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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VIP][重生]药膳人生 附番外(13.7.23更) BY 流水鱼 (点击:1601次)

[VIP][重生]药膳人生 附番外(13.7.23更) BY 流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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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文案】
(文章标签:现代中医药膳文 种田文 温馨文 涉及高干和军旅,非主要成分)
简而言之:年近四十的老绵羊本分受,重生到十九岁的朝气小金毛躯壳里,
遇到性情无常鬼畜攻,然后被套牢的故事。
所谓文案:韩武没想过能重生,但他更没想过重生之后十九岁就被套牢!!
重生一场不说风云天下,怎么也得风花?┰掳桑?
“啊!不!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想,什么什么风啊花的,不是我说的,
来,我们回家,给你熬汤……冬天啊,喝牛骨当归汤最好,
你的腿不是当兵时落了风湿吗?喝了冬天不会犯啊!??
绵羊受韩武牵着自家鬼畜野兽攻一步一步踩在路灯的晕辉下走回家。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武,左维棠
配角:安旭阳,季璃,岳双斌,齐霖,尼克
其它:种田文,温馨文,中医药膳,涉及高干和军旅
第一章
“小五,起了!新学期第一天出操,迟到了,就死啦死啦的了!”
 韩武迷迷瞪瞪间,发现有人用着冰凉的粗手在拍打自己的脸,一个惊神,驴打滚似的,翻身坐了起来!
自己的小屋里,除了自己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韩武起身后,定了定神,举目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张床,两两相对,每张床下配置着衣柜书桌,怎么看着,像是学校宿舍?
这里到底是哪里?谁在整自己还是怎么着?
“小五!韩武!别晕乎了!快起快起,哥帮你早饭都带着了,要出操了,咱得悠着点啊!”一个魁梧的男人,或者说,男生,十八|九岁的样子,挥着臂膀对着还愣神的韩武嚷嚷着。
韩武定睛向着自己床下看了看,除了这个叫着自己小五的男生以外,还有两个男生一边朝着他们两打招呼,一边忙碌的进出洗漱间。
“老大,你今天还是这么早啊!”一个斯文清秀的男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洗漱间。
“小五早,老大早!”另一个爽朗的男生从洗漱间出来。
“阿朗、麒麟,动作都快着点儿啊!早餐都给你们撂桌上呢!”被称为老大的回头笑着打招呼。
韩武板着一张脸,力求做到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管是不是自己那些无良的朋友整自己,都不能让人看笑料。
他表情淡漠的反手朝自己枕头边摸去,习惯性的想找到自己的眼镜。
可是这一摸,不但摸空了,也摸出了一身冷汗!
他现在没有戴眼镜,而且,也摸不到他的眼镜。
但是,以他八百多度的近视,不但看清了房中三人的长相面膜,甚至连那个“老大”脸上几颗青春疙瘩痘痘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怎么可能?!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白皙,细长,但掌心布满了茧子!
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应该更大,更厚实,而且常年敲打电脑的手上,是绝不会在掌心出现这些粗厚的老茧的。
一个跃挺,翻身下床,一站到地上,就只能仰头看着那个魁梧的老大了!
他抬头目测了一下这位“老大”的身高,将近一米九,但是,以他以往那一米八的身高是绝对不会相差将近一个头的距离,他现在,好像只有一米七五了!
韩武心里发虚,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gt;他三两步窜到了洗漱间,挤开了正在洗脸的那个斯文男孩,惹得男生不满的嚷嚷起来:“我还没好呢!”
而韩武立刻就傻在了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些恐慌!
这,这镜子里的人绝对不是他!
那青涩的,不算出色,但十分秀气的少年脸庞绝对不是他的脸!不是!
他本能的要伸手去碰镜子里的少年的脸,却在下一秒如被雷击了一样,定在了那里!
因为他清晰得看到,里面的那个少年也举着手,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动作!
“老大,麒麟,你们快来!小五今天很不对劲啊!”斯文男生终于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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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追这篇文的,觉得后半部分情节没怎么展开就匆匆忙忙直奔HE了。
虽说是中医药膳文,但也没着重写药膳。中医系的主角会做药膳,但他也读书考试训练卖护肤品,最重要的还是谈恋爱。
算是没有太大波折的温馨文~~~
夏が過ぎ 風あざみ
誰のあこがれに さまよう
青空に残された
私の心は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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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不错的文章,一路温馨的风格,尤其是为了爱人开药膳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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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好看
不能说雷,也有小温馨,坚定勇敢的情感戏也蛮好
就是少了那么点儿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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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情人节

情人节倒计时:2天
“老板,后天情人节,策划组给几个店做了个营销策划,你看看。”当年的一店店长,现在的总店店长——何明,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了韩武。
韩武随手接过来,翻了两页后,盯着其中一项活动愣住,情侣套餐他懂,但是这个具有让你“更性福的”功效的情侣套餐是什么?
韩武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策划从营销和宣传手段都规划的很详细,独独没有解释这个套餐的内容,他合上文件夹看向在座的几个小组负责人。
“这个套餐内容呢?”
几个在座的小组负责人除了广告宣传组的是女士外,其余皆是男士,看韩武看完了策划问了这个问题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看得韩武更是奇怪。
“何明,你说。”韩武指了何明来说明这个问题。
“老板,你知道的,现代男性生活压力那么大……偶尔什么总有点力不从心或者不尽兴的……总要补一补什么的。”何明一边说一边对着韩武眨眼,示意“你该懂的”。
韩武还没反应过来,在座的唯一女士立刻拔高了音量说道:“要死了,有女人在,你们没看见啊!说这么露骨的话题!”
“……”所有男士无言的扫视唯一的“女人”,就是还有几分把她当女人何明才说的这么委婉好么?
如果她脸上说着这个话时,眼中的神采不是那么熠熠发亮,可能还多少有点说服力。
被她这么一闹,韩武立刻恍然,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挂上了一副“我懂”的表情,然后同样隐晦的说道,“这么说……你们都有这个需求?”
“噗……”众人一阵没能控制住自己嘴中的茶水或口水。
韩武暗乐,不再逗弄他们,“想法不错
,创意也可以,不过选择的药补膳食一定要温补为主,宁愿无用,也不能补过头,不然到时就是麻烦事了!”
说完,韩武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群人把这个项目空在这里的意思了,看来是让他捉刀,给他们弄一道新的特色食补出来。
韩武合上文件,对他们说道,“行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明天我把药膳单子弄出来,然后你们带各店的厨师长过来,见习一下步骤,把握一下药量就行了!”
几个大男人顿时眉开眼笑,乐得直搓手,看得韩武不由加了一句,“看你们那么乐的样子,还真都需要啊?”
“……”
情人节……韩武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手上夹着文件夹,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因为情人节将至,每条街道,每家小店都做了了极具节日氛围的装饰,门前也摆上了节日当天各种活动的宣传,韩武淌洋在这样的氛围里,意识慢慢有些飘远。
说起来,他都两辈子了,还真没有过过情人节呢!韩武撇了撇嘴,无趣的在心里想着。脑子里不禁开始不受控制的,将情人节的玫瑰、巧克力以及那浓厚的红色心形和左维棠的脸拼接到一起。
画面才刚刚从脑海里浮现,韩武就一个不禁一个冷颤打散了它,太恐怖了!这样一张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要是让左维棠知道自己居然曾经把他弄成那个鬼样子,一定又会翻过来倒过去的折腾他的!
韩武加快了步伐,进了地铁口,乖乖的赶回家,真不能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乱晃,太扰乱人心了,差点就在意识里把他男人给弄成了怪物。
当夜不知是由于心虚或者还有些其他,破天荒的,韩武没有给左维棠等门,早早的一个人随便弄了些面条填饱了肚子,洗漱赶紧钻到了被窝里,把自己缠成一个茧子。
左维棠半夜回来,推门而入时,突如其来的一室黑暗让他怔了怔。
第一反应是拿起电话给韩武打电话,这么晚他还没有回来?
结果在电话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左维棠立刻掐掉了通话——铃声是在卧室响的,他这么早就睡了?
左维棠脱下毛大衣围巾和手套,换了鞋走到房中,啪的一声拍开了吊灯,低头去看床上的一只“毛虫”,“病了?”
说着要用满是寒气的手去掀开正兀自扭动的“毛虫”的外衣。
“没有。”“毛虫”扭动两下,声音瓮瓮的传了出来。
左维棠拔开了被子顶端,把韩
武的脑袋露出来,自从国防役被退档后,他的头发就不再留着毛刺儿板寸头了,长长的头发一如左维棠当初预想的那样,是柔顺的黑亮,于是便让韩武留了起来。
碎发因为在被子里窝了许久,变成乱糟糟一团,脸上也透着两点酡红——闷得太久。
左维棠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后根,又以额头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头,低语,“好像有点烫。”
“……”韩武无语的看着他,“那是因为你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凉意!”
“真没病?”左维棠睨他。
“没。”韩武肯定的点头。
“那今天怎么了?”左维棠好整以暇的看他,以往让他别等门,但是每每都要等到自己回来才去睡,今天陡然就不等了,不是病就是事儿。
韩武一缩脖子不说话,其实怎么了,他自己一时半会也还说不清呢。僵了良久,韩武才说道:“今天工作太久,做了个活动策划,累了。”
以往等门老让自己先谁,等到他回来,还总是一顿臭骂,今天倒好,难得不等了,还是跟审问犯人一样,这男人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左维棠狐疑的看了他一会,最终点头,解着领带进了浴室去洗漱,韩武目送对方走开的身影,不禁觉得心头又添了一丝堵,怎么不接着问呢?
也许再问问,他自己也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呢!
洗好澡出来的左维棠,翻身上床时,给自己定了闹钟,最后一眼扫到手机上的时间时,二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三十七。
二月十二日……左维棠脑中像是飘过了什么,但很快飘忽的散掉,一日疲惫使得他的身体在贴上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体温后,十分渴望进入睡眠,而后,他习惯性伸手将韩武搂到自己的怀里,环着他睡去。
情人节倒计时:1天
去店里将昨晚拟出来的几道菜品一一教会了几个店里的厨师长后,韩武就找了个借口偷溜到街上晃荡起来。这个时间点里,还和春节假期挂着勾,还没有散去的年味里因为情人节的到来,又多了些暧昧的氛围。
路上的行人也多为双双对对的男女居多,韩武走神的看着一路上光明正大秀恩爱的男男女女,心里自昨晚就开始的那点异样有些更为明显的趋势。
韩武闲散的在街道上走着,他研究生院那边还没开学,自他跟了经纬国后,仗着经纬国的照料,更加不务正业的研究起中医皮肤护理,经纬国先前还气了他几回,说他是拿着自己做幌子,尽做不着三四的事。
后来连魏国手都发话说韩武这样的先天天赋不足,后天又缺乏恒心的,不大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出什么名头,还是随他乐意吧,指不定反而让他另辟蹊径了呢!
经纬国也就无奈的随着韩武的意愿去做了。只是他这么一随意,立刻让韩武在他的小组研究项目里变得多余起来,先前还好,大家起步一样,不管做什么,多少能搭把手,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和韩武的放任自流不同,跟了经纬国的学生,都是实打实跟他后面学专业技能的。
时日一久,韩武早先那点差不多的用处也变得不见了,弄得经纬国是又气又没辙,只好给他申请独立项目让他自己去折腾,基本也懒得问他进度,一年半载记得向他汇报一次就行。
弄得现在的韩武跟大学时期的简直是天差地别,闲起来的时候,比谁都闲。
这一条街晃过来,韩武自己都为自己的这种闲的蛋疼的状态都感觉到了些许罪恶感,春节刚过,左维棠就回公司过起了狗一样的生活,自己那个小公司里,自季璃挖来一批一批人才后,就越发显得他这个小老板像是吃干饭的了。
他这里还没再心里忏悔完,就被前方一道躲躲藏藏十分猥琐的身影给吸引了目光。他疑惑的扫了一眼四周,没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他不解的上前,狠狠一拍窝在墙角旁朝外看的吴起,“起子,你干什么呢?跟做贼一样!”
“哎呀妈呀!”吴起反应夸张的叫了一声,看到是韩武后,立刻松了一口气,“小五是你啊!”
韩武:“你在干什么呢?”
吴起:“嗨!别说了,赶紧的,你帮我看看,我后面有没有一个小流氓一样的男生?”
韩武:“……”
“你别这么看我啊,看我身后,快,快,看了,哥请你喝茶。”吴起把韩武推到墙角外面去。
韩武快速扫了一眼,没见到什么流里流气的人,便退了回来,“没有。”
“真的?”吴起高兴的一蹦,“那感情好!走,哥请你喝茶去!”
两人找了家茶馆,刚坐下,韩武都还没出声,吴起就自己抱怨了起来,“小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上次难得申请出去执行一次任务,谁知道就被一小流氓缠上了,没教养没规矩的,一天到晚对我呼来喝去的就算了,看在他是我老板份上,我就忍了,谁知道这家伙还给跟竿子就往上爬起来了……他妈的居然……居然……”
吴起说道最后,居然居然的,就涨红了一张脸,看得韩武十分诧异,这么黑的脸
都能见红,这得是有多气愤?
“唉!算啦算啦,不提这糟心事,对了,小五,明天情人节啊,你跟头儿准备怎么过?”吴起端起服务员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红色稍稍下去了些。
“?”韩武讶异的看他,“你居然知道明天是什么节?”
“这不是那小流氓缠着我陪他过节嘛!”吴起一个嘴快说完后,脸上好不容易消散的红晕又飘了回来。
“不是怪阿姨?”韩武惊讶的反问,他不是只有怪阿姨愿意问津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怪阿姨……”本想辩解几分的吴起像是想到不是怪阿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立马收了声,蔫蔫地摆摆手,示意韩武别老挑戳人心窝子的话问。
“你倒是说说你准备和头儿怎么过?要不要我给帮衬帮衬?”吴起问道。
“你看左维棠像是会过这种节的人吗?”韩武好笑的反问,端起杯子轻啜一口茶水,青涩飘香。
“切!头儿那样的,根本就是个什么节都不会过的人,现在还不是过起了春节,过起了圣诞,过起了中秋……他以前哪知道什么节不节的啊,弄得比我这个光棍还光棍呢,好歹他还有家人啊!可我也从没见他过什么节不节的。”吴起撇嘴说道。
韩武被吴起说得心里动了动,脸上却依旧是轻笑的附和他的话,再次端起茶杯时,眼角透过茶杯上沿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愣了愣,放下杯子,悄悄打量过去。
这个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瘦高瘦高的,肤白唇薄,看着虽小,但却不是好相与的样子,只是,他这针对的眼神从何而来?
韩武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戳了戳吴起,“你说得那小流氓是不是,高高瘦瘦,看着很斯文很学生气,肤白唇薄,一副薄情寡义相?”
吴起一愣,“你怎么知道?”
韩武抚额,“长这样你叫人家小流氓,你要早告诉我是这个长相,我在一开始就会告诉你,那人一直跟着你呢!”
韩武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回头看,这人少年一样的人,他一开始就看到了,只是他完全和吴起说得小流氓对不上号,便一直没往上面想,即使后来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家店,韩武也只觉得是巧合,难带还不带别人自己来喝个茶吗?
直到他被那一道道犹如实质的眼神扫过,他才惊觉,这人一直是跟着他们过来的。
韩武动作示意间,吴起已经像一只挑起的蚂蚱一样,迈着大步子准备溜了,却被
一双手更快速的揪住了他的衣摆。
吴起无奈的回头,“小流氓,你到底想干嘛啊?”
“陪我过情人节。”薄唇开口说道,声音里满是委屈。
韩武左右扫了两眼,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起子,茶我喝好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唉!小五,等等……”
“你就是为了他不搭理我?”小孩儿蓦然有所觉的说道。
“去!你脑子里装了什么,那是我头儿媳妇!被我头儿听到,我跳黄河都洗不清了!你想害死我啊!”
“那你辞了工作,来给我做事!”
“小流氓,你吹牛也打个草稿啊,你成年了没啊?你自己都要人养活,我给你做事,那我不得饿死啊!”
“我成年了,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你了,你就给我做事了?”
“……”
渐行渐远的韩武听着这一段一来一回的对话,莫名觉得里面透着莫大的阴谋,比左维棠当年给他挖得坑还深,只怕,左维棠这个兄弟大概保不住了!
韩武默默的在心里为吴起祈祷,这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孩子……
转过街角时,一家首饰店印入眼帘,店门前一张硕大的对戒海报里透着刻意营造出来的浓厚的爱情和浪漫的气息,引得所有的路人都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韩武也不例外。
这是一场属于商家的商机,就如他店里做的那些事,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几分真意,谁也说不清了,因为夹杂了太多东西进去。韩武想着,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盯着戒指看了良久的韩武,终于在嘴角上带起了笑意——左维棠还真不是一个懂得浪漫情调的男人,更不是一个知道什么节不节的男人。
可是,当这样一个男人给出你一样东西的时候,就绝对不是为了迎合氛围和情调而去的,这才更令人心口难以抑制的萌动。
韩武哼着小调走到海报下面,仰脸看了一会儿,在店员出来问他是否有需要时,笑着摇头走掉,有这点闲心,还不如回家给他男人炖点好的补补,即使没有这些,在那里的东西依旧在那里,不会变的依旧不会变。
晚上左维棠准时下班,从韩武店里挂的时候,没接到人,但是店前的宣传海报倒是多看了两眼,嗯,“更性福”!
而后左维棠带着一脸若有所思进了家门,与昨日完全不同的待遇是满桌热腾腾的食物,尤其是其中那一整个紫砂煲的牛骨当归汤——得
花一下午的功夫。
“你这两天挺怪的。”左维棠挑眉看他。
“……”端着菜盘子的韩武也学着他挑眉看回去,“我怎么没感觉到?”
左维棠不接话,洗了手坐到桌子前面,端起饭碗,临吃饭前,看了正喝汤的韩武一眼,确认似的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你怀孕了?”
“噗……”韩武一口汤喷了出来,眉头皱了又皱,终究没忍住,低声吼道:“我是男人!”
“嗯。”左维棠点头,“你是女人我就不会看上你了,可是……除了怀孕,还有什么能解释你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原因?”
“……左维棠!”韩武咬牙。
左维棠终于笑开,“正常多了。”
情人节倒计时:0天
当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韩武条件反射的拉起了被子蒙住了脑袋,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太阳这么大了,该是几点了?
伸手出去要摸手机的时候,蓦而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吓得韩武差点跳起来要给对一拳。
“是我。”左维棠无奈地挡住了对方的攻势,说道。
“你怎么没去公司?”韩武收回拳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今天周末。”左维棠眨眼看韩武。
“哦。”韩武懒懒的点头,周末,真快,感觉他三天前才刚过完的周末……三天前……
“今天周四!”韩武眯着眼看他,“你公司真要倒了?”
“……”左维棠无奈地将韩武勾了过来,凑上去亲了亲嘴角,又亲了亲耳窝,“你巴不得我公司倒了,然后你趁机翻身是吧?”
韩武推开他,讪笑两声爬起来换衣服,还真被说中了心思,韩武自觉自己这两年身形已经长开,虽然高度依旧不及他,体型壮硕度也依旧不及他,但怎么说,也不再是少年人的体型了,怎么也该有一两次在上面的机会啊!
而这么多次明里暗里却一直没有成功过,总结到最后,韩武将一切归功于经济能力上的压制,虽然自己的账户上现在也是小富人一枚了,但不管是这套公寓还是药膳店二店三店的店面,都是这男人半送半卖给自己弄的。
经济上被压制,床上自然就缺了底气!
“今天要接待什么客户,所以不用赶早去公司?”韩武一边套着棉毛衫一边问左维棠。
“不是,今天只陪你。”
韩武一愣,保持着一边手穿好了毛衫一边还耷拉在那里的姿势看他,“你
病了?”
左维棠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韩武恍然顿悟,盯着他肚子看了一眼,“你怀孕了?”
“咳咳!”左维棠被他话堵得,被口中口水狠狠呛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了,立刻恶狠狠的瞪着韩武。
韩武恶意的咧嘴笑了笑,现世报总是来得如此给力,他把剩下的那只袖子穿好,整好了衣服后,才看着左维棠问道:“怎么想起来的?”
怎么想起来过情人节了?
“昨晚去接你的时候,在你店里看到的。”左维棠气闷了一会,听到韩武问话,还是应道,说完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店里的活动不错,晚上就去那里吃!”
韩武一默,原来不是他的员工们都有需求,而是所有男人都有更高的追求,斟酌了半天,韩武默默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对方不补就已经很客观的某能力,和补了之后的超高发挥,最终还是不清不愿的说道:“你还吃什么吃啊,该我吃才对!”
“也行!”左维棠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欣然点头。
“……”
结果到最后,反倒是谁都没吃成那道“让你更性福”的药膳,两人驱车花了七个小时,去了海边,迎着二月份,依旧萧瑟冷寒的海风,躲在车里,啃着在家就卤好的猪蹄,就着一保温壶热气腾腾的牛骨汤,看了一出日落大海,夕阳染色天际的美景。
晚间左维棠拉着韩武就近找了一家临海宾馆住了进去,待两人都泡在了热腾腾的澡池子里时,他才捏着韩武的耳垂问道:“高兴了?”
韩武懒懒的朝后瞥了他一眼,轻声哼哧了一下,“也算是圆了一把少年梦!”
“少年梦?我还不知道你还有过少年梦的时候?”左维棠调侃他,自他见到韩武起,就没真正看到韩武有过什么少年梦的样子。
虽然到现在也还是一副青春逼人的样子,但从心智来说,他还真没觉出他有少年时期。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韩武咕哝,谁还没个少年时期,和爱人看看海吹吹风啥的美梦啊!他一直以为这些少年梦离现在的他太遥远,遥远到都变成了上辈子的事。
谁知道,事情总是要到你都以为忘记的时候,变成了真!
韩武想着,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了一抹弧度,乐颠颠地撩水往身上泼,开始洗漱。
左维棠没听清他的咕哝,将脑袋埋下来,贴在他的耳畔和脸颊附近,蹭了蹭,问道:“那现在能圆我的成人梦了吗?”


番外二醋海生波(一)

一下飞机,一股完全不同于京都干燥气候的湿润气息就迎面袭来。
韩武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拿手捣了捣自己身旁的左维棠,“怎么样?这个城市还不错吧!”
左维棠不置可否的撇了他一眼,两人就这次难得的假期出游因为地点选择上面闹了点分歧,虽然最后以韩武的软硬兼施磨到了来H市为最终结果,但是自这个行程敲定之后,左维棠脸上就一直没露出什么好神色。
韩武迎着对方那不发表看法的赌气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其实有几分愧疚。
左维棠一早做出的决定是出国游,去了国外,他才能更肆无忌惮,虽然H市里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们,但总归是国内,如今的信息又如此发达,好事者也不是没有,再怎么恣意,也多少要收敛,哪有国外和左维棠的心意。
只是韩武虽然了解左维棠的心思,但此次出行,他多少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想着两人难得能挤出时间休假,怎么也要把左维棠带回H市看看。
但真让韩武说出这个心思的所以然来,他又做不到,难道要告诉对方,这里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想让他来见识一下?
他现在顶着的可是孤儿韩武的年轻躯壳,虽然上辈子的时间与环境造就了一个现在的韩武,但毕竟,要划上“上辈子”的句号了。
其实韩武虽然坚持要到H市来,说到底,他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来做些什么,所说他有小心思,但到底算是什么其他心思,他自己都没完全解读透,只是突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随着时间的这个念头居然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似乎不把这件事做了,他就永远难以静怀。
脑子里转着这种种事情,脚上也快步跟上拎着行李兀自走在前方的左维棠,跟了半天看到对方还是那张臭脸,不自觉的在心中轻叹一声,快步上前,和他并肩以后,悄悄将手往他空着的那只手里塞去。
本以为起码要被对方拒绝个两三次,谁想,他才把手往里面一探,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握住,但脚上的步子却没有一点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但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反而不松不紧的握着,很是自然的样子,韩武歪头看了看对方的侧脸,不禁傻笑了一声。
左维棠这才斜眼看过来,“傻笑什么?一会到了出口处就得松开。”
“嗯。”韩武点头。
他现在虽已经不惧怕众人的眼光,但也受不住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说猴子还是客气了,应该说是稀有动物。
两人出了机场,拦了辆车,直奔预定好的酒店去了。
一进房间,左维棠就将行李包扔到地上,自顾自的开了小冰箱拿了啤酒出来喝,韩武顺手捞起他扔到地上的包走到里面整理起来。
左维棠捏着啤酒罐子跟在对方身后,看着韩武整理衣物时的安静侧脸,心里的不痛快又松动了几分,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手里的啤酒罐子递到韩武嘴边。
韩武掀起眼皮看了看左维棠,嘴角不禁勾了勾,这下算是顺好毛了!
就着对方的手,也咕噜灌下一大口啤酒。
“怎么就是想来这里玩?这里除了几个被宣传改造的乱七八糟的景点,也没什么得趣的!”左维棠站到韩武身后看着他挂衣服。
韩武想了想,摇摇头,不想说什么来敷衍他,“我也不知道,心里就是想来。”
左维棠灌啤酒的动作顿了顿,依靠到一边的柜门上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情绪,心里动了动,将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嘴里,拉过他,将酒液全部反哺回韩武嘴中。
“咕噜……”韩武咽下对方弄过来的酒液,皱了皱鼻子,“你恶不恶心?”
“嗯?”左维棠挑眉。
“呵呵……”韩武讪笑,这男人刚刚才不跟自己闹别扭,自己又去招惹他,“没、没。一会收拾好了,带你去吃好的,当地名菜,一般外地人找不到!”
“……”左维棠睨他一会,终是放他一马,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问道:“一般人找不到,那你怎么找到的?”
“我来过!大一暑假那年,我就跑来玩过一回!”
左维棠点头,当初韩武的那份资料里确实有这么一条,可这么一来,他心里更迷惑了,这里到底有什么,让韩武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留恋。
等到韩武收拾好了能下楼时,正好十点半左右,这个点去吃饭刚好。
韩武拉着左维棠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就大街小巷钻了起来,等到了目的地后,收钱的司机师傅还颇为自豪的向两人介绍这一条特色小街道,边说还边诧异:“两位是有熟人指路吧?一般人还真找不到咱们这当地名街!”
韩武笑着接过司机找回来的钱,不多话,拉着左维棠下车。
左维棠信步跟着韩武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还一副十分热切的样子,不由联想起他每每在厨房给自己鼓捣各种食物时的情景,心脏猛然跳了跳,莫名觉得他这副表情看着十分诱人。
韩武一无所觉的拉着左维棠径自奔着一家特色野生鲜店奔去,到了地儿,才十一点出头,还没赶上人流最高峰,空位子颇多。韩武高兴的选了个隐蔽的位子坐下,然后挥手叫来服务员。
“鲢鱼炖老豆腐,十三香小龙虾,蒜苗炒腊肉,蒸四只蟹,要母蟹。另外你看着今天什么水产新鲜,捞几个尝尝。”服务员一到场,韩武一溜烟儿的报了几个菜,听得服务员都诧异的扫了他几样。
“先生怎么称呼?不常见啊?”服务员一边记录一边好奇的询问,看韩武点菜的样子,倒像是老客,但是看着又十分面生。
韩武笑笑,“我有门道。”
服务员也笑着点点头,记录好了韩武点的菜后,又报给他们听了一遍,没错后,给两人上了茶,拿到后面下单去了。
等到服务员走了后,韩武才端着面前的茶杯看着左维棠,“这个地儿怎么样?还是不错的吧?”
这个管子开在小巷里,店面不但,但是是上下两层楼的,装潢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是东西用的都是好东西,所以虽然看着旧,但不破,还有那么几许江南古旧的意味在里头。
像这样的深巷小馆子,因为周围林立的楼宇和人家,其实大多采光都不太好,但这家不,店面采光十分不错,即使是他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偏僻的小角落,也依旧十分亮堂。
打量完了之后,左维棠也学着韩武的样子,捧起了茶杯,“是不错。”
韩武自得一笑,“等菜上了,你才知道什么叫更不错。”
“嗯。”左维棠看着韩武那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一样表情,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两人等菜的间隙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左维棠敏锐的发现韩武开始不断走神,他微微蹙眉,嘴上一边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却如猎鹰一样,悄无声息的观察起韩武无意识里多次瞟着的方向。
一对父子。左维棠顺眼看过去,三秒之内给他们左后方的那一桌食客定性。
两人面貌有五六分相像,父亲看着不过四十多一点点,儿子十七八的样子,两人也是坐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等餐。
左维棠再次偷偷打量了眼韩武,发现他又盯着那个年长的父亲在失神。
左维棠不太愉悦的皱起了眉——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们之前就认识了?不大像,毕竟年纪差在那里,而且对方连儿子都有了,也不像圈里的,长相也很普通,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
那他到底是在看那个男人什么?左维棠心念动了动,分出一分心思,凝神去听那对父子在说什么。嘴上却依旧引着韩武的话,“你上次来玩,也来过这里?”
“嗯……”韩武心不在焉的应着。
“那上次你是怎么找到的?有人介绍的?”
“嗯……”
左维棠看着他的心神完全被那两父子吸引过去的样子,脸色蓦然黑了下来,那对父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隐蔽的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两人,同时认真去听父子俩的对话。
“老爸,你还真别说,我小叔真的是会找吃的,这犄角旮旯的馆子都给他找到了。”
“嗯,你小叔也就这一个喜好,要不是看着他对吃这么热衷,会经常四处乱窜找各种吃的,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自闭症了,成天成天一个人进出,也不交朋友。”男人笑着点头。
“走的时候,给小叔带一点去吧,很多年没吃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惦念。”男孩子看了父亲的表情,体贴的说道。
男人摇摇头,“不用了,比起这些虚渺的,他大概更希望我们能好吃好喝好乐吧!真有心,还是替你小叔多孝顺一点爷爷奶奶。”
男人这句话一出,韩武眼眶突然就泛起了水汽,左维棠诧异的收回心神,伸手去抹他的眼眶,“到底怎么了?”
韩武抬头看了看对面满面关心的左维棠一眼,抿了抿嘴,摇头,“没事,突然想到了点事!”
韩武说完看着左维棠追问的眼神,低头想了想,指着那对父子给左维棠看,“我有时候想,我要是有父亲会不会像那对父子一样。”
左维棠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韩武,总觉得不至于一对父子相合的画面就引得他差点飚泪珠子才对,但到底应该有些什么,他却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正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端着菜走了过来。
色香味俱全的鲜汤摆上桌的一刹那,韩武才猛然回神,心里带着几分惶然的看了看左维棠,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陷入了沉思里。
“先喝汤。”韩武率先盛出一碗汤递到左维棠面前,一锅鲢鱼老豆腐汤被炖成全乳白色,上面飘着继续葱花和红色的胡萝卜丝,豆腐的卤味混着鱼肉的香甜味,使得乳白色的汤汁异常鲜美。
左维棠猛然回神,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汤碗,接了过来,默默的啜了一口。
韩武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观察左维棠的神色,心间总是冒出一些违和感,他刚刚说得话稍一推敲就站不住脚,但是左维棠却一点疑惑都没有表示,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奇怪。
“怎么了?”左维棠放下汤碗看着韩武。
韩武一怔,立刻摇头,“没,就是……你没什么要问的?”
左维棠抬眼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了看那对父子,那边的菜也上桌了,居然是与这边这桌如出一辙的菜色,最后左维棠定定地看着韩武,“那你想说吗?”
韩武端着碗,将左维棠这左右打量一番的动作收到眼底,张了张嘴,“我不知道怎么说。”
左维棠点头,“那等你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再说吧。”
韩武愣愣地看着左维棠的眼睛,依旧是黑漆漆的,明亮并且只留有自己的倒影在里面,看着看着,他大脑倒是慢慢清醒了起来,左维棠这副样子其实很不对劲,他可不是什么体贴的男人,一向是有什么就一定要知道的。
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他就越是会使尽一切办法弄明白,初期时,他为了掌握韩武的所有资料,什么办法没用过。
也就是现在,两人几年相处下来,对方的一言一行,早就被看透,不管什么事,三两语中就能猜到事情始末,根本就不存在瞒着不瞒着的事情了,所有多年来,也没见左维棠在这方面有过什么偏激的举动。
但今天……对方这么体贴的一句“想说的时候说”,却立刻让韩武察觉他不知不觉里,大概又把这男人的某些特质给弄出来透气了。
“其实……”韩武斟酌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他自觉自己瞒着的事情很荒谬,说出来信不信还难讲,就是说,这个场合这个情境下说也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合适的感觉。
“我去一下洗手间。”就在韩武犹疑的当口,左维棠突然放下了碗筷,走开了。
韩武顿在当场,看向对面空了的位子,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还真是……看来,要不要说,或者说多少,真的得考量一下了,不然非得把这男人逼得又抽风起来。
就在韩武在心里思量着这些的时候,两个人影突然走到他面前,韩武抬头,有一瞬间的愕然——服务员带着他早前一直在打量的男人走到他面前。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店里的特质熏腊肉分量不够了,这位先生与您一同进店下单的,他要我们店里剩下所有的熏制腊肉带走,所以……先生你之前点得那道菜你看能不能……”
服务员一边解释一边带着歉意的笑容看着韩武,跟过来的男人也开口说道:“这位先生你好,敝姓韩,韩文,这里的腊肉,是我弟弟生前经常给我父母带的特色食物,我今天是想给我父母带一点回去的,但我们刚好同一时间下了单,而店里剩下的腊肉……你看是不是可以……”
韩文说着说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两人同时进店,一起下的单,也没有义务让对方一定让给自己的。
其实,他若真想要,等下一批熏制好了,不但能随时来,还想多少定多少,只是,想起前两天父母在他面前念叨着弟弟在的时候,经常给他们带的腊肉,才让他今天特地抽了时间,带着儿子过来吃饭,就是希望顺便带点腊肉回家给父母。
早在韩文站到韩武面前时,韩武就已经呆住了,等到服务员和韩文先后说了事情缘由后,韩武连忙点头,“当然,当然,给伯父伯母的自然一点。”
韩文立刻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寒暄起来,“我是韩文。小兄弟不常来这里吃饭吧?”
“我……我叫韩武,我跟朋友来这里旅游的。”韩武迟疑了一下,神色复杂的自我介绍起来。
“韩武?”韩文立刻反问。
“……嗯。”韩武自然明白他话语中的惊讶从何而来,只是依旧要做成不解的样子,“怎么了,韩先生?”
“啊,没什么,只是……我逝去的弟弟也叫这个名字。”韩文走了几分神,立马回道。
“……抱歉。”韩武声音涩涩的接话。
“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韩文失笑,“这么看起来,你还真跟我弟弟又几分相似呢。”
“?”韩武看他。
“啊,不是说样子,我弟弟比你大多了,也没你高,就是感觉,感觉。大概突然冒出个名字一样的人给了我错觉吧!”韩文越说越乱,话里倒是带上了几分失意的味道。
“没关系,我理解。”韩武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说起来,搞不好我们还真有点关系,怎么说也都是姓韩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哈哈……也是,没想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但为人倒是异常通达啊!”韩文笑着赞道,“这一点,你与我弟弟是像又不像,我弟弟有这通达的本质,但真处起事来,还是闷葫芦时候居多。”
韩武听着心里升起一些苦笑不得的感觉,心里暗自接话——要不是有这么奇特的一遭经历,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你那闷葫芦弟弟呢!
韩武看着面前站着的韩文,心里一个念头生了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就近见一见父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韩武就觉得,此刻的韩文就是自己最大的机会,一思量,韩武在一来一回的对话里,就更加有意的去迎合韩文的话语,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一旁将韩文引过来的服务员早就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那边一直等着自己父亲回去的男孩也频频探头过来看,韩武看着对方那探头探脑的举动,心里暗自好笑,却不动声色继续拉着韩文往下聊,也暗暗提出对这家店的腊肉表示好奇。
“……味道真有那么好?韩大哥你别忽悠我,居然一阵子不吃,伯父伯母都要念叨啊!”韩武笑着调侃。
“嗨!其实吃起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味道也确实不错,毕竟是人家秘制的,但真正让我父母念叨的其实是我弟弟……”韩文苦笑着接口。
韩武沉默了一下,接不上话。
“我看你们在这里玩的时间也不多,估计也等不上下一拨肉制出来,不如明天跟我到我父母家尝一尝这特色腊肉吧,也好了了你这没吃上的遗憾。”韩文看着对方沉默的表情,立刻转开了话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多话热情的人,但看着韩武,这邀请的话就自然而然蹦出了口,即使是出口后,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韩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父母年纪虽大,但身体却一直很硬朗,,要真说有什么遗憾或者心里不愉快的,也就是五年前自己弟弟离世那件事了。其余时候,老夫妻两人互相攀扶着过日子,也是让人羡慕的“白头偕老”典型。
只是,毕竟是老夫妻两人过日子,就难免寂寞了点,带着这个和弟弟同名同姓的年轻人一起回去,给父母带几分热闹去,也是不错的。
韩武见韩文终于说到了自己心头一直记挂着的事情,心里突突跳了几下,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那边一直等着父亲回去吃饭的男孩也终于是忍不住,跑了过来,“老爸。”
韩文看到他跑过来,立刻歉意的笑了笑,确实聊得忘了时间,也打扰对方吃饭了,他留下了手机号,又抄了韩武的手机号和下榻的酒店地址,领着男孩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直到两人都走了后,韩武心里的兴奋依旧难以平抑,亟需找人分享,他看了眼已经由热腾腾的汤变成现在温热而已的鲢鱼炖老豆腐一眼——左维棠怎么一直没有回来。
韩武面上神情一顿,那点兴奋慢慢褪去,心里疑惑渐生,站了起来,招来服务员问了卫生间在哪后,径自找过去。
结果,走到一半,就发现左维棠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嘴上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就那么叼着。
“你从哪来的烟?”这烟都戒了好几年了,身长从不揣烟的人,怎么一转眼功夫又叼上了。
左维棠低头睨了他一眼,不吱声,手肘搭在栏杆上,后靠着栏杆,嘴上叼着的烟动来动去。
韩武蹙眉,不解他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功夫不见,情绪就变得十分怪异。他走上前,要去伸手拔掉对方嘴里的烟,却被左维棠一个快速的擒拿手给制住,狠狠的压制着带向他怀里。
“那男人到底是谁?”左维棠将烟吐到地上,眯着眼凑近韩武的脸。
“谁?”韩武不解,被控制在背后的手肘动了动,箍得还真紧,力道却控制的更精准了,一点不适也没有。
“跟你‘相谈甚欢’的那个男人。”左维棠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说韩文?”韩武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怎么那么久没看到左维棠回来,原来这男人早就回去过一回,看到自己和韩文聊得高兴,转身跑了。
“你……”韩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不厚道的冒起了些快乐的泡泡,“你……是不是看到我跟韩文聊得高兴,就……生气了?”
“韩文?”左维棠听到这个名字后,倒是先愣了一下,这个情况,如果对方有个弟弟,似乎就应该叫韩武的样子,可是韩武是孤儿,他调查的很清楚。
再而后,又听到韩武颇有深意的问话,虽然韩武问得确实是自己当时的心情起伏,但,直觉的,他不想承认,“不是。”
左维棠微微撇过眼睛,不去看韩武。
看到他这副样子,韩武眼睛转了转,心里的那些泡泡一个个胀大了些,他的脸上笑开了,“维棠……你吃醋了!”
左维棠猛地转回头看韩武乐得见眉不见眼的表情,恶狠狠的开口,“滚蛋,吃什么醋!”
