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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VIP]重生之小市民 附番外(14.4.8更) BY 缘何故 (点击:2579次)

[VIP]重生之小市民 附番外(14.4.8更) BY 缘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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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章泽这辈子失去了太多但没想到,上天还会仁慈地再给他一次机会。
重生好,躲过迎面而来的算计,认清自己身上的弱点。
但一不小心,就把一家任人欺凌的小绵羊训成吃肉的狼了。
变成富二代的代价是温柔的麻麻姐姐变成母老虎,简直让小市民左右为难。
本文1V1,非渣攻,主受.
内容标签:重生 种田文 高干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章泽,杜行止 ┃ 配角:章悌、陆路、吴王鹏 ┃ 其它:重生,种田,平淡
☆、第一章
灯光和患袍,墙壁和手术床,一切都是刺眼的白色。
半梦半醒间,章泽感觉到身体微凉,手臂被绑住的胀意是他所剩不多的知觉之一。几个穿着手术袍的医生护士在床边来回走动,忙着各自手头的工作,没有人将少得可怜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一点。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旁边的仪器记录着他心脏起搏的频率,鸣动声并不悦耳,但此刻却让章泽珍而重之。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真正心甘情愿的直面死亡,他才三十五岁,正有大好的年华青春。他应该在这样的时间里投身工作,让自己和家人过上舒适的生活。而不是在父母健在,距离姐姐的预产期不到一个月的今天,躺在这个地方!
章泽不知道应该恨谁,因为如果深究,今天的结局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懦弱、无能、识人不清。一边心安理得的接受父母含辛茹苦赚来的金钱、没心没肺的忽略姐姐为他付出的心血、自以为是的拒绝朋友心怀善意的帮助,一边将自己真正感情投注在杜行止那个只是与他虚与委蛇的所谓好哥们儿的身上!落得这个下场,也许只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心中对自己和杜行止巨大的恨意支撑着他松弛的肌肉小幅度的抽搐,这阵小动静被旁边的医护发现了,一个白袍走近床前松开了他胳膊上的皮筋,将针尖打入他静脉后拍打着他的皮肤,忽然闷闷的开口:“准备好了。”
其余人递过来一个习以为常的怜悯眼神。
这个设立于监狱的手术室,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接诊一个类似的囚犯。他们无法得知这个囚犯在被送来之前究竟有没有犯罪,他们只知道,能让他们穿上手术袍进行手术的囚犯,一定都有一个权势大到让他们无法质疑的对手。
这只是工作而已。
逐渐的麻痹让章泽浑身软如烂泥,手和脚都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心脏在一点一点的收缩,下一刻慢慢松开,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又忽然收紧。缺氧的时候,他如同一条濒死的海鱼,瞪大了眼睛不甘的瞪视雪白的天顶。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还未来得及失去功能的泪腺分泌出令他难堪的液体,顺着眼角一丁点一丁点慢慢的滑落到发间,就连吵闹的仪器记录声也变得悠远,好像隔着一道水幕,下一秒更轻一些……
“记录一下,2015年11月18日下午1点45分33秒……”
白布盖上头颅以前,护士将最后一眼投在这个显然死的满怀悲愤的男人脸上,心中一个瑟缩,赶忙抬手将他仍然大睁的一双眼睛遮住。
&&&&&&&&&&&&&&&&&&&&&&&&&&&&&&&&&&&&&&&&&&&&&
章泽猛然睁开眼,剧烈的心跳声压倒屋外的喧闹透过胸腔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里,结实有力。
刺眼的光芒让他的双眼立刻难忍地紧闭,短暂的黑暗中星光自四面袭来。下一秒,他被心中不休歇跳跃着的难言激动支撑着……慢慢又掀开眼帘。
这是一个相当空旷的房间,破旧却干净整洁。
天顶的大梁上斑驳的红漆翘起边角,正在逐渐剥落,房间中除了他身下躺着的木床,唯二的家具就是墙角的一张有些年头的竹椅,章泽一时有些恍惚,缓缓伸手抚上自己蓬勃跳动的胸口。
他怕自己的心脏会一个收不住从喉咙口钻出来。
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他在这里迎来自己珍贵的童年和青春。自幼年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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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得真夠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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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好乐啊 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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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啊番外啊!!求番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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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卧槽他们居然要结婚了
儿女们很委屈。
但老爷子从不是体贴的人,他找到台阶下了,便不再纠结于打人的问题。他收回拐杖,面容从严肃慢慢转变地温和了一些,扫了眼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岗哨,这都是嘴够严实的人,要不也不会被选来做贴身保护。老爷子倒不怕他们泄露些什么出去,他也没什么可怕的,杜行止跟章泽在一起,对他又没什么影响。坐到他这个位置,已经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事实上也极少有人会在他们的私人生活上做文章。当初张素私奔的事情在北京闹得不算小,可所有人也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熟悉的几个老朋友打趣的时候,安慰里还颇带了几分欣赏,说是虎父无犬女,张家终于也出了个虎妞。
那些话听得老爷子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儿女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完全不必看得太重要。
回头一瞪眼盯着张素,他虎着脸低声喝道:“愣着干嘛?扶我回去。”
张巧他们几个刚才莫名其妙被骂,老爷子余威太深,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动弹。张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过来搀住父亲。
老爷子拄着拐棍,一边走一边开始念叨:“你们啊,一个个都让我不省心,不省心。尤其是你妹妹她们……”走出两步,感觉到杜行止没有跟从,他立马回过脑袋:“傻在那干嘛?”
杜行止小声地说了句:“……我要开会……”但没人理他。
电梯已经到达楼层,在叮的一声轻响后打开了。他神色莫名地回头看着打开的电梯片刻,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跟上了前方的一行人。
吴王鹏脑子彻底不够用了,仿佛被人从耳朵眼里塞进了一团絮状物,明明已经塞满了还在不停往里面填,挤得他一个脑袋变成两个那么大。
老爷子和他擦身而过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想跟从,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不疾不徐的杜行止的脚步声。
吴王鹏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肩膀却一下子被人按住了。
“表哥。”这个称呼杜行止第一次喊出口,声音轻柔倒是轻柔,只是吴王鹏完全无法从里面找出一丁点的善意。
他低着头不敢对上杜行止的锋芒,小声答应:“怎么了?”
杜行止低下头,靠近他的耳朵,用不算小的音量带着笑意回答:“没什么,只是这次外公病的太‘蹊跷’,我肯定是要查下去的。我也很想知道,外公他一天到晚呆在病房里,连对外通讯的时间都很少,到底是怎么忽然知道我和章泽的事情的。”
吴王鹏听到他这个话,竟然下意识的一阵瑟缩。意识到自己在气场上略逊一筹,现在发生冲突显然也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一脸无辜地想要自己从这次事件里干净地摘出来:“我怎么知道?我也很好奇,我妈说是有人忽然寄了照片到大院里,就是你跟章泽在一起手牵手的那些照片。把她吓坏了,直接拿着照片去找的二姨。来告诉外公的主意也是二姨提的,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不想看看你误入歧途啊。”
杜行止意味难明地哦了一声,对他笑笑,手插在兜里昂首阔步地离开。
不过落人几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便听到了老爷子训人的声音。老爷子训孩子很有一套,不会用嗓门威慑人,音量倒是很低沉的,就是语速放的特别慢,听起来让人有一种对方在说耳语的错觉。
他在骂张臻:“事儿掰扯完了我就该说你!拿照片给我看的主意是你出的吧?你什么目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了,可我万一真的不知情呢?你就不怕我血压升高就这么一歪头气死了?你这脑子里成天的都是在想些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
从房门的缝隙看进去,可以看到张臻正一脸惨白地站在床位处,低头唯唯诺诺地随着老爷子的声音点头,半点不敢反驳。
老爷子大概是被刚才跟杜行止的那场小规模的冲突给刺激到了,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亢奋状态。其实他内心里是有点老思想的,对女孩们的关心比对男丁们要少一些。并且对女儿的教育也一直比较放养,并不像督促男孩那样紧迫,总以为给足了物质条件就应该能满足了,更加不要提多么心贴心地和孩子谈话。
他说话本来就习惯藏一半露一半,平常在家里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多用指桑骂槐和旁敲侧击来表达不满。张巧张臻她们惶恐多了也找出了应对的策略,那就是装作没听到。但他今天倒是直白地出了奇,直接将“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挂在嘴边,张臻就是想要装作不懂,在老爷子了然的目光下也忍不住脸色慢慢发白。
一旁的张巧半点不比他好,老爷子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一开始抱着目的去找张臻的本来就是她,只是现在因为胆子太小没敢主动出风头给杜行止找不痛快而逃过一劫。但毕竟她和张臻也算是“合谋者”了,一个人被训斥,另一个人便忍不住担心会被揪出来。哪怕老爷子没有一句话朝着她身上凑,脚却已经快被张臻踩烂了。
又是慌张又是没面子,在丈夫和小孩面前被当做孩子来训斥,张臻和张巧脸色都很难看。老爷子对他们自然不可能看脸色,想骂很久的话滔滔不绝就朝外倒。说实话,这次张臻和张巧选择将照片给他看的这个举动真的让他挺生气的。他了解自己,假如不是一开始就挺喜欢章泽而在事情捅破之前对真相也隐约有了那么点猜测,乍然得知到杜行止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他控制欲很强,从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他心里也有数,对很多看不惯的现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是一定要扭转的。
杜行止恰好就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这是他的亲外孙,只“孝道”两个字就能把杜行止压地翻不了身。当初他为了不让张素和杜如松在一起,那可真是卖了老命的阻止,差一点点就父女决裂了。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将杜如松这个对象换成另一个男人,而张素的角色则由杜行止来扮演罢了。事情捅到他跟前,杜行止无论怎么做最后都是错的。刚才那场误会,杜行止就是因为答应地太轻巧,让老爷子一下子便打从心底看不起对方了。可万一杜行止犯倔不肯听从自己的安排,这一次的矛盾,只怕不会闹的比张素私奔那场更小。
这是纯粹要让他跟杜行止疏远啊,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将杜行止从他的保护伞下推出去,结合一下最近他得知的一些事情,杜行止跟张家决裂后的获益者是谁几乎不用多说
他盯着张巧张臻的眼神分外失望——一早知道家里的姑娘们在勾心斗角是一回事,这次自己都被卷入算计就是另一回事了。老爷子挺心累,他高血压住院这事儿不是假的,张巧张臻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在意过他会不会支撑不住真的倒下!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他却养大了好些个祖宗,盯着他那点香火,眼里除了钱没别的了。
每当这时他就分外想念章泽毫无杂质的温暖关怀,联系到杜行止刚才说的要跟章泽结婚的事情,他的骂声一顿,下意识抬头开始寻找杜行止。
“杜行止那兔崽子呢?!”
杜行止回过神,敲了敲门低声说:“外公,我在这。”
吴王鹏隔了好几步远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走,跟着他一起进入病房的时候,包括张巧在内没有一个人将视线投向他。
老爷子坐在床上的姿势硬朗,拄着拐杖神情严肃地问他:“婚期都定好了,结婚要用的东西呢?都定好了没?”
杜行止点了点头。
老爷子又问:“你妈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杜行止瞥了张素一眼,目光中含着感激,轻轻地嗯了一声。张素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他们早都告诉我了,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小泽可能是还有点心不定,外面诱惑太大了,有段时间跟行止闹分手。我看着行止那个模样,真像是丢了魂,一开始不同意的,后来却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没那么差了。”
“嗯。”老爷子赞同地点点头,“小泽除了不是女人之外,性格和条件都是一等一的,你们要珍惜。”
杜行止尤其喜欢听他夸奖章泽,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订婚期的事情我还没跟他说,你们知道了也别透露出去。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老爷子斜斜地睨着杜行止,这个外孙还知道弄惊喜那一套?平常一板一眼的吓人,果然还是被爱情激发潜力了吗?他不禁开始回忆起年轻时自己经历过的那段青涩恋情,一时间思绪悠远起来,等到回过神,一屋子儿女都在似有若无地打量他。
老爷子老脸一红,神色一整,目光犀利无比,一个个扫过去,吓得张巧他们立刻又低下头。
“看什么看!”
“不敢看了……”
*************
行者地产的老总杜行止要结婚了!
这消息如同狂风过境卷起了漫天的尘土,盖了所有知情者一脸泥。
虽然杜行止一直以来都戴着戒指告诉所有人他已经订婚的消息,可说实话,业内是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的。杜行止论年龄也才二十多岁,小小年纪攒下了如此之大的基业,人也帅气英俊,除了有时候性格冷淡一些外,几乎就是人们所说的钻石王老五的原型。北京的私企圈子里以前列过一个排名,统计了一下业内的钻石王老五到底有几个,同时符合英俊未婚多金几个企业家一时间成为众多姑娘们目光的焦点。稳坐榜首的就是杜行止,第二名则是一家食品企业“杜氏生煎”的幕后老板,虽然企业规模比起行者地产略逊一筹,可是人长得比杜行止好看性格也比他温和。总而言之,这些钻石王老五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极其吸引异性的关注。而通常来说,这样的人在玩够之前,是绝对不会收心结婚的。
杜行止平常的作风已经很让人非议了,不去夜场的应酬倒还好说,那么多年来,从不见他身边出现过绯闻女友。要说他大概不喜欢女人吧,可是绯闻男友也不曾出现过啊。他赚那么多钱又不游戏人间到底是图什么?整天过着苦行僧一般生活的杜行止让许多不怎么熟悉的人都感觉到很怪异。与其同时,也有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并言明这只是杜行止对外做出的个人包装,这些有钱人表面上风光,私底下有多肮脏可极少有人能真正看到。
一切的猜测都在结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爆发了。伴随着一地破裂的玻璃心,大伙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新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引得从不近女色的杜行止甘愿和他结婚。大部分知道杜行止家庭背景的人们都猜测这大概又是一桩政治联姻,对行者地产即将而来的如虎添翼的局面,有的抱着羡慕有的难免嫉妒,业内议论纷纷。
杜行止是想要印喜帖的,他做人本就光明磊落,跟章泽结婚的消息只有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道理,偶尔应酬时听到章泽很受女人欢迎的消息他就忍不住憋火,虽然也清楚那只是一些人无望的奢求,可他就是有种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的不快。他想让所有人都将章泽跟他的名字绑在一起,可是这一举动最后还是被张素连带章母给阻止了。
行者地产明年年初会在香港上市,而杜氏生煎也已经开始筹备上市的环节了,在这种时机敏感的关节,最好还是稳妥一些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虽然这样说起来比较无奈,可是人们对同性恋人的包容度到底没有对异性恋人的大,为了两个人更长远的未来考虑,在目前稍微低调一些总是好的。
婚礼在筹备当中,邀请的人自然也只有跟杜行止章泽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并不多,但贵在精,每一个都是值得深交并足以托付信任的存在。
在联系自己的朋友的时候,杜行止还想方设法地要来了章泽一群朋友们的电话,挨个儿地通知了过去。
于是杜氏生煎上下也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潮,上上下下开始私下讨论起老总大概要结婚了的消息。杜行止通知了石磊来参加婚礼,对于自家老板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石磊一直到如今也没能缓过劲儿,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公司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消息,却没有人敢在章泽面前提起。章泽这个人脑子缺根弦又不善观察,企业里的管理层又被勒令过不许在章泽面前问相关的问题,于是搞到最后,他反倒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远在广东的已经事业步入经营正规的赖一通也被通知了章泽要结婚的事情,他的高科电子科技公司已经成为了华南区域尤其炙手可热的产品,与普通电脑不同将设计精力的一部分投入到笔记本外形的理念,令他们在电脑热潮刚刚开始掀起时,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抢占了近百分之八十的女性购买市场。赖一通随后听从章泽的意见,成立了一个投入不小的核心研发工作室,与国内的几家大电脑品牌搭上了关系,并与陈聪的科技公司一起研发了全新的系统,将高科电脑的优势逐渐从外形转变为内外兼备。
只是公司的发展毕竟还没有几年,一切都需要趟着河水摸索。然而比起公司前身的那个电脑加工小作坊,如今的高科电子无疑已经能算得上是一个中低型私人企业了。
章泽结婚可是个大消息,炸的他脑袋一下就麻了。章泽年纪可还小呢,才二十来岁,大学都还没毕业,人家在他这个年纪还只是懵懵懂懂的莘莘学子。不过他倒是知道章泽受欢迎的事情的,不说别的,就只高科电子这个小公司,章泽每隔几个月以股东的身份回巡考察总会引发小规模的轰动。公司内的女员工们有多激动都不必说了,有些时候一些合作商们都忍不住来打听章泽的消息。女合作商在得知了章泽与高科的关系后在之后的合作中立刻就会变得好说话很多,年纪稍大一些的合作商在得知了章泽的成就后多会蠢蠢欲动地询问是否能约章泽和他们的后辈子女见面。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支吸引狂蜂浪蝶的人形春药。因为以前一起在淮兴的关系,赖一通一早便知道杜行止的存在,只是杜行止这个性格,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真的很难跟他搭上关系。章泽结婚为什么会让杜行止来通知?赖一通忙完一天的工作脑子有点昏沉,傻乎乎地就把这个问题给问出口了。
听筒那边的杜行止沉默了片刻,难得带上柔和的笑音:“恩,他要跟我结婚。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婚期前我会找专人通知你,到时候集体专机去瑞士,来回的路费和食宿我都会安排好,你们只要到场就行。”
“……”赖一通的声音里有着些许不确定,“你们俩在一起……是我听到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杜行止声音沉静,丝毫不被赖一通的疑问打击到,挂电话之前还仔细叮嘱了一句,“请务必不要讲结婚的消息告诉章泽,这是我给他的惊喜。”
赖一通挂上电话之后视线就发直了,整个人盘腿望向窗外的模样仿佛中风后期患者,带着一种风中凌乱的萧瑟。
陈聪和龚拾栎的反应不比他小,尤其是陈聪。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找到了女友并定下了关系,但长久以前对章泽的遐想却没有一刻忘记过。章泽成为了他心中不能触碰的一道伤疤,只能被血肉深深地掩埋起来,成为他一生的缺憾。而现在,杜行止却告诉他章泽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了!
