那多多少少能给他们些活命的吃食吧?”完颜康听到此处,还想着这该是个好事,不明白怀恩与乞奴竟然一脸的苦大仇深。
“都统,你是不知道丐帮什么样子啊。”怀恩苦笑。
完颜康前世见的那些“丐帮”,确实是一个比一个缺德的。但到了这边后,射雕的世界,他模糊的记得丐帮都是好人的,尤其是有洪七公那样的侠丐为帮主。作为一个先做亲王世子,后又是封疆大吏的穿越人士来说,他不知道丐帮如何,真的是不奇怪。
但怀恩与乞奴,却都是知道丐帮是怎么回事的。
丐帮是个江湖门派,那既然是江湖门派,就少不了几件事:争地盘、争人手、争输赢、争名声。这与他们的帮主是好人坏人,其实没太大联系。但又因为他们是丐帮,寻常帮派在大多数事情上,不会和他们争这些。于是,和他们争这些的,就成了另外一些乞丐,那些没有加入丐帮的乞丐。
陕西境内也是如此,入了丐帮的,欺负新来的流民,将他们赶到最脏、最乱、最冷清的角落,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抢劫、杀人、强女干,甚至将妇人与幼童劫走贩卖,这可就不自然了。甚至有时候,这些人手还会伸到当地寻常百姓身上。
像是某大户放粮,丐帮的精壮纠集起来,赶走了真的需要救命口粮的老弱妇孺,那大户见状,不愿放粮给他们。众丐竟将那大户及其一众家人一顿好打,若非巡城官兵及时赶到,把城市要闹出人名。
又如十几户人家丢了孩子,有本地的,也有流民的,有男孩也有女孩。孩子们最后终于是找回来了,但有好几个已经是疯了,原来是丐帮的某个长老说与童男童女交合养身补元气。
还有当场拿下的杀人凶徒,却被丐帮帮众冲击官府,硬生生救了出去。
莫说是完颜康,就是欧阳克听着也将眉越皱越紧。有些事,他们白驼山庄都做不出来,没想到丐帮……
“丐帮算是名门正派吧。”欧阳克问。
“不知道。”完颜康摇头,这完全是祸害百姓了,“乞奴,你与我回去,怀恩,这次视察,就由你来了。”
“都统……好多兄弟都想见您。”
“这边事情一结束,我立刻提着酒去向他们挨个认错。”
第二日,完颜康、欧阳克、乞奴三人便离了大队——怀恩虽担心他们安危,要他们至少分一半亲兵,却被完颜康拒绝了。危险的是怀恩,毕竟他们回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且路上再怎么样,他们三人也能脱身。
怀恩拗不过,最后只得看着他们三人离开。
跑出去一会,完颜康就将马速降了下来,并贴近欧阳克:“疼吗?”
“你的本事还没那么大。”欧阳克瞪了他一眼,但此刻他心里的滋味却又说不上恼,但自然也不可能是女儿家一般的甜,总之是……怪怪的。
“啊?”完颜康一愣,表情却有些不明所以。
欧阳克也愣,完颜康问的不是那个,那么难道是……于是欧阳克脸上也红了,两人调笑时,完颜康最爱说他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他自然每次都反驳回去,但貌似遇了事,他确实爱朝些“别扭”的地方想。
“裹了纱布,现在并不疼。”
“可要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去时并非是全力奔驰,只是寻常赶路的小跑,他与欧阳克也并非笨重之人,因此这种速度,马儿还是驮得住他二人的。若是他估计错误,马儿疲了,还可换乘欧阳克的马。
“好啊。”欧阳克也回应得干脆,片刻后,他那匹马的缰绳就被拴在了完颜康这匹的马鞍后面,而他的人,则侧骑着窝在了完颜康怀里。唯一让欧阳克不满的,便是他二人身高相仿,因而他没法靠在他胸口听里边的心跳,但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紧搂着他的腰背,倒也是聊胜于无……
乞奴看着自家都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声。他对这位吊儿郎当,外加总是色迷迷的欧阳公子,可是半点好感也无。还在王府的时候,他便总想都统竟未将这人打折了双腿扔出府去,实在是心太善。
数年前,大战后一别,再次见面,他原本心中只有欣喜,但见了都统带回来的人,就是惊喜了……怎么也没想到,都统竟然和这纨绔子弟到了一块。
早些时候,他与怀恩私下里谈论,也总觉得是这万花丛中历练出来的花蝴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诱引了他家都统。但相处的时间久了,欧阳公子的嘴巴,依旧让人讨厌,但他和都统,倒是真心的。
只希望这样的风流子,能真心一世吧。否则,他若伤了都统的心,虽说他武艺高强,但他们也有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欧阳克正朝着完颜康的耳朵里吹口气,或者在他腰腹敏感的位置掐掐捏捏,幸好如今是冬日,穿的多,否则完颜康八成要把持不住出丑了。而乞奴也正想着心事,但这却并非说三个人都走神了。
但这三人都不是想当然的小孩子,他们昨夜刚刚遇袭,今日无论做着什么,都有一只眼睛盯着,一只耳朵听着。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们前边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一根绊马索的时候,先是乞奴,接着是完颜康,都拉起了马儿。乞奴当先跃过,但完颜康却在马儿跃起的同时,暗道一声糟了——他马鞍子后边还拴着一匹呢,无人的马要躲过这种突然的陷阱,可是麻烦得多。
“没事。”完颜康却在他低声道,原来他也已经发觉了不对,虽然因为姿势的原因迟了一步,但被拴着的马儿本来也是慢一步才到绊马索的位置。而欧阳克已经展开了手中折扇,那扇子被他像一个暗器般掷了出去,在半空之打了两个转,正好削断了那马缰绳。
随后的马儿果然没能跃过绊马索,嘶鸣着跌倒在地。不过完颜康根本没时间去看它一眼,因为前边又出现了第二道——完颜康忍不住想起了败走麦城的关老爷子——且同时几道暗箭自官道两边的树丛里射了出来。
不过幸好,只是三道绊马索而已,乞奴和完颜康都应付得来,即便是完颜康怀里还抱着个人。甚至欧阳克可说是帮了他的忙,在箭雨之中将他护了个周全。因为来者八成是想要活捉乞奴,或者至少也不想要他性命,但对着完颜康这样的亲兵却是下了杀手。
终于三人冲围而出,却是看也不看后头,绝尘而去。
“欧阳,看来你得自己骑马了。”跑出一段距离,完颜康的马挡在了乞奴的马之前。虽然明明并非是针对乞奴,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流矢之类的,从来都是不长眼睛的。
欧阳克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并未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完成了交换。但却正好射入乞奴胸口略靠下的位置,乞奴没有立刻丧命,也没有咳出血泡沫,但他在大量失血。点穴以及包扎,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三人是夜里才回到府中的——已经是宵禁的时候,城门是开不得的,他们仨只能将马匹放在外边,被城墙上的守卒用大箩筐吊上城墙——之后的路上倒是也并未再遇到袭击。
而府里总是有几个郎中在的,还是精通刀创的郎中,乞奴不幸中的大幸,并未伤到脏腑,第二日清晨,便恢复了意识。
两日后的清晨
“洪老前辈!洪老前辈!”完颜康在郊外的一处林子里大叫着,孤身一人。
“小子,你来找我做什么?”洪七公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自来到陕西后,他偶尔也是去看看完颜康的,算是突然袭击,免得这小子只是做表面功夫。
“洪老前辈,有些东西需要让您看看。”完颜康抬起手,他之前手里就抓着厚厚的一叠纸。
“怎么,难不成是菜谱?”对洪七公来说,白纸上写着黑字的东西,除了菜谱,再没有其他能够让他感兴趣了,就算是武功秘籍也是如此。但是,在看到第一页纸之后,他的表情就不再是一贯的轻松洒脱了,“完颜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洪老前辈,我知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丐帮既然是个帮派,那就该有规矩。但是,在这陕西地界上,许多入了丐帮流民,之前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江湖,什么是门派。他们入帮,只是不想受欺负,不被饿死。根本不知道一入帮派,尤其是入了污衣派,一辈子就只能靠要饭过活,若是要退出,那就等同背叛,必须三刀六洞。”
那叠纸,实则是官府的公文,刑案,状纸。最上边的大多是家里死了顶梁柱的男人,只剩下孤儿寡母前来鸣冤的。还有无名的尸首,臭在水沟里被人发现还是好的,至少官府会给他一口薄棺,但可能还有许多原本就是孤身一人的,被野狗做了美食,也无人知晓。
“……”洪七公无言,以江湖人的规矩来说,此地的丐帮做得没错,入帮复出就是违背了规矩,就是叛帮,就得三刀六洞,否则若是之后谁都如此,那帮中岂不是大乱。既是他的好友,又是帮中长老的鲁有脚,便一直遵从帮规,明明到了他那个身份,可以等着吃下边人送上来的供奉,但他即使每日去要饭,去吃施舍。
洪七公虽有时也打趣他,但却知道他是一个好人,是帮中脊梁。
可是,那些死的人,便不是好人了?
完颜康说的也没错,这些人看来虽然挂了一个丐帮的名号,但其实,还是只普通人而已。要饭是为了活命,加入丐帮也是为了活命,而等到安稳下来,找到了更好的出路,他们自然也会想着离开,不再做乞丐。这是为了活得更好,但谁想却丢了性命……
若纯以任侠论,这事情,丐帮错了。
“我会让他们加以甄别,那些寻常人,一律逐出帮去。”
“洪老前辈,您还没看完。”
作者有话要说:=-=善恶非绝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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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历史教科书,往往赞颂农民起义,但事实却是,历代农民起义,从陈胜吴广、赤眉绿林,到后来的李闯,以及太平天国,除了朱元璋成功上位,以及赤色革#命之外,全都是一开始的打着为民的口号,事后却行虐民之事。
陕西这地方的丐帮虽然没有起义,但发展情况却与那些先白后黑的起义差不多。初时这里的丐帮绝对不是存着什么坏心思才招手流民的。甚至之前,丐帮在抗蒙一事上,也与官军有着颇多合作。
丐帮算就是个上松下紧的组织,帮主能够四处乱跑,根本不管帮务。长老们也只是各管着自己的那一份事,偶尔出来聚聚。管束寻常丐帮子弟的,实际上是那些老乞丐,小头目。而随着陕西流民的增多,丐帮的急速膨胀,这些底层的管理者,也在短时间内变得良莠不齐。
为善者也并非没有,但他们的情况却是,为恶的反而能得来粮食、金钱、女子,那即便一些头领能继续谨守规矩,但只要他们的手下人有一个耐不住饥饿寒冷,转投他处,跟风而去的也就并不稀奇了。
等到根基都烂透了,长老们也便无力回天了。
“这样的事情,为何我在街上没听到任何人谈论!”洪七公气的面色发白,他也只丐帮中有内斗,污衣净衣之争从来都没让他松心过,他四处云游,一方面因为他本性不喜功利,另外却也是要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权位之争。
但他如何也不想相信,但此时知道丐帮里竟然出了如此多的乱事,脏事,他却是实在不想相信的。但不愿归不愿,他也知道,若是一件两件,完颜康与当地官府还能造假,事情多了,涉及的人多了,那便是假不了的了。于是只能用唯一的不正常之处反驳,希望完颜康可能只是听了下属谗言。
“四周都是乞丐,百姓不敢谈。”完颜康岂不也是遇了埋伏,才知道有这许多的事情。他如今不止恼丐帮,还恼着乞奴与坏怀恩他们——这些事,他们竟然半点也未与他说,只因为先前他们根本没将这些事当做大事。
在他们眼中,陕西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求稳,而丐帮发展到现在,人数众多,声势浩大。若是处理他们,那说不准反而会激起民乱。至于那些死伤的百姓……其实陕西这地方民风彪悍,况且十家里有九家半都有子弟在军中当兵,所以本地人所受的危害也有,但却远远小于外地流民。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关外的蒙古人,放他们进来才是大灾。丐帮只是癣疥之疾而已,忍耐一下就好了。”——这是乞奴醒来之后所说的原话。
“洪老前辈,我按江湖的规矩走,如今已经知会了您,七天之内,我不干涉您帮中的事务。七天之后,您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完颜康之前想,是将洪七公引出来,用点迷药之类的药翻他,然后调兵来个突然袭击,把当地的丐帮都剿空了。
因为有一个最直白的问题——这也是乞奴他们忍耐的另外一个原因——丐帮并非只在陕西,除了蒙古与西夏这样全民皆兵,还处于野蛮奴隶时代的民族外,其他地方哪里没有丐帮的人?若论人数,丐帮绝对是当世第一大派。
他们这里的官家若是搅了此地的丐帮,那其他地方的丐帮帮众,无论对错缘由,必定会群起而攻击此地的官府,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甚至可能那些无关的门派,也会派人声援,这就是物伤其类了。
而陕西,确实需要稳定。
不过却并非说这事情就无解了,因为丐帮帮主如今就在陕西,而且他们都知道洪七公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不怕他徇私。那么这事,就能按照江湖规矩办!
果然,听罢完颜康所言,显然是一肚子火气的洪七公点了点头:“好,七天之后,我给你们一个交代!”他是来验证完颜康到底是好还是坏的,但结果,自己如今却似是做了恶人一般。
“洪老前辈,自己小心。”完颜康话音未落,洪七公却已经没了踪影,到底听没听见这警告还未曾可知。
完颜康自然是信得过洪七公,此时却反而更担心这老侠客。虽然洪七公武艺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这世上所有恶人在恶事揭穿后,都会乖乖束手就擒,那他们也就不是恶人了。
“若是洪老头死了也没关系,到时候当地的丐帮以下犯上,按你们的官话来说这叫‘忤逆’,江湖人说是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给他出招时,欧阳克笑嘻嘻的声音突然回想在脑海里。
完颜康当时虽然心里别扭,但他并没驳斥欧阳克,因为虽然这怎么听怎么像是个坏蛋,但是……这确实是在做好事。完颜康确定自己是个官家人,即便他的伴侣是江湖人,岳父是江湖人,义妹是江湖人,义妹夫是江湖人,他爹甚至也和一个江湖人……但他对于大多数动不动就提什么义气正义,然后抽刀子砍人江湖人实在是的少有好感。
完颜康回到府里的时候,心里依旧有些内疚——单独对洪七公的——但进府没多久,他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
欧阳克听到他回来,立刻将他一路拽到了乞奴的卧房里,而完颜康刚进门,乞奴便告知了他一个重要消息:“宋金打起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完颜康一惊,临近除夕的时候开打,对于使用汉人历法的军队与朝廷来说,可真是少有。
“不知道,只知道已经开打了。具体如何线报还并未传来,可能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但是现在这种时候……”
“天干物燥啊……”完颜康半开玩笑的说,本来两国就处在“我要打你!我一定要打你!我快没饭吃了!”“我知道你要打我!我得小心!或者我先去打你!夺回祖宗故地!”这样的情况中,绝对是点火就着啊。
完颜康与乞奴所想的也没错,之后的数天,每天各路情报明的、暗的都是宋金交战的情况。
两边之前真的只是小规模的冲突,或者该说的偶遇,且还并非是陆上打起来的,而是水军。金国这边说宋国是越境杀人,他们缉拿凶徒,宋国水军却野蛮阻拦;宋国这边说自己是正常巡视,金国水军突然冲出来,意图撞沉他们的军船。
结果自然是宋国的水军把金国的水军揍沉了……
其实这时候金国根本还没准备好,因为临近新年,各路大军集结得拖拖拉拉——所以陕西这边半个兵都没派,虽然完颜洪熙气得在朝廷上大骂,但也没法子——号称五十万大军,其实连十五万都还没到。
但军船被揍沉,却把完颜洪熙刺激得过头了,不管不顾的调军南下。对此完颜康简直莫名其妙,金要亡国他一点都不会难过,但他爹挺聪明的啊,怎么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有之前的那位叔叔,却“神志不清”到如此的地步?
“禀报都统、大人,仆散鸠来了。”这天完颜康和乞奴对着地图正在推演,欧阳克在一边做参谋——其实是添乱——外边传令兵进来了。对于如今名义上的陕西都统直呼其名,可想而知仆散鸠在士卒心中地位如何了。
“看来是来要兵的。”仆散鸠想要拿着陕西的兵待价而沽,但他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大胆之人,更没想着谋反,中都几次调兵的命令下来,他都没理,但是他如何也没想到,这就已经开打了。这时候仆散鸠便急了,三天两条的派出传信之人,让他们调兵。
他倒是还知道这地方谁真正掌权,信上并无无礼之言,反而辞藻华丽极尽阿谀之能事,结果他的来信只有几个因科举落榜,为了吃饭改投军中的文书才能看懂。
不过自然没人搭理他的,乞奴正好受了重伤,干脆称病。其他守着边关的将领,则以边关告急——反正那些人也没胆子到那边看看是不是真的和蒙古人干上了——为由,说是无兵可调。
如今仆散鸠这是自己要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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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散鸠气势汹汹而来,结果进府没半个时辰,就灰溜溜的走了。
乞奴倒也是好说话,仆散鸠要兵他就给,但从点兵布将,到后勤粮草,这却都得拜托仆散鸠自己了。仆散鸠立刻就萎了,但乞奴身上的伤是真的,让重伤之人带兵,就算仆散鸠想无耻一把,但人家绝对是不答应的。
可是经过数年前的一役,他也知道了自己以及自己手下人的斤两,或许带兵打打乱贼山民勉强可以,真碰上硬茬子,那就是找死了。
这时候乞奴就更好说话了,且异常贴心的表示,愿意派人送仆散鸠一行人到边关去,与其他人细谈。可惜仆散鸠立刻就告退,他既怕到了边关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乱军之下,更怕还没到边关就稀里糊涂的葬身野地了。
自然他也怕陕西卫东一兵一卒,完颜洪熙会秋后算账——看来他也同样认为,金国不会败于宋国,或者即使吃了几次败仗,但最终的胜利,必然是金国的。
但是,宋金之战怎么说也要到明年才会终结了,那么,现在死还是明年死,仆散鸠选择后者。况且,谁知道这段时间内会否发生什么变化?耐心等待,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过他也不会整天苦着脸唉声叹气,因为也有可能确实他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命,所以,他更是要在这段时间内好好享受。
仆散鸠人走了,乞奴略有些累,精神便有些涣散,忍不住走神想起了怀恩如今在做什么。自从都统将他二人捡回来,他们就几乎一直形影不离,算起来,这还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分开这许多天。
但刚这么想,却又不由得有些面上发热,半月还未到,他竟然就觉得日子长了。军中多有与妻子家人,又或是伴侣一分便是数年,甚至转眼便永别的将领士卒,他不该如此矫情……
“将军,今日丐帮出事了。”正走神时,忽然有亲兵通禀,乞奴立刻便是一惊,立马提起了精神:“快去通知都统。”
“我已到了。”乞奴话音未落,完颜康已经推门进来了。除了之前与乞奴定计之时的一番安排布置,这几日他们几乎将丐帮之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如今,两人才重又紧张了起来。且完颜康更加的担心洪七公,只是他能隐忍了第五日才有了行动,那便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吧——完颜康只能如此对自己说,虽明白这也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原来自今日清晨起,陕西各地丐帮的大小头目、各级长老便向此地集结。丐帮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要办陕西地界的丐帮大会。
“都统……”这场面可是比他们所想的要大得多了,“是否要多调些兵马来?”
完颜康初时想要摇头,毕竟,他说了信得过洪七公,但转念一想,陕西地面上的丐帮与朝廷如今虽不是水火不容,但也相差无几,丐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朝廷若是半点响动也没有,却也太过违反常理了。
不过这时候在后方的兵马也并没有多少,其中还有一部分如今正在放假,已经回了家中。即便是陕西的兵马全都是训练有素,在这年月想要在一个个村镇里把放假的士兵都集中起来,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将城里的戒备加紧些便好了。”
乞奴一想也点了点头:“宵禁时间是否要提前?”
“这倒是不用,毕竟不是战时,有没有宵禁,对乞丐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原本流民还少是,城中的人倒是遵守宵禁,一入夜就躲到一些荒废的宅院,或者官府与大户人家搭建的草棚中去,但是流民越来越多,这点就无法保证了——他们确实是无处可住,又能把人赶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除非是大战之时,那时候城中百姓都要统一编配,管你是哪家哪户,是流民还是富商。一律壮年男子作预备队,顺便帮着搬运石头、运送武器之类的,城里着了火,还要做灭火队。壮年女子照顾伤员,烧水做饭也都是她们的事情。就是老人小孩也得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入了夜,所有的人都必须住在军队规定的地方,违者以奸细论处。
“乞奴,你可想过今后如何吗?”商量完了正事,完颜康忽然问。
“今后?”乞奴微微愕然,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倒是想过,不过那时候我……我们都以为都统去了,好似天塌了一般,前路茫茫,不知何处可去。后来想到陕西还在,蒙古人还大多活蹦乱跳着。就想着继续守住陕西,杀蒙古人,给都统报仇。”
“乞奴……”
“后来还是要多写那狗皇帝,他若不是下了海捕文书,缉拿什么李二李大的……”这话说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直笑得乞奴伤口震得生疼,一阵呲牙咧嘴,这才作罢,他深吸一口气缓过劲来继续说,“那时才知道都统还活着,且想着都统必定有回来的一天。而如今果然如此,那我们今后……是生是死,是灭金屠宋,让都统黄袍加身……”
听乞奴如此说,完颜康又大笑了起来,他肚子上没伤,也笑得自己腹疼不已了:“乞奴,你是一路跟着我的,你没忘了我刚坐上都统那会,弄出来的乱子吧?若不是那时候百姓刚刚吃够了蒙古人的苦头,宁愿受点委屈,我哪里能有之后的威风?”
他是不知道转圜的人,那时候种毒草是他做的最温和的一件事,但也毒死了不少百姓的牛羊。且之后为便于管理,强迁零散村落的百姓,聚村为镇,闹出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杀汉奸,杀通敌商人,听着好听,但完颜康自己知道,当时绝对有被他错杀的。他纵兵劫掠靠近边关的蒙古部落,这条到时他自己唯一认为自己半点没错的,但却也是最被朝廷以及儒生诟病的。
若非朝廷里有他爹撑着,而他做下的这些事,也确实是功大于过,百姓过起了安生日子,那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但这些强硬手段,他能用在这久战之地的陕西,绝对不能放在全国——他要是生在南宋,敢在南方这么办,早就被士大夫们弹劾的回家钓鱼去了。
但就是这样,他四年后不是也就被调回中都去了吗。这里边固然有朝廷倾轧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文人们实在看不过他的“胡作非为”了吧?
“都统切勿妄自菲薄,若都统不想做官,那我们也都随着您。”
“你我原本是在谈你想做些什么吧?怎么变成我要做什么了?”
“我们其实原本也都是都统的家奴,生而唯都统马首是瞻,死后也愿为都统做马前鹰犬。”
“砰!”窗子“不知道”被谁拍了一掌,破了一个大洞,风立刻便从外边灌了进来。
完颜康也尴尬无比,虽然知道乞奴并没那个意思,但这实在是太像“我生是X家的人,死是X家的鬼了”……也不怪外边那位想不开,正好他拍这大洞,反而让完颜康有了机会逃跑。
“我去叫仆人为你补窗子。”跑出房间后,完颜康忽然忍不住怀疑,乞奴是不是故意将话说的那么……怪异的?因为欧阳克其实挺好懂的,他当时既然没跟着进屋,那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听偷看着呢。
而至于为什么要故意……大概是他的一干手下虽然明白当时完颜康逃亡是形势所迫,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他们依旧是对当初他把他们全部扔下,而自己跑去南宋“风流快活”很有意见吧?
