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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 红楼之皇商 (完) BY 八爷党 (点击:663次)

红楼之皇商 (完) BY 八爷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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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回说道小丫头子上来通传忠信侯府母女三人并凤姐儿联袂来访。却说贾府众人听见此事,心下一紧,慌忙忙的站起身来。邢夫人霎时间六神无措的看着贾母,眼巴巴的样子,可怜极了。
贾母轻叹一声,越发没意思的撂下碗筷,抬手揉了揉涨得直跳僵的太阳穴,摆手吩咐丫头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姨太太迎进府里。”
说着,起身吩咐道:“鸳鸯扶着我,咱们一起去院门口迎接忠信侯夫人一行。”
鸳鸯低声应了一句,连忙扶着贾母往外走,其余太太姑娘们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在院里站成一排。一个个神思惶恐,面容忐忑。邢夫人受此影响,越发的心虚了。
她趁着贾母心思沉重的盯着院儿们的功夫,悄悄的挪到王夫人说跟前儿道:“你说这凤姐儿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不能在家里解决,竟然还吵嚷到外面去了——难不成她拈酸吃醋,无法生养子嗣,无法服侍自家男人,男人在外头娶个外室还有了错处?这话即便是告到公堂去,她也是罪犯七出。”
王夫人正为着此事心烦。听见邢夫人这话,冷颜说道:“既如此,你有本事的话尽在侯爷夫人跟前说这些就是了。与我嚼舌做什么?”
邢夫人被王夫人一句话噎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当下讪讪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不过片刻功夫,忠信侯府家眷以及王熙凤巧姐儿一行人便在丫头子的引领下走进院里,贾母连忙在鸳鸯的搀扶下迎了上去,开口笑道:“有日子没过来瞧瞧,他姨太太身上可好?”
薛夫人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搀着贾母的胳膊寒暄道:“老太太身上也好!”
说着,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倒也不是我故意不来。这不是蜪儿还小,须得有个仔细的人在身边照看着,我一时也抽不出身子来。直到如今五六个月了,方才能一时撩开手,出来走动走动。”
贾母闻言,立刻一脸慈爱的笑道:“蜪儿确实是个伶俐可爱的,也不怪姨太太见天儿的抱在怀里,舍不得撩开手。即便是百天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小模样,整日里笑不拢嘴地,别提多爱人了。等他办周岁的时候,姨太太可一定通知我,老身这把老骨头,非得去瞧瞧不可。”
薛夫人开口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您我两家是什么关系,届时我定然亲自来邀,何须如此生分呢?”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符合道:“确实,你我两家什么样的关系,倒是老身说话生分了。”
说着,一脸怜惜的看着薛夫人身后搂着巧姐儿的王熙凤,轻叹一声,张臂说道:“凤丫头,委屈你了。”
一句话未尽,王熙凤潸然泪下。扑到贾母怀里哭道:“老祖宗!”
贾母见状,一脸悲恸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头顶,开口说道:“我如今人老体迈,说的话也无人肯听。倒是不能萚你做主了。难为姨太太撇下蜪哥儿,亲自过来了。”
薛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笑着说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凤姐儿既然嫁到了贾家,便是贾家的媳妇。我即便是她的姑母,也不能随意置喙她婆家的事情。只不过大清早的,凤丫头带着巧姐儿淌眼抹泪的到了我们府上——虽说老话儿讲这姑娘嫁出去了,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姑娘若是真的受委屈了,回了娘家来哭诉,我们作为娘家长辈,若是一声不闻,传了出去,倒以为是我们做娘家的没有脊梁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祖宗该体谅晚辈才是。”
贾母见状,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她说出前一番话的本意,原本是提醒薛夫人,忠信侯府虽说和贾家有姻亲关系,但也不该自恃身份掺和贾家的家事。可是薛夫人却以娘家晚辈前来哭诉的缘由,驳了贾母的话。还直言如若置之不理,恐怕外面世人会猜测是忠信侯府怕了荣国府的势,就连自家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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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番外

番外卷:不胜人生一场醉  
☆、189番外:那些后面的事儿(上)  
盛大浩然的帝后大婚终于告一段落,紫禁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宁和。然则其后数月,京城众人却一直将那场恢弘奢靡异常的婚礼放在口中当做饭后谈资,就连京中最有名的伏羲报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小道报纸上也都牵牵连连的做了好一阵子的话题。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战败的南安郡王被赎回京城,盛怒之下的圣上在金銮殿上恶狠狠的讽刺了一番,直言要依军令状行事,追究南安郡王极其下属贪墨军粮,打加仗的罪名。  
顾念到昔日老王爷随同祖上一起打天下的情分,徒臻虽然盛怒至极,但也没有太过狠戾。只是被褫夺了南安郡王异姓王的封号,降为南安郡侯。圣上一道旨意责令南安郡王于京中南安侯府闭门思过,虽未明言,但也算得上是半软禁了。  
消息传将出去,朝野上下纷纷议论圣上宽厚仁和,十分容人。上表上奏歌功颂德的折子一时间又多了许多。  
南安郡王之事还未平息,接连又爆出了忠顺亲王图谋不轨,谋逆作乱的大案。由督察御史王明辉亲自上奏弹劾,将忠顺亲王于皇子时期,买凶杀人,构陷大臣,结交外官,甚至圣上继位之后谋逆作乱,谋杀圣上等等大逆不道之行径披露出来,徒臻派遣钦差一一查实之后,龙颜大怒,即刻将忠顺亲王贬为庶民,顾念手足情谊,倒也没有砍人脑袋,只是将人宗籍除名,圈禁在京城忠顺王府中。  
