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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 [重生]凤在上,龙在下 下 附番外(13.12.27更) BY 流年忆月 (点击:355次)

[重生]凤在上,龙在下 下 附番外(13.12.27更) BY 流年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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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吸血蝠事终揭晓

“莫非是久华派?”凤璇阳微挑眉尾,替龙倾寒接了话。
万重良一怔,便点了点头:“想来你们都知晓了,不错,确实是久华派。”
虽已预感到结果,但真正听到万重良说出,龙倾寒仍不由得被震住了。他有些脚步不稳地倒退了数步,身子微颤,凤璇阳见之,赶忙过去扶着他:“倾寒,你还好么。”
“怎地会这样。”龙倾寒迷茫地喃喃自语。
那个他厌恶的道人,竟然是他的师公,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何会这样,害死凤璇阳一家的,竟是他的恩人,这让他如何接受!
“倾寒。”凤璇阳心疼地唤着龙倾寒的名字,他知晓此时龙倾寒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拥着他,抱紧他的身子。
龙倾寒怔愕地抬头,歉疚地道:“对不住,璇阳,我对不住你们……”
“没甚对不住的,那只是他人所为,与你无关,再者,逝者已逝,我也不怨了。”
却原来,兜兜转转,他与凤璇阳竟从一开始便连在了一起,他们的命运,他们的过往,从不分离。
龙倾寒缓缓地闭上了眼,汲取了许久凤璇阳身上的味道,才从这震惊里走出来。
万重良也大抵知晓他们的苦楚,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那兀自哀声连叹:“当年我与你师公分开时,他曾给我算了一卦,言说我后半生都会在一所城市里安定下来,为那处谋福。而后,在二十多年后,便会遇见两位男子,将我从这城里的黑暗中解救出来。如今想来,算的还真是准呐。但可惜啊,给我算完卦后,他便封了卦,也禁止他的弟子习之。唉,如此神技,却从此失传,可惜,甚是可惜啊。”
龙倾寒低敛下眉目:“师父不曾同我说过师公的事。幼时时,都是同他在江湖上游荡,他告知我的,便是要多做善事,多积功德,尚有……”
他默默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叹声道:“尚有,正与魔,有时并非真正的正与邪。”他眸光一暗,心中叹道,只是那时,自己太过年少轻狂,被自己一味的想法蒙蔽太深,未将师父的话听了去,以致后来,与凤璇阳闹至相杀局面。
凤璇阳拥紧了他,没有说话,如今龙倾寒能*护他,维护他,他便已经很开心了。
万重良长叹一声,忽地眸光一亮,懊恼道:“诶诶,怎地扯远了,咱们还是让老吴继续说,继续说,后头那小赵怎样了。”
老吴笑了笑,摆手道:“没甚的,你们叙旧什么的先来,我这小伙子的事都是往事,听着也不舒服。”
龙倾寒回过神来,恭敬地说:“老爷子,您请继续说。”
“也好,”老吴点点头,“方才趁着你们叙旧,我也将整件事回想了一下。那小赵告诉我这些后,便让我小心着些,他说当时瞧那个姓钟的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些做官的拿了钱指不准是要吃人的。若果他因此而不幸丧命,便将他的骨灰洒在官府门前,以诉冤情。”
老吴叹了一声,感慨万分:“当时我听的那心啊,难受得慌,想想这么一个小伙子,说没便要没了。后来我回去跟大伙儿说了这事,让大家商量着一块凑钱,给太守送去,瞧瞧能不能想法子把小赵给赎回来,结果第二日一去……”老吴忽地抬手掩面,嘴里满含呜咽,“这么一去,官府的人便告知说他昨夜已经猝死,他们已将他埋了。如此一来,大伙儿岂有不愤恨之理,好好的一个人,身子又健朗,昨夜还好好的,怎地说没便没了。是以大伙一怒,便吵闹了起来,而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便拿起石块砸府衙的门,冲着他们喊,要他们交出小赵的尸首来。然而府衙之人怎地应肯,他们直接关上了门,闭门不见。”
龙倾寒与凤璇阳对望了一眼,而后暗暗地握紧了彼此的手,指尖相贴,才发觉原来对方的手也是微凉。
老吴抿紧了唇,继续道:“后来我们索性便坐在官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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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凤璇阳番外(一)
我第一次见着他时,脑海里就蹦出了两个字:好丑。
那是我初次到师父家的时候,师娘刚给他喂完奶,抱着他放回摇篮里,在轻声哄他睡觉。
我犹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小的婴儿,连怕生都忘了,甩开了师父的手就跑到了摇篮边。
可惜我还小,个子还未拔高,这头刚够着摇篮的边。但我见不着他,这心都挠得痒痒的。我将双手攀在了摇篮的边,努力地垫着脚,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去。
我终于瞧着了他的模样,可是好让我失望,发觉他除了皮肤白白嫩嫩之外,也没啥好看的。
他静静地蜷着那短短的小手,窝在摇篮里,半阖着眼,嘴里吐着唾沫,打着盹儿。
他好似发现了我的存在,方眯上的眼,微微睁了开来,好奇地盯着我瞧。
好漂亮的双眼!好像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可美了!
那时的我,还不懂事,伸长了手,晃着胳膊就朝他脸蛋伸去,心想着那么漂亮的眼睛若是摘下来,摆在桌上,一定很好看。
但我的手还未够着,我的人便被抱了起来,摇篮也因我的动作而轻微晃动,晃得他兴奋地咿呀乱叫。
师父的气息冲入我的鼻尖,他抱着我笑着道:“修鸣,这是我的亲儿,名唤段子玥。子玥,瞧,这是你的哥哥。”师父抱着我微微弯下腰,让我脸离他更近了一些,我能看到他眼底的好奇与欣喜,我想,若是他会说话,他一定会立刻叫我一声哥哥的。
师父将我放了下来,轻轻地拍着我的头道:“修鸣,你身为哥哥,今后得要好好照顾弟弟。”
弟弟,哥哥?作为独子的我,不知这哥哥、弟弟是什么意思,但我记住了一件事,那便是身为哥哥的我,要好好照顾弟弟。
那一天起,我有了弟弟,子玥有了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天子玥听到我叫他名字时,竟然笑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还未长全的眉头笑弯起来,好似天边的月牙,特别美丽,唔,也是那时,我终于勉强承认,他长得不丑。
融入段家以后,我每日里除了跟师父练武学习,便是去看他了。
打从那一天见着他的笑,我就特别欣喜,总想着再见几次。可是师娘说,他不爱笑,那一次见到我时的笑容,还是他们自打他初诞以来,第三次见着的笑。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他不爱笑,一定是见不着我的缘故。于是,为了能多见见他,我努力地练武,长身子。没过多久,我的身子便好似被人吊着脖子拉长了一般,长得特别快,不过一个月,我就长得比摇篮边还高了。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垫着个脚尖去看他了,我还可以伸长我的手,轻轻地摸着他好似鸡蛋一般滑腻的脸蛋。每每摸上去,手感都特别好,若非师娘笑称我手脏,我还真不想放下来。
他很乖,每每让我摸着的时候,都会眯着眼享受,还会笑着对我吐嘴里的泡泡。我的手离开时,他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有好几次,他还挥着两条短短的胳膊,好似想拉住我。
当然,师父师娘肯定不让他老碰我,因为师父说我是个贼牛子,成日里就喜好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让他多碰几次,指不准就染上了我的坏气。
每每听着这些话,我当真是来气,谁整日里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了,我还常常跑去爬树掏鸟窝哩,哪来那么得闲只混泥地。
当然,若是师父师娘听到这话,必要笑话我了。
他们不给他碰我,那我便偷偷摸他好了。那一日,趁着师父师娘在屋外练剑,我偷偷地丢下了手里随便乱挥的剑,溜了进屋。
冲到他的摇篮前,发现他刚刚醒来,正咿咿呀呀地玩着挂在摇篮上的玩具,他看到我,顿时便笑了,双眼晶亮晶亮的。
我一时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他的脸,他也好似在回应我一般,挥着两只手缠到了我的手上,嘴巴一撅,就把我的手含进了嘴里。
当时我感觉似被雷击中了一般,一阵酥麻,口腔里热热的,他小巧的手还在舔着我的手指,唾沫泡泡如水一般从唇角流出来。
他吮吸得很开心,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我一直懵在了那里,直到师父师娘进来,将我抱开,我才反应过来。
还未得深刻感觉自己湿漉的手,师娘的身影便罩在了我的面前,我身子一缩,以为她要责罚我丢下练剑跑进来偷瞧。哪知她只是蹲了下来,温柔地拿手上的手帕给我擦拭指尖的唾沫,嘴里还含着慈爱地嗔道:“真是的,这孩子平日里也不吃手指的,今日也不知怎地了,修鸣,你莫在意。”
我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脑中却想到一边天去了。我记得还未与爹娘失散时,有一次我在家里玩闹,不记得做了什么,这手指被割破,出了血。当时我娘在场,看到后便将我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我还懵懵懂懂地不知何事,待得娘亲将我的手吐出来时,我才问娘亲这是何意。她笑着对我解释,这样可止血,还告知我,只有最亲的人,方可以帮我含手指。那时我还未将含手指与止血联系在一块,只记得娘亲说过,含手指是最亲的人方会做的。
那一天,我做梦里都在笑,想到自己是他最亲的人,心里便似开了花一般,接连绽放,笑得合不拢嘴,连师父都说,半夜还听到了我莫名的笑声。
我与他越来越亲,每每看到他对我笑,心里便觉好开心。每日里除了练武,便是跑去看他。我从不叫他弟弟,只叫他的名字:子玥子玥,好似叫这名字,更显得亲切。我还会在他面前不停地说:叫我哥哥,哥哥。当然,不会说话的他,只会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双手,笑得口水直流。
他终于到了学说话的时候,师父师娘为此是既焦急又开心,焦急的是他可会正常地开口说话,开心的是即将能听到他来到这世上说的第一句话。可越是焦急,他越是没开口说说,师父师娘整日里都围在他的身边,爹爹、娘娘地叫唤,想着法子让他学舌,但他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嘴巴也不张开,偶尔在他们的期盼下张口,却是打了个呵欠,咂巴咂巴嘴巴又想睡了。
我那时虽长高了不少,但个头不过是到师娘膝弯那处。看到他们把他抱得高高的,我只能伸长了脖子,垫着脚,晃着双手说:给我,给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喊着要他们给我什么,可我就是想看到他,看不着,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其实,我可想抱他了,几个月下来,他的脸长开了,白白嫩嫩的,似水豆腐一般,可美了,身上还带着软软的奶香,如果抱起来,一定是香香软软的。可是师父师娘说我还太小,抱不动。我听完,这嘴就扁了下来,我最近可都是餐餐吃三碗饭,力气长了不少,怎地可能抱不动。
这一日,师父师娘出外晒被子,我眼珠子一转,又溜到了他的身边。我伸长了脖子,看师父师娘还在外头说说笑笑,也没顾及到我,我就蹬了脚上的鞋子,伸长腿爬了上床。看着那在摇篮里对着我笑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便学着师父师娘抱他的样子,用两条胳膊将他圈了起来,咬咬牙,将他抱起。
当然,我的力气相比大人而言还是差了一些,将他抱起后,我有些失力,咚地一下就给重重地坐到了床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哪知晓,他似觉得好玩一般,站在我的腿上,挥着两手拍着我脸,嘴里咿咿呀呀地开心叫着,我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瞧着他让我屁股那么疼,我也使坏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哪知这时,他嘴里忽而吐出了一个不完整的音:“果……果……”
我的手顿时僵住了,我不敢相信地拉开了他,看着他的嘴,自己也开口说道:“哥哥。”
“果……果……”他看着我的嘴巴,学舌一般轻轻地叫了出声。
“哥哥?”
“果果。”
他越说越顺溜,动了几次唇,把“果果”叫了几次后,我大展了笑颜。
“子玥会说话了,子玥会说话了!”
我笑着大吼出声,在师父师娘闻声跑进来时,我禁不住喜色地凑唇朝他脸上亲去,哪知晓他这时把脸一扭,这印在脸上的吻,就给亲到了唇上。
这是我同他的第一个吻,莫名其妙的吻。
同时刻,师父师娘正好撞门而入,自然便看到了我们俩双唇相贴的一刻。
当时还不知接吻为何物的我,莫名地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我好似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
师父师娘黑着脸把我拉开了,他们的神情瞧起来极其不悦,我以为是因为我私自抱起了子玥,是以歉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同他们说歉。
他们也没有怪责,一心扑到了子玥身上。师娘将他抱了起来,而他还在挥着双手扑腾,嘴里软软地喊着“果哥,果哥”。
随着他喊的次数越多,这“哥哥”喊得愈发顺溜,我笑得眉眼都弯了,我看见师父师娘起先还是愣怔的表情,后来也释然地笑了起来。
师父从师娘手里接过了他,抱着他蹲下,将他凑到我的面前:“修鸣,你当真是占了大便宜,子玥不唤爹不唤娘,只唤哥哥,以后,你这哥哥可得好好疼他才是。”
我笑着一拍胸脯,应了下来。子玥把他诞生于世后的第一句话给了我,我又怎会辜负他。
那一日后,他也慢慢学会了说爹爹、娘娘,但听起来,都没有哥哥叫得顺溜。在他爹娘怀里时,他屡次伸出手,弯着身子到我面前,好似想要我来抱。我笑着伸出手,想抱他,但师父师娘以免我不够力,便未允许。也因是如此,他学会了第四个词:抱抱。
他渐渐长大了,他学会了说话,也到了要学走路的时候了。他的模样越长越俏,我每次见之,都忍不住想凑过去啃一口他那白嫩嫩的脸,当然,每次都会被师父师娘拉开。
他学走路时,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站起来,走几步又跌倒,我竟比他爹娘的速度还快,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以免他摔倒。师父师娘见之,都摇头说,我未免太宠他了,他唯有跌倒,方会吃痛,站起来。
可我偏生不依,我说你们不疼他,我疼他,他是我弟弟。
说完这话后,我便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好似无奈又好似含着欣慰。
他在我的搀扶下,终于学会了走路,我拉着他的小手,看他迈着两条小短腿,怯生生地一摇三晃走步子时,心里是说不出的快乐。有一日,走到一半路时,我试探性地甩开了他的手,笑着跑到了数十步的地方,朝他摇着手道:“子玥,朝哥哥这儿走来。”
他有些心惊,左右看了师父师娘一眼,发觉他们没有帮助他的意思,便放大了胆子,摇晃着身体朝我走过来。他起先走得很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地摆来摆去,似要摔倒一般,看得我的心也跟着摇摆不定,屡次想冲上去抱着他。走到半路时他噗地一下就摔倒了,我吓得就要冲上前去,哪知他扁了扁嘴,特别坚强地爬了起来。他没有哭,咬着牙,带着水雾的眼看着前方的我,继续迈步朝我走来,直到行到我面前时,他才扑到了我的怀里,汪汪大哭着说:“哥哥,疼疼,呼呼。”
我抱紧了他软软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过来到我面前哭喊的时候,我竟然喜极而泣。我们俩就这样,像个傻子一样,抱在一块哭了起来,连过来看的师父师娘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没告诉他们,其实我哭的是,子玥长大了,就不需要我的搀扶了。但这是我心底的秘密,我不让他们知道。
庆幸的是,他还是很依恋我,即便他慢慢长大,长高,同我一样拿起了剑,他还是会跟着我跑,叫我哥哥、哥哥。
他长得很快,没多久的时间,就同我差不多高了,意识到要被他超越了身高,我这饭都多吃了一碗,练武也带劲了,很快就又超过了他半个头。
不知不觉中,我同在一块度过了两个年头,他对我的依赖越来越深,我对他的依恋也变得越来越多。我们俩同吃同睡,连沐浴都在一块,嘻,若是子玥长大后,知晓他从小便被我看遍,摸遍了,他会怎么想。唔,定是会耳朵泛红,脸上一赧的。
他特别容易害羞,记得我们第一次脱光光沐浴时,他揪着手里的衣襟,好半天都未扯开腰带,反倒是我,一见到浴桶,就哗地一下脱光了衣裳,蹦了进去。
而他好似不习惯同我一块沐浴,攀到浴桶边,软软糯糯地同我说:“哥哥,你先洗罢。”
我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师父师娘让我们一块洗,他不乐意,这是在嫌弃我洗过的水脏么,这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说了出口。
他被我的重活吓到了,愣了好半晌,才低着头轻声告诉我说,不是嫌弃我,而是他不好意思。
当时我一听,就乐了起来。从桶里爬出来,也不管他反抗,就双手快速地把他扒光了,把衣物一丢,把他抱进了桶里。
是了,经过这两年的练武,我力气变大了不少,当年还抱不动他的手,如今可轻轻松松地将他抱起来。
放入水中后,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身体。他很瘦,即便练了一点武,这肌肉也长不起来,而且他晒不黑,身子板异常白皙,同他幼时那般,肌肤滑腻。我看得眼都馋了,因为害羞的缘故,他肌肤透出了一点粉色,好似水豆腐上抹了一层红糖,让我忍不住去品尝。
我心里头这么想着,就凑了过去,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到处乱摸起来。他也乖巧,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还是乖乖地任由我摸,只是偶尔不安地扭动身体,轻唤我一声。
我瞧着他的身体从粉红变成了红色,觉得逗弄他特别好玩,一时忍不住,就啄了他面颊一口,亲了几下,觉得不过瘾,掰过他脸看了看,目光便落到了他泛着水雾的双唇上。脑中忽而想起了初次抱他时意外之吻,这不知怎么的,就将自己的唇印到了他的唇上。
他微微一怔,也没有太多的反应,而彼时的我还年少,不知什么是吻,就是把唇贴到他唇上摩挲了几下,感觉到软软的舒服之后,就放开他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觉得好玩,就捏了捏他的脸,看他的脸在我揉捏下变成粉色,我大声笑了起来。
这是我同他的第二个吻,很单纯的吻。
那一天我也见着了他左臂上的红莲印记,我觉得特别美,很衬他白白嫩嫩的肌肤,我还亲了好几口,挠得他痒痒地笑了起来。
后来,他同我沐浴时,也放开了胆子,有时还乖乖地帮我揉肩搓背,不过他还小,没什么力气,帮我按还似挠痒痒一般,但我从未告诉他这事,我只说按得好舒服,好舒服,他听完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特别喜欢他笑,每次看到他笑,心里就好温暖。师父师娘说,他不爱笑,只有跟我在一块时,才笑得多,为此,我特别自豪。
我想,他一定是上天送给我的命定之人。
之后没过多久,师父师娘离开了,将我们俩个小孩子丢在家里,让隔壁邻居的大婶帮忙照料。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只依稀听到他们说去什么久华派,我不懂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子玥不能没有爹娘的照料。
他们出发前一晚,我大闹了一场,说他们要丢下子玥不管,他们哄了好久,我才应承他们,在他们不在时好好照料子玥,等他们回来。待他们走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子玥,子玥红了眼眶,但很快又扑到了我的怀里说,哥哥不可以丢下我。
当时我听完,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好似感动又好似幸福,子玥那么依赖我,真好。
隔壁家的大婶也只是在吃饭时,才会过来看我们。所以照料他的事情,都担在了我的身上。我每天早早起身,先自己去洗漱穿衣,然后才摇醒他,抱着他给他穿衣物。他有些犯懒,醒了还迷迷糊糊的,可好玩了,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偷偷地亲他一口,过过嘴瘾,看他有些不悦地伸手挥开,那模样可有趣了。
师父师娘不在的时候,我自己学会了打火蒸包子,你恐怕也不会想到,那时候的我,才四岁多,就学会了很多东西。
我会帮他穿衣,抱着他上凳子,有时候还会喂他吃东西。他一直都很乖,静静地享受着我的照料,开心的时候还会搂着我的脖子,唤我哥哥。
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唤我哥哥的可爱弟弟,有一日也会病倒,连一声哥哥都喊不出。
那一日,早起的时候,发觉外头的太阳特别火辣,把我热出了一身汗,我忽然想到了不远处的小河,那里的河水特别清凉,就想着带着他去泡泡。
他起身后,听到我的想法,还有些胆怯地拉着我的手,摇头说:“不好,娘亲说不能去那儿玩。”可是我这性子就是坐不住,越不让我去,我越是想去。
于是,我抱着他哄来哄去,逗得他答应我了,我就开开心心地拉着他走出门,同隔壁的大婶打了声招呼,就溜到河那处去了。
平日里,我也经常到河这里来玩,我已经学会了游水,有时趁着师父师娘不注意,也会跑来玩。师父发现我这人机灵,知道分寸,也渐渐不再管我了。
我拉着他到了河边,看到清澈的河水,我就忍不住地脱了衣服,只剩下一条亵裤,光着膀子,朝他笑。他还怕生,看到水还有些不适应。我想到他还小,不宜下水,就帮他除下了鞋袜,将他裤脚卷起来,拉着他下水。
白嫩嫩的双足一沁到水中,他起先还不能适应冰凉地打了个哆嗦,但是交叠着双脚摩挲了几下后,他笑着对我说道:“哥哥,好舒服。”
看到他笑,我觉得这一趟,值了。
我看了一眼那泛着波澜的河水,忍不住就想下水游玩了。考虑到他不会水,就叮嘱他只能待在河岸边,不能往里走。他乖乖地应答,拍着胸脯说,都听哥哥的。瞧他那么乖,我就放心地朝河水中心走去,时不时地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他也笑着同我挥手。
走到差不多的地方时,我憋住了呼吸,一个扎头就窜进了河水里。师父说,憋气也是一种锻炼内功的方式,越是憋得久,越于己有利。是以我每次来这里游水,都要练习憋气。
可我却没想到,因为我憋气的缘故,让那个在岸上等待的人,吓坏了。
后来我听他说,当时我潜入水后没多久,他不见我,就焦急的唤我哥哥,但那时应是我潜入水中的缘故,没有听见,是以他便以为我出事了,想也没多想地就往我所在的地方踱来。
可是,他还那么小个,还不会游水,走没几步,这岸边的石子一陷,他整个人就掉入了水中,河水没过了他的头,他说当时他被呛了好多口水,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每次听完这句话,我就愧疚地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还在河水里憋气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忽而生起了一种恐慌,想到可会是他出了事,我就赶紧冒了头上来,这一看,就把我吓傻了。好在我反应得快,赶紧游过去,把他捞了起来,救上了岸。
他那时脸色惨白,嘴角还在不停地吐水,一直在喃喃着说,哥哥,哥哥。我吓得不知所措,好在师父曾同我说过溺水了该如何救治,我当即便压着他的胸口,给他渡气,他吃水不多,很快我就把他弄醒了。
他醒来后,我哭了。我紧紧地抱住他,哇哇大哭。我差一点就害死他了,差一点。
他迷迷糊糊地伸着手,抹干我的眼泪,说:“哥哥不哭。”
他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他说他只知道,他见不到我,他会很难受。
经过这事后,我暗自决定,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再出事了。
我拉着他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低着头打抖,我心疼地抱起了他,就往家里冲去,要给他换衣。
回到家门时,师父师娘面色匆匆地赶了回来,看到了我们俩**的模样,师父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而师娘则心疼地从我怀里抱起了他,赶忙回房给他换衣。看到他有人照顾后,我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我低着头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师父。
师父发怒了,这是我第一次见着谦和的师父发怒的模样,好可怕。他抓起我,脱了我的裤子,一个劲地打我屁股,他用上了内力,打得我好疼,我咬着牙硬生生将眼泪憋了过去,在心底告诉自己,被打是应该的,应该的,因为我差点害死了他。
他起了高热,接连几天没有退下,迷迷糊糊的,说话都连不成句,我也听不到他唤我哥哥了。而在这几天的时间,师父师娘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带着我们远离了住了两年的家。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我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好起来。
在路上,师娘才告诉我,说他诞生时不足月,身子较为孱弱与怕寒,特别容易生病,让我切莫再这样带他下水了。我重重地点头应答,我说我定会好好照顾他,不再让他出事。
我看到师父紧绷了许久的脸,这才缓和下来,他终于答应让我碰碰子玥了。
他一直迷迷糊糊地窝在师父师娘的怀里,睡得很熟,偶尔会打几个喷嚏,然后又睡去。我试探性地摸上了他的手,发觉好烫,把我吓坏了。我从来不知道有生病这回事,但那日后,我记着了,他是个会经常生病,经常吃药的药罐子,得好好疼。
我们赶了好多天的路,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子玥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大夏天的,他身上还是裹了一件单薄的披风,那宽大的披风显得他的身子更是瘦弱。他一直拉着师娘的手,看到我,就将他小小的手伸了过来,想拉着我。我抬头看了一眼拉着我的师父,得到他允许后,就笑着拉上了他的手,捏了捏他软软的掌心。
他笑了起来,惨白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_(:з」∠)_凤璇阳番外,内容偏多,讲述的都是复生前的故事,爆字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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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凤璇阳番外(二)
我们来到了一个叫覆阴教的地方,听师父师娘说,这里的教主是师娘的父亲,也即是子玥的外祖。
我第一次见着老头子的时候,瞧他那正经的模样,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所以我处处同他作对。起先他还摆出一副教育我的模样,直到后头有一次,我偷偷将他的胡子剪掉后,他终于发火了,把我逮起来,打了好几下,我才发觉,原来他也不是那么难相处么。
来到覆阴教后,子玥还是同我同房住,他的病渐渐好了起来,但因为山上风大,出房时,还是得多穿几件衣服。听到他有神气唤我哥哥后,我乐得跳了起来,常常粘在他身边,要他唤我哥哥。他一直都很乖,晚上睡觉时,也会轻轻地朝我身边蹭,缩在我的胸口,甜腻腻地唤我哥哥,他还告诉我,他有了外祖,好开心。
可我却不开心了,总感觉他的爱,又分了一部分给他外祖。所以我一不开心,就开始去骚扰老头子了。
最后老头子被我弄得心烦,把我揪去了练武场,甩了一把名唤逐日的剑给我,说要教我武功。我当时听了可不乐意了,我可是有师父的,这武功可不会弱。哪知晓,同他打起来后,才知道他比师父厉害许多,当然,这些招式他都没教我,反倒教了我什么猴子偷桃的下三滥招式,还说我这般无赖的人,最适合练那种招式了。
当时我听之,恼得便想跳起来揪他的胡须,但那时,一阵笑声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侧过老头子的身子去看,只见练武场外,子玥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阳光底下看着我们,他身上浅蓝色的披风,随着风过,扬了起来。我定定地看着他,宛若看到了仙人一般,我觉得,我沦陷了。
我冲了过去,抱着他蹭来蹭去,趁着老头子没看到,亲了他一口,他软软地红了耳根,也没在意。
我抱着他问他冷不冷,还扯了扯他的披风。他摇着头,说不冷,还问我冷不冷。我当时听完就笑了,我说你哥哥身子骨是铁打的,不冷。
后来子玥也同我一块练功了,师父也不知忙碌什么,甚少来看子玥,平日里都是我们仨混在一块。老头子说,师父在潜心练武,我听了就不悦了,武功比子玥还重要么。老头子只是但笑不语,但我看得出来,他眉目里流出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我们待在覆阴教的日子里,并不太平,时不时便有人攻打上来,到处都是兵器相接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师娘都会把我们赶回房,让我在房内,陪着子玥。
子玥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被保护得很好很好。待在房内时,会跟着我一块玩外祖送给我们的玩具。其实我不大喜欢玩玩具,比起这些,我更喜欢爬树掏鸟窝,滚泥地。但他可不似我这般好动,就喜欢玩些小玩意,是以我也得陪着他玩。
子玥最喜欢玩风车,还记得那一日我完成了老头子布置的任务,老头子赏给我一个大风车后,我乐得就将风车送到子玥面前时。他当时见到这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直攀着我的手臂说:“哥哥,我要玩。”
我将风车给了他,看他一个劲地鼓着嘴,朝风车吹气,那鼓鼓的嘴巴,可逗了,忍不住我又偷亲了一口上去。他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把风车递给了说:“哥哥,你也玩。”
我接过了风车,看了房间一眼,就高高举起风车,跑了起来。跑步时带起了风,风车转得特别快,他乐得一个劲地拊掌欢笑。听到他的笑声,我觉得跑得再累点,也值了,谁让他是我最心爱的弟弟呢。
随着时光慢慢地过去,不知不觉来到覆阴教已经大半年了。我们整日里一同玩闹,欢笑,练武,他睡觉时会缩在我的怀里,将冰冷的脚伸进我的双腿里取暖,常常把我给冻醒。但看他冷的模样,我还是心疼他甚过自己身上的冷,因而我总是会醒来给他盖紧了被子,抱紧了他。我很喜欢逗弄他,打从发现他的鼻子特别敏感,一撩动就会打喷嚏后,我就特别喜欢拿草去撩他,看他不停地打喷嚏挥着手,我开心得不行。
有一日,师父带我去了附近的苗疆,因为白雾之森内有雾气,师父生怕子玥出事,便未带他去。临行前,我看着他冲到了门口送我,扑到我怀里说哥哥一定要快些回来,心里是说不出的快乐,连师父都有些吃味,说他不亲自己的爹娘只亲我。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抱了抱我,之后便依依不舍地在师娘的拉动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转身离开。
我摇着手同他道别,将双手拢成了桶状贴在嘴边,朝他大声喊:“子玥,等我,哥哥一定很快便归来的!”