陈聪怎么样也不肯相信,差点跟电话里的杜行止吵起来。
杜行止对他的态度可就没有对赖一通那么好了。章泽身边的关系网他都去筛漏过,陈聪对章泽那点隐秘的遐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因此他对陈聪是抱着一点敌意的,如果不是因为章泽和他有商业往来担心唯独不请他会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杜行止连到都不想让陈聪到场。他可不是那种傻乎乎的要在昔日的情敌面前耀武扬威的幼稚小孩,陈聪因为什么顾虑才放弃了章泽他心中有那么点数。贸然让他感觉到同性恋在一起并没有那么艰难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很容易让他对章泽那点已经化作灰的渴望又重新复燃。
对不同的人抱着不同的策略,杜行止的声音有些冷:“我跟章泽在一起到如今经历了很多坎坷。婚礼是我作为惊喜送给他的周年礼物,请务必不要将消息泄露给他听。”
陈聪现在也算是淮兴市地方的支柱企业家之一,底气比起从前足了不少,当初不选择跟章泽告白就是因为顾虑同性恋人在一起要面对的很多难题,他不想走那条艰苦的路同样也不想让章泽经历,杜行止却仍旧将章泽引入了歧途,这让他很生气:“你凭什么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日后会有多难吗?你就不会为他多想想吗?”
杜行止轻笑一声,带着讽刺的话宣泄而出,扎入了陈聪的心里:“我会陪他一起承受,为他分走尽量多的非议。哪怕再困难我也不会选择放弃他。我也有足够的能力为他遮风挡雨了,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因为胆怯而做出的自我安慰罢了。我会让他过上不必担忧这些的生活。”
挂断电话之后,陈聪默默地发着呆。
手上的烟盒已经快要被捏烂了,他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却拼命压抑住了怒吼的冲动。
“老公?”女友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姣好的五官皱在一起,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晚上的酒会到底要穿什么衣服啊……我都没有漂亮的裙子,这些裙子以前出席别的酒会时都穿过了。再穿一次的话,琳达她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陈聪张了张嘴,借着低头揉额头的动作拭去眼泪,起身掏出口袋里的钱包笑着递给女友:“我过会儿还要处理一些文件,你约几个姐妹一起去看着买吧,记得打扮漂亮一点,一定要艳光四射哦。”
女友碎步跑来接过钱包,眉眼弯弯地在他面上印下一个并不掀起他心中丝毫波澜的亲吻。
陈聪盯着她弧线优美的嘴唇,眼神放空,满脸都是宠溺。
至于杜行止的朋友这边……
好吧,差别待遇什么的,真的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们只有一句爱来来不来绝交的警告,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就被迫接受了他们的老朋友杜行止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廖宁和曹郁一脸空白地呆在平常来的最多的酒吧里,卡座面对面坐着,就着幽静轻缓的音乐一齐沉默。
廖宁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总觉得自己整个人从皮肤到内在都已经麻木了:“……我觉得,会不会还是因为工作太忙……恩,所以出现的幻听?”
曹郁阴郁的表情更加阴郁了,看起来好像纵欲过度之后的恍惚:“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廖宁脑袋里崩断的那根弦儿忽然接起来了,整个人倏地一跳,手撑在桌面上眼巴巴地盯着曹郁妄图得到安慰:“是吧,我说的对吧,肯定是错觉啊,你说我怎么就听到老杜说自己要结婚了呢……?”
“还是跟章泽。”曹郁阴森森地加了五个字,又给自己添满一杯酒,“我想起章泽是哪个了,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老杜还为他出过头。那小子长得倒是确实好看,后来自己开了公司还搞得挺大的是吧?操,这俩人暗度陈仓多久了?”
廖宁捂着脸:“求求你别告诉我,我勒个去,我爸妈早把老杜看成准妹婿了,现在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曹郁鄙视地瞥了一眼好友:“你妹妹才十二岁,能别那么畜生吗,牲口?”
廖宁我不依我不依地捶胸顿足:“年龄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差异,性别也不是阻碍……”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碰了下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句:“太他妈操蛋了。”
这边也算引发了小范围的满城风雨,那边的吴王鹏可算是明白了杜行止真正耍起贱来有多让人承受不住。
从那次医院里出了的闹剧结束之后,将将算起,鹏飞地产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进项了。
鹏飞地产的大本营本就在W省,北京已经被迫撤离,W省的后台也已经被杜行止挖走,他现在可以说是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地步。连管理局打了多年交道的关系网都已经被迫中断了,正在施工的工地也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叫停。建筑商害怕拿不到钱,天天堵在公司里要求公司履行合约义务先垫付百分之三十的建筑费。业内不成文的规定里这部分建筑费是视开发商的底气多少再来决定是否收取的,其实前期的钱和后期的钱相加起来数额也不会出现变动。而建筑商们一开始已经贷了足够款项的资金,根本不必太早拿到这部分钱,于是也都作为人情暂缓收取。
但如果按照合约上的条例来说,鹏飞地产还真的就应该给出这笔钱。况且工地正到了一个工程的关键节点,一期工程眼看就要完成,大楼已经初具雏形,建筑商这个时候来要求款项,吴王鹏完全没有足够的底气来拒绝对方。
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惹怒了,建筑商挟地停工拖到合约期外就糟糕了。鹏飞地产内部出现问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W省商圈,稍微有心一点的人都能打听到他惹怒了业内的某几家大企业,公司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节。这种时候在出现问题前就已经定下合作的建筑商就成了救命的存在,他们要不开工,恐怕吴王鹏再找不到愿意接手这个楼盘的合作者了。
但早在之前他的大部分资金便已经投入了地皮里,公司跟银行借贷来的款项几乎不剩多少,还要维持公司的日常运作和人员开支,让他现在拿出那么大一笔钱实在是太过为难人。
业内的其他开发商也都是这样做的,跟银行贷来资金批下地和许可,由建筑商来垫付资金建设,等到开盘售楼的时候迅速收回资金并大赚一笔。这一环节基本上不会出现问题,可一旦某一个环节出现了断层,那公司倒的可比多米诺骨牌更加迅速。
建筑商要钱的声势不小,自然也瞒不过公司内的员工,集团上下开始人心惶惶起来,已经出现谣言说鹏飞地产不日就要倒闭,老总正在努力收拢资金准备潜逃。在这样的猜测之下,人员的工资简直一天都不能多拖,稍稍延迟了一些,无疑就坐实了这类猜测。人心要是散了,公司就真的完蛋了。
吴王鹏短短几个月老了十岁不止,整天都忙于奔波关系拉拢资金,公司内的一些中层管理已经看出不对预备跳槽了,时间拖得越长他的损失就越大,吴王鹏每天连觉都不敢多睡。他还欠了银行一千多万,手上只有公司和地了,一旦破产,那就是万劫不复。
他自然知道这背后一定是杜行止在捣鬼,要不时机怎么会来的那么巧合,刚好在杜行止警告过他之后所有问题便齐齐爆发?行者地产肯定也在鹏飞地产内部安插了人,否则仅仅一个建筑商讨要工程款的事情,绝不可能弄的公司上下这样混乱。
他没时间去后悔和忏悔,所有心力都投入在了不让自己变成穷光蛋的奔走当中。有杜行止和章泽作为对比,他若是搞个小公司还弄的乱七八糟,恐怕在家中就要被老爷子鄙视到死。
得知到杜行止要结婚的消息时,他正在银行的接待室里忐忑地思考该如何措辞才能以目前的信用额度再贷一批款项。
张巧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愤愤不平:“……老爷子真是疯魔了,两个男人结婚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还搞的激动得不得了,把自己藏了十来年不给人看的几幅字画都抱起来说是当做礼物了。你知道那些字画值多少钱吗……”
吴王鹏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瞥到经理在门外出现,立刻精神一震。
他匆匆对电话里说了句:“好了好了不说了。”放下电话便努力堆起一个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
“吴总啊……”以往对他颇为尊敬的银行经理此刻态度仿佛换了个人,肉眼可见的懒怠了起来,“您看您又找不到担保人签字,名下也没有能抵押的产业了,贷那么大一笔款,我真的不好做主啊。”
吴王鹏面色一变,心脏难堪地蜷了蜷,故作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着凑近去搭上对方的肩膀,努力用热脸去贴上对方的冷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请让我私心炫耀一下我的土豪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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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妈呀这一长串简直让我虚荣心爆棚~~~~~
昨儿忘记说了,文已经完结了,看中好坑品的人可以去收藏一下专栏~新文早知道哦~
  圆子的专栏,希望大家能够进去给个收藏:-D: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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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的太突然了吧。。。。。。。。
一种即将高潮的时候啪嗒一声掉下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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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贴完番外,发现楼主也贴上了。。。

[ 本帖最后由 寒寒宝宝 于 2014-3-24 23: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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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流行“加上番外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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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我勒个去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章泽这些日子过的有点奇怪,他开始频繁接到朋友们的电话。
朋友们总是很语焉不详地问候他身体,问候他的情感状况,问候他事业如何,总之接起来就不肯挂电话,支支吾吾非要说上半个小时才肯作罢。
公司内的氛围也有些古怪,员工们总喜欢在他背后凑作一团窃窃私语,章泽有时候听到一些跟自己有关的关键字会被吸引去注意力,但一旦他靠近人群,不管是否在工作时间,所有人都会开始显得惶惶不安。章泽一开始有点担心是不是公司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可后来节节攀升的业绩无疑又打消了他的这种顾虑。既然公司没受影响,员工们在业余时间有一些私人的娱乐活动他也懒得去管。甚至于为了让大家伙聊得更加开心和尽兴,新一季度比起上一季度提高了百分之五点二的成绩出现之后,他特地跟行政部门打招呼,在员工的日常开销里添加了几个茶水间现煮咖啡和鲜榨果汁的补贴。
公司上下一片赞誉之声,无疑的,猜测章泽要结婚的声音因此来的更大了。
董事长向来不管公司里琐碎的事情,这次破天荒居然开始关注员工的休息质量,一定是心情好到了一个境界。人生在世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前两项根本不用去猜测,公司里很多人也知道董事长正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里进行学业,那么除了洞房花烛夜,还有别的可能会让一个男人如此愉悦吗?
哎呀……
公司里不少抱着钓凯子的念头进来的美少女员工们异常的失落。虽然进入公司后杜氏生煎工作上的前景让他们渐渐放下了一开始来前的目的,可是章泽在公司里到底还是作为一道风景线存在的。这道风景线无主的时候,每天供人欣赏和意淫,抱着遐想自己是未来董事长夫人的偶像剧,女员工的积极性能得到很大的提高。现在这道风景线要围上篱笆了,有主了,这代表未来会有一个不知道脾性如何的董事长夫人坐镇公司。对方若是性格和善还好,最怕她会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若是还在公司内自立党派指手画脚的话,就太让人受不了了。
章泽站在会议室外隔着百叶窗一边打量会议室内交头接耳的众人一边与电话那端的陈聪说话。
“夏季的分红已经打到你账户里了,本来应该会计通知的,我顺便跟你说一声也一样。”陈聪的互联网公司发展势头不错,抓住了千禧年后互联网红火的高峰吸纳了大批海外人才已经分团队开始好几个项目的研发。他们的第一批小成本游戏已经投入市场,取得了不错的反响。互联网本就是像房地产一样一本万利的高回报行业,吸金迅速,陈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眼看身家飞涨。如今已经彻底决定放弃接手父母手上的棒子了。只要能一心一意将一个工作做大做强,未必不会比一个小地区的领导更受尊重。
他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章泽还跟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一口一个哥们义气,听在他心里就像针扎似的疼。可他却也无法反驳章泽的任何话,因为一开始选择了放弃无妄的感情的人就是他,现在自然也没资格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受害者的姿态。他很想知道杜行止跟章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私心里也有些希望杜行止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可是一想到杜行止告诉他的结婚是给章泽一个惊喜,他就怎么样都无法狠心捅破那层窗户纸让章泽失去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等到多聊了几次,他心中也渐渐有了数。章泽提起杜行止的时候,连声音都和平常有所不同。只要提起杜行止这么一个话头,不太爱说话的章泽就会迅速变身为一个小话唠:能细细例数杜行止那些丢脸的糗事,能记得住杜行止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杜行止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颜色他也知道,偶尔还会提起杜行止应酬之后回家太晚满身酒气叫人担心。他没有坦白也不曾隐瞒,丝毫不顾及别人是否能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他对杜行止的在意。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陈聪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轻声问:“小泽,我问你个问题。”
“嗯?”章泽眯起眼看着会议室内拍桌子训人的石磊,心不在焉地听着陈聪的声音,便听陈聪问道,“你是不是跟杜行止在一起了?”