而其母德太妃也因为在身在后宫与前朝牵扯不清的缘故,被贬为德太嫔,牵入冷宫,闭门思过。至于归附忠顺亲王麾下的一干党羽,因为没了自身血缘做保命符,自然也是依照律例抄家灭族,满门问斩。间或有贬黜流放者,不计其数。  
牵连到后来,竟然又被挖出在京中闭门思过的南安郡侯竟然也和忠顺亲王颇有牵连,里应外合,图谋不轨。霎时间龙颜又怒,不过这次还没等徒臻下决定,朝中大臣已经纷纷上奏请求圣上严惩不贷,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圣上听闻奏疏,立刻顺应民意,颁布圣旨查抄惩治。将南安郡侯的封号再次褫夺,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南安郡王满门三代之内不准科举为官,余者不论男丁女眷皆流放崖州,无有旨意不得返还。  
于是这一个月内京西菜市口成了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三不五时便有囚车拉着罪臣去刑场斩首。一时间京中百姓倒也有了好些热闹可瞧。无数个沾血的满头也给行刑的侩子手们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徒臻听闻之后,着实哭笑不得。  
也有依附甚远罪不至死者,或被贬官,或被流放,男丁充作军奴,女眷充作官妓,再次者降为白身,三代之内不许科举等等。  
不过月余。朝中位子空出小半。圣上又即刻挑选有贤德才能之人顶上空缺。这些日大都是跟着早先就跟着徒臻的死党一脉,或者寒门出身当真有真材实料的子弟们,此番得了契机可以大展宏图,只待勤政爱民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过三五年间又可青云直步,光宗耀祖,名利双收。  
一时间官宦大臣,吏民百姓纷纷上表赞扬圣上仁德宽厚,慈悲纯善。民间又不知立了多少长生牌坊和长明灯来。  
时光倏忽,转眼已过两个月,到了七月流火,天气转凉的日子。  
是日,便是徒臻发话令南安郡王满门男丁女眷奉旨流放崖州的日子。当日,动身离开京都的也还有原宁荣二府的贾家众人。  
京都城外,几位闲王携着家眷相互拜别。已经贵为皇后的薛蟠穿着一套簇新的平民衣衫,拉着贾宝玉的手殷切嘱咐。  
“这一去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圣上已经准了忠勇亲王的请封奏折,等你们回到云南之后便可大婚。不过我想着你们贾家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可以,还是暂且等个一年半载的。风平浪静无人关注了,你们再行举行婚典也不迟。”  
毕竟,徒臻虽然没有明言贾家依附忠顺亲王之事。同为八公一脉,当初举事的时候你我聚在。如今犯了事儿,其余犯事儿的人家多以斩首抄斩为下场,唯有贾家不论男丁女眷都未被砍头,至多就是个抄家流放。插在众人眼下,实在太过扎眼了。  
因此避免节外生枝,纵然是有薛蟠和忠勇亲王的情分在里头,还是需要低调些才是。  
贾宝玉了然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大哥哥的好意,此事我定会斟酌。”  
薛蟠见状,又是一声轻叹,开口劝慰道:“再有一件事儿,自此以后,你也不算是孤单一人了。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可千万记得三思而后行,不可越性恣意,要考虑考虑忠勇亲王的想法。要多沟通多交流,方才是长久相处之道。你可千万不能学着有些人执拗藏掖的样子,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不说,天长日久,反而生了嫌隙。”  
贾宝玉胡乱点头,死死握着薛蟠的手,因为分别而悲伤难耐,泣不成声。  
薛蟠怅然的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保住贾宝玉拍了拍他的后背。只觉得也是黯然神伤,一想到今后山遥路远相见难,便是满心的不舍和挂念。  
如今可不是后世飞机满天跑的时代,两个小时就能从京都到云南。再者他如今贵为皇后,一举一动千万双眼珠子盯着呢,他也不好给徒臻添了太多罗乱。  
薛蟠想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眼珠子乱转,开始算计着怎么也能让徒臻来几次南巡天下什么的。要不成日里别再紫禁城里头,他如今才二十一,想想就觉得恐怖。  
一旁的林墨之见状,不免开口笑道:“眼珠子乱转,你又想什么呢?“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抬头打量着站在一旁的贾家众人。虽然遭了贬斥流放西南,但毕竟是皇后的亲戚,押送的衙役们倒也没做的太难看。因此贾家众人不论男丁女眷只是穿着粗布衣衫,倒也没上囚衣枷锁。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牢狱之灾,贾家的男人们各个神情萎顿,懈怠不堪。反倒是女眷们各个红光满面的,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只除了在牢中呆了几个月还被打了一百大板的王夫人之外。  
而跟随在贾家众人身边的丫鬟们,因为贾家遭难的缘故,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在上次获罪发卖的时候就卖了一大部分,贾母的身边只剩下鸳鸯、琥珀,而鸳鸯如今虽然还在贾母跟前侍奉,但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穿戴也比往时更加考究大方一些。说起来,这倒还有几分故事在里头。  
因贾母普以入牢就被薛蟠求了圣上恩典接到忠信侯府上居住的缘故,并未像原著一般亡故,她的丫头鸳鸯自然也没有上吊自缢,依旧跟在贾母身前做大丫鬟。后来忠勇亲王带着贾宝玉回京参加帝后大典,贾母心念孙子便时不时的派鸳鸯给宝玉送些东西。天长日久的,不知怎么的竟与忠勇亲王帐下的一名亲卫统领看对了眼。那近卫统领亲自求到了忠勇亲王的头上,忠勇亲王回来时与贾母那么一说,贾母原就担忧鸳鸯的后事,听闻此事自然乐得应从。  
所以鸳鸯在上个月的时候已经被贾母做主嫁给了那近卫统领做正妻,如今也算是七品的诰命。身份比之已经贬为庶民的贾府女眷来说,竟然又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见因缘际会,世事无常。  
这鸳鸯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得了这么大的恩典,倒也没像旁些眼皮子浅的丫头那般轻狂起来。因为这一路上还要远去西南,鸳鸯担心贾母年岁已高,很怕支撑不住。便自告奋勇还在贾母跟前侍奉着。贾母左右离不了鸳鸯,又想着此番去西南也用不着太过忌讳,便也应了。  