“嗯!”他甩开了师娘的手,转过身来,也学我动作,对着我喊道,“哥哥,子玥等你!”
整个山间都回荡着我们童稚的声音,师父师娘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各自分别了。
到了苗疆后,我一时好奇,就挣脱了师父的手,到处乱跑,意外跑到了巫女殿,撞翻了里头的东西,因此而结识了我的义母——巫女神沁。我也不知师父来此是做什么的,他说是让我长长见识,但我看他紧蹙的眉头便知晓,他是来办事的。
果然,他见到义母后,私下同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但大人的话,我听不懂,一个人无趣就在峒主的带领下,到处溜去玩了。到了河边时,我一开心,就甩掉了峒主的手,一路沿着小河跑下去,岂知到了下游时,我冲得太厉害,撞到了五个丑八怪。这心里刚想着“丑八怪”三个字,嘴上就蹦了出来。
当时丑八怪身后还有一个与我同岁的小孩,他听到我喊后,就啥也不说地抡起拳头,朝我脸上打来。我当时还未回神,受了他一拳,这火气也腾地上来了,扑到了那男孩的身上,就是跟他一阵扭打。原来,他打我是因为我说他义父是丑八怪,可我想着,这小孩也忒野蛮了,解释也不解释,就动手打人,而且他的义父竟然还笑着在那拊掌,也没拉架的意思,更让人讨厌。
我们俩打了不知道多久,鼻都青了,不过我武功底子好,那小子占不了便宜,很快就被我打得呜呜大叫。
后来,师父赶来,将我们拉开了,我得意地朝那小子做了鬼脸,就开心地拉着师父的手走了。那时的我还小,天真地以为自己真正胜利了,殊不知,他竟然暗中给我下了蛊,以致引出了后来的祸事。只可惜,当我发现这个事情时,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
师父生怕我又惹麻烦,同义母道了一声后,就拉着我回去了。我依依不舍地同义母道别,想着下一次还要再回来同她玩,殊不知,这一别,就是数年。
回到覆阴教时,闻讯而来的子玥,早早便拉着师娘的手在门口等我了。远远地瞧见了我的身影,他就挣脱了师娘的手,朝我奔来,扑到了我的怀里。我被他撞得趔趄了几步,但嘴里却满含笑意。
他抬头看到我一脸青肿时,竟然被吓哭了,我也被他的眼泪吓着了,忙不迭地安慰他哄着他。师父这时气呼呼地道了一声:“瞧你下次还敢惹祸,子玥哭了你也不心疼。”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也给吓住了,连连摇头说再也不敢了。天知道,我最怕子玥哭了。
回房的路上,他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好似怕我丢了一般,走了几步,觉得用手抓不够安全,将他两条胳膊攀到了我的手上,缠得我紧紧的,我好笑地刮了刮他鼻子,道:“哥哥不走。”
但是他不放心,还是一直攀着我,即便回房了,师娘给我脸上上药,他也没有放手,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些药在我脸上化开,软软地问我:“哥哥,疼不疼。”
我说不疼不疼,嘴角都咧了起来,殊不知,这一笑,扯动了内伤,笑得似哭一样。但这般滑稽的笑,却逗得他笑了起来。
这一夜晚上,他睡觉都紧紧地缠着我的手,一点儿都不肯放开。
这辈子能有他,我真的很快乐。我真想,这一辈子,都这么同他走下去,永远不分开。
但可惜,这一场美梦很快就碎了。
那一日,我同他一块在练武场练武,练到一半时,老头子被叫走了,让我们自个练。我随意地挥了几剑,直觉无趣,就拉着子玥回房了。
他依旧很乖很听话,由着我拉着他慢慢地走,他则含着笑着地打量周围。
回房后,他掏出了自己玩具箱,找出了很多玩具要我跟他一块玩,可是我不乐意了,天知道,我不喜欢玩这些玩具,只想到处打滚。他瞧我不想玩,以为我不开心,还一个劲地拿玩具哄我,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玩了一会后,我看着外头的大树,一脸神往。
我丢下了手里的玩具,跑了出去,叉着腰看着大树,心中一喜,就朝他挥着手,让他过来。他笑着跑了过来,我同他说,我们一块爬树可好。他犹豫了,担心会被爹娘发现,我说怕甚呢,我帮他瞒着。许是被我唬得心动了,他应了我,纵身一跃,就爬了上去。
起先我说我在后头跟着他爬,但他爬上去后,我又生怕他技术不熟练,掉下来,是以一直站在树底下看着他。
他终于爬到了顶端,低下头来看着我,却发现我没有随同他爬上去,便有些恼了。我正想着等他下来好好同他解释时,师父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我们吓了一跳,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松开了双手,从树下掉下来。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我睁大了眼睛呆愣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脑海一片空白。好在老头子反应得快,运起轻功就将他接了下来,可是他早已被吓傻了,惨白着脸,身子一直在不停的打抖。
这一日,我被师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往日里我调皮,他也只是会拿手来打我,但那一日,却用板子来打,把我的屁股都快打开了花。
当我揉着自己的屁股去寻教里的大夫上了药,回房时,便听到他起热的消息。我心疼地冲到了床前,握着他的手,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可是他这心病一生,烧得迷迷糊糊的,话都说不完整。
我忽而想起了以前他为了我掉下河水的事情,心里疼得好似被逐日切割一般,我怎么可以让他再一次为我生病,明明说好要保护他的。我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生我气的师娘想扯开我的手,我都不依,死赖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我还抢过了师娘手里的药碗,亲手把他抱起,给他喂药。
许是我的行为感动了师娘,她看了一阵后,便放心地把他交给我了。到晚上的时候,他的烧渐渐退了,意识也恢复清醒,只是烧得全身无力,我端着饭,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吃,喂他喝药,抱着他去沐浴。生病的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和着他身上的奶香,让我闻之神往。
在他睡去后,我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看他睡熟了,我才裹着被子,到一边的躺椅上睡。我不敢跟他挤一张床,生怕他被我这个睡觉都不老实的人弄醒,可是到了夜半的时候,他许是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一直在发梦,滚来滚去。我被他弄醒了,就跑过去瞧他,原来又起热了,惊得我赶忙冲了出去,打水来给他敷头。可是这热一直不消,我又冲出去,给他烧了水,煎了药,折腾了许久,他才渐渐安顿下来。大半夜的,没人知道我为他做的这一切,便是他爹娘也不懂。我知道,最近覆阴教不太安宁,师父师娘每日里也是忙东忙西的,真正看管他的只有我和老头子,但最近连老头子也忙了起来,他只得我一人照料了。
但无妨,我长大了,也可以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第二日醒来时,他的烧退了许多,我抱起他给他喂了水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还有些烫,我便跑出去,拿了一坛子酒,给他擦身。
一脱下他的上衣,抱着他给他擦身时,他的身体就变成了透红色,我看罢后,笑他太容易害羞了。他听完后,脸也红了起来,嗔怪我就会欺负他,老害他生病。我吓得赶忙说不会再害他了,还同他拉钩钩,答应说好,要保护他。
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烫融了我的心。
可惜,好景不长,不一会儿,师娘身边的侍女就冲了过来,把我往外拉,她急匆匆地跟我说了很多话,说什么覆阴教被人攻打了,教主出事了,我当时还未反应过来,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撞了开来,那小小个的人,上衣也没穿,就冲了出去。
我被吓住了,赶忙撒腿就追他。可是他不知道哪来的干劲,冲得特别快。随着他的跑动,我渐渐听到了厮杀和兵器相接声,心底方能叫出一声不好,他就冲到了临近大堂的地方。
我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那是一片血海与火海,师父红色的身影游走于众人之间,利落地削断一个又一个人的脖子,我看到那些冲天而飞的头颅时,吓得话都说不出了,更别说那比我还小的他了。
后来,不知是谁发现了他,许多人举剑就要往他那刺,我这时才回神过来,冲过去抱起了被师父丢过来的他,而这时,师娘也赶了过来,挥剑将那些人打散,带着我们一同向后撤去。我抱着他回头去看,只见师父被一片火海包围,他的双眼变成了一片血色,看起来好似魔鬼一般,而方才那些攻击子玥的人,我从他们眼底看到了邪恶的神色,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我发现他们一直在盯着子玥手臂上的红莲印记。
我心里忽而生出一阵恐慌,随着子玥喊师父的哭喊声越响,这恐慌也越来越大。我将子玥的脸扳了过来,埋在我的胸口,不让他再去看师父的身影。我已经长大,知道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鲜血,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师父了。但是我不会告诉子玥真相,我安慰他,师父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他的哭闹声低沉了下来,但我知道,他只是倔强地咬着牙,逼着自己将痛楚生生咽下。
我给他穿上师娘带来的外衣后,便一直死死地抱着他,一边轻拍他的背安抚,一边跑。在逃跑的途中,我看到了很多很多残忍的一幕。
头颅漫天飞,鲜血四处洒,我看到许多人被迫跪下,给那些屠戮者求饶,换来的,却是当心一剑。我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了后来,成了麻木,再刺鼻的血味都激不起我半点波澜。
逃跑的路上,师娘一直没有从我手上接过子玥,但我不怪她,因为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们从后山逃离,快速地奔跑,隐在山林之间。可我感觉得到,她快到极限了,她跑的越来越慢,声音中都带起了粗重的喘。息。
跑到半山腰时,我还能依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看了一眼周围,想到那时候去苗疆的路上,我为了小解,而溜到了一个看不到的地方,那时候发现了一个小山洞,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暂避。我拉了拉师娘的手,告诉了她这件事,她重重地对我点了点头,就要拉我过去。
为了走捷径,我们打算从小山坡下去,哪知晓,还未走得几步,师娘她便感觉到有人走近了。当时心里一慌,直觉不好时,师娘已经将她身上的东西卸了下来,一一郑重地交给我,嘱咐我如何使用,然后,拜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
当我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一句活下去时,师娘已经运起轻功冲了出去,同时,我也感觉到了有人走近。
我把怀里的他放了下来,让他平趴在草地上,拿身侧的树叶遮挡着我们俩的身子,我一直紧紧地搂着他,捂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头埋到我的肩头,不让他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是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不远处师娘被人穿心一剑的残忍场景,我将他保护得很好,但我却没想,这耳朵没捂得严实,他还是听到了师娘的惨叫声,呼吸里带起了抽噎,我一直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子玥,不哭,不哭。”却不知,这不哭安慰的是,还是我。
那杀死师娘的人走后,我才强忍着心头的大痛,慢慢地爬了出来,我叮嘱着子玥说不要离开那里,他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听进耳没。但我现下顾不上他了,因为我的心好痛好痛,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亲眼看见最亲的人死亡时却不能哭与不能尖叫,只得生生地把恐惧压在心底,这是怎样的痛与悲哀。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需要我支撑,我给他活下去信念的人。
我走到师娘面前时,静静地蹲了下来。我觉得,在那一刻,我真正的长大了,因为我不得不长大,大人们都走了,唯剩我和他了,如果连我也不坚强,那便无人能替我们坚强了。
我抬手阖上了师娘大睁的双眼,取过了她手里还留有余温的剑。这时,一个秃头的和尚窜了过来,我以为那是要杀我的人,反手一剑,凌厉地划上了那和尚的手。他愣住了,但他却没有杀我,他看到不远处有人走来,便同我说了一声:“快走罢。”之后,他便朝那人的方向奔去,把来人吸引走了。
我划出那一剑时,自己已经吓傻了,我从学武以来,从未杀过人,这还是第一次用剑,伤人。但感觉到剑上的血腥时,我才发现,原来伤人那么简单,原来剑也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我咬着牙看了一眼死去的师娘,将她的剑带走了。我跑回了子玥的身边,将师娘留给我们的东西带起,抱着子玥从山坡上滑下去。我没有太多的力气从直路跑下去了,只能从山坡往下滑,但这山坡非常的崎岖,我抱着子玥,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一路上磕磕碰碰地受了不少轻伤,可怀里的他,被我保护得好好的,一点儿伤都没受。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模样,我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不由得为自己自豪起来。
我带着他跑到了那个小山洞,才发现这个我以为很大的小山洞,只能容下一个人。我将他塞了进去,扯过一旁的树叶,挡住我的身子,而我则在他的身边,把面前的土地刨了一个洞,把师娘的剑以及那把厚重的磨岳剑埋了进去,以免被人看到剑的亮光而发现我们。
做完这一切后,我便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一定要乖,不能哭闹,他僵硬着点了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我看到他还陷在师娘死去的恐惧里没有醒来,双眼空洞无神,让我非常心疼。可是我无力再多说安慰他了,现下只能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这一个糟糕透顶的晚上,我一直守在他的身侧,晚上也只是浅眠,不敢睡熟,以免有人过来,对付我们。
天大亮时,我先一步醒了,他还蜷着身子,窝在山洞里没有醒来,我以为他还在贪睡,便伸手过去摇了摇他,哪知晓,碰到的身体特别的烫。我心里喊着,糟了,竟然在这危急的时候,他又起热了。
我当时急得不知所措,一直在恼恨自己为什么要带他爬树,害他受惊生病,但兀自痛恨也没用,比起这些,想法子带他出去才行。
我取过了一些树上的露水,点滴喂他喝下,抱着他哄了好一阵子,发觉他意识还算清醒,这心总算安定下去。但我不敢现下就带着他离开,因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散没散尽,我只能等,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抱他出来,带着他慢慢地朝沿着崎岖的山坡,朝山下走去。
这山路很滑,好几次,他都要摔倒,好在我一直看顾着他,没让他滚下去。可即便我看得再好,他还是多少受了一点皮外伤,手被那些锋利的草给刮破了。
好在他很懂事,疼了也没哭闹,一直摇着头跟我说:“哥哥我不疼。”
但直到我们走出山,借着月光看清他的手时,我才发现上头满是密密麻麻的小血痕。我看过后,心疼得直掉眼泪,从小到大,我一直看着他,哪曾让他受过一点伤。那时候他用他那小小的手,给我擦去了眼里的泪,还学着我的动作,轻轻地亲了我一口,看着他那羞中带怯的神情,我破涕而笑。
我转身回头看了那曾经待过的地方一眼,心中默默地同它道别了。另一头苗疆因为不同路,是去不了了,唯一能去的只有前方的谷都。
走到千谷洞前的时候,他怕急了,身子一直在不停地打抖,脸色惨白惨白的。我知道,是昨夜里师娘之死,让他对黑暗产生了恐惧,可是我们必须要走过这条黑漆漆的路,才能到达那边的谷都。
我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我说:“来,哥哥背你,就不怕了。”
他有些犹豫,但看了眼前的黑洞一眼,还是趴到了我的身上,小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我将厚重的磨岳剑别在腰间,又将师娘的剑塞到了他的手里,告诉他说:“你要用剑保护哥哥。”
小小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好。”
我当然不会让他有用剑的机会,因为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是由我担着,我不会让我最单纯的弟弟,染上一点血腥。
这条千谷洞的路,对我一个小孩而言非常的长,我身上也有一些武功底子,是以我能感觉得到,周围墙壁上攀附着一些东西。我初进去时,还被吓得住了脚,但发现它们没有攻击性后,才放心地朝前走去。这路上,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和腐味,难闻得很。我生怕他受不住气味,便掂了掂他的身体,迈开了双腿朝前跑去。
当我终于看见外头惨淡的月光时,我欣喜地侧头告诉他说:“子玥你瞧我们出来了。”
可我笑容很快就僵住了,因为我看到他一脸惨白,嘴上没有血色,脑袋耷拉,若非他灼热的呼吸还喷在了我的脖颈,我都快以为他死了。
我惶然地摇着他,一边唤他不要睡,一边朝谷都奔去。
他被我晃醒了,迷糊地睁开眼,好似感觉到我的紧张,他伸出了手攀着我,吃力地说:“我不睡。”
我真庆幸他当时那么乖巧,我才终于松懈下来,歇了口气。
我当时背着他欲往谷都里去,但还未奔到城门时,心里打了个激灵,感觉有些不安,想到那些杀人的恶人可能还在谷都,便咬了咬牙,背着他绕了远路,从城边的漆黑小路绕出去。
这条路很黑,周围静悄悄的,我生怕会被城楼上的守卫发觉,只得放轻了步子,慢慢地拨开眼前的树叶,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我神经绷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敢放松,是以对身后的他无暇顾及,只是偶尔才能回头问一句他的情况。
他似乎强撑着没有昏过去,声音里都带着倒气的音,他一直用他滚烫的小手搂着我,告诉我说:“哥哥我还好。”
我听到这些话,心里都踏实了许多,这脚上的力量都多了几分。
其实我没告诉他,那时我身上的力气都快使光了,我怎么说,都还是个小孩子,带着他走了那么久,心里与身体上压力好大,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可是,想到他一直在咬牙坚持着,我怎能放弃,说好了,我答应过他,要守护他一辈子的。
夜半时刻,我终于带着他绕到了城门前头,远离了城楼守卫的视线。本以为这一切可以结束了,却没想,前方还有着一大段未知的路在等着我们。师娘说,要我们去天剑宗寻她的表哥,龙越,可是天大地大,何处才能找到那个人。
我不知道方向,不知能往哪走,只能漫无目的地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渴了就带他到附近的湖水处,喂他喝水,扯下我身上脏兮兮衣物的一角,浸湿了它,给他敷着滚烫的头,还沾湿了衣物给他擦拭着身体。我的他啊,本该是让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如今却落魄得吃不饱,穿不好,这原本白嫩的脸都染上了一层蜡黄的尘埃,褪尽了好看的颜色。我抱着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反倒是他用那稚嫩的嗓音,安慰我说:“哥哥不哭。”
当时我想着,有他这一句话,再辛苦都值得了。
从谷都到下一个城镇,有很远的路,饿了没东西吃,我就爬树摘果子给他裹腹。他的病时好时坏,是以吃得不多,但是我为了让他补充体力,强要他全部吃光。而我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挖着草根,吃着树皮野菜。好在他身体也争气,没有再也高热,只是有些低烧,我真庆幸那时他一直强撑着,自己同自己的身体抗争,靠坚强的意志力将病痛强压下去,不若,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那段日子。
我的子玥啊,是世上最棒最坚强的人。他虽然因病而给我增添了不少负担,但是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一直在我的后背,安慰我,抱着我。也就是靠着他给我的精神支撑,我才得以灭掉那些朝我们冲上来的狼。
是的,狼。那是即将走向城镇时的前一夜,我们穿行在漆黑的小森林里,这里特别阴森,我本想着以我的脚程在天黑一直一定可以穿行出去的,却没想,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这片小森林的广度。
几日下来,他的病好了许多,就从我背上滑了下来,拉着我的手,随我一路前行。这一路上,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保存着仅剩不多的体力。
他很坚强,我能感觉得到他手心的灼烫,可他没喊一声,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夜深时刻,我们走到了一处略微漆黑的地方时,我便耳尖地听到了狼嚎,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拉着他就往看得见亮光的地方冲去,但没冲得几步,便有三只狼,跳到了我们的面前,将我们团团围住。
狼的眼睛泛起了绿光,幽深得可怕。看到那身形堪比我们的狼时,他打了几个哆嗦,差些站不稳。
我当时也害怕急了,我想可能我们就要这样葬身狼肚了。但我怎舍得白白嫩嫩的他被狼吞入腹中,于是,我开了口,想要他逃跑,而我则替代他,成为这狼的美食,以命换命。
熟料他握紧了我的手,跟我说,哥哥不怕。
这一句话,便好比那一股强劲的内功灌进了我的体内,让我生出了无限的力量。我看了一眼手里那长长的两把剑,咬了咬牙,就把师娘的剑拔了出来,这剑很长,我即便长高了不少,使出这剑时还是有些够不着力。
“哥哥,我能作甚。”软软的带着怯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侧头想同他说不必了,但看到他眸里的决意,我感觉得到,他想同我并肩作战的渴望。
我笑了,我骗他说,子玥是负责保护哥哥背后的人。
我看到他的双眼因为我的话,而亮了起来,他笨拙地捧起了另一把厚重的磨岳剑,吃力地拔出了剑,咚地一声,那把很重的剑砸在了地上,发出重响,但似乎因为这声响,野狼退了几步。
那把剑并不利,压根就杀不了狼,但是我没有告诉他,因为那把剑,是他坚守下来的信念。
狼群扑过来时,我不再有了胆怯,我喝了一声,用力地将剑刺入了率先扑上来的狼肚里,鲜热的血洒到了我的脸上。感觉到鲜血的热气,我刹那间身体涌起了嗜血的冲动。我不知哪来的劲,竟杀了上瘾,身体里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将要对付子玥的狼,一剑穿腹,唰唰几下,将它砍了个稀巴烂。
最后一匹狼,似乎感觉到了害怕,这要前扑的脚瑟缩了回来,颤颤巍巍地朝后倒退。我没给他再攻击的机会,我将体内仅有的一点内功冲到了喉头,朝那狼嘶吼大声嘶吼,竟将它吓得撒腿就跑,不再敢来吃我们了。
我胜利了,我成功地保护了我身后的人,我雀跃地丢下了手里的剑,抱着他亲了几口,却发觉流到嘴里的,是咸咸的液体。子玥哭了,我吓得接连抹掉他脸上的泪,哄着他,可是他越哭越凶,扑到了我的怀里,一个劲地唤我哥哥,哥哥。
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我就这么被狼给吃了,也难为他,一直强忍着不说,还鼓励我说不怕,其实,他比我还胆小得多。
有了这两匹死狼,我们终于可以吃上一餐肉了。可是我不会在野外生火,笨拙地试了很多次,很多种方法,才架起了火架子,可是这肉怎么吃,就成了问题。彼时我什么都不动,胡乱砍了几块肉,就往枯树枝里插,架在火堆上烤,还烤糊了不少。
这一晚,我们终于填饱了肚子,想到那狼肉还有剩余,我便将外衣脱了下来,裹紧那些鲜血淋漓的狼肉,带着子玥继续上路了。
有了前次打狼的经历,我开始尝试着去打一些野兔,掏鸟窝,渐渐地我生火烤肉技术也成熟起来,他每次尝到那没有咸味的肉,都乐得拊掌欢笑,说哥哥好棒。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一向脸皮厚的我,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我们俩个人就这么流浪了许久许久,这段日子虽然很苦,但是我却很开心,因为那是我这一生中,唯一能与他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有我,我的身边也只有他。
我们互相扶持着,鼓励着对方,安慰对方说,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这好日子还未来临,他却先一步病倒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病倒了,他的病还未好全,又跟着我风餐露宿那么久,身体自然受不住了。强撑了那么久,他终于还是晕倒在了半路,若非我一直看顾着他,只怕他都要趴倒在地了。
我背着他,去寻了河水,喂他喝下,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小路,又继续了我们的流浪。
行过一条小路时,我遇上了一家住在这附近的农户,我把狼皮给了他,换取了一些食物温水和衣裳,之后,我又带着子玥踏上了行程。
离开农户家时,正好夕阳西下,子玥迷糊了过来,叫了我一声。
为了哄他,我骗他说,我们快到家了。
他听完后,好似有了力量,搂着我的手都紧了几分。
后来,我唱起了歌,哄着他入睡。那首歌,是我们幼时时,师娘唱给我们的童谣,可惜我现下的声音沙哑,唱得不好听,不过瞧他睡熟的模样,应是没感觉到歌声难听与否罢。
夕阳渐渐地下沉,我看着夕辉尽头,没有边的地方,叹息了一声,将背后的人掂了掂,加快了步伐朝前方奔去。
不管这条路有多远,我都要好好地背着他,走下去。
第一七八章 ·凤璇阳番外(三)
我们终于进到了一个小城镇,这里虽然不是大城市,但也不差,街道繁华,人来人往。
子玥进到城里的时候,被小贩的吆喝声吵醒了。他迷糊中醒来,攀着我的脖颈乖巧地蹭了蹭,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听着那虚软无力的声音,我的心便好似被师娘常用的那根绣花针扎了一般,又痛又麻。我掂了掂后背的人,将他背得紧了一些,没有说服力地安慰道:“我们很快便到家了,再坚持一会。”
“好。我们要回家。”
其实,哪有什么家,他虽然小,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说家这个词的时候,透出的绝望与无奈。但回家,却是我们这两个小孩当时心中唯一的希望。
我看着繁华的长街,没有尽头的路,我也不知道家在哪。我与双亲走丢后,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未能寻到他们,在我被人贩子抓走时,是师父他救下了我,带着我回家,让我不再孤单。可是现在这个家也没有了,我们成了流浪的小孩,每日里为了活命,相互扶持鼓励,保护他,是我活下去的信念,我活着,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上次猎来的狼肉已经没有了,出了森林,便是一条漫长而无尽头的黄土路,我走得腿都快断了,可是那条路太过僻静,我不敢停下,不然若是跳出什么歹人杀了我们便遭了。我好几次都要摔倒时,便想着了身后的他,若是我摔了,他也会摔的罢,是以我一直咬牙撑了下来。
每当我绝望时,他总会用他满是小伤疤的手摸着我的脸,还会轻轻地亲我一口,他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但却用他温柔的动作,鼓励了我。
有时他恢复了一点力气,会主动地跳下我的后背,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不过,他支撑不了多久,又昏阙过去。
他的烧因为没有药,一直没有起色,时好时坏,可是,没到达城镇时,我也找不到什么法子给他医治,直到后来,遇到那个人时,他才得到医治。
那个人,是他的表舅父,也即是后来,他的爹。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遇见他时的场景。
那一日,是我们进城的第二日,初进城时,子玥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城市,乐得从我身上滑了下来,傻笑地拉着我到处逛。他从初诞以来,都未真正地见过大城市,未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这一次,见到自然开心得不行。
可是,由于我们俩身上脏兮兮的,跑到哪,哪的人都是捂着鼻子,挥着手,嫌恶地退开来。
我不悦地皱紧了眉头,真想跑过去揪着他们的衣领大吼,不许你们嫌弃他,他是我心头的宝!