路上抓了个仆人让他去给乞奴修窗子,完颜康一路跑回自己房里,才终于见到了欧阳克——正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书,一手给自己扇着扇子。
“寒冬腊月的,你还觉得热?”
“你不是与我说过吗?要是身上比外边冷,那无论外边是冷,是热,人却总是觉着热的。我现在就是冷,从心里冷得厉害。”
“那可要我与你暖暖?”完颜康说着便解开了腰间束带,真的便要脱衣。
“你怎地如此无赖?”欧阳克一脸气愤难平。
“自然是名师出高徒。”完颜康轻笑,“你在屋外砸窗户的时候是真怒的,我可是记着当初一掌拍断了我肋骨的火爆脾气。但这一路跑过来,你又能坐在那看书摇扇子,八成是已经想明白了吧。”
欧阳克“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被看穿,心中郁郁,但他却又忍不住问道:“我何时把你肋骨……我那时候伤着你了?!”
完颜康也没想到,欧阳克还不知道这事。但一想他当时含愤出手,之后两人分隔两地,再见面都差点被黄药师揍个半死。欧阳克自然是不知道完颜康竟然被他伤得不轻。
“知道错了,那想赎罪否?”
欧阳克方才还有些内疚,但此刻被完颜康用两根手指捏着下巴如此询问,尤其是某人脸上的笑异常的熟悉……欧阳克一把拍开完颜康的爪子,转身窝进床“面壁”去了。完颜康以为自己逗弄得过头了,懊悔不已,但反复道歉,欧阳克却也是不停。最终完颜康只好躺在他伸手,伸臂揽住他腰身,盼着什么时候他转过头来好听自己的道歉。
这事明明都是过去他对旁人做的,怎么现在却又都着落到他自己身上了呢?况且,原本的完颜康虽然木头一样,但那纯情的样子却也是他喜欢的,但是现在却总是做一副登徒子的做派……可是更糟糕的是,欧阳克竟然不觉得这样的完颜康让他生厌,反而刚才竟有那么点心动——只有“一点”!
结果就是,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睡死过去了,且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囧…挠破了手上蚊子咬的包T.T发炎了…又疼又痒,还想继续挠,嘤嘤嘤嘤嘤88
早晨起来,两人用罢了早饭。完颜康便要与往日一同的,去前院活动活动筋骨,再去寻乞奴议事——在寻乞奴之前,若有急事,自然有人通禀。
可完颜康出了门,欧阳克却并非如往常一般随他一起。这让他便又回到了房里:“今日不与我一起?”
“你们谈的事情我大多是听不懂的。”欧阳克道,略有些泄气,“闷了这许多时日,我要出去逛逛。”
临近年关,官员都要休衙的,这是陕西情况特殊,因此才有大量的官员军士依旧无法归家。但寻常百姓却是与此无关的,且采购年货的热闹时日也早已结束了,除非那些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的小商户还依旧挑着扁担出了卖货外,其余商家早已经关门歇业。这种时候,想也知道是没什么好逛的了。
那既然不是逛街,欧阳克出门要做的事情,自然就剩下一件了。
“你要跑去看丐帮大会?”完颜康皱眉问。
“我去看一群乞丐做什么?我去看美人~”
“……”
“谁让你这张脸,已经让我看腻了呢~”
“有银子吗?”
“我身上能不放着银子?”
“那就把这个也带上。”完颜康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这原本是属于他手下亲兵的铜牌,如今他原本的亲兵除了战死的,就都分别归在了原先十几个亲近属下的麾下。不过这铜牌众人身上依旧留着,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完颜康如今也成了乞奴的“亲兵”,自然也配有一块令牌。
“带着这个做什么?”
“陕西地界上,无论官民都认得这个令牌,你若是出了事,像是偷看小书生洗澡被人家抓个正着,给百姓看这个,说不准还能免了你一顿打。”
“你!”欧阳克气的面色通红,指着完颜康的手都在发抖,“别想我带着!”
“真不带?”
“自然!”
“那我给别人去。”
“你给谁?!”
“你都能去找美人了,我难道也不能去找‘旧部’?”
“完颜康,你可是说过与你那群属下没什么关系的。”
“过去是没关系,但是谁知道今后会如何?”
欧阳克一把抢过了那铜牌,狠瞪了完颜康一眼,再不说一句话,而是怒气冲冲的直冲到屋外去了。待完颜康追出来,欧阳克已经没了踪迹。
看着这空旷的小院,虽然方才与欧阳克嬉闹,好似全无担忧,实则完颜康心里牵挂得厉害。他倒是真的希望那人是去拈花惹草了,就算之后两人因此分离也无所谓,如今去探看丐帮的情势,可实在是危险得过分了。
而完颜康给他那个牌子,也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丐帮里也混进去了他们的自己人,若是他被抓了,对方看到那牌子,应该会护他平安。
却又一想,丐帮中人也是认识那牌子,且江湖中一恨欺师灭祖,二就是恨叛徒卧底,且还是个为官家卖命的。见了牌子,反而痛下杀手,也并非没那个可能……
“都统在担忧欧阳公子?”一旁翻看着情报的乞奴问。
“嗯。”完颜康答应着,面上略有些羞愧,“是我的不是,我出去一下。”
乞奴先是迷迷糊糊的点头,继而却是大惊,不顾的肚子上被开打那个洞刚刚结痂,匆忙跳了下来拦住完颜康:“都统!您莫不是想去领军棍吧?”
“你这是做什么,小心扯裂了伤口。”
“都统,您真的是要去领军法?”
“商议军务的时候,竟然为私情杂念走神,能不打吗?”
“咱们这又不算是正经的升帐议事……”乞奴小声嘀咕着,但却也没再拦了。完颜康要打自己军棍,这还是第一次,并非是偏袒,而是因为他绝对是个严于律人,且更加严于律己的将军,稍微跟他相处两天,再油滑的兵痞子,也会变得勤于训练,杀敌用命——至少救他所见,如今这世上绝对在没有第二个平时几乎是将自己朝死里边操练,日常生活又简朴到近乎艰苦的亲王世子,封疆大吏了。
“你先翻看着情报,二十棍我就回来。”
“都统……”眼睁睁的看着完颜康离开,乞奴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唯一庆幸就是听完颜康所说,他这是去领军棍,而不是鞭子,否则鸭蛋粗的鞭子,十鞭子下来,就算掌刑的手下留情,都统身体强健,也得在船上躺上两天。八成也正是因为如此,都统才去领了军棍吧,毕竟,现在不是他躺着的时候。
“大人!急报!”乞奴正惦记着完颜康,没心思看情报的时候,忽然有士卒来报。
“拿过来!”与桌上摆的这些情报不同,红封急报,那是出了紧急要务,必须立刻拆看的。乞奴顿时整肃了心情,拆开其中情报。一看之下他立刻便僵住了,“快!立刻将都统叫回来!”
完颜康这边刚被打了两棍子,就忽然有亲兵来报,虽听说是红封急报,但他却依旧让掌刑着打完了才离开:“你也听了,这是急报,快打完,快完事。”
“都统……”原本掌刑的就不愿打自家都统,只因他猜拳输了,这才无奈摊上了这件差事,如今要快打,这可更是难上加难——杖责的节奏快慢也是一种讲究,要给内脏和肌肉缓和与调节的时间,况且速度太快,也容易对力道失去控制。
“快点!”
掌刑的不敢犹豫,只得咬着牙打完了剩下的十八棍。打完了他立刻就扔了手中的军杖,与另外几人将完颜康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都统,您吐血了?”
“没事,我不小心把嘴唇咬破的。”完颜康摇头,拍了拍掌刑人的肩头,示意他无需介怀,披上外衣,匆忙朝乞奴的厢房而去。
“都统,蒙古人兵进凤州。”
“凤州?”完颜康进屋时乞奴已经准备好了地图,他二人此时凑在一起,看着地图上凤州的所在,“蒙古领兵者是谁?”
“主帅是木华黎,副帅是窝阔台。其他将领也皆在列,都统,难道是蒙古与完颜洪熙议和了,他们俩要夹击宋国?”
“不对,蒙古这还是冲着我们来的!”完颜康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他们此刻由东入宋境,经四川,过汉水,可直下京南西路!他们还是要来打我们!只不过,以蒙古人一贯的习性,这一路上自宋民中取粮饷,却也是不会少的。”
“急报!”完颜康话音刚落,又是一封急报。
这两封急报前后脚送到,但事情发生的时间确实差了数日,只因为一个在宋境发生,一个在金国发生,都城一个远一个近,因而才几乎同时到达。
这是宋金战场上的事情,原本是宋国按着金国揍——算不上痛揍,金国虽然处于劣势,但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但这个时候传来蒙古攻宋的消息,顿时前线军心大乱,于是变成了金国追着宋揍。
“都统……”乞奴看着完颜康,局势已经一团混乱,那么他们要怎么办?依旧等在这里吗?
“就需守在这里已经没用了。”完颜康叹气,“要把他们都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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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完颜康说了“继续守在这里已经没用”,但实际上这话应该是“把所有军队都继续留在陕西防守已经没用了”。陕西依旧是要冲,而蒙古人应该并非是全军而动,到时候陕西空虚,对方趁虚而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潼关一线依旧由怀恩、耶律九思率两万士卒留守,其他地方也分散驻守了一些人马,三万人仍留守原地,其他人却都接到了后撤的命令。
不多久,都统府中便忙碌了起来,府中的亲兵都穿戴整齐,接命传令而去。
一道道命令传了出去,乞奴盘算着该收到命令的人都已经收到了,却见完颜康又拿起了一张白纸:“乞奴,那仆散鸠可是已经回了张家口?”
“他说是要回的,不过到今天还没动弹。说是看上了富春楼里的一个当红的姑娘,每日都去为那姑娘捧场。”
“你信吗?”
“自然不信。咱们这地方的姑娘,又不是中都那里架子极大的名妓,仆散鸠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雅人。他若是真看上了,那叫到自己府上来伺候就好了,何必巴巴的每日送上门去?只是我们的人,还没查出来这姑娘是谁的人。”
“那把他叫来吧。”完颜康点点头,“我亲自见他。”
“亲自?您要以什么身份?”
“我需要他做我与完颜洪熙的调停人。”
“都统,我们不是要……”乞奴不明白了,他们不是要跟着宋国干吗?怎么听这意思,他家都统要与完颜洪熙和解?
完颜康放下笔,找到乞奴身边,指着他桌上的地图道:“我估算着,这次蒙古人应该是能成功自宋国‘借道’的,宋国有名将,也有忠臣,但废物也多得厉害。不过,他们一是不熟悉地形,二是宋军再如何窝囊也会对他们围追堵截一番。到时候蒙古人就算成功入金,也必定是人困马乏,那我们就在这。”完颜康的手指在指点过蒙古人一路可能的路线后,停在了金国境内的某处,“等他们送上门来!”
“好!要将他们的精锐毙于一役!”乞奴眼睛一亮,但继而却依旧是迷惑不已,“这和我们与完颜洪熙和解,有什么关系?”
“宋金之战我是不会参与的,而这地方可不在我们陕西境内,大队人马过去,若是被误会了,那麻烦可是不少的。”
“那也无需暴露都统的身份,只要对仆散鸠说,我们答应派兵,到时候表面上说是去增援的。实际上我们自顾自不就好了。”
“我也想过这个法子,但是完颜洪熙不是傻子……”
“咳咳!”乞奴咳嗽两声,自然不是受了凉,而是把嗓子眼里的笑,压回去——完颜洪熙不是傻子?他确实比前任完颜永济聪明那么一点,但是,至少在乞奴看来,他做的那些事也就是大傻和二傻的区别而已。
“完颜洪熙如今急需兵马,但却并不是说他对我们并无防备,他应该也知道,仆散鸠根本没能掌握住陕西的兵马,只是个挂名的都统而已。到时候我们说去援他,他必定会给出既定的路线,还会更换将领。若是我们事到临头反悔,那反而更加麻烦。”
乞奴点点头:“这倒也是,某些人在正事上没本事,但是这勾心斗角的事情上,却是聪明非凡。但您要怎么说服完颜洪熙,放您去去打蒙古?现在,完颜洪熙八成还正将蒙古当做他的盟友呢。”
“他现在是这么以为的,不过等仆散鸠到他那送信的时候,蒙古人已经过河了吧。”
“那您又要如何说服仆散鸠?尤其是,现在貌似还不怎么老实的仆散鸠。”
“这点倒是容易。”完颜康轻笑着回答。
仆散鸠收到都统府邀请的时候,顿时就被吓着了,不过好在他这段时间经常受到惊吓,承受能力强了很多。
而之所以受到惊吓,原因是这些天他正在与朝廷里派来的人手秘密的联络,讨论的就是要怎么掌握陕西的兵权。新来的人想得简单,宰了那些领头的将领,把他们的脑袋朝旗杆子上一挂,那就没事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原本还有点期待,有点贪婪,想着大权在握的仆散鸠,第一次被吓着了,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他们以为这里是南宋,陕西驻军的统领姓岳啊?
南宋那边敢杀了岳氏满门,因为除了岳家军,皇帝手里还有一把好牌。且岳家军毕竟是吃宋廷的饷银,南宋那边的老百姓再如何骂皇帝,但若是有人造反,那也绝对是反不起来的。
陕西可不同啊,如今的陕西几乎已经经营得铁桶一块了,而且即使某人已死,但很奇怪的是,这地方的驻军以及大多数百姓,依旧忠诚于那个人——完颜康。要是有谁敢杀了现在那些完颜康的继任者们,手掌兵权?完全是开玩笑,等待着他们的是被士卒和百姓砍成碎片!
所以,仆散鸠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就是劝那些家伙谨慎行事,至少查清楚了,他们面对着什么样的人。
好说歹说,那些人总算是安下心来,老实了一阵。不过仆散鸠也知道,他们背地里笑他胆子被老鼠吃了。不过没有他,凭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进不到任何一个将领的身边,所以,他也就只能放心了。
不过今天有人来请他,难不成是那些人也发现了他这边的动静,因而要……
“他们不会杀我,他们不会杀我,我是陕西都统,我是陕西都统。”仆散鸠压低声音,像念经一样念叨着,坐上了马车。
“仆散大人。”因伤在身的乞奴,坐在椅子上草草行了个礼。不过就算他没伤在身,这些陕西派系的将军们,除了他第一次到任的时候,从没对他表示出应该有的,符合彼此身份的礼貌与尊敬。
“不知……赵大人叫本官来此,是为了何事?”而经历了那次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的大战,以及那次长途逃亡,仆散鸠也再没在意过什么尊敬,到底他也并不是那么不解世事,还是知道,战争年代,不会打仗的将领,就是个屁。
“并非是我叫大人来的。”乞奴笑笑,但论表情和语气,该是少有的和颜悦色了,但这说的话,却让仆散鸠摸不到头脑了。
“是我请仆散大人来的。”房门被推开,另外一人走了进来。
要说服仆散鸠很容易,自然不能用什么为国为民去说,但只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做金国的功臣便好了。即,完颜康要取完颜洪熙而代之,仆散鸠是否愿意要这第一的拥立之功。
自然,原本已经有一个“完颜康”失败了,不过,仆散鸠知道那人为什么失败,因为他是个假的,是个傀儡,无论是大部分完颜洪烈的旧党,还是全部完颜康的旧部,都没给这个人以任何支持。相应他的,只是一些先帝完颜永济的老臣子而已。
但真的完颜康不同,至少仆散鸠知道,他很能打,至于是不是能治国……那也得用刀剑得了天下后,才能知道。
仆散鸠是下午的时候被紧急叫来,但只呆了半刻钟,就又匆匆而出。不过他的表情,显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
完颜康只要把他送过去,他就会在适当的时机,说服完颜洪熙——仆散鸠的嘴上功夫,可是和他的战场功夫,成反比。
这件事解决了,完颜康却还要派一个使者,派一个到宋国去的使者。欧阳克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甚至,完颜康觉得若是洪七公回来了,他也很适合。只希望,这两个人都没事。
处理了军务,完颜康三分为了公心,七分为了私心,挂念起了离开的人。
而这天夜里,让他挂心的人,就回来了——被抱回来的,浑身是血!
那是完颜康正坐在床边上,想着这人到底是为什么没回来。突然窗户便被撞开了,完颜康抽出枕头下的刀,刚要开打,就听对面黑影说:“完颜小子!快点灯!”
同时,他闻到了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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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完颜康点上灯,就听门外有侍女娇娇滴滴的道:“大人,您要的茶送到了。”
于是洪七公就见完颜康舍了灯,急急忙忙朝外跑。
“你这小子,不会是在夜里偷吃吧?”
完颜康来不及答,依旧跑到外间去开了门,房里洪七公听外边说话,但却是变成了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自然是完颜康的:“去叫个郎中来,欧阳公子受了伤。”
“都统无恙吧?”
“并非刺客。他是在外边伤着的,刚才是他回来,闹得动静大了点。”
洪七公这才明白,要不然完颜康急忙跑出去呢,原来是方才已经惊动了府里的护卫,让人以为来了刺客。但若是明火执仗的抓刺客,又怕伤着他们家都统,这才有个侍女送茶来试探。他方才若是慢了一步,说不准这房子的门窗都已经让人拆了……
不多时,完颜康回到了卧房里,还举着个点着了的灯台。他一见欧阳克,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一身白衣染满鲜血,又加面色惨白如纸,显然是重伤在身:“洪老前辈,他伤在什么地方了?”
“让人砍了两刀,已经包扎好了,并无大碍。”洪七公说得轻松。
“……”完颜康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方才洪七公可是急火火的破窗而入的,怎么现在反倒是丝毫也不担心了?他又仔细看了看欧阳克,这衣裳的血确实是多,外带破破烂烂的,但是,那些破烂的地方可不像是被刀割的,倒像是撕扯出来的。
完颜康放下了等,转身就要去解欧阳克的衣裳。洪七公却立刻探过了手,挡住了他解衣的手:“小子,做什么?”
“看看欧阳的伤势。”
“他身上的伤刚裹好,就不要随随便的拆开了~”
“洪老前辈……”
“七公,你可真不会撒谎。”欧阳克躺在床上,只睁开一只眼,无奈的对洪七公谈道。
“七公是老实人,怎可能像你一样滑头!”完颜康屈指弹了欧阳克脑门两下。
“别!别!我真受伤了!”欧阳克捂着脑门叫道,完颜康这两下可绝对是势大力沉,以他那手指头的力道,寻常的硬弓都禁不住两下拉扯的,更何况是额头上薄薄的一层皮肉,“这么使劲,绝对是青了。”
“没事,头发一放就挡住了。伤哪了?”
“所以真青了?你可真是够狠心的。伤在肩膀上了,被人打了一棍子,都肿了。”
“一会郎中来了给你看看。”
“你帮我擦药酒。”
“又不怕我手重了?”
“擦药酒手重好,不是更容易揉开吗?”
“咳咳!”洪七公站在一边,看这两个小辈你来我去,虽然没说什么荒唐话,但就是让人忍不住面上发红,像是听了了不得的事情。
“洪老前辈,对不住。”被这咳嗽一提醒,完颜康也立刻红了脸,他竟然把洪七公忘在一边,只顾着与欧阳克说话了,实在是够丢脸的。
“没事,没事。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小子,陕西丐帮的事情啊,我已经处理好了。”说到这,洪七公叹了一声,他走南闯北,原以为只有大城市,尤其是富庶之地的丐帮,才会出一些龌龊事。
洪七公一直是不信什么仓禀实而知礼仪的,他见着的,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脏事烂事才更多。但是没想到,在陕西这样的穷地方,都是穷苦人之间,丐帮,尤其是污衣帮的帮众里,竟然也会出现那么多的该死之人!相反,这地方的净衣帮,倒是干净得多。
“洪老前辈……”
“叫七公吧,或者老叫化,洪老头,也随你。”洪七公摆摆手,但嘴上说的轻松,表情却是疲惫。显然这次丐帮大会,即便是对于洪七公这样大风大量经多了的老江湖来说,也一样不轻松。
而于完颜康来说,即使事情解决了,外加总算是不再被洪七公当做什么该被防备的奸邪小人,他也同样没什么高兴的。且看洪七公这样子,八成他是要找个地方吃吃喝喝好好歇息,但是,想起到给临安送信的事,完颜康还是得硬着头皮,请这位老侠客帮忙。
“七公,我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啊?”洪七公明显是惊了一下,从结识了完颜康到如今,因他,因欧阳克,而被洪七公惹上的事可是不少,这些事可真是一件比一件让他难受,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丐帮的事情,还有事?如今饶是洪七公,听他这么说心里都有些发毛,“小子,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送封信。”
“什么信还要我去送?不过这倒是简单。说吧,要送到哪?给谁?”
“临安、皇宫、宋廷的皇帝。”
“……”此时洪七公满上的表情异常诡异,他整张脸好似都被冻住了,但只有两只眼睛越瞪越大,一边欧阳克看着差点笑出声来,但完颜康看着却是越来越心虚,最终,洪七公说话了,就俩字,“不去。”
“七公……你先听听是什么事,再决定去不去。”完颜康低声恳求。
“不去。”洪七公转过了身,还是那俩字。
完颜康拽着洪七公的衣襟:“七公,我要带兵投诚,重归宋廷。”
洪七公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完颜康:“什么?”
“不费一兵一卒,陕西重归宋境。”
“你有……什么要求吗?”
“蒙古人自凤州入宋境,但却并是冲着宋国去的,而是要街道入金。我要去打蒙古,希望宋国的军队不要误会。”
“你和蒙古人有仇?”洪七公奇道,貌似他所知的完颜康,只要是带兵的时候,就是和蒙古人对着干的。
“七公在陕西也有一段的时间了,该知道蒙古人都做了什么事。我十四岁就到这边领兵了,有些事看多了,没仇的也变成了深仇。”
虽然完颜康这么说,但洪七公还是不理解:“就这一个要求?”
“还有,善待陕西军中的士卒。我这里哪一国的人都有,金人、汉人、契丹人、西夏人,甚至还有蒙古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和宋人没有血仇,几代人都在这里戍边。若是日后,宋廷不想用他们,那就让他们回家种地吧。”
“你只说他们,那你自己呢?”欧阳克在一边听着,只觉得这对话是越来越不对味,“若是他们要你的命,要你们完颜家所有人的命呢?”
或许赵与莒那小皇帝念着还曾有过一点旧情,不想要完颜康的命。但宋国上下,可是念着雪耻呢。无论是肉食者的文人世子,还是泥腿子百姓,念叨着把他们完颜一家子拉到祖宗坟前点天灯的,可不是少数。即便是史弥远那样的主和派,他也只是认为打不赢才主和的,若是真能打赢,无论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真的为了一雪前耻,到时候他绝对是蹦跶得最欢的一个。
“我自然不会乖乖将人头双手奉上的,到时候逃命不就好了。”
“那他们若是用你那十几万兵的性命相要挟呢?”