鸳鸯瞧见薛蟠正默默打量她,立刻走上前来屈膝见礼道:“鸳鸯此番前去西南,这辈子恐怕也回不来了。我京中所认识的人不多,也唯有平日里贾府中的几个姊妹和二奶奶平儿罢了。如今贾府遭难,恐怕这些人也散落天涯,将来也未必能再见一面。唯有平儿……还望皇后主子替我转达,叫她时常写封信送给我,我们时常联系着才好。”  
薛蟠见状,越发唏嘘的点了点头。  
那边贾琏听见鸳鸯和薛蟠说起王熙凤的事儿,也斯斯艾艾的蹭了过来,开口叹道:“薛大兄弟回侯府的时候,替我跟凤丫头说声对不住。是我辜负了她。这辈子我们无缘,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报她。还有巧姐……按理说我如今没脸说这话。只是好歹那是我亲生闺女,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了,我——”  
“爹爹。”贾琏没说完话,陡然听见一声童音叫她。贾琏愕然望去,只见一辆翠幄青油车从官道上驶来。及至跟前,马车停下,凤姐掀开帘子径自跳了下来。身后跟着平儿,手里还牵着巧姐。下地站定之后,巧姐立刻甩开平儿的手扑到贾琏的身上,开口叫道:“爹爹,你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  
贾琏愕然,不由得抬头看着王熙凤。只见她收拾的十分齐整,不过头上却没像往常一般插着簪环,只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身上衣衫也十分素净。怀里抱了一个锦匣,递给贾琏说道:“还你的体己。”  
贾琏脸色大变,看着王熙凤手里的锦盒,默然不语。  
那锦盒里头约有银票房田地契以及一些上好的玉器共计七八万两左右。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外管事儿的时候偷偷藏掖下来的。就连尤二姐都不知道。这次贾家被抄,他周围那些寻死觅活的相好儿姑娘们全都跑的一个也不剩。他原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回思过往的时候不免想起来凤姐儿种种好处。当初针锋相对的时候恨不得她立时死了,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想来,这么多年凤姐儿虽然手段狠戾,插尖拔高,但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还为他生了个巧姐儿。  
如今自己将死,身上的体己留着也没用了,不如送给凤姐儿过日子。将来她不论是嫁人也好,自己过日子也罢,手里银钱多了,也不至于吃亏看人脸色。  
所以在薛蟠第二次看他的时候,贾琏不免将自己体己的事儿告诉了薛蟠。这么多年来他防贼似的防着王熙凤,这些体己自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还放在城外他用别人名字买下的一个小庄子里头。贾琏为了好藏掖,将那户人家的从里头打了个通透,只要人从灶台上钻进去,顺着地道摸进炕里才能找到。  
贾琏知道薛蟠的为人绝不贪恋钱财,因此只求他把东西给凤姐,也算是了结他的心愿。如今凤姐却把东西还给他……  
贾琏脸色变了又变,到底心中亏欠,连问问都不敢。  
只见王熙凤伸手拽过巧姐,开口说道:“这段日子,我拜托姑母已经给巧姐定了婚事,巧姐今年也十三了。转眼便要出阁,我想着将她留在京中由姑母教养,将来出阁了也要比我强。我原是个糊涂左性的,跟了你这么多年,好事儿没做,坏事儿做尽。恐怕巧姐跟着我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姑母为人纯善宽厚,巧姐留在她的身边我也放心。况且我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一年半载的,我也得回来探望探望。”  
贾琏愣愣的看着王熙凤,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话。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周围那些姑奶奶相好儿的得知你不行了,全都跑了。”  
贾琏脸色一红,讪讪的不敢说话。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没给你们贾家留个子嗣,也是我的不是。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恨我不恨?”  
贾琏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我对不住你。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来世了,就这辈子吧!”  
贾琏愣然。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和平儿两个,这辈子都跟你胡混了。如今人老色衰,即便是再找也未必能找个好的来。左不过是看着我的家财或者我们家的势力不敢对我如何。我细细想着,若要这般过日子还不日跟着你凑合过了。免得将来换了个人,钳制不住,我岂不更闹心?”  
贾琏心中有股模模糊糊的想头,慢慢涌起一阵狂喜。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你如今也没了家世,房屋地契又尽在我手,想来你就是想要调三逗四也没那个能耐了——”  
“我不会了。只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若是再有一星半点儿的想头,你就让我被老天爷降道雷给劈死。凤姐,”贾琏激动的握着王熙凤的手说道:“凤姐你放心,自此后我再不负你。”  
王熙凤扑哧一笑,瞪了贾琏一眼,开口说道:“我此番离京,嫁妆都留在忠信侯府让姑母保管,准备将来全都交给巧姐带着。此后可就只靠着你现在的梯己活着。你若是再不着调,恐怕——”  
“不会。宝玉已经和我说了,让我过去之后给他的铺子当管事。我以后赚的钱分文不收,全给你保管着。”贾琏诅咒发誓的说道。  
凤姐儿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不自在的放下贾琏的手,转身贾母的方向笑道:“老祖宗,我又来吵闹你了,你头疼不疼?”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半日间,徒藉有些感慨的说道:“都说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破落户。如今看来,也是个实心实意的实惠人。”  
众人点头,感慨不语。  
薛宝钗、林黛玉拉着迎春、探春、惜春的手说道:“真没想到,当初风姐姐和琏二哥哥打成那副不可开交的样子。如今琏二哥遇难了,身边却也只有风姐姐和平儿心甘情愿的陪着。”  
探春和惜春一时间默然不语。半晌,方才对着迎春嘱咐道:“以后我们走了,也顾不上你。你可千万别和从前一个性子,由着夫家欺负你,甚至那些姬妾都爬到你的头上去。”  
宝钗和黛玉立刻点头应允道:“你们放心,还有我们呢!”  