我的他啊,是最好看,最干净的,只是因为落魄而蒙了尘,若是洗干净了,定让人双眼一亮。
他还小,还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不愿意接近他。他在覆阴教时,大家都将他当少主看,恭敬得很,他还是第一次同人家平等的接触,可是大家都不喜欢他,嫌弃他。他拉着我到处跑,遇到同龄的孩子就欣喜地上去想同人家打招呼,可是人家看到,就扯着自家大人的衣摆,不愿靠近他。
有些大人蛮横地,看到他就想着踢他两脚,我吓得赶忙扑上去,抱开了他。我记下了每一个对他不好之人的面貌,心想着你们欺辱他,待我长大后,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很可怕罢,那时的我,才五岁多,便生出了这等想法,呵,也许,我从小便是一个魔鬼,一个心里只有他的魔鬼。
他看到大家都不愿接近他,热情也渐渐减退,他怯生生地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何大家都不愿接近他。
我听完后,不知怎么回答他,只能揉着他打起了疙瘩的发道,因为他们嫉妒你长得好看。
他笑了,我不知道他懂了没有,我只听到他软软地说了声,哥哥也好看,他们也嫉妒你。
听完这稚嫩的安慰声,我忍不住又想流泪了。我这人一向很坚强,幼时被师父打的时候,一点泪都没出,但同他在一起后,我的泪越流越多。他总是能给我一种莫名的感动,我想,今生能有他,值了。
我们走着走着,肚子便饿了。我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看了他一眼,我问:“子玥,你饿么。”
他双眼忽然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不饿。”
我知道他饿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道路旁的包子铺,包子的香味从铺子里传来,让我们的鼻子都馋了。
我看着那叫卖得热情的小贩,咬了咬牙,就拉着子玥走了上去。到门口时,我让他站在那里等候,我则上前去,向那小贩讨要一两个包子。
可是,我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多的,却没想那小贩挥着手里的布巾摔到我脸上,嘴里呼喝着让我们滚,莫妨碍他的生意。
我未注意他的动作,脸被扇了一下,可疼了。
想想这样凶煞的人,必也不会再给我包子的了,我暗暗将他的脸记下,就回身想拉子玥走。
可入目的,却是让我双目龇裂的一幕。子玥晕阙在了地上,而一个要来买包子的行人似乎是嫌子玥在那碍眼,狠狠地朝他踢了几脚,边踢还边嫌弃地啐了他一口。
我嘶吼着冲了上去狠狠地推开那人,抱起昏阙的子玥,看到他惨白的脸,我心都碎了。他被踢的是身,我看不出来有没有伤,但从咬得发白的唇上,我知道,那人踢得他很疼。
我很想冲上去将那人杀了,可是想到当时在苗疆时的惹祸,以及现在子玥的情况,我必须得强忍着杀意,因为现下当务之急,是查看子玥的情况。
我暗地里朝那人啐了一口,狠狠地记下了他的容貌,便抱着子玥到了一处角落,心疼地拉开他的外衣,查看他的身体。
青紫的淤痕扑入双眼时,我双眼顿时湿润了。他特别乖巧,我们疼他都疼到骨子里去了,哪曾让他受过这种罪,他细皮嫩肉的,一被踢顿时就生了淤。
他已经迷昏了脑袋,嘴里一直喃喃着说:“好疼,好疼。”我顿时哭得撕心裂肺,我最心疼的人,被人这样踢,我比他还痛。那时的我,只顾着哭,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直亲着他,帮他按揉淤青的地方。
我听到了他肚子的叫声,看着角落里扎堆吃着不知哪讨来的食物的乞丐,心里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走到了乞丐的面前,向他们讨要一点东西。
当然,他们不会给我,还轻蔑地嘲笑着我,但我看到那瑟缩在一团的瘦小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与冲动,就冲了上去跟他们缠斗起来。天知道,他们再不济也是些十几岁的少年,我一个五岁多的小娃娃跟他们斗,结果可想而知。可是我的他饿了,为了避免惹祸,我不能去偷去抢那些老百姓的东西,只能同这些没人管的乞儿抢了。
我被打得浑身发疼,可我总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我。从乞儿的身影中探头过去,便看到了那个乖乖地缩在角落,红着眼看着我的人,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挣扎,我能感觉得到他想冲上来帮我,但他却还是得听我的话,乖乖地坐在那里。
看到他,我全身充满了力量,我嘶吼了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干劲,就从他们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借着墙,跳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对着他的头就是狠狠地一阵暴打。所有人都被我这突然的举动给吓住了,呆愣了很久,但我可不理会他们,抡起拳头打晕了一个,又跳过去,踢翻几个。我觉得,我的武功真是白练了,那时候,心底只想着靠双手去打,也没想过用剑。
我终于胜利了,我笑嘻嘻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胜利品——一只鸡,送到了子玥的面前,告诉他:“子玥,你瞧,我胜利了。”
他扑到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搂住我,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早已被酸腐的味道弥盖,但我还是依稀地感觉得到他的香味。
能得到这个怀抱,我觉得再苦再痛也值了,谁让他是我最心疼的弟弟呢。
我带着他离开了这个臭气熏天的角落,一边撕下手里的鸡肉一口一口喂着他,一边朝未知的前方走去。
我本以为,他还可以再坚持下去。熟料,刚走得没几步,他惨然地对我笑了笑,便砰地摔倒在地。
我完全吓傻了,抱起他不停地摇晃他,呼唤他的名字。我此刻才发现,他的身子滚烫得厉害,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
我脑子里懵了,他昏过很多次,但第一次却是这么让我惊慌,让我有种他要离我而去的恐惧。
身边的行人看到我们纷纷绕了开来,冷漠的人情一眼可见,没人伸出手帮助我们,他们只会挥着手,躲开我们这两个肮脏的小孩。
我呆呆地抱着他,不知所措,直到有个妇女轻声说“这哪来的孩子,病成这样也不看大夫”,那时,我才恍然醒悟,要带他去看大夫,可是大夫在哪儿,我举目远望,只见高粱画栋,哪个是医馆,我却茫然不知。
我开口想上去问人,结果没一个人肯搭理我,我气急之下,抱着子玥冲回了那个角落,逮着一个被我打得最惨的乞儿问,医馆在哪。
他告诉我说了一个地方,我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彼时我压根就不知道乞儿的用心,他给我指路的,是整个城镇里口碑最差的医馆,而那时的我以为全城镇只有一个医馆,是以为了给子玥救命,我不惜跪下了我高傲的双膝,给那个见死不救,没钱不医的大夫接连磕头。
是的,他不肯救,他嫌弃我们没钱,认为子玥是将死之人,救也没用,救不好反倒坏了名声,而他医馆所在之地极其偏僻,甚少有来人行走,我便是想闹大也没有法子。
瞧着怀里的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知道他已经撑到了极限,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跟着我颠簸了那么多日,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回,早已撑不下去了。可是我不能让他死。我看着他开口叫哥哥,看着他学会走路,看着他拉着我的手,看着他因为我接连生病……他是我心爱的弟弟,我怎么可以让他死!
他才刚刚度过生辰,我才刚为了给他庆生,编了一个花环送他,他不可以就这样离开人世,不可以!
我哭着跪倒在地,抱着他不停地给眼前这个冷漠的大夫磕头,求情,哭喊着求他救救子玥,求他救救子玥。
可是,那大夫依旧冷漠不言,他甚至为了赶我们走,抬脚要踢我,我想避开,可是为了怀里的他,我强忍了下来,默默地受了他一脚。
许是见到我倔着不走,那大夫恼了,踢了我两脚,就要闭门谢客。我惊住了,放下子玥,就扑到了那大夫的脚上,死死地抱着他,哭求着让他救子玥。
可是,他回应我的只是比之方才更猛的一脚,疼得我浑身骨头都在泛疼。
他关上了门,我只能死命地敲着门,嘶声呐喊。可惜,都是徒劳的。
而便在我绝望之时,我听到了宛如天籁的声音。
“这孩子,是怎地了。”
我身体顿时僵住了,回头一看,一个人温柔地抱起子玥,一点也不嫌弃地摸着他的脑袋。
当时夕辉照在那人身上,给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那一刻,我好似看见了佛祖降临。
子玥得救了。
在那人的帮助下,子玥终于寻到了良医,救回了一命。大夫说,论理这身子是撑不到这一天,早早便去的,但因为心中有了坚强的信念,才得以顽强地活下来。我听到这话时,不知道心里的痛还是喜。痛的是,他本来不会活下来的,苦的是,我给了他活下来的希望。
他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来。看到他醒来对我笑的一刻,我痛哭失声,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抱在一团哇哇大哭。
我们终于摆脱了一身的酸臭味。子玥醒来后,我一如往日地抱着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干净,笑容终于回到了我们的脸上。
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回家,可以过上好日子时,殊不知,这是我们分开的前兆。
人海茫茫,人生都讲求一个缘。
那个救我们的人,名唤龙越,正是我们煞费苦心要去寻的人。原来他听闻了覆阴教之事,想到自己的表妹,也即是师娘,一时担忧,便赶过来,探探虚实。
我确信了他的身份后,便将师娘的信物给他看了,还把子玥胳膊上的红莲印记献给了他瞧,他才肯答应收留我们。
但是他的目光闪烁,我感觉得到,他有些不大乐意。
师娘说,他是武林盟主,在身份上同我们是对立的,而且他性子有些顽固,不大能接受魔道中人,是以我看得出,他的收留很勉强。
可是,我不能再让子玥颠簸了,我哄着子玥睡着后,便轻轻地跪下来,给龙越嗑了几个响头,我求他收留下子玥,照顾子玥。而我,则期望他能助我寻到我的双亲。我说待我们都安定后,我不会再打扰他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子玥的身份。
他似乎因为身份的缘故有些犹豫,但看到子玥那虚弱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虽心有责怪,但我也很理解他。突然带两个不明身份的孩子回家,多少都容易惹嫌疑,且龙越也说,当年他曾失散一个孩子,子玥可假借他孩子的身份活下去。本来他打算收养我,而让子玥作为家仆的孩子留下来,毕竟我的年岁同他失散的亲儿一样,但是我拒绝了,我不能再让子玥吃苦了,再者我还有双亲,而子玥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们商定后,他便派人去寻我双亲了。而我则一直陪着子玥,享受着这仅剩不多的快乐。
没过几日,我的双亲寻到了,龙越便唤手下来送我离开。我将安抚子玥体内红莲蛊的药留给了他,告诉了他许多关于子玥的事情,看到他都拿笔记下后,我才放下心来。
我一直瞒着子玥,没有告诉他,我要离开他了,只因我以为不说,反倒给他一种还会再见面的希望。临行前的一日,他还开开心心地说,他有了爹有了家,我笑着搂着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落泪。
这一晚,我亲了他软软的嘴唇,他也亲回了我。我还是不知道吻的含义,但我觉得同他亲亲很快乐。
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吻,告别的吻。
我抱着他睁眼到了天亮,他却一直乖顺地窝在我的怀里,嘴角噙着一抹甜蜜的笑容。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了身,亲了他一口,就带着我为数不多的行囊,跟着龙越的手下出发了。
马车上,我频频回头,去看那间客栈,想着他没了我,可会安好。可是我们终归要分开,回到不同的家庭。而我也答应了龙越,此生断不提及他的身世,也不去寻人报仇。我不知道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何事,也许为了隐瞒他的身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
我的马车行了很远很远,我不停地回头,却一直没有看到他。最后,我遗憾地缩回了脑袋,迷茫地看着前方。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躺在我的怀里,悲伤地说,那一日他不知哪来的感应,忽而从睡梦中惊醒冲出了客栈,看到我的马车,他哭喊着追了出去,而那时我正好将头缩回了马车里,他以为我丢下他了,跑到半路顿时没了力气,扑倒在地。
天知道,那时候的我,如果再回头看一眼就好了。可惜,那时候马车离客栈很远,他稚嫩而微弱的哭喊声便淹没在了人潮中,我们都未能听到。
而便是这美丽的错误,让我同他错过了一辈子。
他痛心之下,大病一场。当醒来时,他忘了一切,忘了曾经挚爱的哥哥,忘了疼他爱他的亲人,忘了我们相互扶持流浪的日子,他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家庭。
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回到家里,我见着了自己的双亲,当时心里既是开心又带着些许陌生,好在我这人脸皮厚,没混多久,就同分隔数年的爹娘亲热起来了。
我取出了磨岳剑里的冥阳功,背着爹娘偷偷地修炼起来,我必须要变强,才可以去保护他。但岂知有一日,我爹发现了,就把我手里头的磨岳剑锁进了密室里,但庆幸的是,我将冥阳功都记在了心底,因而我也能练。
后来有一日,我夜半被弄醒了,娘给我穿起了衣裳,让我同爹走。那时候的我,还懵懂不知,看到娘亲红了眼,也不知是为什么,还以为爹要给我什么惊喜,带我去哪儿玩。
当我到达天剑宗的时候,我想,爹一定是觉得我寂。寞了,便带我回来看他了。
可叹我那时,一心沉醉在同子玥的相见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爹的想法。
我终于再次见到他了,可是,他看到我时,没有那种见到旧识的欣喜,反倒是一片茫然。一开始,我也没想太多,很快就同他闹腾了起来。
他长高了,因为环境的成长,他变得健康了许多,原来瘦得撑不起衣服的单薄身体也强壮了些许,身上的奶香已经变得淡薄了,不过,还是带着我最熟悉的味道。
我抱着他,在草地上打滚,他开心得咯咯直笑,他说,他一直都没人跟他玩,天天都是在读书习武,可孤单了。我听完后,气得鼓鼓的,以前在覆阴教的时候,虽然也常让他读书习武,但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也常常让他歇息下来,玩玩玩具。
我问他,平日里可有玩具玩,他摇摇头说没有,他说爹娘不给他玩,我听了直替他心疼,忍不住想亲他几口安抚他。
哪知晓,我刚亲一口,他就被吓坏了,整个人跳了起来,还把我推开了就跑。
我愣住了,起身过去追他,哪晓得他跑得也快,不知不觉,我们就冲进了膳房里。此时未到吃饭之时,膳房里静悄悄地都没有人影。
我抓住了他,以为他害羞就想逗弄他,哪知道他反抗得不行,我们这样的推拒打闹下,我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而撞到了米缸之上,砰地一声,米缸撞到在地,白花花的大米就泼了出来。
我们俩都给吓傻了,闻声而来的厨子看到也愣住了,呆站在那里,一点主意都没。
我拉着他想逃跑,这时,不知是谁惊动了龙越,他红着脸赶了过来,一看到那一大缸被糟蹋掉的米缸,他怒气冲冲地问是谁做的。
我们俩都被吓住了,子玥低着头,身子都在发抖。看到他这样,龙越喝了一声问道:“子玥,可是你做的?”
“不是他!”我一拍胸脯,侧头看着子玥,想说那推翻米缸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岂知这话刚出时,龙越的那句“做的”刚落下,恰巧将我的那个“不”字给湮没了。而我拍胸脯的手,恰巧停在了胸前半寸的地方,再加之我看向他的目光,瞧起来就像是指证子玥。
我喊完这声后,看到子玥睁大了双眼看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叫道不好。
果然,龙越发怒了,他气极地拽起了子玥,把他往外拖。子玥傻住了,大哭着说不是他,不是他。
我也冲了上前说不关他的事,事情是我做的,可是我说的话都被子玥的大哭声给淹没了。
我爹也赶来了,我抱起我从相反的方向离开,我气急地捶打着我爹,哭喊着说放我下来,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我爹也急了,一指点上了我的穴道,冷冷地对我说:“你莫忘了你们之间毫无干系,且你今后要住在此处,万不可得罪龙越。”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脑海里都一片空白。那一天,我听了半个早上的哭喊声,那是子玥被打的嘶叫声,那声一开始还只是无助的哭喊说不是他,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只剩下了无力的抽噎声。
我愤怒地运起仅有不多的冥阳功,去冲身上的穴道,可却悲哀的发现,完全是徒劳无用的。每听他一声哭喊,我的心就如同被利剑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疮口,让我连都没有哭喊的力气。他在里头喊,我在外头哭。我又一次伤害了他,从一开始的掉入河水,到爬树,再到现在的他被打,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灾星,只会给他带来灾难。
这场酷刑结束后,我爹终于冷着脸解开了我的穴道,我愤怒地朝我爹大吼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我冲到那声音的来处时,看到的是遍体鳞伤的他。我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冲过去,怒气冲冲地推开了来抱走他的尚红绣,抱起了他。他此刻脸色惨白,嘴角倔强地咬出了血痕,白嫩的身子上都是被板子打过的痕迹。
我狂躁地大吼一声,放下子玥冲到了龙越面前,对他拳打脚踢,我骂他没有人性,我骂他说他怎么可以打子玥,他是我疼到骨子里的弟弟,我舍不得他受一点伤,便连他爹娘都不舍得打他,你凭甚打他,凭甚!
龙越也被我踢得恼了,他揪起了我的衣领,把我甩到了赶来的我爹怀里,沉着脸让我爹好好教管我,还说他是子玥的爹,自家儿子说谎不认账,还狡辩,如此劣子,他为何不能打。
我疯了一般在我爹怀里扭动,哭喊着抬脚要去踢龙越,我不管他打骂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管他是不是他“爹”,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子玥,哪怕是他的养父!
我爹看到形势不妙,赶忙跟龙越道歉,抱着我离开了。
我哭得嗓子都哑了,我转身去求我爹,我说,爹,把子玥带走罢,我们一起养他可好,我不忍心他再受半点伤害了。
可我爹却沉默了,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没有多话。
子玥因着这场打,病倒了。我听到这消息后就冲去了他的房里,不顾他身边人反对地抱起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他说,哥哥在这,哥哥在这。
他迷糊中伸出了手,摸了摸我,嘟囔着几句,哥哥。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失忆之事,以为他终于认出我了,高兴得不行,然而,这笑意还未达到心底,我厌恶的龙越便走了出来,低声同我道出了他失忆之事,让我好自为之。
我霎时便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激得全身冰冷。最后还是尚红绣过来,劝慰了几句,我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告诉我说,若是为着子玥好,切莫再装作与他旧时相识了,过去之事既已忘了,那便忘了罢。
尚红绣说完时,龙越还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不过是打了一下,身体如此娇弱,如何堪称男儿。
我听完这话,火气腾地上来了,暴躁地跳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劲,竟揪住了龙越的衣领,强迫他低下。身子看着我,我朝着他怒声大吼,告诉他子玥初诞时不足月,自母体时便被过了蛊毒,身子一直很差,一点儿也受不了惊,他这般打他,子玥会死的!
龙越被我骂得懵住了,尚红绣顿时红了眼眶。关于红莲蛊的事,我一直都未告诉龙越,那红莲印记我只说是子玥爹给他纹的,而缓解红莲蛊的慢心毒,我则说是普通的助眠药,能缓解子玥睡眠不好的症状。我未说实情,便是因我不想龙越因为子玥的蛊毒与身体,而对他有所歧视与区别对待,甚至是厌弃他。却没想,一时的疏漏,造成了今日的错误。
龙越说,他以为子玥身体很好,却没想,竟会是这样。
他也开始慌了,知晓担心子玥了,可是……
可是晚了!