“欧阳小子,你到底是金人,还是送人啊?况且,朝廷虽然有些地方挺不是东西的,可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就为了要一个人的命。”
“我不是金人,也不是宋人。我是西域人。谁说宋国不会用这种手段?我可是知道,宋国朝廷那边,既恨金人,也恨后来为金国卖命的汉人,说这些人是汉奸。至于那些在金国为官的他国人马,那更是一概以蛮夷论,同样该杀。”
其实南宋是个包容性挺强的过度,临安大街上,各种模样的外邦人,有时候比汉人都多。但毕竟,宋国是个被异族占了半壁江山,两个皇帝死在对方手里,后宫嫔妃都成了奴婢,皇太后都被人奸污了,还生了孩子。再怎么包容,这种仇恨也是包不进去的……
洪七公被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欧阳克没说错。他年轻时,也和旁人一样,只要恨金人,恨汉奸。但后来做了丐帮帮主,丐帮可是南北都有了,他有习惯大江南北到处跑。也就看多了许多事,恨也是恨,但也理智了许多。
因为必须得说,金人也有好官,百姓遭难,他们也会给百姓发赈济,逢年过节,朝廷宽裕的时候还会给鳏寡孤独发柴米油盐。
至于那些给金人当官的,也分了几种。一种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没觉得宋金有什么不同;一种确实是汉奸,阿谀奉承媚上欺下,不过貌似宋国这边的贪官,和他们也差不多,只是这边的上司是金人而已;还有一种,出来做官反而是为了公心,毕竟那官他们不做,也有别人去做,与其让一个可能的祸害去做官,不如他去做,至少能让一方百姓过好日子。
所以,他虽然对完颜康有些歧视,但态度转变得才这么快。
“那您就与那边说,要我的脑袋,我也愿意给他们。”
“完颜康!”“小子,你可别送死。”
“说说而已,让那边安心,大不了大家一块跑。”完颜康笑笑,“欧阳,到时候咱们到西域去,建个白驼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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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公最终还是被说服了,答应了替完颜康送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带着完颜康的书信以及信物——赵与莒送给完颜康的那块玉佩——匆匆离开。
“我才离开两天,怎么看样子又出了许多事?”洪七公一走,郎中也为欧阳克看过了,他确实是只有肩膀上挨了一下子,且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此刻,完颜康正在按照之前说好了的,帮欧阳克用药酒揉肩膀。
“确实出了许多事,不过这些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所以,你又要去打仗了?”
“嗯。”
“那年……就是你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那年。”欧阳克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们赶到的比救你的时候还更早些,我也曾见过西域里的两国交兵,但是那种几百几千人而已的小场面,完全没法和你那时候的情况相比较。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即便是黄老邪和我爹,都不敢在那个时候冲进去。在那种十几万人的混战里找一个人太困难了,而且,就算是以他们的武功,在那种情况下,也可能被一支流失要了性命。”
“那次是情况特殊。”完颜康确定药酒已经揉开了,再继续欧阳克肩膀上的皮都要被他搓掉了,“我是主帅,除非到了拼命的时候,否则我都是呆在后方的。”
“‘除非到了拼命的时候’,你拼命的时候还少吗?”
“这次真不一样。”
“我可没看出来。”
“上次是我被人家包了饺子,只能冒险来个擒贼先擒王。这次,我是去包别人的饺子的。”
“可在我看来,上次是皮厚馅稀,人家要包很容易。你这次,明显是皮薄馅大,你若是被撑破了肚皮,我可是丝毫也不惊讶。”
完颜康被欧阳克这一番,饺子皮与饺子馅的辩证关系,说得郁闷不已,不过他也知道欧阳克这是出于关心和担忧:“会没事的,我身边不是有你吗?”
欧阳克挑眉,算完颜康识相,这次也没想扔下他,而既然他们俩的未来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那么也就没什么需要他自寻烦恼的了。欧阳克决定谈论一些轻松的话题:“不过,你说要逃?你之前就想过这法子了吧?所以你才说船队很重要。”
“对,不过坐船出海,并不是唯一第一条逃亡路,我想了很多法子。”
“出海之后呢?这么多的人,别告诉我,你真的要去跑去西域弄什么劳什子白驼国……”欧阳克蓦地一愣,他想到了什么,“你带这些人,是要学辽国,到西域复国?”
“不,不去西域。若是走海路,那就去比西域更西的地方,去我也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也可能不走海路,毕竟若是宋婷月有意为难,我那几艘商船,实在是不够看的。而走陆路的话,我们就穿过蒙古草原,去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听起来倒是番邦的地方。那地方有什么?”
“那地方,有铁矿、有金矿、有木材、有鱼货和猎物。”
“这地方听起来倒是不错。”
“嗯,是不错,就是大半年都是冬天,到外边撒泡尿,小弟都可能会冻下来。”
“……”
“逗你的,不过那地方确实冷。”
“那你还想跑到那么一个地方去?”
“金人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原本的家乡也不是多温暖的地方。去西伯利亚,或许是正好。”完颜康之前还在犹豫,到底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如今和欧阳克这这一闲谈,那点犹豫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若是走陆路,完颜康带着的,就不是他手下的十几万这点人了。金人,以及其他未金国办事的人,无论是什么族的,可是都害怕宋廷秋后算账的。到时候完颜洪熙一败,就算有人怀疑完颜康背地里有小动作,但九成九也会跟着他离开中原,这少说也有几十万人。
这些人若是真的能钉在西伯利亚,那么至少完颜康就能想到三个大好处:一,挡着某头有着强烈扩张**的北极熊,当然,现在北极熊还只是头小熊。二,沟通东西,到时候那就是另外一条陆上的丝绸之路。三,草原上再有哪个民族崛起,那时候这个民族就是两面受敌了。不过这也不一定,谁知道未来哪个国家的掌权者会是怎么想的。
当然,这些好处,完全都是完颜康自己的想象,未来到底是凶是吉,他根本不知道。而且就算不提未来,带着几十万人跑到西伯利亚去,那可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这年代可没铁路,绝大多数人都要靠自己的两条腿——军马不能去拉车,否则别看他们人多,到时候遇见马匪的,那损失可就大了。而真到了那边,他们缺衣少吃,还没地方住,所有人安顿下来也是一个问题。
欧阳克就看完颜康忽然发起了呆,然后大半夜举着灯跑走了。欧阳克刚忙拉上肩膀的衣裳,跟着完颜康跑了出去,就看他打着灯,看着一副地图。欧阳克知道那副地图,完颜康说那是世界地图,从地图上看,中原很大,但是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却又并不大。而完颜康长大的白驼山庄,如果要在那上面画出来的话,大概比针尖还要小吧。
完颜康的手,正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那是哪?”
“海参崴……”
完颜康这也晚上都没睡,欧阳克也就陪着他,虽然他觉得完颜康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古怪——坐视金国亡国,然后又要大费力气再给那些亡国之民找一块土地?但是只要完颜康要去做的事情,他就会帮他,虽然有时候,自己不太帮得上忙……
接下来的时间,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尤其是各地的将官陆续击中到了都统府的时候。原先只有一个乞奴,欧阳克还能在边上坐着,偶尔还能逗逗嘴什么的。如今天一亮完颜康就和那些人聚集在书房里,都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外带满身血腥气的汉子,欧阳克虽然也不矮,但就是觉得被他们一遮完全没了人影。
而完颜康和他们一谈上军务,他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敌人、地图、下属、军粮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却唯独没有欧阳克……
欧阳克自己都觉得,以他的的脾气,遇到这种事,那应该是用尽了手段胡搅蛮缠,重新夺回完颜康的重视吧?但是,他没那么做,在坐在角落里,看着完颜康发呆了一天之后,欧阳克……自己跑出去玩了。
若是与过去——和完颜康相识之前的这个过去——相比,他做的这些绝对算不上玩,也就是喝喝酒,赏赏雪,找一条小河敲碎了冰钓鱼,这些无聊而又“风雅”的事情。然后,夜深后,他回到家里时,完颜康可能已经上床入睡了。但无论他睡着还是醒着,只要躺在他身边,完颜康就会或主动或习惯成自然的把他抱在怀里。
虽然是冬天,但在火炕里相拥而眠,还是热的厉害,不过,欧阳克从未推开过他……
“你真觉得我在外边不会拈花惹草?”
“我怎么听着这问题耳熟?你都问了多少次了?”
“知道狼来了吗?其实最后狼确实是来了。”
“那故事里,没人再信总是呼救的孩子,但是,我信你。”
“有人带着孩子来找我,你也信?”
“没到那一天,我就一直信。”完颜康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回答,但是欧阳克觉得,他的这个回答,其实还是有怀疑,所以……面对忙碌的做着出征准备的完颜康,欧阳克暗暗决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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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并没在意那天的对话,实际上欧阳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太正常,他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而且,现在需要他忙的事情确实很多很多,原先他和金国的朝廷再如何的不对付,但毕竟那时候是他在前边打,后边有一个国家支撑着。要粮、要饷,因为有他爹掌着户部,从没缺过他的。
但现在,虽然他的情况从封疆大吏,直接成为了割据军阀,表满上看起来是风光了许多。实际上,他该做的事情比过去只多不少,首先来说,他没法找别人要饷银,只能“就食于当地”。可完颜康又不是那种能狠下心刮地皮的人,索性这两年还算是太平,乞奴他们勒紧裤腰带,总算是省下了些吃食。
但就这些,也得绝对精打细算,否则他这次带人出去,到底是以逸待劳蒙古人,还是被蒙古人以逸待劳,都是两说的……
“怎么算我们的粮食,都是只够路上的。”说话的是石抹卜,他的姓氏是金国大姓,不过因为他是被主人□的侍女所生,所以他从他爹那里得到的,除了这个姓氏,什么都没有。至于他娘,石抹卜根本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有人说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有人说生了他后就扔下他走了,后来又嫁了人。
而虽然完颜康收的侍卫里,有不少人都是挨过饿的,但却没有一个因为像石抹卜这样,从那之后对粮食的产生无比深切的“依恋”的。所以,完颜康军中的粮饷,都是由他管着的。
“够路上吃的就好了。”完颜康看着地图道,“若是我们败了,那正好也不用担心粮草资敌了。若是胜了,那就宰了蒙古人的马当干粮!”
“对!宰了蒙古人的马当干粮!”
于是,这就是拍案定计了。但豪气是豪气,其实完颜康心里也不想这么匆忙,金宋两边的回复都还没有送到,但是宋蒙那边的形势,实在是让完颜康郁闷……
那位四川制置使桂如渊,先是错误估计了蒙古人攻击的方向,蒙古人从东来,他以为对方从西来,结果防御全部布置在了西边,蒙古人完全是如入无人之境。万幸南宋历来是城防布置得都是不错的,而且蒙古人志不在南宋,所以虽然路上乡村之地的百姓多多少少有被祸害的,但总算是没出现大规模的屠杀。
但接着密探带回了让完颜康差点气歪鼻子的情报,还是这位桂如渊,他竟然阻止反抗,并且带头躲到城里不说,还主动为蒙古人提供粮草和向导!
不过这也能解释,可能他是看出来了蒙古人就是来借道的呢?所以想尽快把蒙古人“礼送出境”?
接下来的京湖制置使陈赅也比他的同行强点有限,宋廷已经传令让他派兵前去金州堵截蒙古人,不过至少完颜康得到的消息,他只派去了三千人……
虽然还没交上手,但结果如何完全已经不用猜测了。
所以,完颜康也不想就这么死卡着粮食,毕竟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谁知道打起来会出什么事?挨饿的士兵,就算能强撑着打仗,但是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但这世上领兵的人,谁不想在完全的补给保障下,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优势的武器,毫无悬念的把敌人堆死?可问题是,有时候就要行险,否则那就不单单是自己丢命的问题了。
完颜康只是希望,宋廷那边出昏招的几位将领,并不是本色演出,他们只是看出来了蒙古人是去打金国的,而他们深恨金国,觉得放蒙古人过来是个很好的主意——完颜康真的万分希望这才是事实。
不过对完颜康来说,也并非全都是坏事,至少他的士兵和将军们,都是绝对坚强,并且战意高昂的。而且,洪七公这个丐帮的帮主虽然总是撂挑子不干事,但是当他干起事来的时候,还是很尽责的,又或者只是完颜康太不了解江湖了?总之,一个丐帮大会,竟然真的大部分解决了陕西境内丐帮跋扈的情况。至少完颜康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了。
“欧阳,明天一早就启程了,行李收拾好了吗?”
“广隶,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你打晕了捆走,怎么样?”
“……”完颜康看着欧阳克,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少见的,这次的欧阳克很严肃,简直都不像是他的那么严肃,“胡思乱想什么呢?”
“胡思乱想上一次呢。”欧阳克看着完颜康放在桌上的腰刀发呆,“我爹和黄老邪把你救回来时,你根本就是个死人了。”
“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隔三差五的提那件事?”
“别管过去了多少年,有些事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那时候我没日没夜的守在你床头,稍微打个盹就立刻被噩梦吓醒,醒来的第一件事永远是去探你的鼻息。偏偏有好几次……你真的不喘气了……”欧阳克低着头,那时候的情景,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手脚冰凉,眼圈忍不住发酸。而欧阳克从来都是一个并不把男子气概之类的放在心上,不明白什么叫男人流血不流泪的人,所以泪珠子就那么从眼睛里落出来了,“我害怕……”
原本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甚至心里确实觉得欧阳克有些多此一举的完颜康,瞬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自责,并且愧疚,他也失去过战友,很多很多,他也看过战友的家人是如何悲哀痛苦的。死去的成功成仁,留下的痛苦终生……
“对不起。”他过去,把欧阳克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完颜康,你能活着回来吗?说实话,别敷衍我。”欧阳克依旧在哭鼻子,说话时声音都是走音的。而再怎么英俊潇洒的人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那再没有什么魅力可言了。
不过,此刻的欧阳克却是让完颜康最动心的时候,一个人愿意为你变美可能并不是因为爱情,但一个人愿意为你变丑那则必定是爱了……所以他很想给欧阳克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欧阳克说了,他要实话。所以,完颜康还是只能说那三个字——
“对不起。”
“我要把你打晕了捆走!”
“我要是去了,那还有可能活着回来!你要是把我带走,我自己找把刀抹脖子!就算没刀子,人想找个法子寻思还不容易吗?!”
“你……”欧阳克捂着胸口,被完颜康这番话气得眼前发黑,外加一阵无法呼吸。完颜康刚忙扶着他坐到一边,帮着他顺气,半天欧阳克才总算缓过劲来,但却抿着唇半个字也不说了。
“这世上若说有什么事,是永远也没法子完全确定的,那就是行军打仗。我要跟你说的是,我是为了打胜仗才去打的。我是为了想活下来,才去和人拼命的。”
“可如果一边是胜利,一边是你的命,你最后选的,一定是胜利,对不对?”欧阳克苦笑,而完颜康没法反驳,“你怎么就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呢?”
“因为我笨啊。收拾行李吧,天都快黑了。一会黑灯瞎火的,小心落下了什么东西。”
“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因为你也笨啊。”
“谁敢说我欧阳克笨?!”
“我啊。”
“……”
“你今天怎么脾气还这么大啊,按说日子早就过了啊。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自己。快收拾东西吧。”
“我困了,睡觉,你帮我收拾吧。”
“好~我帮你收拾~”
“广隶,睡了没?”
“没。”
“我这次一定会盯紧了你的。”
“嗯。”
“可我怕战场上我认不出来你,你给自己弄个记号?”
“……”
“怎么不说话?”
“平常的时候,我就在帅旗下边站着,你就在我旁边,不会认不出来的。到了我都要抽刀子上阵的时候,要么是大胜,要么就是大败。不过那时候我还是在帅旗下边,或者旁边,你跟着旗走,就不会找不到我。”
“哦,那我到时候紧盯着帅旗就不会丢了。”
“别,别一直盯着帅旗,你先盯好了你自己。到时候跟着人流走,八成就不会丢。”
“……”
“怎么了?”
“我是不是真的挺笨的?”
“我还是给自己弄个记号吧,你不用抬头,余光一扫就能看见我。”
“果然你还是觉得我笨……唔……唔唔!嗯~~~~~”
关灯!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欧阳克二了…但是ORZ,不二还是欧阳克吗93
欧阳克很烦,欧阳克很闷,欧阳克……很无聊,欧阳克现在正在出征的路上。
相比起战场上的波澜壮阔,以及危机重重,战场之前的赶路,那可真的就是平淡到过分了。当然,出兵之前的誓师祭旗祭祀战神——这年代的战神是刑天——还是很有看头的,但是当军队出城……
大多数将军和士兵都脱下了自己的铠甲,或者只留下胸甲之类轻便的防身护具。而且队伍行进的速度天杀的慢,欧阳克朝前看士兵的队伍望不到头,朝后看,士兵的队伍还是望不到头。左边和右边的景色略微好一些,除了人、马和马车之外,还能看见点绿树山峦之类的。
“一直都要这么慢吗?不能快点?”欧阳克问。
“现在已经够快了啊。”完颜康这次带出来了八万兵马,六万都是骑兵,两万步卒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脚走路,而是可乘坐马车。而且队伍里的都是意志坚定的老兵,行军速度自然虽然依旧比不上一人两马,甚至三马的蒙古人,但相对于其他军队来说,绝对算是快速的了。
欧阳克撇撇嘴,没说话,这种颠来颠去的小跑,怎么能算快?他只觉得自己颠得快要在马上睡着了。
“这种速度已经是极限了,否则到战场之前,马儿就累坏了。”完颜康又解释道。
马又不是汽车,零件没坏,有油就能跑。马是有体力的,而且到了战场还要靠它的冲击力来战斗,欧阳克过去骑马只是为了赶路——没听说过江湖人马战的——自然觉得现在这速度太难受。
“打仗真讨厌。”欧阳克道,他嫌弃的其实并不只是速度慢,还有周围马蹄声、人声、车轮辘辘声,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声音混合成的杂乱,以及汗味、马粪味、血腥味、金属皮革味等等气味混合成的恶臭。
他想起来完颜康曾经与他说过的,打仗是又累、又脏,又臭的事情。现在还没上战场,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而完颜康就一直是随着这样的混乱与恶臭上战场的吗?然后,如果他与他没有相遇,他是不是就会随便死在哪个地方,连马革裹尸也做不到,就和其他人的尸体混在一起,成为无人辨识的枯骨堆中的一员?
欧阳克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感觉肩头一沉,完颜康的纯黑色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肩头。
“别总胡思乱想。”
欧阳克看了他一眼,把大氅系带系上:“暂时不会了。”这东西上有完颜康的味道,自然,不会是什么女孩子的花香味,但更不是汗臭或者体臭的味道,而是……就是那么一种味道!能让他平静安心的味道……
而他最近确实胡思乱想得太多了,他自己都有点瞧不上自己了。
队伍一天天的前进,这一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半路上就被逼无奈的和一队金国的军队打了起来。结果完颜康只派出一万骑兵,两个冲锋来回,对方就已经四处溃散,那金国领兵的将领被抓来后,自己撞石头自杀了,临死的时候还大骂完颜康是乱臣贼子——完颜康这只队伍,举的是他的海东青旗。
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麻烦的。甚至这次来袭的人马,还未完颜康送来了许多粮草辎重。不过看起来,完颜康对此却并不怎么开心。
而欧阳克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无聊,或者说,他找到了排遣无聊的法子。
白天的时候,他看着完颜康。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完颜康绝对不是一个有趣的,会引人兴趣的观察对象,因为他几乎只有一个表情——没有表情,或许有时候他会皱眉或者沉思,但那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皱眉与没有表情的沉思……
不过欧阳克却爱上了静静看着他的感觉,甚至一路上数次被玩杨康笑话,他也当做没听见。
夜里当然总是比白天好过得多的,实际上往往还没入夜他们的营盘就应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完颜康总是很小心,不让自己的军队走夜路,也不给任何可能的敌人留下夜袭的空子。然后他会自己出去巡营,和其他将军商量他们那在欧阳克听来总是千篇一律,但却每天都要商量数遍的事情。最后,他会抱着欧阳克入睡。有时候他们也会亲热,但完颜康总是不会做到最后,他要保持自己的精力,也不能给欧阳克第二天的赶路增加麻烦。
有时候,欧阳克也回跑出去,跟着探马出去“玩”,或者跟着某支队伍去打猎。到后来,甚至有好几次,欧阳克都忍不住希望,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是不错的。
但是,这天探子来报,他们遇到了蒙古人的先锋,三千骑兵。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余波凶猛…T.T今天只能写这么多,我去挺尸了T.T94
欧阳克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了,接着就去摸腰间的剑。非常文学这时候,他竟然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并且僵硬无比——再怎么样他也是身经百战的白驼山少主,欧阳克有些浆糊的脑子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竟如同一个初出茅庐,就要首次上阵的江湖小菜鸟一样? 而直到完颜康的手隔着大氅,准确的在他按着长剑不动的手上拍了两下,几乎是瞬间,欧阳克就放松了下来下来。不过,下一个瞬间他就比刚才更紧绷了,因为完颜康说:“紧跟在我身后。”
接着,他从搭在马身旁的一个皮质袋子里——每个人骑兵都有,里边大多是一些食物、少量的盐、伤药、绷带、匕首、箭头之类的,都是每个人的应急物品——抽出了一条大红的方巾,扎在了自己左肩的肩头。
欧阳克想起来了,这大概就是完颜康说的能让他看起来醒目的东西吧?
不过,冷静下来后,欧阳克却想,方才只是侦骑来报,而他们前边还有八千人的前锋部队,就算那三千蒙古人和八千人打起来了,也没这么快吧?
这想法刚起,就听侧后方向起轰隆如滚雷的群马狂奔之声。欧阳克匆忙看去,只见黑压压蒙古奇兵,自一处被草木覆盖的缓坡上直冲而下!
“蒙古人不是在前方吗?怎么到了我们身后!广隶我们……”逃跑。那最后的二字险些脱口而出,但欧阳克被欧阳克强咽了下去,他可是直到,完颜康绝对不会跑的。不过欧阳克也确实是被吓得够呛——莫名其妙就被人摸了后路,若是寻常江湖上的群架,欧阳克早就“见机不对立刻脱身”了。
“看来我们速度还是略有些慢,不过没事。”完颜康会头对他一笑,又朝那喊杀声已起的方向一指,“其实蒙古人也就是那三板斧,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果然,那边蒙古人冲出来了的突然,这边士兵们的应对却是快速。原本是侧面相对的士兵立刻拨转马头,与蒙古人来了一个对冲,一开始这对冲的队伍还有些薄弱,但前后两边的士兵不断加入,就让这薄弱的队伍眨眼间厚实了起来!