“吃……”韩武笑眯眯的要接口,却被左维棠占尽先机,现行一步封了他的口。
“唔……”韩武无奈的哼哧了两声,看着这几乎没有人来的走廊,不禁放软了姿态,张开双唇,让正“吃着醋”的左维棠进入他的口腔恣意肆掠。


番外三

“对了,我大……呃,韩文说明天会邀请我们去他父母家吃饭。”回到酒店的韩武,突然想起来他和韩文早先的约定。
本以因为餐厅里一吻而心情多云转晴的左维棠,脸色嗖的一下,又阴沉了回去。
韩武毫无所觉的继续朝前走,晃荡了一下午,有些累了,就在他做好了要往床上扑去的动作时,突然被人从半空中拦腰制住,一个轻轻的反转,自己被后背朝下狠狠压制到床上,身上正压着一头恶狼!
“你故意的!”左维棠皱着眉头,狠戾的看着韩武,眼里怒火一点点的冒。
要说之前韩武不知道自己情绪走向,而无所觉做了那些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心里不乐意,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那个男人,显然是在挑衅。
韩武被这猛然一击弄得狠狠呛了一下,猛然咳了几声,等到这一阵咳嗽声过去后,韩武才眉眼弯弯的看着左维棠,“嗯,故意的。”
左维棠危险的眯着眼靠近韩武,突然猛地将唇凑到韩武颈脖的动脉处,用力咬了一口,疼得韩武当场惊呼。
“左维棠!”
“我不喜欢这样!”左维棠抿着唇对韩武说道,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惶然和恐惧,但手上却依旧牢牢压制住韩武,让他动弹不得。
韩武看着这样的左维棠,不由泛了傻,左维棠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这一瞬间的表情却让韩武看到自己尤其残忍的一面,他可以随意挑衅左维棠的任何事,但有些事,却永远也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
韩武突然就觉得自己鼻头发酸,转了转眼珠,把到眼一丝湿气逼了回去,用力抽出自己被压制在身后的双手,轻轻环上了左维棠的脖子,“对不起。”
“……”左维棠听了,反倒更惊诧的看向韩武,好半晌,他沉声说道:“我不要听这个。”
“嗯……”韩武应了一声,勾住左维棠的脖子,亲亲将他拉近自己,直到两人鼻尖贴着鼻尖,才停下动作,“我……我有事和你说。”
左维棠定定地看着他,不吱声。
韩武盯着左维棠的眼睛看,除了自己的倒影外,就是满满的耐性,像是不管韩武将要说什么,只要韩武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概能接收。
“你……信前世今生吗?”
左维棠一怔,像是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一茬事情,他看着韩武,“不信,我只信当下。”
韩武轻笑,这才是左维棠,“嗯,我以前也不信。可是后来我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左维棠不耐地睨他。
韩武笑着凑上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和脸颊,“维棠……维棠……”
左维棠看着他这副乖顺撒娇的样子,心里不禁动了动,一股热气不受控制的往下腹涌去,“别动,再动,话就不用说了!”
左维棠哑着声音喝道,虽然他现在十分想直接把身下的人给剥光之后这样又那样,但理智尚存的一处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这些话一定要听。
韩武缩了缩脖子,十分敏锐的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大腿处一样东西变得坚硬起来,“你先让我说完话。”
“……”左维棠咬着牙暗恨地道,“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
韩武讪笑一声,乖觉的不敢再作乱,嘴巴张了又张,但一时还是不知道该从哪说,“我……你……韩武……”
“你到底要说什么?”左维棠的耐性一点点的流失。
“我是韩武又不是韩武!”韩武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一句话。
“?”左维棠愣了愣,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他敏锐的感到一些异样,他支起了身子,低头认真看着韩武,“什么意思?”
韩武抬眼看着悬空在自己上方的左维棠,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不禁带着韩武的心更加紧张收缩起来,他支吾半天,反倒不知道接下来该从哪里说起,话语在口中咀嚼了半天,他才说道:“那个韩文有个弟弟,12年的3月突然出车祸去世了……那个弟弟也叫韩武。”
“然后?”左维棠皱眉,心里隐隐觉得知道韩武要说什么,但又觉得十分的荒谬。
“然后……我说我是在12年的3月来到这个年轻的韩武身上的,你……信吗?”韩武半合着眼皮不敢去看左维棠,轻声问着。
他的话音才刚刚一落,左维棠的身体就是一僵,他本能地低头去看着掩去所有神情的韩武,眼里情绪莫名难测。
他慢慢直起了身体,站到床边,却并没有放开韩武,而是反手拉起了他,让他站到自己面前,将他翻过来转过去,上上下下看了个透彻,而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到床上,将韩武拉到自己双腿之间,用双腿轻轻夹住了他,又用手将韩武的腰环住后,才慢慢呼出肺部憋着的一口浊气。
“已经五年了,既然一直都没什么异样……不会突然不见吧?”左维棠捏着韩武的手心,喃喃自语,蓦而抬头看着他,“身体出现过异样吗?”
韩武傻了一样的愣愣低头对上左维棠的眼珠子,脑子里纷纷杂杂闪过许多东西,最后全部化成自己在对方眼底的清晰倒影,他直直地盯着左维棠的眼睛看,豁然笑了起来,猛地将左维棠朝身后的床上扑倒。
“维棠!”
左维棠被韩武压制的难以动弹,一个用力,又将他翻身压到了身下,“好好说话。”
“你信我?”韩武眉眼尽是满满的笑意。
“不信……”左维棠看着他,眼里带上几分懊恼,“好像不行。”
有些东西,它若不出现,你永远不会往上面想,因为太天方夜谭,也太荒谬。
但等到它出现,就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相信的问题了,而是它的出现,恰好解释了所有曾经在左维棠面前一闪而过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十九岁的韩武,种种表现完全不若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当然,人有百样,谁也不能给十九岁做一个定性和模具,然后比照这个来给所有人下定义,但是属于一代人的特质却不会相差太多,而这些特质,韩武身上却没有多少。
又比如,为什么韩武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京都孤儿院人士,吃着大锅饭长大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动刀碰锅的,但不管南菜还是北菜,做起来不但十分地道,且没有一丝生疏感。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只是太繁杂,也太琐碎,琐碎细微到平常的左维棠只愿意看着这个人在眼前就行,从不愿去想这些琐碎小事背后藏着的秘密。
直到今天……
左维棠眼神闪了闪,脑中各种念头一个个闪过,与韩武眼珠子对着眼珠子的看,在韩武漆黑沉静的眼神里,他脑中纷杂的思绪逐渐清明,但口上却依旧不知从何说起。
“韩文……算是你大哥?”良久,左维棠挑了个话头,将话题继续下去。
韩武眼神暗了几分,闷声应道:“上辈子的。”
“想回家?”左维棠问。
韩武沉默下来,精神也蔫蔫的,似乎很难作答。
左维棠翻身躺倒韩武身旁,将韩武搂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韩武的脑袋,半是呢喃半是命令的说道:“给我仔细说说。”
韩武缩在左维棠的怀里,静默了半天,才徐徐将自己这奇异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末了还特地加上了自己对自己新生的种种猜测,只一点,韩武是越来越肯定,那就是,现在的这个韩武就是他,他就是这个韩武,再没有其他可能。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能如此肯定,但这确实是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感觉。
韩武以为自己会说上很久很久,毕竟那是浓缩了自己上辈子大概小半辈子的事情,但从头到尾说了下来后,才发现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甚至还没有自己和朋友说起近况所用的时间多。
等到韩武说完所有想说的后,连左维棠都无趣的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接话,“其实你完全可以更精简一点。”
韩武气闷,推了他一把,想要翻身远离他——本来就不是所有人的一生都是一曲跌宕起伏的歌。
但是被左维棠捉了回来,继续圈住。
“所以,你不会突然消失。”左维棠圈着他,轻声喟叹。
韩武顿时停下挣扎的动作,心口微微颤动了一下,转而狠狠伸手抱住身旁的左维棠,重重点头,“当然不会。”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直至韩武实在受不住手臂的酸涩才推了推左维棠,“好酸,休息会儿。”
左维棠放开了他,无奈的瞥他一眼,起身去衣柜里找出换洗的衣裤,再回过头来把韩武拽了起来,“走,洗澡睡觉去。”
结果一头扎进浴室的两人,一个澡整整洗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最后窝回被窝里的两人手足抵在一起轻轻入眠。
第二天一早,韩武就接到韩文的电话,约好十点左右对方会来他下榻的酒店接他和左维棠后,韩武眼中的期待和紧张交杂在一起,使得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气场。
惹得左维棠不悦撇嘴,“那么想见韩文?”
韩武好笑的斜他一眼,“你都知道那是我大哥了。”
怎么还这么怪里怪气的?后一句,韩武没敢说出口。
左维棠往沙发上一坐,对着韩武勾手指,“来。”
韩武被口水噎了一下,郁闷的看着他,怎么跟唤小狗一样?
可转念想想这次行程一开始,他就没让这大爷顺心过,但昨晚这大爷不管是在面对自己最大的秘密上,还是事后浴室里的种种大尺度演出,却都让他十分满意。
这么一想,便还是配合着他这唤小狗的举动,颠儿颠儿的凑了过去。
“说说你家老头子老太太还有你大哥都喜欢些什么?”左维棠趁着韩武走近,一把勾住他的腰,搂到自己身边。
“做什么?”韩武不解的看他。
“去初次去丈人家,带点见面礼。”左维棠摸着下巴说道,神情满是认真。
“……”韩武低头睨他。
左维棠对他的无言视而不见,不断拿手戳他肚子,“快给说说,都喜欢什么,乘着对方还没到,我们先去买了。”
韩武看着左维棠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其实也有几分触动,虽然这次回去,肯定不能以儿子的名义回去看看,但是买一些东西,在有限的空间里表达自己最后那点惦记和关怀还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韩武一拍左维棠的肩膀,直接拖着对方下楼,拦了辆车,直接奔着H市里他过去场光顾的一些小店,杂七杂八搜罗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才回了酒店。
结果刚从出租车里下来,两个熟悉的人影就从另一头走过来,是韩文父子,韩武拉着左维棠直接站在那里等着父子二人走近。
韩文父子一走近,看着两人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那里,显然是等他们的样子,笑了笑,上前,“一大早就去买东西啊!”
“你是小五朋友吧,我是韩文,昨天在饭馆里没来得及与你认识,这是我儿子,韩清。”韩文客气的对着左维棠伸手。
“左维棠。”左维棠报了自己名字,伸手出去与韩文握了握。
“你们要不要先上去把东西放好,我们在下面等你。”韩文看着两人抱了一堆东西,脚下还堆着几袋,体贴的问道。
韩武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了韩清,“给你们买的,一起带着。”
韩文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了看一堆的东西,齐声惊讶:“这些都是?”
虽说做客带点东西是礼仪,但看着两人买的这些东西,吃喝用几乎都全了,看包装袋,居然还有穿的,这也太过了点吧?
韩武笑着点头,“不知道你们和伯父伯母喜欢什么,就杂七杂八买了些,你们可别说不用啊,这些我和他也都用不着,我们玩几天就回家了。”
韩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儿子,发现自己儿子比自己更困扰——本来是热情的请人家来吃饭,结果这么一弄反倒显得他们一家人去坑两个游客的感觉。
韩武一眼看懂了韩文心里的纠结,爽朗的出声,“韩大哥想太多了,到H市来玩,还结交到韩大哥这样的朋友,现在还要到韩大哥家叨扰一趟,这些只是个心意,韩大哥看得重了,那就不美了。除非是韩大哥完全看不上我们两个年轻人置办的这些东西。”
韩文听着韩武的话,牵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小五真是说笑,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算了算了,都搬上吧!”
韩文思量着,现在让两人把东西搬回去显然不实际,不如先带着,到时候送他们回来时,留个两样做做样子也就行了,其他都给他们再送回来。
反正两人出来玩,也是要给家里人带东西回去的,也不算浪费。
四人终于意见达成一致,抱着一堆东西上了韩文的车。
半个小时候,几人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一个颇有年头的小社区里,这个小社区建的很早,但是规划的还算不错,住得也都是当年各公职单位里的退休员工,所以,即使房地产的潮流一改革席卷而来,这所小社区也依旧顽强的矗立着,至今没有一家公司成功的谈下这一个小社区的改建案子。
只是,规划的再不错,还是缺了点前瞻性,小区里的停车位十分有限,而韩父韩母那一辈,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住上了这么好的房,还能开车,所以当年根本就没拿钱换停车位,致使现在韩文每每回来看二老,都要先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去。
韩文在小区门口把韩武左维棠以及自己儿子和一堆礼物给放了下来,自己去停车,让韩清先带着客人上楼去。
左维棠站在这个老旧而普通的小社区门前,眼里涌现了几分兴味,开始四处观察——这就是韩武自小长大的地方。
韩武看着左维棠一闪一闪的眼珠子,不禁抽了抽嘴角,这男人的兴趣点总和常人不在一个地方,他悄悄的拿手肘捣了捣他,让他收敛着点,自己侄子在呢!
一直表现的十分内向的韩清,抱着东西安静的走在两人身旁,看到韩武和左维棠的互动时,终于是笑了起来,“……你们大概没见过这样的老社区吧?”
开头的称呼被韩清省略了,这个名字同样叫“韩武”的人,看着不比自己大多少,但是自己的父亲却和他平辈论交,硬生生让他矮了别人一个辈儿,现在看着这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脸,让他叫一声叔,还真是够难的。
韩武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去计较他的那点不尊敬,拉了拉左维棠的衣摆,示意他别太出格后,开始和韩清搭话,套着家里韩父韩母的各种近况。
韩清不疑有他,只当是客人对主人的一些客套的询问和关怀,于是也就絮絮叨叨将韩父韩母的一些近况一一告知。
说话间,三人已经爬上了四楼,走到一户门前停住,还没等韩清叫门,门就从里被以为老太太打开了。
“你们终于到了,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看着十分矍铄,正热情的招手让韩武和左维棠进门。
看到老太太开门笑意满满的一刹那,韩武当场僵住,眼底一下冒出了热气将眼眶沾满,差点就没能忍住。
倒是一旁的左维棠看出异样,立刻往前一探,将韩武半个身子遮住,让他去缓和一下情绪,自己抱着一堆东西往老太太面前凑,“伯母,这是给你们带的,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就什么都带了些。”
韩母诧异的看了眼左维棠拎着的一堆东西,而后立马换成满面笑意,“来就来吧,带什么东西,我们这里也冷清,平日里都没人来的,难得热闹一下,比什么都叫我们老两口高兴。”
韩清看着左维棠已经进了门,立刻拉着韩武往里走,“奶奶,你忘记一位客人了,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
韩母拉着左维棠往后看了一眼,一瞬间,魔怔了一下。
韩武已经制住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失控,笑着往里走,看着老太太的样子,轻声叫了一句:“伯母。”
韩母这才恍然回神,“看我,一下就走神了,你是韩武吧,我听阿文说过了,跟我家武武一个名儿,刚刚那么猛然一看,还真有几分熟悉感。”
韩武勉力笑着走到韩母面前,克制的说道:“我也听韩大哥说了,所以才觉得,这真是缘分。”
“对!对!这是缘分!”韩母高兴的抚掌附和。
“老婆子,你把糟卤塞哪里了?我鸡爪子都呼好了!”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惹得韩母尴尬的对着韩武和左维棠笑了笑,蓦而转身过去也中气十足的吼道:“就在柜子里。”
左维棠诧异的挑眉看了看韩武——你老爹老娘真有活力。
韩武没好气的暗暗捏了他的腰窝子一把——安分点。
那厢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厨房里走出一位娴静舒雅的中年女子,她笑着走到众人面前,对着韩母说道:“妈,爸那头还是找不到,看样子,还真得你出手。”
韩母抿嘴一笑,对着韩武和左维棠道:“我让我儿媳妇陪你们聊,我进去给我老伴儿搭把手。”
转过去,又吩咐苏雅好好招待二人,再让韩清跟着她进厨房端茶水和水果。
三个人围着茶几坐下,等韩清端着茶水和水果出来时,韩文也停好了车回来,五个人就坐在沙发前,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聊着天,期间左维棠表现尤为可圈可点,各种见解常常让韩文叹服不止。
聊了一个小时候,韩父韩母一桌子的家常好菜终于都摆上了桌,热切的将韩文韩武他们叫上桌,餐桌上韩父与韩武猛然对视的一刹那,也微微发了一下愣,但比韩母要好,很快便醒转过来,招呼着几人坐下吃饭。
一张半大不小的圆桌,七个人坐上,虽然不算满满当当,但也已经十分热闹。
韩文本就是为了让父母热闹一回,消一消往日的冷清,所以,饭桌上,他是不遗余力的说着各种他并不擅长的笑话在逗趣,最后还是由更为年轻些的韩清接棒了他父亲的工作,时不时的将网络上流传的各种笑话段子,改成老人家能理解的笑话说出来逗乐。
而韩武和左维棠,本就带着点其他心思,韩武是真切的想好好看一看两位老人,所以除了吃饭外,虽然他不大说话,但是餐桌上夹菜舀汤一类照料两位老人家的活,做的比他一旁的大嫂还要得心应手。
左维棠则抱着,这里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韩武本家的心思,虽然不会厚着脸说笑,也不若韩武那般心思细腻,甚至时不时的还支使着韩武给自己服务。
但对上韩父的一些实事见解,总是说三分引七分,将更多的余地留给老人家去发挥,引得老人家深深觉得,自自己老迈后,谈起各种时事政治,只有今天最为畅快。就差没把左维棠引为忘年知己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近两个小时,餐桌上的大部分菜色都已经冷却,七个人最后只能在热饭里拌上菜汁,热乎乎的吃上半碗饭才停箸。
下午为了不打扰两位老人家的午休,韩武和左维棠便拱着手说告辞,韩家人再三挽留无果,韩文也因为中午被左维棠灌的多了,歇在了房间里。
最后被委派送他们离开的又是韩清,三个人晒着午后微微有些炙热的阳光,走在老旧的小区里,俱是无言。
路的两旁都是长了数十年的大树,树荫成片成片的洒在地上,为韩武他们带来凉爽。等到了小区门前,韩武才摆着手让韩清回去。
“好好念书,考来京都,叔招待你。”
“……”韩清看着眼前自称叔的年轻人,眼里飘过一丝不适感,接不上话。
“小鬼,叫我一声叔这么难啊?好了好了,回去吧,好好孝顺你爸妈和你爷爷奶奶。”韩武笑着摆手,让他回去。
而后和左维棠肩并着肩往外走,韩清看了,也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有所感应似的,他突然回了头,看到本来是并肩的两人,正由并肩的姿势变成十指相扣,紧紧牵在一起的动作,两人正相互倚着,等在小区门前拦出租车。
……
“妈!你看!”正在帮着整理韩武带来的礼物的苏雅,拿出其中一样东西惊呼。
韩母看过去——一件月白色的男款唐装——韩父的最爱,除了冬天外,春夏秋三季里,他每天早上都要穿着这种款式的唐装去公园里和自己的老伙伴们一起溜上一圈儿。
韩母看着唐装发了会呆,又转回手上,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个盒子——一对翡翠耳钉,恰好和她已经戴了几十年的那块翡翠镯子一个色调,能配成一套。
韩母蓦而像感应到什么,翻开了所有的礼物,将东西都拆了出来,等到给韩文拆出一个他惯用的钢笔,给苏雅拆出一件她常去光顾的店里的围巾,给韩清拆出一件他心心恋恋多年的擎天柱模型,和一堆拉拉杂杂全是韩父韩母惯常吃得一些补品和食物时,两人已经全部呆住。
“妈……你看,这些是……”苏雅颤着手指着这一堆东西。
韩母傻愣愣坐在那里发了会呆,突然打起了精神,开始规整起一堆东西,把明显是买给韩文一家三口的都归纳出来,塞到她手里,定定地对她说道:“这是缘分!”
缘分不缘分,她不知道,但她只求如果有一丝可能,是上天曾经听到过她的祈求,那这些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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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开始看到凌晨要4点菜完啊,一口气下来,刚把番外补上……
挺温馨的,不错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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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flowsee 于 2012-11-17 01:33 发表
一般的好看
不能说雷,也有小温馨,坚定勇敢的情感戏也蛮好
就是少了那么点儿萌点……
+1
文不错 少了点儿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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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二醋海生波(一)
一下飞机,一股完全不同于京都干燥气候的湿润气息就迎面袭来。
韩武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拿手捣了捣自己身旁的左维棠,「怎么样?这个城市还不错吧!」
左维棠不置可否的撇了他一眼,两人就这次难得的假期出游因为地点选择上面闹了点分歧,虽然最后以韩武的软硬兼施磨到了来H市为最终结果,但是自这个行程敲定之后,左维棠脸上就一直没露出什么好神色。
韩武迎着对方那不发表看法的赌气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其实有几分愧疚。
左维棠一早做出的决定是出国游,去了国外,他才能更肆无忌惮,虽然H市里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们,但总归是国内,如今的信息又如此发达,好事者也不是没有,再怎么恣意,也多少要收敛,哪有国外和左维棠的心意。
只是韩武虽然了解左维棠的心思,但此次出行,他多少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想着两人难得能挤出时间休假,怎么也要把左维棠带回H市看看。
但真让韩武说出这个心思的所以然来,他又做不到,难道要告诉对方,这里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想让他来见识一下?
他现在顶着的可是孤儿韩武的年轻躯壳,虽然上辈子的时间与环境造就了一个现在的韩武,但毕竟,要划上「上辈子」的句号了。
其实韩武虽然坚持要到H市来,说到底,他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来做些什么,所说他有小心思,但到底算是什么其他心思,他自己都没完全解读透,只是突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随着时间的这个念头居然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似乎不把这件事做了,他就永远难以静怀。
脑子里转着这种种事情,脚上也快步跟上拎着行李兀自走在前方的左维棠,跟了半天看到对方还是那张臭脸,不自觉的在心中轻叹一声,快步上前,和他并肩以后,悄悄将手往他空着的那只手里塞去。
本以为起码要被对方拒绝个两三次,谁想,他才把手往里面一探,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握住,但脚上的步子却没有一点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但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反而不松不紧的握着,很是自然的样子,韩武歪头看了看对方的侧脸,不禁傻笑了一声。
左维棠这才斜眼看过来,「傻笑什么?一会到了出口处就得松开。」
「嗯。」韩武点头。
他现在虽已经不惧怕众人的眼光,但也受不住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说猴子还是客气了,应该说是稀有动物。
两人出了机场,拦了辆车,直奔预定好的酒店去了。
一进房间,左维棠就将行李包扔到地上,自顾自的开了小冰箱拿了啤酒出来喝,韩武顺手捞起他扔到地上的包走到里面整理起来。
左维棠捏着啤酒罐子跟在对方身后,看着韩武整理衣物时的安静侧脸,心里的不痛快又松动了几分,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手里的啤酒罐子递到韩武嘴边。
韩武掀起眼皮看了看左维棠,嘴角不禁勾了勾,这下算是顺好毛了!
就着对方的手,也咕噜灌下一大口啤酒。
「怎么就是想来这里玩?这里除了几个被宣传改造的乱七八糟的景点,也没什么得趣的!」左维棠站到韩武身后看着他挂衣服。
韩武想了想,摇摇头,不想说什么来敷衍他,「我也不知道,心里就是想来。」
左维棠灌啤酒的动作顿了顿,依靠到一边的柜门上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情绪,心里动了动,将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嘴里,拉过他,将酒液全部反哺回韩武嘴中。
「咕噜……」韩武咽下对方弄过来的酒液,皱了皱鼻子,「你恶不恶心?」
「嗯?」左维棠挑眉。
「呵呵……」韩武讪笑,这男人刚刚才不跟自己闹别扭,自己又去招惹他,「没、没。一会收拾好了,带你去吃好的,当地名菜,一般外地人找不到!」
「……」左维棠睨他一会,终是放他一马,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问道:「一般人找不到,那你怎么找到的?」
「我来过!大一暑假那年,我就跑来玩过一回!」
左维棠点头,当初韩武的那份资料里确实有这么一条,可这么一来,他心里更迷惑了,这里到底有什么,让韩武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留恋。
等到韩武收拾好了能下楼时,正好十点半左右,这个点去吃饭刚好。
韩武拉着左维棠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就大街小巷钻了起来,等到了目的地后,收钱的司机师傅还颇为自豪的向两人介绍这一条特色小街道,边说还边诧异:「两位是有熟人指路吧?一般人还真找不到咱们这当地名街!」
韩武笑着接过司机找回来的钱,不多话,拉着左维棠下车。
左维棠信步跟着韩武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还一副十分热切的样子,不由联想起他每每在厨房给自己鼓捣各种食物时的情景,心脏猛然跳了跳,莫名觉得他这副表情看着十分诱人。
韩武一无所觉的拉着左维棠径自奔着一家特色野生鲜店奔去,到了地儿,才十一点出头,还没赶上人流最高峰,空位子颇多。韩武高兴的选了个隐蔽的位子坐下,然后挥手叫来服务员。
「鲢鱼炖老豆腐,十三香小龙虾,蒜苗炒腊肉,蒸四只蟹,要母蟹。另外你看着今天什么水产新鲜,捞几个尝尝。」服务员一到场,韩武一溜烟儿的报了几个菜,听得服务员都诧异的扫了他几样。
「先生怎么称呼?不常见啊?」服务员一边记录一边好奇的询问,看韩武点菜的样子,倒像是老客,但是看着又十分面生。
韩武笑笑,「我有门道。」
服务员也笑着点点头,记录好了韩武点的菜后,又报给他们听了一遍,没错后,给两人上了茶,拿到后面下单去了。
等到服务员走了后,韩武才端着面前的茶杯看着左维棠,「这个地儿怎么样?还是不错的吧?」
这个管子开在小巷里,店面不但,但是是上下两层楼的,装潢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是东西用的都是好东西,所以虽然看着旧,但不破,还有那么几许江南古旧的意味在里头。
像这样的深巷小馆子,因为周围林立的楼宇和人家,其实大多采光都不太好,但这家不,店面采光十分不错,即使是他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偏僻的小角落,也依旧十分亮堂。
打量完了之后,左维棠也学着韩武的样子,捧起了茶杯,「是不错。」
韩武自得一笑,「等菜上了,你才知道什么叫更不错。」
「嗯。」左维棠看着韩武那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一样表情,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两人等菜的间隙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左维棠敏锐的发现韩武开始不断走神,他微微蹙眉,嘴上一边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却如猎鹰一样,悄无声息的观察起韩武无意识里多次瞟着的方向。
一对父子。左维棠顺眼看过去,三秒之内给他们左后方的那一桌食客定性。
两人面貌有五六分相像,父亲看着不过四十多一点点,儿子十七八的样子,两人也是坐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等餐。
左维棠再次偷偷打量了眼韩武,发现他又盯着那个年长的父亲在失神。
左维棠不太愉悦的皱起了眉——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们之前就认识了?不大像,毕竟年纪差在那里,而且对方连儿子都有了,也不像圈里的,长相也很普通,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
那他到底是在看那个男人什么?左维棠心念动了动,分出一分心思,凝神去听那对父子在说什么。嘴上却依旧引着韩武的话,「你上次来玩,也来过这里?」
「嗯……」韩武心不在焉的应着。
「那上次你是怎么找到的?有人介绍的?」
「嗯……」
左维棠看着他的心神完全被那两父子吸引过去的样子,脸色蓦然黑了下来,那对父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隐蔽的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两人,同时认真去听父子俩的对话。
「老爸,你还真别说,我小叔真的是会找吃的,这犄角旮旯的馆子都给他找到了。」
「嗯,你小叔也就这一个喜好,要不是看着他对吃这么热衷,会经常四处乱窜找各种吃的,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自闭症了,成天成天一个人进出,也不交朋友。」男人笑着点头。
「走的时候,给小叔带一点去吧,很多年没吃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惦念。」男孩子看了父亲的表情,体贴的说道。
男人摇摇头,「不用了,比起这些虚渺的,他大概更希望我们能好吃好喝好乐吧!真有心,还是替你小叔多孝顺一点爷爷奶奶。」
男人这句话一出,韩武眼眶突然就泛起了水汽,左维棠诧异的收回心神,伸手去抹他的眼眶,「到底怎么了?」
韩武抬头看了看对面满面关心的左维棠一眼,抿了抿嘴,摇头,「没事,突然想到了点事!」
韩武说完看着左维棠追问的眼神,低头想了想,指着那对父子给左维棠看,「我有时候想,我要是有父亲会不会像那对父子一样。」
左维棠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韩武,总觉得不至于一对父子相合的画面就引得他差点飙泪珠子才对,但到底应该有些什么,他却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正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端着菜走了过来。
色香味俱全的鲜汤摆上桌的一剎那,韩武才猛然回神,心里带着几分惶然的看了看左维棠,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陷入了沉思里。
「先喝汤。」韩武率先盛出一碗汤递到左维棠面前,一锅鲢鱼老豆腐汤被炖成全乳白色,上面飘着继续葱花和红色的胡萝卜丝,豆腐的卤味混着鱼肉的香甜味,使得乳白色的汤汁异常鲜美。
左维棠猛然回神,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汤碗,接了过来,默默的啜了一口。
韩武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观察左维棠的神色,心间总是冒出一些违和感,他刚刚说得话稍一推敲就站不住脚,但是左维棠却一点疑惑都没有表示,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奇怪。
「怎么了?」左维棠放下汤碗看着韩武。
韩武一怔,立刻摇头,「没,就是……你没什么要问的?」
左维棠抬眼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了看那对父子,那边的菜也上桌了,居然是与这边这桌如出一辙的菜色,最后左维棠定定地看着韩武,「那你想说吗?」
韩武端着碗,将左维棠这左右打量一番的动作收到眼底,张了张嘴,「我不知道怎么说。」
左维棠点头,「那等你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再说吧。」
韩武愣愣地看着左维棠的眼睛,依旧是黑漆漆的,明亮并且只留有自己的倒影在里面,看着看着,他大脑倒是慢慢清醒了起来,左维棠这副样子其实很不对劲,他可不是什么体贴的男人,一向是有什么就一定要知道的。
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他就越是会使尽一切办法弄明白,初期时,他为了掌握韩武的所有资料,什么办法没用过。
也就是现在,两人几年相处下来,对方的一言一行,早就被看透,不管什么事,三两语中就能猜到事情始末,根本就不存在瞒着不瞒着的事情了,所有多年来,也没见左维棠在这方面有过什么偏激的举动。
但今天……对方这么体贴的一句「想说的时候说」,却立刻让韩武察觉他不知不觉里,大概又把这男人的某些特质给弄出来透气了。
「其实……」韩武斟酌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他自觉自己瞒着的事情很荒谬,说出来信不信还难讲,就是说,这个场合这个情境下说也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合适的感觉。
「我去一下洗手间。」就在韩武犹疑的当口,左维棠突然放下了碗筷,走开了。
韩武顿在当场,看向对面空了的位子,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还真是……看来,要不要说,或者说多少,真的得考虑一下了,不然非得把这男人逼得又抽风起来。
就在韩武在心里思量着这些的时候,两个人影突然走到他面前,韩武抬头,有一瞬间的愕然——服务员带着他早前一直在打量的男人走到他面前。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店里的特质熏腊肉分量不够了,这位先生与您一同进店下单的,他要我们店里剩下所有的熏制腊肉带走,所以……先生你之前点得那道菜你看能不能……」
服务员一边解释一边带着歉意的笑容看着韩武,跟过来的男人也开口说道:「这位先生你好,敝姓韩,韩文,这里的腊肉,是我弟弟生前经常给我父母带的特色食物,我今天是想给我父母带一点回去的,但我们刚好同一时间下了单,而店里剩下的腊肉……你看是不是可以……」
韩文说着说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两人同时进店,一起下的单,也没有义务让对方一定让给自己的。
其实,他若真想要,等下一批熏制好了,不但能随时来,还想多少定多少,只是,想起前两天父母在他面前念叨着弟弟在的时候,经常给他们带的腊肉,才让他今天特地抽了时间,带着儿子过来吃饭,就是希望顺便带点腊肉回家给父母。
早在韩文站到韩武面前时,韩武就已经呆住了,等到服务员和韩文先后说了事情缘由后,韩武连忙点头,「当然,当然,给伯父伯母的自然一点。」
韩文立刻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寒暄起来,「我是韩文。小兄弟不常来这里吃饭吧?」
「我……我叫韩武,我跟朋友来这里旅游的。」韩武迟疑了一下,神色复杂的自我介绍起来。
「韩武?」韩文立刻反问。
「……嗯。」韩武自然明白他话语中的惊讶从何而来,只是依旧要做成不解的样子,「怎么了,韩先生?」
「啊,没什么,只是……我逝去的弟弟也叫这个名字。」韩文走了几分神,立马回道。
「……抱歉。」韩武声音涩涩的接话。
「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韩文失笑,「这么看起来,你还真跟我弟弟又几分相似呢。」
「?」韩武看他。
「啊,不是说样子,我弟弟比你大多了,也没你高,就是感觉,感觉。大概突然冒出个名字一样的人给了我错觉吧!」韩文越说越乱,话里倒是带上了几分失意的味道。
「没关系,我理解。」韩武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说起来,搞不好我们还真有点关系,怎么说也都是姓韩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哈哈……也是,没想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但为人倒是异常通达啊!」韩文笑着赞道,「这一点,你与我弟弟是像又不像,我弟弟有这通达的本质,但真处起事来,还是闷葫芦时候居多。」
韩武听着心里升起一些苦笑不得的感觉,心里暗自接话——要不是有这么奇特的一遭经历,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你那闷葫芦弟弟呢!
韩武看着面前站着的韩文,心里一个念头生了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就近见一见父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韩武就觉得,此刻的韩文就是自己最大的机会,一思量,韩武在一来一回的对话里,就更加有意的去迎合韩文的话语,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一旁将韩文引过来的服务员早就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那边一直等着自己父亲回去的男孩也频频探头过来看,韩武看着对方那探头探脑的举动,心里暗自好笑,却不动声色继续拉着韩文往下聊,也暗暗提出对这家店的腊肉表示好奇。
「……味道真有那么好?韩大哥你别忽悠我,居然一阵子不吃,伯父伯母都要念叨啊!」韩武笑着调侃。
「嗨!其实吃起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味道也确实不错,毕竟是人家秘制的,但真正让我父母念叨的其实是我弟弟……」韩文苦笑着接口。
韩武沉默了一下,接不上话。
「我看你们在这里玩的时间也不多,估计也等不上下一拨肉制出来,不如明天跟我到我父母家尝一尝这特色腊肉吧,也好了了你这没吃上的遗憾。」韩文看着对方沉默的表情,立刻转开了话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多话热情的人,但看着韩武,这邀请的话就自然而然蹦出了口,即使是出口后,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韩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父母年纪虽大,但身体却一直很硬朗,,要真说有什么遗憾或者心里不愉快的,也就是五年前自己弟弟离世那件事了。其余时候,老夫妻两人互相攀扶着过日子,也是让人羡慕的「白头偕老」典型。
只是,毕竟是老夫妻两人过日子,就难免寂寞了点,带着这个和弟弟同名同姓的年轻人一起回去,给父母带几分热闹去,也是不错的。
韩武见韩文终于说到了自己心头一直记挂着的事情,心里突突跳了几下,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那边一直等着父亲回去吃饭的男孩也终于是忍不住,跑了过来,「老爸。」
韩文看到他跑过来,立刻歉意的笑了笑,确实聊得忘了时间,也打扰对方吃饭了,他留下了手机号,又抄了韩武的手机号和下榻的酒店地址,领着男孩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直到两人都走了后,韩武心里的兴奋依旧难以平抑,亟需找人分享,他看了眼已经由热腾腾的汤变成现在温热而已的鲢鱼炖老豆腐一眼——左维棠怎么一直没有回来。
韩武面上神情一顿,那点兴奋慢慢褪去,心里疑惑渐生,站了起来,招来服务员问了卫生间在哪后,径自找过去。
结果,走到一半,就发现左维棠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嘴上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就那么叼着。
「你从哪来的烟?」这烟都戒了好几年了,身长从不揣烟的人,怎么一转眼功夫又叼上了。
左维棠低头睨了他一眼,不吱声,手肘搭在栏杆上,后靠着栏杆,嘴上叼着的烟动来动去。
韩武蹙眉,不解他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功夫不见,情绪就变得十分怪异。他走上前,要去伸手拔掉对方嘴里的烟,却被左维棠一个快速的擒拿手给制住,狠狠的压制着带向他怀里。
「那男人到底是谁?」左维棠将烟吐到地上,眯着眼凑近韩武的脸。
「谁?」韩武不解,被控制在背后的手肘动了动,箍得还真紧,力道却控制的更精准了,一点不适也没有。
「跟你『相谈甚欢』的那个男人。」左维棠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说韩文?」韩武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怎么那么久没看到左维棠回来,原来这男人早就回去过一回,看到自己和韩文聊得高兴,转身跑了。
「你……」韩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不厚道的冒起了些快乐的泡泡,「你……是不是看到我跟韩文聊得高兴,就……生气了?」
「韩文?」左维棠听到这个名字后,倒是先愣了一下,这个情况,如果对方有个弟弟,似乎就应该叫韩武的样子,可是韩武是孤儿,他调查的很清楚。
再而后,又听到韩武颇有深意的问话,虽然韩武问得确实是自己当时的心情起伏,但,直觉的,他不想承认,「不是。」
左维棠微微撇过眼睛,不去看韩武。
看到他这副样子,韩武眼睛转了转,心里的那些泡泡一个个胀大了些,他的脸上笑开了,「维棠……你吃醋了!」
左维棠猛地转回头看韩武乐得见眉不见眼的表情,恶狠狠的开口,「滚蛋,吃什么醋!」
「吃……」韩武笑眯眯的要接口,却被左维棠占尽先机,现行一步封了他的口。
「唔……」韩武无奈的哼哧了两声,看着这几乎没有人来的走廊,不禁放软了姿态,张开双唇,让正「吃着醋」的左维棠进入他的口腔恣意肆掠。
90、番外三醋海生波(二)
「对了,我大……呃,韩文说明天会邀请我们去他父母家吃饭。」回到酒店的韩武,突然想起来他和韩文早先的约定。
本以因为餐厅里一吻而心情多云转晴的左维棠,脸色嗖的一下,又阴沉了回去。
韩武毫无所觉的继续朝前走,晃荡了一下午,有些累了,就在他做好了要往床上扑去的动作时,突然被人从半空中拦腰制住,一个轻轻的反转,自己被后背朝下狠狠压制到床上,身上正压着一头恶狼!