那头王熙凤搀着贾母说话,不免又问起了贾府有头有脸的丫鬟们。晴雯在赖家的人接赖大赖二的时候顺道也给赎走了。王夫人身边的玉钏儿因为当年金钏儿之死,根本不肯原谅王夫人。当初众人下狱的时候,玉钏儿宁可被外人发卖也不肯跟着王夫人,因此王夫人身边只剩下一个不出名的小丫头子。惜春向来冷心冷性,遭逢此难,又觉得将来要寄人篱下,自然也不肯再收个丫头做拖累。何况她身边的侍画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再也没旁的交心的人。遂干脆不要丫头了。探春身边的几个丫头和她倒好,只是探春此去西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她身边的丫鬟又被一个富家子看中了要做姨娘,探春问了自家丫头的意愿之后,就也没再赎回来,任由她们去了。  
余者邢夫人、尤氏等等身边也只留了一个伺候梳洗的大丫头。一时间果真是诸芳散尽,越发聊赖起来。  
听到这里,薛蟠不免又是一阵轻叹,拉着贾宝玉的手悄声说道:“你当日让我帮你赎了袭人出来,如今你要回西南,又不将人带回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贾宝玉抽抽噎噎的说道:“我能怎么想?大哥哥也是知道我的,袭人好歹同我好了一场,不论他如今怎样,我也不能忘了她当初待我的心。若是我任凭着她被人践踏欺辱,我又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薛蟠无奈的叹息一声,头疼似的说道:“那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人带走不就完了,放我跟前儿又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屋里那几个丫头,我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个袭人,表面忠厚,内里藏奸的,我瞧着她心都难受。”  
贾宝玉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谁叫你养着她了?她又不是没老子娘,我已经将她的身契还给她了。另外又暗地里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向来也够她这辈子使唤的了。将来或是嫁人,或是如何,也与我两不相干了。”  
说着,又是一脸抑郁的说道:“我原也认为她是个好的。可是当日抄检大观园,大家都被抓到了短处,唯有袭人麝月几个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便是心下一冷。如今是再也不能瞧见她了。还请大哥哥帮我一帮。”  
薛蟠越发头疼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贾宝玉的请求。  
另一边忠惇亲王拉着林墨之和忠勇亲王也在告别。其实他的性子和忠勇亲王有点相似,都有些大智若愚,不拘小节的粗犷豪迈之气。两人正站在一起,相约什么时候喝酒吃肉。  
“二哥等着我,等我同子毓完婚之后,便带着子毓去西南逛逛。届时我们兄弟一起吃酒吃肉,上阵杀敌。”  
“你若是有这心,我自然是倒履相迎。只是关键还在圣上跟前儿,自古天子多猜疑,你可万万不要随性而为,引起了圣上的芥蒂。平心而论,当兄弟的做皇帝做到圣上这般境地,已经算是宽厚仁义了。你切莫胡为,害人又害己啊!”  
“二哥请放心吧!”忠惇亲王勾了勾嘴角,看着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的二哥劝道:“圣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说不准哪日他耐不住寂寞了,与我们一同去西南瞧你呢!”  
忠勇亲王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忠惇亲王的胳膊说道:“但愿如此吧!”  
说话间,又冲着一旁但笑不语的忠纯亲王夫妇说道:“我们兄弟之中,圣上和你的关系最好。我听说圣上如今有意攻打茜香国,想必主帅自然是十一弟莫属。为兄在此有一句话要劝你,茜香国离我大雍数千里之远,气候民俗恐怕皆不相同。你若真有意打仗,千万记得多加考察,千万不要将千百士兵的性命当做儿戏。”  
忠纯亲王郑重应诺,顿了顿,倒是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二哥也尽请放心。小弟虽然战场经验不甚丰富,但你我兄弟之中有一个人的兵法纯熟倒也不下于哥哥。圣上有意将这人引给小弟为幕僚。小弟相信,有了此人的帮助,此番攻打茜香国,一定是马到功成。”  
忠勇亲王听着忠纯亲王的话,心下一沉,下意识问道:“是谁?”  
忠纯亲王但笑不语。  
忠勇亲王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朗笑,接着有个十分耳熟的声音笑道:“兄弟之中也只有你我几个是真正上战场打过仗的。二弟心思缜密,洞察秋毫,岂会想不到这个?”  
忠勇亲王悚然而惊,不可思议的回首打量着翩翩而来的忠义亲王和他身边的师先生,开口惊叹道:“真没想到,圣上居然大度至此。”  
忠义亲王闻言,亦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果真是个大度宽厚的人。想来若是今日我站在他的位子上,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圣上如此心性,让小王颇为敬服。”忠勇亲王说着,一脸热血的看着紫禁城的方向,悍然说道:“君以国士待人,人自然以忠诚报之。小王发誓,只要小王有生之年,定然戍卫边境,永远都不会让大理将士踏入我大雍边境半步。”  
随后凑过来的徒煌和徒藉听闻此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是啊,相比起来,徒臻果然是比他们大度多了。若不是徒臻继位的话,恐怕时至今日自己还被排斥在朝政之外,哪里有如今五贤王,六富王的美誉传遍天下?  