而那一开始在欧阳克看来声势浩大的蒙古人,只又冲了一会,射出了两箭,便立刻集体转向,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从攻击变为了撤退,即便完颜康这一方的士兵纷纷开弓放箭,但也只是让蒙古人落下了至多三五个人,其他大队人马夹着滚滚烟尘,奔向远处去了……
“这只是袭扰的队伍。/非常文学/若是有机可乘,他们也会真的开打,但既然碰上的是我的队伍,他们也只能袭扰而来。”完颜康又解释道,一脸的信心与骄傲。
欧阳克不觉得对方才自己的大惊小怪而面上发热,不过此刻见完颜康如此神情,他便立刻将自己的那点窘迫扔到了九霄云外,到如今,他也是见识过完颜康的诸多面貌了,但是,此刻这般的。看起来便是雄心壮志,甚至能说是野心勃勃的完颜康,他还真是头次见到。
甚至细想想,完颜康其实连笑都不长笑,总是绷着面皮,皱着眉,以至于他年纪不大,眉间就有两条深印了。看来他可是真的很喜欢打仗……
“只是袭扰的队伍?竟然就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人?”完颜康好笑的看着欧阳克,“你以为刚才那队有多少人?”
“至少有七八千人吧?”
“马倒是差不多有那么多,但是人……至多三千。”完颜康拍了欧阳克后脑勺一下,“与你说了许多次了,蒙古人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所以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他们骑兵的人数要折半算。”
欧阳克捂着后脑勺,完颜康方才像是并没将他当做恋人,倒是将他当做手下的兵了。这感觉,实在是怪怪的。
欧阳克还在揣摩这古怪的感觉,完颜康已经开始发号施令了。蒙古人埋伏方才冲出来的那个矮坡,是个顶好的埋伏地点。矮坡上植被密集,只要让马儿躺下片刻——这对善于驯马的骑兵来说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看到他们来了,就能叫起马儿适时上阵。矮坡到他们走的官道,地势平坦还有一个有利于冲锋坡度,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两方的距离比一个最佳的冲锋距离略远些。
这种地点,绝对应该是侦骑重点诊察的地方,但是却没人发现,显然这里边有着侦骑的失误。另外,既然蒙古人的袭扰部队都跑到这了,那么他们的大部队距离他们也绝对不远了。
不过,知道他们不远了,是一回事,怎么找到对方的大部队又是一回事。尤其是,在之后的短短两个时辰之内,接连三次被少则三千人,多则一万的蒙古军队袭击的之后,完颜康知道,要找到他们绝对要花上比预定的更多的时间了。
且,找不找得到大部队现在已经不是首要问题了,继续让对方这么袭扰下去,那么就算他们这边没有损伤,但总是挨打却打不着人,也是对士气的巨大损伤。长此以往不需要开打,饥饿和劳累就能拖垮这八万将士了。不过,有完颜康在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队伍依旧在前行,显然他们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扎营地点。漫长的行军路程,加上这整整一天不断在遭遇敌人袭扰,已经让这支军队又累又饿。大队骑兵,以及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马车之间,略微有些脱节……
蓦地,又一支三千人上下的蒙古人骑兵从一处山后绕了出来,骑兵们虽然疲累但立刻自发组织起了反冲。可是,在他们追向这支蒙古军队的时候,一支同样三千人上下的蒙古骑兵从从另外一个方向冒了出来,攻击方向直指马车车队!
这时候,之前去追击的士兵已经被前一支蒙古人缠住,无法后援,而其他骑兵,因为距离的关系,却已经来不及援助了。
于是后初选的蒙古骑兵在弓弦上搭上点燃的火箭,朝着车队冲去!
不过,有些让他们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的射出的弓箭,无论是燃着火的还是普通的,都并没能对那些马车造成伤害,它们有许多甚至都没能#射#进车厢里,只是撞上去然后滑落下来。这让这些蒙古骑兵有些莫名其妙,而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车厢的窗户打开,而在窗户后的手持弩机的士兵扳动了手中的卡簧。瞬间,百弩齐发!
带队的蒙古将领还是明白自己掉进了陷阱的,他很干脆的命令撤退,但是,在他身后响起了马蹄声……
完颜康一身是血,但是完颜康笑得开心。有了白送来的近七千匹马,他们勒紧的裤腰带就能略微放松一点了,当然,不能完全放松。
而欧阳克看着一身是血的完颜康,再一次发现了他不了解的属于完颜康的地方,他以为他是个好人,甚至有时候几乎能够用烂好人来形容。但是刚才,他下了命令——不要俘虏。他的脸上还带着血迹,然后他笑得开心,而在他不远的地方,就是他的兵在砍下蒙古伤兵的脑袋……
“欧阳,我好像不该选红色。”完颜康忽然回头,一边笑着一边接下了他肩膀上的那条方巾,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方巾,但依旧是红的,甚至更红了……
“广隶。”
“嗯?”
欧阳克走过去,双手捧着完颜康的脸颊,这男人此刻让他颤栗,但却并非是恐惧的那种:“什么时候扎营?”
“还得有一会,断了他们一根手指,但却并不表示对方的爪子不会再伸过来了。今天扎营得格外小心,以防夜袭。”
“格外小心……那……就不能了吗?”欧阳克感觉自己有点晕眩,还有点气喘,他已经对与完颜康是上是下不甚在意了,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有一天这么渴望……渴望和现在这个脏兮兮血淋淋,凶悍、危险,甚至是陌生的完颜康在一起,随便找个地方,然后……
完颜康眼睛的颜色忽然变得暗沉,因为他明白欧阳克的意思:“不行。”
“广隶。”
“若是得胜,我比随你所愿,现在,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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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应该已经算是正式开打了吧?不过,欧阳克却发现,在别人都为自己的差事而忙碌的时候,他又变成了最空闲与最无聊的人。
他坐在完颜康中军大帐的角落里,看着挤了一屋子的将军发呆。自然,他还是能看见完颜康的——背影。
战争或许还是有些好处的,让他看到了属于完颜康的另外一面,在平常的日子里绝对看不到的那一面,血腥、狡猾、凶悍、杀人不眨眼,就算是欧阳克那位被称为西毒,手中人名无数的亲生父亲,相比起这个时候的完颜康,双手间也要干净得多。
但欧阳克可不是什么正义豪侠,就如他不久前所感觉到的,那样的完颜康,同样让他热血沸腾,双腿发软,但某个部位却硬到发疼。如果不是在军中,他绝对已经扑上去了,如果不是在军中,他们早就已经随便躺,站着跪着或者其他什么姿势也无所谓,在某个地方胡天胡地了,如果不是在军中,完颜康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直到现在还和他的下属们议论个不同。
在这里,他无比明确的感觉到,他不是完颜康心中的第一位,甚至连前三位都进不去——杀人、粮草、他的兵,这大概才是现在充值完颜康整个身心的东西吧?
“欧阳?”完颜康拍拍欧阳克的肩,他以为欧阳克在打盹。
“嗯?”欧阳克一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帐,如今因为只剩下了两根蜡烛,而变得昏暗无比,也因为只剩下他与完颜康,而变得安静了许多,“结束了?”
“对不住。”完颜康面上带着明显的歉意,他其实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忽略了欧阳克,但是没办法,他已经因为私心而做错事了,以他自己的是非观来讲,他都不能带着欧阳克一起——谁见过打仗还带着自己老婆的?夫妻或者夫夫二人都是军中的不算,可欧阳克他不是啊。
他的下属和士兵因为信任他,所以默许了他的这种特权行为,但是完颜康自己不能得寸进尺。/非常文学/“哼。”欧阳克轻哼一声,他也并非不理解他,但他就是不满,“能睡了吗?”
“你先睡吧,我稍后还要去巡营,就算不能把所有人都看过来,但也要看看大多数士兵休息的如何。”
“广隶……”
“什么?”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可你若现在单身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并非是回去,我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像个摆设一样待在你身边了。”欧阳克叹气,“我想跟着哨探出去,至少帮你做点事。”
完颜康从出发开始,就放出大量哨探,一开始他们是三人一组的,到现在和蒙古人进入了冲突阶段,已经是十人一队了。他们有的是安全出去,安全回来,但也有的,出去了就再没见回来……
“你能听带队什长的命令吗?”欧阳克的骑术还算不错,且他的武功高强,再加上心思灵活,若是做哨探倒是不错的人选。况且,完颜康也知道,他实在是无聊。行军路上他还能偶尔私心一会,但这已经算是正式开打了,他必须全身心都投入到战场中去,实在是没办法将精力分给欧阳克多少……所以,他愿意让欧阳克能够去做一些他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但这必须是在他听从军令的基础上,毕竟,他根本没有战争经验,一意孤行的结果,很可能是把自己的命玩丢了。
“我还是知道,要怎么保住自己小命的。”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会听带队什长的命令吗?”
“我会的。”
欧阳克总算是点头答应了,虽然是不甘不愿的,完颜康虽然依旧不放心,但也知道,这是他能从欧阳克那里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好吧,明天……”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外边忽然一阵喧闹,“来了!”
“嗯?”欧阳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完颜康抓起放在一边的胸甲,眨眼间为自己套上扣好,接着提刀冲出帐篷去了。欧阳克甚至来不及叫他,只能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跑了出去。跑到外边,就听营地的西北角喊杀震天,可那地方还是暗沉沉的一片,因此站在这里,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你不过去吗?”欧阳克问。
“那边已经开打了,我现在过去是添乱。”完颜康摇头。
“那……不叫他们起来?”欧阳克指着大帐周围的帐篷,这里的士兵还都在睡觉——若是在这种吵闹声中睡不着那也非常有可能。
“不需要,夜里蒙古人也不敢派太多人马,否则只是崴断了腿的马,也够他们心疼的。蒙古派来的最多不过万人,我们又有营寨可守,挡得住。”
安营扎寨可不只是搭了帐篷就好了,尤其对手是蒙古人的时候,挖陷马坑、摆拒马、栓绊马索、挖陷阱、设明暗哨、设游骑等等等等,这还只是营帐外围。黑灯瞎火,对面人只能看见个影子的情况下,蒙古人想冲进来?就算完颜康把最外围的守兵都换成稻草人,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多时,喊杀声果然平息了,欧阳克也放松了下来,不过这一放松倒是让他听出了自四周帐篷传来的不少鼾声。在战场之中还能安然入睡的,必然是百战老兵了,同时,这也是因为他们对战友和指挥者的信任,才能睡得如此踏实吧?
“都统!都统!哈哈哈哈!”几个一身是血的大汉,远远的就大着嗓门喊着。完颜康也一笑,朝着对方迎了上去,几个男人站在一起,一边说着方才的战斗如何激烈,如何痛快,一边哈哈大笑着,但在说到自家兄弟死伤如何时,却又几乎同时长叹唏嘘着。
欧阳克没跟在完颜康身后,他依旧站在营帐门口,而此刻,他越发的讨厌战争了,因为果然,这个时候的完颜康,不是他的。
第二日,完颜康甚至没能亲自送欧阳克离开,因为他有军情要议……
虽然也算是得了两场小胜,但得胜的喜悦,并没让完颜康高兴多久。因为胜利只是暂时的,改变不了他们被蒙古人牵着鼻子打的事实,他们只是在开始的时候防守反击,反而把对方揍了。
要拿回主动权!否则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怎么拿,这是一个问题。
有人提议也学蒙古人分兵,蒙古分出三千一支的队伍袭扰他们,他们就分出六千一支的,两边若是碰上了那绝对能揍他们。
完颜康立刻就把对方否了,蒙古人能分,因为分出去的人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蒙古人每人带的马中,必定有一匹母马能够为他们提供马奶,这就是食物,再加上随身带着的干粮,以及他们自己打猎,蒙古人分一队人出去,十天半个月都可以不回大部队找粮食。可是他们不行,分出去的兵马吃饭就是个大问题。最多自能坚持三到四天,就必须回来。
完颜康要是蒙古人,先多起来,然后守在他们回来的必经之路上,那就能一吃一个准了。
还有人提议,就用大部队出去,扫灭这些骚扰的蒙古人。但刚提完,他自己就否了。
谁都想这么干,但他们不是找不到对方的人影吗?就算偶尔哨探发现了踪迹,但等到大队人马开拔到那里,对方早就骑马跑了。否则,他们也就不会依旧聚在这里议事了。
大帐里吵吵嚷嚷了一段时间,忽然,所有人都静下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一直没说话的完颜康,面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
“都统,您又出什么坏主意了?哎哟!踢我作甚?!”
“为你那张臭嘴!咱们都统怎么能叫坏主意?!那叫神机妙算!”
“少拍马屁,我就是有了个想法,管用不管用,还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筒子们,你们只要看到老爹的番外就满足鸟?…xd这篇文的番外还轻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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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蒙古人和一队金人在互殴,这最近在三峰山一带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每天都有这样的战斗发生,多则数万人,少则二三十,你追我逃,我追你逃,或者纠缠在一起对砍……
现在这情况是两边加起来应该有两百多人,看来是是双方的探马碰到了一块,结果还没分出胜负,就又有探马赶了过来。结果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人数越来越多了。
双方正战在酣处,蓦地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金人的一边一见来者,立刻便顾不上眼前的敌人,拨转马头转身便跑。他们前脚刚跑,后脚蒙古人的大队人马便已经赶到。他们奔驰的速度有短暂的放缓,但接下来就再无停顿的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多人?”单看扬起的遮天烟尘,完颜康就能猜到,来敌少说也有七千兵之数。他原本只是粗略的设下了一个陷阱。之前,那开打的两百多人,其实两边都是他的兵,其中假扮,不也不能算是假扮,因为那些人也是蒙古人,不过他们是内附的蒙古人。
他们是最初的诱饵,他以为这能给他引来四百或五百,最多不过一千的人马——完颜康不认为对方会派出大队人马来追逐区区一百多人。而那样他能快速的吃掉他们,然后转移,而如果被他吃掉士兵的那一队蒙古分队追上来,那么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跌进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陷阱里。
这应该算是一个简单的连环计,但是完颜康没想到,他第一网撒出去,就网上了一条大鱼。
“都统,咱们是不是暂避锋芒?”石抹卜站在完颜康身边道。他们现在布置下的只有四千人,因为这地方只能藏下这么多的人马,也为了方便稍后的转移,但就算有陷阱的布置,但这四千人对七千人,也太危险了点。
“向阿勒根传令,让他带兵绕到后边去。”
“都统,太危险了。”
“嗯,记住一会把我的旗子打出来。”
“都统……”
“快去快去。”
石抹卜知道,完颜康这是铁了心的要吃下这股蒙古人了,甚至又要拿自己当诱饵。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位都统在某些事上,倔得像头牛,是如何也拉不回来了。他只能想着自己稍后多注意些,且更努力些了,毕竟自打上次出了都统差点没命的事情后,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一个愿意再看着都统受伤流血了……
蒙古人正追得兴起,蓦地前方略靠后的位置,不知发生了什么,十几个还没学会走已经学会了骑马的蒙古人,竟然齐齐马失前蹄,倒霉的直接被马儿压在下边,幸运的也被甩出了数米之外。而随他们之后的蒙古骑兵,也因事发突然,多有无法闪避的,顷刻间,你绊我摔人马相叠,倒了一片。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一边的树林里猛然窜出一群骑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箭雨!
不过蒙古骑兵果然彪悍,明显是中了埋伏,顷刻间少说损失了二三百人,但却只是短暂的骚乱,很快便重整了队伍,静待命令,让偷袭者除了远远对射#外,不敢冒进。
完颜康只带着八百骑兵,石抹卜被他留了下来指挥剩余的三千两百人——完颜康带着人走的时候,石抹卜几乎哭出来,可是他们都已经习惯听从完颜康的命令了,而完颜康显然是铁石心肠,所以可怜的下属只能老老实实留下来——执旗兵打着海东青旗,待两边的箭雨稀落下来后,随他一起越阵而出。
完颜康此刻也认出了对面的军旗,带队的竟然是术赤,于是,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带着七八千人的队伍追着一百多人跑了。
术赤是成吉思汗的长子,也是一员猛将,且军功颇隆。按理说,若是正常情况下,那成吉思汗的汗位应该由术赤继承,或者至少在如今整个蒙古的领土中,他能够占得最大最水草丰美的一块,也能得到最多的子民与牛马。
但是,实际情况与此完全不同。如果拖雷不死,随成吉思汗东征西讨多年的术赤,其地位甚至还不如这位最得父亲宠爱的幼弟。成吉思汗还在的时候,他那四个义子就多次讥讽术赤是个“野种”。
如今成吉思汗不在了,而且他走的异常突然,之前半点也没安排下他的身后事,如今,他麾下的将军们,他的儿子们,说分崩离析还差着一点,但是说争权夺利却是绝对没错的。而显然,术赤处于一个绝对不利的位置的。
他要证明自己,现在不只是在父亲面前争宠,在大汗面前证明自己这么单纯简单的原因了。狼群失了头狼,且还是在食物短缺的季节,那如果有一头狼表现出软弱和虚弱,就是被曾经的同伴分食的下场。
但更糟糕的是,一路进攻到金国地界,之前都是一番风顺,偏偏刚遇到金国从陕西调来的援军,他们就连失两场,且这两次损失的竟然恰好都是他的部署!
所以,术赤这才追着金国的那一百多人不放,他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太需要用敌人的人头装点自己的门户了。即使部下提醒,他也依旧咬着牙追了上来,现在果然遇到了埋伏。但是,那埋伏的人却只有一千人左右,看来对方也没想到他们会引来这么多人。
而且,术赤看到了那每个蒙古人都无比仇恨的海东青旗,看来这里的人马不只是陕西的老对手,应该还是完颜康的铁杆旧部——蒙古那边还不知道这边领军的就是完颜康,对金国来说,现在的陕西算是反了。
不过,是继续追,还是就此打住转头回去?术赤还是在犹豫,他怕跌入更大的陷阱,若是损兵折将过巨,就是能杀净了金国的军队,那他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可就此打住,若是传扬出去他不战而逃,那他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术赤在犹豫,却看那边八百骑从中分开,一个黑甲的男子策马而出,他手上持着一把在马上很难使用的巨弓——长过两米的远程长弓多是步弓,骑兵用的弓射程多要更短一些,弓本身也要短上许多——他的背后有执旗兵举着海东青旗。况且,这种距离,就算是步弓也不一定能射到他现在的位置。
隔得远远的,术赤稳稳的坐在马上,有些疑惑的看着远方的那位将军。不知为何,他给他一种熟悉感。充满着危险和仇恨的……熟悉感。
对方坐在马上开始拉弓,他的姿势显然有些别扭,而术赤开始对自己的下属大笑,他觉得刚才自己的那种熟悉感一定是错了,对方在马上用步弓,一定是个自以为是的菜鸟,他们等着他将箭射飞。
但结果,却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甚至没注意到对方是何事松手的,因为术赤正扭头和旁人说笑,打赌对面的“小家伙”会如何出丑。可瞬间,他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肩膀上猛的推了一下,他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眼睛到了天后,接着后脑猛的一阵剧痛——他跌倒在地上了。而他的肩膀先是开始发热,接着才是剧烈的疼痛起来。
“完颜康……”不知道为何,他明明还么见过那将军的长相,但是他就是知道了那个人是谁,那个熟悉感是为了什么!那是杀了他父汗的敌人!
“术赤已死!术赤已死!”完颜康用蒙古话喊着,这简单的战场用语他还是会说的,虽然发音有些古怪。
将是兵的胆,再如何强大的军队,看见自己的将军倒下,也会动摇。蒙古人也是如此,骑兵们一阵骚乱,多数人都回头看向术赤的大旗方向,结果发现旗下有数匹空着马背的战马——术赤跌下马,他的下属们跳下马查看他的情况。
而这短暂的混乱和走神,结果就是完颜康带着自己的八百骑一个短途冲锋,并没与蒙古人短兵相接,只是一次冲锋,两轮箭雨,然后头也不回的,完颜康带着八百骑跑路。
“追!”术赤挣脱搀扶,重新坐上了战马,即使知道这也是一个陷阱,他也必须要追上去,身边只有八百人的完颜康,他杀了他,就算自己的手下都死光,那巨大的声望也能让他获得自己该得的一切,“那是完颜康,杀了他,为成吉思汗报仇!”
而在术赤追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广隶!”欧阳克跟着探马出去一趟,回来看着大营中喜气洋洋,好像战马又更多了……听那些士兵也说,又是一场大胜,还俘虏了那个什么成吉思汗的长子,而且,“他们的都统”又亲临前线了,带着八百人和蒙古人的数万人拼刀子?!——某些爱戴完颜康的士兵的夸张~欧阳克觉得,他有必要和完颜康好好谈谈,比如,他是不是故意然他去当探马的?好让他避开一场大战。
而进了打仗,欧阳克的脸色立刻更难看了。完颜康受伤了,一个该是军医的家伙,正拿一根烧红了的铁条要朝完颜康的胳膊上烙!
“住手!你们这是治病,还是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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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克进来就要去夺那根烧红了的铁条,完颜康抬起完好无损的那条胳膊抓住了他的手:“这是治伤,你忘了我与你说的了?别扰了大夫,他一会还要去给其他军士治伤呢。”
欧阳克怔了一下,他一进来就被吓了一跳,确实是一时忘了。毕竟完颜康当初所说也只是一带而过,而那种不愉快的事情,欧阳克自然也不可能总是想个不停。
“那我来吧。”欧阳克最终却还是抢走了那根铁条。
随军郎中看了完颜康一眼,见完颜康无奈的对他递了个脸色,才带着药童离开,不过伤药、绷带,外带那根欧阳克手里拿着的铁条却是都留下了。
“那就来吧。”人走了,完颜康却见欧阳克还是两手攥着那根铁条,直愣愣的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不动,“你总不会是想一直让我这么流血吧?况且,铁条一会都凉了。”
“……”欧阳克咬了咬牙,将铁条在完颜康胳膊上比了一比,却没动,“你非得用这个?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便能止血。”
“不是与你说过,蒙古人的箭头都在屎尿里浸泡过,肮脏晦气得厉害。用铁烧并非为了止血,也是为了灭毒。”
“那些腌臜物里有毒?”欧阳克皱眉问。
完颜康却眉毛一挑,并没答他,他已经看出来欧阳克是在拖延时间了,或许欧阳克并非是有意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欧阳……”完颜康无奈的唤着。
欧阳克很明显的颤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他想后退,但是却被完颜康抓住了手。他没挣扎,大概是也知道完颜康这么个拧种,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扳不回来了。但是却也没法完全顺着他,结果就是像个死硬的木头人一样,被完颜康握着手,将烧红的铁条慢慢压在了完颜康自己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欧阳克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树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但却有不敢叫,既恍惚又惊恐,而等完颜康把他的手放开,他才觉得舌头发疼,口中一股血腥味,混着帐篷里的焦糊味道,让他直想呕吐!
但现在有比冲出去吐,更重要的事情——给完颜康包扎。
旁边有郎中留下的伤药,欧阳克现在脑袋还一阵阵疼着,方才还想着去拿自己的伤药,现在也忘了,只是拿起郎中留下的伤药,帮着完颜康包扎,系好了最后一个结。欧阳克觉得自己大概要出去走走,没想到完颜康却忽然站了起来,且同时拽了他的束带一下,他不由得上前迈了一步,结果就是刚好与完颜康脸贴着脸,肩抵着肩了……
完颜康顺势搂着欧阳克的腰:“吓着了?我干脆叫你白兔山少主算了,胆子这么小。”
欧阳克顿时气得呲牙,虽然他刚才确实是挺丢脸的,不过这一气,刚才那种湿粘的恶心感,却也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完颜康,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你在东边开打,却故意让带队的什长带着我去了西边。”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去做探马的,队伍也是你自己选的。你也知道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任务和路线,这可是早早定下来的。而今天这场大仗……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啊。”完颜康叫苦不迭。
“那好,这事我暂且就当并非是你故意的。不过另外一件是,来之前你可是答应了我的,说你只不过是骑马呆在帅旗下边而已,可是从第一次碰到蒙古人到现在,你亲身上阵多少次了?听说这次还是带着八百人,和数量是你十倍的人马对着干?”