「你故意的!」左维棠皱着眉头,狠戾的看着韩武,眼里怒火一点点的冒。
要说之前韩武不知道自己情绪走向,而无所觉做了那些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心里不乐意,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那个男人,显然是在挑衅。
韩武被这猛然一击弄得狠狠呛了一下,猛然咳了几声,等到这一阵咳嗽声过去后,韩武才眉眼弯弯的看着左维棠,「嗯,故意的。」
左维棠危险的眯着眼靠近韩武,突然猛地将唇凑到韩武颈脖的动脉处,用力咬了一口,疼得韩武当场惊呼。
「左维棠!」
「我不喜欢这样!」左维棠抿着唇对韩武说道,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惶然和恐惧,但手上却依旧牢牢压制住韩武,让他动弹不得。
韩武看着这样的左维棠,不由泛了傻,左维棠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这一瞬间的表情却让韩武看到自己尤其残忍的一面,他可以随意挑衅左维棠的任何事,但有些事,却永远也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
韩武突然就觉得自己鼻头发酸,转了转眼珠,把到眼一丝湿气逼了回去,用力抽出自己被压制在身后的双手,轻轻环上了左维棠的脖子,「对不起。」
「……」左维棠听了,反倒更惊诧的看向韩武,好半晌,他沉声说道:「我不要听这个。」
「嗯……」韩武应了一声,勾住左维棠的脖子,亲亲将他拉近自己,直到两人鼻尖贴着鼻尖,才停下动作,「我……我有事和你说。」
左维棠定定地看着他,不吱声。
韩武盯着左维棠的眼睛看,除了自己的倒影外,就是满满的耐性,像是不管韩武将要说什么,只要韩武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概能接收。
「你……信前世今生吗?」
左维棠一怔,像是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一茬事情,他看着韩武,「不信,我只信当下。」
韩武轻笑,这才是左维棠,「嗯,我以前也不信。可是后来我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左维棠不耐地睨他。
韩武笑着凑上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和脸颊,「维棠……维棠……」
左维棠看着他这副乖顺撒娇的样子,心里不禁动了动,一股热气不受控制的往下腹涌去,「别动,再动,话就不用说了!」
左维棠哑着声音喝道,虽然他现在十分想直接把身下的人给剥光之后这样又那样,但理智尚存的一处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这些话一定要听。
韩武缩了缩脖子,十分敏锐的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大腿处一样东西变得坚硬起来,「你先让我说完话。」
「……」左维棠咬着牙暗恨地道,「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
韩武讪笑一声,乖觉的不敢再作乱,嘴巴张了又张,但一时还是不知道该从哪说,「我……你……韩武……」
「你到底要说什么?」左维棠的耐性一点点的流失。
「我是韩武又不是韩武!」韩武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一句话。
「?」左维棠愣了愣,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他敏锐的感到一些异样,他支起了身子,低头认真看着韩武,「什么意思?」
韩武抬眼看着悬空在自己上方的左维棠,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不禁带着韩武的心更加紧张收缩起来,他支吾半天,反倒不知道接下来该从哪里说起,话语在口中咀嚼了半天,他才说道:「那个韩文有个弟弟,12年的3月突然出车祸去世了……那个弟弟也叫韩武。」
「然后?」左维棠皱眉,心里隐隐觉得知道韩武要说什么,但又觉得十分的荒谬。
「然后……我说我是在12年的3月来到这个年轻的韩武身上的,你……信吗?」韩武半合着眼皮不敢去看左维棠,轻声问着。
他的话音才刚刚一落,左维棠的身体就是一僵,他本能地低头去看着掩去所有神情的韩武,眼里情绪莫名难测。
他慢慢直起了身体,站到床边,却并没有放开韩武,而是反手拉起了他,让他站到自己面前,将他翻过来转过去,上上下下看了个透彻,而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到床上,将韩武拉到自己双腿之间,用双腿轻轻夹住了他,又用手将韩武的腰环住后,才慢慢呼出肺部憋着的一口浊气。
「已经五年了,既然一直都没什么异样……不会突然不见吧?」左维棠捏着韩武的手心,喃喃自语,蓦而抬头看着他,「身体出现过异样吗?」
韩武傻了一样的愣愣低头对上左维棠的眼珠子,脑子里纷纷杂杂闪过许多东西,最后全部化成自己在对方眼底的清晰倒影,他直直地盯着左维棠的眼睛看,豁然笑了起来,猛地将左维棠朝身后的床上扑倒。
「维棠!」
左维棠被韩武压制的难以动弹,一个用力,又将他翻身压到了身下,「好好说话。」
「你信我?」韩武眉眼尽是满满的笑意。
「不信……」左维棠看着他,眼里带上几分懊恼,「好像不行。」
有些东西,它若不出现,你永远不会往上面想,因为太天方夜谭,也太荒谬。
但等到它出现,就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相信的问题了,而是它的出现,恰好解释了所有曾经在左维棠面前一闪而过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十九岁的韩武,种种表现完全不若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当然,人有百样,谁也不能给十九岁做一个定性和模具,然后比照这个来给所有人下定义,但是属于一代人的特质却不会相差太多,而这些特质,韩武身上却没有多少。
又比如,为什么韩武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京都孤儿院人士,吃着大锅饭长大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动刀碰锅的,但不管南菜还是北菜,做起来不但十分地道,且没有一丝生疏感。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只是太繁杂,也太琐碎,琐碎细微到平常的左维棠只愿意看着这个人在眼前就行,从不愿去想这些琐碎小事背后藏着的秘密。
直到今天……
左维棠眼神闪了闪,脑中各种念头一个个闪过,与韩武眼珠子对着眼珠子的看,在韩武漆黑沉静的眼神里,他脑中纷杂的思绪逐渐清明,但口上却依旧不知从何说起。
「韩文……算是你大哥?」良久,左维棠挑了个话头,将话题继续下去。
韩武眼神暗了几分,闷声应道:「上辈子的。」
「想回家?」左维棠问。
韩武沉默下来,精神也蔫蔫的,似乎很难作答。
左维棠翻身躺倒韩武身旁,将韩武搂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韩武的脑袋,半是呢喃半是命令的说道:「给我仔细说说。」
韩武缩在左维棠的怀里,静默了半天,才徐徐将自己这奇异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末了还特地加上了自己对自己新生的种种猜测,只一点,韩武是越来越肯定,那就是,现在的这个韩武就是他,他就是这个韩武,再没有其他可能。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能如此肯定,但这确实是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感觉。
韩武以为自己会说上很久很久,毕竟那是浓缩了自己上辈子大概小半辈子的事情,但从头到尾说了下来后,才发现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甚至还没有自己和朋友说起近况所用的时间多。
等到韩武说完所有想说的后,连左维棠都无趣的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接话,「其实你完全可以更精简一点。」
韩武气闷,推了他一把,想要翻身远离他——本来就不是所有人的一生都是一曲跌宕起伏的歌。
但是被左维棠捉了回来,继续圈住。
「所以,你不会突然消失。」左维棠圈着他,轻声喟叹。
韩武顿时停下挣扎的动作,心口微微颤动了一下,转而狠狠伸手抱住身旁的左维棠,重重点头,「当然不会。」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直至韩武实在受不住手臂的酸涩才推了推左维棠,「好酸,休息会儿。」
左维棠放开了他,无奈的瞥他一眼,起身去衣柜里找出换洗的衣裤,再回过头来把韩武拽了起来,「走,洗澡睡觉去。」
结果一头扎进浴室的两人,一个澡整整洗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最后窝回被窝里的两人手足抵在一起轻轻入眠。
第二天一早,韩武就接到韩文的电话,约好十点左右对方会来他下榻的酒店接他和左维棠后,韩武眼中的期待和紧张交杂在一起,使得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气场。
惹得左维棠不悦撇嘴,「那么想见韩文?」
韩武好笑的斜他一眼,「你都知道那是我大哥了。」
怎么还这么怪里怪气的?后一句,韩武没敢说出口。
左维棠往沙发上一坐,对着韩武勾手指,「来。」
韩武被口水噎了一下,郁闷的看着他,怎么跟唤小狗一样?
可转念想想这次行程一开始,他就没让这大爷顺心过,但昨晚这大爷不管是在面对自己最大的秘密上,还是事后浴室里的种种大尺度演出,却都让他十分满意。
这么一想,便还是配合着他这唤小狗的举动,颠儿颠儿的凑了过去。
「说说你家老头子老太太还有你大哥都喜欢些什么?」左维棠趁着韩武走近,一把勾住他的腰,搂到自己身边。
「做什么?」韩武不解的看他。
「去初次去丈人家,带点见面礼。」左维棠摸着下巴说道,神情满是认真。
「……」韩武低头睨他。
左维棠对他的无言视而不见,不断拿手戳他肚子,「快给说说,都喜欢什么,乘着对方还没到,我们先去买了。」
韩武看着左维棠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其实也有几分触动,虽然这次回去,肯定不能以儿子的名义回去看看,但是买一些东西,在有限的空间里表达自己最后那点惦记和关怀还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韩武一拍左维棠的肩膀,直接拖着对方下楼,拦了辆车,直接奔着H市里他过去场光顾的一些小店,杂七杂八搜罗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才回了酒店。
结果刚从出租车里下来,两个熟悉的人影就从另一头走过来,是韩文父子,韩武拉着左维棠直接站在那里等着父子二人走近。
韩文父子一走近,看着两人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那里,显然是等他们的样子,笑了笑,上前,「一大早就去买东西啊!」
「你是小五朋友吧,我是韩文,昨天在饭馆里没来得及与你认识,这是我儿子,韩清。」韩文客气的对着左维棠伸手。
「左维棠。」左维棠报了自己名字,伸手出去与韩文握了握。
「你们要不要先上去把东西放好,我们在下面等你。」韩文看着两人抱了一堆东西,脚下还堆着几袋,体贴的问道。
韩武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了韩清,「给你们买的,一起带着。」
韩文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了看一堆的东西,齐声惊讶:「这些都是?」
虽说做客带点东西是礼仪,但看着两人买的这些东西,吃喝用几乎都全了,看包装袋,居然还有穿的,这也太过了点吧?
韩武笑着点头,「不知道你们和伯父伯母喜欢什么,就杂七杂八买了些,你们可别说不用啊,这些我和他也都用不着,我们玩几天就回家了。」
韩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儿子,发现自己儿子比自己更困扰——本来是热情的请人家来吃饭,结果这么一弄反倒显得他们一家人去坑两个游客的感觉。
韩武一眼看懂了韩文心里的纠结,爽朗的出声,「韩大哥想太多了,到H市来玩,还结交到韩大哥这样的朋友,现在还要到韩大哥家叨扰一趟,这些只是个心意,韩大哥看得重了,那就不美了。除非是韩大哥完全看不上我们两个年轻人置办的这些东西。」
韩文听着韩武的话,牵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小五真是说笑,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算了算了,都搬上吧!」
韩文思量着,现在让两人把东西搬回去显然不实际,不如先带着,到时候送他们回来时,留个两样做做样子也就行了,其他都给他们再送回来。
反正两人出来玩,也是要给家里人带东西回去的,也不算浪费。
四人终于意见达成一致,抱着一堆东西上了韩文的车。
半个小时候,几人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一个颇有年头的小小区里,这个小小区建的很早,但是规划的还算不错,住得也都是当年各公职单位里的退休员工,所以,即使房地产的潮流一**席卷而来,这所小小区也依旧顽强的矗立着,至今没有一家公司成功的谈下这一个小小区的改建案子。
只是,规划的再不错,还是缺了点前瞻性,小区里的停车位十分有限,而韩父韩母那一辈,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住上了这么好的房,还能开车,所以当年根本就没拿钱换停车位,致使现在韩文每每回来看二老,都要先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去。
韩文在小区门口把韩武左维棠以及自己儿子和一堆礼物给放了下来,自己去停车,让韩清先带着客人上楼去。
左维棠站在这个老旧而普通的小小区门前,眼里涌现了几分兴味,开始四处观察——这就是韩武自小长大的地方。
韩武看着左维棠一闪一闪的眼珠子,不禁抽了抽嘴角,这男人的兴趣点总和常人不在一个地方,他悄悄的拿手肘捣了捣他,让他收敛着点,自己侄子在呢!
一直表现的十分内向的韩清,抱着东西安静的走在两人身旁,看到韩武和左维棠的互动时,终于是笑了起来,「……你们大概没见过这样的老小区吧?」
开头的称呼被韩清省略了,这个名字同样叫「韩武」的人,看着不比自己大多少,但是自己的父亲却和他平辈论交,硬生生让他矮了别人一个辈儿,现在看着这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脸,让他叫一声叔,还真是够难的。
韩武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去计较他的那点不尊敬,拉了拉左维棠的衣摆,示意他别太出格后,开始和韩清搭话,套着家里韩父韩母的各种近况。
韩清不疑有他,只当是客人对主人的一些客套的询问和关怀,于是也就絮絮叨叨将韩父韩母的一些近况一一告知。
说话间,三人已经爬上了四楼,走到一户门前停住,还没等韩清叫门,门就从里被以为老太太打开了。
「你们终于到了,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看着十分矍铄,正热情的招手让韩武和左维棠进门。
看到老太太开门笑意满满的一剎那,韩武当场僵住,眼底一下冒出了热气将眼眶沾满,差点就没能忍住。
倒是一旁的左维棠看出异样,立刻往前一探,将韩武半个身子遮住,让他去缓和一下情绪,自己抱着一堆东西往老太太面前凑,「伯母,这是给你们带的,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就什么都带了些。」
韩母诧异的看了眼左维棠拎着的一堆东西,而后立马换成满面笑意,「来就来吧,带什么东西,我们这里也冷清,平日里都没人来的,难得热闹一下,比什么都叫我们老两口高兴。」
韩清看着左维棠已经进了门,立刻拉着韩武往里走,「奶奶,你忘记一位客人了,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
韩母拉着左维棠往后看了一眼,一瞬间,魔怔了一下。
韩武已经制住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失控,笑着往里走,看着老太太的样子,轻声叫了一句:「伯母。」
韩母这才恍然回神,「看我,一下就走神了,你是韩武吧,我听阿文说过了,跟我家武武一个名儿,刚刚那么猛然一看,还真有几分熟悉感。」
韩武勉力笑着走到韩母面前,克制的说道:「我也听韩大哥说了,所以才觉得,这真是缘分。」
「对!对!这是缘分!」韩母高兴的抚掌附和。
「老婆子,你把糟卤塞哪里了?我鸡爪子都呼好了!」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惹得韩母尴尬的对着韩武和左维棠笑了笑,蓦而转身过去也中气十足的吼道:「就在柜子里。」
左维棠诧异的挑眉看了看韩武——你老爹老娘真有活力。
韩武没好气的暗暗捏了他的腰窝子一把——安分点。
那厢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厨房里走出一位娴静舒雅的中年女子,她笑着走到众人面前,对着韩母说道:「妈,爸那头还是找不到,看样子,还真得你出手。」
韩母抿嘴一笑,对着韩武和左维棠道:「我让我儿媳妇陪你们聊,我进去给我老伴儿搭把手。」
转过去,又吩咐苏雅好好招待二人,再让韩清跟着她进厨房端茶水和水果。
三个人围着茶几坐下,等韩清端着茶水和水果出来时,韩文也停好了车回来,五个人就坐在沙发前,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聊着天,期间左维棠表现尤为可圈可点,各种见解常常让韩文叹服不止。
聊了一个小时候,韩父韩母一桌子的家常好菜终于都摆上了桌,热切的将韩文韩武他们叫上桌,餐桌上韩父与韩武猛然对视的一剎那,也微微发了一下愣,但比韩母要好,很快便醒转过来,招呼着几人坐下吃饭。
一张半大不小的圆桌,七个人坐上,虽然不算满满当当,但也已经十分热闹。
韩文本就是为了让父母热闹一回,消一消往日的冷清,所以,饭桌上,他是不遗余力的说着各种他并不擅长的笑话在逗趣,最后还是由更为年轻些的韩清接棒了他父亲的工作,时不时的将网络上流传的各种笑话段子,改成老人家能理解的笑话说出来逗乐。
而韩武和左维棠,本就带着点其他心思,韩武是真切的想好好看一看两位老人,所以除了吃饭外,虽然他不大说话,但是餐桌上夹菜舀汤一类照料两位老人家的活,做的比他一旁的大嫂还要得心应手。
左维棠则抱着,这里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韩武本家的心思,虽然不会厚着脸说笑,也不若韩武那般心思细腻,甚至时不时的还支使着韩武给自己服务。
但对上韩父的一些实事见解,总是说三分引七分,将更多的余地留给老人家去发挥,引得老人家深深觉得,自自己老迈后,谈起各种时事政治,只有今天最为畅快。就差没把左维棠引为忘年知己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近两个小时,餐桌上的大部分菜色都已经冷却,七个人最后只能在热饭里拌上菜汁,热乎乎的吃上半碗饭才停箸。
下午为了不打扰两位老人家的午休,韩武和左维棠便拱着手说告辞,韩家人再三挽留无果,韩文也因为中午被左维棠灌的多了,歇在了房间里。
最后被委派送他们离开的又是韩清,三个人晒着午后微微有些炙热的阳光,走在老旧的小区里,俱是无言。
路的两旁都是长了数十年的大树,树荫成片成片的洒在地上,为韩武他们带来凉爽。等到了小区门前,韩武才摆着手让韩清回去。
「好好念书,考来京都,叔招待你。」
「……」韩清看着眼前自称叔的年轻人,眼里飘过一丝不适感,接不上话。
「小鬼,叫我一声叔这么难啊?好了好了,回去吧,好好孝顺你爸妈和你爷爷奶奶。」韩武笑着摆手,让他回去。
而后和左维棠肩并着肩往外走,韩清看了,也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有所感应似的,他突然回了头,看到本来是并肩的两人,正由并肩的姿势变成十指相扣,紧紧牵在一起的动作,两人正相互倚着,等在小区门前拦出租车。
……
「妈!你看!」正在帮着整理韩武带来的礼物的苏雅,拿出其中一样东西惊呼。
韩母看过去——一件月白色的男款唐装——韩父的最爱,除了冬天外,春夏秋三季里,他每天早上都要穿着这种款式的唐装去公园里和自己的老伙伴们一起溜上一圈儿。
韩母看着唐装发了会呆,又转回手上,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个盒子——一对翡翠耳钉,恰好和她已经戴了几十年的那块翡翠镯子一个色调,能配成一套。
韩母蓦而像感应到什么,翻开了所有的礼物,将东西都拆了出来,等到给韩文拆出一个他惯用的钢笔,给苏雅拆出一件她常去光顾的店里的围巾,给韩清拆出一件他心心恋恋多年的擎天柱模型,和一堆拉拉杂杂全是韩父韩母惯常吃得一些补品和食物时,两人已经全部呆住。
「妈……你看,这些是……」苏雅颤着手指着这一堆东西。
韩母傻愣愣坐在那里发了会呆,突然打起了精神,开始规整起一堆东西,把明显是买给韩文一家三口的都归纳出来,塞到她手里,定定地对她说道:「这是缘分!」
缘分不缘分,她不知道,但她只求如果有一丝可能,是上天曾经听到过她的祈求,那这些已经够了!
91、番外四养儿记(一)
「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开门?」左维棠抱着一堆食物走过来,看到韩武盯着一处正在走神,上前轻轻撞了撞他。
韩武扭头,指着他们家门前的两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你看那两个小娃娃。」
左维棠闻言看过去,只见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奶娃,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脸也长得十分相似,看着应该是双胞胎,正盘腿坐在他们门前,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坐在这里?」左维棠反问韩武。
「我一上来就看到了。」韩武说着,怀疑的看着左维棠,「你确定不是你的风流债?」
左维棠狠狠瞪过去,「皮痒是不是?」
韩武一缩脖子,讪讪接口,「那怎么坐到那里,看着就像是等人等睡着了的样子啊!」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左维棠接口,大步走上前,手上抱着东西不方便,准备伸脚去踢两个孩子,被韩武一把从后面抱住。
「缺不缺德啊?他们是两个孩子啊!」韩武嗔怒的瞪他。
左维棠收回提起的左脚,撇嘴,「那你叫醒他们。」
韩武依言半蹲下来,正准备伸手时,两个孩子之一猛然睁开了眼,水润黑亮的眼珠子冷不防地对上韩武的,除了那一剎那的迷糊外,等反应过来眼前有人时,神情全部换为戒备。
不待韩武出声,他已经敏捷的跳了起来,一把拉起一旁还迷迷糊糊的另一个小娃娃。
「锅锅……」依旧迷糊着的小娃娃吐字不清的嘟囔着,「我好饿……」
「你们是谁?」完全清醒的小娃娃把迷糊的那个藏到自己背后,戒备万分的看着韩武和左维棠。
两个小娃娃一睁眼,左维棠和韩武就发现,这两个娃娃应该是兄弟,但看着却不那么像双胞胎了,五官虽然还是像的,但那种外显的气韵却差得很多,而且,高矮胖瘦也有一些差异,眼前这个看着像个刺猬一样的,明显更健壮,也更机灵。
后面那个还迷迷糊糊的,一看就是个软趴趴的兔子,就是现在大概还不清楚状况。
正揉着眼睛缩在这个刺猬身后,还有几分好奇的想探头看看怎么回事,只是这个刺猬般的男孩却是异常敏锐。
虽然另一个孩子是躲在他身后,但似乎,他的任何举动都在他眼前一样,只要身后的孩子稍稍动一动,他就立刻反手把对方的脑袋按回去。
韩武看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像玩打地鼠一样,一个一探头,另一个就立刻把他脑袋按回去,一探头就按,一探头就按,在此期间,刺猬般的小男孩还不忘以凶狠的眼神威胁两人不许靠近。
「小鬼……」左维棠等在一边看了半天,终于耐性耗尽,把手里的东西一把塞给了韩武,「你们堵在我们家门口,还对着主人露出这副表情是想干嘛?」
韩武无奈的看了看表情十分不好的左维棠,伸手拉了拉他,「两个孩子而已。」
「爸爸……」一个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
韩武与左维棠俱是一愣,下意识的四周打量,除了二人外,根本没看到第三个成年人,这是在叫谁?
两人齐刷刷盯着出声的那个小娃娃看,本来已经成功的从小刺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娃娃,被两人这么一盯,不用小刺猬动手,立马「嗖」的一下,自己缩了回去。
「叫你的?」韩武与左维棠不禁盯着对方同声问道,眼里都是「你敢承认试试」的阴狠。
「怎么可能?」又是双双皱眉齐声回道。
就在两人还兀自满腹疑惑时,那只一直龟缩着的小动物终于探出了完整的脑袋,细声细气的说道:「爸爸说,他要去救父亲出来,我们不能跟着去,会被抓走吃掉,就把我们送过来,找韩武叔叔……这叫……这叫……」
「尘缘。」一直呈现护卫者姿态的男孩接话。
「对,尘、尘……」即使刺猬男孩为他提供了词汇,他也无法立刻记住,「尘」了半天,也依旧说不出完整的两个字。
看着小娃娃涨红了一张脸还憋不出话的样子,韩武看着十分喜感,想笑却又硬生生憋住,同时,也终于是明白,那一声「爸爸」不是在叫任何人,而是小奶娃表述的不完整。
那个一直缩着的小娃娃,看样子,好像是智力方面稍稍有些不足,反应慢,表达只能用简单的单句,记忆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稍稍复杂一点的词汇似乎就没有办法掌握。
与此同时,韩武和左维棠两人也更加迷惑,这个小娃娃说的一长串单句,又是爸爸又是父亲,还有抓走吃掉什么的,十分缺乏逻辑不说,怎么听怎么觉得是父母经常欺哄孩子的话语。
「你们来找我的?」韩武满是讶异的轻轻走过去,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样的孩子,印象里,不管是上辈子的他,还是这辈子的他,都没有什么朋友家有这样两个孩子,他们说是他们爸爸送他们过来的,那他们爸爸呢?
还有什么尘缘?那又是什么?
健壮一点的那个孩子立刻护着后面的那只倒退两步,「我们来找韩武叔叔的,你是韩武吗?你怎么证明你是韩武?」
韩武顿住,歪着脑袋看他们,想了想,摸出皮夹子,掏出身份证递给小孩儿,「喏,识字吗?这是身份证,身份证知道吗?」
健壮的孩子听到韩武的问话后,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我当然识字,我看到了,你是韩武叔叔。」
韩武笑了,蹲下|身子,与两个小娃娃平视,「现在,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谁?你们爸爸呢?他叫什么名字?怎么把你们给扔在这儿了?」
结果韩武一连串的话才刚刚问完,两个小娃娃立马就像炸了毛的小野兽一样,一起凶狠的瞪向韩武,「不是扔掉!」
本就表现的强悍凶狠的那一个带着那种怒意的眼神,即使是个小娃娃,看着也还像那么回事,另一个那就是小兔子被惹急了,水润的大眼里虽然满是故作的凶狠,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毫无杀伤力。
但不管这两个小娃娃的表情是否到位,韩武都已经从他们的反应里知道了两个孩子的某些禁忌,心里却带着些许担忧的想着……也许,还真的是一场不负责任的遗弃。
只是想是这么想,看着这两只小娃娃的表情,韩武是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只能轻声继续诱哄着,「那你们告诉我,你们爸爸叫什么,怎么把你们送到我这儿来了?」
韩武打定主意,不管送他们来的人是谁,既然指定要将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就算不是,退一步说,也应该是与自己有交集的人,而当务之急,肯定是先把这个人给找出来再作打算。
但是两个小娃娃显然还在记恨韩武刚刚所用的那个「扔」字,依旧鼓着腮帮子等着他看,不作答。
韩武看着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挂起笑容,和婉的对两个孩子说道:「叔叔刚刚用错词了,你们原谅叔叔好不好?」
两个小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异声的说道:「好/不好!」
说完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出声:「不好/好!」
韩武被两个孩子的举动弄得失笑。
第一次是健硕点的那个孩子欣然点头说好,反应稍稍迟钝的那个则慢悠悠的摇头说不好,结果说完后,似乎都很惊讶对方与自己不一致的决定,互相看了一眼后,又都选择相信对方的决定,同时更改了自己的决定。
就在韩武还在与两个孩子斗志的时候,左维棠已经开了门,把一堆东西抱到了屋子里,走到门前拉起韩武,二话不说,夹起两个孩子,土匪一样卷进了屋子里,徒留韩武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跟在他身后跑了进去。
「左维棠,那是两个小孩儿,是人,不是东西!」韩武气急败坏的吼道。
结果追进去一看,发现两个小家伙居然一点受惊吓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是十分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向跨立在他们正前方的左维棠。
「把那封信拿出来给我看看。」左维棠双手抱胸,命令的说道。
壮硕点的男孩一听左维棠发话,立刻左右扭动着准备从身上把那封信给找出来,结果这边扭来扭去正在翻找着起劲时,那边一只小小的手已经从自己肚子前的小兜兜里掏出了的信封。
左维棠诧异的扫了一眼,小孩像是突然开窍看懂了似的,小小声的说道:「锅锅睡觉前放到我身上来的。」
壮硕的男孩经这么一提醒,一脸恍悟,像是刚刚想起了这茬。
韩武在一旁看着,倒越来越觉得迷惑,这两个孩子看着其实并不完全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面倒的由壮硕的那个孩子保护弱小的那个,看着,更像是在互补的样子。
韩武在这头摸着下巴沉吟时,左维棠那边已经三两下将信上的内容给读完了,他侧过脸问韩武:「瞿白你认识吗?」
「谁?」韩武意识游离之际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没什么特别的映像。
「瞿白。」左维棠重复。
「那是我爸爸。」弱小的孩子幸福的表述,被健硕的那个孩子给轻轻打了一下手,示意他特殊时期不能这么到处嚷嚷。
韩武来来回回盯着两个孩子看,又再次向左维棠确认了一下那个名字,正要伸手去接过他手里的信看一看写了什么,能不能帮他增加点熟悉感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网店名字闪过——两只小狐狸。
瞿白——这不是两只小狐狸店主给他寄快递时,发件人的名字吗?
韩武接过左维棠递来的信,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过——果然是他。
韩武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恶意遗弃的行为,真的是找自己帮忙,只是……韩武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瞿白的大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神经也太粗了点吧?
他难道没有可以其他信任的亲戚朋友?就算再要紧的事情,不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也应该寄放在自己信得过的朋友那里啊!怎么送到他这边来了?
就算这几年下来,他们互相之间,除了纯粹的网络交易,多多少少发展了些朋友情谊,但毕竟还是隔着一张数字网络,最多也就是时不时给对方寄一点礼物,脸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他居然就那么大胆,紧凭着一张快递单上的地址就找到了这里,还把两个孩子就这么撂下了。
也不怕孩子被人拐走吗?
好,就当他是是直接把孩子领到他们门口,交代好了不要跟其他人走,但是难道不担心自己心术不正吗?
韩武实在想不通瞿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盯着信件最后的一句话发起了呆:「……寄养一段时间,办完事就会来接他们,请一定要随时带着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独自行动,事后定会当面感谢。」
信是很匆忙写成的,看得出来写信人焦急的心态,内容也很少,前因后果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恳切的对韩武表示希望,希望他能帮他照顾两个孩子一段时间。
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重要到连儿子都顾不上?
最后强调的哪一点要求也很奇怪,随时带着两个小孩,又不是随身物品怎么随时携带?
最后,寄养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他这里又不是宠物所,还能寄养!
「锅锅,我好饿……」一道软糯的声音将韩武渐渐飘远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一低头就看到沙发上的两只小娃娃,哥哥正满脸通红的捂着弟弟嘴巴,似乎觉得在陌生的环境里说这样的话,让他感到十分丢脸一般。
弟弟则像个小乌龟一样,呜呜呀呀的想把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给拨开。
韩武看着有几分逗趣,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摆在眼前了,先一点点解决问题吧。
他走到两个小娃娃面前,轻声说道:「我先去给你们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咕咕!」弟弟立马拨下哥哥的手,声音响亮的回答,眼睛亮的像是即将得到什么至宝一样。
「……」韩武冷汗一飘,完了,他忘记孩子都是来自火星的,但为了不出丑,他仍勉力挂着笑意,转身看向哥哥,「咕咕是什么?」
「……鸡。」像刺猬一样的哥哥犹豫良久,还是脸蛋通红地答道,眼中又是羞愤又是期待,看样子对于食物所带来的诱惑,还是抵挡不住的。
韩武笑着点头,「还想吃其他的吗?」
「咕咕。」小娃娃立刻重复。
韩武笑:「……」
「我知道了,那你们先等一会儿,可以玩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是两个大男人的居所,能有什么给孩子玩的,话锋无奈一转,「呃……看会电视吧?我再给你们找点吃的。」
「不能吃。」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
「为什么?」韩武诧异。
「爸爸说,吃饭前,不能吃其他东西,不好,会吃不下咕咕。」弱小的孩子慢吞吞的回道。
韩武顿时汗颜,他只知道不应该让孩子饿着,却忘记还有这一茬。
他勉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将两个孩子安置在沙发上,一人给倒了一杯清水,拉着左维棠蹿到了厨房里,厨房门一关,他立刻扯着左维棠的衣袖问道:「怎么办?」
左维棠淡然的扫了他一眼,「养着。」
「……」韩武窒了窒,蓦而声音压得低低地吼道:「那是两个小孩儿,不是猫猫狗狗的,你说养着就养着了,都还不知道瞿白到底去做什么了,说是寄养一段时间,谁知道这段时间是多久啊?小孩儿的吃喝拉撒要管,衣食住行要关怀,还得教育他们,让他们身心健康成长,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左维棠低头对上韩武的眼睛,「那能丢掉?」
韩武一怔,他想起外面那两个孩子的眼睛,嘴角抽了抽,怎么可能丢掉?
「所以就养着。」左维棠凑上去亲了亲韩武,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当做了会爹,瞿白不来领,就当我们平白多了两儿子,正好,省得以后还要去领养,领回去了,我们就当提前见习了,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领养两个回来。」
韩武听了左维棠一番论调,连眼皮都懒得给他翻一个,听这男人说的,就知道他依旧没把养孩子当回事,养孩子说得跟养宠物一样。
「你做饭,我出去看着他们,顺便陪他们玩。」左维棠很快进入角色,说完甩着膀子出了厨房,独留韩武一人在里头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又一通。
最后,韩武悲哀的发现,不管他怎么想,最后好像还真只能如左维棠说的那样,先养着吧!
韩武愤愤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冷冻的鸡,放到微波炉里解冻,转手收拾起身边的各种东西,开始做午饭。
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半小时才捯饬好了中饭,因为要估计到两个孩子的胃口,一会儿担心饭煮得太硬,一会担心绿色蔬菜不够,营养不均衡,甚至在饭菜上桌时,韩武满心纠结帝担忧着——家中没有儿童餐具,也没有勺子,那两个小娃娃怎么吃饭?
结果等左维棠提溜着两个小娃娃进厨房洗手吃饭时,韩武才知道,自己的那些担忧全是白瞎,看看人家那小碗小筷子拿得,比自己都稳当多了。
四人端着饭碗围着长桌坐下,左维棠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荤素齐全,色彩艳丽,香气浓郁。
两个小娃娃乖巧的端着碗,安静地看着左维棠,像是在等左维棠下令一样。本来就弱小点的弟弟会这么听话,韩武倒觉得有什么,只是那个两个小时前对他们都还十分有防心的哥哥也这么听话,让韩武十分不解。
就是韩武自报家门,也没有完全消除这个小哥哥对他们的全部防心,但现在居然完全和弟弟的步调一致,是个乖娃娃的样子。韩武十分诧异,他悄悄戳了戳左维棠的腰窝子。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左维棠睨他一眼,「教导。」
韩武忍住丢白眼给左维棠的冲动,看到弱小的那个弟弟已经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咬筷子头了,立刻发话,「吃饭吧。」
说着,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他们的碗里。
在喷香十足的鸡腿面前,小孩儿们终究是没能绷住情绪,眼中清晰可见的滑过一丝欢悦,齐声对着韩武道了声鞋,抛开了筷子,直接用上小爪子,捏着鸡腿啃了起来。
「你们谁是瞿言?谁是瞿语?」韩武看着吃得满脸都是油脂的两个孩子问道,信上只分别交代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和基本信息,其他一概没有。
「我是瞿言。」弱小一点的孩子答道。
「我是瞿语。」健硕一点的孩子答道。
「那你才是哥哥?」韩武诧异的指着瘦小点的那个孩子。
「嗯,锅锅。」瞿言认真的点头,连手上的鸡腿都忘在了一边,像是比起食物,这个话题更重要一点似的。
「我们说好的。」瞿语突然生气的瞪向瞿言,「我是哥哥。」
「嗯,你是锅锅。」瞿言被瞿语的眼珠子一瞪,立刻话锋一转,讨好的对他笑起来,满是油腻的手往他身上蹭,声音软软的对瞿语了声哥哥。
韩武无语的看着那个没节操的小娃娃,头疼的捏捏眉心,这谁长谁幼不是争出来的啊!
「那你们知道你们父亲到底去做什么了吗?」
「父亲不见了,爸爸去找他了。」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说着这句话。
「……」这俩儿娃难道有俩儿爹?韩武求助的看向左维棠。
92、番外五养儿记(二)
沟通了半天,韩武和左维棠才算是终于明白,这个瞿白果然和他们是一路人,从两个孩子半是表述不清,半是有意略过某些事情的讲述里,韩武和左维棠自动在大脑中将一段虐恋情深的戏码给补充完整。
说来说去,故事大意差不多就是小夫夫俩儿本是带着俩儿子幸幸福福过小日子,但不知为什么,小日子过着过着,瞿白男人闹起了别扭,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跑了,跑着跑着,就有人来给瞿白报信了。
他男人跑了就算了,还陷入了麻烦里,瞿白一听急了,就扔下俩小孩儿万里追夫去了。
虽然这一出戏码被韩武脑补的异常狗血,也经不住各种推敲,但被自己脑中两人相杀相爱的剧目给弄得振奋异常的韩武也不在意戏码是否合理,只觉自己有如神助,透过表象直击事物本质。
这么一来,两个小家伙应该不会在他们身边逗留太久才对,韩武带着点失意的思量着,俩小孩儿被他们的父亲教的很好,一顿饭吃下来,除了表现出对鸡肉异于一般菜色的喜爱外,基本也不挑食,更不需要韩武和左维棠哄着吃饭什么的。
就是瞿言这个看着有些先天不足的小娃娃,也是一旁的瞿语照顾的多,甚至还照顾的很好。
看样子,应该是瞿白在送他们过来时,就已经叮嘱交代好了的,看着这样两个乖小孩儿,韩武蓦然觉得,似乎生活里多出两个孩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只是这阵荡漾的臆想还没维持半天,就在商场里被打破了——小孩儿什么的,也是有难搞的时候的。
既然决定要养着两个小孩儿了,虽然没有经验,也没有人能指导他们,但起码的一些常识两个大男人还是有的,不说其他的,小孩儿专用的一些洗漱用品是一定要的,换洗衣物家常用具,甚至于玩具什么肯定也是必备的。
所以一吃完中饭,两个人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带着两个孩子直奔商场来采买东西,只是东西太多,韩武担心一起行动,一个下午也不一定能搞定,就和左维棠商量了兵分两路,他带着小孩儿去把换洗衣物和小被子小床单什么的给买了。
左维棠则负责到卖场里面去采购儿童用品。
而现在,左维棠那边进行的如何,他是不知道,但韩武却十分肯定,一定不自己这边顺畅。
「瞿言,我们换一个内裤好不好,这个瞿语不喜欢。」头疼的看着两个小孩僵持半天,韩武最终还是选择说服看着更软糯一点的瞿言劝说。
「为什么呀?这上面有咕咕,我喜欢……」瞿言捧着印着小黄鸡的内裤,细声细气的反问,大眼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韩武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一会,完败!
他挫败的转脸看向瞿语,「那瞿语……」
「不要不要,幼稚死了,我是绝对不会穿的,我要那个!」瞿语不等韩武说完,立刻尖叫着表明自己的态度,小手指向还摆在篮筐里的奥特曼头像的内裤。
「……」那个也没有英武多少!
韩武僵着一张笑脸,十分想敲开这两个小鬼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你们要是喜欢不一样的,各自拿自己喜欢的不久好了,为什么还偏偏要买一样的?
要买一样的又全部都不愿意妥协,说服不了对方!这到底是想怎么样?!
韩武默默的蹲在两个小孩儿面前,将大脑关闭重启一次,再次提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和煦的说道:「那这样,这两样我们都买了,买回去后,今天洗完澡一起穿这个小黄鸡的,明天洗完澡一起穿奥特曼,行吗?」
瞿言和瞿语听了后,小脸满是认真的想了一下,半晌后,都带着不情愿但勉强可以接受的表情,对着韩武点点头。
韩武看到两个小鬼点头,立刻在心里大大呼出了一口气,暗自感慨,这两尊小佛,简直比自己男人还难伺候!