“是啊。”章泽下意识地回答出口,随后反应过来陈聪话里的意思,立马愣住了,随即小声问,“额……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陈聪大叹了一声:“原来是真的。小泽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杜行止是个男人呀,你跟他在一起,以后会很辛苦的。”
章泽收回盯着会议室内的视线,转身靠在墙上,眼神有些悠远:“我知道,我想清楚了,从选择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有准备了。”
陈聪还有些不甘心:“那你家里呢?你妈怎么说?她能同意吗?”
章泽一想到家人就觉得心暖,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妈和他妈早就已经搞定了。老杜他苦肉计用的不错,很多困难他都瞒着我自己解决掉了。等到以后我们结婚,肯定会请你们出席。你从哪里知道我跟老杜的事情的?我们好久没见面了。”章泽说到最后,才总算明白过来陈聪这样突然的问题来的蹊跷。细一计算他们至少有半年不曾碰面了,杜行止和他们来往并不多,陈聪能想的起来问杜行止的问题就已经显得很奇怪了。居然还这样犀利地一语道破两个人的关系,他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陈聪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长叹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遗憾说了一句:“我不如他。”
“咦?”章泽不明所以,还想再问,陈聪却立刻将话题带开了,随便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莫名其妙。”没有出现他以为会有的指责情节和质疑情节,这样轻飘飘就将自己跟杜行止的关系带过,陈聪的态度让章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没有歧视总归是好事。他点了点头,心想着好兄弟果然就是不一般,随即心情飞扬地重新进入办公室。
大伙虽然一直在争论,可是余光也都还是观察着站在门外的他的。章泽前脚进来他们后脚就安静了,除了石磊之外,所有人都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吵出什么结果了?”章泽也没发火,他心情挺好的,于是也分外和颜悦色,只笑眯眯地拿手机磕了磕桌面,“石磊,你来说。”
“冥顽不灵!”石磊没好气地瞪了眼旁边的一个高管,对方也正在怒视他,两人视线相触,就如同引燃的炸药包一样开始沸腾:“你瞪我干嘛?”
“装蒜。”
为了一个公司后续发展的问题这俩人已经争执了好些天了。以石磊为首的一批人认为杜氏生煎的下一步发展应该从美洲朝着欧洲扩散,他认为时至今日杜氏生煎在美洲的知名度已经高到欧洲人有所耳闻。趁着这个时机保住原有的美国市场份额再打入欧洲,只需要少部分的宣传便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管理层应该将目光从这些地方移开,更注重亚洲和北美的一些市场,毕竟这部分区域才是杜氏生煎广告植入的薄弱处,有美洲的影响,欧洲正在潜移默化地接受生煎包这么个概念,既然已经如此,那么欧洲市场再多等候一段时间无疑也没有问题。
两方人各执一词,吵的白热化时差点升级为全武行。幸好石磊又懒又胖不爱动手,才让局面暂时得到了控制。现在大家都在等待章泽给出的最后回答,至于对双方,自然是各自都有不服气。
章泽一边听他们的辩论一边暗自点头,他仔细分辨着双方提出的优劣论据。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公司内的话语权早已开始慢慢转移回他的手上。包括石磊在内,所有人在意见出现分歧之后都开始下意识寻找章泽来下决定,不论前一秒双方吵得有多么火热,只要章泽定下了决策,以往的矛盾便能立刻一笔勾销。章泽如今的胆量和底气也越来越大,他虽然是重生回来的,但前世不过是个小职员,对国家政策走向了解的着实不多。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能办下杜氏生煎只是运气使然,包括后来推广的直营店和冷鲜包产业线,都是在得知了日后这些东西会红火才开办起来的。章泽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能力就没多少认知。而现在,他从一开始忐忑地发号施令到现在能运用自己所学到的管理知识分析利弊,已经跨越了好大的一步,这和杜行止的鼓励不无关系。
杜行止一开始在发现杜氏生煎决策层除了章泽之外石磊也占相当比重后就觉得不对了。一个企业的凝聚力和核心人物就贵在他说一不二的积威。章泽对员工来说是一个好老板,但对企业来说就未必是了。石磊虽然很安分地没有去想东想西过,可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主动站队的存在。石磊若是靠着自己执行总裁的权利跟章泽平起平坐,哪怕他手上没有可动摇公司根基的股份,但对章泽来说,早晚也会变成一大威胁。他会分走章泽权威,减弱章泽下达命令可信度,再加上古往今来从来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他反水,章泽肯定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要被吃的死死的。
于是杜行止便开始坐在幕后遥控章泽学习着该如何抓住实权而不是做一个被架空的名义董事长,在经由拓展海外业务的事件过后石磊一直在心中对章泽有着隐隐崇拜,看出章泽对权利有掌控欲了,他也就顺坡而下后退了一步。毕竟虽然章泽一直信任他甚至将公司都交给他全权打理,这个企业法人的名字上,写的也始终只有章泽这两个字。
杜氏生煎即将开始对北美土地井喷式的的侵占,各地的人员和硬件设备早已经准备齐全,美国境内的家家户户电视里都在反复播放杜氏生煎的宣传广告。趁着这个机会能拿下北美之外的市场自然更好,但就像石磊他们争辩的那样,各地发展都有他们的优势和弊端。他仔细思索片刻,一时之间也没有很好的主意:“这样吧,你们双方都把自己的计划拟定地细致一些,从人员管理到宣传最好都涉及到,近期拿来给我看一下。说实话我更中意欧洲的市场,可是就像程经理说的,欧洲国家太多太杂,各国政策会让我们的管理难度增加。可是如果选择从日韩入手,宣传又必须从头开始做起。我们目前还是最好将目光放在冷鲜包的市场上,毕竟这才是管理方便销量大的一条产业线。”
石磊表情一动,迅速开始回答:“四川和郑州的工厂已经投入生产,广东和上海的二期工厂已经可以保证在每天的出货量之外有所存货。我前段时间已经在联系市场部调研英法德意市场,意大利和英国相比其他两个国家,购买力和冷鲜产品接受度似乎会更高一些。”
章泽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我近期会跟本联系,他的分区超市似乎已经有向欧洲扩张的打算,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的话,杜氏生煎还能跟他们保持更久的合作交流。”
石磊搁下笔,有些犹豫地看着章泽:“老大……你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放在平常,章泽肯定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接受一个全新的提议,石磊对顺水推舟地就决定拟定下一步发展的老板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忍不住问出了口。
“哎?有吗?”章泽挑了挑眉,想到刚才陈聪毫不在意他跟杜行止关系的事情,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大概是因为我心情好吧。”
“……”石磊眼看他收拾完文件走远,刚才发生争执的同事也已经放下怒火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摇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石磊知道的比对方更多,于是更加抓心挠肺,尤其是在听到旁人讨论总裁夫人会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十分想脱口而出傻啊就是第一王老五啊!你们在青年企业杂志上还看到过他啊!
可是这消息知情人只能默默承受着,眼看进入九月,他们掰着手指头数婚期,杜行止也变得越发忙了。
章泽发现到有点不对劲了,杜行止开始频繁地出差和晚归,有的时候还不接电话。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忽然出现,让他不能不多想。不过他一直认同情人之间应该给与对方相当的信任和尊重,肆意揣测杜行止是否出轨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只不过在日常生活上,他难免更关心了杜行止一些,平时也会给章悌去个电话诉诉苦什么的。
章悌早就已经被杜行止通知过了即将结婚的消息,她自然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包括章泽,每次一听章泽抱怨杜行止老忙的很晚回家就想笑。不过也正是因为熟知内情,安慰章泽的话她也能随口就来。作为姐弟,章泽的心思章悌还是有那么点了解的,两个人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难免都有些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杜行止从前就是章泽安全感的来源,在生活和事业上都给予他很大的帮助。与其说是恋人,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就已经更进一步,就像是触角相缠的藤蔓,从接触的部分开始,根须、枝叶乃至于果实都结于一处,虽然还算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可是外力已经很难将他们毫发无伤地分开了。
章悌是庆幸的,虽然和杜行止不太合得来,可杜行止无疑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一心一意地爱着章泽,这种爱的保质期恐怕能停留很久。他与章泽遇到双方都是一件幸事,比起重新与一个陌生的个体组建家庭,章泽更加适合就按照这样的模式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好了别瞎想了。”章悌在电话里安抚着章泽,看了眼时间才是上午,等会儿她还要去上班。学校的课业已经在收尾了,她也决定再在公司里拼一把,等到毕业之后就自立门户,到时候长期合作的老客人有一部分肯定会循声而来。章悌的心中一直是有一个创业的小梦想的,在看到母亲和弟弟的成功之后,那种梦想来的更快更坚决了。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穿衣,侧着头夹住电话:“杜行止对你有多好我可是看在眼里的,最近可能真的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你大半夜的还给我打电话,赶紧去睡觉才是要紧。我从今天开始被调到总部工作,已经跟诸隽侯约好一起走了,再晚就要让他等了,我就不跟你说了哦!”
“哦,那恭喜你啊。”章泽兴致不太高地祝贺了一下章悌事业的美好发展,“你现在房子租在哪?美国那么乱,你可别图便宜到处住啊。你工资做生活费够不够?卡号给我明天让人给你转一些吧。”
章悌瞥了眼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面积不大,地段却是纽约市中心最繁华的的几个地区之一。翠西目前也在纽约实习,不过是在另外一个基金公司,章悌照旧还是合租党,等到下周曼戈和卡扎尔也来了纽约,四个人就又可以成为室友了。
章悌跟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因为是同专业的学生,对大家的实力也有所了解。创业初期最困难的就是人才的笼络,而翠西和曼戈的专业实力绝对是很强的,章悌早就打算好了,等到新公司成立,便将他们三个人吸纳来做自己的第一批元老。日后经营出了成绩,再给所有人都赠送一部分股份,将他们的利益关系牢牢地绑在一起。
“不用担心我了。”章悌笑着回答,她现在多少也算是公司里的小领导,基金会开工资很大方,现在的她担负着目前的房租交通还有余钱享受生活,更别提许多生活开支还有室友一起分担了。有时候做成了大项目也会有大笔进账,她的小金库早就已经十分可观了,日后开公司的资金基本上都已经攒了出来,“我真的有钱,没有我会直接开口跟你要的懂吧?你姐姐我好歹也是要在纽约最标志性的那栋大厦里进出的人物,经济上是不可能窘迫的拉!”
章泽忍不住微笑起来,也不再朝下讲了。章悌的自尊心很强又有星座洁癖,对自己的能力有很深的执念,如果不是章母坚持的话,她连学费都想要自己出。章泽的性格其实也跟她贴近,不管有没有能力都想要独立地完成事情,并且言出必践不愿意亏欠任何人,他对章悌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挂断电话后,章泽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如同晕不开的一团墨,低沉厚重,不见星辉和月光。已经凌晨了,杜行止却还没回家。
他有那么点失落,在一起生活久了,过着紧密相连的生活,对方就像是嵌在权杖中那颗无法撬动的宝石。契合又互补。平常也许不会多去在意,可是一旦宝石蒙上灰尘或是消失,与宝石相互依存的权杖也一样会光辉不复,泯然众人。
他压下心中的隐忧,在茶几下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来,点燃一根走出阳台。
这是他和杜行止已经独立出来居住的位于东颐小区的房子,杜行止以前买的,离学校近也够安静。楼很老,外墙有着历经岁月流逝的古旧味道,楼下茂密的绿化在老社区里比较少见,他放空视线望着远方,直到视线里出现一束车灯的光亮。
杜行止回来了,哪怕隔着很远章泽也心有灵犀地在脑中浮现出了这一句话。片刻后入目的果然是杜行止那辆新换不久的悍马车,宽宽大大的车声莫名给人一种灵巧又笨重的矛盾错觉。
章泽掐灭了烟,将烟头丢到垃圾桶里,自己则去卫生间找到漱口水仰头含了一大口,咕噜噜地开始刷牙。
门锁转动的声音过后是刻意放轻的脚步,杜行止看到了亮灯的卫生间,愣了愣,试探着问:“小泽?”
“嗯?”章泽一边拿毛巾擦嘴一边探出头来,上下扫视了杜行止一眼,衣着整齐头发也没有凌乱的迹象,于是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说,“回来了啊?”
“你怎么那么晚还不睡?”杜行止皱起眉头,“你明天九点半不是还有课吗?现在都几点钟了?”
“哦,公司开会。”章泽垂下眼回答了一句,犹豫片刻,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开了口,“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杜行止将脱下来的鞋子整齐地摆进鞋柜,顺便将玄关处章泽乱踢的鞋子也收拾好,口风照旧:“最近事儿多,比较忙。”
章泽定定地盯着他看,杜行止发觉到他的视线想问他为什么看自己的时候,章泽缩回卫生间里去了。
杜行止回到房间里后立刻将包中的文件取出来翻阅,结婚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更别提这还是跨国结婚。杜行止虽然完全可以全权交给婚庆公司去策划,可是他私心中想要给章泽最好最完美的婚礼,毕竟人的一生如无意外的话不会有第二次婚礼让他补偿了。宾客的交通食宿、婚礼的现场规划、教堂的装扮布置以及花童牧师等等等等,放在一块琐碎繁杂不比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要简单。他翻到最后一张,是拍摄好的一对结婚的对戒,结婚之后杜行止是想要继续戴着订婚戒指的,但作为必经的仪式,结婚对戒自然也必不可少。婚礼上互相交换的戒指对杜行止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除了日后随身佩戴的订婚戒指,结婚戒指他也不希望随意马虎。
欧洲最古老出色的手工珠宝坊,挑选出一粒双切的蛋面祖母绿,没有钻石璀璨耀眼也没有宝石澄澈清透,玉石软中带硬的质地从来给他特殊的感觉。他希望自己跟章泽也能像这对玉石戒面一样,经由岁月的洗礼不见衰老,而是历久弥香。
戒身上巧妙做出了一处不起眼的镂空,杜行止特地定制了一对足够长也结实的白金细链,等到婚后,他会将这对戒指互相交换挂在对方的脖颈上。章泽的手指与颈项上都会有他存在的痕迹。
再过一个星期戒指就能完工,杜行止难以自已地有了那么点激动的心情。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房门打开的瞬间,他若无其事地阖上文件册。
章泽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进来了,弯腰在床头柜里翻吹风机。他只围了一条浴巾,线条优美弧度迷人的腰线毫无保留地裸露在外,浴巾下隐约可见挺翘臀部的线条,杜行止只看了一眼,心中的热火就蹭蹭上来了。
不过一想到明天章泽又要上课又要去公司,时间又那么晚了,再折腾一场对方铁定又会疲惫不堪。那股火气杜行止就硬生生压抑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朝着对方看,他仔细地将手上的文件放入柜子最里侧,再仔细地上好锁。
“老杜,”那边的章泽却喊了他一声,“吹风机呢?吹风机怎么找不到?”