子玥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坏下去,意识开始不清,嘴里喃喃着不懂说些什么,高热不退,接连请了几个大夫,都说除非能降下。体温,不若这般下去,药石无灵。
尚红绣哭红了双眼,扯着龙越,低声啜泣,嗔怨他为何要打子玥,还想再弄丢一个孩子么。龙越低垂下了头,走到子玥的面前,执起他的手,忏悔他的过错。
可是,子玥一直没有起色。我每日每夜,都似先前照顾他一般,给他身体擦拭酒水,抱着他喂药,他身边初来的小侍卫龙末也跟着我在旁伺候着。那侍卫年纪同我相仿,知晓自己的少主出事后,哭得也是肝肠寸断的,后来还是在我劝慰下,才咬咬牙挺了下来。
我一直忙碌于照顾子玥,全然未发觉,自己的爹已经悄声离开,不知所踪了。
眼看着子玥的气息越来越浅,我从一开始的悲痛,到了后来的绝望。他的高热一直不退,呼吸愈发不顺,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每日只是呆滞地抱着他,给他唱歌,希望能唤醒他。可惜,我只感觉得到,他离死亡越来越近。
我真的是个灾星,把灾难全带给了他。我抱着他,暗暗发誓,若果他能好起来,我便离开这里,不再接近他,不再害他。
后来,许是我的誓言生效了,便在子玥即将回天乏术之时,来了一对师徒,师父自称是玄机道人,徐笺,而徒弟名唤常鹤秋。他们师徒俩乃是江湖上闻名的算卦高手,徐笺说,当时路过天剑宗时,算了一卦,得出天剑宗少宗主有命劫,他们便前来救助了。
龙越听闻,当即让徐笺来瞧子玥的情况,这一看,真真是好险。徐笺说,子玥尚有三分命魂,只需他将自身武功过给子玥,便能保下子玥的命。
当即,大家话不多说,便清理了房间,给徐笺来过功。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晓,徐笺这是用他的生命,来挽救子玥的生命。
焦急的等待中,我问常鹤秋说,这算卦当真这么灵么,可否也给我算上一卦。
常鹤秋浅浅地笑了笑,他说此前进来时,他师父徐笺已帮我算了一卦,当即,他便伸手将写满卦象的纸条,递给了我。
我看了半晌,不懂那些卦象是什么意思,焦急地问他。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我,我终其一生,为爱而生,为爱而亡,至死也得不到幸福。若朝南而去,此生必有作为,但若作为不当,便有毙命之险。
我懵懵懂懂地听完,将这些话放在心底咀嚼了许久。
子玥得救了,但却是付出了徐笺的生命。将徐笺的尸体火化并将骨灰洒于天际后,常鹤秋看了我一眼,说,我们有缘必会再见。接着,他便离去了。
我为了照顾子玥,一直未走。经过徐笺救治的他,病情稳定了下来,呼吸顺畅了,惨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
我不让其他人靠近,自己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给他擦身,喂他喝药,守候在他的床边,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唤着哥哥,我开心极了,想着他即便失了记忆,也还记得,曾经有过一个疼他的哥哥,若果他能同我相认,即便他其他都不记得,我也无悔了。
只可惜,世事不能遂愿。
那一日,我感觉到手心里的手微微动了动,欣喜地抬眸望去,便见子玥那长而翘的睫毛轻轻打了个颤,随之而出的,是一声低喃的“哥哥”。眼看着他就要睁开双眼,我激动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哪知这时,守在一旁的龙末也发觉了子玥的清醒,一时冲动,忽而就把我撞了开来,连子玥握着我的手都抢了过去,急切地道:“少主少主,你可醒了。”
“哥哥……”当虚弱的这一声,随着“少主”落下时,我心里一凉,侧目看见的,是让我痛心的一幕。我疼在心尖的子玥对着龙末虚弱地一笑,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一个他唤作哥哥的人,但可惜,那个人不是我,是龙末。
我知道,我与他又一次错过了。
后来,我离开了。我发过誓,只要他好起来,我便离他远远的,远远的,我不会再害他,我只会应承当年拉钩的誓言,守护他一辈子。
我本想着回家去,却无意中听到了龙越夫妇的悄声对谈,才知晓,原来我全家被灭,不留活口。我听到这消息时,缓缓地走了出去,镇定地问了他们事情的经过,而后,笑着转身离去。
他们以为我傻了,不,我没有,我只是又一次长大了。这一生,我何其悲哀,竟经历了两次灭门之灾,恍然觉得,我当真是个灾星,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我告诉龙越,我说我想回去瞧瞧自己的双亲,他应承了我,他本想着随我同去,但我婉拒了。我不喜欢他,无论他对子玥如何再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打子玥之事,那是我毕生忘不了的阴影。
子玥在大病后,早已将我忘了。我也没有再去打扰他,我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潜入他房间,轻轻地在他额际落下了一个吻。之后,我便把开启磨岳剑的龙形簪留给了龙越,告知他待子玥二十岁那年,送予他做生辰礼物罢。
龙越应了下来,也没有多问,便送我上路了。
我依依不舍地望着身后的地方,望着那根本看不到的小身影,洒泪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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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凤璇阳番外(四)
一路上随着马车晃悠,我的双目空洞得望不见边。昔时同他分开时,心底来留存着下一次见面的希望,可这一次,我却是带着再不相见的决然而离去的。
心口说不出的疼,总想着落泪,却发觉,身边已经没有那个替我擦泪的人了。
两年前,我与他流浪的时候,虽然很苦,但是我真的很开心,那是我们彼此一起相胁着度过的日子。可是,现下,他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过去,他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哥哥。而我,则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知道回去花家我能做什么,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身上仅有一些龙越给的银子,真不知能回去做什么。
尚红绣劝我留下,可我婉拒了,我不想见到龙越,因为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趁他睡觉时,偷溜到他的房里,打他几拳。
我恨他那样对待我疼到心坎里的子玥,我更恨他的自以为是。
我虽然小,但是我见过的人情世故太多了。我看得出来,他对子玥虽然有些父子之情,但其实并不深厚,有时看着子玥时,反倒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我知晓他有一个失散已久的孩儿,至今还未找着。他会有这种情结,也实属正常,但我心里就是不舒坦,我见不得子玥一点不好,我期望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待他,疼他,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他落下这般孱弱的身子,自幼父母双亡,已是人生不幸了,我不想他后半生,也如此不幸,得不到幸福。我想,哪怕用我所有的幸福,去换取他所有的快乐,我也乐意。
是以,当我在九天教里受尽折磨时,这成为了我活下去的信念:我要用我身上受到的磨难,去换取他一切的幸福。
九天教,那个时候的九天教,不过是个三流的小教派,没甚出息,成日里只会打家劫舍,做些不入流的勾当。可偏生便是那么巧,这门勾搭做到了我的头上。
回去花家的路上,途径九天教,我们便是那时,遭到了教主亲自出手的打劫。
思虑之下,驾车的侍卫决定还是交出了纹银,以换取我们的平安,毕竟来人众多,虽说九天教不入流,但还是小心为上。
岂知那些贪婪的人,见到钱财,便觉得我们定还有钱未交出来,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看到他们动手,血光瞬时让我起了杀意,我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师娘的剑,同侍卫一块杀了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败了,败得一败涂地,侍卫都死在了他们的手里,而我则被教主看上,带回教里,训练成他的死士。
从那一天起,我改了名字,叫做凤璇阳。
阳,既是指当日老头子送我的那把逐日,又是暗指阳光。
我想做他的那一缕阳光,为他驱散冰寒。
为了活命,我在九天教里摸爬滚打,收敛起了所有的善心,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同伴。也是那时,我结识了血影与离诉,而离诉性子同我相仿,更是同我打成了一片。
我将印在脑海里的冥阳功私下练了起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在这种吃人的地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我的仇敌,哪怕是血影与离诉。
初次练这武功时,我体内受不住,被灼息疼得满地打滚,屡次都想放弃,可是我脑海里总会划过一个人的容颜,白净而纯真,他便如一冽清泉,化解了我身体的燥热。
他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支撑我走到最后的信念。
七年,我用了七年的时间,在那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平日里,为了教主的命令去杀人,去抢劫。但暗地里,我却一直在收买人心,用我的关怀与热心,去帮助每一个人,用我的笑,去感染每一个因伤而痛呼的人。
离诉说我是个没脸皮的无赖,我笑而不语,我的脸皮,早在多年前流浪的时候,已经被磨掉了。
教主待我们极其不好,我跟着这帮兄弟,吃过不少苦,我带着他们挖过草根,吃过树皮,为了活命,为了将这吃人的地方铲除,我们必须要忍。
终于,我武功大成,冥阳功出,叱咤风云。那一日,我杀进了教主的房内,将他赤条条地从他抢来小妾的床上拽了下来,我问他,想死,抑或是,不想活。
他已经被我吓傻了,但我也没给他多话的机会,将他的教主印抢了过去,然后,将他挑到了大殿上,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许多维护教主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攻进来,却被跟随我的手下一一杀尽。
我为何挑七年的时间,那便是因为教主的气数将近。我初见他时,便见他脸颊松弛,肌肉下痿,俨然是纵欲过度之兆,而他那些手下,因着他的喜好,也随同他常常吃喝玩乐,甚少练武,这武功几近废掉。
相反,我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人,为了活命,拼命练武,自然轻而易举就将那些人杀得片甲不留。
我当众运起了冥阳功,吸食了教主的功力,所有人,都被我的武功惊呆了。跟随我的人纷纷跪下,齐声呼喊:参见教主。而不服我的人,要么迫于淫威诚服,要么,便是死。
当我坐到教主的位置上时,我仿佛透过了大殿,看到了外头明亮的日光。那一刻,我心头只想对那个人说一句话,子玥,你瞧,我成功了。
当上教主后,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平定内乱,整顿教规,把九天教整顿得有模有样后,我便开始萌生去见他的想法了。
四年了,整整四年未见到他了,不知,他可还好。
是了,四年前,一次出外刺杀教主的情敌,我们曾路过天剑宗。那时候,我忍不住,便担着要被头目杀头的危险,以沐浴与出恭为由,趁夜偷偷地溜回了天剑宗。那时候我的轻功已经很高了,来回往返不需废很多劲,且闯进天剑宗里也自信不会被人发现。
我绕着熟悉的路,来到了他的庭院前,一眼便见着了那个我心念了许久的他。
只是一眼,便让我醉了。我不知何时开始,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兄弟之情,变了味,成了一种痴恋,一种爱而不得的思念。
他此刻正在房门前练剑,运剑流畅,平稳有力,全然不似幼时时那般虚弱无力。他长高了不少,眉目里脱去了幼时的稚嫩,多了一分少年的稳重。
我心爱的他啊,长大了。
我一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此刻才发觉,他的脸上,没有了昔时里常挂着的纯真微笑,虽然他平日里也很少笑,只有见着我时,才笑得多。可是我知道,他的性子变了,变得淡漠。
他舞剑的眸里没有什么神采,擦剑时也是淡淡的,脸上唯一会浮现表情的时刻,是他在见着龙末时,会浅浅地唤上一声,哥哥。
听着这声哥哥,我的心宛如结上了一层坚冰,敲击不碎。
我很快便悄然离开了,而他依旧是回归他正常的生活,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曾经叫做花修鸣的人,悄悄来过。
从回忆里走出来,我才发现,我想他,已经快疯了。四年未见,不知又长成了怎样的俊俏男儿,如今,他也十二岁了,过得几日,便是他的生辰。我想,这些年都没能送他什么东西,不如,便送他一个有意义的生辰礼物罢。
我看了一眼手里那用了多年的剑,这把剑是师娘的。不得不说,这当真是把好剑,随同我多年了,都未钝掉,反倒越是见血,越是锋利。我有时想,可会是师娘在天保佑我,我屡次遇难,都靠着这把剑,化险为夷。我想既然师娘如此有灵,我也要将这份庇佑给他才是。
我派人将这把剑融了,一半的铁水,依照着昔日师父手中剑的模样,加以更好的材料,冶炼成了赤煌剑,而另一半的铁水,依着师娘剑的模样,加以同赤煌一样的材料,冶炼成了幽泽剑。
幽泽剑,是师娘那把雨泽剑化名而来的。
当我捧着那两把剑时,心里可乐了,美滋滋地想着,我们这两把也可谓是一对情人剑了罢。心里萌生了这个想法,将剑送到他手里的心更切。
我将教务丢给了血影处理,临行前,还准备了许多九天教附近特产的药材带上,而后便带着离诉离开,朝天剑宗去了。
虽说这些年,子玥的身体经过徐笺的救助,大好了许多,但我还是要多给他一些药材,大补身体。
我一路上,乐得脸都开了花,离诉打趣说,若是放在太阳底下,指不准我这张开了花的脸都能招蜂引蝶了。
我笑着说,你不懂。
他说,他的确不懂,不懂我为何对一个忘了自己的人,如此痴迷。
我没有多言,但笑不语。离诉是知道我过去的人,我想子玥的时候,就会拉着离诉同他诉说当年我们的故事,可是那时的我们相处不过几年,能说的都说尽了,是以到最后,我又将同一件事说了出来,听得离诉都恼了,直嚷嚷着说,这些故事他都倒背如流了。
我笑着轻锤了他一拳,但下次,依旧是扯着他,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和子玥的故事。
我觉得,只有反复地说着,才能告诉自己,告诉别人,他曾经在我的生命里活过。
我带着一脸欣喜地去寻子玥,但到得天剑宗时,却被颇有些不悦见到我的龙越告知,子玥于两年前便随他师父远走,云游江湖了。
当时我这么一听,懵住了,我等了那么久,才来寻他。如今他却不见了人影,而江湖如此之大,我更不知该如何去寻。
许是见着我们多年未见,龙越将他师父常鹤秋的住处告知了我,我乐得蹦了起来,差些便要跳上去亲他一口了。这次到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便挑了一些药材送给了他们,而我便带着剩下的药材,打道朝常鹤秋所在行去。
我从踏入天剑宗,到离开都未告诉龙越我这些年的故事,因为我不需要他的怜悯与帮助,我要靠我自己的手,去夺得一切,去守护我爱恋了许久的人。
我终于赶到了常鹤秋所在之地,哪曾想,发觉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敲了许久的门都未有回应。我以为又是一场空了,失落地折身回到山脚的城市里。离诉一脸随意地看着我,也没多说什么,他左看右看,也不同我搭话。
不过,我也没心思同他说,垂头丧气地在路上走着。没走几步,不知离诉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下来。
我疑惑地望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怎地了。”
他笑着指着前方一个离去的蓝色背影说道:“那个小子当真是傻,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坛掺水的酒。”
我愣住了,边看着那离去之人,边疑惑地问道:“你怎知那酒掺了水。”
“嗤,我这鼻子可灵了,方才我见着那酒竟卖二两银子时,一时好奇便瞧了个仔细。后来买酒那小子行过我身边时,我一闻,便知晓味道不对,定是掺了水……诶,你去哪呀。”
他还未说完,我便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那个蓝色的身影,若我的感觉未错,当是我那心心念念之人。我焦急地推开一个又一个挤过来的人,伸长了脖子朝前望去,却见那身影越行越远,我一急,就跃上了房顶,举目远望,可惜,我与他总是错过。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蓝色的身影,我寻不到他了。
他的年岁不大,个头怕是还未长高,挤在人群里,更是难见。我无力地叹息一声,拉过追来的离诉,走了。我没有直接回常鹤秋的地方寻他,而是依着离诉所指,找到了那家卖酒的店,以买酒的名义,哄着老板进了店里头。然后,揪着老板的衣领就是一阵暴打,我吼他道:“你长胆子了,本座的人你也敢欺,也敢讹!那个人,天底下,只得本座一人可以欺!”
掌柜被我打傻了,连连给我求饶道歉,而离诉则是笑得脸都抽筋了。
我吁了一口粗气,抛着手里夺回的二两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我才发觉,原来有武功是那么的好,用拳头都可以解决问题。
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人情冷漠的城镇,嘴角一弯,我眸里涌起了嗜血的杀意。
但现下,还是去寻我心上之人来得重要。
我同离诉又偷偷地进了山,这一次,我终于见到他了。那时他师父正在教训他,说他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坛掺水的酒,我在窃喜之时,还不忘瞪了离诉一眼,暗示他这狗鼻子挺灵的。
离诉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不置可否。
我一直偷偷地隐在树间看着下方的他,三年的时光过隙,他长高了,脸颊比原先见到的圆润多了一分瘦削,显得他的五官愈发立挺深刻,眉目间依旧含着淡淡的冷意,但许是面对师父的缘故,笑意多了几分,在师父柔声斥责下,脸上浮现了浅浅的晕色。
他还是如此的害羞,如此好欺。
他师父训斥几句后,便让他回房歇着了。
瞧着他离开,我心里有些不舍,但观望现下已近日落,他当是不会出来了,便想着要离去了。
哪知这时,他师父忽而踱到了我们所在的树下,扣指轻轻一弹,他手里的石子便削过了我的脸颊,吓得我差些摔落下树。
惊险之后,我知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只得讪讪地跃了下来。
近距离地看,常鹤秋依旧如同数年前初见的那般,俊朗风逸,我笑嘻嘻地对他拱了拱手,也不多话。
常鹤秋余光扫了后头一眼,便右手平摊,示意我到一边的角落说话。
我垫着脚尖拉长脖子看了一间那竹屋,发觉什么都瞅不到后,才失望地跟着常鹤秋到了角落里。
他负手而站,淡定地说:“我们又见面了。”
我愣住了,好久才回忆起当年他曾对我说,今后我们有缘会再见之事。我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常鹤秋看了离诉一眼,我会意地接过离诉手里的东西,便让离诉先行离开了。
常鹤秋这才对着我,告诉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段书青,关于红莲蛊,关于段子玥的身体。
我听完后,不知该恨还是该气。我恨徐笺害得子玥一家,有如此下场,但我又气徐笺,不说缘由地便用自己的命救下了子玥,徒留事实的真相,在我手里。
常鹤秋说,这一切都是他师父在去到天剑宗前告诉他的,要他日后,见到那个一直守着天剑宗少宗主的男孩时,将事实告诉他。
显然,这语中的男孩,指的便是我。
我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手里带来的药材同幽泽剑交给了常鹤秋,并同他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子玥,余下的,便由我来去替子玥完成。
后来,我悄悄地隐在树丛间,观察了子玥数日,看到他收到那把剑时雀跃的神情,我觉得,即便我不能告知那把剑是我送他的,也值了。
他生辰那一日,他师父带他出了山,在城镇里游玩。我悄悄地跟了上去,发现他一直在定定地看着人家弄糖画,那呆愣的表情,可好玩了,让我忍不住冲上去想亲他几口。他一直看着那糖画,直待人散尽了,小贩问他买不买时,他才愣愣地说,家里没地儿挂这幅画。当时瞧着小贩呆住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声。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他的性子因着成长环境有所变化,那骨子里的呆愣还是未变。
他生辰那晚,在他师父的允许下,我终于正面见到了他。那时他师父生怕惊醒他,哄他入睡后便点了他的睡穴,而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他,亲着那张我想念许久的脸。
这一晚,我哭了。在九天教摸爬滚打的多少年,我都未哭过,但却在见到他时,抱着他的时候,思念与开心从心头涌上,让我不禁泪流。彼时的我,知晓了接吻的含义,我背着他师父,偷偷地吻了他,悄悄地将自己的舌滑入了他的唇里,他的嘴很香很软,带着方才吃过的糖画香味。而他身上的奶香味,已经变成了少年的冷香,但无论如何,他在我眼里,还是当年那个香香软软的小孩。
这是我同他的第四个吻,思念的吻。
眷恋地吻了他后,我再无遗憾地离开了。
我回到了昔日我们流浪时,行过的那个人情冷漠的城镇。我将那些记忆里见到他就想踢,对他不好的人,抓了出来,套上个麻袋,闷头就打,连那个卖包子的也没放过,打得他连爹娘都认不清,差些丢了命。
而当时在包子铺踢他之人,我费尽心思终于寻到了。原来是个颇有些小钱的生意人,我当夜偷偷潜入了他的家里,废了他那条当年踢到子玥身上的那条腿,将那啐了子玥的嘴狠狠地缝上,毒哑了他。他哭喊着求饶,我却冷笑着说,当年你做这事时,可曾想过留我们一命。
他这人被我弄废了,我离开城镇后打听到,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最后落魄到了乞讨为生,然后过上了同子玥当年那样,被人踢打的生活。
我还去寻了那些乞儿,许多年了,那些乞儿已经成人,虽然年纪比我大得多。但现下的我,武功大成,已非当年那个为了抢吃而被他们打得无法还手的小孩了。我独自一人将他们打了个鼻青脸肿,尤其是当年那个将那黑心医馆告诉我的乞儿,打了个半死,总算泄了气。
但我临走前,丢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因为,他们同当年的我们一样,不过是个没饭吃的可怜人。多年后,我再回去之时,这些乞儿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靠着当年的钱,做生意去了,总之,这城镇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可怜人。
我最后去解决的,是那个见死不救的大夫。我听闻他有个孙子,他特别宠爱,便将那孙子劫了过来,喂了他一点特别的药,让他看似中毒一样。
然后,我抱着他那昏迷不醒的孙子,冲进了他的家门,厉声喝道:“想要你孙子活命,便老实些。”
那大夫当时都给吓傻了,接连劝我有话好好说。
可我笑了,我可同他没话好说,我只问他,你可记得当年那个跪下求你救人的小孩。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打量了我很久,才僵硬着点头说,依稀记得。
我笑了,我将手里的小孩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你记得便好,当年你如何对我的,我今日便让你尝尝当年我受苦的滋味。
大夫一愣,旋即嘶喊着跪了下来,连连给我磕头,求我绕过他的孙子。
我冷笑着说,你也有今日,当年你这般见死不救时,可曾想过,总有一日会报应到你的头上。
他哭得嘶声力竭,一个劲地给我磕头求饶,言道今后必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坏事做多了,竟然有点可怜这糟老头了,想到这孙子只得这一个老头子相伴,还是绕过了他一命。我放回了他的孙子,威胁他道,若果再让我瞧着你再有见死不救之事,小心了他与孙子的命。
多年后,我打听到,这老头子发了善心,免费医治城里有困难的病人,渐渐地医品也好了起来。后来基业传给孙子后,孙子一直秉承着善心救人的信念,将医馆发扬光大,而他也成为了当地的名医。听到这消息时,我已接近中年,当时想着,做了那么多年的恶事,杀了那么多人,可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成就了一代名医。
之后我便着手于调查久华派同师父的故事,在这调查后,我不知道自己的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发现真相的,心酸还是苦楚。
我时而会去看子玥,偷偷地隐在树间,看着他的武功愈益变高,看着他越长越俊,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他的娘亲,看着他从粉嫩的婴孩,渐渐长大,咿呀地学会说话,蹒跚着学会走路,然后拉着我的手奔跑,跟着我玩他最爱的风车,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我心爱的他啊,长大了。他不再玩风车,而是拿起了手里我送他的剑,踏着轻盈的步伐,学着犀利的剑法,无暇的手掌早已满是厚茧,瓷白的脸蛋褪去了婴孩的粉。嫩,多了一分成熟。那一刻,我忽而有种长大了的他,要离我而去的惶恐。就好像当年我放开拉着他的手,让他独立行走的那一刻,心头空了,感觉他再也不需要我,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
我每次来都会将调查到的最新情况告诉常鹤秋,他听完后,只会重复地回我一句话,我不会告知他。
话语里的他是谁,我们都懂。既然让他生活在我们的谎言里,那便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罢。
我便这么来回往返于这里同九天教,时而会出外去查探真相。连日里的奔波让我劳累不堪,便是离诉也叫苦不迭,他常常问我这样值么,他终其一生也不会记得你,也不会知道你为他的付出。
每每听到这话,我都笑了。我没有告诉他答案,因为答案在我的心底。那个人为了我,三次险些丧命,我愧对那一声哥哥。你说,我用下半生为他谋划幸福,值是不值。
我给他的不过是一辈子的时光,而他付出给我的,却是信任与生命。
我四处远走,奔波劳碌,只有想到他的时候,心情才会好起来。当年那单纯的兄弟之情,已随着时光过隙,逐渐变了味,成了后来的爱恋——求而不得的痛楚爱恋。
他出师了,离开了师父,回到了天剑宗。
我讨厌龙越,即便是那么多年了,我依旧未改变对龙越的看法,再加之天剑宗里头防备森严,入内不易,我也渐渐地减少了去探望他的次数。
我开始整顿魔道,我将当年攻打覆阴教的魔道中人都寻了出来,暗中灭了个干净。正道那头,派人去做探子,探听消息,以免再出乱子。
是了,久华派完全没落,也同我有关系。当年段法裘死后,久华派渐渐开始没落。覆阴教一战后,有能力继承掌门之位的钟问之也不知所踪,有些教内的前辈也死于覆阴教一战中,久华派的中心砥柱逐渐崩溃,教内乱成一团。为了争权夺位,起了内讧,最后以劳启扬略胜,登上掌门之位作结。但那时候,久华派气数已尽,劳启扬上位后不久,人心渐失,许多人走得走,散的散,也甚少再有人来投奔久华派了。
我去到那里的时候,早已是门庭冷落,甚少有人问津。我给那里添了一把火,我趁夜闯入了劳启扬的房内,迷昏他给他灌了药,不久之后,他便疯了。掌门人疯了,久华派更是人心溃散,不久,就完全没落了。我没有杀劳启扬,反倒常常回去看他,看他傻子一般的模样,也极其有趣。有时候,死了,未免太安逸,不如让他疯疯癫癫,来得让我开心。
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我心爱的他,也越长越高,模样越发俊俏,而性子也越来越淡。我知道当年被打一事,还是在他心里落下了阴影,使得他收敛了自己原本温和的性子,变得冷漠寡淡,唯有在洛羽尘与龙末面前,方会恢复一点真性情。
我这八年里,一直在寻钟问之的下落,只可惜,遍寻不到。魔道已经统一,我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但是我甚少以教主身份和真面目在江湖上走动,是以没有人见过我。
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强大,足以保护那个人,与他相认之时,却发生了两件事。
一则,是手下探听得知,正道中当年参与覆阴教一战的掌门人,不知受到谁人唆使,开始怀疑子玥的身份。我大惊之下,命人将这消息阻拦,万不可让他人泄露半点风声。也即是那时,我想到了一个最好保护他的方式。我寻到了义母神沁,让她给我在我额头最显眼的地方,纹上了红莲印记,然后私下寻了龙越,告知他我的计划。因此,从那一天起,我成为了段书青的亲子,在后头事情爆发后,开始私下里以复仇的名义,喋血江湖。
而另一则,是血影爱上了向梅山庄的向芊双,说来,这两人也算是有缘,那一日向芊双出外游玩,路遇山贼,血影恰巧见之,将其救下,久而久之,两人便萌生了爱意。但可惜呀,最后被向宗发现,阻拦了两人的见面。
看着借酒买醉的血影,我想,我今生同那个人只怕是没有可能在一起了,那便将这份遗憾,放到血影身上来完成罢。
于是,我带着血影赶往了向梅山庄,我应承他,要替他抢回这门亲事,圆了他的梦。
当我在过亭酒肆前下马时,便听到里头一个粗犷汉子的咒骂声,此时有个人好似被他们惹火了,跳了起来就要攻击那粗犷汉子。
这时我身边忽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的银针怒射了出去,眼看就要取了那反驳之人的性命。
我当时心下喊了一声不好,瞧着到来的两人并非善类,便什么都没想地出了手,将那银针弹开。而手里的剑,因着弹开银针的动作,便往前方那扛着一把染着剧毒斧子的粗犷汉子刺去。
我完全可以收回刺向那粗犷汉子的手,但看着那人口出狂言,身带毒斧,也非好人,便随着这把剑动作,没有收手。
但我还是没有能杀了那个人,因为一把剑横空劈开,打开了我的剑。
我当时完全愣住了,不是因为那把剑打开了我的剑,而是因为那把剑,是我最熟悉的,那剑的主人,也是我最深爱的。