因为出了这么个方案,接下来,凡是遇到两人意见有分歧的时候,韩武全部比照着这个方法来做,基本都能搞定。
但是也从这一趟趟的衣物购置里,韩武基本确定了,瞿言的智力发育似乎是真的出现了点问题,不管是他的行为举止还是喜好偏向,似乎都停留在三四岁儿童的阶段,甚至还伴随着一些反应还有些迟缓的问题。
而比起瞿言这样的特殊情况,瞿语就正常的多,甚至,早熟的多,虽然小孩儿的心性还是十分明显,但对成人的情绪感知似乎十分敏感,理解力领悟力也超出一般同龄人许多。韩武在付账的时候,瞿言只要指着什么不懂的东西发问时,瞿语总能在第一时间里去解答。
往往还是十分性向趣味的答案。但情绪自控能力似乎不好,只要一个不高兴,就十分暴躁易怒,不过对瞿言倒是十分有耐心,也十分维护。
就如在给两人买睡衣的时候,店员看到瞿言试穿时的反应迟缓,多打量了几眼,瞿语就暴躁的呼喝店员,不许他看。惹得韩武只能一边安抚一边对店员道歉。
韩武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两个小娃娃身后,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感慨瞿白真不容易,他现在看到的一定是已经经由瞿白教导良久的,已经好转许多,不会给人造成困扰的小孩儿。
虽然偶尔还是会显露一些,但在大部分人眼中,两只小娃娃的那种明亮可爱的外表,和故作的乖巧气质还是十分讨喜的。
但接触久了,韩武就知道,要让这两只小娃娃时刻保持这样和睦乖巧的模样,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韩武领着两个小孩儿到了休憩区,替两个小娃娃各自叫了一杯热可可,然后掏出手机发短信问左维棠那边买好了没有。
瞿言坐在位子上,呆了没多久,注意力就被一旁的游乐区给吸引过去,他眼巴巴的盯着着那边看了许久,但却怎么不吭声对韩武请求要过去玩。
发好短信的韩武一抬眼就看到瞿言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里立刻软成了一片,他移到瞿言身边,把他一把抱到自己身上坐着,指着游乐区问他,「想去玩的话,可以玩一会儿,左叔叔还要等一会才能到呢!」
瞿言一听立刻双眼发亮的攀住韩武的胳膊,「真的吗?」
「不行!」韩武还没点头,瞿语就恶狠狠的拒绝瞿言的要求。
韩武一怔,和瞿言一起看向他,瞿言眼中满是哀求,眼中充满对玩乐的渴求,韩武眼中只有不解,虽然他知道两兄弟中,其实按出生时间,应该是瞿言才是哥哥,但是,不管是成熟度还是身体状况,显然都是瞿语在充当哥哥的角色。
看着明明知道自己是哥哥,但是不与瞿语争哥哥角色的瞿言,和将自己当哥哥的瞿语,韩武相信,这应该也是瞿白有意培养出来的。
为的大概就是希望以后瞿语能尽量的去照顾瞿言。
韩武看了一眼游乐区,再看了看可怜巴巴的瞿言,伸手揉了揉瞿语的脑袋,「就玩一会儿,没关系的,就算左叔叔提前来了,也可以等你们玩好了再走!」
韩武猜想,这个孩子应该是意识到自己是借住在他们这里,毕竟和他们的父亲不同,不想给自己与左维棠带来太多麻烦事。
瞿语张口要说什么,瞿言立刻泪眼汪汪的盯着他糯糯的喊道「锅锅……」
在瞿言无声的眼波攻势下,瞿语最后只能闭上了嘴巴,很大人似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只能玩一会会儿。」
韩武失笑,将两人送到游乐区去,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后,走回了座位上,给自己叫了杯茶,又给左维棠叫了杯他惯喝的咖啡,带着些微的悠闲,韩武开始清点自己一下午的战果,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可以直接让左维棠过来的时候捎上。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音响彻整个卖场休憩区。
「啊!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韩武一惊,手里端着的茶差点打翻,他立刻站起身,看到游乐区那边已经围成了一团,他三两步跑过去,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红着眼睛缩在瞿语身旁的瞿言,和满身都是刺的瞿语。
他立马跑上前,蹲在两个小家伙面前,「怎么了?」
瞿言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对韩武的问话又缩了缩,还拉着瞿语做了躲避的动作,瞿语则完全不看韩武,狠狠的盯着韩武身后,正在韩武要回头的时候,对面拿到尖锐的女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那两个小孩儿父亲吧?你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么没家教的孩子,你怎么能随便放出来呢?你看看我家妮妮的脸,这要是毁容,女孩儿一生就毁了!」
韩武顺着对方的话看过去,先是看到一个穿着套装,明艳亮丽,妆容得体,但是此刻脸上只余怒火的女人,正指着自己身边的女孩儿。
韩武也就顺眼看了看女孩儿,女孩儿长得很不错,和她母亲很相似,只是小脸蛋上现在挂着明晃晃的几道血痕,哭得也是异常凄惨,她母亲正一边谴责韩武,一边努力的去哄着她,小姑娘脸上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人抓出来的。
韩武打量的目光顿了顿,虽然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但是看女孩子的脸,他就已经可以预料到,今天的事情比较难以善了了。
韩武挂起谦和的笑脸对着对面怒火十足的女人歉意连连,然后又蹲□子拉过瞿言瞿语两个小娃娃,「告诉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把人家小姑娘的脸弄成那样?」
瞿语唇线抿得死紧,闷声说道:「她自找的。」
而后嘴巴又闭得跟蚌一样,死活不再多说一句。
而韩武身后的女人听到瞿语这么说话,气得声音立刻在原本的基础上拔高了几个度,「你、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个家长怎么当的?有人生没人教吗?」
瞿语闻言,立刻恶狠狠的怒目而视,眼里的火气都快要化为实质的利刃,硬是逼得对面的那个女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可是一打完寒颤,对方似乎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逼到这个境地十分丢人,立刻不客气的想上前教训他一顿。
好在韩武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对方,「这位女士,即使再生气,这也只是孩子间的打闹,不管孩子做了什么,你可以教导他,但是不能动手。」
韩武把瞿语拉到自己身后,接着说道:「何况,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呢!」
「状况?」女人尖叫着看着韩武,「我女儿的伤口摆在那里,还需要什么状况?」
韩武头疼的看了看对方女儿脸上的伤口,不管状况怎么样,把人家小姑娘弄成这样,确实是他们这边不对。
「瞿语,过来。」韩武温和地对着瞿语招手,瞿语沉闷的看了他一眼,不吭声,准备走过来,却被瞿言拉住。
「不要!」瞿言红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对韩武说道。
对于瞿言这么激烈的反应,韩武很是惊讶,他轻轻拉过两个孩子,摸了摸脸蛋,「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瞿言一听韩武这么轻柔的问句,立刻委屈的瘪了瘪嘴,眼眶里立刻又挂满了泪珠子,「很坏,很坏很坏!」
韩武轻轻揽过瞿言的小身体,摸了摸,又帮着他抚了抚背,顺一顺差点哭得提不上来的气,然后拉过瞿语看着他问道:「她欺负瞿言了?」
瞿语对着他点了点头。
韩武心里一时暗叹一声,正准备劝说他先去给人家母女俩道个歉,然后剩下的事宜交给他处理时,突然看到拿手揉眼睛的瞿言手上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韩武一顿,心里的火气立刻冒了起来,这一大片红肿,甚至个别地方已经冒起了小水泡,一看就是液体烫伤所致。
瞿言被韩武这厉声一问,吓了一跳,想要把手继续缩回去,却被韩武牢牢拉住,他吶吶地看着韩武说着,「没关系,不会死掉的,我以前杀了自己的手,也没有死掉,爸爸救好了我。现在只是有一点疼。」
韩武心口狠狠一缩,抬眼盯着瞿言纯黑澄澈的眼睛,在里面看到满满的认真,他一把抱起了瞿言拉过瞿语就往外跑。
「你们想去哪?闯了祸就跑?」身后本是等着韩武给交代的女人,一看韩武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跑的样子,立马叫了起来。
韩武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吼着,「你不在乎你女儿的抓伤,我还在乎我孩子的烫伤,你要是想等交代,就最好一直等着!别等我回过神了,你却不见了!」
急匆匆跑到柜枱前,要了一壶冰水后,立即将瞿言的手泡到水里,五六分钟后,再拿出来,依旧红肿的厉害,韩武也顾不得太多,他知道这个烫伤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理,后面的冰水冷敷其实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他一把抱起瞿言,就要往外跑去,满心急躁的韩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跑起来的速度已经不是瞿语可以跟上的了,但是瞿语却一声不吭,完全跟上了韩武的速度。
这一幕恰被去停车场放好东西赶过来的左维棠看到,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急速奔驰的韩武和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的瞿语,三两步赶过去。
「怎么了?」
「小言被烫伤了!快,去医院。」韩武一步未停,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左维棠一听,立马抄起一旁的瞿语,带着韩武朝外跑,也不去停车场拦车了,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一路上,韩武不断对着瞿言的小手吹气,同时问瞿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弄成了这样。
在两个孩子有限的表述里,两个大人算是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了,因为瞿言反应迟缓,不管什么游戏,他玩的都不好,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他被分到哪一组,哪一组就倒霉,而瞿语倒是很受这些孩子欢迎,他反应快,身手又比较敏捷,不管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三两轮游戏下来,大家都有意的想将瞿言排挤出去,单独留下瞿语玩。但瞿语一看到众人不乐意带瞿言一起,就独自带着瞿言走开,到一边两个人玩起来。
那个小姑娘就是那些排挤瞿言,又想留下瞿语的孩子之一,她看到瞿语带着瞿言跑到一边自己玩,就不大乐意,非凑过去,想把瞿言挤开,要和瞿语玩。
结果瞿语不搭理她,而孩子的无知有时候会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一件事,她居然哀求自己的母亲,说自己想和烫烫的热可可,等从她母亲手上拿到热可可后,却一口没喝,全部故意泼到瞿言身上,幸好瞿语反应快,一把拉开了瞿言,但是还是让瞿言的一只手遭了殃。
于是他便一把火了,上前挠了一把那个女孩子,小姑娘脸上的印记由此而来。
韩武对着瞿言的小手轻轻吹了口气,看着瞿言小手上的红肿,虽然明白出自柜枱的饮料,即使说要滚烫的,也只会有八十度作用的热度,但是即使是八十度的热度,对孩子娇嫩的皮肤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他在心里暗恨刚刚没有给那个女人一巴掌,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先不说滚烫的饮料能不能给孩子喝,就算能,也不能拿到游乐区去给孩子喝啊!
那个女人就是长了个猪脑子!最好不要让他再看到她!
「小言,疼不疼?」韩武轻声的问着自他抱起他时,就变得异常安静的瞿言。
「有点。」瞿言老实的回答,然后认真的向后仰着脑袋,用水润黑亮的大眼睛认真地看韩武,「我爸爸也这么叫我。」
韩武一怔,转而明白,他说的是「小言」这个称呼。
看着瞿言天真的面孔,韩武心里对那个女人和他女儿的怒火又加重了一层,面上却带着笑意揉了揉他的脑袋,「哦,你爸爸也叫你小言,那是不是叫他小语?」
韩武指了指自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情绪不高的瞿语。
瞿言听韩武这么一说,也注意到了瞿语的情况,他可能不能理解受伤的是自己,为什么瞿语那么难过的样子,但是他却能感知到自己的兄弟难过的情绪。
「小语怎么了?」瞿言歪着脑袋看他,想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摸他的脸。
瞿语别扭的转开了脑袋,瞿言没有再追着他「锅锅、锅锅」的叫,而他对此也没有反应,似乎今天的事情给了他很大打击,让他不好意思再拍着胸脯非要充当哥哥了!
「小语?」瞿言很受伤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避开自己。
韩武微微笑了笑,把瞿言放到瞿语的身边去。只拉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不让他乱动,以防碰破了皮,感染病菌。
瞿言一贴着瞿语坐下,立刻就扭动扭动的将自己贴到瞿语身上去,小嘴嘟得高高的要把嘴唇混着口水印到瞿语脸上去。
「不要这样!」瞿语窘迫的拉开瞿言。
「为什么?」瞿言不解地看他,「在家里,你就很喜欢。你不高兴,亲亲就好了的。」
「那是在家里!」瞿语看了看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的左维棠,又看了看正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们俩的韩武,低声地吼道。
「这里就不行吗?」瞿言接着问道。
「不行!」瞿语握紧了小拳头,有些急了。
「为什么?」
「就是不行!」
在两个小鬼为什么和就是不行的对话声里,韩武和左维棠带着两个小孩赶到了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给瞿言的小手消了毒,包扎了一番,又拿了些消炎药,正准备回去。
恰好在急症处看到了那对母女,看来是因为韩武的举动,让她也瞬间意识到比起争执无意义的责任,她女儿的脸更重要,也拦了车,赶到了最近的医院来了。
韩武示意左维棠抱着瞿言,他拉过瞿语走到了那对母女面前。
结果才走近,就听到那个母亲犹疑的问道:「医生?你确定是猫一类的东西抓的?我女儿说是个小男孩抓伤她的。」
医生:「我很确定,这应该是动物抓伤留下的伤口,你看这个伤口的形状和深度,不可能是孩子抓伤的,要打几针狂犬疫苗,你女儿是不是弄错了,这个针必须要打的。」
言下之意是,不要听从孩子一时的借口而让她躲避了她们所害怕的打针吃药。
韩武在不远处听了也是一怔,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拉着的瞿语——在车上时,瞿语自己也承认是他抓伤的,怎么到了医生那里变成是被动物抓伤的?
瞿语像是感受到韩武的目光一般,慢慢的抬起脑袋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和无措。
几乎是一种直觉,韩武觉得,不管医生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都不能再带着瞿语出现在那对母女面前了,不然事情也许会向着他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他立刻拉着瞿语,闪身走到左维棠身边。
「走,我们快点回家去。」
93、番外六养儿记(三)
到家后,韩武轻手轻脚的把瞿言放到卧室的大床上去,因为突然出现的烫伤事件,使得韩武他们回到商场取车并拿回自己买的一堆东西后,回到家已经快要八点了,小瞿言因为这一系列事件,早就有些撑不住,在车上时,就窝在韩武怀里睡过去了。
等到韩武轻手轻脚出来时,左维棠已经带着瞿语一本正经的坐到了沙发上,只听左维棠问道:「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瞿语紧张的看了看左维棠,又看了看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韩武,眼睛最后盯着合上的卧室门,似乎在掂量自己跑过去拉起瞿言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韩武轻轻走过去,看了看这个其实和瞿言一样大的孩子,他的脸上此刻尽是防备,比起初见两人时的防备还要深刻,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严峻的警戒,只有偶尔闪过的恐惧和害怕才真实显现了他的情绪。
就是那么一剎那,韩武突然觉得自己何其残忍,他从上车开始,就对这个孩子多了些防备心,总觉得其中有太多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东西掺和到里面去了。
他开始强烈的怀疑自己就这么跟左维棠养着这两个孩子到底对不对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别说两个,即使是四个,他相信,他也是有可能慢慢教养的很好,但是……如果这些孩子不但不普通……甚至……
韩武不敢再想下去,在医院听到医生那么确定的诊断时,他在心里其实做过各种设想,也许这个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带了什么危险的利器在身上,或者,当时正好有一只猫或者狗一样的动物?
但是越是想逃避一些恐怖而不可思议的答案,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反而越发扎根在他的脑海了。
他对这个极具攻击力的孩子充满了本能的,莫名的防备!
但对里面那个正打着小呼噜的瞿言,他却没有一点这样的防备,完全把他当成了个孩子。
从根本上来说,韩武十分清晰的直到,他们其实就是双胞胎,本质是一样的,如果一个孩子有问题,另一个也一定不会太正常,但瞿言表现出来的怯弱和无害,反而让他把瞿言放到需要保护的地位上去了。
但他却因为这个孩子些许成熟正常的表现就如此对待他,这是极其不公平的!
韩武心里明白自己内心不可控制的偏颇,奋力地在心中狠狠暗示自己不能这么做,然后尽量放缓和自己周身的气息,温文的看着瞿语说道:「小语,过来。」
韩武一开口,瞿语的战备防御直接攀升了几个等级,瞬间跳开,站到沙发的另一端,和韩武左维棠形成三角对峙的局面——韩武刚刚那语气,怎么看怎么像老巫婆诱哄小孩儿的语气。
韩武看着瞿语脸上除了防备之外,还带上了几分「我很聪明,你骗不了我的」的神情,额头上的青筋不禁跳了跳,但究根结底是他做错了在先。
韩武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接再厉时,那边的左维棠却一把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
「闹腾什么呢?回来,坐下!」左维棠皱着眉头对瞿语呼喝。
韩武偷偷在心底鄙夷的对着左维棠唾弃了一声,没见自己怀柔政策都没用,居然还用暴君政策,只怕……
「……」韩武看着乖乖走回去坐下的瞿语,心里最后一点想法全部化为精炼的一句话——操!这么小就知道审时度势。
「你也过来。」左维棠看着还愣在那里的韩武,对着他勾了勾手。
韩武眉头挑了挑,最后也选择「审时度势」的走过去,挨着左维棠坐下。
「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左维棠一手环住韩武的腰际,再次问向瞿语。
瞿语抿着小嘴,不悦的看着左维棠,「没做错。」
左维棠一挑眉,「你早就知道让你兄弟去玩,最后一定会造成这个局面,为什么还由着他?」
瞿语一窒,接不上话。
他最初阻止韩武确实就是为了杜绝之后的事情的发生,但最后,他依旧在瞿言的眼神里妥协了!
看着面前这两张一大一小都十分严峻的脸蛋,韩武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在医院里听到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左维棠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所以……左维棠从一开始追究的事情,就不是他以为的那件!
「我觉得……」韩武捏了捏鼻梁,「比起这件事,我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需要确认。」
左维棠侧过脸看他,韩武勉强的牵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笑,接下来他要问的事情,可能是个人都会觉得荒唐无比,「小语……你和小言到底是什么人?你父亲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你抓伤的人家小姑娘,最后鉴定出来,会变成动物留下的伤口?」
左维棠猛地一惊,瞳孔快速的缩放了一下,狐疑的转过脸来,与韩武的眼睛对视到一起。
韩武微微侧脸看着左维棠,顿了有几秒钟,才轻轻点头,眼中传递着信息——我在医院亲耳听到的。
左维棠的大脑迅速回想起他在卖场大厅里看到的一幕,韩武抱着瞿言在急速奔跑,而瞿语却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并没有一点吃力的表现。
他转而锐利的盯住了瞿语,「怎么回事?」
在左维棠的眼神下,瞿语不禁瑟缩了一下,看得韩武心头软了一下,想起里面躺着的另一个柔软的小身躯,不由拉了拉左维棠——还是孩子,应该没有恶意。
瞿语努力自我控制着情绪,也许是想起他父亲临走前的交代,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恐慌的神情,他轻轻撇过脑袋,低声说道:「不能说。」
「那小姑娘脸上的伤是你抓伤的还是你用什么东西弄的?」左维棠思量着其他可能。
瞿语快速的抬眼看了左维棠和韩武一眼,又扭过了脑袋,轻轻盯着卧室的房门,「我、我、等小言醒了……我带他去找爸爸。」
看着瞿语的这番表现,韩武和左维棠不由对视一眼,两人想了想,最终由韩武站起来对着瞿语说道:「瞿白……你们爸爸也和你们一样吗?」
瞿语又看了韩武一眼,似乎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傻愣愣的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带着些激烈的情绪说道:「我们是爸爸的孩子,我们长的很像!」
听着瞿语这一系列不配合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韩武觉得自己脑中有一根神经又一次狠狠弹跳了一下,「我是说……他也跟你们一样,手呃、爪子、呃,不管什么,你们一样吗?」
韩武一边说,一边勾着手,比划了一个抓人的动作。
瞿语看着韩武的动作,总算听明白了他的问题,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思量韩武这么问的背后意思,但一圈又一圈转下来后,却发现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大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没有,爸爸不能这样。」
「那你们怎么……」韩武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我们是爸爸的孩子,爸爸说过我们是他的孩子!不是其他人的,也不是捡来的,我们长得很像!」不等韩武继续说出什么,瞿语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一样,龇牙咧嘴的对着韩武低吼。
在瞿语情绪失控的一瞬间,韩武恍然间似乎看到他身上溢出一些黑色的气,尤其是身后,模模糊糊的,看着像是……尾巴?!
「我们……」突然,瞿语软软的倒了下来,是左维棠,他看到瞿语越来越不对劲的样子,当机立断的快速伸手,在瞿语的肩膀上一敲,弄晕了他。
韩武带着些茫然的看向站到瞿语身边,顺手接过瞿语软下的小身体的左维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维棠沉静的回视他,最后摆了摆手,一把抱起瞿语,送进了卧室,和瞿言摆在一起,然后走出来,拉着韩武进了隔壁的书房,轻轻掩上了门。
「那两个孩子……」韩武眼中带着浓厚的困惑的看向左维棠。
「嗯。」不等他说完,左维棠就圈住了他,带着他坐到一旁的靠椅上,「是有点问题。」
「你知道?」韩武侧脸过去看左维棠。
左维棠撑着下巴,看向韩武,「只是猜测。」
「到底怎么一回事?」韩武急问。
「有两种可能。」左维棠皱眉想了想,「我也只是还在部队的时候,大略的听过一些,当时当笑话听了,现在看着,也许有点可信度。」
「其一,这两个孩子可能是什么实验里遗留下来的,那他们的父亲瞿白,这次招惹的就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身边的亲戚朋友都不能寄养,三两下就被查出来了。」
「另一种可能……」左维棠犹疑了一下,似乎自己都不大相信,「大概是隐世者一类的,这些人一直都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我也只是听说过,我当年驻军的地方,每年当地政府都会需要我们帮着扫清一些毒瘤,所以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他们的信息库,发现有一块信息数据都是被乱码覆盖的,还破译不出来,一破译就自己化成病毒。」
「……后来稍稍问了些,就听说了一点。但也没接触过。」
韩武晕晕乎乎的听着左维棠的两种推测,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生活在科幻世界或者神魔世界的,又是生化试验,又是什么隐世者,这还是他生活的正常世界吗?
韩武沉默了又沉默,消化了又消化,好不容易,他算是接受了这两个孩子确实不一般的事实,才接着问道:「现在怎么办?」
左维棠低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继续养着。」
「能行吗?」韩武没有什么惊讶,从左维棠平静无波的开始推断两个孩子的来历开始,韩武就能看出他的态度,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他的自信心太过膨胀,还是他心里其实有底。
左维棠笑着蹭了蹭韩武的额头,「瞿白的信没有好好看吧?」
「信?」韩武一愣。
「他不是说了,他朋友陷入了一些麻烦,他需要去搭一把手。」左维棠又伸手不安分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信中没有任何危险或者需要我们小心的提示,这两个孩子,他也是花了大心血在养的,不可能说丢就丢,或者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安危,既然敢放到我们这里,就说明是没问题的。」
「这么一来,就说明,他有信心完全处理好这些问题的。我们只要帮他先养着那俩个小鬼就行了,以后小心点,尽量别让两个小鬼离了你的视线,随时带着,应该不会有事,反正每天多煮一口饭就行,你看他们那饭量,还不如小猫。」
韩武:「……」这是饭量的问题吗?
「行了,跑一天了,给我弄点东西吃,饿死了!」左维棠拉起无语看着他的韩武,推着他去厨房给自己弄吃的。
韩武一边被左维棠推着走,一边在心里思量,难怪瞿白在信的最后强调让自己随身带着两个小娃娃,就是怕今天的事情发生吧。
也好在,自己当时那点所谓的直觉还是靠谱的,不然他如果真的一时冲动,上前去找那个女人理论了,事情到最后发展成什么样,还真是难说。
只是这么一来,养小孩儿的任务,远远比他以为的还要艰难!
韩武下了一锅鸡蛋面,本想把两个小鬼叫起来吃一点继续睡的,但进去后看到两个小娃娃已经在睡梦中不自觉的蜷缩着抱到一起,睡得十分酣甜的样子,韩武反倒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
盯着两个孩子天真无害的睡颜发了一会儿呆后,韩武轻轻弯下腰,为两人拽了拽被子,轻笑一声,转出去和左维棠两个人吃完了一锅面。
晚上休息时,因为忙碌一天,客房又没有来得及整理,被缛什么都没有晒过,而两个孩子也不占地方,索性就四个人挤在主卧室的那张大床上一起睡了。
两个小孩儿被韩武和左维棠轻轻移到床的正中央,大人则分别睡在两旁。
不得不说,左维棠当年买床真的十分有先见之明,即使是两个大人并两个七岁的小孩儿躺在一起,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韩武侧着身子看着两张稚嫩和软的睡颜,又隔着这两张小小的睡颜,看着另一边与自己做着同样事情的左维棠,心里突然觉得这样一件平常的事情,此刻突然变得稀奇的不得了。
对面躺着的是他的男人,他和他男人之间,横着两个弱小但是蓬勃的小生命!
像是突然领会到韩武的意思了一般,左维棠的眼睛里光芒也跟着闪了闪,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睡吧!」
「嗯。」韩武轻声应道,阖眼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韩武是在脸颊上的一阵阵瘙痒里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前趴着的一个小豆丁,一双大眼睛正骨碌碌的转着,看到自己睁眼,立刻变成了兴高采烈的眯眼,「叔叔!」
「小言这么早醒了呀?」韩武揉了揉他的脑袋,抱着他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都不到,他们身旁的另外一大一小都还在梦乡里沉浮。
瞿言摸着小肚子羞赧的笑了笑,「饿……」
韩武闻言才想起来,小家伙从昨天下午回程的路上就睡了,晚饭又没有吃,应该早就饿了,但是却一直等到天边飘了白才弄醒了自己。
他轻手轻脚的抱着瞿言出了卧室的门,转身来到旁边的客房,进了浴室,给他放了一缸温水后,拿了塑料袋子把他被烫伤上了药膏的小手给罩了起来后,才把他轻轻放到水里,快速的洗的香软了以后,捞出来,擦干净了,给他换上了新的衣物。
当然,内裤就是他十分可意的小黄鸡内裤。
然后带着小孩儿来到厨房,搬了个大椅子,让他乖乖坐在上面,找了块蛋糕,让他先啃着垫垫肚子,然后才安心的准备起早餐。
这一整个过程小孩儿乖巧得不可思议,这让韩武除了再一次感叹瞿白教的好以外,也让他心中本来还存在的些微不舒服也立刻消散了,所有的芥蒂全部软化在瞿言无声的攻势里,他对小孩儿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轻,动作是越来越柔,生怕伤了小孩儿一点。
就如现在,韩武举着平底锅,柔和的问着瞿言:「小言,早饭吃煎鸡蛋吗?」
小孩儿眼睛瞬间一亮,对着韩武连连点头,「要甜的!」
甜的……煎鸡蛋?韩武嘴角抽了抽,面上最终还是若无其事的点头,「好,甜的!」
「要……」小孩儿数了数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最后数清楚了没,只把小肥手举着,对韩武说道:「三个。」
韩武默默的数了数他的五个小指头,再次笑着点头,「好,三个。」
就这数数的水平,煎一个,给你切成三份差不多就能糊弄了吧?鸡蛋还是一天一个就好!
待早餐摆上桌时,左维棠伸着懒腰从卧室走了出来,三两步走了过去,扫了一眼早餐,拉过穿着围裙的韩武,深深的印了一吻上去。
吻罢,左维棠眼角一瞟,看见缩在厨房门口,捂着小脸的瞿言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瞿言看到左维棠扫过来的眼神,立刻吓得跟个兔子一样,捂着眼睛就叫道:「没有看到,没有看到。」
韩武看过去,不由大汗,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不单单是他和左维棠的住所,还有两个小孩儿在这里,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
他走过去,拉住瞿言,扒拉开他的小手,好笑的捏了捏,这个小娃儿看着瘦弱,却只是骨架小,还没长起来罢了,身上的肉却并不少,捏一捏都是肉呼呼的触感。
「没看到什么呀?」韩武有心逗他,总觉得瞿言对事的一些反应十分有趣,而且能间接反应很多他父亲对他们的影响和教育。
「没有看到亲亲,父亲说,不能看大人亲亲,会生病,爸爸也会生气。」小孩儿眨着眼睛,细声细气的说着。
韩武听了,眉头一挑,朝左维棠那边看过去,看来这个父亲比左维棠还无良,为了能跟瞿白亲热,又担心瞿白别扭,或者教坏孩子,就编了借口来忽悠小孩儿。
他也不再多说,拉着瞿言走到餐桌前坐下,而后看着左维棠,「小语呢?」
左维棠耸耸肩,「昨晚下手稍稍重了点,他还在睡!」
本是盯着自己碗中的三瓣糖煎鸡蛋流口水的瞿言一听,立刻跳下了椅子,「我去叫小语。」
结果小短腿还没有迈出去,一道小旋风就从卧室里刮了出来,「小言,小言,你在哪?」
客厅里的两个大人眼睁睁看着两只小娃娃哐当一声撞到了一起,坐在地上双双揉着额头看着对方。
「小言……」
「疼……」
「噗……」看着客厅里摔成一团的两只,韩武不厚道的失笑,他从餐桌前站了起来,走过去。
「不要过来!」结果才刚刚靠近,瞿语又像个小刺猬一样,拉过瞿言对着韩武呼喝。
韩武被这一声吼,弄得脚下步子顿了顿,而后依旧铿锵有力的走到两个小孩儿面前,一手提溜起一个,推着瞿言去餐桌,「小言去吃饭,桌上还有你的『三个』糖鸡蛋等着你呢!」
然后又对着瞿语努了努嘴,「小语去洗漱,洗漱好了来吃饭,也有『三个』糖鸡蛋等着你!」
瞿语看着韩武这毫无芥蒂的态度,发起了傻——怎么一觉醒来,都不一样了呢?
94、番外七养儿记(四)
「你今天去店里吗?」左维棠斜倚在浴室门口,看着正洗漱的韩武问道。
韩武含着牙刷抬头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着:「要去,该盘账了。」
左维棠站在门口点头,「那两个小鬼你也带着?」
韩武漱干净口中的泡沫,转过来垮着脸对他说,「那还用问,不带着,还能塞哪去,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叫人省心,这么大的屋子都被两人玩出花来了!」
自那日韩武打定主意不管两个小家伙是什么来路,都继续好好当自己小崽养着开始,瞿言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整天都是一副呆傻呆傻的样子,时不时说出的傻气话是叫韩武既乐呵又心疼。
而瞿语却抱着十二万分的质疑态度来对待韩武和左维棠,每天拖着小傻蛋瞿言变着花样的在家里穷折腾,来试探韩武和左维棠的底限。
随着两个小家伙花样百出的折腾方式,韩武也越来越心惊的发现,两个小家伙和他们的父亲,大概真的就是左维棠所说的后一种情况——隐世者。
但不管越来越觉得自己趋近真相的韩武,半夜拉着左维棠怎么焦躁的挠墙,白天里,韩武都是尽职的照料着两个小孩儿。
不过出于种种考虑,韩武实在是不敢随意带着两个孩子到街上乱窜。
瞿语可能也微微能了解韩武这么做的用意,所以虽然在家里拖着瞿言为非作歹,但却并没有真的提出过分的要求,也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韩武自己猜想着,这大概其实就是瞿语接受的一种表现吧!
小孩子,远比他自己表现出来的别扭的多!韩武暗自感慨。
「啾!」洗漱好往外走的韩武,被左维棠半路拦截,搂到近前,亲了一口。
「有孩子在家呢!」韩武无奈的扭头看着侧搂着自己的左维棠,「收敛点。」
「我还不收敛?」左维棠不悦地挑眉,自从那日他与韩武在餐厅接吻被瞿言看到,在两个孩子在的地方,他基本不与韩武有亲热举动了。
尤其是前几天客房还没收拾出来的时候,两个小鬼天天和他们挤在一张床上,横着两个大男人中间,比银河还碍事。
好不容易前两天把客房给收拾出来,把两个小鬼扔过去了,当夜他才刚刚准备舒缓了一下身体里的火气,结果那个小傻蛋半夜睡迷糊了,居然跑到了两人的床上。
惹得左维棠当场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要把他给丢回去,只是小家伙迷迷糊糊里的爸爸和父
亲的呼唤却让韩武当场就软了心,撂下了左维棠,搂着小家伙香甜的睡去了。
小家伙第二日醒来,还满脸不好意思的像左维棠道谢——那意思分明就是以为他睡着了以后,被左维棠抱了过来的。
堵的左维棠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那里,一整天都没露出一张带笑的脸来。
是以现在听了韩武的话,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韩武看着他越发阴沉漆黑的脸色,显然也想起了前两天的那一茬,也只能讪讪的摸摸鼻子,拉了拉左维棠的手臂,「他还小!」
「哼!」左维棠没好气的哼了声。
韩武没辙,亲自盘上左维棠的脖子,亲了亲脸,又亲了亲耳朵,最后逗得左维棠难耐的一把揪住了他,按住了亲上嘴巴。
等待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左维棠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他,恨恨地说道:「今晚就是地震了也得把全套给做了。」
韩武耳朵尖发红的看了左维棠一眼,不吱声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和他,结果左维棠却像故意跟他拗上了一样,不答话,就不放韩武走。
正在两个人无声的僵持着时,门外传来咚咚的细微的敲门声。
这声音一响起,里面的两个大男人脸上立刻浮现出南辕北辙的表情,韩武是一抹会心的笑意——这个细微而不间断的敲门声就跟这敲门的主人一个样——小心翼翼而又十分固执的小瞿言。
左维棠脸上则猛地一下全部黑了,手上箍着韩武腰际的力道加重许多,眼睛威胁的瞟着他——不应我,咱们今天就全耗在这了!
韩武看了看一直响个不停的小门板,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执拗异常的左维棠,最后只好凑到左维棠耳边,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晚上全随你。」
左维棠这才满意的松了手,看着韩武嗖的一下跑去开了房门。
门一开,瞿言就一把抱住了韩武的腰际,满足的蹭了蹭,而后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韩武:「叔叔,我们今天要出门吗?」
昨晚韩武随口一提,小家伙就心心念念满是可以出门玩的心思了。
韩武笑着揉他的小脑袋,「是,刷牙洗脸了吗?」
瞿言赧然的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时,隔壁客房的瞿语走了出来,无奈的捏着瞿言的小胳膊往回拖,「这才一会儿,你就不见了,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先洗脸刷牙,不然爸爸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变成了脏鬼。」
瞿言被瞿语这么一吓,傻了一会,几秒钟后反应过来,
讨好的笑着看瞿语,凑上前去,要用满是口水的亲亲收买瞿语,「小语……锅锅,你别说,我现在就去洗,好不好?」
瞿语撇了撇嘴,「那还不快去。」
把瞿言打发进客房的浴室里洗漱后,瞿语飞快的瞄了一眼韩武,和跟在韩武身后走出主卧室的左维棠,也闪身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左维棠一挑眉,道:「这小子不错。」
韩武无语的朝后睨了左维棠一眼——看得懂你眼色的,合你心意的就是不错的。
左维棠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自然!
韩武被他这态度堵得又好气又好笑,牵了牵嘴角,略过了他,跑到厨房去准备四人份的早餐。
吃完早餐后,左维棠带着大大小小三只走去停车场,拿了车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在老地方将韩武和瞿言瞿语放下。
韩武带着两个小娃娃对着左维棠齐刷刷的摆手示意再见,左维棠看着这一大两小做的可笑动作,不由怔了怔,却在下一刻以重重的咳嗽掩饰过去,驱车驶向停车场,连一向例行的中餐点菜都忘记做了。
韩武带着两只小娃娃走进店里的时候,立刻引来一阵围观。
所有员工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傻愣愣的看着跟着韩武身后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面庞很像,看着像双胞胎,但是看体型和高度,又觉得差了一两岁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兄弟。
「老板?」恰好从里间转出来的店长何明看了店里人员全部愣住的神情,也不由抬眼看去,恰好看到韩武抵着玻璃门让门外两个小娃娃进门的情形。
韩武一边引着两个小家伙进门,一边回头对着众人温文的笑了笑,「大家早!」
小家伙也十分得体的对着一众人挥着小手打招呼,一众人这才回神,各自在心里猜测着两个小家伙的身份的同时,也各自奉出一枚异常和煦的笑容。
何明带着韩武和两个小娃娃进了里间的办公室后,将门一关,文件往腋下一夹,好整以暇的抱胸看着韩武和两个乖顺的小孩儿。
「难怪老板你这半个多月都说没时间来店里,感情都是在家里造人呢?」
韩武嘴角抽了抽,越发觉得自己在何明这样的老员工面前难以树立起威严的形象,「瞎咧咧什么呢?是朋友的孩子,让我帮着照看几天。」
韩武一边让何明去交代各店店长到了就去会议室,一边将两个孩子抱到办公室的一张大沙发上坐着,然后交代两人:「叔叔去开会,一会儿就回来,回来后带你们出去逛逛,但是你们自己不可以乱跑。」
瞿言略微失望的看了看韩武,他一直以为出门就能玩了,结果只是换了个地方关着。在这种时候,倒是瞿语显得更为懂事一些,他拉过瞿言的小手,对着韩武点头,「我会照顾小言的。」
瞿言虽十分失望,但对韩武和瞿语的话还是乖乖的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韩武宠溺的揉了揉两个小孩子的脑袋,转身走到店里,让店员给冲了热牛奶又拿了些容易消化的小点心进来摆在两个孩子面前,并交代没有孩子的叫唤,都不许进去打扰孩子的玩闹。
这一番吩咐听得店里的员工都面面相觑——老板还真宠两个小孩儿,那么大的一个办公室转眼就当成两个小娃娃的游乐场了!还由着两个小娃娃自己玩得高兴,不许打扰啊!
这真是给朋友带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的儿子啊!
孰不知,韩武只是担心这些员工闯进去后看到的是两个小孩玩得「非人」的游戏,惊吓了双方不说,两个孩子的小秘密也难以藏住,到时候,可就负了瞿白所托了。
往日的没月一盘账,拉拉杂杂弄下来,怎么也是要耗掉一整天的时间,结果韩武因为惦记着办公室里的两个孩子,愣是让众人在一上午把所有的账目给汇报然后盘掉。
众人被韩武这一番难得施加的压力弄得惊慌失措的同时,却也雄起了一把,在一个上午里把往日要懒懒散散耗掉一天的事情给解决了。
散会的时候,几个店长和公司的核心人物都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好奇的关注着韩武接下来的举措——老板对象是个男人,他们都是心里有数的,难不成今天是他和他男人不得不相聚一堂的日子,弄得这么急匆匆的。
结果韩武连个眼神也没给这一众望眼欲穿的众人,一散会,桌面上的文件数据随手一夹,就出了会议室,转到一旁的办公室里去了。
众人探着脑袋对着隔壁合上的门板发愣——难道办公室里藏了娇?
韩武一开门,瞿言就像火箭头一样冲过来,扑到韩武怀里,「叔叔,叔叔。」
一边迭声叫着,一边把脑袋塞在韩武的肚子那一块蹭来蹭去,好好的小西瓜头一下就成了小鸡窝,韩武一边笑着给这个娇气包理头发,一边说道:「头发都变成鸡窝了。」
话音一落,瞿言就眼睛晶亮的抬头看着韩武,「咕咕!」
韩武顿时失笑,低头贴着瞿言的脑袋蹭了蹭,「好,带上你左
叔叔,咱们今天中午去隔壁街吃鸡公煲。」
说着,对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瞿语招手,拉过两个小娃娃,往门外走。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众都散会的人还堵在门前,韩武一蹙眉,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人群里就三三两两传来各种声音。
「啊呀,来不及了,我约了人。先走了!」
「这么晚了,都还没吃中饭呢,赶紧着,吃饭去了!」
「今天难得这么早结束会议,我找我老婆温存一会去……」
诸如此类各种声音一连响成一片,等到韩武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只剩下何明站在他面前了,他眯了眯眼,看着何明:「他们搞什么?」
何明笑着指了指两个小娃娃,「他们想看看什么人打败了左老大,成了你的新欢!」
韩武无奈的撇了撇嘴,啐了声何明,将店里的事情大体交代了一下,带着两个小娃娃往外走。
时值十一点,如果在店里等的话,要到十二点左右才能看到左维棠,但是带着两个小娃娃走过去的话,十一点半左右就能会和,然后趁着左维棠中午午休还能一起去隔壁街吃个鸡公煲,再回来上班。
所以,韩武就带着两个小娃娃朝着左维棠的公司走去。
走在街道上,瞿语就一直拉着瞿言的胳膊,两人走在韩武身前。
韩武带着笑,闲散安静地跟在里两个小娃娃身后,只在路口处需要转弯还是直走时提醒一声。
在家里时,两个孩子起先还有几分局促,但是在瞿语有意试探韩武和左维棠的各种承受底限的捣乱里,把那份局促消散干净。
所以在家里,虽然空间很小,玩乐也很有限,但总是能看到两个孩子玩得跟两个小疯子一样,现在走在街上,看着两个小疯子突然就变成乖乖巧巧拉着小手的两个小娃娃时,韩武就十分佩服瞿白的教育手段。
将两个小娃娃教的在小疯子和小乖崽之间转换自如也是一种本事。
一大两小花了不到半个小时走到了左维棠公司楼下,正准备走进大厅上楼的时候,就看到左维棠松着领带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韩武还没有什么反应时,一旁的瞿言已经高兴的叫了起来:「叔叔,咕咕来了!」
韩武汗颜的低头看了瞿言一眼——左维棠的出现对他大概只意味着可以去吃鸡公煲了吧!