杜行止微微偏头,章泽腰弯的很低,浴巾不够长,衔接的缺口已经被绷出了大大的空缺。章泽白而修长的大腿在浴巾下若隐若现,那缺口呈现三角状,从膝盖下一直到腿根,随后便是欲拒还迎的阴影,给人无边的遐想条件。
他张了张嘴,带着沙哑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别到你那边翻,在我这边第一个柜子里,你找找就找到了。”
章泽踢了鞋子赤脚踩上了被面,床在走动时的咯吱声又将杜行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章泽的脚白皙修长,脚趾线条圆润,指甲如同一个个透粉的贝母般,在灰色的被面的衬托下简直透出白玉的莹润光泽来。他下意识又直了眼,拳头越握越紧,头越垂越低。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杜行止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说了句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匆匆离开了房间。
在厕所里撸了半个小时,他带着一身水气回到房间,入目便是章泽全身赤·裸地趴在床上酣然入睡的画面。章泽的身形颀长,腿尤其占身高的比重,人偏瘦,表面却附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不至于让他到达六块腹肌的地步,皮肉却比普通人要紧致细腻的多,整个人的线条也因为有度的锻炼显得尤为好看。长而纤细的颈项,平且圆润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后背直到腰线处落下深深的凹陷,随后便是紧致的圆润的弹力十足的后臀,衔接的恰到好处,肉感十足。
台灯的光芒昏黄柔和,映在章泽的皮肤上反射出一层蒙蒙微光,显得他整个人像从梦幻中被孕育出来那样高不可攀。
杜行止咽了口唾沫,刚刚熄灭的星火又重新引燃,以燎原之势迅速地蔓延了他的全身。
他无法克制自己朝着章泽走近,伸出去的那只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被另一具躯体的理智所掌控,缓缓地覆在了章泽紧致细瘦的小腿上。那皮肤仿佛带着吸力,一下子黏住了他的手心,温度微凉,却如同薪柴般让他胸口的热火越来越旺盛。
杜行止舍不得挪开手,却又下意识地朝着更引人遐想的地方滑动。直到手掌抚过结实的大腿盖在后臀上,他定定地盯着掌下的皮肉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按揉了几下,收回了手掌。
章泽肯定已经很累了,竟然就这样睡着在背面上。夏季本就是冷冻食品销售的高峰时节,杜氏生煎一边兼顾国内市场一边还要拓展海外业务,肯定很辛苦吧?有时候忙起来一整天都没时间吃饭的杜行止很了解这种恨不得分出几具身体的无奈。虽然忍得很辛苦,可这也算是一种无言的体贴了。现在畅快了,明天等待章泽的就会是一样忙碌的工作和更加糟糕的身体状况。
轻叹一声,他带着宠溺揉弄了一下章泽细软的发,轻轻掀开被子将章泽翻过身打横抱起,塞进被窝里。
“短裤也不穿……”他有点无奈地扫了眼对方赤条条的身体,没敢多折腾,直接将被子掩好挡住视线。
调高了空调,杜行止侧躺在章泽身边轻轻摸了摸章泽头顶的发心,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味儿时皱了皱眉头。
看来真是累狠了,章泽可没有烟瘾,无非必要是很少去碰烟草的。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杜行止躺下之后,章泽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有一点茫然,表情有一点失落。
真的出问题了吗?
第93章 番外——结婚前夕和章悌
双方都察觉到了相处时微妙的变化,但无论是章泽还是杜行止,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去多想。
北京的九月天高气爽,旖旎怡人。暑气的燥热逐渐消散开,秋叶未红,可碧波湛翠,也别有一番风味。
杜氏生煎每年到这种季节交替的时节就会变得异常繁忙,季度的经营绩效、市场的销售统筹、各部门的工作考核以及大小季度会议一重接着一重,仿佛拍在沿岸上怒吼的浪涛,稍一恍惚便能将人彻底淹没。
章泽单只为了会议记录便要筹备好久,杜氏生煎的发展几乎每天都在出现新的变化。顺应市场浪潮不断推陈出新的新产品带动了新的产业链和新的生产线,厂区所在地的政府部门需要打点,运输环节也需要重新审核。这原本在一开始并不是多么繁杂的工作,毕竟那个时候杜氏生煎不过是一个拥有一家小作坊的小型公司罢了。可现在的杜氏生煎,光只在东南沿海地区便拥有了四家大型工厂,加上郑州、成都、天津、沈阳各地的六家工厂,早已颇具规模。公司上下包括生产线的近万名员工光是名称核对就是一项大工程,更勿论章泽还需要管理内地几十个城市的冷鲜产品销售市场。杜氏生煎的成功带动了大批类似品牌的出现,中国最不缺乏的就是充满才华的模仿者,只是没有杜氏生煎的底蕴和品牌效应,想要走高端路线并不那么容易。所以截至目前为止,能挤入中高端生产线的也只有那么区区几家试着经营的企业。章泽对业内其他公司的经营状况也有些了解,按照目前的市场占有率,杜氏生煎完全没有被这些新企业威胁到,只要能够不断地推出新产品并保证目前的广告宣传量,至少十年之内,杜氏生煎在面点市场是绝对能稳居龙头老大的。
这是个让人欣慰的好消息,可未必就能让章泽放松警惕。
于是除了零售市场外,他半点没有放松攻略政府单位的福利市场。借由推出直营店消费会员卡代金券等等层出不穷的手段,他的策略很有些用处,代金券和会员卡批量收购的回扣比直接发放冷鲜产品再拿好处费要来的方便,许多单位后勤更愿意采取这种方式来发放福利。毕竟会员卡和代金券更能给人直观的“金钱”印象,而杜氏生煎的直营店和冷鲜产品专卖店现在的普及率已经相当惊人,相比较直接拿无法选择品种的产品回家,职工们通常也更中意能尽情挑选的福利券。而会员卡和现金券的投入无疑也带动了民间的礼品市场。杜氏生煎这个品牌已经逐渐开始深入人心,在某些大城市,甚至比肯德基还要受欢迎一些。
毕竟相比起炸鸡汉堡单调的口味,对成年人来说,厚重香浓的传统美食才更能经得起味蕾的考验。
这便是一环扣一环的发展线。
以北京为例,章泽在攻克了几座最上级单位之后基本便不用再为推销产品而多费口舌,地方和下级单位自然而然会效仿并统一前者的做法。例如杜氏生煎在四月份签订了供应公安部的节庆福利合约之后,短短三个月之内,几个临近省份的公安厅便有专人找上门来咨询合作意向,再之后便是各省下级的部门。根本无须杜氏生煎派遣业务员,他们的后勤部门主动便送上了门。其中的链条关系很难言明,大概也有人介于章泽背后的关系刻意在示好,然而那些都并非关键所在。重要的是,因为这样一层关系,杜氏生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打入了各处单位的内部。一些新型的食品企业也开始效仿杜氏生煎的经营路线,然而一则他们没有杜氏生煎足够硬的关系,二则他们的产品口味不够过关,三则他们产品普及率不够杜氏生煎方便,相比较这些品牌而言,还是杜氏生煎的福利更受欢迎一些。
除了事业单位的福利供应和国内冷鲜市场和直营店市场之外,杜氏生煎目前较占比重的利润来源就来自于北美市场的冷鲜收入,直营店尚未全部开业,目前试营业的几家收入实在无法和国内铺天盖地都是分店的局面相比,具体未来会做的如何,就连章泽也不敢太过轻易地下结论。
为了能尽量快速地抢在所有人之前占有市场,北美的经营刚上规模,杜氏生煎已经有意图地开始调查亚洲其余国家的发展前景。石磊一段时间之内为了这个决定是否应该实施跟另一个高管爆发过多次矛盾。几次会议下来,由于几方都没有足够理由说服对方,章泽便选择了推动试营业的主意。就像一开始在北美试营煎包那样,寻找当地符合合作要求的超市先推动广告试试,随后再试着经营直营店,毕竟这么一点投入对杜氏生煎来说实在是能算是九牛一毛,市场调研能起到的效果毕竟有限,只有真正的顾客反响才是定锤之音。
他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每天也像杜行止那样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到家的时间比杜行止还要晚。杜行止已经毕业,他却还有学业要兼顾,考级和各种会试大考与工作一起扑面而来,章泽想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其实非常简单。
他总觉得自己的那些揣测只是瞎想,毕竟杜行止最近虽说来去匆匆,可至多只是出现的次数少了一些,并没有任何符合出轨的迹象。他们该亲吻的时候还是亲吻,杜行止日常也对他一如既往的宠溺,只是章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太长久平淡的相处让他时至今日都无法明了轰轰烈烈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难得在会议上发了呆,无意识在指尖转动的钢笔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声响唤回他的神志。
石磊正在下方滔滔不绝,他们挑选了几处试点经营的城市,分别是东京、伦敦、首尔和清迈。市场部对外已经迅速联系好了东京的超级市场正在洽谈冷鲜产品上架的事宜。挑选这些城市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就口味而言,日本其实遍食清淡,未必能很轻易接受中国美食浓烈厚重的味道,但东京的一些标志性美食,诸如糯米团拉面之类的,因为本就是中华文化输出的关系,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就这一点而言,杜氏生煎的水面和汤圆应该能受到大部分受众的肯定。而英国,他们可怕的食物已经成为了可供调侃的笑点了,没有真正美食的英国人对口味独到的外来产品接受度也许也会更高。韩国……这纯粹是因为距离东北的加工厂很近的关系,而清迈,已经逐渐朝着旅游国家转化的泰国虽然地域狭小,可国家的包容量却相当巨大。各国人种都能在当地寻觅到踪迹,加上人口众多的关系,选择在泰国试营兴许会取得一些意料之外的好成绩。
对于不同的国家,石磊提交的经营策略也有所不同。
日本和韩国市场的重点攻略对象就在超级市场和广告上,英国则是直营店更占优先,至于泰国,除了直营商品之外他们还会选择成为酒店产品的供应商,如果可以的话,章泽还想在泰国直接投建一处加工厂。
眼看众人就着广告受众人群的方向讨论的热闹,章泽按住不停蹦跳的右眼皮。从早上开始右边眼皮就在一直跳动,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异常小心地过了快一整天也没碰上什么倒霉事儿,可心里就是各种无法平静。
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发在工作上,他恍恍惚惚地捱到了下班,整个人都昏沉了起来。
直接在食堂里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绝不是为了杜行止,连自己在难受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的低落绝对找不出解决办法,回到家之后惶惶不安地呆坐了半晌,眼看杜行止天都黑了还没回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
真是受够了!每天猜来猜去揣测对方在干什么为什么那么晚回家的日子真是受够了!杜行止是想死吗?从七月份开始就每天忙忙忙,现在都九月快中旬了他还忙忙忙,忙的没电话也没短信,一天在家里呆着的时间除了睡觉之外就不剩多少,他是真的不想过日子了吗?!
章泽的性格本就极端,说生气就生气了,并且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看着指针越来越朝着顶端走的时钟,整个人头发都朝天倒竖。
今天一定要跟杜行止打一场,不打他就不姓章!
凌晨一点钟,楼下准时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嗡声振动,章泽换了一根新的烟关闭屋里所有的灯,一个人静静地隔着玄关靠在墙上,目光从玄关的缝隙里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进门扑鼻的烟味让杜行止皱了皱眉头,他开始担心起章泽现在变得很奇怪的生活状态。最近对方忙于工作和学业整个人几近虚脱的模样他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可碍于章泽驴一样的倔脾气,他愣是没法开口劝告。只能尽量在生活上多关心对方,连消耗体力的房事都强行禁了,可似乎起到的效果并不大,章泽该怎么低沉还是怎么低沉。杜行止不太擅长安慰人,每次看到章泽黑脸,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着实感到无措。
客厅里漆黑一片,看时间章泽应该已经休息了,杜行止叹息一声,疲倦地揉了揉眼,刻意放轻脚步和动作换下鞋子脱掉外套。
灯却在他解领带的时候忽然亮了起来,光芒从头顶宣泄而下,照的他整个人瞳孔一缩。
下意识在屋内来回张望,他很快看到站在玄关旁叼着烟歪头看着他的章泽。章泽的表情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眼神也颇为复杂,带着杜行止不熟悉的沉郁,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那目光让杜行止下意识怔愣了片刻,随后他反应过来,有些担心地站直了身体:“怎么了?那么晚还没睡?”
章泽上下打量着他,垂下眼,声音平静无波:“你呢?不也一样那么晚回来?”
杜行止疑惑地啊了一声,下意识靠近他想要揽住他的肩膀:“你明天还要上课吧?这都凌晨了,难不成是在专门等我?我告诉过你最近会比较忙,你等我干嘛?自己早点睡啊……”
章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忍不住皱起眉头,一把推开了他:“离我远点!”
杜行止这下彻底愣住了,被推开后傻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小泽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章泽翻了个白眼,顺手将烟掐灭,叩了叩玄关的桌面,“老杜我俩好久没谈谈了是吧?你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忙过头了吗?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自己多少天晚上没跟我碰到面了,你这是……”
他正说的心绪激荡,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章泽咬了咬牙,憋住到嘴的火气,盯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杜行止轻轻点了点手指:“没事儿,一会儿咱俩慢慢说。”
这个点钟一般很少有人会打电话了,能打进来的也一般不是普通人,章泽缓了缓自己的脾气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声,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哭声。
章母声嘶力竭地在电话那头叫嚷:“小泽!小泽!纽约恐怖袭击了!!我在米兰看到新闻说那边飞机撞大楼了!!!你姐在世贸中心上班,我打不通她电话了!!!怎么办?!!怎么办!?!!”
恐怖袭击?!
章泽心中砰地一声沉寂了下来,从脚下开始整个世界都在融化,让他一寸一寸陷落了下去。右眼皮蹦跳地越来越激烈,他整个脸庞都被带着开始抖动。
章泽张了张嘴,眨动着眼睛一时间有些茫然。
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倏地扭过头去盯住墙壁。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
而今天,正是二零零一年九月十二日。
他如堕迷雾,眩晕如影随形,电话那头章母的哭声越来越慌张,带着无助和恐惧,牵连着他的神经。
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怎么能忘了?
章泽恨不得立刻就给自己狠狠来上一拳,911那么著名的日子他居然给忘了,他只是知道有那么一天,却并不记得到底是哪一年!怪不得那次在听说到章悌的工作单位后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就能忘了撞机那么轰动的事情!?
“……妈,你别急别急……”他艰涩地开口先安慰了一下母亲,自己却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他满脑空白地开始回想章悌的联系方式,挂断母亲的电话后就开始疯狂拨号。
没人接,没人接,没人接!
章泽快要疯掉了,打从心底不敢惦念那个可能性,不死心地一遍遍回拨着号码。十多个无人接听的电话过后,他完全坐不住了,在地上跪着发了一会儿呆,他没头苍蝇似的一脑袋扎进房间里开始翻柜子找钱和护照,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落地满脸都是。
杜行止被他突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失控。在章泽眼看就要崩溃的当口,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也不询问原因,立刻冲进屋里去抱住了章泽,不顾他疯狂的挣动将他按倒在床上锁死在怀里。
“你放开我!!!”章泽挣扎着,声音里带着神经质的味道,“我的护照!!!我的护照在哪里?!你收到哪里去了!!!”
“别慌别慌别慌……”杜行止搂住他有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在他耳边安慰,“出什么事情了?妈跟你说什么了?你要去米兰或者美国现在那么晚都不会有飞机了。不要着急,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我怎么就……我怎么就……”章泽心揪作一团,连呼吸的力气仿佛都要失去,满心都是曾经在新闻中惊鸿一瞥里得知的911重大伤亡人数。他不敢原谅自己居然遗忘了这样恐怖的事情,早在章悌去纽约工作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她才对。
“恐怖袭击!纽约恐怖袭击了,撞塌了世贸中心!”章泽被后背轻柔的拍打慢慢唤回一些理智,茫然地一把抓住了杜行止的肩膀,带着哭腔问,“我姐在世贸上班,她不接电话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了?!”