幽泽剑,段子玥,不,龙倾寒。
作者有话要说:好虐QAQ
第一七九章 ·凤璇阳番外(五)
我看到他时,已经完全愣住了,我暗中偷偷瞧了他许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近到可以看清他瓷白无暇的面孔,闻到那淡淡的冷香。
但他不会认得我,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凤璇阳于龙倾寒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冷冷地问我,这是要作甚。
时隔多年听到他的嗓音,褪去了昔日的童声,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清冽如玉,我听得醉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见到他的欢喜里。
若非血影过来拉了我一下,只怕我今日就要因为痴傻而出丑了。
子玥又一次冷冷地问了出口,言下之意,是问我为何无故杀人。
我听罢后,不由得心底一笑,既是无奈又是欣喜。无奈的是他多年在龙越这个武林盟主的教化下,心底自然是秉承着正义之心,锄强扶弱,欣喜的是,虽说他这般不辨黑白,但也是他善心的表现。
我心爱的他啊,长大了。
我笑了起来,我说,你这般救下那人,说不准那人还不会感激你。
他颇有些恼了,同我争辩起来。
殊不知,在我们俩争辩之时,那方才在我身边的两人进了酒肆,同使着斧头的粗犷汉子汇合,三人不知开口说了什么,将众人的怒气点燃了,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背对着子玥进行的,因而当我的剑出手,去救那些险些被使斧粗犷汉子头的同伙杀的时候。他还愕然不已,他以为我想杀人,就冲过来,同我打了起来。
我同他解释,熟料他那时初出江湖,懵懂不知,一心便认为我是坏人,啥也不顾便使剑支开我。
他的武功出乎我意料的高强,一时之间,我竟无法攻破他,我使了个眼色给血影,让他替我救人,而我则同他打斗起来。我虽是魔道中人,但这些年杀过太多人了,便想着能发发善心救下一个便算一个罢,哪知晓偏生对上了子玥这个愣子,真真是让我苦笑不得。
本来同子玥打,倒也没什么,即便被他误会,能同他打斗试试他底子倒也无妨。但坏便坏在,粗犷汉子那三人,觉得事情闹大了,便想逃走,血影将他们阻下,让他们一时之间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他们竟然朝背对着他们的子玥攻来,意图从子玥这边打出个缺口。
我亲眼见之,怒极了,大喝了一声,运起功力将子玥袭来的剑弹开,然后反手一剑,了解了那拿巨斧的粗犷汉子性命。
其余两人见到巨斧的粗犷汉子一剑被毙命,吓得溜也似的跑了。
而子玥则愣在了那里,显然已经发现是我救下了他。他还傻乎乎地喃喃自语,说他救下了那拿巨斧之人,为何他还杀他。
我心中叹息一声,子玥总是将人想得太好,太好了。不过也怪不得他,处在天剑宗那种地方,自然不似我这种在人情冷漠之地长大的人,看事来得透彻。
我们俩不打不相识,他感激我救下他性命,便乐得邀了我同饮。我听得这话,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欣喜,但我表面上还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们俩一边拼酒一边斗武,斗到最后,我们比到了轻功,一同迈步朝未知的前方奔去。
那时候的我,觉得人生能有此恣意淋漓的一刻,也不枉我走了这么一遭。
我们俩来到了一个小树丛里,我为他打了几只山雀,给他烤了吃。他这些年,被教养得很好,动作举止得体,斯文有礼,然而坏处便是,什么东西都不懂,野外生存的技能也没有。我真担心,我若不守在他身边,他一人怎么过。
我们俩吃饱后,静谧得无言,他拿起了一根枯树枝,撩动着火堆,我静静地用余光看着他,在篝火的醺意里,他变得特别的好看,好似我们第一次一块沐浴时,他因为害羞而生起红晕的神情。
我忍不住想靠过去亲他一亲,可是动到半头,我生生给忍住了。他这般脸皮薄的人,定会被我的行为吓坏的。
他是我疼在心尖上的人,我怎舍得吓坏他。
这一夜,因为冷,我们俩肩并肩地取暖。天知道,心爱之人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时,我都快疯了,真想狠狠地抱住他,亲上几口,可惜,我什么都不能做,连偷偷伸手揽上他肩膀的念头都给我自己生生抽去了。
可惜这好事没得多久,那个夺去我哥哥头衔的龙末便来找他了,之后,两人就与我道了别。
我狠狠地盯着那来打扰我们的龙末,心想着,早知如此,就该让血影拦下龙末的。
他离开后,我在这树林里意外遇上了为了夺得向梅山庄喜筹而杀人的五蛊童子,当时心情不佳,又见到当时在酒肆里对付子玥的那两人是五蛊童子的弟子,一时气恼,便将他们几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便丢下他们的尸首,继续尾随子玥而去。这一路上我都在偷偷地看他。他的轻功不足我高,是以一直都未发现我的存在。
我隐在他所居客栈的房顶上,似个采花贼一般偷看他更衣,沐浴,睡觉。他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被我看光光了。
不过,他自小就被我看了个遍,摸了个遍,是以看光也没甚。多年未见过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依旧如同幼时那般细腻白皙,他还是很瘦,呼吸时,会带动纤瘦的锁骨突出,即便因为练武之故,胸腹间多了一些绷紧的肉,但他整个人还是显得特别的瘦。
我多想冲下去,抱着他。总觉得,这般纤瘦的人,是该好好地抱在怀里疼的。
他的左手臂上,因为用药的缘故,早已没有了那个美丽的红莲印记,不过这样也好,这世间也不会有人知晓他的身份,世人也只会知晓一个有着红莲印记的凤璇阳。
我便这么一直偷偷地看着他,跟着他,直待向梅山庄婚宴的到来。
我带着血影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喜堂,本想着闹哄一阵,却没想,竟在这时刻,见到了他。
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但从他的眉目里,我看出了怔愕。
但今日的主角是血影,我只得强压下同他打招呼的欲。望,为血影而抢亲。
只可惜,那时的我,太过年少轻狂,中了他人的奸计,抢夺之中,他窜了进来,维护他所谓的正义。我们对峙之下,打了起来,围观众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不为所动。
我冷笑着问他,你瞧瞧,你帮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只是淡漠地抿了抿唇,说道,芊双妹子是他的妹妹,他不能让向芊双的幸福毁在我手里。
妹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恍惚了一下。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他为了一个妹妹,却要同身为他哥哥的我拔剑相向,我当时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心里头的悲哀。
我渐渐地收缓了剑势,在他的剑攻过来时,侧身一退,手里的剑便要回鞘。岂知那个时候,不知何时,向芊双竟冲了过来,正撞在我即将回鞘的剑上,当场血溅,一命呜呼。
所有的人,都被吓傻了。我的武功甚高,出招特别的快,因而我完全有自信,在场的除非能有子玥或是向宗那种功力的人,方能看清我的招式。但我这份自信,却让我暗暗叫苦,因为当场几乎没人看清我回剑的招式,是以他们都认为是我杀了向芊双,向宗因为我杀的是他的亲女,他自不会维护我,而子玥则成为了我最后的希望。
我开口辩驳,却发觉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说服不了任何人,血影也因向芊双的死大痛于心,对我不闻不问。
子玥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可是,子玥却没有替我辩驳,他说,当时他专注于同我对打,未能看清。
那一刻,我心底漫上说不清的痛。最亲最爱的人,说不信任的那种痛楚,不可明说。
但想想,我没那个资格去让子玥信我。凤璇阳于龙倾寒而言,不过是一个意外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过客。
向宗当场指出了我魔道教主的身份,一刹那间,所谓的武林正道纷纷同我反目,为了所谓的正义,为了所谓的惩奸除恶,全然不顾事实的真相为何。而血影此时已经没了主意,我看得出,他对我含起了恨意。
我大痛之下,厉声喝道:“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
我说完这话,就运起了冥阳功,带着血影冲了出去。
后来血影因为这事而离开了我,我成了孤单的一人。我有一次,溜回去告诉子玥,我说这事,并非我有意的。
他还是没有信任我,他说,凤教主,您快走罢,我不想杀你。
我的心,凉透了。
我黯然地离开了,除了离开,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去面对那个我爱了半辈子的人。
回去后,离诉不停地安慰我,我却独自一人黯然神伤,不知用什么方式来消愁。我开始饮酒,却发现那些酒劲不足,灌不醉我。意外之下,我酿出了月上九天,这名字,是以子玥名为含意而取的。
月上九天,那便是王者的月,玥。
子玥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他。
后来离诉说,他总觉得向芊双的死有蹊跷,让我去调查一下。我本来无心调查的,想着死了便死了,我还能怎么着,岂知那个时候,血影忽而归来了,他带给了我一个惊天的消息,我开始猜到这场婚宴背后隐藏的真相。
为了查明这一切,还自己清白,时隔三个月,我又奔回了向梅山庄,却没想,命运是逃不过了,我便如卦象所说,终其一生,得不到幸福。
是的,因为这一件事,我想,我与他又一次错过了。
向梅山庄灭庄惨案,凶手被灌在了我的头上,我冷笑着接受了这一切,因为我无法辩驳。我看到那意外出现在灭庄现场的人,我问他,你信我么。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我始终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陌生人,不会再有过多的交集,面对一个魔道中人,他的选择,很简单。
那把我最熟悉不过的幽泽剑,指向了我的胸口。我的心,不知是痛还是麻木,为了保命,我终于还是抽出了与幽泽剑一块熔炼的赤煌剑,与他打了起来。
我的武功略胜于他,但我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他人的阻挠,而误伤到他。他受了我一掌,当场吐血。
我当时完全傻了,看着他嘴角流下的鲜血,我感觉就好比有一双手,在朝左右两方,生生地扯着我的心。
这是我第几次害他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为,明明说好保护他,却屡次害他,伤他。
我真是个灾星,灾星!
我疯了一样,将那些围上来攻击我的人杀了,我觉得我已经入魔,我快要疯了。
脑海里,不停地窜出灾星两个字,看着那被我重伤的人,我痛然离去。
我不能再接近他了,不能了!
我逃也似的回到了九天教,此刻的我便成了那个过街老鼠,狼狈,还人人喊打。
因着这一件事,我的名声大躁,成了武林的公敌。
离诉闻之,过来安慰我,却被我逮去了练武场,狠狠地打了一架。
我需要发泄,需要无穷无尽的发泄。
我这算什么哥哥,哪怕我曾经护过他,疼过他,我也只是一个会害他的哥哥。
后来,我还是去了天剑宗一趟,打听他的消息。
这才知晓,他因为我的中伤,而患了内伤,影响了他的武功,这内伤一直存在他的体内,无法医好。但是,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未告诉龙越,这伤从哪来的。
我当时听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我黯然地离开了,只是会派人暗中给他送些大补的药材,他不会知晓,他还以为是龙越给他的。
我不敢再接近他了,我只会害他,只会害他。
后来,江湖上开始不太平了。我接连接到消息,有人暗中给参与覆阴教一战的掌门私下见面,要他们出面去揭穿子玥的身份。
我当时心里已经绝望,想着这辈子,也没有什么盼头,是以,我挑起了剑,去将那些掌门,杀了。
江湖因着我,而暗潮涌动。
我成了无恶不作的杀人魔,我继承了师父的嗜血之风,杀了无数个人,那一刻,我只觉得,只有鲜血,才能让我兴奋。
许是察觉到死者与覆阴教的关系,其余的知情掌门,不敢有什么动作。是以,我才能缓下劲来慢慢地揪出那幕后之人。
也即是那时,我又一次见到了他。那时,离上次在向梅山庄见面,已是半年后了。
原来,他是为了调查各掌门死因而来的,我见到他后,便一直易容在他的身侧,偷偷地尾随他。
他瘦了一些,似乎因为内力受损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我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痛。
我原以为,他不会发现我。却没想到,在我跟踪他的第三日,他发现了我。
他只是轻巧地说了一句,可要一块饮酒,我便猜到他发现了我。
那时乍一听到这句话,我恍惚中还以为回到了过亭酒肆的那一天。
我笑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我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可愿与我做一对陌生人,共饮。
他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我们大醉了一日一夜,酒量两人竟然是不分彼此。
我守着他多年了,一直都将他视作弟弟来看,却没想,长大的他,已经非我那眼中孱弱的弟弟了。
此刻的他,甚至可谓是我的劲敌,胜不了他,也输不了他的劲敌。
但,我却爱上了这个纠缠我一生的劲敌。其实,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输了。
我与他拼了一日一夜的酒,不分胜负,最后,双双醉倒在房里,滚在地上,没有意识地抱做一团。
看着他带着一脸红酡,喃着酒醉的话语,我忍不住悄悄地亲了上去。他不知道,斗到后头,我故意用武功将酒逼了出来,是以我比他多了一分清醒。不过,也离醉差不多了,不若我怎会如此大胆,从亲他的脸,到吻他的唇,探舌入他口腔,将他的酒气尽数吞入我的腹中。
我着迷般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抱着他。我的身体早已起了反应,抱着这心爱之人的身躯,我多想能抱他,让他真正成为我的人。可是我还是不敢,我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主动的给予,而非强迫。
我这辈子,注定只能这般偷偷摸摸地亲他,吻他了。
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吻到他的一瞬间,我落泪了。
这是我同他的第五个吻,求而不得的吻。
我一直抱着他到天亮,一直抚摸着他的脸庞,亲吻他,我本想先他一步离开,却没想,这手宛如被吸住了一般,舍不得放开。最后,在他醒来之刻,我闭上了眼,假作睡熟,没让他看到。
他离开了,他还是丢下我离开了。
我们这一夜过后,终归还是一个陌生人。
后来,几年,我断断续续地见过他,以陌生人的身份邀他喝酒,期间还透露出我杀人是有苦衷的。
但是,他的反应,便如同真正的陌生人一般,不冷不热。
我曾问他,为何不杀我。
他一直拒绝回答我。我以为,他只是在等证据确凿才下手杀我,却没想,待很多年以后,我终于得到他时,他才拥着我说,因为他不知不觉中对我产生了好感,踌躇中,下不了手。
不过当时的我可不知道这些,瞧着他拒绝回答,我心里当真是凉透了。
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便这么耗过去了。我依然做那个偷偷守护他的陌生人,而他依然做那个为了匡扶正义而寻凶手的天剑宗少主,却没想,因为我自以为是的冲动行为,将我们俩,推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那是我此生最大的一个错误。那便是,派人假作灭了天剑宗,实则将天剑宗人救下,暗中保护他们。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计划之前,我还亲自见过的杀手,竟在计划实施的前刻,被人掉了包,结果,造成了凤璇阳灭了天剑宗的惨案。
当我听闻这消息时,我的脑袋里已经懵了。我冲了出去,寻找我最爱的他,那个我守护了一世,却被我害死的他!
我哭着喊他的名字,心里一直在祈祷,他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他的确活了下来,天剑宗百余人,仅他一人存活,我知道这消息时,破涕而笑,但我也知晓,我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回到了九天教里,借酒买醉。我想,我这辈子,当真是窝囊,害死一个又一个的人,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我做了什么好事,没有,一样也没有。
我再也无心去找那唆使江湖掌门去挑明子玥身份的幕后人了,龙越已死,天剑宗已灭,那些人便再没有将武林盟主挑下台的必要了。
我将剩余的江湖掌门全杀死了,一个不留,不论那些人有没借子玥身份将他扳下台的必要,我也不能留他们在世间。我这辈子做的错事太多了,我害他的也够多了,我不能再因为一时的松懈,而再害他。罪孽都让我来偿罢,哪怕他不知道我做的一切,不知道有个哥哥,与他越走越远。
我在九天教里一直在等着死亡降临,我知道,武林中各个都想杀我,连他也不例外。
我终于等到他了,只是未想到,他没有直接来杀我,反倒混了进来,做了一个扫地的奴仆。
先前我还没怎么在意,毕竟随着九天教在江湖上的影响越来越大,来此地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是以进来几个奴仆,我也没甚可惊的。
但那一日,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平日里懒得去藏书阁寻书的我,一反常态地去了藏书阁。守阁人还笑话我说,我是不是喝醉了,要知晓,往日里我都是翘着个二郎腿,丢下几个要看的书目,让手下去找书的。
我说我也不知怎地了,就是想来瞧瞧。
我随意挑了几本书,瞧着都不上心,便想离开了。而恰时,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我的面前,他淡然地扫着地,他的动作很斯文,一点也不像扫地,反倒像挥蚊子。而且,许是不习惯的缘故,他拿扫帚扫地的姿势很怪异,我当时还未发觉那易容过的奴仆是他,瞧他扫得这般狼狈,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扫帚夺了过来,教他如何清扫。
看到那双讶异的漂亮双眼时,我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是我看了二十多年的眼睛,我一直记得,那双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是以很神奇地,我认出了他。
他见到我会拿扫帚扫地,还惊异地咦了一声,虽然很小,但我听到了。
我说:“很诧异?”
他愣愣地点点头,顺着我的话道:“我未曾想过你会亲自动手扫地。”
我听他说完后,更确信这人是他了。虽然他的声音不知何故变了,但他那呆愣的性子没有变,再者,身为教主问一个扫地的奴仆话,哪有哪个奴仆会如此大胆地直接开口回话,而不加任何敬语的,
发觉是他后,我内心澎湃。我想,我没有去接近他,这次是他主动接近我,我不会再害到他了罢。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
在九天教里,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后半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我知道,他是为了打探九天教的虚实而来的。但我也未多加管束,放任着他去转溜,整个九天教人都知晓了他是我心头好,惹不得,是以人人见到他,都对他好得很。不过,他只怕还不知道,以为我们这的风俗都是不分贵贱的。
我打从那一日后,便以他不会扫地为由,将他调到了我的庭院那处,让他住在单独一间的下人房,让他负责平日里我所居庭院的打扫。
我不敢一口气便提携他到我身边,那样会让他起疑心的。是以我每日里在庭院里练剑时,都能看到我心心念念的身影。
我在练剑时,看得出他想与我一同比剑的渴望,我试探地想让他同我一块练,但他婉拒了。
我知,他是怕我发现了他的身份,是以我也未怪责他。
我将我的武功绝学都展现在了他的面前,离诉每每见之,都骂我傻,这是在给敌人发现自己的破绽,让敌人一剑杀死我,
我听闻总是笑,我说,我这一辈子,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杀我,死在他手下,我心甘情愿。
离诉呸了我几声,说我年纪轻轻,想什么死,到不如想法子,将他带上。床。
上。床?听完这个词我懵了,我看了一眼那在外头勉力同地上的灰尘争斗的人,眼底是说不出的情绪。
我何曾不想抱他,那是我守护了一辈子的人。可是,我越是接近他,越会害他,我这般灾星的人,还是离他远点的好。这辈子,能活着看到他长大,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不求太多,不求他记起我,不求他爱上我,我只求,他一切都好。
我开始慢慢地接近他,同他拉好关系,把他从一个扫地的奴仆抬成了我身边伺候的人。
我同他关系越来越好,我带着他一同喝了月上九天,但我未告诉他,这酒的含义,只说那是一种独家酿造的酒。我带着去吃喝玩乐,易容下山游玩,那段时光,我不知有多开心,梦中都会笑醒。
抛却了家仇,抛却了爱恨,即便他不记得我,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满足了。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这样,用掩藏的身份,快乐的过下去。
可是,我终归将事情想得太好太好。
他悄悄地走了,在他待在九天教里的第三个月零九天,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东西,宛如人间蒸发一般离开了。
我失落地走过每一个他生存过的地方,将他睡过的枕头与被子放到了我的床上,每日每夜都枕着他淡淡的香味度过。
可是,思念便好比一把无情的剑,在你伤口即将愈合之时,会在上面刺上一剑,然后,又待你伤口痊愈再刺一剑。这是一场痛苦的酷刑,让你过得不痛快,也不开心。
若果先前未接近过,未得到过,便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思念与挣扎了。
我终于忍不住去见了他,他好比天上的繁星,明知可望不可即,但仍想着去靠近他。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天剑宗里,昔日繁华的天剑宗,没落得不成样子,整个家,就他一人在打理。
但是我心爱的他呀,从小养尊处优,哪曾吃过什么苦。唯一的苦头,就是当年同我流浪的时候了,可是那些过去都已经被他遗忘,是以现下的他,便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
他武功大进,加之天剑宗里头空荡荡的,回音特别响亮,我不好贸然闯进,每天只能守在天剑宗的山脚附近,看着他临近吃饭时间时,下山吃饭,然后再回去。
每日里,我能见到他的时间,也不过是那么点,想靠近他,却是无法的。
我便这样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他后来成了盟主,继承了天剑宗之位,慢慢地将天剑宗发展了起来。
他曾屡次将战帖送来,我屡次让离诉拒绝。
我看着他许多年了,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年。我这些年,一直都在九天教与天剑宗两处来往,奔波了不知多少时日。
离诉说我当真是疯了,我说是啊,为了他,疯了。
想爱却不能言明的爱,明明是最亲的人,却不能相认还得举剑相向的痛楚,压抑得我快疯了。
我喝了不知多少坛的月上九天,可是那种痛,是种在心底的。从他忘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待到他不信任的时候,开始发芽长大,如今,已经是参天大树,拔之不去了。
二十年,我们苦苦挣扎了二十年。
我心爱的他啊,渐渐地长大,老去,发间有了丝缕白发,眉宇间留下了岁月的皱纹。
我终于累了,倦了,痴心爱恋了将近四十年,默默地守在他身侧四十年,我终于抑制不住地累倒了。
我终于接受了他的战帖,遣散了所有的九天教众,独自一人,等待着他的到来。
离诉哭着跪下,求我不要丢下他们。
但我却将他打晕了丢给手下,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赶走了。
我知晓,我心爱的人,没让武林众人一块杀上凤阙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已经不求太多了。
我一直静静地等待在教门前,笑着看那个人缓步走上阶梯。
我心爱的他啊,长大了。
我看着他用稚嫩的嗓音唤我果果,看着他松开我的手蹒跚学步,看着他笨拙地吹着手里的风车,看着他坚强地举起那把笨重的剑站在我的身后。
也,看着他将我遗忘,看着他用那把我送他的剑刺向我的胸口……
血花四溅的一刹那,我释然地笑了,因为,我终于从压抑而不得的爱里解脱了。
但,我也落泪了。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再苦再累我都未曾哭过,但这一生,我却为他流干了所有的泪。
我终于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抱到了他,也终于在他知道的情况下,吻了他。
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了那句埋藏了四十多年的爱意。
这是我同他的第六个吻,永别的吻。
泪如雨下,心却是一片释然。
藏了四十年的深情爱意,埋了四十年的倾心守护,终于得以见到天光,告别那遮遮掩掩的过去。
我不必再偷偷地跟着他,看他用我最熟悉的称呼唤着一个我陌生的人:哥哥。
我不必再压抑着心中埋藏的爱意,去面对他一个个冷漠而陌生的神情。
我也不必再忍受着不能相认的痛,独自一人借酒舔伤。
我终于解脱了,解脱了……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叫花修鸣的哥哥,爱了他几十年……
可,为何他的表情如此悲伤,如此的痛苦。
原来,我们这一生又错过了么?
但可惜,我却再也不能守护他,陪着他了。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我心爱的他啊,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忍不住就掉了眼泪,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花修鸣,去看着那心爱的人成长,也看着自己死在他的手上。他们这一生,错过了太多太多,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复生后的故事。他们的重生,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去揪出那幕后黑手,只是为了能重新来过,将过去错过的一切弥补。所以,看文的过程可能觉得有点憋屈,觉得为什么都重生了还不抓住那些幕后的人,但我想说的是,与其去抓那些坏人,造成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相认的遗憾,倒不如先好好相爱再一起克服所有的困难。
第一八零章 ·番外夏日脱衣记
彼时凤璇阳与龙倾寒以免被人发觉,还在密道里过活。因着先前两人相认,龙倾寒得知凤璇阳多年来相护的心意,一时之间感恩在怀,同凤璇阳的关系愈发亲密,感情也愈发浓烈。每每凤璇阳索要之时,俱会主动攀附上去,同他相缠。
虽说两人情感相溶,凤璇阳也将憋了半年的情|欲释放,心灵上得到契合,但这欢|好之后,问题也随之而来了。
只因此时乃是盛夏,因这地势之故,九天教是极其之热的,虽说两人处于地下,但这热气仍是从脚下窜上来。
这一日,两人欢|好之后,凤璇阳一脸满足地放开了龙倾寒,伸手顺着他额上汗湿的发,啄上了几口。
龙倾寒犹陷在情|欲里未走出来,只能喘着气,吐出嘴里的热气。凤璇阳亲了几口后,撩过自己的长发于胸前,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后背:“噢,竟都湿成这样了,真热乎。”
龙倾寒无力地撩过自己的长发,搁在枕头上,露出一段洁白的背:“我也热,去沐浴可好。”
“好。”凤璇阳颔首道,当即便抱起了龙倾寒走出了房间,越过一条空寂的长廊,一个拐弯,便到了一处水池。这里引用的乃是地下水,水质清澈见底,颇具凉意,两人方一进入水中,便被这舒爽的触感舒服得吐出了一口气。
“子玥,舒服么?”凤璇阳凑过来,撩了撩他汗湿的额际。
龙倾寒轻轻地点了点头,划过水面,行到了池边,轻轻一靠,将洁白的背部留到了凤璇阳的面前:“累,帮我按按。”
看着那洁白而优美的曲线,凤璇阳双眸里生出了一丝浪涌,但很快又敛下。这几日,他抱了龙倾寒数次,再抱下去,精力都不够了。
叹息一声,凤璇阳只得强压下欲念,凑过去,轻轻拥住了龙倾寒的腰肢,凑唇舔上他的耳眶,一边给他按揉,一边亲吻他的脸颊。
龙倾寒神情恹恹地享受着,在微凉的水里,带上这舒服的按揉,让他昏昏欲睡。耳眶里不断汇入亲昵的灼息,挠得他全身发麻,动了动身,半阖半眯着眼地轻推凤璇阳道:“莫动,不舒服。”
“嗤,”瞧着他这副慵懒的模样,凤璇阳更是欣喜,他一手给龙倾寒按揉肩膀,另一手悄无声息地朝他臀中探去。
“嗯……”身体里被异物侵入,龙倾寒身子一抖,嗔怨地睁开眼来,“你作甚呢。”
凤璇阳轻轻地在他鼻尖落下一个吻道:“帮你清理身子罢了,怎地如此敏感。”
瞪了他一眼,龙倾寒又闭上眼继续享受了。
凤璇阳好笑地看着他,每每逗弄他,自己心情都舒畅起来。不过他也知晓龙倾寒累着了,玩弄了好一会儿他红透的耳朵,便自己洗净身子,抱着他回房了。
冰凉的身体方一接触到微热的床,龙倾寒有些不悦地蹙起眉来:“真热。”
“忍忍便好,过得段时日,待外头风平浪静后我们便可出去了。”凤璇阳轻轻地吻了他一下,便取过亵裤给他穿起来。
伺候得龙倾寒舒服后,凤璇阳自己才穿上亵裤,光着个身子爬上床来。
然则,龙倾寒未睡得多久,便爬了起来,要穿衣。
凤璇阳疑惑地问道:“怎地了。”
“不习惯。”
“啧啧,”凤璇阳凑了过来,扯过他套上的衣裳,“如此之热,你还穿甚上衣呢。”
龙倾寒迷迷糊糊地又扯回来,不乐意地道:“我不习惯赤着上身睡,你莫管我。”
“嘿,你倒长脾气了,本座可是为着你好,不许穿!你再纠执本座便把你裤子给剥了!”