左维棠从电梯里踏出来的一瞬间,就听到让自己晚上总会脑仁发疼的那个声音,顺势看过来,就看到旋转门外站着的一大两小
两个身影。
他喉咙忽然就一紧——这么多年,韩武还真没有如今天一样,那么安静的等在自己没有预料的地方,让他看了,真的是十分……想立刻压住他这样那样的肆无忌惮一番。
「嘿!头儿,小五怎么带着两个奶娃娃来找你啊?你们什么时候造了孩子出来我都不知道!」吴起跟在左维棠身后,感觉到左维棠脚下停了停,顺势也就看到了韩武和两个孩子。
「啧啧,别说,这两娃娃还真好看,代孕妈妈基因也不错吧!」吴起继续调侃,声音里满是笑意。
左维棠瞥了他一眼,「有功夫扯淡,还不如想想老是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年轻怎么解决!」
说着,瞥了眼站在大厅另一角的一个瘦高白皙的男孩子。
吴起眼睛一扫,立刻垮下了一张脸,一把巴住左维棠的胳膊,「老大,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左维棠轻轻抽出了胳膊,「今天不行,没见韩武来接了吗?你自己搞定吧!」
说完也不顾吴起天都塌下来的表情,轻快的朝门外的一大两小走去。
「怎么自己走过来了?」左维棠走近韩武问道。
韩武笑着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等不及要吃鸡公煲了,就过来了。」
左维棠点头,一把抄起瞿语抱着,韩武看了左维棠的动作,也捞起瞿言抱着,正当两人准备一起朝隔壁街走去的时候,被韩武抱着的瞿言突然将脑袋埋在韩武的肩膀上,紧紧闭着小眼睛,瓮声瓮气的开口问道:「你们好了吗?」
韩武一怔,这个小娇气包又唱得哪一出。
还没待韩武完全反应过来,瞿语就十分丢脸的从左维棠身上探手过来捏瞿言的耳朵,「傻蛋,他们不是爸爸和父亲啦!」
瞿言抬起小脑袋疑惑的看了看左维棠又看了看韩武,「可是那天我有看到他们亲亲。」
瞿语也红着一张小脸,自认为小小声的说道:「那也跟父亲和爸爸不一样的,不是一见面就要先亲亲的。」
瞿语话音一落,韩武这才明白两个孩子在说什么,瞿言的动作又从何而来,顿时觉得一股热气席上了脸颊——这两个小鬼!
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的左维棠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一把捂住了瞿语的眼睛,对着瞿言威胁道:「继续躲着,还没亲呢!」
小孩儿被左维棠的语气一凶,头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吓到,反倒十分熟练的又将脑袋埋了回去,像是十分熟练这个动作的样子。
韩武哑然,正准备让左维棠别逗两个孩子的时候,左维棠已经一手揽过了他的肩膀,紧接着唇就印了上来。
等到韩武被弄得气喘嘘嘘时,左维棠才好心情的放开了他,拍了拍瞿言的小脑袋,再不复以前对他的不喜感,「行了,抬头吧!」
瞿言闻言睁着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在韩武和左维棠之间来回扫了几圈,最后眯着小眼睛兴奋的感叹:「跟父亲和爸爸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韩武晕乎乎的想,是指他与左维棠和他的两个老爹一样的关系,还是只他现在晕乎乎的反应和他爸爸的反应一样呢?
不等韩武想明白到底什么一样的时候,左维棠已经心情大好的拉着韩武抱着瞿语朝着隔壁街走去。
两大两小坐在包厢里,一连点了两锅大的鸡公煲,吃得嘴巴油滋滋红彤彤的时候才腆着肚子心满意足的走出来,再次走回左维棠的公司下面的时候,看着吃饱就开始犯困的两个小家伙,左维棠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让韩武跟着自己上楼去,让两个小家伙在休息室里小睡一会儿。
两个孩子在不知不觉间以一种两个大人想象不到的姿态融入了他们的生活里。
除了最开始被两个孩子吓得心神不安,而想过瞿白什么时候来接孩子走以外,随着时间的流动,韩武越来越想不起来这茬事情。
有时候就连两个孩子都不若开始时那样,时不时的惦念两句爸爸父亲什么的。
一转眼,一个季度都滑过去了,屋子里属于两个孩子的东西越来越多,衣物也从原来单薄的小黄鸡和咸蛋超人的小内裤小衬衫小短裤,变成了绒绒的小黄鸡连体服,小恐龙连体服。
就在韩武习惯性的要在周末带着两个小孩儿继续去商场添置冬装时,两位不速之客「降临」在韩武与左维棠的家中。
是的,「降临」!
几乎是在餐桌上的四人提起筷子要吃下今天的第一口晚餐时,两个男人蓦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快得韩武都来不及反应,左维棠已经一把跳了起来,拉起韩武护在了身后,而餐桌上的另外两只小家伙,却已经像个速鸟一样,猛地跳起来扎进了对方两人的怀里。
「爸爸、父亲!」两个小家伙一人攀住了一个,腻在两人身上,那种恬淡满足而毫无防备的样子,是一再以为自己和孩子已经足够亲近的韩武所不曾见过的。
韩武半拉住左维棠的手臂,看着那边突然降
临在别人家中兀自展现一家四口的甜蜜的两大两小,他心口涌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比起韩武这些琐碎的感情起伏,左维棠关注的就更为实在一些。
他悄无声息的打量了一番对面凭空出现的两个男人,一个高瘦,面容十分普通,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十分书生气的眼镜,气质很出尘,但是看着却不像个重情的。
另一个肤色黝黑,但五官却十分的出彩,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明明是一副十足的英俊男人长相,但看着却总有些不和谐的魅惑气质,看着却并不觉得别扭。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给左维棠的感觉了——深不可测。
良久,那边的一家四口才亲热好了,分出一丝心神来给韩武和左维棠。
「韩武?」高瘦的眼镜男人将瞿言交给他身边的男人后,从他们一家四口的圈子里站出来了一步,看向被左维棠护在身后的韩武。
韩武一怔,也踏上前一步,看向对方,「瞿白?」
对方微微笑着颔首,步伐轻移,又靠近了韩武一点,「这段时间谢谢你。」
「你……」韩武怔怔的不知道如何应答,虽然起先他并不是很乐意做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没有办法轻松的对瞿白说这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不用谢一类的客套话了,「你们……」
瞿白扫了一眼一直站在韩武离韩武半步距离处的左维棠——一个可攻可守的位置,虽然在他看来,无论是攻还是守,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应该差不多猜到了吧?」瞿白面带淡笑的看了眼左维棠像韩武示意。
韩武回头看了左维棠一眼,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一个男人,和他身后抱着两个孩子的男人,不知道怎么说,面对这样的人,韩武觉得自己很微小,微小的到不需要表达太多,也没有太多可以表达的东西。
他们不一样,永远不会一样。
「孩子的父亲出了点事,我必须去搭把手,但是当时我也不知道我身边到底还有哪些人掺和进去哪些人又没有掺和进去,我找不到全然可信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能帮我们了,恰好,孩子们与你也有一次尘缘,所以就送来了。」说着,瞿白回头看了站在原地的那三人一眼。
两个小家伙像是完全沉浸在父亲和爸爸出现的惊喜里了,只顾着攀着那个高壮黝黑的男人不断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段时间来的经
历,似乎与韩武同居的这段时间,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更像是离家的一次冒险。
「现在,我们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了,孩子们与你的尘缘也算是了了。最后……这个,给你。」瞿白说着突然就伸出了手,原本空空如也的手心突然出现了一个文件和一把钥匙。
虽然韩武已经猜到了对方的不平凡,但依旧被对方这突然露的这一手给吓了一跳,他低头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在京郊的一栋房子,房子没什么值钱的,但是里面有一个不错的药园子,是我调整过的,出产的药材都还不错,你应该会有用,这是钥匙和文契。」瞿白缓缓地解释。
「我……我不需要这些,我照顾他们,也不是为了这些……」韩武看了眼依旧腻歪在那个男人身上一直没有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瞿白了然的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知道,但是,这是我和孩子们欠你的……也许你不记得了,多年前你出车祸,就是你来到这具身体里的时候的那场车祸,是孩子们的母亲导致的,虽然与孩子们干系不大,但是终究是尘缘一场……收下吧!」
在瞿白说出车祸的一剎那,左维棠就一个上前拦住韩武,警戒的看着对方,韩武自己也是惊骇莫名,但文契和钥匙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韩武手上。
瞿白轻笑了一声,走回了瞿言瞿语和那个男人身边,他伏在两个孩子耳边说了什么,两个孩子立刻转过脸来高声唤道:「韩叔叔,左叔叔!」
声响未尽,客厅里已经再无其他人影。
韩武愣愣的看着空荡的客厅,心里也突然像是缺失了一块,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刚刚还有两个孩子身影的地方,左右环顾了一圈,才怅然若失的看向左维棠。
「他们真的走了……」
左维棠走上前去,轻轻拉过若有所失的韩武,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直愣愣的望进韩武的眼底,「但我还在……」
韩武勉力的勾起嘴角给了左维棠一个笑意,苦涩的说着:「我真的差点就把他们当初我们的……」孩子了。
「嗯,我知道。」左维棠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应道,「你要真喜欢,我们可以去领养。」
韩武在左维棠眼中看到一股认真,心口跳了又跳,嘴里各种话轮转了几番,最后,他只说道:「好,但不是现在,等到我们都不感到寂寞的时候再去吧,孩子不是替代品,等到我们忘了那两个小鬼的时候再去吧!」
95、番外八爱如蹦极(一)
包厢的一角,韩武正端着酒杯和齐霖说笑,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了正在和他男人拼酒的那一位酷哥身上去了。
韩武伸手捣了捣齐霖,「怎么勾搭上的?一见钟情?」
自齐霖掉了回来后,这是几个朋友间第一次私人聚会,一别四五年,各自都是有家有伴儿的人了,私人聚会也都各自带上了自己的伴侣。
而齐霖因为刚调任回来,事情十分繁琐杂乱,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在座的,除了韩武以外,所有人都做好了要从时间观念和伴侣优越感两方面下手,狠狠给这个一走三四年没有消息的臭小子来一顿好的。
结果,看到这小子腻腻歪歪带着一男人入场时,当场没跌破眼镜的就没几个。
看着众人都一幅幅惊愕万分的样子,迟到快半个小时的齐霖很不厚道的嘎嘎笑了起来,当场犯了众怒,被人捉住正要狠狠一顿胖揍时,却被他身旁的酷哥给拦了下来。
那样子显然是在暗示众人——这男人我罩着的。
顿时让众人更是来气,就算是你罩的,那大前提也是这个臭小子是我哥们,于是在三三两两的起哄里,一群人挤到一起对着酷哥拼起了酒。
拼到最后,发现只有左维棠能跟他一较上下,便一个个都歇了火气,给他们二人大气助阵,当然,基本都是给左维棠摇旗吶喊的多。
齐霖掐着酒瓶子好心情的和韩武碰了一下瓶口,「狗屁一见钟情,当时我正从窝了七个小时的小面包车里下来,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那里,顿时就觉得,操,我这运气大概要转回来了,居然一下车就找了个现成的苦力和向导啊,赶紧就厚着脸皮,让他给我把行李搬到宿舍去。」
齐霖笑着喝下了一口啤酒,眼神飘到了正在与左维棠比试最后一轮的那个男人身上。
……
人生是什么?
千万个人就有千万种回答,对于齐霖来说,那就是一个个床铺的搬迁,从家里那个四十平米的卧室搬迁到学校的四人间,再从学校的四人间搬迁到这湿热的边境小营地的三人间。
不用说齐霖没有追求,他仅有的二十四年的生命里,前二十年追求都被自己给吃掉了,后四年里突然一觉大醒,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布满陷阱的小屋子里。
所以,他才开始了一场场搬迁,他知道,自己换的不止是一个床铺而已,可所有的结果和表象显现出来后,齐霖也暂时只能看到一张张床铺的变化。
「呼……」齐霖把手里的行李包重重扔到地上,转身看自己身后酷着一张脸的军人,「谢啦,酷哥!我是齐霖,国防役调配过来的,还没请教你名字呢?」
身后的军人将齐霖的另一包行李给放到了地上,看了眼齐霖伸出来的手,快速上去拍了一下,「臧言。」
齐霖收回手,又一次打量了一下对方,体格壮硕精干,五官很深邃,看着好像有些少数民族的血统,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是锐利,乍一看,通身气质倒是和小五家那位有几分相似。
但仔细分辨的话,又觉得差很多,但小五家那位总是刻意沉静着一张脸,眼里时刻都是故作的冷静和沉寂,时刻都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外漏,而且,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十足的冷漠疏远。
这位臧言不一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刚毅的五官和黑黝黝的肤色,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种男人的气概和天性不苟言笑的味道,不若小五家那位,即使刻意保持冷漠的壳子,也能看出来不是省油的灯,让他轻易根本不感上前招惹!
以齐霖的眼光看,这位臧言一定是更趋向于面冷心热的酷哥型。
别问他怎么看出来这酷哥是个面冷心热的,没见人家自在营门口看到自己下了那辆小破车,就顺手接过自己行李,一路给自己送到了宿舍吗?
只可惜,这酷哥虽穿着一身军装,但肩章那块是空着的,也不知道是有意没佩戴,还是因为他出来时匆忙没戴。
齐霖承认自己有那么点附植到骨子里去的攀权附势的心思。
就在齐霖自认为很隐秘而隐晦的打量对方时,对方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他所有举动收纳眼底,片刻后,他大步走到齐霖正前方。
齐霖傻眼的仰头看了看他——好有压迫感。
「一会儿会有专人带领你们去领取相关用品,晚饭前集合到操场集合,会有人告诉你,你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看着对方快要走出回廊,齐霖才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叫住了他。
对方顿足,半侧过身体,以眼神询问的看向他。
齐霖嬉笑一声,让他等着,立马跑回去,从自己的两大包行李里翻出了一袋嚼劲十足的牛肉干和一听啤酒,扔给对方,「请你吃,今天真谢啦,往后请你吃饭,这些先当利息。」
臧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一听啤酒,再看看像孩子零食一样的牛肉干,眉心微微动了动,情绪闪得很快,最后抬头看了看齐霖,摇了摇自己手里的两样东西,出声问道:「带了很多?」
齐霖一抹鼻子,「那是,这里苦着呢,我来之前就打听了,怎么样,很久没吃到了吧?没事儿,你尽管吃,不够再跟我要,我那两大行李包里都是这些。」
臧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头,不再应话,转身走掉。
齐霖挠了挠脑袋,心想还真是够酷的,多一句废话都不肯说啊,不过看着还是十分不错的!他转身走进卧室里开始整理行李。
就如他自己所说,他带得东西大部分都是零食酒水还有一点烟,其他的,在他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里是部队,从吃的到用的都是部队提供,他只需要拿着自己的名牌去领取相关用品就可以了。
所以说是整理行李,其实就是拉开柜子把两个行李包塞回去,而后就只剩干坐着。
这才坐下没一会儿,宿舍的门就又一次被踹开了,先后走进来三个大汉,齐霖看了看三人壮硕的体格,暗自咽了咽口水,这体格一个个都堪比老大啊,就自己这小身板,要是自己和这些人起了冲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兄弟来得真早!」其中一个放下了行李就和齐霖打起了招呼。
「一般一般。」齐霖笑着打哈哈,「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在他们这边初步交流的同时,另外两个也快速的交谈着什么,其中明显是营地接待的那个穿军装的三言两语说完了该说的,就大步流星的出了他们宿舍。
齐霖知道,剩下的两个就是他以后的室友或者……还有兄弟了。
两个人体格都很壮硕,但是身高上面却差了不少,一个比老大还要高一点,另一个就矮多了,大概和小五差不多高。
才在心里比较完,齐霖就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不但是从外面身高上将这两个人与自己以前的室友想比较了,从心里态度上来说,他也希望这两个人能是安旭阳和韩武了。
他咧嘴笑了笑,既是缓和自己心里这股莫名的情绪,也是在向另外两人表达善意。
另外两人倒没有齐霖这么多心思,他们都是从部队里直接调过来的,单兵素质十分优异,只可惜上头没人没势,只能听从上面安排。
索性他们走了当兵的路子时,就已经有觉悟要为这片土地献出一腔热血了,更加上,他们在军队里混下来的三五年,也看到那些勾勾绕绕的东西,不是他门能玩好的游戏,所以对于能来这里,他们其实反而求之不得。
只是,他们看到齐霖的一瞬间,还是有些诧异的。
「我是丁全,从C军区调来的,弄电子通信的。」高个的三两下规整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手脚异常麻利,然后一手插腰,一只手握拳对着齐霖,脸上尽是爽朗的笑意。
「我是齐霖,京都医学院国防役分配过来的。」齐霖握拳上去轻击一下。
「学生兵?还是个拿刀的军医?那怎么跟我们一个宿舍,是不是上头安排错了?」矮个的惊讶,同时说道:「我是夏志浩,H军区调过来的,对地面信息防御有一点研究。」
齐霖摸摸鼻子说道,解释道:「我是学医药的,不是临床。」
丁全和夏志浩还是一头雾水的看他,医药临床有什么差别在里头吗?
「医药的没有开刀治病的权力,我们这个专业要说学好了,那才算是国家技术人员,制药监督什么的,我那半吊子水平,来了这个地儿,肯定进不了这里的制药监督部门的。」
齐霖进一步解释着,心里也带着点失落,他拿到的分配信他自己也看了,上面根本没注明让他进什么地方,只让他过来这里报道,之后全部交由这里的负责人分配。
「哦!那指不定是先讲所有新人集中在一起训练,基本单兵素质合格了,再按照需求和专业分配吧!」丁全挠着脑袋猜测。
三人也只能暂时做此猜测,余下的时间,在等人带他们去领生活用品的当口,三个人拖着板凳坐成了一圈,有的没的说了好一会儿,也算是基本熟悉了一番。
三人同岁,但是出生月份不同,按照月份排下来,夏志浩老大,齐霖排第二,丁全倒是最小的。
本来三人就准备大哥、老二、老三的叫下来的,但是齐霖总觉得被另外两个老二老二的叫着,容易让他心里有阴影,说来说去,三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将老二空出来,直接就大哥,老三,老四的叫。
等到有人来领他们去拿铺盖的时候,三人就已经这么叫上了,言语中早没有了什么生疏感。
比起齐霖,另外两人不亏是在部队里混得久的老油条了,就是被人带着去领铺盖的时间里,两人就已经把这个营地里权力分割那一块的事情七七八八给摸清楚了。
等回到寝室里,三人整理铺盖的时候,丁全和夏志浩两人一来一回的推测分析听得齐霖一愣一愣的。
「看来那位黑阎罗还真不能惹,连他自己手下的亲兵都这么说,对我们这些外来的,指不定还怎么下黑手呢!」
「你想惹也得有机会啊,人家那都是坐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的,要整我们,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下面一大把摩拳擦掌的愿意帮忙呢!不过那中尉不也说了吗?平时朝死里炼,真刀真枪的时候,才有命活。」
两人一阵沉默,这个地儿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个什么地儿了,虽说从军几年,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但比起这个事故频发,时不时就有任务和战斗的地方,还是缺少了一些危机感。
那个领着他们中尉在说话间,显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在探听消息,只是人家底气足,压根不在意他们这样的探听。
不但他们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的也全部倒给了他们,都是中尉,人家硬生生比他们三个表现的高出一级也不止。
「我说,大哥老四,你们比我到的还迟,怎么这些事情反而知道的比我还清楚?」齐霖整好了铺盖,一时懒得翻下来,盘腿坐在上铺问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痞笑的说道:「来来来,老三,叫声好哥哥,哥哥就教教你什么叫潜藏信息,什么叫综合分析。」
「滚蛋!」齐霖怒。
「哈哈哈……」两人捧腹,「老三,你们学校里出来的就是单纯多了,刚刚那领我们去拿铺盖生活用品的中尉摆明了有意透露这些信息给我们,只是一些事终究不好说白,所以就拉拉杂杂夹在事情里说,你多混个几年,你也就懂了。」
说到底,还是阅历和经验的问题,虽然三人都是挂着中尉衔进了这个军营,但是齐霖那是念书念出来的,丁全他们的都是从部队里摸爬滚打一步步累积出来的。
「说起这个,你们说,咱这营地里真的连个女的都没啊?怎么说医务室里的医生护士卫生员什么的得有一两个吧?」夏志浩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问他们。
说起这个,齐霖立马一愣,男的女的……
不等他琢磨出自己心里那一瞬间怔愣里飘过的两个词所代表的意思,那厢丁全就哀嚎了起来,「操!帮我分到这里的那个王八羔子明明就说这里山好水好,漂亮姑娘大大的有啊!」
「嗯,怎么说这里也算是祖国最南边了,民族混杂,但好山好水还是有的,水灵灵的姑娘也是大大的有,只可惜,人家不住军营了,你想看,就只能出了营地去看了!」齐霖笑着说道。
另两人默默扫了一眼齐霖,「操!你当这里是你家啊,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
齐霖一个劲的笑着不说话。
另两人看着很不是滋味,这感觉,怎么想怎么不对,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说对软绵绵的姑娘有点念想那都是正常的,怎么这厮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老四,你老家是不是有位好姑娘在等你啊?」丁全琢磨着,不想其他姑娘,这不就说明人家早就是有着落的嘛!
「嚯!」齐霖惊讶的眨眼,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没啊!」
「真没?」另两人齐齐眯眼。
「那你怎么不难受,这个军营入了,我们又是新到的大头兵,半年内是出不去的,你想看个母蚊子,搞不好都找不到。」
齐霖被两人问的一番好笑,对于女人,他好像还真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有些事情,在他能了解的时候,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到了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某些方面算是怎么回事了!
「靠,你别告诉我们你喜欢男人?!」另两人看着齐霖无端变化了又变化的面部表情,丁全突然爆了一句惊天雷一样的话语。
齐霖被两人弄得也是一惊,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丁全立刻抱着被子夸张的呼叫着,「哥哥是直的,你就是觊觎我的男色,也不能随便下手,最多就一起洗澡的时候吃点眼睛上的冰淇淋得了!」
齐霖一怔,下意识的去看夏志浩,看得夏志浩也连连摆手。
「哥哥也是直的,只喜欢胸前有两坨软肉的姑娘,不喜欢跟我一样全身**的爷们,你还是放眼全营地吧,这么多男人,高的矮的,俊的丑的,总能找到个志同道合的,同宿舍的,老三你就抬抬手,过了吧!」
齐霖被两人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这两货虽然举止夸张,就差没鬼哭狼嚎一番,但是仔细分辨一下,却又明显感觉到这两人似乎是已经认定了齐霖的性向,而且还不以为意的样子。
两人装模做样了一番,发现齐霖完全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一想,难道还真就看准了哥哥的男色?两人不由整了整表情,一本正经的看着齐霖说道:
「老三啊,咱这营地少说也有两万多人,又都是男的,就是照着十分之一的比例,找出两千人跟你好还是行的,你别在我们这两棵树上吊死,啊?」
「虽然我也知道,我们这样的,放眼整个军营也难再找出两个,不过,找对象嘛,咱也不能太挑,将就将就得了,过日子么,哪有事事顺心的,你说是吧?」
随着两人越说越不靠谱的样子,齐霖嘴角抽了抽,这两货……
心里同时动了动,还真有十分之一的概率啊……看来这两人在部队里这事真的是见得多了,将这种事当成了常态。
不过本来也是,见得多了,再大惊小怪反倒显得他们倍儿丢脸。
「我不喜欢男人。」齐霖看着两人越说越扯皮,都将他以后能领养到几个孩子都算好了,立马出声打断了他们。
「啊?不喜欢?」说得正在兴头上的两人,脸一跨,居然还带上了些失落。
齐霖的眉眼狠狠一跳!操!这两货比自己宿舍里的那几只还抽!
「瞿瞿——」突然一阵嘹亮的哨声响彻整个军营,宿舍里的三只赶忙跳了下来,套上靴子就往外跑——新人集合仪式开始了!
96、番外九爱如蹦极(二)
「老三,你怎么了?从黑阎罗一讲话你就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你看上他了?你在宿舍不是还说你不喜欢男人嘛?」丁全大手架在齐霖的肩膀上,调侃着他。
齐霖有气无力的扫了他一眼,天知道当他看到给自己充当了一回苦力和领路人的酷哥,居然就是他们所说的这个营地最高执行长官黑阎罗时,他心里闪过的想法都复杂的难以用语言表述了,涌起的巨浪那是一波接着一波。
但总的来说,还是些许「自己也许攀上了不得了的关系」的念头占了上风,但等到他官话讲完,特地交代了政治部主任今晚要好好彻查新进人员寝室和行李,杜绝一切有碍于作风思想建设的不良物品混进人民的部队时。
他的心猛地就咯噔了一声——娘的!这话听着,怎么听怎么像是针对他来的,他是不是无意中,自己把自己给送进了虎口啊?
这酷哥临走时,他还扔了一听啤酒和一包牛肉干给人家,顺带还热情的告诉人家,自己带了不少储备干粮,欢迎再来!——作战部队在营地训练时,是绝对禁酒的!
「老四……我行李里带了不少储备干粮……」齐霖期期艾艾的看着对自己面露关怀的丁全。
「小样儿,我还以为你携带非法器械呢!被黑阎罗的话吓到了吧?放心,虽然部队里规定咱们不能携带任何非军队物品,有些东西,小吃小喝甚至一两包烟上面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过分就行。」丁全了解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我也踹了两包饼干在行李里。」
齐霖泪眼汪汪的停下步子看他,「我带的不是一包两包饼干……」
「三包四包泡面也不要紧。」左边的夏志浩也安慰着,学生兵大概从来没真正下过部队,总把事情想大了。
「也不是三包四包泡面……」齐霖一咬牙,「我带了两大行李包吃的喝的饼干面包牛肉干卤猪蹄什么都有,还有整条整条的烟和……酒……」
「嚯!」丁全和夏志浩双双惊讶的倒抽气,「敢情你还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
齐霖头疼的龇了龇牙,摸了一把脸,一下扑在丁全肩膀上,握住他的肩膀拼命摇,「老四,你说今晚搜查完了,我会不会死?会不会死?会不会死啊?」
丁全一个用力甩开了癫痫发作的齐霖,一脸同情地拍着他的肩膀,「不会死,只会半死不活!」
「……」齐霖看着他。
「别逗他了。」夏志浩摆摆手打断两人的对视,「现在回去,将一些能就地解决的,先拿给周围宿舍的一些兄弟们给帮忙解决了……」
「大哥,你真是天才!」齐霖像获救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夏志浩,带着一丝侥幸的说道,「那烟和酒也分出去……到时候大家都喝了,就法不责众了吧?」
「部队里没有什么法不责众……只有连坐的说法。」夏志浩用看傻孩子的眼神,头疼地看了一眼齐霖。
齐霖:「……」
「先回去吧,除了酒以外,把其他东西都分了,然后让他们当场解决了,烟也没人揣上两包,不超过限制一般来说不会有大事,最多告诫一下,如果被收走了,就当大家运气都不好吧!」夏志浩挠了挠下巴,想着法子,「酒……老三,你就只能认栽了,你既然带来了,就勇敢的承担后果吧!」
齐霖:「……」
新人集合训话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了晚餐时间了,夏志浩和丁全知道齐霖干了一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后,也顾不得去吃饭了,拖着齐霖赶紧回了宿舍,将齐霖带来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七七八八给送了个差不多,剩下不多的,几人也就当成晚餐自己给解决了。
夏志浩和丁全一边带着笑帮着齐霖到各个宿舍去送东西,一边在心里暗怒,好家伙,幸好这货觉悟高,知道提前向「组织」报告,这两大行李包要是被搜出来,他们一个宿舍都得连坐啊!
这一连坐,后面的训练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齐霖则一边汗颜的跟在两位老兵油子身后不断赔笑,一边跟所有宿舍诧异接收食物的兄弟们摆出一副「这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们的食物,赶紧别不好意思了,收着吧!」的表情——操!你们倒是都别客气了,赶紧收着啊,好歹叫我少吃点罚!
晚间,在新人指导员带着一众人来宿舍楼,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巡查并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齐霖已经听了宿舍另外两人的建议,自己抱着几听啤酒,乖乖的站在了门口等着上交。
我党政策一向宣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虽然齐霖一再怀疑其中可信度,但是,自己认识到错误立刻上交,怎么说,也比被搜出来的好听吧!
结果,在齐霖的翘首以待中,他不但等来了让他战战兢兢的指导员,还等到了他们营地里的黑面煞神,吓得他本能的抱着啤酒呲溜一声溜进了宿舍里。
宿舍里的另两人正用着仅剩的时间,抱着自己的手机,即使再找不到能联系的人了,也依依不舍的玩着游戏。
看到齐霖由小媳妇一般的表现,突然变成见了厉鬼的表情蹿了进来,两人不由惊讶的看他,「见鬼了?」
「差不多了。」齐霖垮着脸看两人,「黑阎罗亲自跟着『纠察队』上来了。」
「喝!」两人齐刷刷倒抽冷气,「真的?犯不上啊,没听这里的老人儿说过他这么着过啊!老三,你的情报准确吗?」
「我亲眼看到的,他都上楼了,从走道那头开始的,估计十来分钟后就到我们门前了,你说准确不准确?!」齐霖挪出一只手,狠狠一拍桌子,急了。
夏志浩和丁全听了,立刻站得笔直,手上一翻,将手机关机卸了电池捧在手心里,齐步走到自己的衣柜里,把柜子里藏着的两包饼干面包什么的全部掏了出来,拿在手里,走到了门前站着。
「靠,黑阎罗都到了,老三你还傻站着干嘛,快点捧在啤酒过来,对,低着头,你正忏悔呢!别张扬!」丁全瞥眼看到发呆的齐霖,立马低声呼喝并指导着,这小子忒傻!
三人才齐刷刷站齐整了,宿舍的门就被推开了。
指导员和一名作战训练员走在前面,黑阎罗臧言沉默的背手站在指导员的右后侧,不吱声,这是不喧宾夺主,这场巡查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为了给新人指导员和训练官树威的。
丁全和夏志浩暗自交换了个眼神,立刻将手里的东西直直的呈给指导员和训练官,「报告指导员,我们听过首长讲话后,立刻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已经进行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希望指导员能原谅我们。」
肩膀上挂着两杠一星的黄兴扫了眼丁全和夏志浩捧在手里的,又看了看站在最后,头埋得最低的齐霖捧着的,嚯嚯笑了两声,「觉悟够高的啊,我这都还没说什么呢?」
说着,示意他身后跟着的两位亲兵上去把东西给收了。
「好小子,酒都敢往里头带了啊!这新人是一年比一年牛了啊!带酒来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黄兴兴味盎然的问着。
「报告,我叫齐霖。」齐霖乖觉的把酒给上交了,立正敬礼,然后回答。
「齐霖……麒麟……这是个好名字。」黄兴笑眯眯的说着,话锋猛然就是一转,「名字好,胆儿也肥。得了,看在初来乍到的面子上,党的纪律抄上个二十遍,明天一早训练前交到我办公室就成了!」
齐霖心里猛地就是一纵,这二十遍抄完,天也差不多亮了……这摆明了,让自己一夜都别睡了啊!
「照规矩,把柜子也打开,行李扔出来吧,虽然你们政治觉悟高,但是每个寝室都查了,你们也不好特殊,查查我们放心,你们也安心。」黄兴依旧带着一张和煦的笑脸说着。
三人齐刷刷的在心里暗骂——搞政治的都是黄鼠狼。面上却没有丝毫抱怨的把柜门给拉开,军用行李包全部拖了出来,扔在地上给人检查。
丁全和夏志浩各自扔出一包装了几件衣物和一些私人用品的行李包,只有齐霖磨磨蹭蹭掏出了两只扁塌塌的包裹放在地上。
食物一送光,基本就没东西了,国防役的常服和部队制服本来就不一样,他一到这里,先发的就是训练服和常服,洗漱用品生活用具,包括铺盖都是部队现发的,除了吃的,他真不知道那个地方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大老远背过来的。
齐霖的包裹一拿出来,走进宿舍的几人就不受控制的一起看过去,这么大只的两个行李包,既然带来了,说明来的时候东西不少,可是现在扁塌塌的样子看着……
东西呢?
臧言跟在众人身后扫了地上的两只行李包一眼,意味深长抬眼对着齐霖看过去,恰好和正兀自为自己捏汗的齐霖对上了眼。
齐霖一个激灵,突然觉得背上冒起了白毛汗——操,忘记这茬了,这黑阎罗可是实打实的见证了自己两大包「违规」东西的啊!
臧言静静看了齐霖几秒,而后轻描淡写的移开了视线,身体微微动了动,周围发愣的人全部回过了神,快手快脚的将齐霖的那两只包裹给打开,除了几样当季的换洗衣服和两张照片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照片被掏出来的时候,齐霖又是一阵紧张——照片不违规吧?老子也就这两样在乎的了,你可千万别给我收了!
两张照片,一张是齐霖和父母的全家福,一张是他们大学宿舍四人一起出游时的留影照。
最后在齐霖紧张到差点窒息的情绪里,勘查的两名士兵一一将东西塞了回去,然后声音洪亮的向黄兴报告,没有发现任何其他违规物品了。
齐霖战战兢兢的看着黄兴,等他发话。有意避开了黄兴右后侧的臧言,一跟那人对上眼睛,心里就直打鼓,没底得紧。
只希望他这样位居高位的,能把自己当个屁放了,二十遍罚抄够毒的了,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终于,黄兴不负齐霖期待的,对着士兵们摆了摆手,「行了,不错,够干净,够自觉。休息吧,明天集合哨一响,你们属于这个地方的日子才真正开始!」
在三人恭送这一行人踏出他们寝室的一瞬间,黄兴突然笑意深刻的回头扫了三人一眼,「二十遍的党纪,我希望看到的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否则……我想你们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言下之意,如果你们是兄弟情深想帮忙,那么最好就是那一个人抄完二十遍,别让他发现二十遍的党纪里出现了三种笔迹。
三人被黄兴笑得脊椎骨一阵打颤,齐刷刷的猛点头。
等人终于走了以后,三人才重重呼出一口气,齐霖一边抹着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一边思量着,宿舍这俩新认识的兄弟要是一会真的执意要帮自己,那该多不好意思,到底要怎么拒绝才既显得自己接受了人家好意,又显得自己格外高风亮节!
就在齐霖一个劲的脑补着兄弟情深画面的时候,丁全和夏志浩已经各自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毛巾潇洒的甩在了肩头上,依次走过站在那里发愣的齐霖。
「其实指导员完全想多了,动笔杆子,怎么也轮不到我啊!老三可是学生兵出身的,让我帮着他抄字,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丁全拍拍齐霖的肩膀,踢踏着步子走出去,往浴室去了。
「就是,我这五大三粗的,也就能抗抗枪,挨挨揍,这么文艺的活怎么也轮不上我啊!」夏志浩也拍了拍齐霖的肩膀,「老三,哥相信你,熬上一宿,不止抄他个二十遍,要抄他个四十遍,让指导员看看你的觉悟高度!」
齐霖:「……」
——操!再也不相信真爱了!
而无论真爱存在不存在,熬上整整一夜去抄写二十遍党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要不想在往后的日子被狠削,就只能照办。
晚上十一点一过,上铺上的两货根据自己的生物钟已经打起了震天的呼声,而齐霖的「大工程」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伸了伸懒腰,抬头往上面扫了一眼,又朝阳台上看了一眼,他们宿舍正对着训练场的一角,此刻的训练场上一片死寂,黑沉沉又静悄悄的,这样的环境里,似乎总是更容易让人不由的向内探寻探问自己的心。
齐霖晃了晃神,脑子晕乎乎的飘了几下,一些人的影像飘到他的大脑中,有自己的父母,有大学同宿舍的一群损友,还有……
他突然猛地一拍脑袋,扯回自己的思绪,揉了揉脸颊,帮助自己定了定神,然后继续埋头苦写起来——尼玛,二十遍啊二十遍!
常言道,快乐的时光是易逝的,但其实,当人沉浸在一种情绪或一种状态中时,无论这是什么状态,即使是悲愤也会觉得时光易逝,因为你的主体意识切断了和外界时间与空间的联系,你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正如埋在一门心思想着二十遍二十遍的齐霖,等到他终于完成了这二十遍的任务后,天地相接处已经冒出了微微的一丝白光,他抄过桌子上的闹钟看了看,才凌晨四点四十,还有将近五十分钟才是起床号吹响的时间。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只有在停笔的那一剎那,他才惊觉,自己真的强悍的抄完了那二十遍党纪,他得瑟的一笑,人果然是逼到了极致就能爆发。
他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对着依旧灰蒙蒙的天地,齐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了出来。
将近二十四个小时的路程奔波没有让他感受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实质性差异,虽然他一早下了决心要来这里,要跳脱围在他周围的一圈圈陷阱,但即使是真正上路来了这里,换了床铺,开了集合会,认识了新兄弟……
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没有这凌晨的一抹凉意袭人的空气,让他更能真切的感受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双手撑在阳台前的栏杆上,极目远眺,远处全部是重峦迭嶂的山峰,四目望去,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小缺口,恍若他是从天而降落入这里的,而不是窝在一个小面包车上,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颠簸过来的一样。
忽然正前方训练场上急速跳跃的三个人影蹿入了他的眼帘。
宿舍正前方只能看到训练场的一角,那一角恰好是四百米障碍训练地,那三人是一开始就出现在这里被他忽视的,还是其他项目都过了一遭现在转到这里的,齐霖无法得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很,不管是刚刚出现还是早就出现的,这股干劲都让他咋舌。
不是说黑阎罗列出的训练够折腾人的了吗?怎么还有人大清早就开始自虐?是嫌黑阎罗的训练量不够还是力争上游的表现?
齐霖一边托着下巴打哈欠一边暗自嗤笑那三人,不管是哪一种,都只能说对方是傻蛋,嫌黑阎罗训练量不够,那不是明摆着往黑阎罗的脸上扔板砖吗?
力争上游?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力争上游多半都是要被派出去执行最狠辣的任务的,有没有命活都难说了!
齐霖百无聊赖的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利弊,这是他生长了二十多年的环境所教给他的。
障碍训练场上的三个人实力的高低之分十分明显,齐霖才一眨眼的功夫,其中一个略高一点的已经远远将另外两个抛在了后面,自己三两下就跃上了前方的那堵人工墙。
齐霖看得目瞪口呆——刚刚那三两下借着几处着力点就咻的一下纵上去的人真多不是用了轻功吗?!
他再也顾不得分析这三人一早给自己加练的用意了,他的眼光不自觉的被场上遥遥领先的那一个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那个人套着最普通的训练服,但那矫健的身姿和一身蓬勃压人的气势却堪比一只奔跑中黑豹,等到那人越过最后一个障碍而停下,插着腰深呼吸几下后,转过脸的一剎那,齐霖被那张熟悉的脸庞给惊住了!
怎么是他?!
怎么会是他?!
居然是黑阎罗?他都是上校级别的了,听自己宿舍两货探听的消息,近几年基本都是做办公室了,任务基本都不出的人了,居然还拥有那样是身手?
或者……他在每一个士兵还未清醒的早晨都是如此的?
那他身后一直紧跟着他的,应该就是他的卫兵了。齐霖又扫了一眼才刚刚完成三分之二的另外两道身影。
齐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沉重感,天地交接出的光亮越来越明显,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他定定的看着那个抱胸站在障碍训练终点处等着自己两个卫兵的男人,也许是目光太过炙热,也许是眼神太过锐利,也许只是对方野兽一般的感觉,总之,臧言感受到了来自齐霖这个方向的目光追随。
他猛地回头看了过来,以他两眼都是2.0的视力,一眼就捕获了站在新人宿舍区四楼阳台上的齐霖,他神色陡然间微妙了几分,眯了眯眼后,正欲反应时,他的两个卫兵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他便收回了视线,放下了抱胸的手,带着两个卫兵走出了齐霖的视线范围中。
「呼……」齐霖慢慢呼出一口气,娘的,明知道对方远在天边,但对上对方那猛然撞过来的视线,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虽然臧言自一开始就没有对齐霖表现出任何过激行为,既没有针对过他,也没有重视过他,更没有因为他是找了关系塞进来的而关照他或歧视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齐霖对这男人一开始所认定的「面冷心热」的那种印象,因为他在会上带着他高不可攀的肩章的突然出现,正一点点消散。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面冷心热?