杜行止呆愣了瞬间,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他一把拉着章泽站起身,维持着将他抱在怀里的姿态弯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证件一把抽了出来摊在床上。
“护照在那里,我们什么时候去美国都可以。”他咽了口唾沫,指着床上的证件紧紧地盯着章泽,看到他在见到证件后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下来,才放缓声音,紧紧地按住他的肩膀,“不接电话有很多可能,也许是她逃跑的时候弄丢了手机。你不要朝着太坏的方向去想,我现在去联系飞机,你冷静一点,喝一杯水,好吗?”
章泽摇了摇头,茫然地盯着他:“我喝一杯水?”
杜行止对他点了点头:“你要冷静一点,现在着急也没有用。章悌不会有事的,你要朝着好的方向去想不是吗?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情,手机一定已经弄坏了,提示音应该是关机才对。你说是吧?”
章泽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反复默念着杜行止对他说的话,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自责地咬紧牙关,紧紧盯着地面。片刻后收拾起自己所有的激动情绪,整个人如同堕入了冰层,从头到脚都冰冷了下来。
杜行止很快借到了飞机,带着章泽去机场的一路上,他频频借由镜子观察章泽。发现他从表情到肢体都仿佛被定格了一样,不由担心极了,只能尽量加快车速,同时在口头安慰。
章泽扭头望着窗外迅速流逝的行道树,心下一片荒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袋里前世今生不停地转换,压得他喘不过气。人生太多变了,这些天杜行止和他的感情问题已经足够沉重,现在章悌的事情一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他无法停下对自己的自责,重生回来的他原本是有机会预见这场灾难的,却因为上辈子对时政的不关心,活生生还是让事件演变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还有杜行止一直在旁边对他说着安慰的话,否则就章泽这个钻牛角尖的性格,早就已经把自己折腾死了。
寂静的车内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杜行止的说话的声音,章泽忽然轻轻地开口:“这次会死很多人。”
杜行止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轻声回答:“章悌不会有事的。”
“是我的错。”章泽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不断地自言自语,声音空茫又飘渺,“如果我早点……早点知道,我根本就不该让她去美国。去哪个国家都好,就是不应该让她去美国。今天早上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我应该想到不对劲才对,如果那个时候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国,是不是就不会碰上这场……”
“章泽!!!”杜行止忍无可忍,高声喝住了他尚未出口的后文,“你以为自己是神吗?!不要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他怎么也没法弄明白章泽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美国的恐怖袭击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袭击人员是他组织的吗?他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面面俱到?
章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能说,只有心如死灰的摇头。
杜行止深吸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将车停到路边,倾身将章泽重重地抱住。
“我保证!”他心里完全没底,却不得不装出底气十足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咬着音,“我保证,章悌,你姐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章泽无力地对上他的目光,几乎被其中的担忧和关怀溺毙进去。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狠狠点了点头。
到处都在戒严。
荷枪实弹的大兵们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行迹有所可疑的行人,从机场开始,每一部有画面声像的电视机都在播报恐怖袭击事件。主持人激亢的、悲伤的、平静的、愤怒的,谴责着一切能谴责的人。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将近二十个小时,清晨的机场到处是惶惶不安的声音,荧屏上大楼轰然倒塌的一幕反复重播,章泽只瞥了一眼,血液便从头到脚迅疾地褪去,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
章悌从前给家里寄过东西,地址章泽也依稀记得一些。在飞机上他将那几行字毫无遗漏地回忆了出来,一笔一划,写错了三张纸之后,工整地记在了一张白纸上。
没有任何倒时差的疲倦,章泽牵着杜行止的手迅步疾走,惨白的脸色让巡查的大兵几番回头,但杜行止在用眼神不停警告周围的人离他们远点,虽然很想盘查,但他们到底被刻意放了过去。
南岛大街在市中心的繁华路段,因为十多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件,大街上的人流很少,根本看不出这地方本该有的人气。章泽的地址很详尽,一路坐在车里沉默地握紧杜行止的手,章泽就像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气氛莫名的凝滞,没有人多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汗湿的手心在无声透露着双方的紧张。杜行止的视线从头到尾胶着在章泽的身上,没有片刻的停顿。
公寓很高,因为租金昂贵,安保设施非常周到,保安将一路疾走的杜行止跟章泽拦了下来。
章泽将自己手写的纸递了过去,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迅速收回来又问杜行止要到两个人的护照,一齐交给保安:“我是九楼001住户的亲人。
保安带着怀疑的视线从两个人身上划过,定格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微微挑了挑眉,核对过住户的信息后,发现章泽的个人信息确实在住户亲属的栏目里。这才放两人通过。
按响001门铃的时候章泽的鬓角已经滑下了汗水。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个麦色皮肤个头颇高的女人。
“你好?”翠西疑惑地看着两个陌生人,注意力在章泽出色的外貌上停顿了片刻,又被杜行止沉稳的气质吸引去,“请问你们找谁?”
章泽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嗓音干涩地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请问,章悌是住在这里吗?”
他清楚看到对面女人的眼神一下子出现了变化,立刻明白到自己找对了地方,几乎要热泪盈眶。
“我知道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是tee的弟弟对吗?”翠西一下子记起了章泽是谁,刷的把门拉开,神情夸张地惊叫了一声,“你居然从中国赶来了!?上帝啊,是因为撞飞机的事故吗?从中国到这里至少要十多个小时吧!快进来快进来!”
章泽紧紧地盯着她,对方的态度令他有了那么点之前一直不敢去下定论的猜测:“我,我联系不到她了。我是说,章悌,她怎么样了?”
翠西懊恼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噢抱歉,我该一开口就告诉你的。tee她逃出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六十二楼,她的朋友竟然背着她逃了出来!她没有危险,但脚脱臼头部被撞击了正在昏迷,我们将她送到医院里去了。我们想联系她的家人,但我们找不到她把你们的电话放在哪里。”
章泽张开嘴闭着眼睛对着天空无声地嘶吼了几声,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如果没有杜行止环着他的腰,这一刻的他一定已经跪了下来。
“谢天谢地……”
章悌在私人医院里,这个地方平常本该比较清静,此刻却嘈杂的像个菜市场,到处都是受伤后等待救治的人。一部分患者惶惶不安惊恐万状的神情令人一下子就能猜出他们来自哪里,章泽被带到章悌的病房,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哭声和喧闹,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章泽如获大赦地将视线凝在章悌的脸上,心中柔软的快要融化。
虽然神情痛苦,睡得好像不太舒服,一只脚还被高高吊起。可是周围所有正在运转的仪器都说明这个患者的生命迹象很稳定。章悌脸色苍白,是真的苍白,头上包着丑陋的纱帽,眉头深深地皱起,在章泽看来,这睡颜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
病床边搭的休息床上躺着诸隽侯,他在吊针,一只胳膊缠满了纱布显然也受了伤。章泽和杜行止进门的声音将他惊醒,他眼中划过一瞬间的警惕,显然被这次的事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在看到章泽杜行止的时候他眼睛微微睁大了点,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章泽?杜行止?”
章泽看着他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感激:“诸哥,我听翠西说了,我姐是你从六十多楼背下来的。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张嘴,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你。”
不按套路出牌的开场白让让诸隽侯眼睛不停地眨动着,他试着措辞,但着实没法接这句话,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你不用这样……我跟章悌,恩……”
章泽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等待后面的话。
诸隽侯回望着一旁病床上的章悌,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做这事是我自愿的,她如果出了事情,我的状况一定比现在更糟糕。我也应该谢谢她才对。”他说着,情难自禁地伸手撩了一把章悌的脸蛋,面带笑容:“她笨手笨脚的,居然能被人一脚踩翻。平时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人,一遇到大事就发傻,这种性格,我是不放心以后让她一个人了。”
杜行止在章泽身后无言地点了点头,对诸隽侯破天荒地出现了一种同壕战友的好感。
章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有点不确定:“额,你是说,你对我姐她……你们不是兄弟吗?”
诸隽侯抬起头眨眨眼,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杜行止忍无可忍地拉了章泽一把,被回过头的章泽用水汪汪的麋鹿眼疑惑地盯着看,头脑空白了一瞬,随后更加无奈了。
怎么能这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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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也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美国,在得知到章悌没出事后,谢天谢地流着眼泪念了半天的佛。在陪了章悌几天后,说什么都没法耽搁,回去筹备秋冬的秀场发布会去了。
章泽被一次恐怖袭击吓得有些草木皆兵,赖在美国就不肯走了,非要章悌在伤好了之后回中国休养,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呆在美国。
章悌这次被吓得很够呛,应该说是所有的幸存者都吓得很够呛,有专人组合了心理辅导组织来挨个做检查。逃难的时候没有人选择电梯,逃生通道里挤满了人,她在向下逃跑的时候被慌乱的其他人推搡着踩中了脚踝,如果不是被毅力支撑着,肯定早就跌倒在地引发踩踏事故了。幸好诸隽侯在打不通她电话之后逆着人潮从六十楼上来寻找,才让章悌不至于在逃生途中死于非命。诸隽侯就真的背着她一步一步从六十多层跑出了大厦,自己被撞伤抓伤也没有选择放弃。
章泽在得知了诸隽侯对章悌有意思后,对诸隽侯的态度就亲近了起来。不说别的,光只他敢为救章悌不顾人潮豁出命去朝着危险的地方跑,这种感情也绝不止是玩玩而已。章泽打从心里感激他救了章悌一命,眼见章悌也不排斥诸隽侯日渐亲密的相处,自然也不会不识相地去搞破坏。
章悌说什么都不肯先回国,一是公司总部现在遭受袭击正是百废待兴,她这个好歹说得上话的领导也是需要坐镇一下江山的。二是她的心理辅导不能落下,经常做噩梦还会回到爆炸那一瞬间恐怖画面的章悌很担心国内没有足够成熟的心理机制。
章泽很失落,但眼看到诸隽侯自己带着伤却还在病床前无微不至地照顾章悌的画面,也好歹放下了一些心。
杜氏生煎的总部在另一处距离世贸中心不远的大厦,恐怖袭击使得所有员工都开始人心惶惶,很担心突然在某一天又来一场毫无预兆的空中事故。在杜氏生煎直营店即将大规模开业的当口出现这样的问题不是一个好预兆,吸取了美国政府的某些做法,他联系人雇佣了一个足有二十人的心理医生队伍,花重金让他们占用公司的工作时间召开心理辅导。虽然花销惊人,可医生和员工面对面一对一的劝慰显然也起到了奇效,杜氏生煎公司所在的楼层成为了一栋大厦中最先开始凝聚起员工积极性的存在。而章泽雇佣的那支医生队伍也在后续的一段时间内相当受欢迎,每个医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赚取到了需要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来积攒的报酬。
杜行止本来计划好的结婚日程因为这场意外暂停了筹备,直到他在美国呆到第五天,确定了章悌的事业身体爱情全都没有问题甚至很快就要更进一步之后,才又有空闲重新拾起。
章悌把章泽打发出去取药,自己则在章泽走后一脸关切地看向杜行止:“怎么回事?不是说十月一号要结婚了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眼看也没几天了,你也别为我这事儿就不结婚就了啊,我是腿脱臼又不是腿截肢。”
杜行止瞥了一眼在一旁佯装漫不经心打量窗外美景的诸隽侯,自己细喝了口茶,沉声回答:“现在你让他离开美国跟我去瑞士你说可能吗?他恨不得把自己串在你裤腰带上了。”
章悌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掩着嘴道:“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会深厚一点。不过杜行止,你都要跟小泽结婚了,不觉得自己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吗?”
杜行止微微一笑撇开了头。他跟章悌亲近不起来也是拜张素所赐,那时候张素疯魔似的念叨着娃娃亲想将杜行止和章悌凑作对,杜行止为了表示自己对章悌没意思,一段时间内很坚决地不在非必要时刻跟章悌说话。后来他察觉到自己喜欢章泽,章泽又经常为章悌跟他出头。杜行止一是嫉妒二是确实跟章悌不合拍,关系越搞越僵几乎就没了挽回的可能。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已经通晓事理,过去尴尬的时光却也到底在记忆中停留了太久,让他们已经习惯去互不理睬和争斗了。
“瑞士?”章泽一边给章悌按摩小腿一边疑惑地顺着章悌的话问道:“你要去瑞士干嘛?”
“是一起去啦!”章悌掰着手指头给章泽数道:“我,老诸,你,妈,杜行止和素素姨,方便的话把李叔叔和李大哥也带上,我们一去去瑞士旅行一次。就当做庆祝我此大难不死。我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在世可不就是要及时行乐吗?之前我老忙工作忙工作想创业想创业,可你看这回……下次我要是运气坏一点,之前再多的努力都没有用了。”
章泽最听不得章悌说这样的话,眉毛一下子皱成团:“你快闭嘴吧!一嘴丧气话。你自己都说了大难不死,哪还有下一次?你要去就去呗。”
他想了想,又记起杜行止在北京时天天早出晚归,心中有些难言的感慨:“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有些人这辈子恐怕都是弄不明白的。”
章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三句话哄得不肯离开美国的章泽满口答应一起去瑞士,杜行止一边感激一边也不妨碍嫉妒。不过既然说了要走,之前筹划好的许多计划便能派上用场了。短短三天之内将之前打过招呼的亲人们全部通知过去,来宾比杜行止想象中要多。然而他在这边谋划,那边没心没肺的章泽可全然不知。第一次要全家一起出国玩,章泽的心情还是蛮激动的。他跟章悌一起罗列了一大张需要购买的物品清单,并在落地到达瑞士之后,开始迅速行动。
这些欧洲国家的旅游景点其实很没意思,除了参观房子和博物馆之外少有乐趣。章泽追求的就是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氛围,跟着一大把年纪了还精神奕奕的张老爷子走在一群亲友当中雄声介绍周围的景观特点,这种感觉很新奇,章泽从未在自家的长辈身上感受到过。至于为什么张家人会和李家几个叔叔一起出现,这不是他想得到并且去烦恼的问题。
章泽扭头看着喷泉边上手牵手凑在一起低声私语的同性情侣,走出十多米远后还有些憧憬地扭头继续打量。如果说这场旅行有什么给他的印象最深刻的话,那无疑就是国外比中国开放得多的风气了。也许是因为孕妇效应的关系,总之章泽从落地以来到现在碰上了不少于十对的同性情侣,他们每一对都能很光明正大地手牵着手相互对视。虽然在人前杜行止很情愿这样做,可章泽总是容易想得多,不愿意的那个人便成了他。可他也绝不是在刻意排斥杜行止的亲近,上辈子他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哪怕现在比起从前底气足了,也总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在意旁人的目光。他曾经试着跟杜行止手牵手一起逛花鸟市场,在注意到路人投在自己身上怪异的目光后,最终仍是忍痛提出了在外保持安全距离。
看到那些陌生情侣脸上满满的幸福全无忐忑,而他们的牵手除了自己的目光外再不能吸引更多的瞩目,章泽黯然了片刻,被张老爷子喊他的声音唤回神智,有点茫然:“……啊?”
“啊什么啊?”张德松拐杖跺了跺地,和一旁的李长峥对上视线。李长峥推了推眼镜,他也看到章泽回头还在盯的是什么了,杜行止这次瞒的有点不像话,看把章泽给羡慕的。张老爷子存了坏心要逗章泽,回头伸着脖子瞥了一眼刚才路过的地方,挤着脸满声古怪:“哎哟这都是什么呀?那边亲嘴的那个个头真高,身材真壮实。小泽你瞧什么呢?你自己一快点找对象结婚才能这样啊。不过你说外国女人咋长的那么高,刚才那一对,我也没看出来谁是男的谁是女的,可哪一个都至少一米九了吧?”