“……”
龙倾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的动作,伸手推开他道:“走开,莫恼我。”
凤璇阳同他较劲上了,就扯着这衣服死不肯放手,龙倾寒一恼,抿紧唇也同他扯了起来。
两人越扯越恼,最后竟将内功运在掌心,斗起功力来。一冷一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从衣裳上传到对方的手上。
两人斗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分出胜负,反倒是……
“嗞啦”一声脆响从他们手上的衣裳上传出,两人的手一僵,低头望去,只见这用上好料子做成的衣裳竟因他们的争斗而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两人的手都顿在了半空,同一刻,两人快速地撒手,将衣服丢下,哪知脱离了两人内功的相撑,这衣裳哗地一下便裂成了碎片,片片碎布飘扬在两人之间。
凤璇阳惊愕地抬眸,定定地盯着那些扬起的碎布,吞沫了一声,暗自喊道:“糟了。”
鼓起勇气看向龙倾寒,只见他面色如霜,身上散发出了冰冷的寒息,看着自己的眸里不带一丝温度。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凤璇阳忙陪着笑脸道:“子玥,嘿嘿,改明儿让手下再做一件送来。”
龙倾寒冷冷地觑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转身便要下床离开。凤璇阳见之,赶忙将他懒腰一抱:“子玥,我错了,你莫走可好。”
龙倾寒生气时不会说话,他用力地掰凤璇阳,试图挣开他的钳制。凤璇阳哪能相允,抱着他一边哄一边亲,就是不肯放手。
但龙倾寒怒极时,却非好哄的,瞧着凤璇阳死不放手,他索性便不挣扎了,僵直了身体定定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
瞧着龙倾寒这样,凤璇阳再不舍,也只得放开了他,抓着他的手,似个孩童一般地摇来晃去:“子玥,为夫错了,原谅为夫可好。”
那语气软中带着撒娇的意味,龙倾寒听之心里都觉得暗暗好笑,不过,他气可还没消,依旧是绷着脸。
最后,凤璇阳识趣地吸了吸鼻子,转身拿过自己睡的枕头,便翻身下床,主动去一旁的躺椅上睡了。
看到凤璇阳离开,龙倾寒才卷起薄被覆在身上,翻身入睡。
凤璇阳太好动,有时候欺负过头了就会把龙倾寒惹恼了,而龙倾寒恼怒的后果,便是凤璇阳被踢下床,让他滚到一边的躺椅上去睡了。
而今日,龙倾寒没将他踢下床,而是自己主动下床要去躺椅那睡,心疼龙倾寒的凤璇阳哪肯愿意,便自己主动过去睡了。
没了凤璇阳骚扰,龙倾寒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但是,凤璇阳却睡不着了。
如今乃是深夜时分,这种时候,蚊虫最是多的时候,吹熄烛火,未得多久,凤璇阳便被这不知哪来的嗡嗡嗡蚊虫声给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挥手赶蚊,但蚊子却是精明得很,避过了他的手,又从另一边飞来,嗡嗡嗡地冲入他耳眶,似在嘲笑他一般地叫嚷着。
凤璇阳有些恼了,索性两手都用上,对着空气循声辩位,啪地一声,解决了一只,甚好,啪啪两声,又解决了两只。唔,这下安静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摸索着寻到了一方锦帕,将手擦干净后,继续睡觉。
可是,方才鼓足了内力去倾听蚊子的所在,这意识已经醒了五分,现下,更是难入睡了。翻来覆去地滚了几滚,还是睡不着。偷偷睁眼瞟了一眼背对着他睡觉的龙倾寒,心里贼贼地笑了一声,如今龙倾寒已经睡熟,可是他趁机摸上床的好时候。
左右看顾了一眼,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就要往床上摸去。
然则,一道含着冷息的话语忽而响起,让他爬床的脚生生止在了半空,整个人差些便身子一歪,摔倒下去。
“你若上来,今后便莫想抱我。”
“……”
凤璇阳的脸瞬间变黑了,这要抱他,还是要上床睡觉,毫无疑问,一个涉及到长远的利益,一个只是眼前的利益,为了今后的性福,自然得顾长远的了。
委屈地扁了扁嘴,凤璇阳又将这脚收了回来,无辜地瞪了龙倾寒一眼,他又只得乖乖地爬回躺椅上,缩成一团,在心里数着一个子玥,两个子玥,哄自己入睡。
可是,未睡得多久,他又被热醒了。虽说是在夜晚,但这里的空气还是热乎得厉害,加之心里来气,这火气加热气那可是噌噌地往身上涌,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翻来翻去地滚了半天,从躺椅头滚到尾,可是他还是未睡着,反倒被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弄醒了。
他一脸幽怨地坐起身,瞪着龙倾寒裸|露在被子之外的手臂,恨不得冲上去啃几口,嫉妒他能睡得如此之熟。
原来龙倾寒因为寒凝绝的缘故,身体比之常人的体温还低一些,且在睡觉时若是天气热,体内会自动运起功力,降低温度,是以夏天里抱着他睡,那可是犹如抱个冰块一般舒服。
可是现下,凤璇阳已经把他惹生气了,又不能冲上前抱住他,是以最后,咱们可怜兮兮的凤大教主只得狠狠地盯着龙倾寒,看了一个晚上,脑海里一直想着该如何折腾龙倾寒,待龙倾寒气消后,要用什么姿势来折腾他。
于是,在气极之下,凤璇阳瞪了龙倾寒一晚上。因而,当龙倾寒闲适地从睡梦里醒来时,便对上了一双满含幽怨的双瞳。
他微微一怔,犹带着迷糊地摸了摸头:“璇阳,你怎地跑躺椅那睡了。”
“……”
敢情他睡一觉起来便什么都忘了?!凤璇阳冲了上去,抓住龙倾寒就是几口大啃,咬得他身上都是自己齿痕时,才放开他,恶狠狠地道:“你竟敢欺负为夫,看为夫教训你。”
“啊?”龙倾寒不明所以地看着凤璇阳,哪知凤璇阳已是气极,直接手动,不多话,朝他裤子下手,准备把他扒光了做。
一大早就被凤璇阳折腾,龙倾寒哪肯愿意,于是一手扯着自己的亵裤,一手推着凤璇阳。
可凤璇阳一心只想着对付龙倾寒,哪想得那么多,用力地扯着那条亵裤,势要将他扒光了做上一日一夜。
于是,两人争执的结果,那便是……
龙倾寒的亵裤又被撕烂了。
“嘶啦”之声落下的那一刻,凤璇阳的脸色一僵,咕隆了一声,乖乖地双手举起,慢腾腾地下床,认错道:“我……我什么都未做,我……睡躺椅,睡躺椅。”
寒冷的气息弥漫在了房间里,从脚底窜入凤璇阳的心底,激得他全身发抖,只觉得后背似有一条虫子爬上来一般,让他生寒。
呼吸一沉,凤璇阳僵直着身体转过身去,不敢面对龙倾寒的黑脸,然,下一瞬,一条破了的亵裤不偏不倚地扔到了他的头上,怒喝声也随之响起。
“若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一套衣裳,你便莫想上我的床!”
“嗷——子玥,你也太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虐过后,开炖夫夫生活的一百种姿势~\(≧▽≦)/~
第一八一章 ·番外夏日缝衣记
“子玥,子玥。”
凤璇阳低头扯了扯手里的衣裳,不满地喃喃出声。
可是却没人理会他,他扁了扁嘴,看向那正端坐在床上打坐之人,这嘴更扁了。
他知道龙倾寒没有在练功,是以方敢如此大胆地唤龙倾寒。但龙倾寒即便听之,也不理会他,徒留他一人可怜兮兮地叫唤。
凤璇阳也曾试过偷偷摸上床,但还未碰到床单,便被龙倾寒喝住了,最后他只得又缩回自己的躺椅之上,继续做衣服。
打从那天他将龙倾寒的衣裳衣裤弄破后,龙倾寒便罚他做一套好的衣裳给自己,不若不给他上|床来睡。他当时听了,脸都拉了下来,龙倾寒当自己是全能的不成,什么都会做,这缝制衣裳都是女人做的活,要的是细心,可他一个极其好动的大男人,哪做得来这东西,可龙倾寒愣是不理会,还言说要让人买来布匹,亲眼看他做,不若,依旧不给上|床。
凤璇阳的脸都拧成苦瓜了,他扁着唇,难受得慌,又是哄又是劝的,都没用,龙倾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最后,他投降在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低压下,乖乖唤手下买来的布匹,寻了绣娘,学习如何缝制衣裳。
当然,第一次做,自然有许多不会的地方,一会儿剪多了一块布,一会儿缝错了针,磕磕绊绊了好几回,凤璇阳才掌握要领。
现下,这衣裳也做成了形,便只差绣花纹上去了。
可这该绣什么上去,便成问题了。先前那件毁掉的衣裳上,有银龙的文案,这光是龙鳞的绣花,便让凤璇阳忍不住想抱着龙倾寒哭诉了。
但龙倾寒这一次,却是狠下了心来,不做出来不给他上来。有一次,凤璇阳恼了,直接暗中给龙倾寒下合|欢药,想让他主动行事。哪知寒凝绝一起,生生将合|欢药给压下,反倒是凤璇阳他压制不下,难受得慌,接连跑了几次水池,才终于解放。
多次斗智斗力下来,凤璇阳终于完全败给了自己这个夫人,乖乖地缝制衣服,一点一点地绣起龙鳞来。
凤璇阳会的东西不少,学习的能力又高,这缝龙鳞本也不是难事,但他却是个没耐心的人,绣得几下,又蹦蹦跳跳地想出去玩,绣得几手,又耐不住寂|寞地跑来跑去。只有龙倾寒,一直雷打不动地端坐在那里,该吃饭时就吃饭,该睡觉时就睡觉,该练功时就练功,看也不看凤璇阳。
这下,凤璇阳一人没趣,盯着那绣花针,忽而计从心来。挑眉觑了一眼那还在打坐的人,凤璇阳贼贼地笑了一声,偷偷地将手背到身后,将绣花针用力一刺,在这轻微的痛感中痛呼道:“嗷,好疼。”
身子一动,龙倾寒的眉头轻轻蹙起了,但是他依旧未收功。
瞧着龙倾寒有些动作,凤璇阳一喜,偷偷地将自己手上被刺到的地方按了几下,血珠立时显了出来,他又皱着眉头状似很疼地痛呼道:“嗷,刺到手了,真疼。”
眉头越皱越紧,龙倾寒的呼吸变得有些不顺起来。
瞧着有戏,凤璇阳又委屈地痛呼了几声,终于成功地将心疼他的龙倾寒引了下来。
步伐轻动,龙倾寒立时便立到了凤璇阳的眼前,他轻轻地蹲下,将凤璇阳那受伤的手指拿起,看了一眼上头的血渍,不悦地蹙眉道:“不过是个小针孔,值得你如此痛呼。”
听得这声关切的话语,凤璇阳笑开了颜,他一手抱住了龙倾寒,将脸朝他颈上蹭:“子玥,你不心疼我,快,来帮为夫呼呼。”
龙倾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指放入自己的口中,含了含,轻轻伸舌一舔,舔去上头的血渍。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窜入凤璇阳的心尖,他的心跳顿时漏跳了几拍。
灼热的呼吸正吐在自己的手上,淡淡的冷香窜入鼻尖,看着那张素白的脸,凤璇阳的脸轰地一下变红了,忍不住地想凑唇过去,吻上那张正舔着自己的舌。
他慢慢地低头,半阖半眯着眼,朝那冷香处过去。然则,下一瞬,指尖一凉,龙倾寒竟放开了他的手。
“你怎地了?脸如此之红,莫不是上火了罢。”
“……”
凤璇阳眼皮一翻:“本座好得紧。”
“是么?”龙倾寒淡然地站起,“那便继续缝衣罢。”
“……”
凤璇阳愣不得将手里的衣服扔到龙倾寒的脸上,敢情他做戏做了那么久,龙倾寒都不为所动,论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心疼他,不让他再做的么。
一气之下,凤璇阳便搂住了龙倾寒的腰肢,撒娇道:“子玥,我不缝衣了可好,我……”
“好啊,”龙倾寒笑着回过身来,轻轻地掰开了凤璇阳的手,在他一脸欣喜的表情中,缓缓地吐出几个大字,“那便缝裤罢。”
说完这话,他便丢下那瞬间僵硬的凤璇阳回床上了。
凤璇阳恨得牙都快咬碎了,瞪着龙倾寒好半晌,只得乖乖地继续拿起衣裳缝制起来。
沉目入定,凤璇阳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缝制衣服上,渐渐地收敛了自己的急爆脾气,专注缝衣。
沉寂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淌,盛夏中从后脊生起的热气,也因着凤璇阳这静下心来的动作而渐渐地挥散,与原先汗流不止的情况呈两种极端。
龙倾寒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凤璇阳一心专注地干活,微微地扬起了一个笑容。这凤璇阳整日里无所事事,就喜欢逗自己玩,久而久之,他自己都遭不住,索性便将这缝制衣服的事情交给他,让他去做。这样的话,自己既能得到安宁,凤璇阳又可做事,瞧,现下静下心来,连一直喊热的他都未再流汗了,实属难得。
龙倾寒松开了盘腿的脚,悄声站起,发觉凤璇阳也没顾着他,便走了出去。
回来时,他手上捧着一碗糖水,走到了凤璇阳面前,撩袍蹲下。
凤璇阳一怔,但此时精神力都贯注到了衣服之上,因而龙倾寒过来,也只是轻瞥一眼,便未再管了。
龙倾寒淡淡地一笑,舀起了一勺子的糖水,放在碗壁搁了搁,蹭下勺子上的水渍,便朝凤璇阳的唇上喂去。
凤璇阳一口含下,放嘴里咀嚼了半晌,沁凉的寒意从口中汇入,窜入体内,他满足地吁了一口,笑道:“子玥,你也吃。”
龙倾寒点了点头,坐到他的一旁,喂他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时而给凤璇阳擦拭脸上的汗渍,时而给他撩拨沾身的碎发,整个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意,浓浓的情意在举手投足间散发。
凤璇阳也没再逗弄他,一边吃着糖水,一边专心于缝制衣服,每当缝好一个龙鳞时,都会开心地啄上龙倾寒一口,在他微微赧色的脸上,摸了几把,吃够豆腐了又继续动作。
两人整个过程并未说过多的话语,但却有种幸福的感觉从两人的动作中涌出。
龙倾寒将凤璇阳的发撩了起来,将其盘在了头上,以免又被汗湿。而他则起身,带着吃完的糖水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捧着几张纸,与笔墨。
他坐到了一旁的书桌上,轻轻地沾笔点墨,匀开墨水,铺平纸张。一面对着凤璇阳的侧脸,一面将他的动作画下。
静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当凤璇阳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欣喜地站起来,宣布自己绣好时,龙倾寒同时也放下了笔,看着上头那栩栩如生的画像,会心一笑。
凤璇阳将那件衣裳抖了开来,笑着冲到了龙倾寒的面前,献宝似的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笑着道:“子玥,你瞧,做好了,可还满意。”
龙倾寒取过衣裳来瞧,手指轻触上头的龙纹,细细地感觉着凤璇阳的每一针每一线中透出的爱意与细心。看着上头那密密麻麻的针孔与线,丝毫没有错乱,非常的整齐,可见凤璇阳对它下的功夫有多深。
凤璇阳笑着取过那件衣裳,转身到了龙倾寒的背后道:“来,为夫给你穿上。”
龙倾寒轻轻颔首,道:“好。”
一套一捋,将衣裳的褶皱扯好,一件融汇凤璇阳多日心血的衣裳便整齐地穿在了龙倾寒的身上。
这衣服不多一寸,不少一分,正好适合龙倾寒偏瘦的身子,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的力挺,显得拔高了几分。
凤璇阳带着龙倾寒到了青铜镜那处,笑着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如何,为夫的手艺不错罢。”
静看着镜子里头的人,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多了几分道不出的贵气,显得非常的有气质。
一时情动,龙倾寒转过了身,怵而拥上了凤璇阳的腰肢,将自己的唇主动送了上去。灼热的气息对接,虽是在盛夏,却无灼热之感,反倒多了一分旖旎的气息。
凤璇阳的眸里染上了情意,他轻轻地搂过龙倾寒的腰,反被动而主动,伸舌探入他的口腔里,用自己的热息将龙倾寒唇齿间的热气点燃,手指则在他的身上滑动,抚摸着他的身子。
久未经情|欲的身子开始叫嚣,凤璇阳的眸里涌起了情|欲,他半搂半抱地将龙倾寒往床上带去,不一会儿,便将他压于身下的床上。
天旋地转后,龙倾寒迷糊睁眼,便看到了那个正要覆上来的黑影,而那双大手正在自己的身上动作。
龙倾寒一怔,怵而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不悦地道:“你浑身是汗,沐浴了再说。”
放在他衣裳上的手怵而一僵,凤璇阳的脸色挂不住了,他憋了那么多日,早憋不住了,而龙倾寒竟然还嫌弃自己,他焉能不气。
这憋了那么久的火气就噌噌噌地往头顶上窜,不一会儿,便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他一怒,就把欲逃离的龙倾寒拽了回来,伸手直接一扯,就要把龙倾寒的衣裳给扯破。
是以,凤大教主全然忘了一事,那便是——
只听“嘶啦”一声,衣裳又破了……
于是,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凤大教主,对天一吼,哭诉道:
“嗷——本座做了多日的衣裳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苦逼⊙▽⊙
第一八二章 ·番外腹痛揉腿记
龙倾寒睡觉时向来安静,而凤璇阳睡觉却是动来动去的。
先前凤璇阳又一次将这衣裳弄破后,龙倾寒的脸又挂不住了,最后还是凤璇阳又抱又亲,将龙倾寒哄得开心后,龙倾寒方原谅他。
而那件破损的衣裳,龙倾寒心疼凤璇阳日夜操劳,便让凤璇阳唤下人拿去缝补了。是以现下,原谅了凤璇阳的他,自然又同凤璇阳同床共枕了。
不过么,因着这盛夏之故,凤璇阳还是热得睡不着。即便是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了龙倾寒的身上,还是不能缓解自己身体的燥热。再者龙倾寒睡觉时总喜多穿一件内裳,不似凤璇阳这般光着上身,因而凤璇阳总是自我觉得,必是因着这内裳之故,隔绝了自己同龙倾寒肌肤的亲密接触,是以他方会觉得热。可是因着先前他将龙倾寒衣裳弄破之事,使得他再不敢乱折腾龙倾寒的衣裳了。是以最后,凤璇阳只得将热气憋在了肚子里,生生吞回去。
可是该热的还是会热,热汗一直沿着额际流下,凤璇阳不满地动了动身,将自己的腿搁到了龙倾寒的身上,蹭了几蹭,觉得舒服了才满意地闭上眼睡去。
未睡得多久,他又被热醒了,不满地嘟囔了几声,抱着龙倾寒滚来滚去,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左滚到床右,整个床单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可是他还是热得难受,巴不得自己整个人黏到龙倾寒的身上,与他合为一体。
他难受了,龙倾寒更是难受。
龙倾寒睡觉时十分耐得吵,可是被凤璇阳这般折腾下来,他已经有隐隐睡醒之势,他不满地呓语几声,悄声打开了凤璇阳缠上来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又继续陷入梦乡。
凤璇阳还未折腾完,滚了几滚非但未能散热,反倒更热了,他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走去沐浴,好不容易洗得一身舒爽,以为可睡个好觉了,却没想,滚了几滚,他又被热醒了。
烦躁地转了几个身,他睡不着,也不想让龙倾寒睡了。当即便将龙倾寒拉了起身,一边摸他,一边亲他,非要撩拨得龙倾寒醒来不可。
可龙倾寒睡得极其之熟,哪会被他如此轻易地弄醒,迷迷糊糊地啪地一巴掌扇了过去,赶走了那个吵闹的“蚊子”,嘟囔了几声,他身子一软,又躺倒在了床上,徒留下那个脸上留着一个红掌印的凤大教主,一脸发黑地看着他。
瞧着龙倾寒睡得那么熟,凤璇阳更是邪恶心起,两手把他一抱,又把他弄了起来,一边叫唤着他的名字,一边揉捏着他小巧的耳朵,看得那瓷白的双耳因着自己的逗弄而变得绯红,他玩得更是开心。
“唔……别动。”龙倾寒不满地挥了挥手,嘟囔了数声,动动身,意图挣开凤璇阳钳制的手,可凤璇阳却不依他,玩心大起了,便想着自己睡不着,那便逗到他醒,陪自己好了。
可是,凤大教主显然低估了龙倾寒耐吵的能力,就在凤大教主开始折腾龙倾寒的腰带,准备把他剥光之时,只听龙倾寒呓语一声,喝道:“滚——”
刹那间,随声而落的,是一道被踢下床的重物落地声……
第二日一早,终于得从美梦中醒来的龙倾寒,看到的便是端坐在躺椅之上,用一双幽怨的双瞳瞪着他的人。
他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凤璇阳的双眸,摸了摸脑袋,他疑惑地问道:“璇阳,你怎地了。”
凤璇阳眼皮一翻,冷声道:“本座心情不佳。”
龙倾寒疑惑了,他歪着头问道:“咦,昨夜你不是在床上睡的么,怎地会跑下床了。”
凤璇阳的脸都黑了,他哼哼了几声,偏过脸去愣是不答话。
这下龙倾寒更是诧异了,他翻身下床,走到凤璇阳的身前,关切地问道:“你怎地了。”
目光放到那尚未穿鞋而裸|露出来的双脚之上,凤璇阳叹息一声,拉着龙倾寒到了躺椅上,自己去给他拎了来鞋子穿上,一边看着他在自己的伺候下蜷起的脚趾,一边在嘴里抱怨道:“哼哼,你昨夜将我踢下床了。”
“啊?”龙倾寒愕然了,他睡觉向来安稳,怎地可能会将凤璇阳踢下床,可是,对上凤璇阳那双委屈的双瞳,他忽而对自己产生怀疑起来。
瓷白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红晕,他动了动唇,勉力地开口道:“对不住。”
“嗯?本座未听清。”凤璇阳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笑嘻嘻地道。
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龙倾寒仍是乖乖地再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声:“对不住。”
“乖了,”凤璇阳捏了捏他的脸,“叫声哥哥。”
“哥哥。”龙倾寒不好意思地唤了出口。
凤璇阳听之,脸上的笑容更甚,龙倾寒每次唤他哥哥时,表情甚是诱人,宛如回到了孩童时代,那个温和的小孩。这样的龙倾寒,才是他所认识的段子玥。
凤璇阳给龙倾寒穿好衣裳后,便带着他去洗漱,吃早膳了。
然而,吃完早膳后,凤璇阳又起了玩弄之心,眼珠子一转,忽而捧着自己的肚子道:“哎哟,哎哟。”
龙倾寒一听,吓得赶忙放下自己的筷子,凑过去问道:“怎地了。”
凤璇阳微微皱眉:“本座肚痛,哎哟,许是昨夜被踢下床时受了凉。”
“那……那怎办。”龙倾寒愣愣地问道,忽而他站了起身,道,“我去给你拿药。”
凤璇阳按住腹中的手一僵,立时把手一松,扑了过去,环着龙倾寒的腰,蹭了几蹭:“不,我无恙的,你多给哥哥我按揉按揉便好了。”
龙倾寒身子一顿,疑惑地转过身去问道:“肚痛并非小事,不吃药怎地可以,你莫胡闹了。”
凤璇阳哪肯放他去,本来他便是假装的,若是再吃什么药,指不准便会出什么大问题,是以,他把手一软,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就要往自己先前的躺椅上去。
龙倾寒见之,忙扶着他道:“你先归去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走,独留下一个摇摇晃晃走不动的凤大教主,在对着他的背影磨牙。
很快,龙倾寒便归来了,他对着那正把手搭在额头望着天顶的人,关切地问了几句,从药瓶里取出一颗药,就着水,便要喂给凤璇阳。哪知凤璇阳却是把脸一撇,言道:“用嘴喂……”
这“喂”字还未落音,这嘴里便被扔进了一粒药丸,咕哝一声,凤璇阳他自己便生生吞了下去。
“……”
凤璇阳的脸立时又黑了几分,哪知龙倾寒还未发觉他生怒了,还在那奇怪凤璇阳为何生吞不喝水。
歪着头打量了好一阵,龙倾寒便将手里的水递了上去,道:“喝些水罢。”
凤璇阳愤怒地取过,直接一口气就往自己的嘴里灌。
“诶——”
“噗——”
龙倾寒口中的“诶”还未道完,便见凤璇阳张口将那入口的水吐了出来,差些溅到了龙倾寒的身上。
龙倾寒微微蹙眉,抬手挥了挥,不悦地道:“这水极其之烫,你一口喝完,便不惧你的舌头坏掉么。”
凤璇阳此时早已被烫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一脸委屈地吐着舌头,撅着嘴巴,示意龙倾寒过来吻他。哪知龙倾寒是个不开窍的,他瞅了半晌凤璇阳那开着的嘴,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最后,笑着答道:“放心罢,你的嘴巴未坏,还可用。”
“……”
凤璇阳的脸又黑了几分,他狠狠地瞪了龙倾寒几下,将自己的嘴巴阖上,懒得再同这不开窍的人废话。
龙倾寒还不知他所想,将手里的另一瓶药打了开来,将那药液倒在自己的手里化开,待得化开均匀后,便直接将凤璇阳按到在榻上,冰凉的手怵地对着凤璇阳的腹贴了上去。
“嘶——”突如而来的凉液让凤璇阳倒吸了一口气,他疑惑地问道:“你作甚呢?”
龙倾寒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温柔地道:“你忽而腹痛,应是昨夜腹部受凉了,我听闻将清凉药按压在腹上,便可止痛,因而便给你试试了。”
“唔……”浅浅地应答一声,凤璇阳盯着那只在自己腹部按揉的手,忽而计从心来。
他将自己的身体甩到了躺椅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道:“子玥,坐上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要龙倾寒坐到他的大腿上。
可是,不开窍的人,还是不开窍,龙倾寒的手一顿,看着凤璇阳一直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做上来,莫不是凤璇阳的大腿也疼罢。
思及此,他不知怎地,脑中一白,就——
直接把凤璇阳的裤子给脱了,露出他白花花的大腿,沾着药液的手触了上去,给他按揉起来。
“……”
此刻,凤璇阳的脸已经是黑得不能再黑了,敢这么呆愣到脱了他裤子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除了龙倾寒,他这辈子再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段、子、玥,”凤璇阳恶狠狠地喊出了龙倾寒的原名,看着那还在专注于给自己擦药的手,他真恨不得将龙倾寒剥光了了事。
那双手正在自己的大腿上滑动,丝滑的触感从大腿肌肤窜上,凤璇阳未得多久,便脸红得起了反应。
可是龙倾寒还未回神,一边看着凤璇阳的大腿在自己的按揉下现出粉色,一边笑着应答道:“嗯,怎地了。”
“段子玥!本座疼的是腹,不是腿!”