97、番外十爱如蹦极(三)
「老三,跟上!」丁全一把抄过齐霖抱在怀里的自动步枪,,让他尽量轻松一些。
齐霖费力的抬眼看了一眼跑在自己身边的丁全和夏志浩,他从来不知道汗水原来可以这么重,眉毛上的汗水滴落到眼皮子上,差点让他这个抬眼的动作都做不了。
夏志浩看了两人一眼,和丁全跑到齐霖的左右去,尽量护着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失衡而摔倒,他们都知道,只要他们的脚下不停,即使累得心脏快爆掉,有信念也能坚持到最后,但是只要一摔倒,想再爬起来,花费的毅力和精力绝对是坚持下去的几倍。
他们正跑在一条窄窄的公路上,左右都是葱郁的树木,有些树木枝桠高的完全遮掉了天空,虽然此刻的天空对他们来说,有和没有都是一回事——他们正在进行夜间十公里急行军训练。
而他们前后相距一百米处都有三三两两的战士在匀速的跑动,齐霖几乎感到了自己胸腔里急速涌动的血液快要爆破血管离自己而去,心脏的跳动速度已经一次次破表。
这连续半个月的残酷训练终于让他慢慢明白,自己过去的日子过得是有多么滋润,即使他每个学期在教官手中都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却依旧不能代表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这里不是所谓的特种部队,这里只是一个时刻充满战斗和牺牲的地方,战士要想活命,就只能平时玩命去训练,增强体质,增加耐力,增加素质……增加一切你能想到的东西,这是决定你能否在一次次战斗任务里活下来的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黑阎罗的营地里,所有的训练量,要按照他的意思走,坚持不了的人,要么调去后勤要么混过两年,哪欢迎你去哪。
半个月下来,齐霖看着自己身边所有和自己一样,从各地调来的新人,一个个适应了黑阎罗列出来的训练量,即使是众人眼中最差的那一个,一个星期后也已经适应了。
只有他,是半个月后的今天跟着大众的训练量依旧会感到十分吃力的人。
齐霖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既希望通过嘴唇上的疼痛感来缓解自己大脑缺氧带来的昏沉感,也希望这个疼痛能让自己振奋起来。
他坚持不了!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他却没有能后退的路,不管是去后勤里混一辈子,还是两年后被一无所有的强制调回去都不是他的路,他不能走。
他坚持不了!可他必须坚持,即使他是这里面表现最差的,可是只要不拉平均成绩和全队后退的,他就不会被调走!
「老三,快了,就剩十分之一不到的路了,再坚持一下。」夏志浩根据路标判断着他们离终点的距离。
齐霖浑噩的大脑被这一信息给刺激的微微振奋了一下,他再一次打起精神,困难的朝他旁边的两个兄弟胡乱的点头。
「别做无谓的动作,存着体力好好跑。」夏志浩看着齐霖下意识的动作,又是一阵头疼。半个多月的相处,三人互相之间的家底势力背景虽然不说一清二楚,而也多少了解一点,他是真搞不懂,既然出生在京都那样的家庭,就是没有大出息,也不需要到这个鬼地方来拿命开玩笑吧!
终于在齐霖觉得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用尽的时候,三个人跑到了终点,丁全和夏志浩还算不错,除了汗出得多一点,腿脚有些发软以外,精神气都还是不错的。而齐霖则整个软倒在地上,大声粗喘着气。
丁全和夏志浩一抹脸上的汗水,走过去生拉硬拽把齐霖给拖了起来,走了几步。
终点处除了给他们记录成绩的几个士官外,不远处还停着运兵车和两辆吉普,其中之一是他们指导员和训练官的座驾,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另一辆则不知道什么来头。
丁全他们三人,本就是因为要照顾齐霖,所以跑得算是比较后面的几个,他们扶着齐霖走了几步后,跟在他们身后的十来个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众人有默契的抓着不多的时间拼命休息调试自己的身体机能。
果然,在最后一个人才撑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觉得稍稍有些恢复时,集合的哨令就响了起来。
齐霖带着依旧有些重的呼吸声,快速移动着腿脚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他跟着自己连长的指令,集合,向右看,立正,稍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都快想不起自己控制自己手脚和动作的那种自由感受了!
等人都集合好了以后,恰好分了四个方队,他不知道今年的新人在这些老兵眼中算不算多,新人总共分了四个连,虽然稍稍有些超过编制,但是上头还是将他们整编为新建团在训练,每个连只有连长是这里的老兵,各班班长都是这里面根据第一天的各项训练成绩临时安排的。
那个在第一天就给了他们下马威的黄兴担负着他们所有人的政治指导工作。
也是那时,齐霖才再一次奇怪了起来,他们这一批新人有将近五百五十人,第一晚巡查宿舍的时候,除了黄兴带领的小队,还有他们新建团团长和副团长分别带领着各自的小队在检查新人宿舍。
在这样概率里,为什么黑阎罗会跟在黄兴后面,一起来巡查呢?
听老人儿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但黑阎罗不但做了,还刚好是跟着黄兴的小队查到了他的宿舍。
齐霖一想到这背后的可能,是专门针对自己这个违章违纪的菜鸟来的,就有挠墙的冲动。
尼玛!他还曾经热情的向黑阎罗报备他有许多食物!
尼玛!他还特地叫住了本来已经要走的黑阎罗,特地扔了一听啤酒给他!特地!啤酒!
只要这些想法稍稍飘进齐霖的脑子里,他就有些忍不住想抽自己,他再也无法把黑阎罗那晚和自己对上的眼神解读为「漫不经心」了,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是一种审视和不待见啊!
他本来就是开了后门进来的,要说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齐霖不敢推测,但这个黑阎罗是一定知道的!没有一个长官会对自己士兵的来路不清楚,时至今日,齐霖甚至推测,小五家男人找的门路,说不准就是跟黑阎罗挂钩的!
他敢打赌,黑阎罗那次就是冲自己这个走后门的来的,早听老人们说过了,黑阎罗虽然手黑脸黑,但是心正,最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找门路的人,要不然,依着他的绩效,早不知道升哪去了!只是幸好自己那晚觉悟的早,没有被当场抓住太多把柄,逃过一次,他赌上自己宿舍那两货的脑袋一定是这样!
「咔嚓——」一阵机械音响起,正对着他们的场地上突然亮起高射灯,刺得一群在黑暗里跑了很久的战士们纷纷受不住闭眼。
「谁准你们闭眼的,睁着,都给老子睁着,谁闭眼谁就再给老子跑个十公里!」高射灯的正前方,他们的营长扯着嗓子训斥。
战士们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球适应这个高强度的灯光照射。
「稍息!」营长下令,战士们一伸脚,而后又说道:「下面,有请藏首长给我们说话!」
正满脑子都是某人各种眼神信息解读的齐霖,猛然听到营长传达的这个讯息,脑子立马一懵,使得他的动作生生就比别人慢了一个拍子,别人一听领导讲话,立刻缩回了脚,恢复立正时,他正发懵,等到所有人都做完后,他一个人生生的多出了一个节拍。
「他娘的!是谁?」不等臧言说些什么,他们的营长老曹立马怒了!
「报告,是我。」齐霖咬了咬牙,暗自生恨,却也不想连累兄弟。
「你!去给老子围着场地跑十圈。」营长手一指,命令下达。
「是!」齐霖声音洪亮的回答,心里已经将站在老曹身旁等着讲话的藏言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再网上的十代,他准备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问候,省得自己跑起来没有动力,容易半途而废。
臧言眉头微微动了动,扫了一眼跑出队伍去场地上兀自跑起圈来的齐霖,而后收回了视线,平视着面前这一群新鲜的,即将注入他的部队的血液。
「你们表现的不错,成绩很好……」臧言平视着这群战士,平缓的说道,人群一阵轻微的松动,「所以,我决定取消你们夜间的负重急行军训练……」
松动微微变大,但也只限于兴奋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改为白天的丛林负重五公里。」臧言讲话完毕,对着老曹点了点头。
几个方阵闪过瞬间死一样的寂静——为什么晚间让他们跑,就是因为这个鬼地方九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白天的训练一直维持在常规训练上,晚间不断加重各种耐力训练。而现在……
老曹可不管自己手下的这些老油条新蛋子们在想什么,他只是恭恭敬敬的给臧言敬了个礼,目送着对方上了那辆一直安静的如同蛰伏的野兽一样的吉普车里。
就在众人以为吉普将带着这位黑阎罗回他的地狱老窝去的时候,突然黑阎罗坐的那一边的车窗摇了下来,他看着老曹和黄兴,轻飘飘的说道:「打扫我们那层办公室的后勤人员病倒了,以后有惩罚的话,可以把这个列入惩罚之列,省得这几天还要麻烦后勤的重新排班排表。」
两人一愣,不知道臧言怎么突然出了这一出要求,他缩在的那层楼里除了他以外,大部分都是档案室,也没几间需要打扫的啊!这么点劳动量还不如发到炊事班削土豆呢!
「我的意思是……在他做完应有的体罚和超额训练后,去给我打扫办公室,我的要求——一尘不染!」说着,臧言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已经跑到了最后一圈的齐霖,然后命令坐在驾驶位上的卫兵开车。
看着吉普车和差不多跑完了十圈的齐霖擦面而过,然后穿过场地离去的黄兴和老曹,不由相视一眼,老曹咂摸了两下嘴,有些觉出不一样的味儿来了。
「那小子该!平日里看着怪机灵的,虽然成绩一直靠后,但好歹没拖过后腿。谁想今天在黑阎罗面前给老子掉脸儿,犯了新兵都不会犯的错!给黑阎罗留下这么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么惩罚该他得!」
只打扫卫生不可怕,活儿也轻,但是完成每天的强度训练后,还要去打扫一间属于「非战时对个人生存环境整洁度追求到一种病态程度」的长官办公室,就没有那么轻松和喜乐了!
平常打扫的后勤人员,从没有一次是合格的,但臧言自己也知道自己追求和常人不同,所以从不为难,只会在事后,自己动手打扫一遍罢了!
而今天,他提出了明确的要求——一尘不染。
黄兴眯眼看了看正朝他们跑过来的齐霖,「那几听啤酒还记得不?喏,也是这小子带的。还是黑阎罗当面跟我说,要重点彻查这次新兵携带的东西,查仔细点,不该有的全部没收,我估计这小子一早就撞到了黑阎罗手里了。」
「嚯!看不出来啊!」老曹也眯着眼打量了两眼,「黑阎罗最讨厌什么样的?就是他这样的,小奸小滑的,不过,这个兵是从哪调来的,咱们这好几年没出这样的人才了啊!」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这个人还是正正规规京都医学院的国防役出身……」说到一半,齐霖已经小跑到他们面前,黄兴立刻住了口,不再往下说,等着齐霖立正敬礼后,向他们汇报十圈已经跑完。
老曹扫了他一眼,将他后续的惩罚说了一遍,让他明天训练结束去找后勤处报到,按照后勤处指示,去维护一个楼层的卫生问题。
齐霖疑惑的看了老曹和黄兴一眼——没听说这体罚完了还有劳动改造的啊?
「看什么看,命令听清了吗?」老曹一火,嗓门又拉了上来。
「报告,听明白了!」齐霖一凛,洪亮的扯着嗓子回道。
「明白就给老子归队,全员拉回,今天的训练结束。」老曹一摆手,让各连连长带着自己的兵上运兵车。
回到宿舍跟着大部队去冲了澡,费力爬上床就再也不想做活人的齐霖,哼哼唧唧的应和着丁全和夏志浩的慰问。
用大毛巾擦着头的丁全看着他那副死样子,突然想到,这货还不知道明天训练科目变更的事情呢!
「老三,给你说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别,我现在再也经不住什么坏消息了,你给我来个好的就成。」
「成,我给你说,黑阎罗说咱们明晚不用再做这个鬼训练了!」
「真的?」齐霖拔出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兴奋的双眼都发亮了。
丁全忍着满腹落井下石的冲动,淡定的点头,「黑阎罗亲自说的,能有假?」
「操!」齐霖握拳一挥,「他终于干了件人事了!不然照这个训练量,我明天就只能爬去后勤处做劳动改造了!」
「嗯!」丁全很不厚道的对着齐霖点头,都不忍心想他明天知道那个坏消息时脸上的表情了!「老三,我再把坏消息也跟你说了吧!」
「别!别!你别跟我说,你再想说也憋着!我这一天难得有点好事儿!」齐霖连连对着他摆手。
「……」这可是你不让说的啊!丁全同情的瞄了他一眼,扔开毛巾,翻身上了床铺,准备休息。
夏志浩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两人,最终也只是带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熄了灯后也翻上了床。
第二天当齐霖第N次拍开粘附到自己脸上的不指名的虫子时,他心里已经N+1次的将丁全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三,你别拿眼神瞅我,渗得慌,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呢!可这是我的错吗?我要说,你不让啊!」丁全抽出柴刀,一把砍断前方拦路的枝叶。
齐霖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步速维持在一种匀速的跑动上,是五公里负重跑,让他们进林子时,老曹已经一再强调,他们进入的林子时已经被无数先人探查过的,只要按照路标,做着跑动的运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一条据说由无数先人跑出来的路,期间各种障碍和盘根错节的路标指示,却会让掉队的人员生生比比人多跑出一公里的路。
因此,虽然白天的这个训练路程比起他们夜晚的训练少了整整一倍多,但是在这种湿热的气候里,背负着重物和全副装备,在这片林子最外围跑动,是比晚上的急行军还要考验他们的耐力体能和本事的。
「别引老三讲话,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做完训练还要去劳动改造,尽量让他节省体力。」夏志浩背着重物跳过前方横在路上的一棵枯树树干,叮嘱着丁全。
「……」劳动改造,果然是这么回事吗?齐霖气闷的想着,老子虽然不完美,也还没到需要改造的地步吧!
当日傍晚,当齐霖的队友都端着饭碗再次加饭的时候,他被后勤处的负责人给提溜了出去,明里暗里的批评了一顿劳动不积极,吃饭倒积极之后,塞给了他一堆打扫用具,指着他们营地最东边的一栋楼房,让他上六楼,按照里面的首长期望把卫生给弄了!
首长期望?齐霖一头雾水的想着这个词,总觉得这个词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他一手掐着鸡毛掸子抹布和扫帚,一手拎着水桶,水桶里插着一根拖把——下一回是不是该轮到去炊事班劳改了?
这兵当的,原本二十多年里没学过的事,愣是在这里给学个透彻了!
齐霖带着一堆维护卫生的用具认命地爬上了六楼,上来一看,一共大概十二间房,一个厕所,厕所不在他的劳改范围里,他问过了。
而其中七间都是锁得严严实实的档案室或者机要地方,只要五间房标注了各种首长办公室的字样,再加上一个走道——唔,还行,起码没有太离谱,这么点,做完也就半个小时!
齐霖终于松了口气,拎着水桶,跑去接了点水,先就近找了个会议室,推门进去,果然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十分空荡。他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弄干净了,然后带着用具又转战到隔壁的一间参谋的办公室,里面的人正忙着,压根没有时间搭理他,并且,里面的卫生维持的非常好,掸掸灰尘扫扫地,再拖一拖,也就完成了。
一路的顺畅下,齐霖来到最后一间办公室,他抬头瞄了一眼上面的铭牌。
这个职衔……
靠,这不是黑阎罗的办公室吗?那一瞬间,齐霖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齐霖想……他的运气也许根本就没有转过来,他依旧是那个倒霉的麒麟。因为就在他龇牙咧嘴的一瞬间,办公室的门豁然打开,门后站着一个魁梧的军人,对着齐霖的一副怪表情微微动了动眼珠子。
「你在干什么?」臧言沉着声音问道。
「……」齐霖赶紧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我在诅咒你,「报告首长,我在做面部运动。」
98、番外十一爱如蹦极(四)
「打扫卫生?」臧言扫了眼对方拎在手里的各种用具,问道。
「报告首长,是的。」齐霖一挺胸脯,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
「进来吧!」臧言侧开半个身子,将齐霖迎了进去,却又在齐霖准备挽起袖子开动时,出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除了办公桌那一块,其他地方都要打扫,我的要求,一尘不染。」
齐霖又是立正一跺脚,宏亮的回道:「报告首长,我明白了。」
臧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对方一走出视线,齐霖就像突然漏了气的气球儿,挺得老高的胸脯立刻嗖的一下瘪了下去,他搓了搓鼻子,将拖把先塞进水桶里,抄起了鸡毛掸子和抹布,准备先把灰尘掸一遍,可是这才拿起鸡毛掸子,他就愣住了。
这亮堂的,这干净的,就像已经打扫过了的啊!
他左右扫了一圈,就近摸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迎着光看了看,靠,瓷白的烟灰缸都快赶上玻璃的色泽了!
他又转到一处文件柜前,勾着腰,让自己的视线和柜子面水平,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苍蝇站上去也得劈叉。
一圈又一圈观察下来,地上一点纸屑都没有,柜子茶几沙发什么的,干净程度直逼他自己的床铺,除了窗户上边的两个角落上有点积灰外,齐霖压根找不到发挥自己手中抹布价值的地方。
这哪里还需要打扫啊!已经够干净了!齐霖撇嘴。
听听这黑阎罗还提得要求,一尘不染!啧啧,就怕他打扫完了之后反而比这个更脏,他扭了扭脖子,低头看了看陪着他争战了四个办公室后,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抹布。
要不,就这么撤了吧,这办公室比他之前打扫过的那几间都干净啊!他在心里敲着自己的小算盘。
突然,他头一低,看到门后的一个垃圾篓里有些许纸团,他眼珠子转了转,提起垃圾篓颠儿颠儿跑出去倒了个干净,其中一个因为角度问题,卡在里边上,他还特别尽心尽力的用手给提溜了出来。
捯饬完了这个垃圾桶后,齐霖看着本就十分干净的办公室,陡然有一种这其实都是自己打扫出来的成就感,他左右转了两圈,觉得自己已经圆满了,拎起水桶和其他用具就准备撤退。
结果,才挂着一脸志得意满的笑意走到门边,门就又自己开了!
操!尼玛,你的办公室了不起啊!进门就不能敲个门啊?!齐霖摸着又被吓了一跳的小心肝暗自唾骂。
「这么快?都弄好了?」臧言眉头首次十分明显的皱了起来,他才走开五分钟左右。
齐霖被对方看得一阵心虚,眼睛开始四处乱瞟,就是再不敢中气十足的回道「是的,首长」了。
臧言一看他那副德性,心里就有了底,眉头皱得更狠,他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吓得齐霖差点跪倒地上抱他大腿。
「等我检查了,我希望的是,一尘不染。」臧言也不再跟他废话,推了门进去,左右打量了两圈后,立刻黑下一张脸去看他。
「你就这么糊弄我?根本就没有清扫过!你在训练中是不是也这么糊弄你的班长你的排长和连长?」臧言眼中冒着怒火,「也许上了战场,你也就这么糊弄和你一起拼命的兄弟!」
「我不会!」听臧言越说越过的齐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愤怒的反驳。
「不会?」臧言黑着脸讥讽,「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齐霖语窒,感到十分难堪,「报告首长,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马上重新打扫。」
臧言不置一词的看着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等了半天等不到响应的齐霖将他的不出声当成了默认,抄起了鸡毛掸子就准备去掸那些在他看来几乎就是没有的灰尘。
结果鸡毛掸子还没有伸上去,臧言又发话了。
「不许用那个。」臧言嫌弃的看着齐霖手中不知道掸过多少灰尘,一次都没有处理过的鸡毛掸子,「出去把抹布给我洗白了回来擦。」
齐霖一怔,低头看了看已经完全由白色变成灰色的抹布。
「……」顿了半天,他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理智告诉他,无论是从道理还是权力或者职位上来说,他都最好选择听从。
他愤懑的抄起了水桶,大步流星的跑了出去。
看着夹着一身火气朝外走的齐霖,臧言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等到齐霖终于将一块灰扑扑的抹布洗成了白色的时候,他自己的手也差点洗脱了一层皮。
而在办公室里做完了手头上事情的臧言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才知道那个叫齐霖的新人已经带着那块灰抹布消失了半个小时了,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亲出去看看他是不是跑了的时候,齐霖已经带着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掌和一块白色的抹布重新出现在了臧言的面前。
他低头扫了一点对方的手掌,眉头微微挑高了一些,心里已经明白对方为什么弄到现在才回来了。
他沉吟了一下,最后定了定神,还是不客气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消毒液的话,请学会不耻下问,去问问后勤处,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告诉你。」
「你……」齐霖被他的语气嘲弄得,当场气得打颤,幸好关键时刻他看到了对方肩章上噌亮的星星,立刻恢复冷静,「报告首长,我知道了。」
臧言点头,抱胸站到了一旁,示意他可以开始打扫工作了。【大#雁#文#学最快更新,wWw点daYanwenXue点com】
齐霖深呼吸了一口气,抓起抹布,走到茶几上,用力擦了过去,一道水迹留在上面。
「重新擦。」臧言弹了弹指尖。
「……」再次动作,依旧留有一层层淡淡的痕迹。
「重来。」臧言面无表情的说,「你不会想要我为你示范吧?」
齐霖咬牙,抓起抹布,回想起往日自己的室友韩武打扫寝室时的动作,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回想,最后手上抓紧了抹布,狠狠的拧着,直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再拧不出一滴水,他才抖开了抹布,将抹布迭得整齐了,然后平铺在茶几的表面上,轻轻滑过。
虽然比他自己那两下好多了,但是依旧留有一层水汽,齐霖无奈,但等他定神再看的时候,那层均匀的水汽居然一点点的变得更薄了!
他恍然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原理,心底蓦而升起一些志得意满,他微微带着挑衅和得意的眼神朝后瞥了眼抱胸站在他身后,一直妄图给他压迫感的黑阎罗。
娘的,老子不靠你示范也是能做到的。小样儿,整我?
黑阎罗淡淡的回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墙上的钟,「马马虎虎,赶紧干,也许你还赶得上晚间训练,不需要为你的迟到挨罚!」
齐霖一僵,往上方的钟表瞄了一眼,脸立马就黑了——操,就剩二十分钟了!
他再顾不得黑阎罗站着的样子是否堵路,抱胸的样子是否碍眼了,抄起抹布按照刚刚领悟的打扫手法快速的将办公室里清理了一圈,居然还真的让他刚刚洗过的抹布沾上了些许灰尘。
他临下楼往训练场赶的时候,微微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他依旧认定这都是那个黑阎罗变态的追求,坚决不承认是他忍受脏乱和灰尘的能力太高。
结果紧赶慢赶,齐霖还是迟到了二十七秒,被他们排长无情的拎出去罚五十个引体向上。
当他伸着自己已经不算白皙的臂膀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时,被他在心底不断问候的黑阎罗也正双眼出神的站在六楼的办公室窗前。
前方正是齐霖他们做晚间训练的场地,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眯了眯眼,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计算机开始工作。
一连五天,齐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里,出不来了。
第一天的劳动改造结束后,因为他的晚间训练的迟到,除了五十个引体向上外,等着他的还有继续第一天的劳动改造。
而当他再次施展第一天的劳动**准备混过关时,那个黑阎罗又总能提出更变态的要求,为了达到后勤处长提出的「不负首长期望」的指标,他只能一次次忍下满腹怨言,一次次的任劳任怨,而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没有一次暗示到达晚间训练的场地。
最让他气愤和郁闷的就是昨晚那一次,娘的,只差九秒,他都要怀疑,他们那排长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秒表了!这是不是一伙人串通好了来坑他的?!
操!老天你好歹顾念我一次行不行!嫌老子还不够倒霉吗?齐霖愤愤的拍着水桶朝臧言的办公室走去。
到了的时候,他整了整自己的情绪,娘的,够倒霉了,不能再带着情绪上工了,不然惹得黑阎罗看着不爽,又得下手整他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确保自己等会看到那张让自己恨不得上牙去咬的脸时,依旧能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国际上不都说了,露八颗牙的笑容会让你看上去更具有善意和亲和力吗?
「扣扣……」齐霖敲响了门板。
等了半晌,依旧没听到这几天每每听了都让他觉得来到地狱的一声「进来」。
「扣扣!」他加大力气又敲了敲,没人应,但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己剩下不多的时间,推门而入!
办公室果然是空的,计算机也是关着的,他上前去摸了摸主机后面,是冷的,也就是说人走了很久!
齐霖想着,嘴唇不自禁咧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操!有没有这么好运,黑阎罗今天不在!
这完全意味着他今天只要打扫好了就能走了,晚间训练不会迟到了,不会再有体罚和劳动改造了!
操!终于让他转运一次了!
说干就干,齐霖生怕自己打扫到一半那个黑煞神又陡然杀了回来,一点不敢耽误,抄起了家伙就上工。
齐霖乐呵呵的动作起来,就差没哼上两个小曲来为自己鼓点劲了!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突然一阵激昂的乐音响起,吓得正安心劳作的齐霖牌小蜜蜂差点条件反射的要说「首长好!」了。
他抬头看了打量了一圈四周,是办公桌前的一部手机在响,他杵着拖把看了一会,挠了挠下巴,决定不搭理,继续他的大事业,今天一定要争取跳出这个恶性循环。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狼烟起,江山北望……」
操!齐霖狠狠将抹布往地上一扔,还叫不叫人认真干活了啊!没人接就说明人不在或者不方便啊,还一直打一直打,就算这个歌曲是录制好的,你让人家可着劲儿给播放二十遍,唱得人不倒嗓子,听得人也该耳聋了!这是赶着投胎啊?
他愤恨的抄起电话,「喂!」
「你是谁?」电话那头一个男声诧异的反问。
我是你爷爷!齐霖恶狠狠的在心里回道,现实里却保持着一种刻板正式的声音说道:「你找我们首长是吗?他暂时外出公干了,您要是有事,我可以帮你转告。」
「外出了?」那边顿了顿,像是很急的样子,「那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立刻联系到他?」
「抱歉,我不知道我们首长的行踪,可能不行,您要有事我帮您转告不行吗?」
对方似乎也对这个现状很焦躁,他低咒了一声,「那小战士拜托你,等他一回来你就跟他说,你让他赶紧回家一趟,老爹要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齐霖闻言,面上的不耐和不悦立刻消失,严肃而认真地回道:「我知道了,那您是?」
「我是他三哥。」对方回答,静默了一会,对方又说道:「小战士,拜托你了。」
等电话挂断后,齐霖心里风起云涌,一会儿为自己早先的那股不耐心虚,一会儿又想着这消息怎么才能第一时间通知到黑阎罗。
黑阎罗虽然面黑手黑的,但终究没有对他做过过火的事情,就是这一连五天的劳动改造,说白了,也还是源自他自己,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阴沉冷酷的男人也还是和他们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这……亲人去世,还是他老爹,这件事到底怎么转达?
他前一秒还和这个黑阎罗十分不对付了,后一秒就接了人家的私人电话,还知道了这样一件事!如果他跑到他面前,转告了这件事,黑阎罗以后会不会更加看他不顺眼?
啊啊啊!为什么是他接的电话?!
齐霖烦躁的想去挠脑袋。
在他费神想着这其后种种事情的处理方式的几秒钟里,他拿着手机的手一不小心颤了一下,不知道触到了哪个键,手机突然吡了一声,惊到了发呆中的齐霖,让他更加手忙脚乱的捏着手机查看,结果越忙越错,乱七八糟的调出了手机中的一张照片。
第一眼瞄着十分眼熟,让齐霖不由停下动作,拿起手机放到近前查看!
靠!这哪是眼熟,这分明就是四年前的他啊!
看看那青春飞扬的小脸蛋,看看那肆意张扬的小笑容,最后再看看那双璀璨可比星辰的大眼睛,绝对是除他之外,别无分号啊!
齐霖盯着手机里的那张抱着篮球套着军绿背心的照片重新发起了呆,而内容已经从严肃的「怎么转告那一沉重消息和转告了怎么面对黑阎罗」,转向更加严肃的「为什么黑阎罗手机里会有自己大一时的一张照片,这让我怎么想,我以后怎么面对黑阎罗啊」。
一连两件这么具有冲击力的事情,集中在这一个本来和值得齐霖乐呵的傍晚发生后,使得他再也没有心思进行自己手上的大工程了。
齐霖心里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再三确认了之后,脑子就开始发飘,不受控制的开始推测一个大男人手机里有着另一个男人这么骚包的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男人在此之前「应该」是完全不相识的啊!
他浑浑噩噩的想着推测着,突然,一阵白光夹着某些他一直比如蛇蝎的事情窜入了他的大脑,让他突然像捧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抛得老远。
扔远了之后又觉得这样会不会被对方知道自己动过了他的手机,又立马跑回去把手机捡了回来,研究着手机最初的摆放角度,等折腾得满头大汗,终于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最贴近最初的手机摆放角度,准备放回去时,又突然想到——
尼玛,他本来就动了手机的,不然他怎么转达「老爹快不行了」的消息!
这一来,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操!他到底该怎么整?
他直愣愣的捧着宛如上帝的伸手,突然间就再次更改了他往后生活轨迹的手机,沉默的站在办公桌旁,良久良久,久到傍晚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太阳吝啬的收走时,他才突然回神,一把扔开了手机,急速的捞起打扫工具往楼下跑。
——娘的,居然又迟了!
99、番外十二爱如蹦极(五)
「老三,黑阎罗又出什么新招整你了?看看你一晚上的训练全不在状态啊!无端被排长削了好几顿了!」丁全盘腿坐在上铺支着下巴问齐霖,「快说给哥乐呵乐呵,哥这几天也就指着你这点消遣度日了!」
齐霖没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子,露出一条缝瞅了瞅丁全,因为晚上那会儿被削得狠了没什么精气神了,再加上那张照片和那通电话所带来的心灵震撼,他对丁全的调侃都没力气去搭理了。
「大哥,老四,你们会在什么情况下,把一个人的照片存在手机里,一存四五年?注意大前提,这人跟你没有任何亲友关系,不是你爹妈哥姐弟妹和朋友。」齐霖翻来覆去,脑子里各种念头乱窜,一会觉得事情那就是自己推测的那样了,一会又觉得自己想当然了。
你真当自己香饽饽吗?是个同的就一定会看上你这样的吗?
最后,无奈,只能拐弯抹角的想找人给自己分析分析。
上铺的丁全和坐在桌子前依旧在自己学习的夏志浩一听这个问题,立马来了劲儿,这问题听着,潜藏信息十分多啊!
再稍稍联想一下老三今天自劳动改造以后就十分不对的状态……
「操!黑阎罗存了你照片?他看上你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叫。
「咳咳——」齐霖被两人这强大的脑补能力给惊骇到了,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我就问个问题,你们脑回路是怎么长的?」齐霖心虚的撇开了眼睛。
「看看你那状态,再听听你的问题,这不明摆着的吗?你看到黑阎罗手机里存了你照片了?还一存四五年,你终于在今天发现了这个震惊全宇宙的事实,然后心啊大脑啊就错乱了……」丁全大大咧咧的瞎掰,其实是不是他们并没有底,说来说去还是嘴上没门,瞎扯淡乱调侃的多。
但当他越这么说,对面齐霖表情不对的时候,他猛然一惊,顿住,「妈的,我真相帝了?」
齐霖眼色难看的瞄了丁全和夏志浩一眼,猛然将自己埋到被子里——妈的,他是希望跳出一圈圈陷阱,而不是想由一个陷阱跳进另一个陷阱。
宿舍里忽然一阵沉默,良久,自知说错话的丁全才犹疑地开口:「那啥,老三,你……你要真不喜欢男人,他们其实不会做什么的。营地里这方面的兄弟还是不少的,大部分都还挺有原则的,不会乱来的。」
齐霖埋着脑袋胡乱的点了点,依旧不想抬头。
夏志浩托着下巴看了一会突然出声,「老三,你在烦恼。」
齐霖没好气的反手朝下比了个中指,日哦,鬼都能看出来他在烦恼好吗?
夏志浩摩挲了一下下巴,接着说道:「我以前有个装逼文艺战友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烦恼是因为你上心了!」
齐霖还没什么反应,丁全倒是一拍大腿,「日!这是在说我们老三对黑阎罗上心了?」
夏志浩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丁全也为自己这难得展现的一次聪慧,乐得咧开了嘴,「操,我那智慧果然都是隐匿在我这魁梧外表下最尖锐的利器啊!这都被我听出来了!」
齐霖抄起枕头狠狠扔过去。
「滚你妈的,老子最不耐烦这些揣着阴谋,到处下坑,想抓我回去当媳妇的男人了!」世界上就没有一块清净地吗?
齐霖话语一落,就立刻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愣愣地看了看同样也怔忪着回望着他的两个室友,耙了耙头发,从床上翻身跃了下来,「抱歉,大哥老四,不是针对你们的。」
丁全和夏志浩也双双回神,对视一眼正准备说话时,齐霖又开口了,「老四你有烟吧,给我一根,我去走廊上抽根烟,抽完就回来。」
丁全挑了挑眉,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包烟扔给了他,看着对方什么话都不说,掐着烟盒子往外跑的样子,不由哎哎叫了两声。
「你打火机都不拿,你是准备去抽烟还是吃烟啊?」重来没有抽烟习惯的人也终于是踏出第一步了!军营那就是个大染缸啊!想当年他也这么纯情过!丁全在心里暗自感慨,又摸出了打火机扔给了他。
齐霖接过,摆手挥了挥,「谢了,老四,这情谊,哥记住了!」
「早点回来,明天老曹亲自带操。」在齐霖踏出门坎的一剎那,夏志浩合上了书本看着他的背影叮嘱着。
齐霖步子顿了顿,最后点头表示了解。
他径直走到走廊转尽头,挑了个楼梯转角处就着台阶一屁股坐下,时间临近宵禁,除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外,周围一片静寂。
他摸出了烟,笨拙的叼到了嘴上,打火机点燃烟头的一剎那,还被第一口窜入肺腔的烟气给呛得直咳嗽,直到眼泪都快咳出来的时候,他才仰着脖子缓缓调匀了自己的气息。
「妈的……我的这霉运什么时候到头!」说着,他一把抹去眼角的生理泪水,又叼上了烟,狠狠吸了一口。
有些事还真不好说是不是一种男人本能,第一口被呛得猛咳的齐霖自吸进了第二口开始,已然具备了宿舍另两只老烟枪吞云吐雾的架势了!
但是三两口下来之后,他又变得兴趣缺缺了,他将烟夹在了指间,懒得再吸。
尼古丁的滋味到了口中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刺激比不得咖啡因,麻醉度更是远远不及酒精,齐霖弹了弹烟头上的烟灰,看着它们在碰触地面的瞬间碎成一堆灰烬。
走道处突然脚步声和说话声,话语一开头提及的人物,让安静坐在转弯处的齐霖不由被吸去了心神。
「我刚听对面楼的老人儿说黑阎罗今天跟班出去执行任务了,刚刚才拉着小队回来。」
「扯淡吧!他都什么级别了还需要他去出任务?」
「孤陋寡闻了不是,他曾经还没坐到上面去的时候,在咱们这片区域,那就是这个……几乎横扫啊!」对方大概比了个什么牛掰的手势,齐霖撑着脑袋无意识的推测。「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他是靠民族政策升上去的呢!」另一人开口嘲弄。
「切,被整狠了就想在心底打压诋毁对方啊?你还真别这么想,我告诉你,我跟排长私底下聊过。」说话人以一副我知道内情的口吻对对方说道,「他老子是汉人,他老娘是少数民族的,但是他老子硬气,没让他跟他老娘的民族,他最多也就混了点他老娘的民族血液。」
「人家是实打实靠自己,他十五岁就在这里参了军,一晃他军龄都有十六七年了!他可是实打实部队培养出来的国家武器了,军功、军校培养、政治培养,部队一个不少的给他走了一遍。这些啊,你到我们营地随便找个老人儿都能给你扒拉出来这么多内容。他下手治军是狠了点,可你没看那些老人有多听他的?你以为这是怎么来的?」
另一人沉默许久,才不情不愿的说着,「行了行了……以后记着就是了……」
说话声伴着脚步声在一阵关门声后陡然消失,周围立刻又恢复了一片静谧,直到此刻,从那两人的谈话里,齐霖才突然想到,他一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妈的,那个三哥让他转达的信息都还没转达,那可是黑阎罗的三哥和他老爹不得了的大事!
他皱眉胡乱想了会,猛地站了起来,将烟盒子塞进了屁股口袋里,想往楼下跑,可是才跑一半,一阵急促的哨音就响彻了整个营地——宵禁了!
他在原地踟蹰半晌,最后还是猫着腰跑到走廊另一头的通风窗口,冒出脑袋朝外四外看了看,揣摩半天这件事留待明天转告会有什么后果后。
最终抵不过自己良心的召唤,人家老爹生死之际,想的也许见见黑阎罗这个儿子了,不管他心底对黑阎罗又多大意见,都不能干这缺德事!
他搓了搓手掌,一把跃过栏杆,伸手灵活的攀住外面的下水管道,借着几处着力点,攀附住了,跐溜滑了下去。
又灵活的攀上铁门栅栏,三两下跑出了宿舍区。
整个营地都已经陷入了一种神秘的静谧中,除了远处的几颗星子,就是每隔五十米左右的高照灯还亮着了!
他躲在一栋建筑物的阴影里,一边在心里不断咒骂着黑阎罗和他自己的霉运,一边远眺着那些高级军官们的宿舍区方向。
幸好当初安排新人住所时,就特地将他们安排在各级首长的住宿区旁边,一来是想通过那些高级军官来威压他们这些新人,因为每年调过来的新人都是鱼龙混杂,各种人士都有,有新兵蛋子,有两三年的老列兵,也有像齐霖整个宿舍这样,带职衔过来的,单论职衔,有些时候,他们甚至比他们的班长连长职衔都高。
所以只能借助营地各级其他军官的威压压一压他们,让他们除了训练时记得学乖,平常在宿舍里也尽量不要发生冲突,因为首长就在你对面不远处!
他快速顺着建筑物的影子,小跑到了一栋单身宿舍区,抬头望了望,大部分宿舍都已经熄灯了,就是没熄灯,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找黑阎罗。
正在他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背后袭上了他的脖子,一把勒住后,厉声喝问:「什么人?」
齐霖被这突然的袭击弄得有些懵,脖子一被勒住后,一种从骨子里泛起的恐惧的颤栗感滑过脊椎,身后这人是真的会对自己下杀手——那一瞬间,齐霖脑子蹿过这个念头。
「是你?」身后的人借着一点光亮终于认出了齐霖,松手放开了他。
「齐中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你的宿舍里休息,你在这里干什么?」臧言双手抱胸,眼中神色深沉地看着正不断抚着脖子咳嗽的齐霖。
你妈的,我能来干什么,难道还夜袭你不成?齐霖一边咳着一边哀怨的瞪着对方。
「报告首长,我是来转达消息的。」终于,齐霖喘匀了气。
「说!」臧言怀疑的看了他一会,还是让他继续说。
齐霖深深地吸了一口午夜凉丝丝的冷气,暗骂,操!你就是个闷骚的,你手机里都藏我照片了,还摆着这一副鬼样子给谁看?莫非这人就是传说中的闷骚?!
齐霖一边在心里胡斯乱想,一边快速的说着:
「今天傍晚你三哥给你来电话,说老爹快不行了,让你回家见最后一面。」
说完,他静默的站在一边悄悄的打量对方的神色,脚底已经抹好了油,随时准备开溜。
在齐霖说完消息的一瞬间,臧言的瞳孔狠狠一缩,脸颊紧绷绷的抽了一下,而后眼中所有的情绪化成了一阵迷茫。
齐霖看着,莫名觉得这个黑阎罗此刻身上正涌动着一股悲戚的味道,使得他一时忘记开溜。
黑阎罗是什么人?
那简直就是媲美地狱恶魔一样的生物,强悍而缺乏人味儿,可看看今天他看到的,先是手机里的照片,现在又是这样一幅表情。
当一个铁人或恶人表现出你所不知道的另一面时,尤其是这一面又如此的具备了动摇之前认定的事实的所有力量,你就容易迷失。
而迷失,往往是陷落的开始。
「你看什么?」臧言很快回神,又是那个冷着脸,眼神锐利而无所畏惧的黑阎罗了!