“……”
“怎么不说话了?”
“情势所迫……”
“情势所迫?”欧阳克眯着眼睛,用略高的音调范围。
“呵呵……”完颜康以傻笑回答。
“广隶,我不做探马了。”欧阳克盯了完颜康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完颜康对着他露出想要逃跑的表情。
“那就别做了。”欧阳克不再谈那些,让完颜康松了一口气。
“我要做你亲兵。”
“啊?”
“我要护你周全,若是再有箭矢刀兵……除非穿过我的身体,或者我已经倒在地上,否则绝对不会伤到你一根寒毛。”欧阳克是以为内呆在完颜康身边无聊,以及他总看着完颜康一日日与其他人言谈甚欢,自己却插不上嘴,这才想要跑去做探马的。他是为了能帮上完颜康的忙,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乐子解闷。
但不过一日未见,回来却见完颜康已经身上见血,他那原本觉得无聊的心情就全都消失不见了。能护着完颜康周全,看着他安然无恙,最后两人一起回家,这些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欧阳克如此的反应,让完颜康茫然了那么一阵,他摸了摸欧阳克的脸:“我听说这江湖上有一门本事,叫易容……”欧阳克的瞪视让完颜康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中,“欧阳,你既要做了我的亲兵,那你可得遵军令。”
欧阳克摇头:“我这亲兵,又不是真的,我只保护你,可不想你和的军队有丝毫的关系。所以你要是打着危险的时候用个随随便便的军令把我支开的主意,最好趁现在就放弃,否则……若是你让我察觉了什么不对,你小心我立刻军前叛变。”
“我不是说过,你就算靠着武功把我带走,我也……”
“正是因为你当时那么说的,我才跟你一直到这,我想和你活,但既然在你心里我不是第一,那和你一块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若是你想着要我孤独终老,那就别怪我违背誓言了。一个人想要寻死是很容易,但我若是被逼急了,那就一根银针扎到你的脑袋里,你信不信我其实很乐意一辈子守着一个活死人?”
欧阳克这番话让完颜康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白兔山少主了”他凑过去先是轻咬了一口欧阳克的鼻尖,继而吻住了他的唇……
“怎么今日没人到你的大帐里议事?”
“在你回来之前,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现在他们都在忙呢。”
“广隶……”
“嗯?”
“我知道你喜欢堂堂正正的,可是既然蒙古人用了那种腌臜的东西,你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我不是说也让你朝兵刃上抹屎尿,不过用毒怎么样?”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什么时候给了你这么一个堂堂正正的印象?我们这些用兵打仗的,可是比你们江湖人灵活多了,我们从没什么规矩,做的事只为了一件事——赢。”
“你早就在兵器上抹东西了?”
“而且比蒙古人用的东西阴毒多了。”
“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那东西太危险,没在外边放着,都被随军的郎中小心存放着呢。”
“是什么毒?我也去看看。”
“主料是死老鼠的尸首,加生病了的牛马的鲜血,再加腐烂的肉,一齐放在大缸里。”
“……”欧阳克不久前消失的恶心感又重新回来了,“你……你怎么用这么恶心的东西?”
“恶心是恶心,但是这可比你们江湖上那些毒啊药啊的好用多了,也便宜多了。而且这东西无解。”
这种“毒药”并非是这年月的金人使用的,也非完颜康独创,而是他“抄袭”来的,后世中国抗战的时候,正面战场上的中队就把这个抹到铁丝网和自己的刺刀上,就算只是擦破了鬼子的油皮,那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这种东西绝对需要小心处理,因为它很可能是一场大瘟疫爆发的温床。所以完颜康特别“培训”了十几个年纪较大的药童,专门处理这种毒药。每次战斗回来,只要有条件也会让士兵们用开水蒸煮自己的兵器和箭头,否则要是哪个士兵一不小心把自己划破了,那可就太倒霉了。
“类似的这种东西……宋人也用吗?”
“也用,他们用的东西干净多了,宋人用砒霜。不过因为砒霜太过昂贵,所以并非所有士兵都能用上,而且,砒霜的效果并不如我这用土办法做出来的东西管用。”宋人的武器上掺杂砒霜,这也是完颜康来这里后才知道的。
“我原本还以为你们这些朝廷里的军人,都是榆木脑袋。”完颜康原本觉得江湖人快意恩仇,行为无忌,才是什么手段都敢用的,如今才意识到,貌似有些方面,江湖人才是更按规矩来的那一个。至少就算他爹人称西毒,但其实欧阳克没看见几次他用毒对付敌人,更别提金队的这种“下三滥”的毒药,以及蒙古人用那种阿堵物了。
☆、098战前意外
这天,应该算是完颜康和欧阳克在一起之后,欧阳克第一次发火吧。那种真正的怒火,在他说宁愿给完颜康一针把他变成活死人的时候,真的是把完颜康都吓了一跳。
之后,更出乎意料的,是欧阳克竟然把亲兵做的很好,原本完颜康以为,他也就是一天半天的热度,然后很快,他就会因为无聊再去找其他的事情——完颜康带着欧阳克出征的时候,就觉得这大概会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最大一次考验。完颜康一直以为,欧阳克的本质是是个爱玩爱闹的贵公子,而他自己的本质则是个麻木无趣的糙男人。
一个是五颜六色,而另外一个则灰暗阴沉。尤其是,欧阳克给了他全心全意,几次救了他的性命,为了他涉险,为了他受伤,甚至之前为了他和自己的伪叔父真父亲闹翻,若非欧阳锋后来低头,那欧阳克真的就会为了他而一无所有。但是完颜康心中,他却从来不是唯一……
甚至完颜康内心里还些怕,怕欧阳克看到战场上这个最真实的他,怕这位贵公子忽然知道所谓的英雄人物,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却只有无趣。
但欧阳克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并没有因为看清楚了完颜康而扭头就走,他反而为了完颜康再一次的改变了自己。
他脱下了自己的白衣,原本他出去做探马甚至也把自己打扮的风流倜傥,但这次他却毫不犹豫的穿上了寻常的麻布衣,套上了软皮甲。他收起了折扇,解下了玉冠,腰上跨了腰刀,头上簪了木簪。他身上再也没有淡淡的清雅熏香气,只剩下了与其他士卒一般的,用鲜血、汗水、沙土、皮革与金属混合起来的杀伐的气息。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大帐里,那种不会干扰到完颜康与其他人议事的角落,绷紧了精神和身体戒备着。比起过去拿着本书坐在角落,或者跑到外边闲逛,或者跟着几个亲兵出去打猎,如今的他更加的“无所事事”,但是从他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无聊。
时间已经又过了十天,宋金那边依旧打得激烈,两天前甚至完颜洪熙还派了使者来给完颜康的军队送了些赏银——只有惹人大笑的三千两银子——而且使者已经知道了完颜康的身份,不过见到完颜康的时候他的称呼是赵王爷,而并非是都统。
这应该也算是完颜洪熙默认了完颜康对这支军队的领导权了,不过因为没有任何书面的认命,所以说明这家伙同时也做好了卸磨杀驴的准别了。
不过完颜康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甚至他连宋国那边现在还没回音都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带着人跑路了。
至于和蒙古的战斗,活捉的术赤被蒙古人用五百匹马赎回去了,毕竟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成吉思汗的长子,况且,如果想要完全吞下术赤的人马与土地,把他捏在手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完颜康也不需要这么一个俘虏,反正他上面已经没什么大人物了,他现在是为自己打仗,那与其捏着这么一个俘虏吃闲饭,不如换点实惠的。另外,术赤也活不了多久了,以完颜康箭上浸的那些“东西”,中箭后依旧剧烈活动,而战斗结束后也没有经过任何仔细处理的术赤,死亡绝对是必然。
而之后,双方之间的战斗自然也是没停过的,十天下来大大小小打了二三十次,双方互有折损。现在已经进入了相持的状态,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战斗,完颜康也总算知道了蒙古人大部队在什么地方了。而蒙古人也应该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而从最近两天来两方的战斗陡然一下子减少,且没有大规模的战斗,只有两三次是双方的探马碰到一块开打这点看,蒙古人应该也在收缩兵力,最后的决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响了……
“欧阳。”这两天士兵们和将领们都轮换着获得了充足的休息,但作为一军主帅,完颜康却一直是连轴转着——战斗频率下降,决战就要到来,完颜康需要准备,需要检查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但同时他还必须保证自己在开战之后也要坚持下去,也就是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所以忙完了公事,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吃饭、睡觉、锻炼。他和欧阳克能说的话,也就仅止于“我睡觉了”“一块吃吧”之类的。
不过总算,今天的事情提前结束,完颜康总算是抽出来一点时间,做些私事了。
“今日早了些,正好你可先去睡会儿,我替你去弄些吃的来。”欧阳克很认真的问,而完颜康的五官摆出来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囧”字。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完颜康双手搂住了欧阳克的腰,脑袋抵在了他的肩上:“克儿……”
欧阳克瞬间打了一个冷战,完颜康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还以为是自己酸到他了,不由得有些泄气,却不想欧阳克反手抱住了他的背:“怎么想起来这么叫我?”听语气倒是有些欣喜,而并没什么不快。
“就是忽然想要这么叫你了,克儿……别为了我改变,我喜欢原来的你……”
“我跑出去粘三搭四你也喜欢?”
“欧阳……”
“不叫克儿了?”欧阳克的语气里似是有那么点失望,“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除了只守着你一个,不再找别人之外,也没什么变的。如今我这样,只是为了护我的心上人平安,理所应当而已。”
“……”完颜康把头抬了起来,他和欧阳克相处时……不算床上,不算武功,原本欧阳克也总是那个弱气的一方,这是他的第二次强硬,此刻,完颜康感觉到的是一种不同以往的心动,还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就在气氛渐渐朝着春意盎然的方向转变,两个人也不知不觉间从互相用拥抱,变成互相抚慰的时候,欧阳克忽然一皱眉对着大帐的一方向喝道:“什么人!”同时把完颜康一拽,一拉护在了身后,而他自己抽刀在身,朝着方才喊的那个方向跃了过去。
一个人影破开帐篷冲了进来,与欧阳克斗做了一团。
“有刺客!”完颜康一边喊着,一边就要转身跑出大帐——他这做法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太胆小了些,但于此时来说,却是最恰当的做法。但谁知刚跑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小子!跑什么!?”
“都统?!”外边的将兵听到了完颜康的喊声,匆匆忙忙掀帐就要进来,却又被完颜康挡了回去。
“虚惊一场,江湖上的前辈。”
虽然众将兵多有腹诽——江湖人看不上官场走狗,官场上中人又何尝看得起江湖匪类?——但既然是完颜康说的,而且看样子他们都统并非是被挟持,众人也只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完颜康与欧阳克都没想到,来者是欧阳锋……
“和我走。”欧阳锋阴着脸对欧阳克道。
“不走。”欧阳克回答得无比干脆。
“和我走!”欧阳锋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走。”欧阳克则依旧重复这方才的话。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原来爹爹已经知道了啊,那还何必多此一举呢?”欧阳克的语气变了,不过显然不是朝好的那方向,而是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的方向。
“你……”
“欧阳伯父……”完颜康觉得自己该插嘴了。
“嗯?”欧阳锋斜眼,“别站在一边看好戏,我说的可不只是他,你们俩都在内!两个小兔崽子跟我一块走!”
“父亲,我是一军统帅,怎可擅离职守?”
“什么统帅不统帅的。打仗可不是好玩的,我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和人玩过命,你现在是我欧阳家的人了,就得时时刻刻好好注意你自己的小命!”
“父亲……”完颜康无奈了,从这一点看,欧阳克到底像谁,一目了然,欧阳锋也就是武功比他高点,性格上,父子俩一个样!他还要再劝,忽听外边警钟响起,立刻将此事帐中的难缠西毒扔在了脑后,站起了身来。
“都统!蒙古人在我西北方集结!”一个传令兵掀帘子进来禀报。完颜康立刻就要去穿自己铠甲,却被欧阳锋拉住了肩膀。
“父亲,您放我去打仗,我给您一样东西。”军情如火,时间紧迫,完颜康匆忙之间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欧阳锋皱眉。
“《九阴真经》。”
“!”欧阳锋顿时一愣,手松开了些,却立刻又将完颜康肩膀抓住,“不对,你这是在蒙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完颜康抬起了右臂,右手姿势形如虎掌,还没等欧阳锋看得再清楚些,忽然朝桌上一插!完颜康大帐里的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桌椅,却也是枣木所制,结实无比,这一下子却别他抓出了五个洞来。
“我知道《九阴真经》是个麻烦,所以使用时多是把这东西改头换面。不过,若非是它之功,您以为哪个寻常人的手指,能瞬息间以硬弓射百二十箭?唯一一次我真真正正的用《九阴真经》里边的武功,还是在成吉思汗的大帐里,为了杀掉敌酋,不得已而拼命。不过那时您与黄伯父,都来得完了一步,所以并没看到。”
欧阳锋一脸惊讶的看着完颜康:“你还真是深藏不漏。”桌子上的五个洞不是作假的,完颜康会的就算不是《九阴真经》,这手功夫若是能学到手,也必然能让他武功大进,所以,欧阳锋退步了,“那好,不过你得将《九阴真经》留下一半来,毕竟我可不知道你这次去是生是死。”
“父亲,我这哪里有时间。”完颜康苦笑,外边士兵们集合的声音越来越大,但他这统帅却还不得脱身。自后他也只能一咬牙,“那里有纸,您先记着,我现在必须得穿好铠甲出去了。正式开打之前,我应该能背出一半来。”
“好。”欧阳锋点头,突然,转身一指点在了欧阳克身上,让他动弹不得,欧阳克严重惊讶焦急自不用说。完颜康却略放了心,欧阳锋这是不会让欧阳克跟着他去送死了,即使只是可能的送死。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进入倒计时…不过我总跳票T.T那么还有一个欧阳克他们到异域的番外~了解鸟☆、099开战
欧阳锋写了一手好草书——这是完颜康背诵完了他所知的那一半《九阴真经》的一半后,得出的结论。
《九阴真经》应该是除了他的真实来历之外,他隐藏的最大的一个秘密,在此之前,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正确的说是在六七岁之前,都处在一个疑惑与迷茫的阶段。虽然生下来就是亲王世子的身份,比他曾经出生时的出发点高了许多许多,但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尤其是他爹叫完颜洪烈,他娘叫包惜弱,有个叫丘处机的老道跑来要做他师父,所以这里甚至和历史无关,而是一个武侠小说的世界,也就更让他觉得不真实了——很可能真正的他此刻正躺在某家医院里做植物人。
总之,当时的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有真实感。他整天想着的是如何“醒来”,如何“回归现实”,所以他沉默寡言,并且拒绝交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府上下都把这位小世子当做天生痴儿。
每次包惜弱见了他都哭,而丫鬟仆役们当着完颜洪烈与包惜弱的面时,自然是对他照顾殷切,当没有了主人在身边,也就不会将他这个小傻子当一回事了。不过说起来,完颜康对完颜洪烈的感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的,因为当儿子是个痴呆的时候,就算是亲生骨肉,很多父亲甚至也不能善待他。
而有那么一次,完颜康被仆人和奶妈“不小心”忘在了一处院落里,完颜康也乖巧,靠着棵树坐在地上看太阳,他那个时候已经渐渐接受现实了。毕竟,如果是自己的梦境,那么不可能事事天天时时都如此具体和清晰,而且这已经持续了数年了……
他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背后一阵阴风吹过,只见一个身穿王府中下层仆役衣饰,满头白发的妇人背着一具尸体从他背后“飘然”落地,后世鬼片里的女鬼八成就是这样的。
不过,就算知道对方不是鬼,完颜康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跳起来喊抓刺客。不过电光火石间,他还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名字忘了,不过他却知道这是个杀人如麻,拿活人的头盖骨练功的女魔头,貌似,还是因为完颜洪烈看着她可怜,被带回府来当杂役的。
其实完颜康还要谢谢梅超风,因为她的出现,让完颜康第一次打起精神做事……
但以外表论,梅超风是个看上去可怜的瞎眼老妇人——完颜康只后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的名字了——不过,完颜康对于杀了她,可是丝毫负疚感也没有。不过这自然不是因为他贪图她的什么《九阴真经》,那只是副产品而已。
首先,落在她手底下的那无数条人命,判她几百次死刑都足够了。
其次,若是以江湖人的是非关论,完颜洪烈救了梅超风的性命,而且并非是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有所求而为之,而是完全出于善心,梅超风就算是不想着报恩,但至少也别给完颜洪烈家里添麻烦吧?但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天一天的把死人朝王府里背,死尸就埋在距离王府不远的林子里一扔……
最后,就算是单纯出于自卫,也得杀了她。有谁愿意自家后院里住着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动辄杀人的女神经病?
而要达成目的,也比想象中的容易,完颜康虽然对于草药的认识比不上任何一个中医,但他怎么说也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知道什么草药有毒,或者拿几种草药混合起来有毒,而毒草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神秘,一些随处可见、貌不惊人的杂草其实就是身有剧毒。
然后,想把这些东西放进一个杂役的食物里,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除了完颜洪烈,根本没人去管完颜康这个傻世子,晃悠到什么地方去了,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第二天去验证的时候略微危险了点,因为梅超风若是识破了毒物,那么很可能布下陷阱之类的。不过那时候,完颜康还是个傻大胆——其实他现在也差不多——他还没找到活下去的原因,也就对于死亡根本没有畏惧。
结果,梅超风并没识破饭食中的毒物,完颜康拿走了那张人皮和写着杨康二字的匕首。数日后,府里才有人发现梅超风已死,还是王府出了银钱,买了口薄棺将人葬了。
匕首鞘上的名字被他用火烧化了——鞘虽精致但毕竟不是百炼钢铁,冬日烧着木炭的火盆烤上一段时间就能烧软,锤砸两下也就消去了字迹——然后,这把匕首在当年被他送给了完颜洪烈,作为给父亲的寿辰礼物。
如今,经历了许多破折,那匕首到底如何早就无人知道了。而那张人皮,完颜康将上面的字迹背诵熟练,也扔进活里,烧得丁点不剩了。
而完颜康所得,虽然只是没有内功的下部,但是《九阴真经》原本就是以玄门正统内功,所以完颜康自全真教所习得的内功,倒是也和其中所载武功对得上。不过他知道这东西的金贵,因此从不将半点这上面的东西说与外人听。其中所学,用出来的时候,也是改头换面。
今日,是完颜康第一次说出实情。
“康儿,你这般拼命,可是想去做金国的皇帝?”完颜康闭口时,正好穿戴整齐,但虽然他应该按约定已经给了欧阳锋想要的,却还是被拦住了去路。
“父亲,您若放我离开,那还又可能能得到剩下的一半,但若依旧阻我的去路,却是半点得到的机会也没有了。”
欧阳锋僵了一下,他原本打定了主意把两个小子一起带走的,可是如今《九阴真经》也加在了秤上,他之前的打算也就不能算数了。略微犹豫,欧阳锋让开了路。
半个时辰之后,欧阳克穴道解开,却已经是一处地势陡峭的山崖之上了,这地方不高,所以能将山下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但因为地形原因,莫说是骑着马的骑兵,就算是光背的山羊都难以跳上来,所以这山上既没有蒙金双方都没安排人手,倒是方便了欧阳父子。
欧阳克穴道一解开就要跑,但却被欧阳锋挡住了去路。
“你要去做什么?”
“给他去帮忙。”
“克儿,若是旁的事情,我也就放你去了,但是这件事。不行。”欧阳锋指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道。
“我意已决。”
“我也一样。”语毕,欧阳锋又点住了欧阳克穴道,只是这次至少让他的嘴巴的还能使用。
“爹!”
“克儿,我们江湖中人,你打我杀,拼来拼去,说到底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简单得很,所以,我才要做天下第一,让其他人再也‘食’不了我!但是他们,看似和我们很像,也是打打杀杀的,但却不同,再强的武艺面千军万马也无甚用处,无名小卒的一根流矢就能要了你的命。克儿,我原本放任了你与他在一起,因为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沙场之事,但是如今看来他却还是想着这些。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让你看着下边发生了什么,待战火平息让你下去找他,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欧阳克那边不得脱身,完颜康这边已经开打了,倒也并非是两军全线对撞的那种开打。
现在不过是前锋搅在对杀而已,而这种打法,金国这边占了便宜。因为金国并非是以轻骑兵为长处的,大多数人以为,只要是“蛮夷”那就是精于轻骑,但金国骑兵却是“金人有四长,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①”,对阵时“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每一阵重如一阵。②”
简单的说,金人从一开始用的就是重甲骑兵,对阵如今的蒙古人,如果不是突然袭击以至于连铠甲都来不及上身,那么这种彼此冲阵,那绝对是金人这边占便宜。
而开打之初,完颜康就奇怪无比,怎地蒙古人放弃了拿手的战法,和他们互砍了,结果没半个时辰,蒙古前锋大概损失了八百多人,便陡然后撤。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锋写了一手好草书??这是完颜康背诵完了他所知的那一半《九阴真经》的一半后,得出的结论。
《九阴真经》应该是除了他的真实来历之外,他隐藏的最大的一个秘密,在此之前,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正确的说是在六七岁之前,都处在一个疑惑与迷茫的阶段。虽然生下来就是亲王世子的身份,比他曾经出生时的出发点高了许多许多,但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尤其是他爹叫完颜洪烈,他娘叫包惜弱,有个叫丘处机的老道跑来要做他师父,所以这里甚至和历史无关,而是一个武侠小说的世界,也就更让他觉得不真实了??很可能真正的他此刻正躺在某家医院里做植物人。
总之,当时的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有真实感。他整天想着的是如何“醒来”,如何“回归现实”,所以他沉默寡言,并且拒绝交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府上下都把这位小世子当做天生痴儿。
每次包惜弱见了他都哭,而丫鬟仆役们当着完颜洪烈与包惜弱的面时,自然是对他照顾殷切,当没有了主人在身边,也就不会将他这个小傻子当一回事了。不过说起来,完颜康对完颜洪烈的感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的,因为当儿子是个痴呆的时候,就算是亲生骨肉,很多父亲甚至也不能善待他。
而有那么一次,完颜康被仆人和奶妈“不小心”忘在了一处院落里,完颜康也乖巧,靠着棵树坐在地上看太阳,他那个时候已经渐渐接受现实了。毕竟,如果是自己的梦境,那么不可能事事天天时时都如此具体和清晰,而且这已经持续了数年了……
他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背后一阵阴风吹过,只见一个身穿王府中下层仆役衣饰,满头白发的妇人背着一具尸体从他背后“飘然”落地,后世鬼片里的女鬼八成就是这样的。
不过,就算知道对方不是鬼,完颜康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跳起来喊抓刺客。不过电光火石间,他还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名字忘了,不过他却知道这是个杀人如麻,拿活人的头盖骨练功的女魔头,貌似,还是因为完颜洪烈看着她可怜,被带回府来当杂役的。
其实完颜康还要谢谢梅超风,因为她的出现,让完颜康第一次打起精神做事……
但以外表论,梅超风是个看上去可怜的瞎眼老妇人??完颜康只后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的名字了??不过,完颜康对于杀了她,可是丝毫负疚感也没有。不过这自然不是因为他贪图她的什么《九阴真经》,那只是副产品而已。
首先,落在她手底下的那无数条人命,判她几百次死刑都足够了。
其次,若是以江湖人的是非关论,完颜洪烈救了梅超风的性命,而且并非是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有所求而为之,而是完全出于善心,梅超风就算是不想着报恩,但至少也别给完颜洪烈家里添麻烦吧?但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天一天的把死人朝王府里背,死尸就埋在距离王府不远的林子里一扔……
最后,就算是单纯出于自卫,也得杀了她。有谁愿意自家后院里住着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动辄杀人的女神经病?