不过有些感激,乃是大恩不言谢的。因此徒藉和徒煌两个这几年话虽不多,但办事俱都办的妥妥当当的,半点也不给徒臻添罗乱。而徒臻也越发信重徒藉两个,反正有粘杆处、锦衣卫、血滴子三处检查,他也不怕徒煌徒藉背地里出什么猫腻,因此越发大胆的将手上的事务分交给两人去办理。一来二去之下,竟也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彼此受益。  
闲言少叙,且说众人亲亲热热辞别之时,从官道上又走过来一队人马,囚服枷锁,衙役在旁,缓缓而来。  
及至身前,众人不由得一愣。却原来是被贬为罪民的南安郡王一家子极其五服之内的亲戚们。除了被关押在牢中等待秋后问斩的南安郡王不在之外,穿着囚服肩抗枷锁的南安太妃和南安郡主打着头先踉踉跄跄的走来。  
抬头看见这一伙送别的人,不由得也是一愣。  
尤其是南安郡主,在瞧见北静王陪着林黛玉送行贾府众人的时候,脸色扭曲的几乎有些狰狞可怖。  
薛宝钗见状,笑着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这是哪家不知礼的罪民,瞧见这么多的贵人在此处,竟然还不跪拜行礼。当真是粗鄙贱民,粗俗不堪。”  
☆、190番外:那些后面的事儿(中)  
若说薛宝钗和南安郡主两个,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昔年风水轮流转,当日是南安郡主以贵主的身份讽刺薛宝钗出身商户之家,鄙俗不堪。如今却是薛宝钗以忠纯皇妃的身份来教训南安郡主这个罪人之女。  
但只见南安郡主那双几乎要瞪出刀子来的美目以及咬牙切齿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行径,便也知道今非昔比。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高高在上贵为皇妃的商家之女再也不是任由自己讽刺调侃的。南安郡主即便心中再恨,只可惜世情如此,为了合府上下以及长久之故,她也不敢横加枝节。  
只可惜她有心低调避让,薛宝钗却不肯咽下那一口气。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日金钏儿不过是一介婢女,因为奉了王夫人的命令在贾府中造谣生事,置喙林黛玉,薛宝钗还在暗地里告金钏儿的黑状,间接导致其后王夫人怒而撵人,金钏儿羞愧跳井之事。如今南安郡主可是真真儿的犯到她的头上来,让她在京中多少闺阁少女的面前失了面子。之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冤家路窄,两人别后重逢又是如此情景,薛宝钗自然乐得还报当年郡主之赐。  
薛家家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人给我一俐,我还人十分。  
只见薛宝钗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慢慢踱步到南安郡主跟前儿,啧啧两声,摇头轻叹,故作怜惜的说道:“这可不是当年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南安郡主?当日横加指责之语犹在眼前,只不知如今风水流转,这商家粗鄙之女,与罪宦流放之女……哪个更为轻贱一些呢?”  
“你……”南安郡主恨得眼眶欲裂,双目赤红的瞪着薛宝钗,要不是一旁南安太妃死死的拽着,又有一干押送的衙役伸手拦着,恐怕南安郡主能恨的直接扑到薛宝钗身上,一口咬断薛宝钗的脖子。  
薛宝钗故作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拍了拍丰满高耸的胸部,曼声笑道:“真真是吓死了个人了。当日郡主如何置喙我这个商家粗鄙女儿不懂得京中礼节,处处进退失宜。如今看来……郡主的礼节果然是妙。只可惜啊,只知进而不知退,就和你那个没眼色又蠢钝的哥哥一般,也只得落得个进而身死,退而无路的凄惨下场——”  
“薛宝钗!”南安郡主凄厉的打断薛宝钗的话,恨恨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你哥哥卖屁股在圣上跟前儿得了好,实则也不过是个被人玩弄的玩意儿罢了。竟然有脸在这里指责我?即便我再如何不堪,哪怕即日身死,我也是南安郡主。你不过是个粗鄙商户之女,到死都是个粗鄙商户之女!”  
薛宝钗听闻南安郡主竟然敢不清不白的牵扯自家哥哥,当下花容大怒,挥臂上前啪的打了南安郡主一巴掌。薛宝钗生的圆润,又时常练习骑马射箭,自然臂力非常。这一巴掌只打得南安郡主身子一歪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一丝朱红血迹顺着唇边蜿蜒而下,南安郡主低头吐了两口,竟然掉出两粒白晃晃的贝齿来。  
南安郡主只觉得半面脸上红肿肿紫涨涨的,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通红的脸颊,越发歇斯底里的冲上前来,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一旁的押送衙役立刻架住南安郡主不让她乱动,只见南安郡主披散着一头乱发,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衣,如狂撕疯一般挣扎着。薛宝钗神情冷漠,眼神犀利冰冷的盯着南安郡主,寒声说道:“你若是再敢编排我哥哥一句闲话,我薛宝钗发誓,定然能治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不得趴在我面前求我给你一条死路。”  
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阴冷和霸道,一时间骇的南安郡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周围几位王爷亲眷也从没见过薛宝钗如此情形,当下也都有些怔怔的。唯有忠纯亲王想到婚后与宝钗一通去马场练习齐射时宝钗那炽烈的风姿,心中微微一笑。  
贤良大度有停机之德固然是好,可时间长了也难免让人觉得乏味空洞。倒不如这般将自己的脾性习惯慢慢展示出来,虽然不若先前一般完美无缺,但时日长久相处下来,却更觉亲密一些。  
况且……  
想到薛宝钗苦苦维持自身的贤良淑德,却因为南安郡主诋毁薛蟠一句话而破功,又想到当年打听到的薛宝钗维护家人的千般手段,忠纯亲王微微一笑,有这样一个护短霸道的妻子也未尝不好,外面的事情能打点妥当,一时的疏忽表露也算是夫妻情趣。稳重自然是有稳重的好处,可泼辣一些,竟也多了三分真情不是?  