齐霖一颤——娘的,错过最好的逃跑时机了。
「报告首长,我在思考如果我就这样跑回去,你能当今晚没见到我的几率有多少,偷偷翻回宿舍不被发现的几率又有多少。」
「那你推算的结果呢?」臧言好整以暇看他。
「……」娘的,你就非得这么闷骚幼稚,学着幼儿园小孩儿,喜欢就得虐死他,让他至死记住你是不是?
「507,自己去,别弄乱了东西。」臧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他。「明天自己去黄兴那里报道反省错误,我不希望我回来后从黄兴那里得知你没有受到惩罚。」
「?」齐霖条件反射的接过钥匙,正要开口问问对方那一串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对方利落的跑走了,齐霖傻愣愣看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灯的光影中。
他捏起钥匙晃了晃,黑阎罗是让自己今晚去他宿舍窝一晚,明早再回去?
可是既然这样做了,不就是想放过自己一马的意思吗?怎么又让自己去找黄兴汇报今晚的错误?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这黑阎罗的心思的复杂程度也堪比五百个女人。
他呆在原地想了半天,直觉自己一定不能去,反正都是受罚,为什么还担人家一个情,于是便又悄无声息地踮着脚溜回了自己的宿舍区,翻过了大铁门,想顺着水管道原路返回时,他才知道了黑阎罗的用意。
娘的,真是下来容易上去难啊,下来刺溜一下就滑了下来,上去却很难找到着力点,攀爬起来太困难。齐霖挂在二楼的管道处,哼唧哼唧的喘气,要不是每层楼都设了锁,他哪里需要爬上四楼啊!
好不容易,齐霖安全顺当的爬了上去,猫着腰跑回了宿舍,结果这才一开门,就差点被里面两货给谋害了!
「操!你俩干什么?」齐霖被反手扭住压在了桌子上。
「小样儿,跑哪去了会花姑娘了?宵禁那会儿我和大哥整个走道都找了一圈,压根没见你人,你现在从哪冒出来的?」丁全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把齐霖拉了起来,「要不是大哥说再等等,我都准备锁门了,要是半夜有人查房,我们连理由都给你想好了!」
「……」齐霖看着自己面前这张二货脸,甩了甩膀子,「有点事儿,跑出去了一趟。」
「没给人逮着吧?」两人一惊,这家伙儿孩子真跟他们营长说的一样一样的,胆儿肥啊!
齐霖陡然垮下了一张脸,往丁全的大腿上一扑,开始哭诉,「日啊!我上赶着给人做件好事儿我容易吗?那黑阎罗就这么撂了我回来让我去找指导员报道啊!指导员那就是黄鼠狼啊,我这每日必罚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夏志浩和丁全全是一愣,拖开了腻腻呼呼的齐霖,让他说说怎么回事。
齐霖掐头去尾,隐掉照片和对方扔给自己钥匙让自己睡首长卧室的事情,把转达消息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故事那个曲折,过程那个惊心,言辞那个控诉,心里那个委屈啊!真是怎么说都难以尽其十分之一。
两人听完后,动作一致地摸了摸下巴。
夏志浩:「老觉得有点说不透道不明的猫腻啊……」
丁全:「我就关心,你是不是就是那时看到他手机里存了你照片的?」
齐霖:「……」
——娘的,他的世界里就不能奢望有真爱这回事!
第二天出完早操,乘着吃早饭的时间,齐霖自己小跑去找了黄兴交代自己昨晚所犯的错误,黄兴一看到他就乐了!
「行啊!有觉悟,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黄兴冲他招手,让他站到他面前来。
「指导员。」齐霖敬了个礼,有点尴尬,「您知道了啊?」
「老藏大半夜把我拖起来,要求申请假期出营,这么大的事情,知其一就必然知其二了!」黄兴摆摆手,三两句带了过去。
他们这些人,别说老爹快不行,就是命悬一线,就剩一口气吊着,他们要走都得按程序走,也索性臧言职位高,特事特办让他半夜就走了,只是营地剩下的人就不轻松了,这一个最高指挥官临时走了,剩下拉拉杂杂的事情可全部就分派下来了。
「行了,规矩你也知道,但看在这次事出有因,就不记过了,做个两千字检讨,然后去炊事班帮着削五天土豆吧。」黄兴听齐霖说完了前因后果,轻拿轻放揭过了这一茬。
「炊事班?」齐霖一怔。
「怎么,你还想着给首长打扫办公室啊?」黄兴抬头,笑嘻嘻的调侃。
「不不不,我明白了指导员,我去炊事班。」齐霖泪流满面,娘的,黑阎罗在的时候让他去打扫卫生,黑阎罗走了就发配到炊事班,有差吗?你怎么不说黑阎罗不在让我去打扫办公室啊?
可他没有质疑和选择的权力,齐霖明白这点,所以他干脆的选择服从。
炊事班就炊事班吧,起码土豆不会说话和挑剔你,比黑阎罗可爱多了!
100、番外十三爱如蹦极(六)
一连五天的炊事班改造,直到最后一天,那个总是提着喜欢菜刀呼来喝去的班长也没给齐霖好脸色看。
任何一个人对上存在就是为了挑战他专业权威的人,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齐霖扔下最后一个被自己削得只剩鸽子蛋大小的土豆,一脸无辜的看向菜刀班长。
最后,齐霖在菜刀班长「滚蛋,再也别让我看到你!」的吼叫声里,像只获得自由的兔子,飞快的逃回了他自己的地盘,他终于从劳动改造里解放了。
「老三你回来了?我们晚上吃什么?」丁全笑嘻嘻地问。
自从齐霖打入炊事班后,探询炊事班的伙食表,已经成为两人日常对话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齐霖越过他,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换洗衣物准备在晚饭前洗个澡,好洗掉自己连日来的晦气和一身土豆味,「……除了土豆,你觉得还能有什么?」
「那不是,除了土豆还有些配菜吗?土豆牛肉还是土豆羊肉或者土豆排骨?」丁全倚在齐霖的衣柜旁看着他说。
「你故意的吧?」齐霖狠狠将衣柜门一甩,「再提土豆,就削你。」
「哈哈……」丁全乐得捧腹。
「对了,听说黑阎罗老爹还是走了,本来的探亲假变成了奔丧假,好像又往后延了一周,要下一周黑阎罗才能回来了!」夏志浩突然说道。
齐霖脚下一顿,然后唔了一声,把毛巾甩在肩上走了出去。
那个老爹还是没能撑住啊……温热的水花洒下来时,齐霖无意识的想着这个问题,那个面黑手黑的黑阎罗会不会……
一瞬间,黑阎罗那晚那副瞬间怔忪迷茫的样子又闪进了齐霖的脑海里,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又跑偏时,他甩着脑袋,将上面的水花冲击力调得大了一点,想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冲出去。
「好小子,进步不少!」老曹瞄了一眼他身边记录员本子上的成绩,伸手拍了拍齐霖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鼓励。
齐霖也微微兴奋的掀了掀嘴角——接连一周多没有体罚没有劳动改造的日子,舒爽得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做梦了!
「好好干!」老曹又拍了拍他的肩,接着往队伍后面走去。
中午跟着大部队吃完饭,腆着肚子和丁全勾肩搭背在营地里乱晃,准备消消食,好回去睡个午觉,养精蓄锐,争取在下午的训练里接着好好表现。
「老三啊,你这周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啊!」丁全搓搓鼻子调侃他,「这没有了黑阎罗对你的『爱』的关注后,表现都不一样了。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没有情感宣泄管道,只能将一腔热血付之训练?」
「日!」齐霖瞪他一眼,这个丁全就如同这营地里每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兵油子一样,拼命时不会退缩,日子里很是猥琐,嘴上没门把不住话,闲扯淡是他们唯一的爱好。
自从齐霖终于脱离劳动改造的日子后,他也只能时不时拿黑阎罗的事情来调侃自得其乐一番,起先齐霖还象征性的辩驳个两句,到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齐霖一律是扔个白眼给他。
「哎哎!」正走着,丁全突然捣了捣他,「你看,那不是你家黑阎罗?」
齐霖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下意识顺势看过去,树丛对面那个身影看着确实像是黑阎罗的,他回来了?
「嘿!他旁边站得是个女的啊!」丁全突然振奋的像被打了鸡血。
齐霖无奈的瞟了他一眼,哥知道你两个多月没见过女人了,能不能别这副德性!
齐霖朝树丛对面又仔细辨认了一眼,就看到一高一矮穿着便服的两个人站在那里,像是在讲什么话,也分辨不出来是不是有个女的,不知道丁全怎么一眼认定那是个女的。
他戳了戳丁全,张嘴无声的说着,「从那边走,赶紧绕过去。」
「为什么?」丁全不解。
「……」他不想看到黑阎罗啊,他好日子还没过够!齐霖撇嘴。
丁全挠了挠脑袋,死乞白赖的趴在齐霖背上被拖着走,走到前方的岔路口时,选了另一条路,准备绕开。结果才走了五十米不到,居然看到穿着整齐军装的黑阎罗从前方稳步走过来。
丁全:「……操!黑阎罗终于跨越人类极限,练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术了?」
齐霖:「……」正常人不是应该认为刚刚那个是自己认错了吗?
「首长好!」丁全齐霖在黑阎罗走到近前的瞬间,齐刷刷立正敬礼。
黑阎罗停下步子,打量了二人一眼,回了个礼,「二人成行,三人成列,这是军纪。」
齐霖:「?」什么意思?
丁全冷汗直冒,操啊,他刚刚当首长的面趴到他暗恋的男人背上「亲亲我我」来着,他会不会死?会不会被整死啊?赶紧认错吧认错吧!
「报告首长,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趴在齐中尉的背上了!」
黑阎罗点头,正欲开口接着说什么的时候,前方岔路上原来在谈话的两个便衣的男女恰好走了过来,黑阎罗立刻撇下他们走了过去。
丁全一抹额上的虚汗,用一种劫后余生的目光盯着齐霖,「老三啊,哥那一刻连遗言都想好了啊!你家黑阎罗真是不好惹啊!不就趴了下背嘛,搞得我偷他男人一样!」
「操!你怎么什么都能往那上头扯,明明就是你犯了纪律,他公事公办说了几句!连句训都没有!」齐霖恶狠狠的给他一肘子。
「别啊!」丁全利落的躲开,「我是触犯纪律了,落其他人手上,我不冤啊,但落黑阎罗手上,指不定怎么把我往死里整啊,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原因呢,你没见他走前有话想对你说的样子,都准备开口了,被后面那两人给引去了注意力才放了我们一马!」
齐霖一阵沉默,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对方走前确实有话跟自己说的样子,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里掂量着,不行!他好不容易脱离劳动改造了,决不能再给对方机会抓住自己把柄!而且,那人还对自己存了心思的!不管他想说什么,自己绝对不能听!齐霖暗暗下定决心。
结果直接导致在未来的三天里,每每黑阎罗在私底下一靠近他十米内,他必然以各种崎岖诡异的方式溜掉。溜到最后,一众人都发现,黑阎罗那张一向黑沉冷酷的脸,看上去更加难以让人直视了!
「我说老三,你好歹顾念咱兄弟们一些吧!你别再溜了行吗?你身上现在是不是都装了黑阎罗探测器啊?中午刚吃完饭,你一看黑阎罗过来,你就尿遁,尿遁就尿遁吧,好歹把哥俩带着呀,你没看黑阎罗那脸,我跟大哥能活着回来那都是奇迹!」丁全仰躺在床上,准备午休。
齐霖对着他比中指,「我顾念你,谁顾念我啊?」
「其实我感觉黑阎罗不错啊,你看啊,就他这个实力,这个年纪,以后指定有大出息啊,房子车子国家肯定都给安排了,工作也不用愁,估计每月工资也高啊!最主要的是,看看人家对你那心啊,一恋四五年!这找对象找到他这样的,傻子都会乐啊!」
「那你怎么不去啊?」齐霖气闷。
「那人家不是没看上我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吗?」丁全顺溜的接嘴。
「行了行了,快午休,嫌自己精力太足是不是?」夏志浩突然发话,让丁全收了瞎咧咧的话,赶紧休息。
一个中午,半个小时午休的时间,终于在丁全呼声震天和齐霖翻来覆去里消弭干净,午休起床前,夏志浩乘着丁全还睡得跟猪一样的时候,跟齐霖说上了几句。
「那家伙,就是个嘴上没门的,其实没恶意,就是玩笑。」
齐霖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把他当兄弟的。」
夏志浩看了他一会,也笑了,「嗯,我也把你们当兄弟的。」
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一群人成列的往食堂走的时候,半路上就遇到了显然等在那里堵人的黑阎罗,班长代他们敬了个礼后,被黑阎罗招过去,没几秒跑回来,冲着站在队伍中间的齐霖喊道:「齐霖出列,其他人继续,齐步走!」
齐霖一怔,还没来得及出列,他身后的人就绕过了他齐步走着朝食堂去了——有没有必要这么整齐划一的忽略他啊?
臧言脸色不好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跟我来!」
齐霖踟蹰一会无奈跟上,心里其实颤得像在打鼓一样,脚下的步子虽然一步没错,但那一步步僵硬的,就像要去赴死一样!
日哦,他一会要是说了不该说的,我到底怎么反应?
臧言带着齐霖到了个人少的地方后停步,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些难以读懂的光彩,看得齐霖心中发虚而不敢直视。
「齐中尉,我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如此的威力,让你能躲着我躲上三天。」臧言不悦的开口。
「报告首长,我没有。」娘的,用得着这么直接吗?这肯定是打死不能认啊!
「……」臧言不吱声,怀疑的扫了他一眼,而后也懒得跟他辩这个话题,只把手伸向他。
「?」齐霖傻愣愣的看着臧言朝他伸出的手,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的钥匙。」臧言看着他那副样子,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已经十分不耐。
齐霖一惊,终于明白对方意思——他躲了三天的人,就是为了向他要回自己宿舍的钥匙罢了!
「报告,我、我没带在身上。」齐霖蓦而涨红了一张脸,丢脸丢大发了,也幸好对方不懂。
「……」臧言也是一愣,「在哪?」
齐霖:「我的宿舍。」
「晚上前给我送来,行吧?」臧言捏了捏眉心,像是有些无力。
齐霖无辜的看了看他,心里暗自思量,他成功的躲了这人三人,他三天都没拿到钥匙,该不会三天都睡办公室吧?
「报告,一定完成任务。」齐霖一跺脚,好心的决定一会吃完中饭就给对方送过去,同时心里却也不厚道的暗自得意了一回,娘的,赚了!终于也让这黑阎罗吃了回鳖!
臧言对着他摆摆手,齐霖敬了个礼,转身走了几步,又被对方喊住了,正准备回头问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却听到空气里飘飘忽忽飘来一句不怎么真切的话语:「老爹走了,算是没遗憾的走了……谢……你。」
他惊异的站在原地,等他想起了回头时,对方却早不见了踪影。
黑阎罗……臧言……他在心里默念。
「所以,你通过那张照片觉得他看上了你?」韩武惊讶的问道。
齐霖晃了晃酒瓶,笑了,笑容里有些发甜又有些无奈,「小五,你是不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强悍!那张照片,自我看到起,我就拼命告诉自己忘了忘了,但你再怎么自我催眠,也经不住你身边有个话唠天天给你反方向灌输真爱论这回事啊!」
韩武咋舌,心里思量,听描述,那张照片不正是自己让左维棠给发的吗?
麒麟一走,他因为挂心就不断的向左维棠探听麒麟那头的事情,但左维棠却出于各种保密条例,对他一个劲的遮遮掩掩。
自己最终无法,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张他手机里存着的麒麟的照片,硬是让左维棠给他发给麒麟的上司,多少认个脸熟,顾念着点战友情,照料他一番。不然一个军营里那么多人,万一再来个同名同姓什么的,照顾错了对象就不好看了!
想到这里,韩武偷偷瞄了一眼喝完最后一瓶酒,握拳和左维棠碰了一下的臧言,恰好遇到对方目光调转过来,目中含情的看了眼麒麟后,随手抄起了一个酒瓶子,和左维棠走到了包厢另一头去了,众人看闹够了,也各自玩开了!
韩武坐在那里,回味了一下对方看向麒麟时的眼神,不得不说,爱情他有千百种开头,但归根结底它还是爱情。
不管当时这个臧言对齐霖是不是像齐霖想的,暗恋他多年,但现在,看两人的样子,他们已经追寻到了最好的结果。
况且,他觉得对方也并不像一个会保存无关紧要的照片的人,将照片从彩信里扣出来,单独保存下来,其中各种行为背后的意指其实很有深意啊!
而过程……韩武不由起了兴味,拉过正兴奋的灌啤酒的齐霖,追着问道:「你既然知道他『暗恋』你四五年了,然后呢,你们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
「嗨!」齐霖拍了拍桌子,「你别提了,他就是个闷骚的,到后来,我们入营训练结束分配连队的时候,在我室友丁全的大嘴宣扬下,我身边那一班哥们兄弟算是都看出来了,天天给我报备他每日动向就算了,他偶尔来我们新人营视察的勤了,那一堆人模狗样的混蛋们都要用特殊眼光扫视我啊!也就他每天还以为自己是藏着掖着的了!每次有个什么『觐见首长』的机会,那一帮人渣全部美名其曰给我俩机会,全部让我去顶岗!」
「到最后,我都觉得,他就是个闷骚的,看得我都替他急!恨不得来个狠的,后来我和丁全分到一个连队去了,算是他的近卫队吧!这次不要丁全给我洗脑,我都觉得是有猫腻了。丁全虽然嘴上混,但是本职技术还是很过硬的,他去那个团队肯定没话说,可我什么底限我还不知道吗?」齐霖笑着举起了瓶子和韩武碰了一下,示意先喝一口。
韩武也笑着灌了一口酒进去——那也许是左维棠的人情面子吧!
分进去没两周,就在齐霖每天纠结着该怎么去面对对方的时候,恰好赶上了年度军事演习,他们被划到蓝军里去了,算是一个右先锋,自主为营,设立指挥部。
齐霖和丁全所在的连队被调出去成小组分散,设立各种支点电台,将指挥部的命令几经转手后发布出去,以绕过红军对己方电台的探测而追寻到指挥中心。
「老三,老三……」丁全推醒了沉睡中的齐霖。
「怎么了?」齐霖扶了扶帽子。
「我拦截到一条消息,破译不出来,我要传回指挥部去,需要一点时间,但这周围不安全,不但容易暴露我们,上一轮的信号发布可能也已经被对方追踪到了,我们需要转移阵地。」丁全严肃的对他说。
齐霖点头,他们这一支队伍是由七个人组成的,他和另外三个列兵组成战斗小组,负责在这种时候保护好器材和丁全及另外两个技术兵种。
战斗兵种和技术兵种,齐霖默默的扫了一眼丁全五大三粗的身板和自己精悍的身形,不由安慰自己——浓缩才是精华。
他一把捞过另一个带着眼镜的技术兵的装备,背在了身上,和丁全一起在前方探路,让另外三人呈扇形分散在外围将另两人保护在里面。
七人疾行了一上午,翻过了一个小丘,决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暂时落脚。
「老四,抓紧时间。」齐霖嘱咐,吩咐两人近距离留守,他和另一人翻到了巨石的另一边守着。
时值晚秋,但对这国土极南的地方来说,太阳的炙热程度,烤熟一只鸡也依旧没有任何问题,齐霖抹去眉毛上快要滴下来的汗水,默默的在心里骂娘。
「操!老三快来,不得了,消息破译了,是斩首行动。」一个小时过去,丁全突然对着齐霖叫了起来。
「什么?!」不止齐霖,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娘的,又来这招,这红军这招怎么每年百用不厌呢?除了齐霖外,几人眼中交流的都是这个消息。
「他们那么自信能找到我们的指挥部?」齐霖怀疑。
「还不是那个A14部队。」虽然丁全不是这个军区的,但是每年的军事演习,他在他的那个军区也是参加的,所以对红军每年都采取的斩首行动,他是有底的。
「什么?什么部队?」齐霖一头雾水。
「说烂俗了,就是特种作战部队。」丁全撇嘴。
「他们那么牛?」齐霖好奇。
「看对上谁,往年我们都不做先锋,黑阎罗也是跟着大部队走,但是往年不管谁做先锋,对方的斩首行动都成功了!不知道……」
齐霖咋舌,「黑阎罗没那么容易被抓的,放心啦!」
「……」众人一致去看他。
「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吗?」齐霖怒。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对你家黑阎罗这股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丁全默默的收起了仪器,准备再次转移阵地,一个地方发出一条重要命令后,就不能再用。
「……」齐霖蓦而冒火,「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我家的。」
「嗯……」丁全继续漫不经心的收着,「你是他家的也一样。」
话音一落,所有人一致点头,并以不赞许的眼神看他:「黑阎罗那样的,你不收着,准备祸害谁啊?」
半年下来,他们都听说了,黑阎罗手机里存着人家照片呢,据说还是十年前的,一存十多年啊!这该多深情!
再一联想黑阎罗平日里的种种举动,每条每句一下都变得极其具有深意了!那背后隐匿的种种,在众人无限的遐想里突然就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没想到黑阎罗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啊!作为他手下摸爬滚打过对他抱有强烈忠诚心的好兵,当然得支持他。虽然不能摆在明面上,但私底下的支持是一定得给!
齐霖:「……」「别愣,赶紧的,指挥部让我们悄悄聚合,静待消息,等待命令。」丁全收拾好了装备,一把背上,领着众人又开始偷偷摸摸转移阵地。
「对了,大家随时留意周围动静,如有战斗,及时通报,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指挥部。」行进中,丁全同时叮嘱着大家,黑阎罗将他们此次的指挥部设置成移动指挥部。
如果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军途中看到大规模战斗,十有□和斩首行动有关,只能希望黑阎罗的战略真的有效,移动指挥部没那么容易被那群A14的王八蛋们找到。
101、番外十四爱如蹦极(七)
「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丁全狠狠啐了一口,命令全员卧倒匍匐前进。
「你确定前面是移动指挥部被端了?」卧倒的一瞬间,齐霖也看见了前方上空两架无人轰炸机回撤的画面,显然是刚刚得手。
「移动指挥部肯定被端了,但是黑阎罗和参谋们有没有被斩首还不好说,毕竟三个小时前,我们已经把消息发回去了,就不知道黑阎罗有没有提前采取什么策略。」丁全说着,带着一行人匍匐前进一段时间后,发现前方敌人已经全部撤退了,立刻带着他们站起来急速跑过去。
一队长长的车队全部被抛弃在路边,车上路边坐满了好些被撕掉了蓝色标牌的士兵和军官,各个都是垂头丧气的,看到他们急匆匆跑过来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好神色。
「乖乖!死了这么多!」丁全惊讶的叫道,然后随手搭上一个靠在吉普车车门前的中尉问道,「兄弟,黑阎罗在不在你们这堆死人里?」
那人没好气的扒拉开了他,「缺德不?人都死了,还受你摧残,死人不说话的你不知道啊?」
丁全嘿嘿一笑,「这不是省点时间吗?反正我们自己找下来也能知道黑阎罗不在吗?你给我们说说也是一样的!」
对方推开了他,「去去去!自己找,演习规则你不遵守我还得遵守呢!」
丁全碰了一鼻子灰的当口,齐霖心里夹着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带着几个人把车队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确定没有看见黑阎罗和参谋们。
这才转了回来,对丁全说道:「老四,指挥部应该在无人轰炸机来之前转移了,这只车队是障眼法,不过我估计转移的比较匆忙,大部分重要设备都没能带上,不过也许是黑阎罗取信无人侦察机的手段。」
听齐霖一分析,丁全也顾不得和那人瞎咧咧了,立刻背上设备对着他们的小队说道:「走!找找黑阎罗的踪迹,他们现在很可能正缺通讯电台发布命令,没有电台和设备,光有那些大员在,指挥部也名存实亡!」
七人小队分别以齐霖和丁全为中心,暂时分为两组根据各种细碎的线索来寻找黑阎罗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
七人顺着公路往回走了将近五公里才突然一起停下。
「老三。」丁全转头看着站在路另一边的齐霖。
齐霖点头,「嗯,我也觉得黑阎罗他们如果要转移,应该会选择这一块区域。」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一路走来,就这一片区域两旁树木最为茂密,高植株和矮灌木相间,并且参天古木比较多,遮盖率非常高,无人机也难以从天空侦查到详细情况,紧急情况下的战略转移,这一块区域应该是非常好的选择。
只是这块区域实在太大太复杂,光靠他们七个人也不可能找到转移进去的指挥部。
「怎么办?」丁全问他。
齐霖摸了摸下巴,也很是苦恼,真没想到演习才开始不到五天,他们这个右先锋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只可惜,他不是学习战略的,这种状况下,他也只能自己估摸着办。
好半天,他才犹疑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能不能联系到在外面活动的其他部队,让他们悄悄过来增援,这一片区域肯定要大面积搜索一下,我们留下一个人在这里接应,其他人先进林子,先发挥自己力量去搜一搜。」
「行,就这么干!」说做就做,丁全就地搭了个简易通讯电台,将消息给发送到各部队去了。然后留下一个战斗兵种让他潜伏在林子外层,等增援到了就出来交代一下详细情况,带着兄弟们进林子搜索。
剩下的六人背好了设备和自己的东西,全蹿进林子深处去了。
几人进了林子就是提气一阵急行军,林子外围就已经够茂密了,没想到里面更是盘根错节,各种热带灌木树丛和高大植株一株套一株,基本没有道路可走,全部靠柴刀现砍出一条路,行军速度一下下降。
「老三,快!发挥发挥你黑阎罗探测雷达的功效,告诉我们你对哪个方向有强烈预感!」丁全狠狠砍掉左边蔓延出来的一根长枝条。
「滚蛋,有时间闲扯淡还不如好好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齐霖没好气的回他。
「别介啊,在营地时你那雷达准得我们一班兄弟都是见识过的,快!再给发挥发挥余热,省得我们跟苍蝇一样乱撞!」丁全哈哈大笑。
齐霖撇了撇嘴,不再搭理他,这货就这德性,都不知道生死一瞬的时候能不能让他的嘴收敛点。
六个人在浓密的林子里像无头的苍蝇蹿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一点收获。
「老三,增援部队已经分散到G8区和F5区了,他们让我们继续顺着我们自己的搜索线往下搜索,指挥部那边的电台基本能确定是出问题了,自移动指挥部被炸,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一个支点电台收到过指挥部的命令。」丁全摘下耳机将最新消息传达给他们。
齐霖点头表示明白,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四周,踢了踢丁全,示意他快点收起东西准备转移,为了能接收和发出信号,他们在这个地方停留已经超过一个多小时了!这个地点已经不安全了。
「老三,接下来我们往哪走?」丁全利落的收起仪器设备。
齐霖也略带茫然的看了看周围丛生交迭的灌木,「我……我也不知道。」
「得了!你看着感觉给我们指个路吧,后面增援进来的兄弟们都带了军犬,咱们这里条件也跟不上,军犬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是真的只能靠你这个雷达探测器了!」丁全不正经的压到齐霖的背上。
齐霖无奈的瞥他一眼,心里却开始考虑这么做的可行性。
没有军犬,林子又这么密,即使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一夜下来,能找到的就更不多了,现在对他们来说,往哪走其实都是碰运气了!他闭上了眼,静了静神。
再睁开时,瞎猫碰死耗子似的胡乱指了个方向,「就朝那边吧!」
其余人相互一视,不吭声的排出前进队形准备继续行军。
虽然丁全整个途中无数次拿齐霖的黑阎罗侦察器开刷,但是众人也知道这终究只是玩笑。他们现在对齐霖指出的方向毫无异议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如丁全所说的,他们没有军犬,也没有线索,走哪里都是走!根本没有差别。
丁全率先紧了紧身上背着的仪器,呼喝道:「兄弟们走着!顺便检验一下老三的黑阎罗侦察器有没有失灵,要是失灵了,回头演习结束,赶紧让你家黑阎罗给你补修好!」
众人无声的笑了一下,又投身于紧张的搜索中去了。
一行六人顺着齐霖指出来的方向行进了将近四个小时时,丁全突然在前面一个驻足的手势打过来,所有人都是一顿,调用起自己所有的感官来感知前方的状况。
结果没几分钟,就听到丁全一阵狂喜的爆吼:「老三,你那称号真不是白给的啊!我们蓝军要是胜利了,我们这小队得记头功啊!」
他身后还没看清楚情况的几人先是一阵茫然,而后明白丁全说得意思后,立马高兴的嘴都咧到了耳后根去了!
「齐霖?」对面五十米处隐匿的几个身影在丁全一阵爆吼之后也陆续现身,黑阎罗和他的一个卫兵赫然就在其中。
黑阎罗收起枪,看着站在丁全身侧五米处的齐霖。
齐霖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望天——瞎猫还真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黑阎罗一声齐霖叫出来,丁全朝小队里的其他众人隐晦的使了一个眼神——看到没,都不叫齐中尉了,名字都叫上了!
齐霖看到丁全的举动,心口一把火堵了上去,毫不客气的用枪托砸了他腰部一下,「没见首长等着觐见,还瞎贫什么?」
黑阎罗悄无声息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齐霖后,立刻将视线转到了丁全背着的仪器设备上去了,「电台?」
说到正事,丁全立刻收起了满脸调侃,和齐霖一起立正敬礼,宏亮的汇报了他们自移动指挥部被端掉后的所有行动和决策。
黑阎罗蹙眉听着,最后点头赞许,摆手让他们跟在自己和那两个卫兵身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跟着黑阎罗来到指挥部的临时据点,一处简陋的帐篷,里面仪器设备确实在空袭的时候就受到损害,暂时无法修复,而移动指挥部的人员除了黑阎罗外,也就只剩下四个参谋和三五个文职书记了。
看来转移途中也被对方消耗掉了不少人,难怪发现异动都只能靠黑阎罗自己带着自己的卫兵上去侦查情况了。齐霖想着,打量了一圈后,带着自己手下还剩下的两个战斗兵种分散到帐篷外去勘查状况去了,丁全则留下将电台的设备全部换上,然后发电让部队增援赶紧过来。
至此,移动指挥部被炸已经过去了28个小时了,A14那帮混蛋肯定也知道自己只端掉了一个壳子,真正的大脑还能继续运转。
这个帐篷的据点肯定也不安全了,必须尽快将消息发出去,然后接着转移,在大部队到来之前,这个指挥部对上A14简直就是婴儿对上拿刀的屠夫,双方的差距,已经无法用数值衡量。
齐霖和另外两人分散到帐篷四周,警惕的探查着四周,顺便寻找接下来的转移路线,一圈视察下来,他在心中感慨,黑阎罗就是黑阎罗,即使最后只剩下那么点战斗力,他相信只要黑阎罗乐意,A14的人相抓到他们还是有些难度的。
他靠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几不可察的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口自他看到移动指挥部被炸就堵在胸腔里的气。
这是对A14的气愤以及对己方军营的向心力所致,齐霖暗自给自己解释着。
「找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悄无声息的在齐霖耳边响起,惊得他差点跳起来狠狠给对方一枪托,但等他动起来时,却已经被对方先发制人给从后面技巧的压制住了。
是黑阎罗。
「首长好!」齐霖敬礼。
黑阎罗看着齐霖那副恭谨的态度,眼中诡光一闪,而后又变为无声无息的深沉,他点点头,带着些疲惫的学着齐霖刚刚的样子靠在了树干上。
「歇一会,等丁中尉和他们收整好了,就转移。」说完,闭目小憩。
齐霖安静的看了看对方,相遇时,太过振奋和紧张,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对方下眼睑处一圈黑,看样子自移动指挥部被炸,战斗兵力不断流失,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合过眼。
他机警的朝他身后处看了看,本来跟着听到三五个卫兵,现在只有一个在他后方十米处警戒,看来其他人他都留给临时营地做搬运工了!
他侧头又看了看他,心中暗道,黑面黑手,现在加个黑眼圈,真是名符其实的黑阎罗了!他提起枪,轻轻站起来,走到他前方五米处帮他警戒。
齐霖转身的一瞬,黑阎罗的眼睛不可预料的睁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勾一勾嘴角,紧绷的表情里难得透出些许惬意,转而又闭上了眼,除了林叶被飞鸟起飞而引起的扑簌声,世界里只剩下一片静谧。
突然林子里响起一阵异动,臧言后方的卫兵发出警惕的号令,黑阎罗睁眼,手摸到腰间的枪枪,齐霖紧张的转身,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齐霖转身的一瞬间,黑阎罗就扑向了齐霖,将他扑倒在地,顺势朝林子的一端滚去,齐霖原本站立的地方立刻被扫了一梭子的子弹。
滚动间黑阎罗眼捷手快的找了一处矮灌木,带着齐霖钻了进去。
「是A14那帮王八蛋们?」齐霖伏在臧言的身边,再顾不得对上黑阎罗他应该保有的尊敬口吻了。
臧言眼神锐利的朝外扫了一眼,没看到人,看来对方也很警惕,扫了一梭子子弹后,也隐匿的身影,不过他们起码能庆幸,对方也是刚刚找到这里的,没来得及安排狙击手,不然十个臧言今天也交代了。
「应该是。」臧言沉吟,这么贸然就开枪,看着又不像A14的作风,他们一向像是隐匿的毒蛇,总在关键时刻给你来一记狠的,一群被练得心里都病态了的家伙。
不过刚刚开枪的也可能是新人,心里素质不到家也是有的。
「操!」齐霖烦躁,「那我们的临时基地……」
「难说,就看丁中尉机灵不机灵了,A14能找到这里大概也花了不少精力,而且我不在基地里,他们肯定不敢贸然行动,不然惊动了我,斩首行动又是一次失败,他们也经不起行动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就看刚刚那阵枪声能不能给他们带点东西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为臧言站岗的那个卫兵十有□已经交代了,临时基地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身上又没有电台,目前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了。
臧言突然深深地看了齐霖一眼,让齐霖怔了一把,正欲反应时,他却发话:「潜回去,先看看情况,最好基地里还有人逃脱,最差,得想办法联系到后方增援部队。」
说完,臧言就降自己的肩章和一切能让自己成为狙击手目标的东西全部摘掉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摸了一把泥土将脸全部抹黑,并示意齐霖也照做,混淆对方视线,在遇到单人狙击手时,一秒钟的迟疑都能给他们带来更多机会。
齐霖不太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一时有些怔愣,直到对方三两下将自己弄得跟一个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时,转头来看他,还不见他动作,就亲自上手抓了一把泥土摸到齐霖脸上。
林子里的泥土因为处在多雨的地域,又常年难见太阳,里面带着一股浓厚的腐烂的虫叶的味道,差点刺激的齐霖呕出来。
他看了看黑阎罗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他脸上涂得东西跟他的完全不一样似的。
「好了,快点,把肩章摘下,塞进口袋里,然后跟着我。」臧言收回手,无意识的搓了搓,隔着泥土,也依旧能感受到不属于泥土的温热感。
齐霖立刻照做,然后趴在臧言身后,匍匐前进。
真正跟在了臧言身后,齐霖才不得不承认,臧言就是臧言,是名不虚传的黑阎罗,同样的匍匐前进,人家不但做得毫无声息而且耐力持久,齐霖额头上汗珠都快化成雨时,也不见对方的气息乱了丝毫。
「停,原地休息。」臧言蓦而发令,让齐霖打颤的手臂陡然一松,直接脸颊贴着泥土趴在了地上直轻喘。
好不容易利用有限的时间,喘匀了气后,齐霖悄悄支起身子,移到臧言身旁,臧言对着他打了个手势,他点头,端起枪朝四周扫了扫,而后向臧言示意安全。
两人默契的从藏身的树干后朝另一棵树一起跃了过去。
「安全,看来这一片区域还不在A14是掌控下。」臧言轻声道,而后悄悄探出头朝树干后面望去。
他们已经潜伏到临时基地的后方,帐篷是拆了一半的,另一半还耷拉在那里,一个书记和一个参谋正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的抽着烟,时不时还互相调侃几句,隔得远,听不到声音,但看看对方臂膀上被撕掉的标志,显然是阵亡了。
「走!」只一眼,臧言又下令。
齐霖抱起枪,不吱一声地跟在臧言身后,两人在A14掌控这一区域前又快速潜走了。
「看来老四够机灵,应该是逃掉了。」齐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总算为老三那家伙松了口气,那家伙嘴上缺德,但心里却倔强着,要是这才开战不到一周他就挂了,回去指定要郁闷一个月。
臧言看了看他,对着他那副总算放心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不满他的轻敌,又像是不满他在这种时刻里对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挂怀。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齐霖转脸过来问。
臧言快速一转脸,藏起那一瞬间皱眉的表情,再转过来时,又是黑阎罗的标准表情,「迂回地退出这片区域,想办法和后方增援联系上。」
齐霖点头,心里对臧言刚刚那一瞬间的动作感到奇怪,总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102、番外十五爱如蹦极(八)
「妈的,这可是有十二楼的高度啊!原来演习也是会死人的!」在失足的那一瞬间,齐霖心中恶狠狠的咒骂。
思绪纷转间,他不知道十二楼的高度,人做自由落体需要多少时间,够不够他回忆完一生,而实际上,他没有回忆太多,一张张占据他生命曾二十多年的脸只倏忽一瞬闪过,最后定格,而后牢牢盘踞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相熟不到一年的脸孔。
原来人真的是要在生死一瞬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
他想起自己大学时一年暑假去玩蹦极的时候,那时候那个给自己绑安全设施的男人告诉自己,坠落的一瞬间想起的那个人就是你放在心口上的人。
他没信,因为那时候的他从高高的跳板上往下坠的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外,他就只能听到自己急速鼓动的心跳声。
为什么没有所谓的人出现?
因为你知道你不会死,你知道你永远到不了最低点,有一根线会牢牢牵着你,把你扯回原点。你有很多机会,你有很多未来,你有很多……
而现在……现在……齐霖闭眼,要有机会……要有机会……操!要真的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发扬一把男人的气概,把黑阎罗那个闷骚给推倒!
只可惜……这下就是不死,也该残了!
咔嚓——
齐霖的心脏猛地一缩,陡然察觉自己的降落趋势减缓,直至三秒左右的继续下滑,而后停住——被拉住了?!
「操!」齐霖向上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带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揪住,对方正学着蜘蛛侠或者蝙蝠侠,从八层楼处的一个通风口里,牵出一截攀援绳,他正一手抓着攀援绳一手勾着自己的腰带。
「我不是帮你引开那帮龟儿子了吗?你怎么不跑?」齐霖狠狠啐了一口,撇开眼的瞬间,发现眼眶里涌出了一些雾气——原来没有绳子也能回到终点。
他们在穿过G8区,眼看着要和增援部队汇合了,却被那群向蛇一样奸猾像狗一样灵敏的A14给发现,再次被那群人追得像丧家犬一样。
直至最后,齐霖觉得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这是演习,而实际上,他觉得这对黑阎罗来说就是战争。
他不能接受俘虏或失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无需任何人灌输,就牢牢的盘踞在齐霖的脑子里。
在被追赶的途中,两人被迫进入了演习区边缘处的一处废弃的训练厂房。训练厂房处楼宇林立,地形复杂,高矮地势错杂,对他们来说,是有利又有弊的。
利在于,容易躲藏,弊在于,不知道里面是否已经布满了敌人的狙击手。
最终,在进入厂房前,齐霖握了握枪,决定自我牺牲一把!
他满脸肃穆而庄严的对这臧言说道:「我去引开他们,顺便检验是否有埋伏,首长,你自己想办法绕过这一区,和增援汇合。」
齐霖暗想,日,老子一定帅爆了!幸好这只是演习,不用真的玩命!