“啊?”龙倾寒又歪头道了一声,指着他的腿道,“方才不是你言说你腿疼的么。”
凤璇阳咬着牙道:“本座何时说了。”
“方才你兀自在那拍着大腿,还言说做上来,那不是在告知我你腿疼,让我给你擦药么。”
凤璇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正有一股热气在噌噌地上冒,顷刻便要将他炸翻,这龙倾寒究竟是什么脑袋,为何总能将这些不搭边的事情连在一块。瞧瞧,嘿,现下他还揉着自己的大腿揉得热乎呢,一边揉还一边问自己舒不舒服。
舒不舒服凤璇阳是不知道的了,他只知晓现下他只想将龙倾寒扔到床上去,翻来覆去折腾他。
然而龙倾寒还嫌火点得不够,揉了好一会儿大腿后,他目光一掠,恰好看到了凤璇阳那挺立的物什。他一愣,脸上旋即一赧,嗔了一眼道:“色胚!”
说完这话,他立时便收了手,也不管凤璇阳还未穿上裤子的大腿,转身便走。
“……”
滚滚闷雷在凤璇阳的头上轰轰作响,他的脸沉了几沉,最后,他终于爆发地一揽龙倾寒的身子,怵地点上他穴道,将其扔到了床上,几下剥光了他的衣裳:“你不是唤我色胚么,本座便色给你瞧!”
“你……混账!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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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番外夏日作画记
那一日凤璇阳发火将龙倾寒压榨了一日后,龙倾寒也跟着发火了。
于是,夫人发火了,后果很严重。
凤璇阳被龙倾寒踢了下床,在躺椅上待了足足五日,直到他莫名其妙地伤寒后,龙倾寒才原谅他。
此刻,凤璇阳正吸着鼻子,一脸幽怨地看着那个给他喂药的龙倾寒,从鼻子里哼哼出几声,他又在龙倾寒愧疚的神色里转过头去,赌气地道:“不喝!”
送到凤璇阳嘴边的手一顿,僵在了半空,龙倾寒抿了抿唇,愧疚地道:“哥哥,你犹在生我气么。”
“嗯哼!”瞧着龙倾寒脸上的愧色,凤璇阳更是得意得昂起了头,一副你不哄我,我不理你的模样。
“你生气归生气,身子重要。”龙倾寒仍劝服道。
凤璇阳瞟了一眼这黑乎乎的药,冷冷地道:“太苦,不喝。”
“良药苦口,你将就些罢,一会我给你拿蜜饯去。”
凤璇阳觑了一眼,瞧着龙倾寒服软的模样,他更是得意忘形,因而又是别扭地道了出口:“不喝不喝,太苦。”
然而,龙倾寒却是个不开窍的,他瞧着凤璇阳无意喝药,便也不勉强了。
他站起身,将药碗放置了一旁,浅淡一笑:“听闻这药放久了便不苦了,那一会在给你喝罢。”
说完,他自我感觉良好地走了出去,独留下一个呆滞地看着他背影的人,在凌乱着。
“段子玥。”凤璇阳恶狠狠地喊了出口,这人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凤璇阳气冲冲地一锤床板,便冲了下床,端起那碗药,捏着鼻子强行喝了下去,然而,方一放下碗,抹尽水渍,龙倾寒便归来了。
愣愣地看着凤璇阳手边空着的碗,龙倾寒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碟子,迟疑了几下,这才道:“你竟喝光了,亏我还去拿蜜饯给你呢,罢了,下次再给你吃罢。”
“……”
凤璇阳此刻的脸,便如同黑云压过一般,只怕下一瞬便要电闪雷鸣了。
他恼怒地瞪了龙倾寒一眼,再也不理他了。
而瞧着凤璇阳似乎对自己还是气恼,龙倾寒也未多说,将手里的蜜饯放好,便坐到了桌子边。
凤璇阳是恨得牙都咬碎了,本以为龙倾寒会上来关心一下,哪知道这榆木脑袋却不开窍。气恼之下,最后还是凤璇阳服了软,翻身下床,来到龙倾寒的身边,瞧他在做什么。
方一凑过来,入眼的东西让凤璇阳双眼一亮,只见一幅尚未画完的画卷铺展在桌子之上,画卷正中的人,被细狼毫笔勾勒得极其生动,栩栩如生,乍一眼见之,宛如瞧见一个鲜活的人立于画卷之上动作一般。
画中一个男子左手轻捧着一件将近缝制好的华裳,右手灵巧地执着一枚绣花针,轻笑着将针按压在衣裳之上,目光里满是温和的柔情。
这幅画,画得极其生动,男子手中的华裳上龙形的纹路,哪怕是一片龙鳞也与真裳丝毫不差,而在绣花针下,呈现的轻微凹痕也瞧出了作画人的细心与精工。
最妙的,莫过于人物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若多一分则会显得突兀,若少一分则显得生硬,线条极其自然,连目中的流光都宛如流水一般,让人瞧着忍不住被那双目吸引过去。
凤璇阳痴痴地望着这幅画卷已有许久,不由自主地将其轻捧起来,触手摸上那个画中人,忽而有一种画上人走了出来,爬进了他心里的感觉。
忽而,他心里冒起了酸泡泡,嫉妒起子玥笔下的自己来了。
心里刚想着,这嘴上便道了出来。
“子玥,本座嫉妒了。”
“啊?”龙倾寒疑惑地侧过头去,“嫉妒甚?”
“嫉妒他比本座好看!”凤璇阳这嘴努得更快能挂上油瓶了。
龙倾寒怔愕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立时笑开了颜。
但龙倾寒的回答让凤璇阳吃惊了。
“你若觉得心底不平衡,那你也画一个我,让我妒上一妒。”
话虽平淡,但却是语含挑衅,亦即是凤璇阳需得画出让他嫉妒的水平方是。
凤璇阳的双唇因着这挑衅而大张,许久之后他才回神过来,既然龙倾寒下了挑战,他不应战如何能行。
当即便重重地点头,应下了这个挑战。不过么,凤璇阳又岂是如此安心的主,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歪心思便打起了。
他不着痕迹地将桌上洗净的狼毫一卷,顷刻便将其拢在了袍袖之中,让人看之不见。之后,他又故作紧张地寻找自己私藏的那枝狼毫:“咦,笔呢,怎地不见了踪影。”
龙倾寒循声望去,在桌上逡巡了一遍,也未瞧着。疑惑地将桌上的东西翻转过来,找了一遍:“奇了,方才我还见着的。”
他侧弯了身子,又在地上瞅了几眼,还是未见着。
忽而,只听一声惊喜的声音响起,将他的注意力转到了一边。
“嗷,在那呢,子玥乖,去替本座拿过来。”
龙倾寒一顿,循着凤璇阳的指头望去,正是他们俩平日里睡的大床。
他双瞳讶异地微睁,不解地打量了半晌:“在床上?哪儿呢,我怎地未见着。”
“嘿,那不便是了么,子玥你的眼咋使的,”凤璇阳扳过龙倾寒的脸,虚指了床上一个地方,状似夸张地道,“快去快去,子玥给为夫拿过来。”
龙倾寒伸长了脖子,将凤璇阳所指的地方看了几遍,都未见着。但看着凤璇阳表情如此真实,不疑有他,便走到床那处翻找起来。
这床不及他的膝弯高,加之床过于大,是以他翻找时需得下弯着腰,整个人都快埋到了床上。
夏日里他虽着了一件薄衫,但那衣裳的质料却是极其轻薄,隐隐绰绰之间可见他背部上完美的沟壑,低垂的身子凸显出他下弯的曲线,那因着弯腰而抬起的臀部,在丝滑的绸裤遮掩下,若隐若现,十分撩人。
“在哪儿呢,我怎地未找着。”他还未感觉到不远处送来的灼热视线,兀自在那双手摸索着。
“左……左边些。”咕隆一口吞沫入喉,盯着那具完美线条勾勒出来的身体,凤璇阳浑身变得燥热起来。
龙倾寒顺着凤璇阳的目光望去,撩起了被寝老实地寻找,却一直都未找着。
“前面些,对,在往前一些。”看着那愈发翘起的臀部,凤璇阳愈发邪恶,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迟钝的龙倾寒犹未发觉自己被凤璇阳捉弄了,一直在乖乖的找着,一直到一双灼热的双手伸了过来,捏上了他的双臀,他才被吓得身子一抖,差些跳了起来。
脸上满是升腾起来的红晕,龙倾寒嗔怨地拍开了凤璇阳的手:“你作甚呢。”
“啊……”身子打了个激灵,凤璇阳生怕龙倾寒发觉自己的不轨,便将手里攥着的狼毫拿了出来,一脸无辜地道:“本座找着了。”
“哪儿找着的,我怎地不见。”
“你臀上找着的。”
“……”
话音一落,凤璇阳立时觉得不对劲,快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则龙倾寒还是恼了。
他冷冷地瞥了凤璇阳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凤璇阳见之,赶忙抱着他又亲又哄,好半晌才让他消了气,哄得他去那躺椅上坐着,摆好姿势,由凤璇阳执笔,将那幅未完的画卷添上他的身影。
带着浓浓情意看着那静坐的人,脑中思绪忽而飞到了当初画天灯时的场景,浓情与爱意顷刻满贯心尖。嘴角一弯,凤璇阳的手动了起来,走笔落下,将心中的那份情意刻在了单薄的纸上,深深地将他爱怜了数十年的人描绘勾勒。
温柔的神情,浅淡的气质,都在他的笔下生动显现。这一刻,他感觉他不是在画人,还是在用心去铭记一个人。
神定而心静,他只觉心底刮过了阵阵凉风,将他身上的燥热给驱逐去了。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背上竟满是热汗,可脸上却无一滴汗滴落,晕染这张画卷。
余光轻落在那淡然静坐的男子身上,发觉龙倾寒已在迷迷糊糊中打起了盹,头微微轻点,但很快又惊醒过来。
吹干了上头的墨汁,发觉龙倾寒犹未发现自己已经画完,心中邪恶念头一生,悄无声息地将方才那张画好的纸放置一旁,又取过一张新纸,他贼兮兮地一笑,画笔一勾,不多时一张粗略的图画便立于了纸上。
只见上头是两个赤.裸相裎的男子,两人肢体相连,为上者半跪在床上,而为下者修长的双腿驾于上者的肩膀,身体微微曲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脸上因着欢愉之故,泛着淡淡的红晕。这幅男子合|欢图虽画的时间不长,可却是栩栩如生,便是样貌也极尽清晰,俨然可见画中人的容颜,那便是凤、龙他们俩人。
凤璇阳画完了一幅,满意地点了点头。瞧着龙倾寒还未清醒,当即大笔一挥,又落了一幅“观音坐莲”。他越画越是纯熟,走笔愈发流畅,唰唰几下,又是一个姿势画出,一直到,一道清淡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方将他从自我的世界中拉扯出来。
“怎地画得如此之久,我坐得累了。”
凤璇阳身体立时一僵,匆忙地借着自己宽大身子的遮挡,将那些合|欢图拢了起来。可龙倾寒眼睛何其的尖锐,早看出了他的小动作。以为是凤璇阳将自己画丑了,不愿给自己瞧,当即便伸手从凤璇阳的身侧按到了纸卷上。
“你作甚呢?为何不给我瞧。”
凤璇阳一惊,讪讪地打趣了几声,大手一挡,正好遮住了那上头的人,而另一手则暗暗使劲,想将这合|欢图给夺回来。
可越是瞧不着,越是好奇,龙倾寒同凤璇阳卯上劲了,两手一压,一扯,便要同凤璇阳争执起来。
凤璇阳双瞳越睁越大,生怕龙倾寒瞧着了自己所画的动作,连忙一边哄着他说未画完,一边鼓足内力争夺。
但龙倾寒却不信他,瞪了他一眼,同他纠执起来。
结果,两个高手抢一张轻薄的纸卷,后果可想而知,自然是……
嘶啦一声,这纸卷生生给撕烂了。
这一刻,凤璇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而龙倾寒则是呆滞地拿起自己手上这半边未有画像的纸,喃喃地道:“我的画……没了。”
瞧着他这模样,凤璇阳哪敢同他较劲,急忙扯过了那张完好无损的画卷,递到了龙倾寒的面前,紧张地道:“子玥不气不气,你瞧这画卷还好好的呢。”
龙倾寒呆滞地接过,直待看到上头自己的画像他才渐渐地定下心来,轻轻舒了一口气,问道:“那方才撕扯掉的是甚。”
他一顿,微有恼意地嗔了凤璇阳一眼:“你又唬我不是,这张可是你临摹的?!而真正的那张已被撕掉了?!”
“不不不……”凤璇阳一急,立时便将剩下未给龙倾寒看的合|欢图抓起,全部递给了龙倾寒,郑重地道:“子玥你瞧,我未骗你,我并未临摹,那是原画,而这些是……”
话,戛然而止,凤璇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给了龙倾寒什么。
咕隆吞沫一口,对上龙倾寒那看到画卷上内容时变色的脸,凤璇阳直觉不好,脚步一挪,便要趁机逃走。
然,方一转身,一只手阴测测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冷息霎时从后脊窜上,将他身上的汗生生逼退回去。
“花、修、鸣。”
龙倾寒在怒极时,方会喊他的原名。咕隆又是一声,凤璇阳想,完蛋了……
第一八四章 ·番外追忆过往事
自那日男子合}欢图被龙倾寒发觉后,龙倾寒被凤璇阳多次捉弄而憋着的火气腾地窜上了头顶,瞬时爆发了。
将凤璇阳踢下床,不让他爬上来还是小事,最让凤璇阳难过的是,龙倾寒不愿同他欢好了,语带嗔怨地暗骂他一心只想着做那档子之事,俨然便是个色胚,当即便给他下了禁令,不许他再靠近自己,直待出去后方能解禁。
哪知,还未等到出去的那一日,两人因着一件事而再度好上了。
这一日,两人一同先前那般,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躺于椅上。在密道里是瞧不出外头的天色,是以两人俱是按照平时起身的时间醒来。
但这一日,龙倾寒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惺惺然睁开眼,慵懒地夹着被子,翻了几个身,身上热乎乎的,丝缎都贴在了背上,让他难受得慌。最后,还是撑不住身上的难耐,起身下了床。
轻轻扫了一眼凤璇阳,发觉他背对着自己面墙而睡,身子缩成一团,看似有些发抖。心中有些酸涩,目光落到那掉落在地的薄被上,龙倾寒还是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捡起被子掸了掸上头的灰尘,轻轻给凤璇阳盖上。
而便是在这凑近凤璇阳之时,他竟意外地听到了低泣声。
他骇然惊诧,立时便轻轻地扳过了凤璇阳,入目的是一对泛红的双目,瞳下,点滴泪痕挂在了脸上,这张脸此时看来,竟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酸楚。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模样的凤璇阳,愣了愣神,蹲下|身,意外地唤了一声:“哥哥,你怎地了?”
听得那声舒心的“哥哥”,凤璇阳只觉心口似被一阵暖风拂过,吹散了里头的凄凉。他的子玥极其懂事,知晓什么时候说些什么话,让他心安定下来。
他轻拭脸上的余泪,在龙倾寒的搀扶下坐了起身,伸手一揽,温柔地拥住了龙倾寒的腰肢,在他颈侧悄声诉说着心头的苦楚:“子玥,数日前,是我爹娘的诞辰,可是,我却忘了……”
身子浑然一凛,龙倾寒愣住了,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能说什么安慰凤璇阳,只得用强有力的怀抱,给他最深的安慰。
凤璇阳埋首于他颈侧,轻蹭他的肌肤,久久未有言语。直待龙倾寒抚上他背的手,顺了几顺后,他才缓缓地道出昔时过往:“子玥,你可还记得初到苗疆时,我忽而发狂想抱你,后头你不允,我便冲了出去寻义母,闹酒醉的事么。”
龙倾寒双唇抿了抿,歉疚地道:“你那一日,可是为了我,而种了红莲蛊。”
抱着他的手忽而一紧,凤璇阳叹息着道:“是。”
“哥哥。”虽已知晓了原因,但如今从凤璇阳口中听之,龙倾寒仍是心痛不已。
凤璇阳轻轻啄了他一口,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无妨的,后头不是解了么,不过是痛上一阵,总比你痛一辈子的好。”
龙倾寒已是无话,只得埋首于他胸口,借由相触的肌肤,来道出心中苦闷。
凤璇阳忽而笑了出声,因笑而震动的胸膛将龙倾寒的耳眶震得作响:“奇了,明明是我同你诉苦的,怎地变成我安慰你了。”
龙倾寒脸上一赧,从他怀中探出头来:“你说,我听,后来呢。”
许是被龙倾寒的动作给弄笑了,凤璇阳的心情大好了不少,他摸了摸龙倾寒的脸,回忆道:“后头我大醉一场后,你去寻我将我带了回来,可还记得。”他顿了顿,看到龙倾寒点头后,继续道,“那时我发了酒疯,说了什么胡话大抵不记得了,但我依稀记得,那时我既开心,又难受。开心的,许是见着了多年未见的义母罢,是以一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而难受的,是……”
他紧了紧这个怀抱,怅惘地道:“那一日,是我亲生爹娘的忌日。”
身子一抖,龙倾寒骇然地抬眸对上凤璇阳,愕然道:“你……”然,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能说什么。
思及往事,凤璇阳的心头宛如下了一块重石,一直沉在心底,每次欲将它抬起时,却恍然间失了力气未能抬起,结果因着失力之故,那重石又重重地砸回心底,痛彻心扉。
“子玥,两岁那年的事情我已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时似是正月十五,我正同家人在外头看花灯,哪知由于人多潮挤,将我同爹娘挤散了。当时我尚年幼,不见了爹娘,哭得眼都花了。呵,你能想象么,当时人山人海,寻不到双亲的那种感觉,直觉天都快塌了,我尚以为爹娘抛弃我了。”
用下巴蹭了蹭龙倾寒的发间,轻轻地咬了一口他小巧的耳垂,凤璇阳继续回忆道:“后来,因着人潮拥挤,我被挤了一处角落,而后,呵,而后……我……”抱着龙倾寒的手忽而紧了紧,用力之大,将近要把龙倾寒捏断一般。
“哥哥?”龙倾寒微微蹙眉,关切地道。
察觉到自己太过用力,凤璇阳轻轻松了松怀抱,怅然地道:“我被贩子拐走了。”
“什么?!”龙倾寒讶然道,攀着凤璇阳的手臂,急切地道,“那你可有什么事。”
凤璇阳浅淡一笑,摇了摇头:“无妨,不过是饿了几日罢了,那时的我倒也激灵,没有哭闹,不若只怕会被打残了。那人贩子带着我行了好多日的路,我不记得去了哪儿,只记得当时我饿得快晕了,可是他却一直不给我吃东西。直到行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时,恰巧对面有一男子行过,他手里还拿着一袋馒头,当时我见之,这嘴都馋了。趁着那人贩子不注意时,立时便挣脱了他的手,冲了上去。嘿嘿,子玥,当时我方两岁,竟然能挣脱他一个大人的钳制,你瞧我多厉害。”
龙倾寒的心宛如被一把重锤一点一点地敲击,心不会碎,但却疼痛不已,血流不止。凤璇阳经历了太多苦楚,即便是长大后,也为了他,而置身地狱之中。他没有说太多的柔情话语,只是悄悄地在失神的凤璇阳脸上,落上了一个轻盈的吻:“以后,有我陪你。”
拥抱的手霎时多了几分气力,凤璇阳的嘴角蔓延出坦然的弧度:“子玥,此生终能得到你,夫复何求。”一指轻触那欲启的唇,点落龙倾寒欲出口的话,凤璇阳笑着,将过去的往事继续诉说,“方才说到哪儿了,唔,是了,后来我挣脱后,立时便冲了上去,直接抢过那人手里的馒头,掏出来大口大口地将其往嘴里送,那时那人也看呆了,静立在哪儿,而后,他忽而坐了一个动作,一个我永生都难忘的动作。”
凤璇阳松开了一只环腰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龙倾寒的发上,眉目里含着柔光:“瞧,当时他便是这般,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发,他说,孩子,饿了么?来,多吃些罢。语落后他又掏出了一个馒头,拿给我吃。当时不知怎地,瞧着他的动作,我想起了我的爹娘,这泪珠子便掉了下来。而那时人贩子恐是生怕那人起疑,是以一直未敢动作,只想着待那人走后再教训我。不过么,呵,他终归是太小瞧我了。你不知当时的我有多机智,我哭得稀里哗啦时,忽而抱住了那个给我馒头的人,凑到他耳边悄声对他道,那个同我一块的人是个人贩子,欲将我拐去卖,是以我多日都未能进食。当然,那人听后,大抵是不信的,是以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我的发后,便站起了身,没有任何表态。子玥,你不知那时我瞧着,心里都慌了,生怕他便这么走了,但我当庆幸,他未丢下我。”
弥漫的思绪飘忽到了记忆里,思及那段往事时,凤璇阳眼里都带上了暖意:“他站起身后,便走到了人贩子面前,厉声质问他为何不给我饭吃,当时人贩子听着,似是答了什么这孩子不听话,不给他饭吃,惩罚他。唔,毕竟多年了,详细的我也记不清了,左右也未差得多少。那给我馒头之人听之,大抵又问了一些诸如我年方几何,是哪户人家的话,嘿,那人贩子哪答得上来,当即便猜出是我暗中捣的鬼了。后来他脸色挂不住了,便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朝给我馒头之人刺去。可是么,恶人终有恶报,人贩子被那给我馒头之人一招打下了匕首,扭断了双手。那给我馒头之人救下我后,便询问了我一些事情,可那时的我尚年幼,不记得什么了,大抵只知晓我爹娘唤作何名,却不知是我自己的身份。加之那时的我被拐远了,更是难寻到双亲了。因而他便将我带回了家,言道日后待他方便之时,必会带我去寻双亲,却没想,当我再见到双亲时,竟是在多年以后了。”
耳边依旧传着那道熟悉的嗓音,龙倾寒轻缓地抬起头,问道:“那给你馒头的可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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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番外昔日的故事
凤璇阳调笑着啄了他一口,颔首道:“是极,那时我同师父回到了他的家中,便见到了你。那时的你,不过半岁大,还小小的,当时一见着我,不知怎地便笑了出声,可可爱了。”他伸手捏了捏龙倾寒的脸,看着他的脸变得红晕起来,直觉有趣至极,“瞧,便如同现下的你这般,可好玩了。”
拍开了凤璇阳的手,龙倾寒的耳根也泛起了红晕:“你老实些成不。”
“嘻,”一口咬上了那红润的耳垂,恶意地舔了几口,凤璇阳继续说道,“后来我便在你们家里住下了,那时的师父因着你诞生之故,以免钟问之寻来,一直都在易容隐居,因而他也不敢大张声势地替我寻双亲,只能替我打探消息。可那时因着我们所处的地方远离江湖,加之师父手里没点权利,是以寻我双亲更是不易。而我记忆模糊,身上又没些象征性的物什可证明身份,因而此事便这么耽搁了。不过么,虽同我双亲不能相见,但我却收获了一个乖巧的弟弟。”
悄声地啄了一口龙倾寒的脸蛋,凤璇阳继续道:“你小的时候可乖巧了,当时刚会说话时,喊的不是爹娘,竟是哥哥,那时,将我们大家伙都吓了一跳,”他顿了顿,看到龙倾寒的双瞳大睁,更是好笑地道,“你瞧,你都吓了一跳罢,当时师父师娘见之,都暗叹说你这辈子是赖上我了。啾……”
龙倾寒身子一怔,没想到自己幼时时竟会如此黏凤璇阳,他虽恢复了记忆,但对幼时的记忆,仅限于当年覆阴教之前那一段,在隐居时的故事却是不知了。
“是了,后头爹娘不是回过一次久华派么,那我们俩呢?”龙倾寒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凤璇阳蹭了蹭他光滑的脸蛋,笑道:“我们俩自然是乖乖地守在屋里啦,你还别说,那时的我从师父身上学到了不少功夫,可厉害了,保护你,不成问题,是以师父师娘方会如此放心的离去。”
“能有多厉害,”龙倾寒语带不屑,那时的你,“不过四五岁的小儿。”
“我若不厉害……”双眸轻轻一黯,一股哀伤从嘴边逸出,“当年又怎能背着你,行走那么远。”
“哥哥,”深情的呼唤从嘴边喃出,龙倾寒双手环上了凤璇阳的腰,将自己的头深埋在他的怀里,如同当年一般,汲取着他最熟悉之人的温度。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时的话,他记得自己因着生病,渐渐支持不住,低声喃着“哥哥,我快撑不住了”,而那时,他的哥哥总是会笑着对他道“子玥乖哈,到了下一个地儿哥哥便给你买东西吃”。
这一个人,仅用五岁的小儿身躯,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地。
泪,忽而又打落了脸颊,每每想起当年的故事,他总不自禁地落泪。
温厚的手抚上他的脸,轻拭莹润的泪珠,放到自己的唇瓣,温柔地一舔,凤璇阳笑道:“嘻,子玥的泪,是甜的。”
微赧地推开了凤璇阳,龙倾寒嗔怨道:“泪还分味的不成,下一次,你流个辣味的泪给我尝尝。”
“噗嗤,”凤璇阳咧嘴一笑,他执起龙倾寒一缕墨黑的发,在细捻摩挲的动作里,继续回忆过往,“你我相待了数年,覆阴教一战之后,你我逃离,最后被龙越前辈收留。但我深知当时的情境下,龙前辈只可收养一人,以代替那失踪的亲子,是以我便提出想寻到双亲。后头在他的相助下,我终于得以见到了双亲,与其团聚。子玥,你不知当时见着了多年未见的双亲,我有多欣喜。但欣喜之中又带着几分陌生,毕竟失散时我年岁尚小,多年来,身侧的都是师父师娘与你,不过,毕竟是亲人,再如何陌生那份亲情是挥之不去的。归家之后,我又成了昔日的花家大少爷,但那时的我,因着覆阴教一事,心性成熟了许多,未同以前那般好玩调皮,一心醉心于修习冥阳功上了。如今回想起来,心头大悔。若是那时,我多花些心思在双亲身上,多陪陪他们该是有多好。”
怀抱里的人,忽而颤了一下,拥抱也紧上了几分,知晓龙倾寒是在安慰自己,凤璇阳了然地笑了笑:“无妨的,过去十数年了,该痛的,也都痛尽了。我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我娘时,那是一个很深的夜晚,我爹忽而将我唤醒,我娘则细心地给我穿戴衣裳。那一夜的她,哭红了双眼,一边给我穿衣,一边勉力地笑着道,修鸣,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那时的我,一直都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是以未放在心上,后来,我被我爹带走了。我回身望去,只见着了那一张哭红的脸,再欲深瞧时,我娘便转身离开了,留予我的,只是一个瘦了几圈的背影。”
轻蹭着龙倾寒的发间,缓缓地吸取着熟悉的冷香味,凤璇阳轻声道:“子玥,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好似我娘身上的味道。”
“那你多闻闻。”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凤璇阳,几次把话流转,龙倾寒便把这话给吐了出来。
忽而插进来的话,不知怎地,竟让凤璇阳笑开了颜。他噗嗤地笑了几声,这脸上的哀伤都给化开了去:“子玥,你当真可爱。”
他推开了龙倾寒,两手放到那张脸上,搓圆揉扁,玩得欢了,才放下手,搂着龙倾寒继续说道:“后头,我便是来到了天剑宗,与你同聚了,不过那时你已失了记忆,记不得我了。来了一日后,我爹便离开了。当时我以为我爹只是暂时将我寄养在天剑宗,以后会来接我的,却没想,这一别,便是永远。我待在天剑宗未得多久,便意外听到了我爹娘的噩耗,知晓了那一日,他们被灭门之事。八月初十,花家举家被灭,无人生还。之后,从你师公那处得知自己的前途之事,我便偷偷离开天剑宗了。
一口叹息,从嘴边吐出,“我同龙前辈的手下一路寻着自己家的方向行去,岂知半路被九天教教众打劫,龙前辈手下尽数惨死,而我则被拐上了九天教,后头呵,我在那处挣扎了将近十年,方坐上教主之位,可当我回头去探双亲时,却发现,那里的枯骨早已被当时受过爹娘恩惠之人,掩埋在了一处孤寂的角落,无人来探,而昔日的花家,变成了枫叶山庄。”
双眸轻轻暗下,抱着凤璇阳的手又紧了几分,龙倾寒一直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凤璇阳的怀里,久久没有发话。他给了他一世的安宁,却让自己挣扎在泥淖里,这个人,他如何不爱。
“子玥,”凤璇阳轻呢着龙倾寒的名字,“正月十五,本是团圆之夜,我却与双亲失散,八月十五,是举家欢乐之时,我却与双亲永世分离。归来时,不过短短一年与双亲相守的时光,不够,不够啊。”
心头似被一记重击落下,痛得快碎裂了一般,龙倾寒缓缓将头抬起,触手描绘着凤璇阳如刀削般的面容:“对不住。”
“嗯?”听着这声莫名其妙的道歉,凤璇阳从哀伤中走出来,疑惑地盯着龙倾寒瞧。
“咳,”龙倾寒微赧地偏过头去,“昔时,我也是在正月十五离你而去,我……对不住。”
“噢……”凤璇阳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他捏了捏龙倾寒的腰,笑着道,“若真觉得对不住我,下半生便做我的娘亲,好好照顾我罢。”
“啊?”龙倾寒呆呆地转过头来,愣怔道,“做你娘亲。”
“是极,”凤璇阳笑着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指,扳着手指数道,“唔,我数数。我娘每日会早早地唤我起身,给我穿衣,给我准备饭食,给我梳头,给我讲故事,给我……”
随着凤璇阳叽里咕噜的声音,龙倾寒的脸微微变色,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素来被人伺候惯的自己,还真不知能不能做到。
余光轻落龙倾寒的脸上,凤璇阳笑得一脸得意,他这个夫人,什么都不会,让他做这些东西,好似委屈他一般,不成,他必须要调|教一番,让他学学如何做个好夫人。
因而他将这些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大到拉着他的手出去玩,小到帮他穿衣,一一罗列了个遍,看着龙倾寒愈发变黑的脸,他更是开心。
最后,犹是龙倾寒打断了他,他才止住喋喋不休的话语。
“可否不做这些?”