彼时薛宝钗自然不晓得忠纯亲王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赞赏,只是有些懊恼于自己大动肝火破了贤良之名,当下有些惴惴不安的抿了抿嘴,拿眼睛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可当场诸人又何尝不是久经官场,城府极深的人物,唯二没什么心机的薛蟠和宝玉又早已习惯了薛宝钗这私底下飞扬跋扈舍我其谁的个性,一时间薛宝钗倒也打量不出众人的态度来——  
也不是说打量不出,忠勇亲王身边的贾宝玉倒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宝钗,惊声叹道:“没想到宝姐姐也是这般刚烈热辣的性子,倒是我之前看走眼了。”  
薛宝钗听贾宝玉这么一说,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忙转过头去,当没听见。  
忠勇亲王看着自家宝贝这般无眼色的表白,只得轻叹一声,搂着贾宝玉低声说道:“莫要乱说话。你同十二弟妹能有多少相交,就这般品头论足的。”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嬉笑两声,倒也不再多说。  
薛宝钗一时间尴尬的拢了拢鬓角,走回忠纯亲王的身边,只见忠纯亲王笑容可掬的握紧了薛宝钗的手,低声调笑道:“竟没想到娘子一番热辣火爆之举竟然也别有意趣。”  
一句话调笑的薛宝钗两腮通红,低垂着臻首不敢答言。  
另一旁薛蟠则无可无不可的挥了挥手,示意押送衙役们尽快带着南安府上众人离开。  
路过北静王身边的时候,南安郡主脸上闪过一抹痴迷和贪恋,北静王默默的转过脸去,南安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复又恶狠狠的盯着林墨之身边的林黛玉咒道:“不过是个克母福薄的痨病秧子罢了。要不是圣上为了拉拢诸位异姓王,你觉得你哪里有资格嫁给水溶哥哥?”  
林黛玉脸色一白,她生平最恨之事便是母亲亡故,使她不得尽孝于床前。如今听了南安郡主一番咒骂,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出口讥讽道:“我是好是歹,不必郡主挂牵。倒是郡主如今已不是早先那般威扬显赫,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一时间言语不妨头得罪了人,反而牵连着家人也为你遭殃。”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南安郡王府上的其余人等。南安余孽被林黛玉看的心下一慌,不容别人开口,立刻上前捂着南安郡主的嘴,又是告饶又是赔罪,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从始至终竟不必林黛玉多说一句话,其手段心性比之薛宝钗适才的亲身上阵更上一层。  
薛宝钗眼含赞赏的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面色微微一红,冲着薛宝钗赧然一笑。她虽然年岁尚轻,但这么多年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兼又有慈父兄长言传身教,宫里的教养嬷嬷每日调、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被人欺负都无力还口的孤零弱女。  
众人站立一边,看着曾经威扬显赫的南安郡王府上下老小各个佝偻着身子,脚步踉跄的往前走去,不由得微微一叹。  
忠勇亲王抱拳笑道:“时候不早,我们先行一步。”  
薛蟠等人立刻开口相送,一直又送出了二十里外,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忠勇亲王以及贾宝玉带着贾家众人慢慢离开。  
一时无话,众人静悄悄的返回城中,各自散开。  
忠惇亲王正要拉着林墨之去府上鉴赏一番新得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只见一个布衣小帽侍从样的少年走上前来,微鞠一躬,开口说道:“敢问可是林墨之林大人,小人乃是忠顺亲王身边的一个随从。因圣上宽厚仁德之举,小人如今跟在忠顺亲王身边照顾。林大人应是见过小人的。”  
林墨之闻言,不免细细打量一二,果然瞧见来人是忠顺亲王身边的小李子无疑。当下开口问道:“你不在府上照顾忠顺亲王,跑出来找我做什么?”  
小李子微微躬身,冲着林墨之恭敬说道:“王爷病了,想见见林大人。小人便将王爷的念想告诉守门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传话给圣上后,圣上恩典,叫小人出来找林大人。说林大人若是愿意,不妨过去看看,若是不愿的话,谁也不敢勉强。”  
林墨之闻言,不由得和忠惇亲王面面相觑。忠惇亲王不免忧心愁愁的皱了皱一双剑眉,不知道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意思。  
林墨之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与王爷本无什么交情,不去也罢。”  
小李子心下一急,脱口说道:“王爷病的很重,恐怕快不行了。只想见林大人一面,只林大人看在从前儿的份上,与小人一去罢!”  
林墨之心中一怔,不免开口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病到那步田地了?”  
“太医说了是忧虑过甚,心焦神疲,是从心上来的病,药石上即便是缓解也只能见效一二。不若平日里多宽慰一些,倒还能好得快点儿。”  
林墨之听着小李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应对,心中默然。小李子见状,只得将圣上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圣上说了,若是林大人愿意,可以带着忠惇亲王一起过去瞧瞧。”  
忠惇亲王冷不防的,见小李子竟然提到了自己,不免诧异问道:“圣上居然同意让我陪着子毓过去?”  
小李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躬身说道“圣上说了,忠惇亲王也是咱们王爷的兄弟,去看看也是平常。”  
饶这么说,忠惇亲王心中也是恍然。怪道圣上下了这番旨意,既想让林墨之去忠顺府上见人,又不肯直接下旨,只是放了小李子出来找人。原来心里是抱着给自家心腹出气的念想来着。  
不论面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林墨之即将嫁入忠惇亲王府为正妃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忠顺亲王即便在圈禁之中,恐怕以徒臻的性子,也早就将喜讯传了进去。而以忠顺亲王这么多年都对林墨之死缠烂打的性子来看,因此一事气病了从而卧床不起的几率也是有的。如今圣上又明言让自己陪着林墨之去忠顺王府探望&恐怕是炫耀的目的打过探病吧!  