臧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反倒看得齐霖有些心虚,有那么些被看透的意思,使得他再顶不住对方的视线,立正敬礼后,抱着枪跑了出去。
这一跑他才知道,对方虽然将他们逼迫到了这一区,但是显然他们的布置也并非十分充分,尤其现在又只有他一个人跑出来,对方那边十分束手束脚,也不敢贸然行动,生怕真正的黑阎罗又逃脱了!
这就是机会!
齐霖知道凭自己的三两重,想要撂倒这一群毒蛇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借助对方的拘束消耗一点对方的生力军,对他来说也是赚到了!
他是干嘛的?他就是来当炮灰吸引战斗力好让他首长跑路的!
而现在……他的首长正化身蜘蛛侠挂在他的正上方,捞住了他的小身板,救了他一命。
「上来,用手攀住我的腰!」臧言厉声喝道。
齐霖下意识根据指令动作,一个翻转,手脚并用,攀住了黑阎罗的腰际,脸正贴着对方的腹部……这姿势!操!
臧言却顾不得那么多,齐霖一攀住,他就一手抓着绳子,一手空了出来,反手从背后的马甲上拆出一颗手榴弹,顺着八楼的通风口一连扔了几个进去,只听一阵阵象征性的爆炸声响起,里面紧接着传来一阵阵咒骂声。
「干!我早说了对上他要小心,让你们一个个吹的,弄得自己像天下第一似的,现在好了!全军折在这里了!」
在齐霖不顾指令跑进了厂房区的同时,臧言也抿了抿嘴,跟在了他后面,进入巷道后,黑阎罗娴熟的借着各种障碍物,一路造成齐霖一人闯进来的假象。
两人一明一暗收拾了好些生力军,也幸亏发现他们踪迹的只是一只十二人小队,等到齐霖跑上一栋厂房顶端的时候,恰好吸引了剩下一共七名队员的所有注意力,而在他失足的那一瞬,臧言却只跑到了八楼,在看到对方跌落的一瞬间,臧言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巨怪的手狠狠握住了一样。
再顾不得多想,随手抓了一根攀援绳就跳了出来,幸好……
臧言抓住齐霖腰带被惯性拖着往下坠的一瞬间,他这么想,幸好……抓住了!
手掌一阵撕裂的疼痛告诉他,高强度摩擦下,他的手掌一定被撕开了;肩胛骨出一阵错位似的骨裂声告诉他,估计臂膀也这一次也伤惨了!
可是他看了看抬头先是一阵茫然看着他的齐霖,而后爆粗一句粗口而显得毛躁发怒的他,无端觉得心情很好!真的是……幸好!
而不带他感慨完,上方那些没来得及拉住齐霖的A14的混蛋们显然对他们俩的处境更为感兴趣!
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说得大抵就是他们!他想对方一定这么想着。
黑阎罗眯眼看了看对方七人一起消失在十二楼处的身影,心里默默数着数,顾不上回答齐霖的话!
就是现在,他齐霖呼喝道:「上来,用手攀住我的腰!」
最后一击……十分漂亮!
「……那帮龟儿子……完了?」听着通风口处传来的叫骂声,齐霖有些怔愣,太不真实了!
刚刚他还命悬一线呢!
「干!臭小子,龟儿子骂谁呢?」里面的人全部攀住了通风口,露出脑袋朝下看。
齐霖抿了抿唇:「……」不与死人计较!
「你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爬,然后顺着绳子爬上去,再把我拉上去。」臧言朝上瞟了一眼,对挂在自己腰间的齐霖吩咐道。
齐霖点头,蓦而察觉不对劲,「你手臂怎么了?」
臧言牵了牵嘴角,「暂时废了!」
先是重力作用下不知道脱臼还是骨裂,而后又不管不顾的抡起膀子扔手雷,现在过了腺上激素爆满的时刻了,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立刻席卷了他,使得他是暂时使不上劲了!
齐霖傻了,转脸去看软软挂在一旁的那只臂膀。
「别看了,快往上爬,不然一会另一只手也该废了!」臧言催促。
齐霖朝上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掌心处已经满满的全是鲜红的血水了!他眼睛突了突,喉咙处咕哝两声,像有气卡在了那里似的,上不上下不下,难受得不得了。
他攀附着臧言这个人形的绳子,一点点爬了上来,直到他也拉住了攀援绳,和对方面对面平视的一瞬间,惶惶然失了神。
他嘴巴张了张,「咱们营地里一直有一些流言……」
臧言直视他,嘴唇抿成好看的一条唇线,瞳孔狠狠一缩,没有阻止对方说话。
「我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首长……你知道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吗?」齐霖说着话,鼻息全部喷在对方脸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臧言这个人的气息也……乱了。
齐霖高兴的扯了扯嘴角,娘的,黑阎罗原来你不是机器人,气息也会有不匀的时候。
「干!我说你们俩吊在那里是准备谈情说爱啊?」楼上突然煞风景的冒出来一句。
所有气氛被打乱,齐霖往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死人不说话,演习规则你不懂啊?」
……
「后来呢?」韩武听得正在劲头上,齐霖又停了下来。
齐霖看着韩武兴味盎然的脸,笑了笑,「嗯,后来我好不容易爬上去,把他拖了上来,再后来我们终于是历尽艰辛找到了增援部队,找到之后,黑阎罗立刻被送到了中立医院去了,我好好的,不能跟着,只能继续回归部队参加战斗。」
说出来的事情都变成了简单的文字,没有说出来的,才是藏在心里的东西。
齐霖没有说,在奔跑躲避的途中,很多次他都想自杀发个信号算了!他不怕输,也不怕耻辱,但他实在不能再看着臧言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再跟着他到处躲藏了!
臧言的伤势有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再拖下去,就不会是「暂时废了」。
齐霖想说,想告诉他你不用自杀也不用被俘获,我来!
但臧言只用一个无声的眼神就转达了他的坚持和立场!
「叱!」韩武没好气的嗤他,「谁要听这个,我是说你们俩后来怎么搭上的?你俩那样怎么看都是已经有点那啥了!最后谁先捅破的那层窗户纸?」
齐霖骚包的一锊头发,眼睛发光的看着韩武,「你说呢?」
「你男人先开口的?」韩武显然不信。
「那必须的!我这脸蛋这身材这魅力,他不开口难道还指望我去倒贴?」齐霖一挺胸脯傲然道,内里却不住的撇嘴,那个闷**,想他开口还不如期待世界末日!
「演习结束后,我们就被拉回了营地,我们蓝军虽然输了,但是我们右前锋表现却是不俗的,按理还是要嘉奖的……」齐霖絮絮叨叨的往下接着扯,「只可惜,黑阎罗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三,听说你家黑阎罗为了你光荣负伤还没好呢?今天嘉奖大会他都没到场啊!伤得那么严重?别不是你趁机把人家给就地正法了导致人家『内伤』外伤一起迸发了?」丁全用大毛巾擦着头。
「……」齐霖对他比了个中指,良久,囫囵吞枣似的说了句:「……我倒是想……」
丁全一怔,蓦而狠狠将手里的毛巾往地上一扔,跳到齐霖背上,「操!老三……你这么快就倒戈了?」
齐霖将对方翻下去,转而压制住他,「妈的,还不都是你们害的,天天搁我耳边宣扬黑阎罗的三好四德五讲六优的!」
说着,又恶狠狠的揍了对方两拳才觉解气,丁全被打得唉唉叫。
「那啥……你进来时还给我说你不喜欢男人的……」丁全哀嚎,性向是那么容易变更的吗?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每日的嘴贱的结果,就是将自己的兄弟亲自送到了黑阎罗手上去了!
「嗯。」齐霖嗯一声。
「嗯屁啊!」丁全急躁地拍大腿,为齐霖这副怂样子着急。
齐霖扫他一眼,他不喜欢男人,他本来也这么以为来着。可对象如果是臧言……齐霖无端想起自己攀在对方腰际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属于男人的气概和一身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顿时口干舌燥。再一想对方最后被自己说得几句话所打乱的气息!
操!他不喜欢男人!可是他看上了臧言那个黑面神!
齐霖耙了耙头发,转而想到,没事!是那黑阎罗先看上他的,四五年呢!这男人也真能忍,要是自己不来这鬼地方,他不是要继续守着一张照片过上十年二十年……
齐霖为自己想到的事情感到欣慰,他的到来解救了一个继而寂寞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嗯……他觉得还不错。
「日哦!老三你别笑了,笑得忒猥琐……」丁全看齐霖半天不吭声,本以为他在整理思绪好和自己详细分析分析,结果等了半天就等到对方一个迷蒙的笑容,顿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齐霖狠狠一掌劈过去,懒得再跟他说,翻身上床睡觉。明天还有一天的训练要应付。
丁全无趣的挠了挠脑袋也翻了上去,一夜好眠。
一转眼又是近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里,除了起先几天,部队里还能时不时听到一些关于黑阎罗英雄就『狗熊』的各种版本流言、伤势愈合状况以及他何时归营的揣测外,到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从一个半月前的那场演习的余波里走出来了。
演习或者演习中受伤的黑阎罗与他们已经是没有更多的关碍了,不管黑阎罗在不在,你还想好手好脚不挨削,就都得按照黑阎罗布置下来的最新训练计划去训练。
鸡一样早起,牛一样训练,狗一样无所怨言。这是他们的最新培养指标。
军营里所有的人都这么调侃。
齐霖听着同班兄弟们的自我调侃,也跟着笑呵呵应了一句,在无人能探知的意识海里则暗自叫嚣——妈的,都能制定新的训练表了,怎么还不出院回营,伤得真有那么重?
咔嚓——
像是那一次他从高楼上降落时听到的声音,齐霖神经质的惊醒,为着半夜突发的一声细微到大部分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齐霖瞄了一眼对上呼声震天的「大部分人」之一的丁全。
「呼……」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怎么还不回来……」
「咔嚓……」
又是一声,齐霖一怔,立刻轻巧的翻身下床,跑到阳台边上。
这个新宿舍是他新人集训结束后跟着分配时重新安排的,也算是个高级住宿区了,虽然比之黑阎罗那样的还是差了不少,但好歹也算是一个生活点了。
也幸好丁全够死皮赖脸,他们两人被重新分到了一起,还挑了个向阳的二楼两人间,规格不敢说多好,比起新人宿舍却能说一个天一个地了!
「你……」齐霖有些怔忪,看着楼下面那个穿着一身军装,吊着膀子也依旧十分有气势的男人,「你回来了?」
对方看到齐霖探出脑袋的样子,不由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遮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彩。而后再抬眼和齐霖对视时,又是那双深沉的眼了。
臧言盯着齐霖看了半天,突然捏了捏手上的一个东西,又是非常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引得齐霖眯眼要去看是什么东西。
正在齐霖探着身子往下看的时候,臧言却突然一个利落的转身,走掉了。
「?」齐霖愣在阳台上。
这男人半夜玩上这么一遭是想干嘛?耍自己呢?
看着男人走到对面楼,进了黑黝黝的楼道后,他忽然一愣,他怎么住到对面去了,他明明左后方那栋楼五楼507室的才对!
他看着对方一层楼一层楼的往上,没当他上了一层的时候,那层楼的感应灯就会自己亮起来,一个吊着膀子的高帅军人在里面慢悠悠的走着。
他知道我在看他吗?齐霖微微仰视对面突然亮起了灯的四楼走道。
他也想见我!突然这个念头像是平原里突然疯长的青草一样,在齐霖的大脑里恣意生长起来。
所以他半夜回了营地才跑到我楼下!
所以他特地换了宿舍,就是为了能住我对面,时不时的看到我!齐霖眯眼看对方爬上了四楼后,五楼走到的灯就不再亮起,等了一会,一间宿舍亮起了灯,一个男人慢慢走到了阳台上,回视着齐霖。
这男人闷骚啊!暗恋了我四五年!齐霖像着了迷一样,晕乎乎的想着,他伸舌头舔了舔唇,突然特别想爬下去再爬到对方的宿舍阳台上。
「老三?」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迷糊的呼喊。
冷风吹来,齐霖一个哆嗦,回神发现自己已经骑在了阳台的栏杆上——操啊!他在想什么!
他赶紧爬下来,往宿舍里面跑,临关阳台门时,又忍不住往对面四楼的一个阳台望去,那个吊着膀子的男人还在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是没来由的,齐霖知道对方一定笑了!
或者似笑非笑着!
操!
103、番外十六爱如蹦极(九)
「老三,你是不是和黑阎罗吵架了?没道理啊,听说他昨晚才回来的,你俩都还没单独见上一面呢!那是不是黑阎罗有话想跟你说?」吃饭间,丁全捣了捣齐霖。
齐霖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你看。」丁全隐晦地用眼球示意对方朝三点钟方向看,「今天加上训练场上他视察的次数,我们已经看到他七次了,他有那么闲吗?」
齐霖顺势隐晦的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三点钟方向坐着臧言。他狠狠怔了一下,蓦而想起自己昨晚丢脸的事情,恨不得立刻把脑袋埋进餐盘里。
「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吃饭嘛!黑阎罗也是人,吃个饭遇到有什么?」齐霖欲盖弥彰的挥挥手,让丁全安心吃饭。
「嗨嗨!我说老三,你别装哈!他吃饭的点从来就是和我们这一帮训练的错开的,我们什么时候在食堂看过他了?」丁全不满地反驳。
「那人家现在不是受伤还没好吗?也许不如以前耐饿了!」齐霖接着瞎扯,顺道又看了一眼对方还吊着的右手臂,他正在用左手拿着勺子吃饭,残盘里都是容易舀食的食物,没有一块大块肉和青条菜。
丁全看着齐霖:「……」
齐霖炸毛:「我说你吃个饭都能吃出这么多事儿怎么回事,赶紧吃你的。」
丁全默默地看了齐霖一眼,突然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操!你每天那么嘴贱我都没嫌弃过你,我说你一句你就跑,你这兄弟……」齐霖火了,一拍桌子正准备发泄发泄,说到一半突然卡带,他傻愣愣地看着坐到了丁全位子上的臧言。
「你妈的……快回来!」齐霖转过头去看着走远的丁全无声呼唤。
「老三,不是哥不帮你,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比我大好几级呢!牺牲你一个幸福全营地啊!」丁全也无声的对着齐霖做口型。
齐霖食不下咽的看着坐到了他对面,岿然不动一脸平淡的黑阎罗。他确信,在黑阎罗坐下的瞬间,所有坐着吃饭的人都微微发出些诧异和兴奋的异动。
「首长……」齐霖挪了挪屁股,也想学丁全。
「给我挑块鱼。」臧言瞄他一眼,说道。
「……」你餐盘里根本没有这么复杂的食物!齐霖无声的转述。
臧言朝着齐霖的餐盘里扫了一眼。
齐霖:「……」
齐霖将因为要挑鱼刺,而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鱼肉放到了臧言的勺子上,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口吞掉,齐霖心里涌动的情绪更复杂了。
「你那天的话没说完。」臧言头也不抬地突然说道。
「?」这又什么神展开。
「那天,吊着的时候。」臧言停下动作,看了看他。
齐霖想起来了,默默地扒了一口饭,「不记得了!」
——明明是你暗恋我!别想让我先丢脸!
臧言的脸颊紧了紧,握勺子的那只手,手背的青筋都突了出来,看上去本来就不阳光的神色更冷了。
齐霖悄悄将对方的表情全部收纳眼底,看了看自己餐盘里剩下的菜,突然又给对方挑了块鱼肉,剔除了鱼刺,依旧是一塌糊涂的放到了对方的勺子上。
臧言一怔,看了看鱼肉,又看了看低头扒饭的齐霖,手上劲道松了松,再次吞掉了鱼肉。
齐霖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感受到了那天自己急速下坠时的心里蓬发的那种情感,这比蹦极刺激多了,他暗想。
两人伴着一餐厅心思蠢动的的士兵和军官们,有惊无险的吃完了一顿中饭,起身走的时候,齐霖看着对方单手吊着的样子,顺手接了对方的餐盘一起送到了餐具回收的地方,再回头时,对方已经走了。
丁全和夏志浩以及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猛地围了上来,拖着齐霖跑回了宿舍区。
「好家伙,黑阎罗就是黑阎罗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直拳啊!」丁全抚掌大叹。
「快,给说说,你和黑阎罗怎么一下就完成了量到质的飞跃?」另几个好事者全部拖着椅子将齐霖围了个严实。
「难道前段时间营地里传的英雄救『狗熊』的故事是真的啊?不过是哪个版本的?」
「嗨!肯定是最激烈的那个版本,我们老三一下撂倒了黑阎罗啊!」丁全一搓鼻子笑道。
「……」众人皆以白痴的眼神看他。
齐霖趁着这几人内部起争执的机会,翻身从阳台上爬了下去,一溜烟跑不见了影。
「靠!让他溜了!」几人拍栏杆愤懑。
齐霖逃脱以后,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回宿舍,那群比狼还凶残比女人还八卦的人肯定不会就这么死心!
什么量到质的转变,他自己都还没整明白这是怎么一遭事呢!说个屁!
整个营地里因为午休时间,除了炽烈狠辣的太阳依旧工作外,大部分人都沉浸在短暂的午休里去了。他穿过训练场,看到有那么两三个牺牲了午休时间正在给自己加练的士兵,顿足站了一会,看了良久,突然就想起他来这里的第二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黑阎罗……臧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黑阎罗办公室的楼下,他迎着阳光朝六楼上看,他现在应该在自己对面那栋楼的四楼里午休才对。齐霖暗自思量。
突然那间办公室的窗子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在窗口朝下看着他。
臧言眯了眯眼,中午分开后他就来了办公室,只有一只手能用,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问题,正儿八经的工作时间里,还能使唤使唤人帮着自己弄,可现在所有人都去午休了,要想做事就只能靠自己。
他朝下面的齐霖喊道:「上来!」
齐霖踟蹰了一下,不乐意的回道:「干嘛?」
臧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高兴,语气松了几分,「怎么不叫首长了?」
「……」操!「首长……」
「上来。」臧言说完,关了窗户,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齐霖对着关上的窗门比了个中指,比完后还是没骨气的爬上了六楼,不待敲门,里面的人就发话让他进去。
齐霖一走进去就看到对方正站在自己的计算机前干着急的样子。
「过来,坐这儿。」臧言指着自己的座椅让齐霖过来。
「?」齐霖防备的看着他。
「快点,帮我把这个计划表做完。」臧言微微蹙眉,为齐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干脆起火。
「!」齐霖汗颜,依言走过去,坐到了臧言的专属座椅上,对着计算机,看了一眼后,立马挑眉——又改训练计划表?!
臧言站在齐霖身后,看了一会,觉得这么看着计算机显示屏反光的厉害,便弯下了腰,将脑袋放与齐霖的齐平,虽然不是贴着齐霖的脖颈,但静谧下来也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了。
齐霖窒了窒,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置于键盘上,没有对臧言的这个操作表示异议。
「怎么弄?」他力求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装逼。
「把上午出操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内容常规不变,然后上午的训练点分成三个时间段……」臧言对着计算机屏幕说道,齐霖依言一行行表格填过去。
越填越觉得脑袋旁边的那人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吸入鼻腔的气就是对方呼出来的。
「想什么呢?打错了!」臧言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
齐霖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堆乱码,立刻退格全部删除,他屏息侧脸对臧言说道:「你靠太近了,口臭影响。」
臧言:「……」
齐霖看着对方蓦然黑下来的表情,键盘上的手动了动,知道自己话说得囧了,有些不安。
臧言直起腰,低头审视着齐霖,「起来。」
齐霖无声地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坐在那里不动。
臧言突然状似极其无奈的样子,捏了捏眉头,猛地低头看向齐霖,「我中午吃得和你的一样。」
话音一落,嘴唇就狠狠印了上去,舌头灵活的撬开了对方的唇瓣朝里面钻去。
齐霖先是有些怔忪,忽然就反应过来,心里有一种火山喷发似的喜悦冲上脑门,这男人果然闷骚的不行!他眯起眼睛想,嘴上动情的回吻对方。
一吻结束,臧言单手撑着齐霖一边的椅子扶手,眯眼问他:「臭?」
齐霖:「……」
晚上齐霖结束一天训练躺在宿舍床上时,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中午那个突发的湿吻。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算是他们俩好上了?可臧言什么都没说,自己好像也什么都没说,两人亲完了,就都装成没事人一样把表格做了。
自己走得时候,还严谨的给首长敬了个礼才走的!那哪是对对象的态度啊?齐霖抱着被子滚了一圈,一把坐了起来,寝室里扫了一圈,只看到嘴贱的丁全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指望自己爆点料给他。
他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我就是憋死也不会找你说的。」说完甚是傲然的又倒了回去继续抱着被子打滚。
丁全哀嚎着挂着齐霖的床铺前,「别啊,老三,我看出来了,你想说的不得了啊,就跟我说吧,我也想听得不得了,你不是需要人给你参谋参谋吗?说呗说呗!」
齐霖一脚踹了上去,「滚,睡觉!」
一通瞎闹之后,齐霖最终守住秘密,一个字儿也没透露给丁全,丁全带着满腹遗憾和失落进入梦乡,打起震天呼声。
「瞿瞿——」
宵禁的哨声吹响,齐霖依旧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的都是那一吻和最后两人彬彬有礼的假样子,越想越闹心,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
最后他实在扛不住心里挠心挠肺的那股痒痒感,一骨碌爬起来,悄无声息的翻下了床,走到了走廊上,意外的看到对面四楼一间卧室正亮着灯。
他眯眼看了一会,突然下了决定,手脚并用的爬下了二楼,跑到对面楼下,大铁门那里是看都没看,直接对着四楼的高度估量了一下,搓了搓手掌跑到下水管道处,正准备上手往上爬时,旁边的大铁门突然开了。
臧言倚在铁门上,「想学罗密欧?」
操!他还知道罗密欧!齐霖愣在那里,脑中只想到了这个。
「过来。」对方悠悠叹了一口气。
齐霖看到对方的表情,心里突然涌出一些诡异的满足感,对方一天到晚板着的黑脸在自己这里就是个屁!看看,人家一天到晚这表情丰富的,一会无奈一会叹气的!
臧言看对方半天没反应,又叫了一声:「你还爬楼爬上隐了,大门正路不想走?」
齐霖呸呸两声,跑了过去。
臧言将对方迎进走道,又反锁了大门,看得齐霖十分嫉妒,他指责,「你居然有楼下大门的钥匙。」
臧言回头看他,「我有所有宿舍区楼下大门的钥匙。」
齐霖:「……」
臧言盯着他看了一会,主动走过去,「走吧。」
齐霖闷闷地瞥他一眼,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爬起了楼梯,臧言走得很稳,如他的人,一向稳健而不骄不躁,齐霖一边踩着对方的影子一边胡乱的想着,直到上了四楼,进了臧言的宿舍。
这是一个标配的单人间,床和桌椅都有,还有一间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洗漱室。
臧言下楼时显然也比较急,他的书桌上正摆着一台工作到一半手提,文档都最小化隐藏了,桌面是那张他在对方手机里看到的照片,因为像素不高,不能放大了霸占整个桌面,只能小小的占据桌面的一点地方而已。
齐霖看着计算机出神,完全忘记自己来时的想法,看了半天,他才僵硬的转头看向,锁了门走进来的臧言,「你……那个……」
臧言好笑的抱胸看他,「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你……我……」齐霖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今晚做的决定,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聪明又最傻逼的一次,「你暗恋我?」
臧言兀自坐到了床边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那么看着齐霖,只看着他。
「你暗恋我!」齐霖笃定,语气里有些洋洋自得,他又看了一眼照片,补充地说道:「还四五年了。」
「不是十年吗?」臧言顺势接口。
齐霖猛地回头看他:「……」
臧言对着齐霖勾了勾手,「过来。」
齐霖:「干嘛?」
臧言:「不叫首长了?」
齐霖被这句堵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想要跟我好?」
臧言不置可否,看着他,眼神深沉得像一汪打旋的潭水,十分的勾人,「过来。」
回神时,齐霖已经坐到了臧言的对面去了。他感受到对方铺面而来的浓厚气息,蓦然体认到一件事,如果他们俩算是好上了,那此刻他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给送到了虎口……
臧言已经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按住了不许动,轻轻贴了过去,气息相合时,他轻声说道:「我以为,中午的时候,我们俩就已经好上了。」
话音一落,唇又贴了上来,两人湿热的亲了一会后,分开时,涎液拉出一条细线挂在了两人嘴角。
齐霖涨红了一张脸,发现对方一向严肃冷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的色彩,眼神里布满了浓雾,印的他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更像深潭,不能多看,一看就往里头陷落。
这样的臧言齐霖没有见过,他相信这个营地里大概都没有人见过,一向严酷禁欲的的臧言也有这一面,看着……看着……齐霖微微兴奋的喘息,让人十分想扒开了衣服肆意啃噬。
臧言伸手抹掉对方嘴角上的涎液,顺势往下滑到对方的裤|裆处,揉了揉,低叹:「硬了!」
齐霖别扭的拱起一只腿隔开对方的手,不服输的摸到对方那边,报复的挑眉,「你不也是。」
臧言终于是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一把按住了齐霖压倒在床上,「嗯,我们都硬了。」
……
「你男人爬上你宿舍,半夜跟你告得白?」韩武像生吞了青蛙一样,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边即使和左维棠相谈甚欢时也依旧面无表情的臧言,「看不出来啊!」
那男人居然还有这种浪漫的小心思?
怎么左维棠就没有!韩武微微冒酸的想着。
齐霖搓了搓鼻子,心虚的移开视线,说道:「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
「麒麟,来,给哥哥说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安旭阳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拉着齐霖跑到了一堆人里。
韩武看着一群个个都要奔三的人了,还疯得跟孩子一样,不由摇摇头,拿着酒瓶站起来,他看到左维棠跟过来的视线,笑了笑,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左维棠看到他过来,一把搂住了腰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对方看着左维棠和韩武的动作,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人真不像齐霖说得那样!韩武暗自在心里嘀咕,脸上却挂起温和的笑意对着对方笑了笑,对方对他点了点头。
「还是没看出来那小子有什么好,一身麻烦事等着你呢!」左维棠幸灾乐祸的对臧言说道。
韩武顿时无语,伸手悄悄的拧了左维棠的腰际一把——你又干什么缺德事呢?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别尽使坏!
左维棠不满的伸手搓了搓韩武耳朵——什么都没干!
104、番外十七爱如蹦极(十)
三人无声的坐在一起喝了会酒,韩武实在忍不住好奇,拐弯抹角的问道:「臧言……我叫你臧言不介意吧?」
臧言摇头,韩武继续说道:「我们家麒麟当初住的几楼啊?难不难爬?」
臧言抿唇想了想,「他住过四楼、二楼、七楼……都爬过,不算难吧!」
臧言想,这些楼层齐霖确实都爬过,因为直到齐霖跟着他调回京都,齐霖都没住过单人间,每次两人想得狠了,总是齐霖半夜爬楼到他楼下再跟他回他住的地方。
韩武听了,面上带笑的点头,心里暗自叹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这个臧言还真如麒麟说得,难怪齐霖陷进去了!
三人又转开了话题,就齐霖和臧言调回来后生活工作适应状况聊了聊,正聊得意浓时,那边玩得无法无天的一群人突然爆出一声呼喝,引得这边三人一致望了过去,恰好看到齐霖从一群人里走了出来,直直地朝臧言走过来。
臧言看着齐霖面带痞笑,一步三扭的往他这边走,眉头狠狠跳了跳,起身想借口尿遁。
「臧言!」齐霖一个狠扑,拦住想跑的臧言。
臧言无奈的接住他,低头看着他,「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齐霖傻笑,「没啊,我兄弟不信你深深地爱着我,来,酷哥,我们嘴一个给他们看看。」
说着把嘴撅得跟猪嘴一样要往臧言的嘴上凑,被臧言一把挡住,「不是玩游戏输了?」
齐霖挠着脑袋傻笑不说话,臧言轻叹,搂过了对方,掀起眼皮对着一众看好戏的人扫了一眼,心里暗自无奈,动作上却干净利落的抓住了齐霖的脑袋就着唇印了下去。
「嗷呜——」霎时一群狼嚎掀翻了包厢顶。
韩武倚在一边轻轻的和左维棠碰了一下酒瓶,满脸笑意。
临近凌晨时,一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分手的时候,韩武得知麒麟和他男人已经明目张胆的住到了一起,还是住在了满是高层人士的大院里。
看着韩武咋舌的样子,齐霖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起来,瞅了瞅韩武和左维棠手上套着的对戒,不在意的笑着说:「比起你们哪里算明目张胆啊,打着兄弟的名义了,倒给上头省了一套房子罢了!反正他分给我,我也不去住。」
说完大笑着挂在臧言身上往外走,看得韩武也微微感到好笑。
「麒麟还是那副德行!」韩武感慨,「真不知道臧言看中了他什么。」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有时候是很多原因迭加的,有时候是没有原因的。」左维棠淡淡地道。
韩武摸着下巴好奇,「臧言跟你说什么了?」
左维棠伸手盖住韩武的脑袋,「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对方坐在角落里和自己聊天时说的那些道给韩武听:「十年前他就见过齐霖了,他老爹十年前重病,小地方治不好,只能往这里送,他三哥先送过来的,据说当时是深夜,医院说床位紧张,连已经昏迷的老爹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他三哥赶紧送到其他医院去。」
「刚好当时一群打架斗殴的小年轻被送了进来,大概从上面通了点关系下来,立刻就没有什么床位紧张不紧张的问题了,他三哥当时气不过,差点和医院打起来,就是齐霖顶着折了的膀子上去拉开的,还把床位让给他老爹,让人赶紧诊疗的。」
「第二天他从南边赶过来时,齐霖那边的新床位已经解决了,当时也就没碰面,后来好像是齐霖出院的时候,他从楼上远远看了一眼吧!」
【「阿言,就是他,那个小青年。他给老爹弄得床位。」臧言三哥指着楼下草坪上的齐霖。
臧言透过窗子朝下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提着行李笑得异常张扬放肆的齐霖。
家境良好,父母宠溺,朋友围绕,无忧无虑,一个典型的京都长大的孩子。他心想。
这样的人,和他永远不会有交集,一声道谢反倒显得矫情。他对着下面那张笑脸暗道。
突然那张笑脸转过来,对着住院楼所有打开的窗子大力挥手,「老子出院啦,祝你们也早日康复!还是外面空气好啊!」
臧言看着那张笑脸,又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爹,自生病以来一直没什么高兴色彩的他居然因为这一句话而挂上了点笑意。】
「那算是一见钟情!」韩武结论。
左维棠无聊的瞥他,「不算,哪个一见钟情再不相见的人会钟情四五年?」
「那算怎么回事?」韩武歪脑袋看他。
「你管人家。」左维棠拉过他,将他的围巾给围严实了,然后牵过他的手到外面去打车回家。
韩武握着左维棠的手,一步步跟在对方的身后,笑了,确实,情往往难以预料它的由来,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一往而深与从一而终。
翌日早。
「酷哥,我起不来了,我今天不去上班了行不?」齐霖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完全没有奔三男人撒娇看不得的自觉。
臧言把对方的制服扔到床上,掐着手表,「今早你买饭,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还没看到饭桌上的早饭,你知道后果的!」
齐霖又滚了一圈,而后猛然一把赤|条条地跳了起来,「操!你昨晚上我时怎么不说掐着时间呢?」
臧言看着对方赤|裸的身体上布满的情|欲色彩,眼神沉了沉,声音暗哑地说道:「还有十四分钟三十七秒。」
齐霖烦躁地一耙头发,抄起床边的运动裤就要往身上套,被臧言拦住,把内衣裤递给他,然后让他穿制服。
「日哦,好不容易调回来做文职了,为什么还要我过得跟行军一样……」齐霖一边抱怨,一边对床边抱着胸看他的臧言怒目而视。
「你还有十二分五十三秒的时间完成洗漱和下楼买早餐的任务。」臧言淡淡提示,顺便走过去帮他把风纪扣给弄好。
终于在还剩十分二十五秒的时候,齐霖捯饬好了自己,从洗漱室出来,抄起钱包往外走,经过臧言时,反手挂住臧言的胳膊,上去一个动情的湿吻,时间最后二十五秒用完,他套上鞋子往楼下跑。
臧言倚在门边,摸了摸嘴唇,勾起笑意,转身去准备他们上班要用的东西。
齐霖小跑着来到他们住宿区外的一个早餐店,用去三分零五秒,「老板,快,老样子。」
「好嘞!我就算着今天又轮到小哥你啦!早给你准备好了!」老板麻利的将早就打包好的早餐递给齐霖。
齐霖笑着把钱塞过去,转身就往回跑,「剩下的钱老板记账上,明天我哥来买你把钱找给他。」
一溜小跑,十五秒跑回了卫兵站岗的地方,他朝站岗的卫兵好心情地摆摆手,准备接着往里跑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麒麟!」
齐霖一怔,停了下来,一手掐着一堆早点,一手还维持着朝卫兵打招呼的姿势,有些傻气。
来人显然也被他这副形象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声笑完后,脸上满是苦涩。
「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对方说。
「岳哥。」良久,齐霖才想起唤对方一声,真的是……好久。
「买早饭?」岳双斌看着对方生疏的样子,眼神暗了暗,视线转移到他手上的早点,找了个话题。
齐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拎着的豆浆油条,笑了,是真笑了。「嗯,买早点。」
「早点拿回去吃不都凉了?我陪你去店里吃吧,遇到你不容易,请你吃好的吧!」岳双斌要伸手去扔掉对方手里的早点,被齐霖一个侧身错开。
「别别,我男人在家还等着我回去投喂呢!我自己跟着你去吃好的,把他扔家里饿肚子,回去他非拆了我不可!」齐霖笑着拒绝。
岳双斌听他我男人我男人那么顺口的叫着,立刻愣在那里,眼里乱七八糟闪过很多东西,最后却是韩武那天在那间店里跟自己说的一段话。
他有些悲哀的笑了,正眼看着齐霖,问道:「麒麟,你跟哥说,如果当初我不是这样的,我们……」
「不会!」不等对方说完,齐霖就斩钉截铁的否定。
「我还没说完……」岳双斌微微起怒。
「不会!」齐霖也正色的看着岳双斌,这个男人陪在他生命里度过了二十四年,从他什么都不懂,到什么都半懂不懂,二十四年,这是一段无关于情|爱记忆的岁月。
这个男人对自己是真的好!齐霖知道,在曾经的二十多年里,这个男人在他生命里充当着比父母还尽责的兄长的角色,他知道自己爱玩,他会带着自己玩遍所有稀奇的事物,但从来不让自己去看肮脏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爱闯祸,但却永远都毫无怨言的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从来不会去告状或想法子惩治他。
他把自己当成一块宝,藏着掖着,不会让自己学那些琐碎的东西,不舍得自己吃亏吃苦,不让他受委屈,也不让自己受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调侃,这些,他全记着。
时间越久,他反而记得越清楚,记得越清楚,反而越觉得那时的他们都很可怜。
「岳哥,你记得那年暑假你带我去蹦极吗?」齐霖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已经三十多了,再几年就四十了,听说他家里今年已经给他安排了结婚对象了。
不出意外,这个男人在年底就要变成有妇之夫了。
岳双斌愣了一下,点头。
「当时那个安全工作人员跟我们说,我们下坠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人就是我们藏在心窝子上的人,当时,你跳下去的时候,有人浮现出来吗?」
岳双斌定定地看着齐霖,「有,是你。」
齐霖无所谓的笑了笑,移开视线,「我没有。」
「那个又不一定准。」岳双斌立刻接口。
「嗯,对,我当时也不信的,那玩意儿又不是生离死别,跳下去最后反正会被拉回来的,所以,我也没信。可后来,我信了。」齐霖转过脸来,眼神晶亮的看着他。
岳双斌看着这样的齐霖,忽然发现这个齐霖不是他心底的麒麟了,这个人已经长成了他不认识的男人了!
他心底那个稚气张扬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里已经不见了,那个迷茫的,愿意听他安排,有困难都会来找他的那个少年已经变成了个有棱有角的男人了!
那个即使是在一次平安夜里拒绝他,都是带着浓厚愧疚,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告诉自己「岳哥,我想一个人想想。」的齐霖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不知道被谁塑造出来的,刚毅而坚韧的男人齐霖。
「那个人不是我……对吧?」岳双斌苦涩的接口。
「嗯,是我男人!」齐霖点头,忽然眼睛余光瞟到站在大院里的一个身影,他抬头朝卫兵身后的传达室里的挂钟上看了一眼。
操!超时了!难怪他男人都出来了!
「岳哥,我不跟你说了,我男人都等急了,我们还要赶着点上班呢!」齐霖随意挥了挥爪子,掐着早点就往里面跑,跑到黑脸站着的臧言面前,嬉皮笑脸的站住了。
「亲爱的,我早餐买好了,咱们回去吃了赶紧上班去吧!」
臧言朝下瞅了一眼齐霖脸上挂着的讨好的笑意,又朝外瞥了一眼,恰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他顿了顿,放下抱胸的手,亲昵的揽过齐霖,不发一语朝里面走。
这一举动弄得齐霖跟中了□一样,又喜又惊——操啊!今天这么好过关?!他迟到了整整一分钟啊!
等到里面的人影走远了,岳双斌才收回了视线,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在卫兵戒备的眼神里转身离开。
而回到家,坐在位子上等着对方摆好早饭吃完上班的齐霖,却没有等到自己的早饭。
「我的呢?」齐霖问向自顾自吃起来的臧言。
臧言掀起眼皮瞟了瞟他,「我以为你已经吃过了!」
「我什么时候吃了?你没看到我买的两人份吗?」齐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臧言敲了敲手表盖,齐霖立刻知道这男人是在秋后算账,讽刺自己是因为吃早饭才花去了那么多时间。
齐霖一把就火了,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不过晚了一分钟!
「那男的是谁?」臧言轻飘飘一句话甩过来,齐霖满腔怒火立马被心虚的大雨浇了个透。
「什么、什么男人?」
「你紧张了!」臧言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什么紧张不紧张,那就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一哥们。」齐霖挺着胸脯叫嚷。
「昨晚聚会的人里没有他。」言下之意那人既然是你发小怎么昨晚不见他来玩。
「我、我……」齐霖语塞,看着对方坐在对面慢条斯理撕油条的样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什么时候对自己交什么朋友这么挂心过?就是军营那会和丁全闹得跟猴子一样,他也从没变过表情啊!
「你吃醋了?!」齐霖叫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臧言撕油条的动作停下,将油条放回盘子里,推到齐霖的面前,又将他的豆浆倒给他。
「知道就好,我讨厌那个男人,离他远点。」臧言赞许的看着终于回过味儿来的齐霖。
齐霖看着自己面前摆好的丰盛的早餐,内心嘶吼——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死命否认,然后自己围追截堵,最后让对方不甘地意识到自己的吃错是毫无必要的,然后向他认错,由他占据上风逞威逞能吗?
「快吃,要迟到了!」臧言敲了敲桌子,提醒齐霖,自己将剩下的豆浆全部喝完。
齐霖沉默片刻,拿起撕好的油条塞进嘴里,狠狠咀嚼!
两人上班途中,齐霖撑着下巴,侧脸看着架着墨镜开车的臧言,蔫蔫的想起早餐桌上自己又一次战败的经历,脑子里顺道浮现对付承认吃醋时,脸上带着的些许异样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
「亲爱的,你玩过蹦极没有?」
「没。」臧言直视前方路况。
「我玩过。」齐霖撑着下巴,也移回了视线,「刺激,考验心脏承受能力,挺带感的。所以好多人喜欢玩。」
「嗯。」臧言可有可无的应着。
「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敢去玩这个不?」不等臧言出声,齐霖又接着说,「因为他们知道后面有根绳子能牵住他们,不管他们坠得多低,他们永远到不了最低点,永远不会摔成肉饼。」
说完,齐霖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道:「你就是我身后的那根绳子。」
臧言终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挪出一只手弹了弹他的额头,露了个笑意。
车子依旧在前进,一如时间和所有的人与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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