而要达成目的,也比想象中的容易,完颜康虽然对于草药的认识比不上任何一个中医,但他怎么说也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知道什么草药有毒,或者拿几种草药混合起来有毒,而毒草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神秘,一些随处可见、貌不惊人的杂草其实就是身有剧毒。
然后,想把这些东西放进一个杂役的食物里,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除了完颜洪烈,根本没人去管完颜康这个傻世子,晃悠到什么地方去了,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第二天去验证的时候略微危险了点,因为梅超风若是识破了毒物,那么很可能布下陷阱之类的。不过那时候,完颜康还是个傻大胆??其实他现在也差不多??他还没找到活下去的原因,也就对于死亡根本没有畏惧。
结果,梅超风并没识破饭食中的毒物,完颜康拿走了那张人皮和写着杨康二字的匕首。数日后,府里才有人发现梅超风已死,还是王府出了银钱,买了口薄棺将人葬了。
匕首鞘上的名字被他用火烧化了??鞘虽精致但毕竟不是百炼钢铁,冬日烧着木炭的火盆烤上一段时间就能烧软,锤砸两下也就消去了字迹??然后,这把匕首在当年被他送给了完颜洪烈,作为给父亲的寿辰礼物。
如今,经历了许多破折,那匕首到底如何早就无人知道了。而那张人皮,完颜康将上面的字迹背诵熟练,也扔进活里,烧得丁点不剩了。
而完颜康所得,虽然只是没有内功的下部,但是《九阴真经》原本就是以玄门正统内功,所以完颜康自全真教所习得的内功,倒是也和其中所载武功对得上。不过他知道这东西的金贵,因此从不将半点这上面的东西说与外人听。其中所学,用出来的时候,也是改头换面。
今日,是完颜康第一次说出实情。
“康儿,你这般拼命,可是想去做金国的皇帝?”完颜康闭口时,正好穿戴整齐,但虽然他应该按约定已经给了欧阳锋想要的,却还是被拦住了去路。
“父亲,您若放我离开,那还又可能能得到剩下的一半,但若依旧阻我的去路,却是半点得到的机会也没有了。”
欧阳锋僵了一下,他原本打定了主意把两个小子一起带走的,可是如今《九阴真经》也加在了秤上,他之前的打算也就不能算数了。略微犹豫,欧阳锋让开了路。
半个时辰之后,欧阳克穴道解开,却已经是一处地势陡峭的山崖之上了,这地方不高,所以能将山下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但因为地形原因,莫说是骑着马的骑兵,就算是光背的山羊都难以跳上来,所以这山上既没有蒙金双方都没安排人手,倒是方便了欧阳父子。
欧阳克穴道一解开就要跑,但却被欧阳锋挡住了去路。
“你要去做什么?”
“给他去帮忙。”
“克儿,若是旁的事情,我也就放你去了,但是这件事。不行。”欧阳锋指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道。
“我意已决。”
“我也一样。”语毕,欧阳锋又点住了欧阳克穴道,只是这次至少让他的嘴巴的还能使用。
“爹!”
“克儿,我们江湖中人,你打我杀,拼来拼去,说到底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简单得很,所以,我才要做天下第一,让其他人再也‘食’不了我!但是他们,看似和我们很像,也是打打杀杀的,但却不同,再强的武艺面千军万马也无甚用处,无名小卒的一根流矢就能要了你的命。克儿,我原本放任了你与他在一起,因为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沙场之事,但是如今看来他却还是想着这些。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让你看着下边发生了什么,待战火平息让你下去找他,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欧阳克那边不得脱身,完颜康这边已经开打了,倒也并非是两军全线对撞的那种开打。
现在不过是前锋搅在对杀而已,而这种打法,金国这边占了便宜。因为金国并非是以轻骑兵为长处的,大多数人以为,只要是“蛮夷”那就是精于轻骑,但金国骑兵却是“金人有四长,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①”,对阵时“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每一阵重如一阵。②”
简单的说,金人从一开始用的就是重甲骑兵,对阵如今的蒙古人,如果不是突然袭击以至于连铠甲都来不及上身,那么这种彼此冲阵,那绝对是金人这边占便宜。
而开打之初,完颜康就奇怪无比,怎地蒙古人放弃了拿手的战法,和他们互砍了,结果没半个时辰,蒙古前锋大概损失了八百多人,便陡然后撤。
①出自《宋史吴?吴?传》
②出自《云麓漫钞》
☆、100开战二
完颜康自然知道,和蒙古人玩你追我逃的游戏,那到时候吃亏的就变成他们了。完颜康立刻把前锋撤了回来,撤到一半,蒙古人方才退走的人马忽然又绕了回来,虽然及时对前锋发出警告,但重骑兵两个最大的缺点一个是速度缓慢,另外一个就是转身困难了……
结果等他们转过身来,蒙古人已经拉近到了弓箭距离,一通箭矢射了过来,他们也不看结果就又打马跑了。而到剩余的前锋士兵完全退回本阵,蒙古人并没回来发动第二次突袭。而方才双方前锋混战的时候,完颜康这边已经损失了三百多人,这一通箭雨又搭进去了四五百,数字上算起来前锋这次交锋是不相上下。
接着,谁都以为大战在即的时候,蒙古人……忽然退了。
“都统?”
“我们也回营,不过,今夜只有一半人马休息,剩下一半……”完颜康细细与众下属叮嘱一番。
众人自然并无异议,抱拳道:“遵令!”
“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欧阳克在山崖上先是看得胆战心惊,接着就是变得哭笑不得了,“爹,你能把我放回去了吧。”
“别想。你以为这就完了?我看是蒙古人要施诡计。况且,就算今日这事结束了,还有明日、后日呢,只要蒙古人未退,完颜康还在这扎营,那我就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要是再要挣扎,又或者和我耍心眼,那我就干脆的把你绑走了!”
所谓耍心眼,是不久前欧阳克借口要小解,央欧阳锋为他解开了穴道,虽然他也确实要小解,但方便了之后,立刻就要找机会逃跑,却没想到跑到了半路上,被欧阳锋拎了回来。
欧阳克无奈:“爹,那我饿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弄些吃食。不过,我回来你若不在这里……”
“嗯,我不跑了。”欧阳克点头,他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毕竟,他逃跑只为了一件事——回到完颜康身边,只要跑了欧阳锋很容易就能把他捉回来,怎么跑也是没用的。他也只能向满天神佛发愿,只求完颜康能尽快结束这次战争了。
夜里,欧阳克睡得正深沉,就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吵醒,从山崖上向下望去,赤红的火光几乎刺得他双眼发痛,即使距离较远,但也能看出来,金兵的营地有三成都烧了起来。
“爹!下边怎么了?!”
“蒙古人夜袭。”
“您怎么不去警告广隶一声?!”
“怎么警告?我都没发现蒙古人跑来夜袭了。”欧阳锋摇头,他醒得比欧阳克早不了多少,那时候金营已经打起来了。
“我要下去帮忙。”
“怎么帮?你能杀十人,杀百人,能杀千人,万人吗?况且黑灯瞎火的,你捏断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的脖子都不一定能分得清楚,老老实实在这等着!”欧阳锋捏着欧阳克的肩膀,其实他也急,完颜康那个小混蛋真死在下边了,欧阳克就算总有一天能从打击中站起来,但也会至少恨上他三年五载的。况且,《九阴真经》他可是只得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他不能放欧阳克下去,他自己也不会下去,因为那确确实实是送死……
欧阳克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下边的活越烧越旺,厮杀声响彻云霄!不过这是好事,那至少说明,下边还在战斗,没结束,还有很多很多人活着。而以完颜康的地位和声望,在战场上,会有很多很多人保护他。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欧阳克已经满脸是泪,不过他并非是这么脆弱,看着下边打仗就泪流满面了。这只是因为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一个方向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的眼睛疼的厉害,泪水也就不自觉的留下来了。
几率黑烟自原本金兵营地的地方升起,早春冷冽的风送来的原本应该是清澈的空气,但实际上欧阳克闻到的却是鲜血和焦糊的味道,这忽然让欧阳克想起来了那天将铁棍戳到完颜康的伤口上。
很类似的味道,只是那时候他还能闻到属于完颜康的汗味与体味,那是鲜活的。而现在还多了一种死尸的腐臭味道。
“爹……我不会乱跑的,您去看看广隶如何了?”欧阳克知道,欧阳锋还是不会放他离开的,但是下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蒙古人已经放弃了这次“夜袭”——或者是强攻?要么是其他的什么,总之蒙古人已经退走了,“我只求知道他是不是还安好。”
这次,欧阳锋答应了。他从山崖上消失,一段时间后——欧阳克不知道多久,但总之那对他来说是很长很长的一次等待——欧阳锋回来了,背了一个大大的用被子捆起来的背包,不用欧阳锋说话,欧阳克已经知道完颜康没事了。因为这世上,他只看知道一个人能把被子捆成一个塞进了无数东西的豆腐块!
这次也是,看似不大的被子,其实内里乾坤无限。被子本身,一张他原来最喜欢的羊毛毯子,一个枕头,一个暖手炉,这些东西原本就都是欧阳克的,不过还有些东西,不属于他。那一大包用油纸包好的食物不算——简单到简陋的食物但却是行军打仗的完颜康能弄到的最好的。一件黑色的大氅是完颜康的,另外还有一件玉佩,那竟然是原本赵与莒送给完颜康,而之前又被完颜康交给洪七公做信物的。
大氅他还能理解些,但是这个玉佩,欧阳克不太明白,为什么完颜康要把这东西给他?问了欧阳锋,欧阳锋也是摇头。
“我去的时候,他就把这东西给我了。什么话也没多说。”欧阳锋显然对此颇有微词——至少再给三分之一的《九阴真经》也好啊~“广隶受伤了吗?”
“没有。”
“您没骗我?”
“他身上虽然黑乎乎的,但那都是烟熏过的痕迹,没有血腥气。八成他连人都没杀。”
“那就好。”欧阳克松了一口气,“那么昨天夜里是是怎么回事?”
“那与我何干?”
“爹……”
“从我所见的死人,以及那是士兵的表情看,康儿没吃亏。甚至应该是占了便宜。不过你还是别想回去,这仗还没打完。”
这仗确实还没打完,即使在那次夜战之后,整整一天一夜蒙古人都再没有动静。但是第二天,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欧阳克曾经听完颜康说过,他打的最长的一场战争是拼杀了三天三夜。他虽然知道比武论剑也会持续几天几夜的,但那时候大家多会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他无法想象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持续着简单的挥刀互砍,到底是什么样的,而这次,他看到了……
两支军队就像争夺地盘的猛兽,一方是狼群,一方是独虎。一个上午的时间被双方用来挥舞着爪子,彼此撩拨,试探,双方都想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继而冲上去咬断敌人的喉咙一击必杀!但结果却是两边都没能找到。
然后狼群首先厌烦了这样的试探,变动了阵型,用出了成吉思汗留下了的蒙古人的老阵法——以本阵为诱饵,诱使敌人前突,左右边阵趁势包围。
不过,狼群忘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头狼了,他们再也不是那么齐心协力,勇往直前了。于是,他们用老办法想要分尸猛虎,却是让猛虎来了一个中央突破——完颜康不止破了他们这个百战百胜的无敌之阵,还一口气吃掉了蒙古骑兵至少八分之一的兵力,虽然他自己也有损失,但绝对是得大于失!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体温今天又升高了T.T,三十八度二…杯具啊…
☆、101战中
事情说起来虽然简单,但一个白天几乎就这么过去了。
按位置来说,完颜康这是吃掉了蒙古人的中军阵,甚至很可能杀掉了几个重要人物,但是,蒙古士兵只是短暂的有些混乱,很快就重新稳住了阵脚。双方除了互换了一个位置之外,看起来和今天早晨摆开阵势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也即是说,现在双方又一次进入了对峙状态——完颜康一方结圆阵,蒙古一方看似散乱实则自有规则的横在对面。
第一局交锋,就算是完颜康夺了个先手,却并不表示他之后也能保持优势。此刻,即使是没有亲身上阵的完颜康,铠甲的里衬也已经几次被汗水浸透,又几次被冷风吹干,他吃的是随身的干粮,喝的也是随身带的凉水。
况且,重骑兵虽然在拼杀的时候占优势,但是列阵对峙时,可就就对他们这边不利了,那身铠甲的重量对士兵对战马来说,都是负担。
“不能动,不能急。”完颜康小声的说着,是警告自己也是安慰自己,不能因为只想着自己这边体力流失,想着第一阵得胜,就着急着大军压上了。其实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为他知道,就算蒙古人出了名的“不带辎重”,且还在宋国境内补充了一定的粮草,但是,他们的粮草也不多了,况且春季已经到来,那是牛马的发#情与繁殖季节,他们此刻还是个游牧民族——主食是自己的牛马,侵略是为了掠夺;而不是吸血民族——大量奴隶为他们生产食物与其他必需品,侵略是为了占领。
他们不能错过这个壮大牲畜群落的机会,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衰落和饥饿。更何况,草原虽然被蒙古人统一了,其他各族要么被吞并,要么被赶到了不毛之地,但并不是说草原上就没有蒙古的敌人了。如果离家的时间太长,那么很可能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家中的牛羊已经成了别人的财产,妻女成了别人的老婆,儿子要么被杀要么成为了奴隶。
所以,对蒙古人来说,和完颜康在此处的对峙,已经到了必须结束的时候了。毕竟就算自此之后,只是一路劫掠,到从此地到最终回家,也是需要花时间的。
一直注视着这里的欧阳克,也以为这次战斗八成会已经结束了,以为他很快就能回到完颜康身边了,以为蒙古人会慢慢退走。
毕竟,已经快天黑了。以现在两方的兵力来说,若是挑起夜战,那结果只会是大范围的混战,随之而来,是夜里“错了一步”扭断了腿的马,摔断了脖子的士兵,还有可能比杀敌数量还要多的误伤,毕竟黑咕隆咚的夜里,你很难知道你的刀砍的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所以,当欧阳锋招呼他到背风处吃饭的时候,他立刻就心情轻松的去了。结果刚抱着碗吃了一半,就听声音不对,等到他重新跑出来看的时候,下边两军竟然已经对撞到一起了!此刻,正是黄昏……
完颜康虽然意识到这是个开始,但却完全没料到蒙古人竟然忽然间会和他“玩硬的”!他以为他们会像过去那样,散出小股部队,利用给自己的灵活优势,意图一口一口的把他吃掉。但是,忽然之间,对方就撞过来了!
完颜康不由得一愣,脑子里先想的是“怎么回事”,但立刻他就把这疑问扔到了脑后,毕竟战场上属于未来的与自己的结果可是比属于过去的敌人的原因重要得多。
这时候蒙古人还没冲过来,但因为完颜康有相同想法的将兵有不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退还是冲,前阵顿时一番混乱。幸好完颜康反应的比他们快得多,不多时就见军旗前指,明显是令他们冲锋了。有人不自觉的便回头去找完颜康的帅旗,第一眼吓了一跳,因为帅旗竟不在方才的地方了,第二眼却立刻战意澎湃,因为中军帅旗前移,几乎便是紧贴在前锋之后了。
站起挥舞,前锋直冲而出,同时后方步卒已经立好环阵:初初与蒙古人对峙时,步卒的马车曾遭偷袭,结果马车却是箭矢不入,于是持弩的步卒反而将对方一通好揍。这是完颜康学自古人的武钢战车阵——汉代名将卫青用其对付匈奴,唐代又一李靖将其改进后对付突厥——战车车厢铺以铁板,寻常箭矢难以射穿,战车守卫相连便是一道简陋的城墙。
此刻完颜康就用的这个阵势,步卒守在车后,远程以步弓,中程以弩箭,距离若是再进了,就用弩箭加长枪。步卒依靠这个环阵,杀敌的同时为骑兵提供支援,而骑兵也绕着这个环阵,或退或近,与蒙古人纠缠,同时不会让蒙古人集中兵力攻击环阵。
完颜康如今已经下了马,就站在阵中高高竖起来的瞭望车上,这车的高度能让他纵观大半个战场。
天色越来越暗,不管愿不愿意,两边的战斗都开始渐渐平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情倒是没出现。蒙古那边以蒙古语互相喊出自己所属千夫长的名字为辨认标准,金人这边以用陕西方言喊出自己猛安(其实也是同为千夫长)的名字为辨认标准。
渐渐的,战斗几乎已经完全平息,金人依托环阵立下了营地,步卒们的吴刚战车里,除了武器兵刃,还有伤药与粮草,伤兵可以裹伤,没受伤的一天激战之后喝上一口热汤已经是最好的享受了。
不过,两边都没想让对方闲着,完颜康派了队伍摸过去也夜袭,可巧的是蒙古人也派了夜袭的队伍。结果没摸到对方的营地,两边夜袭的队伍却凑巧的碰上了,一顿好打之后,两边都灰溜溜的退了回来,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这次遭遇战到底谁胜谁负。
已经下了瞭望车的完颜康和手下将领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坏主意。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派了出去,其余人马除了例行的哨兵之外,全被要求立刻睡觉,不过必须鞍不离马甲不离身。
众兵丁睡得最熟的时候,忽听不远处一阵喊杀声,顿时便有无数人翻身跳起来,结果却发现打起来的地方离得还远,于是被将官们一个个踢得滚回去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众人又被踢醒过来才知道,都统派人出去挖坑了,一个巴掌大小,斜向下半臂深的坑,挖一个用不了多大力气,且还有都统特地配备的小铲子,但是奔跑的马儿只要踏进去就会被扭断马腿,就算是人,深更半夜一脚踩进去少说也会崴了脚。可想而知正好跑进了“雷区”的蒙古人是什么下场了。这也是为什么,后半夜蒙古人再也没来扰人清梦的原因……
清晨大多数人嘴里刚塞进去一口干粮——面饼大多又干又硬,咬一口下去能让人崩了牙,吃这个的时候必须要等着口水把它浸软了才能嚼——还没等他们把这口面饼浸软,蒙古人已经打过来了,于是战端再开!
若是用说的,这就是无聊的重复工作,一天、两天、三天……就是你杀过来,我杀过去。然而实际上,每一分每一刻,泼洒出的鲜血都是不同,倒在地上的人也都是不同的。人与马的尸体你堆我垒,鲜血浸红了刚刚露出草芽的大地……
无论是完颜康还是蒙古人那边的将领依旧是用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的计谋——完颜康也有吃亏的时候——不过因为双方的谨慎,计谋能够达到的效果都并不是决定性的,双方比较的仍旧知识士兵的韧性,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胜了!
“都统!都统!”完颜康只是靠着车轮子迷糊了一会,立刻就有人来推他。
“怎么?”
“蒙古人要跑了。”石抹卜激动的说,不过因为他的嗓音比乌鸦还要嘶哑,所以虽然激动但声音依旧不大。
完颜康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追!”
“都统……万一是对方用计呢?他们之前也不是没用过。”刚才还激动的石抹卜立刻不激动了。上次他也是这么激动的来报,结果还是完颜康让他稍安勿躁,果然……蒙古人跑了又回来,若不是完颜康强压着,没让他们放松,可真是很可能被连锅端了。
“那也追!”完颜康这次这么肯定,因为他算计着蒙古那边也差不多了。
☆、102束手
作者有话要说:ORZ临近结局的时候我就会抽风T.T请假一天…找感觉蒙古人是退,而非溃。
完颜康是追,而不是赶。
现在无论是退的还是追的,其实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退不好,就变成溃,让人赶鸭子一样,宰个干净。而追的也绝不轻松,稍有差池,被人来个反包饺子,那么之前数日的苦战也就都没了意义,所有人的命就都落在这了。
而反过来说,蒙古人一边提心吊胆着,一边也想着怎么反过来把谨慎小心进退有序的完颜康吞下去。完颜康同时也是提心吊胆着,但也想着如何让撤退时虽散却不乱,彪悍依旧的蒙古人变成一群慌了神的鸭子……
斗智斗力,斗意志,数日前如此,现在也依然如此。
蓦地,蒙古人分成了三队人马,分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完颜康半点犹豫也没有,追着最左边那路去了,丝毫没管另外两路的动向。
“都统,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石抹卜有些担心道。说不准那两路不是逃跑,而是绕到他们身后呢。
完颜康端坐马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让追击的速度没略慢下来,至于其他,却并未多言。石抹卜虽然担忧依旧,但是常年听从命令的习惯,让他没有再多问。结果,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前方响起了喊杀声!
虽然只是听到声音,但也能知道,对方人数众多,且显然前方的蒙古人陷入了苦战。不过,这周围能战士兵,除了完颜康带来的陕西兵马,就只剩下蒙古人了,至于金国本地的驻军……他们有与没有没什么区别,即使蒙古人如今后退,又兵分三路,他们也不可能压着蒙古人打。
那么这支忽然冒出来的军队,是哪里来的?
距离远的看向了帅旗,距离近的自然是看向了完颜康本人。
“都统?”
“走吧。”完颜康面上带笑,“回去说与你们知道。”
但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喧闹,转身时就看见他们来炉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乞丐!
“都统!宋人?”刚看明白身后的异动,石抹卜忽然惊叫。原来前方也出现了一队人马,只有十几人,但他们的穿着却非乞丐,而是再齐整也不过的宋军衣甲。
“领兵的可是完颜将军?不知将军能否出来一见?”对方在弓箭射程之外站住,十几个士兵齐声呐喊,虽离得远完颜康倒是听得清楚明白。
“都统,他们并不认识您,我……”完颜康身边众将几乎是齐声道,但完颜康却丝毫也不听众人劝阻,当先打马走了出去。
“若我出事,那么你们回去后听一切都听从怀恩的吩咐。”
宋军与乞丐在此出现,完颜康并无意外,因为大战之前,也就是洪七公恰好送回玉佩的时候,曾与他商量过——赵与莒相信了他“归顺”的诚意,相信他只是为了抗蒙而来,而不会对宋军动手。甚至他不止愿意放完颜康一搏,还愿意抽调人手来助他一臂之力。
当时听洪七公带来这消息的时候,完颜康都吓了一跳。怎么说完颜康现在带领的是金国的人马,挂着的是金国的头衔,但是赵与莒一边还在和金国的皇帝打着仗,一边竟然就敢于派人手来帮助金国的另外一支军队。而且竟然还说服他手下大臣点头同意了?另外这整件事竟然没泄露出分毫,这可实在是……
完颜康只能说,赵与莒绝对能成为一名实权皇帝!不过至于是不是明君,现在还不清楚。
这件事也不单单只是宋廷自己动的手,洪七公的丐帮也插手了,他们不只除了人手,另外在如何隐蔽前来支援的宋军的问题上,丐帮同样帮了大忙——金国四处有乞丐流民,谁会去在意过境的这些落魄人呢?