一时间,忠惇亲王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性子本就忠厚木讷,不喜勾谗。从前虽然跟着徒煌徒藉两个掺和到了夺嫡之争,不过也是看在几个兄弟较之旁人更为亲厚的份儿上。后来徒臻即位,忠惇亲王即刻离开京城四处游荡,除非年节从不回京。要不是后来因为林墨之牵绊住了,只怕终其一生游山玩水流连乡野也未可知。如今被徒臻安排着陪同林墨之一起去气忠顺,若是按他原本的性子,定然是不喜的。可是目下……  
忠惇亲王眼睛扫过身旁沉静平和,却又有些默默寡欢的林墨之,不知怎么心中竟暗暗的期待起来。  
当下拉着林墨之的手淡然笑道:“既然是圣上的吩咐,那我们不妨去府上见见十一弟。想来十一弟为人最是喜欢热闹的。如今只身住在王府,定然十分寂寥孤清。你我前去探望一番,他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了忠惇亲王一眼。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即便是以敦厚老实着名的忠惇亲王,在某些事情上依旧腹黑的冠冕堂皇。不过他心里也有一番思绪,想与忠顺亲王彻底做个了断,听到忠惇亲王这话,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道:“既如此,我们去看看也无妨。”  
忠惇亲王听着林墨之下意识的“我们”二字,微微一笑,越发缱绻的握住了林墨之的手,相携而去。  
感受到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林墨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人所说的现世安好,大抵便是这个意思了。  
☆、191番外:那些后面的事儿(下)  
有一段时日没再来过,林墨之发现忠顺王府的宅子虽然没有变动,但府上的精气神却是大不如前了。往日光鲜亮丽的朱红色大门看起来有些暗淡,即便是檐下的匾额都有种破败凋零之感,两排重兵把守森严,给这初秋的气氛多添了两分肃杀败落,好像就连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都愁眉苦脸起来。  
林墨之和忠惇亲王两个并肩上了阶矶,门口把守的侍卫们早就得了圣上的口谕,并未拦人。林墨之冲着守卫颔首一笑,便默不作声的进了王府。  
入内院之后,林墨之越发品味出整座宅邸的萧条落败。昔日忠顺亲王得意之时,最是好排场重场面,之前林墨之每一次来,都能见到府上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各司其职,那一顺水的浅蓝色宫装越发衬出人的鲜亮光辉,如今时隔不过两载,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内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走百十来步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园中的花草树木也好久未曾修剪过的样子,懒洋洋萧条条的,叫人看着便心生酸楚。  
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到了后院儿内书房,林墨之眼尖的发现忠顺亲王便躺在内书房廊下的摇椅上,身上铺着一条半旧不新的雨过天青色锦被,厚重的被子越发映衬出下面之人的残弱消瘦,林墨之敏锐的察觉到不过二十多岁的忠顺亲王,鬓角的发丝竟然有了些点点斑白。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忠顺亲王回头打量着来人,在看到林墨之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稍后视线便落在与之同行的忠顺亲王身上,猛然一怔,霎时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海水漫延到头顶一般,闷闷的几乎连呼吸都没了。  
林墨之走到忠顺亲王跟前站定,也不免细细的打量着榻上的人。于林墨之的记忆中,忠顺亲王一直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无时无刻不在与圣上较劲儿。因为少时很得上皇的喜爱,圣上登基后上皇为了牵制圣上之势,对于身份特殊又心存妄想的忠顺更是百般优渥,造就忠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对于万事万物都万分不屑的骄矜性子。因此林墨之无论何时见到忠顺的时候他都是很骄傲的抬着头,固执的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听不进劝,也从不肯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  
他总是罔顾别人的心意,甚至用情人的身份再三再四的苛责林墨之,最后闹到林墨之心灰意冷,再也没了念想,便渐渐的远离此人,甚至发展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  
牵牵扯扯十余载,兜兜转转许多年,谁也没曾想到事情的最后却是如此情况。忠顺落败被圈禁,而自己却以忠惇亲王妃的身份再次嫁到皇家。  
一瞬间,林墨之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  
而另一厢,忠顺亲王也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前情人。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默淡然,眉眼精致,神情沉和中略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和萧索,依旧是气度高华,品格端方,君子如玉。可如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浓浓的忧郁不安渐渐被恬然惬意所取代。这种安然静好的感觉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和忠惇亲王在一起后,他那漂泊惶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慢慢改变了。  
忠顺亲王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林墨之身边的忠惇亲王,他的七哥。虽然当初同属五贤王党羽,但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且忠惇亲王又向来不爱牵扯皇族中事,他和这个所谓七哥的交情并不太深。说来可笑,坊间朝上传的赫赫扬扬几乎垄断半朝的五贤王党,其中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相见与谈话的次数几乎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甚至在夺嫡最初的时候忠顺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七哥的——自家母族强大若斯,可是自己这七哥居然没出息的附庸在五哥之后,这样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让向来自诩鸿鹄的忠顺嗤之以鼻。可直到谋朝落败自己被圈之后,忠顺亲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身所经历的一切,方才隐隐察觉到,自家这七哥其实却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因他母族过于强盛,所以向来忌惮外戚掌权的父皇绝对不会考虑让七哥登上皇位,因为父皇绝不会甘心将这锦绣江山拱手让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父皇也绝不会拿国祚冒险。因此普一开始,七哥便已经丧失了继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面以兄弟情义为由站在五哥的身边,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五哥的母族太过寒微,寒微到几乎朝中无人的局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七哥带着自家母族的势力支持五哥,且五哥又性子和善,重情重义。等五哥即位之后,对于有从龙之功且关系莫逆的七哥自然不会行走狗良弓之事。而与此同时,七哥又以不喜掺和朝政为由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这样即便是五哥他日未能继承大统,其余几位兄弟顾念着之前的香火情以及七哥底蕴雄厚的母家,也断然不会为难太过。  
因此在老四登基之后,其余众兄弟们或圈禁在京,或流放在外,唯有七哥能顶着忠惇亲王的名头四处闲逛,堪称得上无拘无束。  
如今,这七哥又以讨好情人为由,将母家势力拱手送到老四手上,于是曾经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五王逆党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之臣,风光依旧,荣华依旧。听说圣上为表不计前嫌之情,甚至还准许忠惇亲王以监军的身份偕同忠纯亲王讨伐西海茜香国,当真是圣上一念,天差地别。如今七哥又即将风光迎娶圣上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为妃,其风光得意,比之自己的落败被圈,真是……  