“……”章泽沉默片刻,起了点试探的念头,小声地说:“外公,他俩都是男的。我看到了。”
“什么?!男的!?”老爷子一脸的震惊,脚下飞快,“怪不得我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哪个是女的,原来都是男的!”
李长峥也适时在一旁做出一个很浮夸的震惊表情,他俩存心要逗章泽,自然不会做的很过分,不过这个震惊表情已经足够让章泽去遐思了。他本还想听一下老爷子对同性恋人的看法,哪知道张德松在表达完那句原来这两个人里没有女人的话后就闭上了嘴。
他抓心挠肺,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外公,你,恩,你对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老爷子扭头上下打量他,忽然说,“小泽你问我这个干嘛?你没见过同性恋?”
章泽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不会啊……我就随便问问……”
“哦,那就好。”老爷子点了点头,拍了把他的肩膀,“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嘛,走,咱去那个,科姆……科啥的画展看看。”
章泽没得到准确的回答,一脸失落。
李长峥在旁边看了几乎要笑死,抽空打电话给在教堂做筹备的李长明打去电话重播了这一过程。那边李长明拍着椅背哈哈大笑,不甚真心地指责了逗弄人的张老爷子两声,转头去跟章母汇报了。
“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李长明环顾了一眼四周,轻叹一声,“你要早些年告诉我我日后会亲手为两个小男孩准备婚礼,那真是打死我我都不能相信。”
“谁说不是呢?”李长峥轻叹,“以前管的也严,跟现在没法比。不过章泽都已经结婚了,你和春娟有没有定下日子?”
一讲起这个李长明就想抱怨:“什么定日子,连答都没答应!说是相处的还太少不要贸然决定结婚,连小隶的在催了,可春娟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怂。”
“草。”
不欢而散。
李长峥挂断电话为着弟弟的婚姻而发愁,那边一群人已经参观完画展。现场没人喜欢西式的画风,包括章泽在内,对水墨的情感都无疑来的更深。
圣母大教堂位于老城之内,原本作为旅游景点存在,可6续兴建的其他教堂渐渐分走了人流。这个年代蜂拥而至的游客还没有后世那么恐怖,教堂前安逸啄食的白鸽和历经岁月后泛黄的大楼外壁都有着章泽最向往情怀。他喜欢古旧的东西,正因为经历了两世的岁月,他对时间的流逝更加敏感。时间没有教会他更多的什么,取舍和珍重,便是他从自己过往的时光中提炼出的精髓。
杜行止早上在酒店赖床不肯起来,章泽一想到这个就生气。好不容易来一趟瑞士尽呆在酒店睡觉了,每天那么高的住宿费虽然不住过瘾确实有些浪费,可也不能就成天在屋里睡啊!
诸人走到这里都停下了脚步,章泽以为他们对老教堂有兴趣,加上走得有些累了,也顺势停下脚步找到一旁的长凳坐下。
“小泽,”李长峥忽然出声:“你没发现周围的人好像特别少吗?”
章泽愣了愣,确实,按理说这类老标志性建筑物哪怕来旅行的客人不多,可也绝不会落得这样冷清的地步。教堂前的大广场只有寥寥几个喂鸽人,偌大一块场地空旷地看不到边,从高处望下去还有空无一人的马路。
章泽不明所以:“是,好像人确实是少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哈哈哈哈!”李长泽笑了起来,并不回答,而是转开话题问道:“走了那么久,小泽你累不累?”
“还好。”章泽手指叩了叩长凳,虽然没有诉苦,可是确实是屁股沾到了椅子就不想起来了。李长峥无疑看出了他的疲惫,很善解人意地说:“我带着张伯伯去教堂里参观一下,你要是累了就在外面等我们吧。反正教堂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章泽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一起去不就行了?”
李长峥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背包,随后一把塞进章泽怀里:“其实是行李太重了我们都拿不动了。你要是累了,在外面休息还能顺便帮我看一下包,要是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背背也还能背的动。”
章泽颠了一下那个并不是很重的包,走了那么久负这个重确实是太勉强了。加上他也确实不太想走动了,没多考虑便答应了下来。
几个人便搀着老爷子慢悠悠地走远了,章泽看到教堂大门缓缓拉开,隔得太远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便叹了口气安静地开始打量周围的场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仅剩的几个喂鸽人也不见了。
偌大的教堂广场除了一群只会咕咕叫的灰白鸽之外便只剩下了章泽一人。面前的教堂高的不科学,因为建筑风格的关系,从底部朝上看时还有种尖顶已经直入云霄的错觉。章泽坐了十来分钟,没人说话也没有娱乐,很快就腻了,背着包跑去和鸽子玩。
天地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渐渐开始感觉到疑惑,怎么这群人去了那么久?
站起来想要找个人问一下教堂内的景观参观完毕需要多久,可是他四下环顾,也没找到第二个两条腿站立的哺乳动物。
风渐渐吹过,地面上的玉米粒打了几个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章泽心跳慢慢加速了,空旷的景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除非刻意追求情调的小清新,普通人在发现到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难免都会有种恐惧。
加上教堂这样充满宗教意味的唯心主义存在。
章泽又是经历过再世为人这样不科学事件的。
他脑中的念头,开始缓缓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那扇厚重的、充满了雕花的缓缓拉开的教堂门现在看来无疑便具有了一种发起仪式的效果。教堂位于山顶,山路之下筑满了民宅,在信奉天主的国度本不该出现教堂门庭冷落的事件,可现在这一场景偏偏就呈现在眼前。想到自己一行人刚才一路走来甚少遇到人烟,章泽的脑洞越开越大,忐忑地抱着包转到了广场中央。
鸽子不怕人,咕咕叫着在身边飞过,章泽看一眼手表,老爷子他们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教堂参观一个多小时还参观不完?
他紧张地呼哧了几声,在原地开始犹豫地踱步。
“有人吗!?!”他朝天高喊了一声,嗓门清亮,却除了惊起一地白鸽之外没有起到更大的效果。
章泽终于站不住了,他掏出电话来拨通李长峥的号码,手机铃声却在背包里响了起来。
“操。”队伍里除了李长峥和章泽之外没人带手机,国内的号码在瑞士不好用,这还是现办理的。他抱着包在广场之前团团乱转,眼睛紧盯着教堂的大门,想要靠近却又忍不住犹豫。
……这会不会是一个传送阵?门后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这个城市人那么少?难道教堂里埋藏着什么隐情,会把靠近的游客和信徒全部消融掉?他给杜行止和章母开始打电话,可是一个接电话的都没有。好不容易想起了酒店的客服号码,打过去一问,杜行止老早不在房间了。
这个贱人骗他说要在酒店里睡觉,现在又去哪里了?
章泽眼睛里险些喷出火来,气的呼哧呼哧瞎喘气,半晌后又被安静的周边给压下了火,开始专心致志地思考起自己该怎么办。
总不能放老爷子他们不管吧?
章泽豁出去了,缓缓靠近了教堂大门,将手抚在了铜铸的雕花上。
没有变化,没有出现黑洞或者是传送阵。
章泽咳嗽了一声,为自己无厘头的猜测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却仍然还是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看到他的窘态,总算放下心来,刚要施力,却忽然听到铜门对面的教堂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
那音乐仿佛要飘起来,又轻又缓,旋律还蛮好听的。只不过在这样安静的时候忽然响起来,带给章泽的就绝对不是欣赏音乐的正面效应了。
事实上章泽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弹跳力有那么好。蹭蹭蹭退出好几步之后,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起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教堂门前一个信徒都没有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一个人去探求究竟用处肯定也小之又小。
嗯。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泰然自若地背过身,坚毅地迈动步伐朝外走去。先找警察问一下好了,个人的能力怎么比得上集体的能力呢?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门却在身后咯吱咯吱地打开了。
章泽没有回头,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立,头发都险些要竖起来。
音乐声骤然变大,他瞳孔微缩,脚步都开始变得僵硬。
卧槽卧槽卧槽他刚才就觉得这个大门太智能了有古怪,怎么人群一走到近前还没喊人他就开了呢?很明显背后有人或者东西在控制啊。既然有人这里怎么会冷清成这样?看吧看吧看吧他只不过摸了一下门现在就打开了吧?上帝上帝圣母耶稣快来收了那些妖孽吧!
他无比迅速地想要离开这个带给他无限诡异感受的地方。
背后却忽然亮起了一个高亢的女声:“章泽!!!你去哪里?!!?!!”
我勒个去还说中文还知道他名字呢!章泽哪里还能呆的下去?拔腿就开始跑。
因为是筹备惊喜,教堂里的所有宾客一开始有兴趣的都趴在门上观察章泽的反应。发现他十多分钟后才注意到广场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很无奈了,章泽愣是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想到要来一探究竟。结果人走到门前,礼乐队都开始准备奏曲了,前奏一开始门预备拉开的当口章泽忽然转身就走?
大伙都急了,见章泽一副真的要离开的架势,很害怕这场婚礼这样胡闹下去会弄到半夜,于是一开始的惊喜也没法面面俱到地如同计划中进行。
没事。杜行止安慰自己——还有后续环节呢。
章泽拔腿就跑的架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大伙面面相觑,章悌脚刚好不敢追,只能在原地高声让章泽别跑。章母和张素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穿着黑西装风中凌乱的杜行止,咳嗽了一声,齐齐追了出去。
章泽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他个高跑得快,逃窜出去之后几乎无人能追上,还是后来听出了母亲和张素熟悉的声音后自己主动停下才没能跑远的。被一边一个搭上肩膀,章泽看着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母亲,有些茫然:“妈?素姨?”
“你跑什么!?!”章母开口就骂,追的她这条老命都去了大半。
章泽很委屈:“你们追我啊。”
“你是不是傻子哟!”章母拿这个精明的时候很精明蠢起来也无人能敌的儿子已经没办法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是怕鬼吧?”
章泽后退两步,眼神有些无措:“……怎,怎么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章母笑声嘹亮,把后面追来的其他亲属们都吓得一个踉跄。
***
“噗……”章悌憋着笑给章泽系上领带,手微微颤抖着,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前仰后合地一边拍手一边大笑,“你居然……你居然……哈哈哈哈……”
章泽木着脸任由他们给自己套上白西装,尼玛这惊喜真是够了!喜个屁啊,就剩下惊了。
扭头盯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杜行止,章泽嘴角一抽:“你这几个月就是在忙着筹备这个?”
让章泽没面子了杜行止感觉到很愧疚,要是早知道章泽怕鬼的话,杜行止就不会让人去山腰公路阻拦游客了。现在一想,偌大的广场空荡寂静一望无边确实也是挺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开始就顾着高兴了,他还以为章泽不怕这些东西呢。
现在好了,看到章泽逃跑的一堆宾客里最迟钝的现在也明白刚才章泽的反应是为什么了。也不怪章泽生气,别看他平常没心没肺,其实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了。虽然表面上不露痕迹,可是公司里有员工害怕他都能让他难过一段时间。现在经过了逃跑事件,今后的章泽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怕鬼的胆小鬼的称号了,这都怪他没有计划周全。
可是一开始他也是好意啊……
杜行止又委屈又愧疚,听到章泽这样问,赶忙点头:“是,从六月份开始就在准备了。”
“不告诉我是为了给我惊喜?”
杜行止点点头,眼睛小心地朝着章泽的方向瞥,想看清他是个什么态度。
章泽再多的火气也因为他这样的举止湮灭了,杜行止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连续好几个月偷偷地筹备这场婚礼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章泽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是感动的。再想起前段时间很引他火气的晚归事件,结合起筹备婚礼一看,那些引他发怒的燃点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还是感动的,就是惊喜相比较下来后者比较少而已。
他叹了口气,没忍住,还是开口安慰了杜行止:“挺好的,我挺喜欢的,刚才那个只是意外,我看到人都进教堂了那么久不出来,电话又打不通,就有些胡思乱想。”
杜行止连连点头,没错,怎么可能是怕鬼呢?是他顾虑不周全没想到那么多,早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接通了就好,现在失策了。
*****
教堂里全是笑声。
张老爷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伸手楷掉眼角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大腿:“哎哟我的天,这真是个活宝!你们谁刚才拍照了?我看到闪光灯了,洗出来之后给我一份。小泽刚才那个表情,那眼睛跟兔子一样水汪汪的,是怕被咱们逮去吃了是吧?他以为这里面有什么?”
李隶笑够了平静下来,回想到刚才那一幕却又忍不住再次翘起嘴角,眼神里全是温柔:“傻呗,肯定是想到鬼鬼神神那些东西了。”
是够傻的。
章母已经无奈了,扶额任由这群人说笑,那虽然是她的亲儿子,可蠢得已经直冲天际无法抵赖了。连她自己忍不住想要开嘲讽,只不过顾念章泽的面子,刚才的嘲笑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李长明撞了下她的肩膀。
章母抬起头来,疑惑的眼神丢了过去。
“咱们也结婚吧。”李长明捏着兜里的戒指盒,目光在绑了白纱花的椅子上划过,落在铺满了花瓣的地毯和高台上,眼神有着向往,“你不想穿一回婚纱吗?你头婚的时候肯定没有穿婚纱吧?”
“不想。”章母一点不给面子,满口回绝。
诸隽侯遥望着角落,第一个看到杜行止出来,站起身朝着宾客喊:“新人出来了!”
喧闹声顿时一静,方才说笑的众人迅速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一个个乖觉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章泽和杜行止的方向,平静的不行。
章泽羞耻地咬紧了牙,没敢对上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视线,眼神死死地盯在地毯上。这回人可丢大了。
牧师站在高处,带着笑意的眼神落在这对他第一次接待的异国恋人身上,他的职责在于向世人宣告上帝的旨意,但是在此之外,他也还是一个普通人,容易被周围的情绪感染到。
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参与的最欢快的一个婚礼。
章泽对上牧师和蔼的视线,忍不住嘴角一抽。他扭头瞥了眼一脸严肃走在身边的杜行止,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情让他心中的尴尬很快也收拢了一些。
杜行止察觉到章泽的视线,顿了顿,微微扭过头。
两人四目相接,不必言语,却已经有无形的火花在空中迸开。

TOP

番外——章父

章父很凌乱,从受邀参加章泽婚礼时被通知章泽的另一半是个男人开始,他的世界整个就开始不对了。
由于没时间在一开始到场的关系,他是作为被直接邀请的亲属接到瑞士的。落地后他首先与章母碰了面,离婚的夫妻俩再次围坐一桌气氛尚属和谐,章母自己将章泽跟杜行止结婚的事情接受了下来,便也理所当然地忘记了章父是不知情者。一句话出口,可把章父弄了个够呛。
但从离婚以后他就一直觉得对前妻和儿女有亏欠,不满在心口难开,眼看章母一脸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婚礼细节策划,章父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胆量在这当口提出反对意见。
这可愁死他了,章父和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变成同性恋。事实上他连同性恋这个词语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意思罢了,真让他将话掰开来细说,他深植心中的印象肯定是不好的。可是周围其他人理所当然的态度又让他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认知。就那么犹豫了几天的功夫,他便被带着浑浑噩噩混过了婚礼,等到章泽已经跟杜行止启程去蜜月而他回到中国之后,章父才猛然想起自己可以去咨询其他人。
他首先找了个相熟的朋友,酒过三巡后,支支吾吾地问:“那个,我前段时间去参加婚礼了。”
“嗯?”朋友是个每日三点一线的公务员,说话也是沉静如水,“怎么?礼金出问题了?”