“不做?!”凤璇阳语调一扬,忽而唰地变脸,一抚自己的胸口,状似哀痛地道,“子玥,我娘走了,连你也要弃我么。”
“我娘也不在世了。”
双眸一黯,龙倾寒语带悲戚,然而,便在凤璇阳以为他心伤欲安慰之时,只听他话语一转,冷冷地道,“是以,当是由你伺候我才是。”
“……”
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凤璇阳恨不得扇一巴掌到他脑袋上,把他拍醒。
哪知龙倾寒却是蹬鼻子上脸了,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凤璇阳锤了锤自己的肩:“来,给我揉揉。”
“……”
盯着那消瘦的背影,凤璇阳咬得牙都碎了,他狠狠地伸出了手,把牙磨得嘎吱嘎吱响,然后——
乖乖地给龙倾寒按摩起来。
“奇了,明明道出伤心往事的是我,为何你不安慰我,反倒让我来伺候你。”
“伺候得我舒服了,你心也舒坦了。”
“这是啥道理。”
“你我共心,我舒服,你也舒服了。”
“……我可以打你么。”
“可以,打我,你也疼。”
“……”我只想做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_(:з」∠)_龙小受好坏
第一八六章 ·番外同归去花家
修长的手轻触着古朴墓碑上的字迹,这墓碑已经有些岁月了,上头的字迹在岁月之中随风沙而日渐消弭,只留下了浅淡的字。
凤璇阳蹲在这墓碑前已经许久,一边执起笔墨将上头消失的字迹重摹,一边在嘴里轻声呢喃:“爹、娘,孩儿带着夫人,回来瞧你们了。”
龙倾寒静立在他身侧,双眸下敛,掩下心底的惆怅。三个月过后,龙末已经招罪,而钟问之也死于了凤璇阳之手,恍惚时间过隙,距离凤璇阳双亲的忌日已过了三个月,如今已是十一月初的秋暮,丹霞州枫叶径的红枫开得正艳,但已将近凋零之时。
风拂来的红枫也轻落墓碑,为这片风景平添几分寂寥。凤璇阳轻轻站了起身,停住了喃喃自语,侧目看向龙倾寒,将他温柔地拉了过来:“来,子玥,我们一同来拜拜双亲。”
龙倾寒轻微颔首,随同凤璇阳一同撩袍跪下,对着那墓碑重重三个叩首,寂静枫叶道上,流转着他们的叩首之音,为秋日染上萧肃之色。
叩首毕,凤璇阳温柔地将龙倾寒拉起,给他轻掸膝弯上的灰尘,竭尽温柔地照料他。
龙倾寒的眉目里勾起了柔和的弧度,凤璇阳无论何事总是会为他着想,这样的人,他如何不爱。
他也弯了下腰,去给凤璇阳掸去膝弯上的尘土,迎着天边的红日,露出自然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相视而笑,静静地看了一眼这两座墓碑,凤璇阳便扣起了龙倾寒的手,拉着他离开了。
萧索的墓碑仍在枫叶中静立,随着步子的渐远,那一片红枫中,只留下了两个人被日光拖长的剪影。
“你不将你双亲骨灰带回去,安葬么?”紧了紧相握的手,龙倾寒微挑眉尾,问着身侧的人。
凤璇阳捏了捏龙倾寒的脸,笑着摇头道:“在那也挺好的,安静。再者,我能带去哪儿呢,你我云游江湖,何处为家。”
“家……”空无飘渺的声音流转,龙倾寒静静地望着不见边际的红枫道,“我们已没有家了。”
抬手轻舒龙倾寒紧皱的眉间,凤璇阳揽住了他瘦削的身子,道:“怎地没家了,你莫忘了,覆阴教还在,外祖还在,那便是我们的家!”
郑重的口吻吐出,龙倾寒身子一震,笑意立时漫在了眼角:“是极,那是我们的家,那我们快些回家罢。”
“甭急,”凤璇阳轻轻啄了他一口,笑道,“既然我们来到了此处,便多待几日罢。昔时你不是一直想同我来到此处么,此地的枫叶正红,如此之快便回覆阴教,你也不怕你后悔。”
微微颔首,龙倾寒应答:“你所言极是,是我过于急躁了,不过赶了几日的路,你也累着了,我们先进城寻个客栈歇息一会罢。”
“客栈?”凤璇阳好似听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这声音都扬了起来,“去客栈作甚?”
“啊?”龙倾寒被他给问懵了,“不若你想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么?”
凤璇阳的双眸立时睁大了:“本座何时说要这般睡了,只是我们不去客栈,我们回花家。”
“花家?”龙倾寒怔愕道,“花家不是……”等等,脑中忽而灵光一闪,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我怎地忘了,陶槐是你的人,这自卢庄主死后被陶槐收下的山庄,也成了你的了。”
“唔,不错,聪明,来,本座赏一口……啾……”重重地在龙倾寒脸上吮吸了一口,凤璇阳便笑嘻嘻地拉着龙倾寒的手,大摇大摆地朝昔日的花家行去。
方一行到昔日的花家之地,龙倾寒愕然了,只见这里被整改了一番,同他先前所见的枫叶山庄完全两样,若非他还记得来这里的路,只怕他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气势恢宏的大门前,昔日昂首的石狮不见了踪影,换成了倨傲的麒麟石像,这麒麟石像乍一眼看似陌生,但若仔细观察,又似曾相识。
而在大门之上,横挂着一幅巨大的门匾,上头用狂狷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花玥山庄。
“花玥山庄?”龙倾寒好笑地瞥了凤璇阳一眼,问道,“这是甚?”
“嗯哼,”凤璇阳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顾名思义,“此处便是你的夫家,而覆阴教是你的娘家。”
“覆阴教……”龙倾寒低声呢喃,目光凝聚在那麒麟石像上,忽而了然道,“原来这麒麟石像是仿照覆阴教门前的麒麟石像所筑。”
“嗯哼,”凤璇阳为龙倾寒的识货而表示赞许,“不错,我幼时时最喜爬到麒麟石像上玩乐,是以便在大门前放置了两个……”
“嗤,”龙倾寒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哂笑道,“那么大个人了,还想着爬石像不成。”
“有何不可,”凤璇阳抱起了胸,不满地努了努嘴,当即便拉着龙倾寒的手,走到了石像边,挑了个安全的角度,一步一步蹬上去。他可是有武功的人,却不使出来,反倒似个孩童一般,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这滑稽的模样逗得龙倾寒脸上接连浮现笑意。
他无奈地看着那终于爬到上头,高高叉着腰一副胜利的模样看着自己的人,笑道:“成了,快些下来罢,让人瞧着成何体统。”
他侧头看了一眼那正身守卫在门口的守卫,发觉他们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未曾见着的模样,直视远方,由此可见他们的训练有素,也不知凤璇阳从哪寻来这般训练良好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由着凤璇阳架在麒麟石像上,仍是有失风度,龙倾寒伸手扯了扯凤璇阳的衣袖,道:“下来罢,莫胡闹了。”
“嘻嘻,”凤璇阳笑眯眯地将自己的手伸到龙倾寒的面前,示意他将自己拉下去。
无奈地叹气一声,龙倾寒便覆上凤璇阳的手,微一使力,将凤璇阳拉了下来。
步子初落地面之时,一阵大门开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龙倾寒还在掸着凤璇阳衣裳上灰烬的手忽而一顿,疑惑地侧身望去,却见到了一个意外中人。
“羽尘?”惊愕地喊了出口,龙倾寒松开了手,直直站立。
衣角掠过地面扬起了尘沙,急切离去的步伐,因着这声熟悉的叫唤而停顿,行过龙倾寒身侧的洛羽尘,疑惑地转回身,正对上凤、龙两人。微带焦躁的丹凤双瞳里,立时覆上了一层讶色,但旋即又恢复了常态的冷漠。
“子玥。”只是微微颔首打招呼,洛羽尘的目光便放在了大门之内,似乎耳闻到有追来的脚步声,他轻微蹙眉,同龙倾寒抱了抱拳,话不多说,便转身拂袖离去了。
其步伐之快,脸上带着醺汗,可见他的焦躁。
目送着那一连白色衣角消失在视线里,龙倾寒一脸的莫名,洛羽尘怎会在此,是了,他怎地忘了,陶槐接手了这个山庄,身为他的恋人,洛羽尘自会在此。
只是……他的眉头蹙起了一个不解的弧度,他记得那时前去寻凤璇阳前,洛羽尘伙同陶槐给他下了什么药,以致他心灰意冷意图离开,可是至今也未发觉自己身体有何不适,究竟洛羽尘同陶槐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他还未能想个通透,便听开门声又从身后传来,一个人随之匆匆忙忙的奔了出来。
龙倾寒回身一望,只见一个人一边往身上套外衫,一边火急火燎地朝前奔去,目光里浑然未发觉到他们俩人,一心倒是扑在了前方,看这架势似要急着去寻什么人。
而龙倾寒最惊讶的不是那人风一样的冲出,而是那人的身份。
“离诉?!”
讶异地喊了出声,不意外地看着离诉顿住了脚步,恍然发觉他们俩般地转过身来:“教主,夫人?”
听得这声淡定道出的夫人,龙倾寒微有不悦地皱了皱眉,可忽而他脑中灵光一现,等等,他记得自己在九天教时,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离诉怎会知晓自己,即便是凤璇阳先前曾告知,也不当会毫无疑虑地喊出“夫人”二字。
而很快,他的疑虑便得到了解答。
凤璇阳颔首走了过来,抱胸调侃道:“哟,你这小子几个月不见,愈发滋润了。怎地,瞧你这模样……”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上下逡巡了离诉一番,最后落到了他还未套全的外衫之上,“你莫不是被他踢下床了罢。”
身子浑然一凛,离诉面色变得有些铁青,但此刻他也无心同凤璇阳打趣,凝望了一眼前方的小径,焦急地问道:“教主,可有瞧着羽尘。”
“他啊,”凤璇阳抱胸的手随意一指前头,“呶,朝那边去了,去了何处本座便不知了。不过么,他行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赶得上么。”
听得这声,离诉有些恼恨地跺了跺脚,侧身同凤璇阳与龙倾寒告了声罪,便整好了衣衫,随着洛羽尘离去的方向奔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一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凤璇阳拉长了脖子看向离诉远去的方向,好笑地道:“嘿,这小子,摆明便是惹人家不高兴了,啧啧,瞧他衣衫不整,铁定是在床上伺候得不够舒服。”
“子玥,”凤璇阳边回头,边调侃道,“你瞧为夫可好,都未曾让你吃苦……”
“苦”字方发出不完整的音,凤璇阳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Σ(⊙▽⊙"a...
第一八七章 ·番外当年灭庄事
甫一转身,凤璇阳便对上了一张乌云密布的脸。
“呃……子玥,怎地了。”话虽平淡无波,但实质他的内心却是咯噔了一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龙倾寒缓步行到凤璇阳的面前,极目远眺,看着那早已消失的身影,一口冷息从嘴里吐出:“离诉,洛羽尘?”
咕隆一口,吞沫而下,听着龙倾寒话语里,满含怨怼,凤璇阳更是直觉不好。他讪讪地笑了笑,便要同龙倾寒打呼呼瞒混过去:“子玥啊,你瞧咱们来此,是来散心,赏景的,别个人的事儿,便莫理了罢。”
“成。”
一个“成”字落下,凤璇阳的心口重石方得放下,但顷刻,又因龙倾寒的下一句话,吊了起来。
“若要我不理,简单,”龙倾寒冷目一横,目含怨气,“你将事情原委告知我便可。”
心怵而一顿,凤璇阳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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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着一杯香茗,龙倾寒闲适地撩开杯盖,轻轻刮着上头的茶叶,在氤氲的水雾中,冷冷地道:“因而,复生后,我所遇着的陶槐都是离诉易容的。”
“是……”没有底气的声音从凤璇阳口中吐出,他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的承认。
“如此说来,你从一开始便算计我了?”
“不不不,没有没有!”猛地一抬头,凤璇阳连连摆手解释道,“子玥,你可还记得复生前,向梅山庄婚宴一事么?”
撩动茶叶的手,不紧不慢地停顿下来,“记得。”冷冷地一答,龙倾寒将唇凑上了茶杯,轻缓地吹动着上头的茶叶,在他啜下一口茶时,凤璇阳又继续交代道:“向梅山庄婚宴之时,因着血影同向芊双私会之故,向宗一如复生后,将真的向芊双关了起来,而用一女来替代向芊双,同陶槐接触。而便是那时,陶槐恋上了向芊双的替代者。之后,婚宴之时,我错手之下杀死的便是这陶槐的心头好,因而他对我怀恨在心,在向梅山庄灭庄时出面诬陷乃是我所为,之后待得你我敌对后,他便趁势收下了向梅山庄,自己成为了向梅山庄的主人,而真的向芊双,当时死在了灭门惨案里。”
双瞳危险地一眯,龙倾寒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怒气。
凤璇阳神色一凛,继而正色道:“表面瞧是如此,但实质……子玥,你可还记得当年,血影因着婚宴上错杀‘向芊双’之事,背叛我离去之事。”
龙倾寒一怔,微微点头。
“其实,”凤璇阳的双唇拉出了一道不悦的弧线,“其实后头,我因着这事而派人去调查,方知,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阴谋。一个意图得到向梅山庄,而后将罪祸嫁于我身的阴谋,而那始作俑者,便是陶槐!”
身子浑然一凛,龙倾寒的目里带着了不敢相信的异光:“这是怎地回事?莫非说,复生前向梅山庄,灭庄一事是陶槐所为?那……”那他当年岂非真真正正地错冤了凤璇阳?思及自己的不信任,心头涌上了难以言说的痛楚。
许是察觉到龙倾寒的悔意,凤璇阳凑过去,轻轻地在他脸上落了一个吻,安抚道:“过去之事罢了,当年纵使是我,也未曾想到竟被人利用了一把。昔时的我,也是初出江湖,因着凭年幼的身份夺了教主之位,一统魔道,这做事便自傲了一些,未有诸多考虑。当年耳闻到向芊双要嫁人,一时替血影愤慨,便匆匆地赶过去抢亲了,哪知晓,便是这般步入了他人的陷阱。原来当时陶槐早早便知晓了同自己接触的向芊双是假的,因而为了能夺得向梅山庄,他便故作不知,假意爱上这假扮的向芊双,而私下里,却同向宗道明了自己知晓向芊双是假的事情。向宗闻之自然惊慌,便想法子去安抚他,他便说自己想要真正的向芊双,且要向芊双死心。是以他便出了一个让假向芊双同自己做戏,嫁祸于我,以赶走情敌血影的主意。是以,两人便利用了血影对向芊双的感情,在婚宴时,让假扮者故意撞上我的剑,以作被我杀死之态,当时血影见之,便心生大怒,愤然背叛我而去。这事,便以血影离去而告一段落。”
凤璇阳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继续将过往一一诉说:“之后我为了寻血影而离开了汉冬城,但一直都未有消息,而这事一直搁我心底,让我甚是不安,因而我又一次归来了汉冬城,趁夜偷溜进了向梅山庄,暗中给水井下了点药,想给他们点教训。哪知晓,正好做了冤大头,成了灭庄凶手。当时许是离庄时,被陶槐发觉,是以便做了这么嫁祸于我的一出好戏。我行到山脚时,还未发觉有何不对,直待我看到那被抛下河的尸首,我才惊觉向梅山庄出了事,以为是自己下的药害了人,立时便冲上了山庄,而那时我见到的只是一片火光了,尚有数人未死,而杀人者,便是向宗。”
双瞳立时一睁,龙倾寒越听越觉得扑朔迷离。
凤璇阳轻轻颔首,将事情理顺给他听:“彼时的向宗依旧是钟问之寻人假扮的,而最为巧合的是,陶槐使用的伎俩同龙末一般,也是暗中给‘向宗’下药,迷失神智,使得他逢人便杀。啧啧,当时我见之,思及到覆阴教一事,便冲了上去,同‘向宗’缠斗起来,救下了福伯,之后‘向宗’冲入火海自尽,不久你们便冲了上来。虽那时我一身清爽,毫无血迹,但在你们看来,还是我杀的人,灭的庄。之后,福伯临死前伸手指向我,其实他是误以为我是魔月,想说,是魔月救下了他。但可惜,陶槐一来,将其曲解成了福伯指认我为杀人凶手。”
凤璇阳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道:“后头便是你误以为我乃凶手,同我缠斗,结果两败俱伤。而陶槐则以向梅山庄庄主女婿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收下了向梅山庄的产业。而这些事,都是后来我意外遇到那假扮向芊双的姑娘,方知晓的。原来那一日,陶槐让她在婚宴假死后,应承她日后必娶她为妻,哪知晓,陶槐在得到向梅山庄后翻脸不认人,将她抛弃,甚至以免自己事情败露,派人刺杀她。好在她命大,活了下来,偷偷隐居了起来,直待我发现此事后,她才告知我真相。是了,说来你也不敢相信罢,寻到这假扮者的人,是血影。”
轻轻一愣,龙倾寒好似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嘴角都弯了起来。
凤璇阳说到血影,心里头都高兴了起来:“原来血影并未背叛我,当时他愤然离去后,觉得事情不对,便归来寻我,哪知晓意外听闻我灭庄之事,使得他更是对此事上了心,于是,便私下里去探访,寻真相。后来,便让我见着这女子了。”
“如此说来,”龙倾寒轻放下茶杯,撑起了下颔,“当年你为何不将此事的真相公布。”
“嗤,”凤璇阳随手撩起了龙倾寒一缕长发,轻捻在指尖把玩,“当年我知晓真相时,二十年前参与覆阴教之战的各掌门处,正开始流传对你不利的消息,我后头忙顾于此事,便未得理会了,再者,顶着灭庄凶手的嫌疑,方能更好地将众人目光聚于我身上,不是么?”
眸里的亮色霎时暗淡了下来,龙倾寒将头轻轻低垂,偏过了脸去,此刻,他的心情极其复杂,不知该如何言说,这内心里的感动与哀楚。
凤璇阳目光何等精锐,瞧着龙倾寒为自己伤心,立时便将话题转了开来:“因而,得知了陶槐的阴谋后,复生之后,在婚宴前,我派人将陶槐暗中杀掉,让离诉取而代之,至于那假扮向芊双之人,离诉在‘娶’了她之后,也同她私下沟通,放她离开了。是以,离诉在遇上洛羽尘之前,一直都是独身一人。但至于这两人如何勾搭上的,我便不知了。”
凤璇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暗示自己是无辜的,龙倾寒听完他的解释,原先的气恼也消了几分。他将凤璇阳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联系自己记忆里所想的,发觉凤璇阳说的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仍觉得有些古怪。”龙倾寒轻声说道,“为何这复生前后,时间会有偏差,虽说复生前的灭庄,是陶槐为夺得山庄所为,而复生后的灭庄,是龙末报仇所为,但为何龙末提前了时日。噢,是了,我怎地忘了,复生前,我们都未杀过五蛊童子,是以……咦,不对,若果未杀过五蛊童子,龙末又何谈后头的报仇?”
歪着脑袋,龙倾寒眨了眨眼,看向凤璇阳。
凤璇阳笑着揉了揉他的脸,解释道:“复生前,你我在过亭酒肆拼酒后,去了小树丛,未得多久,你便随同龙末离去了。因而你不知,我在你走后,将五蛊童子给杀了。而龙末那时随你离开,自然不知此事,是以方会在后来,才动手对付我。但复生后不同,你忘了,我同你到小树丛后,便唤血影拦下了龙末,是以他便见着了被我们杀死的五蛊童子,自然便心生报复了。”
“若是如此,可是却为何有如此多的巧合,”愣愣地听完,龙倾寒疑惑地道,“譬如说都是下药给‘向宗’让其发狂,福伯临死前都指着你,而你则两次都出现在了灭庄现场,让众人误解你的所为。复生前,你不知,这倒说得通,复生后,你明知有人在嫁祸你,你还前去,这究竟是有人预谋,抑或是说某人太过蠢笨?”
“咳咳……”一口茶还未得吞下,立时便哽在了喉头,呛得凤璇阳不停地咳嗽,他抬起眸来,正对上龙倾寒精锐的双眸,身子打了个颤,没想到龙倾寒竟如此敏锐,一眼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不过么,凤璇阳的反应却是耸了耸肩:“你问我,我怎知晓,当年之人,都尽数死绝了。复生前福伯指着我,是想言说是我救了他,而复生后,他指着我,大抵是因‘向宗’临死前喊着魔月之名,而他又见着了我额上的红莲印记,便以为是魔月复仇来罢,唔,福伯当年也曾参与过覆阴教一战。至于为何我复生后,还在灭庄时上山,是因我好奇心过盛。你也知,我复生后便将真正的陶槐杀死了,是以论理这灭庄一事不会在有,岂知又来了这么一出,我一时疑惑便上去查了。结果,又中招了,不过,好在有夫人你替为夫解围,来,给我香一口……”
一手拍开了凤璇阳不正经的脸,龙倾寒微微蹙眉道:“那向宗发狂一事如何解释,为何两次都是他中药杀人。”
“嗤,”凤璇阳趁着龙倾寒沉思之时,偷偷地啄了他好大一口,笑眯眯地道,“嘻,子玥如此厉害,为何想不着呢,两次都是不同之人操控灭庄之事,但都针对同一人,且用的同一手法,你说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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