完颜康没让他们贸然加入战场,因为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友军”,完颜康可不想一边面对蒙古人的马刀,一边还要小心友军的长枪。所以他把他们布置在了外围,在几处,如果蒙古人要退,那么一定会经过的地点。
另外两路蒙古人先进如何完颜康布置到,到他所跟的这一路,显然是很顺利的进入了“雷区”。但是,事情从他们的后路被一群不知道是真丐帮,还是扮作乞丐的宋军截断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原本他与洪七公预定的是,解决了蒙古人,他就带着人退走,退回陕西。静静等着宋军派人来接收——有鉴于宋金还在打架,宋人的胳膊还伸不到陕西这么远,所以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完颜康要做的是联系各路人马,愿意走的人马。在宋军来接收之前,他会带着人离开,踏上北行之路,前往西伯利亚。
但是此刻这个“出来一见”的提议,显然偏离了计划。
领头的宋将有两人,一个是满脸大胡子与猛张飞一般无二,看着完颜康过来,那张黑脸于是更阴沉了。另一个则是个白面无须的青年人,面上带着笑,略有几分轻浮,且完全不似是武将,根本就是个文人。
完颜康到了他们面前翻身下马,他连番恶战,如今身上“气势”逼人。那文人立刻就捂了一下鼻子,但大概想到自己这番作为实在是太弱势了些,立刻放了手,皮笑肉不笑的道:“完颜将军,我听说你是诚心归附,那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回返陕西。就此与我们同回临安,一同面圣,岂不更好?”
“这是你们赵官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大汉冷哼一声,不过不是对着完颜康,是对那位文人。而那文人则似是未闻,依旧笑吟吟:“我们为臣的,自然要为官家分忧。”
原来是自作主张,那么这是想要争功?但这是他出于个人目的的自作主张——“些许”塞外蛮夷的人头,绝对是比不上活捉的金国王爷——还是背后另有他人指使,比如史弥远,的自作主张?
“史相公身体可好?”完颜康忽然问。
文人极轻微了皱了一些眉,面上也有刹那露出轻蔑之色:“相公身体一向不错。”
完颜康心里叹气,赵与莒将朝政掌控得不错,但党争这档子事情,却是永远也杜绝不了的,看来,如今他这事也和党争脱不了关系。
如今的情况是,他若不答应,要跑绝对是没问题,但却不可避免和这些人动手了,即使那黑大汉看来不想打。那等到这位文人的折子递上去,可想而知那里边不会写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他和赵与莒的“和平解决方案”可就要麻烦了。他想要安安稳稳的带着人出塞,可能就要成为一种奢望,甚至还会不得不与宋军刀兵相见……
洪七公帮他送信之前,曾问过他,是不是赵与莒要他的人头他也会双手奉上。他那个时候说会跑,欧阳克也信了。他也确实是想跑的,但有时候,他没法跑。
上一次是面对成吉思汗,这一次,是面对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宋将……
“他人呢?!”总算是被欧阳锋放行了,欧阳克高高兴兴的回到营地里,结果,该少的都没少——对欧阳克来说,任何和完颜康曾经“亲近”过的家伙都该少——唯一不该少的那个不见了!
☆、103就擒
在欧阳克怒火烧心的同时,完颜康正在宋营中沐浴更衣。至少就表面上来看,宋人并未苛待与他。毕竟,现在就算是完颜康回了金营,他也办法洗澡睡觉。战后部分士兵可以休息入睡了,但是做统帅的事情还多的是。
所以,如今算来他倒是躲得清闲了——完颜康这也是在对自己打趣。
连番的征战下来,他身上虽然又添了些新伤,打并不打紧,多是因为汗水浸湿了衣衫被铠甲的边棱,与皮绳皮扣,挤压禁锢勒出来的伤痕,又或是摸爬滚打必不可少的擦伤与青肿。
对完颜康来说,这些皮外伤,就与常人看书被纸页划破了指头一般,没什么大不了了。所以,裹了衣衫叫士卒进来抬走了水,拿走了他之前的破衣烂衫,收拾整齐了帐篷。完颜康立刻就躺在了行军榻上,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完颜康是被自己的肚子吵起来的,他已经是饿得有些胃疼了。这些年征战下来,他竟然没得胃病,也算是个奇迹了。但人还没清醒,完颜康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发毛,帐篷里的气氛也不对劲,能感觉背后传来阵阵杀意——帐篷里初他之外还有别人,且来者不善!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哪国的,哪族的,但是对完颜康来说,若是对方明着来,举出一些原因或者事实,那么让完颜康把自己的脑袋双手奉上,其实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果对方来暗的,那就算只剩下一口气,完颜康也会为了自己的命全力拼搏!
睡觉的时候,完颜康的右手会习惯性的放在枕头下边,往常那里总是放着一把大小适中的弯刀,但是现在……他只能摸到一根木簪,这是现在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是兵刃的东西了。继续闭着眼睛,现在对完颜康来说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醒来,那么此刻啊只能等待着对方做出首先反应后,他再伺机而动。
又过了一会,他听到了轻轻的衣衫摩擦声与清浅的呼吸声,果然这房里有人,并不是他的臆测。而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完颜康用极小的幅度转动着枕头下的手,好将发簪转到一个他最舒服的状态。就在他要抽出发簪戳到对方身体中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叹:“唉……”
之前感觉到的杀气依旧在,但是却并非是那种刺人之感,反而是一种古古怪怪的别扭杀气?
完颜康手上的动作顿时一窒,接着这凑过来的人并没攻击,而是拉着被子帮他盖上。
“欧阳?”完颜康睁开了眼睛,有些愧疚的看着欧阳克。
欧阳克的手上原本还抓着被子,现在立刻将被子朝完颜康脸上一扔——本来就是被子,欧阳克也没用内力,自然是半点伤害也没有的——转身坐在了帐篷里唯一的一张矮凳上:“完颜康!你好!谁说的谁和姓岳的不同的?!如今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马踢了!况且你还是个金国的王爷!现在怎么样,你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了?!跟我走!”
欧阳克语速极快,对着完颜康就是一顿臭骂,不过他还是知道身在宋营,外边士卒万千,他爹都不敢拖大,更何况是他了,所以声音并不太大。
“欧阳,我不能走。我走了会有很多人……”
“我顾不上其他人!如今,也由不得你!”欧阳克眉毛一挑,伸手就朝完颜康抓来,完颜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反手一挡,手腕一转拍开欧阳克。
欧阳克原本就是满肚子火气,来这就是为了带走完颜康,不过见了完颜康一脸疲惫睡得深沉,本质上其实很心软的欧阳克就没趁他睡觉的时候动手,而想等他睡饱了再说。而完颜康醒过来的“翻脸无情”,让欧阳克知道了什么叫好心没好报,如今完颜康竟然还对他动手?!欧阳克原本也是个倔强的人,再加上连日来累积的委屈、焦急、担忧、恐慌,如今所有负面情绪一齐爆发开来!
“欧阳,你冷静些,听我解释……”
“完颜康!!!”
完颜康多少明白,欧阳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如今他无论是为了多好听的目的,都是辜负了欧阳克。所以极力想要解释——他们不是就此完蛋的,而是还有机会。
但欧阳克如何会听,甚至也不顾及这是什么地方了,大吼一声,看样子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完颜康打趴下,然后打包带走了。
完颜康心中叫苦,与欧阳克没过两招,帐篷就被人掀开了,看守的两个兵丁朝里边看来。欧阳克虽然愤怒,但到底杀伤的招式对着完颜康他是用不出来,此刻见了这两人,立刻就来了能出气的。一脚踢在之前他坐的矮凳上,那凳子瞬间就被踢散了,两块木头却飞一般朝着两人的脑袋射去。
这要是被打中了,以这年代的医疗水平来说,十成十便要没命了。完颜康匆忙间抓起两人打斗中落在地上的被子,抡起来盖向了木头,木头刺破了被子,不过也因此失了准头,擦着那两人的脑袋飞了出去。两个兵丁立马缩回了脑袋,大概是叫人去了。
完颜康如今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落在了谁手里,不知道对方押了他到底是何目的,同时他也拿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同胞,即使对方的感觉和他并不相同,但总之,完颜康是是坚决不会伤了宋人的。但是,他刚刚为救了两人性命松了口气,就感觉背上一酸,眼前的视线立刻一阵黑暗……
坏了!
完颜康虽然练了《九阴真经》但实际上,那些功夫都也都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了,若是欧阳克和他比马上功夫,临阵搏杀,是个欧阳克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像这种江湖中一对一的比拼,那么实力对比就完全颠倒过来了。十个完颜康也不是欧阳克的对手,更何况,他刚才还走了神?
完颜康以为,他醒来时会在某个荒郊野外,欧阳克坐在旁边的火上烤着只山鸡,或者野猪之类的。而他必须努力说服欧阳克,把他送回去。
然而,事实和他所想的差距有些太大了,他还没睁眼,就能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环境在移动视线,听着周围的声音,他能听到马蹄声,车轮的辘辘声,他这是在马车上——这种可能性道是也挺大的。
可是他还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可以称之为喧闹的说话声,听口音,不是北人的,而是南人的……
而睁开眼,他看见的不是欧阳克,而是那位白面无须的文人。
“完颜公子醒了?”那人笑着问。
可完颜康是一点都不高兴,不过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胃比上次醒来更疼了。
“那位与我打斗的白衣公子呢?”
“完颜公子问的是欧阳少侠吧?”
“是。”完颜康点头。
“……”对方也点头,“完颜公子想必是饿了,如今正好到了晌午,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完颜康是焦急无比,但转念一想,此人既然知道欧阳克的身份,又一脸的“万事尽在我掌中”,那显然就不会伤到欧阳克的性命,若是他表现得过分焦急,反而对方得寸进尺吧?
“也好。”将焦急压回心中,完颜康恢复了冷静。
这次倒是对方有些出于意料了,好奇但是带着两分欣赏对着完颜康点了点头,文人对着马车外吩咐了一声。而完颜康坐起来靠在了车厢上,努力的思考他如今的处境,同时让他奇怪的是,洪七公和欧阳锋都到哪里去了?
洪七公带着丐帮与宋廷合作,半点不知道自己被拘了。而欧阳锋不是一直与欧阳克在一起的吗?他怎么如今既不担心儿子,也不要剩下的《九阴真经》了。
而另外……不知为何,完颜康突然开始担心起完颜洪烈了……
☆、104软禁
马车辘辘而行,完颜康和那位依旧不知道名字的文人,有点傻兮兮的在车里你看我我看你。完颜康是在等着对方提条件,而对方,如果单纯从他的眼神看,显然他对完颜康并没有任何恶感,竟然还有些好感,而更多的,则是好奇。
完颜康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南宋官场中的哪一方势力,对他的观感是这样的。又或者,这只是对方单独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特例?
打断了这个平静的是打开的车门,完颜康以为是来送饭的,结果也确实是,不过这个人选有些特别——欧阳克!
他如今依旧一身白衣,不过看过欧阳克每一身衣服的完颜康,清楚的知道,这身衣服绝对不是他的。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花花公子特有的玩世不恭的微笑,但熟知他的完颜康却知道,现在这位白驼山少主,火气非常非常的大!
“欧阳……”顾不上旁边还坐着一个敌友未辨的未知人物,完颜康急着坐起来看看欧阳克是否安好,谁知这一动他眼前的景物立刻一阵扭曲,他自己发出的那一声唤,突然变得异常的遥远与空泛,一直抽痛的胃还传来了一阵恶心。
完颜康无法自控的坐了回去,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变得发直又发虚。
眼神一直没离开完颜康的文人,与进来就看着完颜康的欧阳克,一块发现了完颜康的不对劲。欧阳克也不管食盒里有什么,随手一扔,窜进来就去搀扶完颜康——马车的车厢可不是什么宽敞的地方,幸好文人没和欧阳克抢,否则三个人挤在一起,那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完颜康总算是略微缓过了劲来,但也只是能看清眼前的景物。且不能动作太大,否则眼前就会金星银星一阵乱冒,而且他的手和脚一直用不上劲,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外加胃疼更严重了……
“停车,快叫郎中来!”文人总算不复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完颜康的情况显然也让他焦急无比,欧阳克跳进来的同时,他跳出了车,就算是现在听东西有些失真的完颜康,也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喊叫声。
不过,他的举动到时让完颜康确定了一件事——他没想要完颜康的命,甚至还很为他的身体状况着急,这让完颜康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说明,欧阳克和他的命短时间内都能保住了,而完颜洪烈那边就算有变,也应该是性命无忧……
于是,完颜康也就“放心”的病倒了,他到这个世界以来,六岁之后就再也没生过病,如果一定必须躺在床上,那原因也是受伤,他一直为自己的好身体而庆幸不已。而这次,他同样庆幸——他很幸运的没在大战中病倒,因为这可是一场大病,就算是作为病人本身,意识一直朦朦胧胧的完颜康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至于完颜康的病因,文人带的郎中说是操劳过度,又或者可以解释成完颜康太亏待自己了……
不是从几天前他数个日夜不眠不休与蒙古人大战开始的,即使大多数时间他并不是真刀实枪的与人拼杀但这段时间他所消耗的体力与脑力也是惊人的;也不是从他重伤初遇就带着一票人马跑海开始的,这年月的海上航行每次可都是从柜门关外绕路;甚至不是从数年前他行险招与成吉思汗以命换命开始,他差点以命换命成功了。
而是从他还是“天真无邪”的赵王世子,从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为了一个目标,对自己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开始。如果他学的不是重阳派的内功,而道家正统内功一向于养生有奇效,如果不是他得了《九阴真经》,由其上武功的帮助,他总算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把自己的标准降下来。完颜康,真的很可能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人,毕竟是有极限的,而超越极限总是会付出代价的。完颜康大概把自己超越的次数太多了,虽然他一直看上去比其他人都健康,但是实际上,伤害却在他的身体里暗地中一步步的累积。这种伤害就算是欧阳锋与黄药师也看不出来,他们是武学宗师,虽然在其他方面也多有射猎,但毕竟不是专门的医生。而且,显然这是需要名副其实的名医才能看的出来。
总之,如今就是完颜康体内的隐患爆发的时候!
面对重病的完颜康,别人怎么想的欧阳克不知道,他自己,竟然和完颜康一样感到了些庆幸。为自己当初没能带走完颜康而庆幸,以为如果他一个带走了这个重病的家伙,很可能真的会出什么“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因为这次和上次他重伤不一样,那时候虽然凶险,但所有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帮完颜康扛过最艰难的时候,等到伤口慢慢愈合,那就安然无恙了。而有西毒东邪的保命药,以及两大宗师几乎无底的内力相支持,要扛过去虽然不易,但却也不难。
可是现在,这是生病,是……用武功用内力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那个让欧阳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家伙,他带的郎中显然并非庸手,因为他在一路上缺少药物的情况下——外边仗打得正欢,就算是大城里也跑得不剩多少人了,更不用说找到所有需要的药材了——至少没让完颜康的病情太过恶化。
完颜康是在迷迷糊糊中回到临安的,这和他上次的情况差不多,也是站着离开,然后横躺着被人运回来的。只是这次的情况好了许多,他不是被安置在某个荒郊小院,而是被一路秘密的送进了皇宫……
不过,同样跟着一路进宫的欧阳克可就不觉得这是好事了,甚至之前的那点庆幸也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尤其是,他看见随着宋军的节节胜利,作为可能的收复失地第一君,如今声名如日中天的大宋皇帝的时候!
“康兄!康兄!康……”今天恰巧是大朝日,赵与莒刚下朝,还穿着正装的龙袍,就直奔内宫的某个小院而来,结果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欧阳克怒瞪的双目,于是皇帝瞬间隐藏起了自己的急迫,恢复了一贯的镇静怡然与谦逊,笑着对欧阳克打招呼,“欧阳少侠。”
欧阳克现在非常想把这为九五之尊按在地上狠揍一顿,但是,他的内力被封,而旁边还站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伙,所以如果现在他动手,那么很可能被揍的是他自己。另外,完颜康还病着,而且因为一路坐船,病情甚至还有些恶化。要治好完颜康,如今看来,可能还要依靠这位皇帝……的太医院。
至于康复之后他们怎么办,反正欧阳克知道,以完颜康的骄傲,要他的命可以,但如果要另外一些东西,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宁折不弯了!而欧阳克他虽然现在心急完颜康的生命,但如果真的面临哪种情况,他也很乐意和他同赴九泉——反正这是早就定下的约定了,早点迟点都是一样的。
赵与莒看了看完颜康,坐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而他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白胡子老爷子,对着完颜康望闻问切,之后也走了。
欧阳克刚放下心来,以为至少得有一会,才会有人来,谁知却又有人进了小院——完颜洪烈!且还是个剃了胡子,现出本来面目的完颜洪烈!
“伯父?!”
“身份已泄,遮掩无益。”相对于欧阳克的惊讶,完颜洪烈倒是放松的多,如果无视他皱紧的眉头的话。
“黄伯父呢?蓉儿,还有她家那个傻哥哥呢?”
“我也不知道……”原来完颜洪烈是半个月前领旨回临安的,原本的意思是他要升官了,可在半路的驿馆里,完颜洪烈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就从黄蓉和郭靖,换成十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了,且以他的观察很容易发现这些人是大内中人。接着他就被一路“护送”到临安了,说起来还比他们早了数日,之前一直被软禁在其他地方。而黄药师,也一直未曾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ORz完结啊…T.T为毛忽然变得这么遥遥无期…
☆、105问君是可留
江湖人蔑视官府朝廷,无视律法,视天子如无物,仗着一身武艺行侠仗义,或者为非作歹,这就是侠以武犯禁。
在他们认为,江湖这潭水里,是任他们来去自由的,于是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问题。无论是什么江什么湖,依旧是归“龙王”管的,不知过有些事他不想管,若是他想了,任你之前如何嚣张霸气,也得乖乖的任凭宰割——这就是欧阳克现在的感觉……
软禁在小院里的三个人,完颜康大多数时间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偶尔清醒欧阳克与完颜洪烈也不会与他说些不快的事情,惹他费神,只会给他讲些春色美景。即使他们都知道,完颜康心里其实也是很清楚的,只是同样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完颜康从来不去询问。
至于完颜洪烈,则是一派让欧阳克完全看不懂的轻松自在,看看书、弹弹琴,甚至还让伺候的太监弄来了一些花苗,自己抡着锄头开出了块花田来。只是每日太医来复诊,谈及完颜康病情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一些担忧。
于是三个人里,只有欧阳克每日惶惶不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夜夜都被噩梦惊醒,以至于看起来院子里像是有了两个病人。
“欧阳,我大概要变成药罐子了。”这天完颜康显然精神不错,喝过了药并不如前几日般,立刻显得精神萎靡昏昏欲睡,而是抓了欧阳克的胳膊,主动说话,这说明他确实在好转。
如果换个地方,欧阳克一定会乐意与完颜康谈笑。但是此刻,他甚至无力撑起一张笑脸。其实,他如今更想找个人好好打上一架,好发泄些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一肚子抑郁,但是这人不能是完颜康。所以最终他只能说:“你休息吧。”
“会没事的,无论是咱们,是蓉儿与郭靖,还是家里的那几位长辈。”完颜康握着欧阳克的手说,但其实他心里也在担心。不过他担心的既非黄药师,也非欧阳锋,而是侠义心肠的洪七公!而且说起来,若是洪七公有了什么不测,还是由他招惹来的……
因为黄药师不过是个岛主,虽然现在宋廷重视海外贸易,但其实还没意识到大海上孤零零的海岛也能开疆拓土。如今琼州、崖州不还都是流放犯人的荒僻之地吗。
欧阳锋也不过是个白驼山庄主,西域那地方,对如今还和金国互掐中的宋廷来说,更是鞭长莫及之地。宋廷虽然本质上也是很具有开拓精神的——在被辽国夺走烟云十六州之前,实际上宋国的领土一直在扩张当中——但显然还并不具有汉唐时的那种气魄。
剩下的洪七公,丐帮,寻常人听起来或许会觉得可笑,一群乞丐的帮派,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八成宋廷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次,这些乞丐不止掩护数万宋军进了金国境内,还配合着宋军打了蒙古人的闷棍。
那么在宋廷眼中,丐帮就不再可笑了。
即便宋国君主相对于华夏其他朝代的君主来说,是最心软的一朝,但是,再怎么心软,当知道自己的国家内部存在着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的时候,八成,也绝对会硬起来的。
而且完颜康自己,其实也是觉得丐帮这种帮派的存在弊大于利的,前不久,他还在陕西吃过大亏。作为统治者,必定会打压这种巨无霸帮派。
欧阳克不知道完颜康心里想的什么,但他知道他们俩想的显然不是一件事!
“你以为我担心那些老家伙?”虽然他确实是担心的,但是他们在他心中只是第二位而已——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完颜康先是疑惑,想明白了之后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你担心那个啊。”
“废话!”
“放心吧。”完颜康拍拍欧阳克的手,“赵兄没有夺人所爱的癖好。”
“那他把你弄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他们家祖上可是强夺了不少人的老婆。”这就是说的赵家太祖的事情了,当初赵匡胤打天下的时候,后宫里可是住了不少其他国主的老婆。
“咳咳!”
两个人还要再说,忽听有人咳嗽。一扭头,竟然是正是不止本人被腹诽,祖上也被拉出来翻旧账的赵与莒……
完颜康拍了拍欧阳克的手背,欧阳克虽然还有些不忿,但是人在屋檐下,最终还是忍了。一句话不说,端着药碗出去了。
“康兄,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过,赵兄……”
“康兄,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赵与莒忽然打断了完颜康的话,“我对你……确实有倾慕之心……但我早已知道,与你相识,实在是迟到了一步。如今你已有携手之人,我自然不会做棒打鸳鸯的粗鄙之人。”
无视两个老太监的白眼,趴在门外边偷听的欧阳克松了口气,不过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这世上多有说的比唱的好听的,若是赵与莒无心,那为何费劲了心机把他二人弄到宫里藏起来呢?
赵与莒显然也知道完颜康与欧阳克有此疑问,因而继续解释道:“我也知道我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卑鄙,不过我也知道,若是那日我不让人胁迫你留下。此刻,你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其实,我只想与你重见一面,问一句‘你真的不能留下吗’?”