“……”章父提着筷子,声音艰涩,“跟礼金没关系,那个……你参加过两个男人结婚的婚礼吗?”
对方的筷子顿了顿,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缓缓地扭过头盯住章父:“……你参加了两个男人的婚礼分开的?还是一起的?”
“一起的。”章父很肯定地咬字道,“两个男人结婚,没有新娘。”
好友迟缓地慢慢放下酒杯,托腮思考了片刻,很肯定地说:“你肯定看错了。”
“两个新郎我都认识。”章父很肯定地驳回了对方的问题,认真回答,“肯定没看错。”
“唔……”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在片刻的沉默后转移话题,“咱吃饭吧,既然是你朋友,那我就不说这个了。”
章父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有那么点失落,却仍旧不死心地追问:“果然这是不正常的吧?婚礼当天那些到场亲友的态度都太理所当然了,我觉得不对劲却一直不敢说。”
对方却提起了兴致:“这谁家啊?家风那么开放?要是我儿子去找个男人结婚让我绝后,我非得打断他的腿再把他关起来找女人生孩子不可。你朋友家也真看得开,告诉我是谁家呗,我保证不往外说。”
章父原本就因为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有些晕乎乎,下一刻便被对方一句绝后给劈中脑壳。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男人又不会生孩子,章泽和杜行止结婚,可不就绝后了吗!
见他一脸大受打击的苍白,朋友愣了愣,捏住酒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猛然后缩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惊恐:“怎么回事,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大反应?难道你在试探我,我不喜欢男人的!”
章父白了他一眼,忧郁地盯着桌面开始发呆。
他是个传统的人,山村里长大的农夫骨子里还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也不会当初穷的吃不起饭还坚持生了第二胎。但因为平常对章泽和章悌都不够怎么关心的缘故,在这件事情之前,他对自己“香火”的问题几乎没什么概念。章泽结婚当天他也只是在盯着杜行止不停纠结对方是个男人的问题了。如果可以的话,当时他是真的很想跳出去阻止的。可是眼见女儿对自己冷冷淡淡,前妻对自己客气疏离,唯一一个态度平和亲近一些的儿子,他真的不想将对方越推越远。
好几天工作提不起劲,开会频频走神,在金穗集团正要扩大生产线的当口,他的状态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跟合伙人闹掰之后,章父自立门户,因为将旧品牌所有权交给了对方,他拿到的是财产中更多的那一份,章父没有要已成规模的大商场,而是直接带走了钱,并且在那之后迅速地在深圳成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粮油大超市。凭借在业内从前的关系网和一些跟随而来的大客户,金穗粮油很快便在深圳站稳了脚步。
中国在稳步的发展中,人口越来越多,消费力也越来越大。对于食材的执着是许多外国友人所不能想象的。二十世纪末尾的那几年,章父的生意空前的好,连开了好几家大型连锁粮油超市,收入也算能在商人当中挺直腰板了。那个时候他自觉小有成就,便满怀希望地想要跟章母重归于好,托业内的朋友打听过章母的近况之后,他才绝望地发现到前妻的身家大约已经是自己的几十甚至几百倍了。
被打击到的自尊心化作了一滩烂泥,与对方开遍全国甚至已经走出海外打出名号的奢侈服装品牌相比,金穗集团实在是太小也太微不足道了。本想就这样守成的章父大感自己作为男人太过失败,又不想将来的儿女在对比父母的成就后轻视他,于是开始整合资金招兵买马进行集团改动。
粮油米面超市这种东西,做得再大也无法逃避这只是个二道贩子的事实。货物从一手进二手出赚取差价,但市场早已有已经定式其他商贩都心照不宣的利润空间,同样的东西,章父难不成就能卖的贵一些吗?不可能的,二道贩子的短板就在这里,竞争大、价格优势小,并且竞争对手每一年都在以成倍计数地增加着。卖东西最不要技术了,手上有资金,甚至可以一夜之间让自己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
章父被妻儿调动的危机感让他迅速与集团的左膀右臂们确定了未来方向,金穗要做出自己的粮油品牌。
近期便是广东的榨油厂即将投入运营的关键时期,金穗即将推出首批大豆油,章父已经学习了章泽的经营模式,联系好了广告公司对金穗油进行洗脑式的宣传。主打词健康和绿色将会成为集团日后的宣传方向。当然,这个方向也是章泽为他选定的,十几年如一日专注朝着一个卖点宣传,金穗早晚有一天会将自己健康绿色的概念与品牌挂钩。现在各种食品安全事故还不够明显,等到过些年,各种转基因合成油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来的时候,金穗的路绝对会比其他的同类企业走的更远。
进入十月,北方稻场也即将进入收割的旺季,在粮油之外章父还试着联系了一处粮种优质产地,打算将对方今年的新米用作推出金穗袋装米的第一响。如今的粮油市场,尤其在深圳上海这些大城市,居民们是绝对无法在当年买到新出的新米的。业内不将陈米熏白的问题宣之于口,但只要懂行的都知道,米粮的存货通常都要持续一到四年,在米价低的时候大量囤货、或者在米价低时屯在仓库里不肯卖出,这是二道贩子和米粮生产地每年都要相持的拉锯战。而米在脱谷之后就会因为氧化迅速进入衰老期,新米浓烈的芳香和软糯的口感都会被这种破坏性的氧化带走。除非米的品质已经好到了某种境界,否则想让陈米吃出新米的美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消费者们只是被现有的知识给糊弄住了,米面不好吃,他们就花高价买一些所谓的“泰国香米”“猫牙米”,殊不知泰国米每年的产量连本地人都不够吃,哪里足够一袋一袋地出产国外?这些米闻起来芳香扑鼻,吃上去照样是寡然无味,再有良心的厂家也不过在陈米当中多添加一些新米罢了,靠着好米的香气将陈米也销售出去,总归不砸招牌。
章父这次要推出的,便是一个彻头彻尾只卖新米的品牌。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独一无二的新米”这种宣传挂在嘴上的,得罪业内同行可不是什么好事,生意还是以和为贵。但他又必须将自家的品牌和市场同类品牌区分开,能让人在提起好米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品牌的香味。
“玉穗珍珠”便这样被定下了未来,新米品种粒粒圆润,色泽半透明不见一丝白杂实在是漂亮。虽然这种圆润还有着微微椭圆,但和普通米两头尖中间粗的外形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乍一看来,确实粒粒可爱如同清透的珍珠。章父已经开始逐渐明白了高端市场有多么好走,就如同章母那些两片布料合在一起就敢卖成千上万的衣服一样,中国乃至于世界的有钱人远比现今想象的多。章父想要走出不一样的路来,首先便将金穗的市场定位做出了调整,将原有的中端市场连带金穗这个牌子另外区分,而自主的高端品牌则另外取了“玉穗”这个名字。
粮油市场的高端品牌种类可选择面太广了,高价的米、面粉、米粉、大豆油、橄榄油、菜籽油乃至于调味料都能划分出许多不同的区域,而如今国内也渐渐开始时兴起吃外国菜的潮流,一些方便料包诸如咖喱块浓汤包什么的,都大有文章可做。
他正在其中跌跌撞撞的摸索,成功路上都会遇到的坎坷和荆棘他碰见了不少,每一度化险为夷,他便更加深了对自己的信心。
他开始习惯地去冷静思考问题,除了事业外,生活也是如此。
被绝后这一难题困扰,章父一连几天寝食难安,眼袋险些要挂到嘴边上。集团里的员工猜测他大约是遇上了难题,可公司内的一切经营如常,章父又甚少对外透露自己的私人生活,没人明白他到底在困扰什么。
章父如今也临近五十了,算是一脚步入了老年。但因为从年轻时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有度锻炼,他看起来并不显得衰老。虽然气质上还有那么一点乡土,但强健的身体和宽阔的肩膀在套上西装后挺拔的难以言表。加上他日常不苟言笑很有些深沉味道,有钱又单身不闹花边新闻的大龄男人也算搭上了“总裁”的那么一点边。哦,帅是不用指望了,纯粹高和富而已。这是个老总裁。
但这已经足够吸引来很多的狂蜂浪蝶,市场经济的成型开始慢慢打造出了新的阶层观念,人人平等在一定的意义上已经开始有所扭曲。老总裁又怎么样?又高又帅又富有的总裁在许多人看来只是花痴小说中的意淫罢了,事业的成功需要足够长经营的积累,能拥有这种事业的人绝非没有半点阅历。公众所能见到的总裁们基本上都是挂着一脸皱纹满脸褐斑,与他们相比,章父至少五官底子是不错的。
金穗集团换的最快的就是前台和秘书室的姑娘,章父搞不懂这样扭曲的价值观,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这些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是脑子被门挤了吗?抢着要嫁给一个老头子?!
但现在看来,受欢迎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章父决定要再婚。
他开始给章母打电话,试图让对方跟自己复婚。
章母目前正跟李长明打得火热,李长明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药,从婚礼结束之后就天天闹腾也要结婚。章母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李长明三天两头提起结婚这茬子事儿让她困扰极了。
偏偏章父还来添乱,话里话外说着两个人从前的旧感情,从认识当初开始说起,一直到离婚前夕,那些章父口中两个人一起走过的岁月总让章母下意识开始回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比如在栗渔村里受尽欺负,比如贫困时被夫家妯娌和婆婆联手分家,章父在感情上绝对是没眼色的一个人,絮絮叨叨到章母生气了也不自知,被挂了好几次电话之后还锲而不舍地打,章母终于受不了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长明。
这可糟糕了,李长明那个气啊,他这求婚是否能成功还没个影子,那边前夫开始挖墙脚了?!李长明一个电话将章父约了出来两个人面对面谈了一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章父是垂头丧气离开的。
章泽到底担心父亲,在得知了这件事情后有点无奈母亲的不讲情面,特意去看了章父一面。
章父很无奈地问他:“小泽,你跟我说老实话,以前在村里的时候,爸是不是做得很差?”
章泽眨眨眼,依稀明白了李长明的策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事实上他非常地想要点头肯定。那个在家人受欺负时不敢出头只会默默抽烟的男人在章泽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没办法和面前这个透着中年儒雅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了。可是每每回忆起那些片段,章泽还是忍不住会觉得无奈。
不想因为违心的欺骗让父亲产生母亲还对他有意的错觉,章泽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章父黯然,那些不愿意去回忆甚至选择性遗忘的往事其实他都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只是不想承认这一事实罢了,不想承认自己从前的软弱给家人带来了多少伤害。
“对不起。”章父第一次主动开口道歉,三个字让章泽有些惶恐,他连连摆手:“还不到这个地步,爸,你不欠我们什么。”
章父摇着头,轻叹一声:“生养生养,总不是生了就成的。我那时候也是鬼迷了心窍,一心一意想着做人留一线,想跟你叔叔搞好关系,真正应该关心的家人却忽略了。我没尽到好好养你们的职责。”
章泽眨眨眼,没法接口。
“你跟杜行止的婚事,一开始我是想要反对的。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话?你们也知道要去国外结婚领证,肯定也明白咱们中国现在还没开明到你俩光明正大在一起。你跟他好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章父点点桌面,终于将自己长久的隐忧说出了口,但想了想,还是放缓了神色:“但你李叔叔说得对,成年人就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爸相信你能有自己的考量。我也是,既然从前选择了和你妈离婚,现在就没资格缠着她让她选择我。爸这个人吧,固执虽然固执,可也不是不讲道理。你妈不同意复婚,她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也祝福她。”
“爸……”章泽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章父瞥他一眼,眉头一皱:“干嘛?你以为我要干嘛?她不嫁我难不成你们就不认我了?你妈也倔,我们当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不回头是她的损失!你担心我难过还是怎么地?”
“不过……”章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倾身凑近章泽,带着一点期冀问道:“就是杜行止了?你不选别人了?世界上好女孩那么多,你怎么就挑了个男人呢!男人又不会生孩子!你不生孩子我就绝后了啊!”
“额……”章泽困扰地皱了皱眉头,“爸,那不是还有我姐吗……我姐到时候也会结婚生孩子的……”
章父撇开头,在他看来儿子和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这话说出来就太伤感情了。
“那要不爸你再婚再去生一个?”章泽猛然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我听说一些厉害的老头到七十岁都能生孩子呢,爸你现在条件又不差,再婚再生个孩子,不就有香火了?”
章父低下头,没有回答章泽的这句话。他从前也想过是否要再找个女人搭伙过日子,可这把年纪了,心中着实已经失去了那种激情。除了一路走来的章母外,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跟什么人毫无隔阂的生活。朋友们曾经劝他去相亲过,那些年轻漂亮甚至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个热情大方似乎毫不介意与他的年龄差,可跟这些人在一起,章父总觉得心中少了点滋味。
跟章泽谈过之后他的情绪更低落了,直到后来金穗油上市取得的热烈反响也没能叫他愉快起来。几个好友终于发现到了这人的不对劲,章父日常还是有些个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的。
不断有人致电他询问是否除了身体状况,章父一边无奈一边伤感,也缺个倾诉的人,便将自己最好的兄弟给约出来一并钓鱼。
这兄弟也怪,好好一个留过洋的高材生,开放初期却毅然决然回了国。他做的机床生意,跟章父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两个人是机缘巧合才相识的,对方也有一场失败的婚姻,也自觉自己对前妻和儿女无比亏欠,这便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章父信任他,有时也会将生意上的难题提出来大家一并探讨,这一次他却死活开不了这个口。
对方却猜到了什么,带着不确定问道:“是不是你家里两个孩子出事儿了?”
章父眨眨眼,盯着水面的浮漂:“前段时间美国出事儿,我姑娘在世贸工作。出新闻之后我打电话找不到她,那个时候就跟天塌了一样,我总在想,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儿女不在身边,老婆离婚另嫁,到底图的是个什么。”
这话太引人共鸣,对方表达了一番对章悌的关心过后,也长叹一声:“人生啊,活到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以后再想挽回已经是追悔莫及了。”
章父沉默片刻,摇头轻笑:“是啊,所以这一次,我为了不失去儿子,就只能放弃孙子了。”
“什么个意思?”
“我儿子不喜欢女人,要跟个男人在一起。”章父轻飘飘将这话抛了出来,眼见对方的表情寸寸僵硬,轻笑一声,“吓到了是吧?我也吓到了,可是没办法,所有人都同意他们的事情,我不敢开口。我只要开口,在他心里一定就变成敌人了。”
对方哑然片刻,也想到了章父尴尬的过去和现在的地位,不由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伤心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嘛,活这短短几十年,盼这个盼那个就是欲·望太重。有没有孙子对你哪来的影响?你也说当初你儿子被你弟弟家的小孩推到了水里,算是捡回来的一条命。老天对你不错了,至少还没把你儿子的小命收去。”
章父摇摇头:“我是对不起他。要是放到现在,我非得把我弟弟家那个也按到水里弄半死才能作罢。那个时候就想着一家人一家人,反倒吧真正的一家人推远了。”
对方深有感触,他们总下意识地忽略更亲近的人去讨好关系平平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一种在交际上的不知足。明明已经有那么好的家人了,却还是去渴望更多的亲人,甚至为了那些更多的亲人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家人。不正是在自恃那些珍视自己的家人不会离开吗?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又不能活呢?等到对方心冷了转身了再去挽回,哪怕真的破镜重圆,裂痕也永远无法抹去。
与他们失去的相比,章泽找了个男朋友这种事虽然有点少见,但到底不是惊世骇俗。对方表达了一下惊讶后便没再纠结其中,一番沉默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有点不确定的说:“你刚才跟我说那些话……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嗯?”章父不明所以。
“你说你儿子找男朋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啊……”对方有点不敢肯定章父的重点真的没有放在这种地方,越发诧异,“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更难过你儿子没法让你抱孙子啊?”