忠顺亲王自嘲的轻笑两声,有些挑衅的说道:“七哥好谋算啊,美人名利,这次算是应有尽有了。若论心机谋算,弟弟远不如矣。”  
忠惇亲王听见忠顺亲王刺耳之言,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扫过忠顺亲王消瘦青灰的脸面,又心下不忍。迟疑半晌,方才摇头轻叹道:“我若辩驳说不是,想来你也不肯信的。可你知道你这一句话,又将子毓置于何地?哪怕如今他不再喜欢你,你二人那么多年的情谊,更不值你如此诋毁他。你可知你之所以输的一败涂地,便因为你的性子太过左强,太过较真儿,也太轻忽了旁人。其实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尴尬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  
忠顺亲王闻言,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默默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苦叹道:“你说的倒也实在。只可惜我这人生就这么个性子,改不得了。”  
忠惇亲王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弟弟万念俱灰的模样,也难免感慨的轻叹一声,就听忠顺亲王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同子毓说,七哥可否暂避一些。”  
忠惇亲王略微迟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见林墨之缓缓点头,方才开口笑道:“好,我去前头厅上坐坐。”  
说着,便转身离去。  
待忠惇亲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上,忠顺亲王呼了口气,缓缓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林墨之犹豫片刻,点头应道:“很好。”  
忠顺亲王闻言,说不清什么思绪的应道:“是了,如今七哥肯光明正道的娶你为妃,就连圣上也恢复了你身上的职位。你此刻最是风光得意之极,自然是过的极好的。”  
林墨之默然不语。只是木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切。  
忠顺见状,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旋即自悔失言,开口解释道:“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并不是为了如何羞辱你,只不过我如今左惯了,有些话你别在意。”  
林墨之沉吟半晌,方不在意的摇头轻笑道:“你我何等交际,我早就习惯了你说话时不时拿枪带棒的。若总是和你生气,我如今岂不气死了。”  
忠顺黯然点头,自嘲一笑。  
是啊,以前生气,是因为心里头还有这么个人,还在意这么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今不在意了,哪怕这个人恶语相向,以子毓的性子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忠顺亲王不免心生悲凉。  
两个人一个静默着,一个回忆着,厅上的气氛渐渐又凝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忠顺亲王猛然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想当年交谈相契,酒逢知己,如今却话不投机,连勉强交流都变得静默牵强。  
曾经是那样的相融契合,如今却生分的连说句话都要思虑再三,周全衡量。  
情人至此,再相见也不过是尴尬二字,聊胜于无罢了。  
忠顺亲王嗤笑两声,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被圣上圈禁在王府的时候,又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背叛老四,甚至几次三番坏我的事儿,叫我离皇位越来越远。直到你伙同圣上囚禁了上皇又接连将几位父皇的亲重大臣拉下马之后,我知道你是断然不肯帮我对付老四的。当时我心里恨极了。所以母妃和我说叫我娶王妃的时候,说王妃的母族可以帮我谋夺天下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应了。”  
林墨之静静的听着忠顺亲王躺在榻上抱怨。当年他每思及此处心痛的便如同刀搅,可如今亲耳听着忠顺说如何如何怨恨自己,林墨之竟觉得分外平静。不过两年的时间,那些曾经的悸动曾经的歇斯底里伤心欲狂竟也烟消云散。  
林墨之静静的坐在廊上,垂下眼眸,暗自嘲讽——他林墨之,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这才两年的功夫罢了。  
一旁的忠顺亲王倒是没注意到林墨之的情绪,已经陷入自己回忆中的徒徵自顾自的说道:“刚被圈禁的那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抱怨你,都在想着如果你当初肯帮我的话,会不会今日登基做皇帝的就是我,风光得意的就是我……可时间长了,我便渐渐的不那么想了。”  
忠顺亲王说到此处,坐起身来冲着林墨之温颜笑道:“古人有句诗云君若无情我便休,是我先对不起你,又怎么能埋怨你是否效忠于我?何况老四与你有提携再造之恩,你若是为了这些儿女情长便背叛主家,你又成了什么人?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不肯忘怀的……又成了什么?”  
林墨之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忠顺亲王。  
只见忠顺亲王首次撤下了脸上的记恨和怨怼,神色变得如同早先一般温和自在,他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冲着林墨之颔首笑道:“这次让小李子递话求老四让你过来,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定要弄出些幺蛾子来,不过我也不在意。因我只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是我先撒手了。曾经许下要护你一声安乐平静的诺言没有做到,反而伤了你那么深,对不起。”  
林墨之眼眶儿一热,默不作声的别过头去。  
忠顺亲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听外头的侍卫说你很快要嫁给七哥为妃,我被圈禁在家,届时定然出不去的。因此便想着先将表礼送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说着,冲门外守着的小李子摆了摆手,小李子躬身告退,忠顺亲王又温颜笑道:“我想着如今你我虽然不算什么了,但牵牵扯扯这么多年。我若是真心祝福你和七哥,你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转过头来,默默的看着忠顺。一双如秋水般潋滟澄澈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徒徵,徒徵恍惚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当年他只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古井无波又澄澈清净的眸子,发疯了一般追求讨好,结果时过境迁,又最先弃如敝履伤害良多,如今流年经转,人虽依旧,情却不如从前。  
沉吟间小李子已经捧了一个黑漆嵌金的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忠顺亲王接过盒子递到林墨之面前,柔声笑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林墨之迟疑半日,在忠顺亲王期待的目光中接过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静静的放着一块墨色玉玦,上面精心雕刻出墨竹的纹样,北面用小篆写着“君子如毓”的字样。  
林墨之沉默半晌,旋即满眼复杂的看着忠顺亲王。却见忠顺亲王有些疲乏的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一时间竟有些累了。七哥在前厅等你恐怕等到心焦难耐,你快去找他吧!”  
林墨之迟疑片刻,起身缓缓走出。  
忠顺亲王眼睁睁的看着林墨之的身影越走越远,几欲走出自己的视线,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抹恐慌,脱口叫道:“子毓。”  
林墨之身影一顿,片刻过后,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由始至终,没有回头。  
身后忠顺亲王看着自己那双空空荡荡的双手,满脸苦涩的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他永远都不会说,他苦苦寻了那么久的一块墨色玉玦,原本是想求得子毓欢心,再续前缘的。可是如今……  
徒徵怔怔的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  
我曾后悔,但你已远去。终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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