就算知道完颜康不会是他的,就算后半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也好,赵与莒其实只希望自己能知道完颜康好好活着,但若是他走了,那他将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知道他是否能吃饱穿暖,不知道……
实际上,只是在洪七公带回消息之后,知道有这种可能后,赵与莒便接连数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完颜康显然是很意外,他对赵与莒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其实这是他妄自菲薄了,就算没有那掺杂进去的爱慕之心,完颜康对赵与莒的影响一样很大。因为赵与莒当初被史弥远接近临安,这是意料之外的天大馅饼砸到了头上。可在欣喜至于,当年的少年感觉到的却是孤单和惶恐。
他的家人里,没有一个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毕竟他的家族早就已经远离了皇位与王权,他的母亲只是个小吏之女,弟弟也只是个活泼的过分的乡间少年。当初赵与莒上书塾,都是舅爷家掏的钱。而史弥远也绝对不是什么温和的好人,赵与莒在史家居住的那段时间,虽然得享锦衣玉食,又有名师授业,但却也形同软禁。那一切对他来说是保护,但也是对他的监视和控制。
如今的赵与莒依旧爱他的生母与弟弟,依旧对史弥远感恩,但是,对他们却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而只有完颜康,这位异族的世子,虽然两人只是偶尔见见面,说说话,但只有完颜康的言语是最大限度的为着他着想。甚至有很多在当初听来并无特别的话,现在想起来却是如当头棒喝……
其实这绝对是美丽的误会,完颜康却是每句话都是为了赵与莒着想,但是,他那是因为觉得赵与莒为人还是不错的,应该能成为一个能够重整河山的好皇帝。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赵兄,我还是要走的。”
赵与莒一怔,继而苦笑:“其实我早知道你必然是会说这句话的,但是至少等你身体恢复了七八成吧。”
完颜康点头,笑道:“我也并非是真的不惜性命之人,所以还要在赵兄这里打扰一段时间。”
“你家里的那三位老人家都并不大爱,不过……那位洪帮主有些问题。”
完颜康松了一口气,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果然”两字:“丐帮?”
“对,丐帮不能留。不过我也不会做忘恩负义之徒,所以……”
“具体如何做法,是赵兄自己的事情。”完颜康摇头,表示并不感兴趣。
赵与莒叹了一声:“虽知无望,但我还是想再劝你一次,康兄,或……杨兄?你本是汉家子,何必顶着异族的名姓远走他乡?”
“赵兄,我今生的父亲,只有外边那一位,其他的,还请赵兄莫要再提。不过,说到远走他乡,赵兄难道就没想过,将他乡变故土吗?”
赵与莒这一来,坐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发现完颜康气色不对,他才猛然想起来完颜康这是大病未愈,和他说话也是硬撑着身体。这才立马告辞离开,他前脚走,后脚太医就来了。不过那时候完颜康已经睡着了,所以太医诊了诊脉,就没再折腾。
于是,只有欧阳克在放心的同时,忍不住腹诽完颜康废话太多——就是完颜康,和赵与莒谈话的后半段,基本上都是完颜康在说。他们说的话题,有的欧阳克明白,有的欧阳克根本莫名其妙。
比如什么大草原并非不毛之地,有金矿、有铜矿啊——中原缺铜,非常的确,铜矿对于宋廷的吸引力甚至比金矿还大;还有什么在草原上,草也能像庄稼一样种,收割之后喂牛养马啊,草原其实也能铸城住人啊;向更远的地方航行,这个世界上,实际上还有无人居住的广大陆地,这种类似于徐福寻长生不老药一样的虚无飘渺的东西之类的……
不过欧阳克很快就将注意力从这场谈话上转移了开来,因为当天夜里,怒气冲冲的西毒就被送到了小院。
☆、106笨蛋
“爹!”欧阳锋被捆得像个粽子,寻常人隔着八丈远就能感觉到西毒身上的怒火,不过进了小院之后,欧阳克的一声呼唤,顿时让他的怒火消散了些,同时见到儿子如此着急自己,竟然还有些欣喜,但这欣喜却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已,因为当欧阳克跑到他身边后,第二句话就是,“你知道黄伯父怎么样了吗?”
“……”
结果就是,松了绑缚后,欧阳锋也依旧闭紧了嘴巴,半点消息也不露。
欧阳克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一阵劝慰。不过对于最近诸事不顺的欧阳锋来说,欧阳克的这些不疼不痒的劝慰显然不能让他息怒。结果就是欧阳克也怒了:“爹,我既然已经见到了您,自然知道您平安无恙了,所以才问黄伯父如何的,您何必那么小家子气?”
“我小家子气?!你竟然说我小家子气?!”欧阳锋气的险些厥过去,一甩欧阳克的手就朝东厢冲,结果却是完颜洪烈开门出来了。
“你是不是也要问黄老邪如何了?我偏不说。”欧阳锋不给完颜洪烈说话的机会,大吼之后,甩开了欧阳克转身进了西厢,听声音是关门落锁了……
“克儿,别着急,明日欧阳兄的火气八成就降下去了。你还是去照看着康儿吧。”
欧阳克一直对完颜洪烈的表现很奇怪,毕竟,若是现在他和完颜康被分隔了两地囚禁,他必定是心急如焚的那一个,完颜洪烈也太放心了……如今更是,按说相比起来他才更该是追着自己父亲想知道黄老邪安危的人吧?
而说到照看完颜康,他这么多天都照看过来了,可是偏偏现在他却是最不想去照看他的时候——他总把这位宋国的君主朝好里边想,身陷囹圄了也是如此,而以方才他偷听到的那些,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见不得光,但是赵与莒……真的是个好人??若是当初他没对完颜康死缠烂打,那么说不准此刻与完颜康比翼的,就是这位九五之尊了?
欧阳克不想去,但是完颜康洪烈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轻轻的捏了两下。
这个……欧阳克虽然心烦意乱,但毕竟脑子没坏掉,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完颜洪烈在暗示他什么。但是,这一天天下来,欧阳克所见的绝对比大多数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完颜洪烈多得多,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反过来暗示欧阳克的?
欧阳克想不明白,但却知道这位前金国的赵王,就算是一直失去了记忆,但也依旧是个精明之人,尤其,对这些朝堂上,内宫里的弯弯绕绕,有一种天生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敏锐。
“克儿,康儿是个拙于私情之人,有些事,你多担待些。”完颜洪烈又拍了拍他的肩头。
欧阳克叹了一声:“我上辈子欠了他的。”转身进主屋去了。
看着他进屋,完颜洪烈淡淡一笑,但却只是转瞬即逝,甚至,他眼中不止失了方才的欢欣,便是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也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面的沉郁苦涩……
欧阳克进了屋,结果就看见完颜康睡得正香。他不由得感慨自己方才是想的多了,但一见完颜康双臂与大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下意识的就将他的手臂抬起,放入了被中。但就是这一放,让他的动作短暂的一顿。继而,欧阳克解了自己的外袍,窜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了他与完颜康。
——原来欧阳克刚把完颜康的手放进被子中,忽然完颜康就在他手背上轻点,外人就算是明眼看到也不明所以,他却知道那是完颜康一时“好玩”,教给他的密语。按照点击的节奏、长短,他们可以毫无阻碍的交谈,方才那极短的时间中,完颜康表达的正是“上来”二字。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欧阳克刚将两人盖好,完颜康就又点在了他的手上。
“我也没想的,你和那位谈的可是开心得很”
“人在屋檐下”
欧阳克心中一顿,这句话可是和完颜康之前表现出的完全不同。
“你是被迫的”
“笨蛋”都让人把一家老小连锅端了,他怎么可能没有火气?毕竟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一个沙场骁将?不过,如今生杀大权都操纵在别人手里,还是个对他别有所图的别人,完颜康若是和赵与莒来硬的……那八成对方也会对他来硬的!此时重伤在身的完颜康是绝对没有那个体力和精神应付的。弄到最后就是网没破,鱼先死了。
完颜康虽然绝对不会出卖某些东西,但是,示敌以弱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有些东西他确实也想让赵与莒知道,和对方的人品,又或者如今双方相处的地位无关,单纯是因为他将会是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间的大宋掌权者,完颜康希望他能理解一些东西,希望他能给大宋掌好舵。
至于赵与莒与他说的那些话……若是数年前,对方还是初来京城的小皇子的时候,完颜康还有点可能会相信,至于如今……不过笑话而已。
这下,欧阳克可是确确实实的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被完颜康骂……
他这日日跟在完颜康身边的人,竟然没察觉完颜康是在演戏,反而要完颜洪烈提醒。这该说是知子莫若父吗?要不然他只认完颜洪烈这一个爹,看来有时候所谓的血脉相承,骨肉亲情却也不是绝对的。
“我爹也来了,同样被禁制了武功”欧阳克之前还盼着家里的几位“大能”出手相救,之所以没出现不是被捉了,只是找不到他们的位置,又或者戒备森严暂时寻不到破绽。
“没关系,再耐心等等,很快我们就能离开了”
“这么肯定”
“自然”
“对了,你何必这么小心,房子的事情,对面树上的人是见不到的”
“笨蛋,原来你一直没注意床脚上的东西”
今日第二次被说笨了,欧阳克恼怒的决定不再和他“说话”,转而双手抱住他一条手臂——他心烦意乱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总算是能安心睡一觉了,至于现在外边还是白天,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不过,这也说明欧阳克是安心了,总算是安心了……
感觉着欧阳克吹在颈侧的呼吸,确实是一直强撑的完颜康,也总算能放松了。其实,他能够继续隐瞒的,不过,虽然一开始看着他急得团团转还是挺好玩的,可渐渐的就不好玩,只心痛了,所以,他还是心很软的。
至于完颜康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们很快就能离开。那就是他一路上听到的消息了。马车的车厢虽然厚实,他一路上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意识模糊的,但感激宋人不因言获罪的言论自由好传统,平头百姓都以议论国政为荣,所以很多事情他还是听到了。
欧阳克其实也听到了,只不过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把这些当做是与他切身相关的情报而已。
完颜康获得的最重要的情报,就是——赵与莒要迎娶皇后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宋在唐后,因为唐出了一位则天女帝,宋自然采取了许多禁止后宫专政的手段。但是,宋代的女性在朝堂上却依然有着重要的位置。最有名的便是有女中尧舜之称的英宗之妻,高皇后。而赵与莒登基,除了史弥远之外,先帝宁宗的皇后,如今的杨太后同样起了重要的作用。
如今到了赵与莒娶妻的时候了,且此时朝堂上的争斗已经又进入了一个高#潮。史弥远想要延续自己的权臣统治,而清流一派则觉得皇帝渐长,也越来越有威仪决断,这很可能是他们推翻史弥远的又一个大好时机。
结果,立谁为后,也就自然成为了另外一个史党与清流争斗的重要目标。这种既是朝廷大事,且又关系到皇室八卦的事情,自然是市井草民议论纷纷。
而既然赵与莒对完颜康却是存着别样的心思,那他在这种即将娶亲的时候,把自己的心仪之人弄到身边来,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完颜康说的他就快离开了,自然不是他寄希望于赵与莒看他身体好了就放他走,而是他知道,无论是史弥远,还是清流,都不会继续让他这个金国余孽大模大样的继续住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外带“引诱皇帝”的——毕竟皇帝做的事情虽然已经尽他所能的隐蔽了,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不可能没有疏漏,而且这整件事关系到的人也太多了,绝对不可能没有泄露出去。
☆、107大火
欧阳克少有的睡了一个安稳觉,而第二日起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他黑着一张脸的老爹。
“克儿!”
“爹,看爹果然是无恙,那我就放心了。”
“……”欧阳锋的黑脸瞬间浅了许多,“今日你倒是会说话。”
“儿子所言都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欧阳克笑得更甜,小院的大门此时被人敲响,欧阳克立刻又道,“我去给爹端饭。”
“不管那位了?”
“反正他死不了。”欧阳克表示还是爹比较重要,于是,欧阳锋的黑脸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洋洋自得,尤其是看到完颜洪烈要自己出来端饭的时候,他的鼻子几乎都要翘起来了。
片刻后,父子来在房中相对而坐,一小盆稀粥、一叠馒头、两碟小菜摆在二人间的桌上。
“爹,您是怎么……”欧阳克刚开口,欧阳锋便“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他这辈子不是没有丢脸的事情,原本他以为当年偷取《九阴真经》不成,反而被炸死的王重阳摆了一道,已经是最丢脸的了,谁知道老了老了,更丢脸的事情来了——被一群武功皆不如的他朝廷走狗给算计了!
“说与你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事绝对不能和康儿说。”
“这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如今看来落进了套子的显然不只是您,五绝中尚在世的四人,除了北帝如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之外,您三位都是阴沟里翻了船。”
“老叫化我知道确实也与我一般,但是黄老邪……甚至他家那个小丫头,以及那个傻小子,却都是没事的。”
“啊?”这可是出乎意料的好消息了,至少知道还有人在外边。八成他们如今也正在想法子救人,“爹,那您当初是如何落到了宋人手里的?”
“说起来还要怪老叫化!”
原来那日之所以欧阳克单独下山,原因是欧阳锋觉得看山下两军交战太过无趣,因而提前练起了完颜康说与他的那四分之一的《九阴真经》,当时正好算是一个小小的关键时刻。而待他下山去寻欧阳克的时候,欧阳克已经一路追着完颜康离开了营地。他当然也追上去了,可是这次却又慢了一步。
他寻了数日,才总算是寻到了宋军的营地,但是一番寻找却是没找到完颜康也没找到欧阳克,只找到了洪七公。欧阳锋自然是理直气壮的朝洪七公要人了,而洪七公在此之前还根本不知道完颜康的事情。
结果耿直的老英雄就怒气冲冲的带着欧阳锋一块去找宋廷的将军理论了,谁知道了进了大帐,他们刚说了没两句话,就不明所以的没了意识。再醒过来就是武功被禁制,一路秘密的送进临安来了。
“还有迷药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您二人放倒?”就算是宋国朝廷藏了什么不出事的高手,欧阳克都不会如此惊讶。毕竟,西毒和北丐的内力,莫说是迷药,就是鹤顶红、七心海棠之类的剧毒,他们也能应付得来。更何况,他爹西毒本身便精通毒物,甚至武内力中也带毒素,而洪七公则是个天下知名的吃货,他吃的不少东西也是带毒的。
他们俩可是比东邪、北丐对毒物的抗性更大。
欧阳锋这次到是没怒,反而轻轻一叹,摇头道:“一国之力啊……”
欧阳克也不说话了,完颜康也总与他说及类似的事情,不过,还是最近发生在自己周围以及本身的事情,才让他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吃过了早饭,没等欧阳克开口,欧阳锋就提前把他轰走了——西毒要寻找出破解身上禁制的方法!不过这事情绝对不简单,因为他被关押的时间也并不算短了,但是现在,仍旧半点头绪也没有。
欧阳克回到完颜康身边,自然是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完颜康——都是他和欧阳锋在房里说的,如果情况真的像完颜康昨日说的那样,那么这些对话早就已经泄露了,如此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完颜康点点头,没说话,但是抓着他的手却轻点着说:“如此,你就更应该放心了,总会好的”
欧阳克暂时的确实是放心了,但是这天刚过去一半,午时完颜康吃药的时候,他放下的心就重新提了起来!
药刚喝下去半碗,完颜康忽然拨开了欧阳克举着药碗的手,欧阳克还以为他是要缓口气。谁知道完颜康接下来立刻趴在床边,用手指抠自己的喉咙,将药吐了一地。
完颜康这绝对不是发疯了,欧阳克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药有毒!快叫太医!”欧阳克一掌拍在完颜康后心,原本是想帮他护住心脉,但手按上去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力已然被封住,于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手扶着欧阳克的身体,防止他跌下床去。
而经此一事,完颜康知道了两件事——砒霜,也就是鹤顶红并不是无解的,不过它的解药竟然是一种完颜康之前绝对想象不到的食物,绿豆汤……当然,还要配合催吐疗法。
同时欧阳克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完颜康有一张乌鸦嘴,他说的那些大臣们绝对不会没发现皇帝的“金屋藏娇”,也绝对不会保持沉默,果然应验了。
一番折腾,完颜康的命保住了,但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消耗殆尽,当他的情况平稳下来后,立刻发起了烧来,而他的胃也开始火烧一般的痛。
“赵兄,可否将欧阳身上的禁制解了?”稍晚些时候,赵与莒满脸焦急的前来探望,完颜康面色暗淡,气若游丝的问,“否则,若是下次毒再猛些,我可能便坚持不到太医来了。”
对于完颜康的要求,赵与莒先是有些犹豫,但待他听完,最终是点了头:“这是我的疏忽了,原本就是要让你们离开的,我又怎能禁止住你们的武功?只是之前手下人办事不利……你放心,我今日便解了他的禁制。”
有罪的都是手下人啊……完颜康默然长叹。
而之后宋主宋主也果然守信,派来了一位熟人,那位白面无须的文人,不过原来他不是文人,也是个黄门。要不然当初那位宋将与他不和呢,内宦们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向来都是和外臣们不合的。
几根金针下去,又朝欧阳克后背上拍了几掌,果然是解了欧阳克的禁制。但也仅止于欧阳克的,至于西毒则显然是被完全遗忘了……
事已至此,就算是完颜康真的对皇帝还心存什么幻想,如今也该能看清楚了,赵与莒只是说得好听,他其实根本没想把完颜康放走。之所以解了欧阳克的禁制,因为他知道以欧阳克的能耐,还没那个能力带着重病在身的完颜康远走高飞,而此时无力反抗的完颜康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的保护。
而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完颜康的重病,也恰恰救了众人,否则,谁知道面对完好无损的完颜康,这位一国之君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些事情,完颜康和完颜洪烈看起来早就明白,欧阳克此时也明白,甚至就连欧阳锋也没在那位黄门来解开禁制的时候出来闹腾,显然,他也明白。
“若有机会,自己先走”这夜里,完颜康用“手语”对欧阳克说。
“不”
“我等你救我”
“不”
“你要先救我爹走,我能自保”
“不”
完颜康最终没能说服欧阳克,三日之后,欧阳克闻到空气中有一种明显的焦糊味,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西南方竟然冒起了股股浓烟,不知是何处燃起了大火。顿时,欧阳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院子外站着的正是连日来送饭的内侍,另有其他几个不熟悉的侍卫站在他身后:“欧阳少侠,临近走水了,官家让杂家带着几位贵客避避。”
皇宫里走水不算是新鲜事,不过那大多是夜里,或是宫人不小心弄倒了香烛,或是引来了天火——被雷劈了,大白天着火,可真心是有些稀奇。
☆、108大结局
欧阳克反应也是快,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掌便拍了出去。那黄门明显不会无疑,惨叫一声到在了身后侍卫的身上。众侍卫立刻便要来硬的,但欧阳克却先一步退进了门里,反手合上了院门,门旁边靠着的大扫帚被他一把拽了过来,权当门闩——这院子之前是没有门闩,宫人们送饭送药送杂物时敲门,是因为皇帝的权威,而对于院子外边的那群人来说,显然有比皇帝的权威更强大的东西。
欧阳克也知道这根本挡不了外边的人多久,转身立刻就朝正房跑。进门时,却见完颜康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甚至自己穿好了衣物。
“快走!”欧阳克抓着完颜康就走,完颜康的手似借力的勾在他脖子上,但没走两步,欧阳克忽然觉得烟云胸闷,想要警告完颜康空气里有迷#药,但话没说出口,便瘫软在了地上。
谁想到欧阳克倒地不起,完颜康却依旧站着。其实欧阳克哪里是中了迷#药,完颜康勾在他脖子上的手,压住了他颈项上的脉搏,这才是他晕倒的真正原因。
“爹……”完颜康靠着一边的墙壁站稳,果然是完颜洪烈不知何时进了屋,“您自己小心。”
“你才是该小心的吧。”完颜洪烈苦笑。
“在他们手里……我倒是比在这安全。”
“你余毒都还未清呢,竟然还说安全。”
“不管哪一派,都不像和赵与莒翻脸的,我不会有事的。”
“把你杀了,陷害对方,可是一条好计。”
“……”完颜康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只能是焦急的看着完颜洪烈。即使并非亲眼所见,但他也知道,此刻外边的人还没进来,不是因为扫帚柄坚固,也不是因为院墙高耸,而是因为监视着他的那波赵与莒的人马,也知道不对冲出来了。不过,事出突然,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康儿,你搀你出去。”完颜洪烈不愿完颜康去送死,但如今他们的小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分开能保全的人更多。
“我带那小子出去吧。”完颜洪烈话音未落,却是欧阳锋也从屋外走了进来,“你小子,自己也多加小心吧。”
一个时辰后,赵与莒终于赶来——虽然早已知道发生了何事,所有的威胁也都已经被消除干净,甚至尸首都已经被抬走了,而完颜康的踪迹也早已消失不见,但他还是不甘心要自己来看看。
院子里的四个人,果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欧阳克是在他爹背上醒来的,完颜洪烈跟在他们一边,完颜康则毫无踪迹。他还真发愣着,就被欧阳锋从背上甩了下来。不过人在半空,一个拧身,落地的时候已然稳稳的脚踏实地。
“醒了?”欧阳锋问。
“嗯。”欧阳克低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吧。”
“哦。”欧阳克点头,心里埋怨着完颜康总是能赢他,尤其在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上,偏偏形势所迫,每次他都要随着完颜康的步骤走。他真的上辈子欠了他的,或者是挑花眼了?否则这辈子怎么他跳来跳去,偏偏最后选了这么一个家伙……
与每次一样,他只能信他,信他有一天,会安然无恙的重新来到他的面前。这次,他绝对不会那么容易饶过他了!
七日后,临安郊外的一处宅院忽然起火,一条溪水自院中横跨而过,且宅中还有一座占地颇大的荷花池,按说即使是燃起了大火,也能及时扑面,但却不知为何,最终直到宅院烧成了一片白地,也没人出来救火——听说,这宅院乃是史弥远史相公的一处私宅。
“砰!”赵与莒跌坐在座位上,只以为下面侍卫呈上来的一块碎玉,而即使玉已不全,且染了鲜血,但他还是认得,这正是他送与完颜康的那块玉佩的一部分!而完颜康被掳走时,身上正是也配了这块玉。
“官家保重身体。”一旁的内侍细声劝着。
“哈哈哈哈哈——!”突地,赵与莒将玉朝盒子里一扔,仰头大笑起来。
无论是内侍还是侍卫,此时都吓得厉害,想着这皇帝该不会是上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吧?
“我果然是留不住他啊。”止住了笑,赵与莒低声说着,继而转身看着一旁竖起的巨大地图,他的手一路朝北指,“不过这却并非是说,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留住他了。”
赵与莒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真面目”被识破,那样下次两人再见的时候,也就能更干脆了……
“把那个北丐放了吧。”
“洪七公武艺高强,就这么放了他,是不是……遵旨!”一边的内侍还要再劝,但一看赵与莒的表情,立刻就改了口。他们的这位官家,气势可是越来越惊人了。
“大哥,大哥!”同时,完颜康模模糊糊的睁开眼,黄蓉焦急的面容正在他眼前,“大哥,再忍忍。”
“嗯……”完颜康抬手抹去黄蓉面颊上的一滴泪珠,继而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到现在完颜康也不知道,劫持他的人,到底是十米远的人,还是清流党的人,反正他在这两派人眼中,应该都不是好东西。他需要知道的只是,他幸运的被黄药师发现,逃出升天,并且正在向陕西而去!
四十五天后,宋军攻破中都,完颜洪熙自焚而死,尸首被宋将孟珙装入木棺,送回临安,祭祀钦徽二帝。
又四天后,金国余孽自陕西潼关出关,避于关外……

——正文·完结——

[ 本帖最后由 邪魅捡肥皂 于 2012-8-8 00: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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