章父想了想,也有些奇怪:“是哦,你这一讲我也发现了。”他参加章泽婚礼的时候虽然有点浑浑噩噩,可脑袋至少是平静的。反倒是后来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告别未出世的孙子后才坐不住开始发愁。大概是因为对同性恋没什么概念的缘故,他对此的厌恶和愤怒也比平常人少得多。
对方无语了片刻,随即给章父丢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自己要失去孙子呢?他跟男人在一块,又不是结扎,生孩子总是可以的啊……”
章父眨眨眼,没转过弯来:“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说跟谁在一起肯定就是死了心走到底的。你让她跟女人好……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啊!”好友着急地拍了下他的鱼竿,“你知道万利电子的老总陈百不?就是那个娶了福建女人拿岳丈钱开公司的老总。我跟你说她老婆就是不会生,可成百靠老婆吃饭,哪里敢去外面找女人?然后他就跟他老婆商量着去找了个女人代孕,你知不知道代孕是什么?”
章父茫然地摇了摇头。
“就是找个完全没关系的女人,给她钱不跟她睡,让她打一针怀上你的孩子,等到孩子落地之后,你就抱回来,从此跟她没有关系。”
“……”这可真是为章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诧异地盯着一脸认真的好友,仔细思考一下,发现这个产业链真的很有可能存在,顿时钦佩地在心中想,留过洋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
“那那那,那以后那女人找上门怎么办?如果是她生的,法律上她肯定也是能享受权利的吧?”
“你傻啊!”好友瞪他,“脑子能转过弯来不?你不会去远点的地方找啊?中国不行就去外国,混血儿也好看啊。你们那么有钱,难不成还找不到好人选?长得漂亮一点,智商高一点皮肤白一点个头高一点,一百万生一个,总有人愿意吧!?”
章父呆呆地将视线从好友脸上挪回浮漂,张着嘴一脸若有所思实际上是在发傻。他开始脑洞大开地幻想,幻想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扭着臀抱着一个白皮肤光着身体的胖娃娃,那个胖娃娃看起来是个外国人,但张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章父一下子豁然开朗,“好主意!”
“傻。”
友人毫不客气地吐槽着。
章父却坐不住了,立马被烧了屁股般心急火燎地跳了起来,鱼也不钓了,冲到渔场里找到电话就给章泽拨号。
****
章泽一脸无奈地嗯嗯嗯嗯,那边翘着二郎腿正在看财经报的杜行止时不时将眼神挪过来打量他,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再结合起电话里听到的那些含含糊糊的声音,杜行止挑起眉头。
章泽好容易挂断电话,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沙发上,枕着杜行止的大腿开始发呆。
“怎么了?”杜行止低头看他,摸了摸他柔软的发。章泽把头发留长了一些,板寸太色气了杜行止不想让别人看。软软的头发盖在脑袋上摸起来也很有感觉,遮住了一点额头的章泽有时候看起来像是青涩单纯的大学生一样可爱,让他每每都觉得眼睛不够用。
章泽叹了口气:“你猜对了,我爸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代孕的事情,好激动地打电话给我,好像明天就要抱到孙子一样。”
杜行止表情有些艰涩,扯了扯嘴角:“你去代呗,我把你拉下水已经够无耻了,总不能让你还绝后吧?”
“绝你妈。”章泽给了他肚子一拳,“我还年轻呢,哪里要烦恼这种问题。到时候章悌生了孩子我们抱回去骗骗他就够了,我爸反正也不和我们住在一起,骗他他也不知道。”
杜行止严肃地皱起眉头,捧着章泽的脸由上至下与他对视:“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去代孕,我不会介意的。至于我,我倒是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小孩,杜家的血脉也没有延续的必要,你的孩子我会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育的。”
章泽轻笑一声,伸长了胳膊掐他的脸:“你看看自己的表情,跟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杜行止不说话,眼神中透着委屈。
“我真的不需要。”章泽见他这样,更加无奈了,“我知道你同意我生孩子,可是我现在才二十多岁,要烦恼也不至于现在就烦恼吧?这种问题完全可以等到三十多岁再来烦恼,到时候我们俩年纪都大了,也更有精力照顾孩子。更何况我也不太喜欢小孩的吵闹,以后我姐总是要生的吧,我说过继这种话也不是开玩笑。你干嘛老那么在意是不是亲生的?要我说现在去孤儿院抱一个来我都能当亲生的养,血脉能代表一切吗?合得来才是真的。亲生孩子不孝顺父母的多了去了,北京城里那些闹剧你还没看够?”
杜行止被治愈了,抿着嘴重重的点头,章泽简直是他的天使!
一想到章泽的血液会和另一个完全没关系的女人结合,哪怕只用冰冷的器械作为载体,杜行止仍旧有种领地被侵犯了的愤怒。也许这种中二期的占有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少,可是至少目前,他还是很难接受的。
作为回报,他也绝不会选择跟除了章泽之外的任何人孕育后代。血脉相连的孩子对他来说远没有跟章泽毫无隔阂的相处来的重要。
章父那边,该怎么糊弄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代孕这种事,杜行止才二十来岁,中二期都没过,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接受哦。不过以后年纪大就两说了,感情稳定之后他肯定也会豁达一些。
章父就是很普通的一个男人,封建、重男轻女还没有眼色,所以大家不要纠结他不把章悌的孩子当血脉的问题了,我也很讨厌这样的人。
下一章是李清水番外,李清水成模特了,大概是说他的事业线,感情线会比较少。
昨天新文有人说名字像星际文,但实际上是娱乐圈文,所以我改名了。改成《【重生】重征娱乐圈》。目前全文存稿,愚人节开始发文,喜欢的亲提早去收藏一下,开文的时候立马就会有提示了。昨天网站抽,今天再给一下链接。手机的亲戳我文章页面的作者名进专栏也能看到哦!:


番外——不生气的李清水

“啊!!!!!!!!”
车窗外是尖叫的人群,狂热的粉丝们举着印满偶像名字和照片的应援板围堵在车外放声大喊着偶像的名字。
“清水!清水!清水!!!!”
“下不去了。”车内的司机皱着眉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车门有没有锁好,在确定了车门不会被狂热的粉丝拉开后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脸色依旧不好,“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泄露出去的。消息把守的还不够严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好像有车队在后面尾随,早知道机场这边会被堵死的话,我们就应该切另一条路过。”
李清水的经纪人肖燃燃柳眉倒竖,声音尖脆:“你放这种马后炮有屁用啊?你是司机还是我们是司机?刚才发现不对你干嘛不说偏要被堵进来之后才张嘴放屁?我们下午两点四十分的飞机就要起飞,错过了这一班就只能等明天了!伦敦的拍摄可是不等人的!”
司机有些委屈:“我哪里想到这些人会那么疯狂嘛,一开始入内的通道都还算通畅啊。主要是机场这边太不靠谱了,那么多粉丝聚集早就应该提前驱赶才对……”
“你还说!”肖燃燃眼看要骂人。
“好了燃燃。”一旁如同清泉落水般透彻的声音响起,语速很慢很慢,温柔的音调瞬间便浇灭了她的火气,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向出声的人,李清水微笑着对上他们的视线,“事情都这样了争吵也没用,我们应该想个办法才对,你看外面那些保安。”
李清水眉头微皱,带着担忧的视线落在挡在车前努力隔绝开粉丝和车身接触的一排壮汉:“他们虽然是专业的,但一直这样下去肯定坚持不了很久,到时候受伤了就糟糕了。”
肖燃燃很是无奈:“我也没办法,现在这种情况,就算现通知公司来人帮忙也来不及了吧?都已经两点十分了……”
李清水沉默了片刻,面对两个帮手的侧脸精致到令人一时屏息。片刻之后他才缓声问肖燃燃:“你带扩音器了吗?”
“哎?”
**
粉丝们很激动,包围圈内这辆褐色的保姆车里正载着他们的偶像。按理说李清水专攻模特行业,且平面比走秀多,本不该积攒下如此可怕的人气。可没奈何人家长得太好了,虽然先天残疾,但在有资源的情况下,完全不妨碍他拍摄一些电影和演唱歌曲。他从P·D的平面广告开始出道,大专毕业之后,章母心疼他,便为他引荐了一些时尚圈内说的上话的元老级人物。温柔平和的李清水没有攻击力,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是一团满承包容的清水,很容易便能引得别人的好感。时尚圈内的诸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机缘巧合之下有人为他推荐拍摄了一个好莱坞制作的小成本影片,在片中饰演一个因为先天残疾只能终身坐在轮椅上的配角。姣好的外貌和利落的演技让他在好莱坞内一炮而红,自那之后,他便一心一意开始沉淀在了演艺圈内。
这是最适合他的道路,李清水不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际之道,他的心也太过清透,容不下那些拐弯抹角。但他也是个男人,终究是需要自己的事业的,演艺圈的路虽然坎坷,却也不异于一条通往巅峰的捷径。他喜欢站在聚光灯下被人需要的感觉,甚至于提前背好的剧本经过私底下千百次的重复练习连结巴都不必担心,李清水肯下苦功,自然走红飞快。
中国如今能打入好莱坞的演员可谓是少之又少,唯独的那些个无一不是超级大腕,李清水在国外走红后,自然便成了国内的香饽饽。新闻媒体很吃他好莱坞华人明星的光环,国内许多片商更是邀约不断,他等同于被捧上一座山峰的顶端后乘着索道滑行到另一处临近的山峰,还未曾感受到脚下这块新土地应有的残酷便已经了然了山顶硕果的甜美。这样走红的方式令他的公众形象一直与高端紧密相连,在拍过了国内的几部影片后,他在国内的粉丝团便以见风就涨的姿态迅速地膨胀起来。
粉丝一多经常便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李清水腿脚不好,也甚少避免在公众面前露面,通常出行都比较小心不被碰到。加上他虽然经过治疗后结巴的情况有所改善,可是在人多着急的时候难免会被觅得些许端倪。粉丝的心是很脆弱的,他们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铁杆和死忠,李清水跛脚的缺陷尚算微不足道可以忽略,可如果他还是个结巴的话,很多人都会受不了偶像的不完美迅速脱离。
李清水自己也明白这个残酷的现实,要不是再不做出应对他们就真的要赶不上飞机,打死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危险出面。
肖燃燃第一个就不同意:“李哥你傻吗?你一出去他们只会更嗨啊,到时候一拥而上你怎么办?你怎么逃?误了班机倒还好,要是你因为这个受伤了,那我可真是犯下了万死不能赦免的罪过。”
李清水的目光从她身上淡淡地划过,落在车窗上,隔着玻璃扫过那些粉丝们一张张激动的脸庞。
他的声音从腹腔开始一层层叠上温柔,出口的时候,柔软地几乎能让人融化,“不要担心了,她们都是为了支持我才来的,怎么可能会让我受伤?”
他说着左右看看,发现肖燃燃果真带着扩音器,一把拿过后在两个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当口打开了车门。
现场因为他的出现安静了一瞬,随后便爆发出一阵足矣掀翻地球的尖叫声。
李清水仿佛丝毫不觉得这脚尖刺耳,含笑听着粉丝团一声一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撑着门迈下了车:“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专程来机场送我。”
“啊!!!!!清水!清水!!!!!”几个临近的女孩一脸马上要昏厥过去的表情开始蹦跳起来。
李清水放大了扩音器的音量,声音却一如往昔温柔,一只手指在嘴唇之前轻轻一竖,眼含笑意:“安静哦,要听我说话吗?”
他的语速很慢很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头滚到口腔中再到齿缝里一点点憋出来那样。但因为柔和的嗓音听上去并不违和,反倒给人一种奇特的认真感。从他开始说话时人群便开始逐渐安静下来,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现场的粉丝早已开始自发地捂住嘴巴。
李清水朝前走了几步,并不遮掩微跛的步伐,看得人心疼不已:“实在是很抱歉今天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大家互动。因为我要坐下午二点四十的飞机去拍这一季P·D海外的新宣传照。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为我送行我很感动,照片拍出来之后,我会挑选一部分影印成海报,每一张我都会签名,然后从官博抽奖赠送。”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包围圈外走,因为忙工作太久没得到良好的休息时间,他的脸白的像纸,越走近,便越让围在最前方的几个发起送行的铁杆粉丝心惊胆战。
几双细细的胳膊从保安的拦阻下奋力朝着李清水的方向伸来,刚才还在高呼他名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清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忙工作也不要忘记保重身体啊!!!”
李清水笑着和尖叫的粉丝点了点头,挨个握过伸进来的手,从兜里摸出几颗补充能量用的巧克力看准了一人塞了一颗,同时又打开扩音器:“谢谢你们的支持,可是我还要赶飞机,离两点四十很近了,这次工作我如果错过,又要很久不能休息了。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可是杂志方还在大洋彼岸等着我呢,我只能先走了。”
拿到巧克力的几个铁粉一脸要疯的表情,紧紧地攥着巧克力尖叫几声,却在接触到李清水难掩疲惫却仍旧温柔的神情后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们开始自发地高举牌子通知临近的组织成员手拉手隔住后方的粉丝让开一条通道,李清水微笑着给人群鞠了一躬:“太感谢大家了。”
“清水!!!!”尖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带着和刚开始不一样的秩序,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尖叫中不甚清晰的高呼:“你要保重身体啊!!!”
“我会的。”李清水有问必答,说完这话后又拍了拍几个保安小哥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车时没法再开了,肖燃燃从李清水下车之后也跟随了下来站在车旁一脸的担忧,眼看情况得到了控制,她心中松了口气,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
她快步跑到李清水身边搀扶他,其实李清水现在的腿脚经过治理已经好了很多了,可毕竟是先天不足,这辈子这个缺憾都无法抹去。通道很窄,却能容两个人通过,李清水一路带着微笑和两边的粉丝点头微笑,直到他的消失在大门之后,现场的很多人也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没有人选择继续追上去,粉丝们也是有理智的,虽然能见到偶像的机会很少,围堵送行的方式很不理智,但能让她们不远千里地聚集,无疑靠的是对李清水的爱。真正喜欢一个人便会从他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刚才鸡血上头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李清水的安静和包容却让她们渐渐理智了。
几个铁杆粉相互对视,想到刚才混乱的场景,有些懊恼:“现场组织的太差了,刚才都说好让她们有秩序地排队,结果车一来全部推啊挤啊的,下次组织活动一定要再计划周全一些。”
“可是清水真的好温柔……”另一个女孩双手交叠覆在心口一脸的憧憬:“要是我我肯定生气了,他还坚持下来跟我们打招呼。”
“我看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啊,脸那么白,嘴唇都没有血色了。”想到刚才李清水微微颠簸的步伐和缓慢却带着喘音的话语,又有人心疼了,“前天看他的博客动态还在四川拍戏,今天就到上海来要飞国外,这样怎么休息?恐怕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当下击掌决定下一次接机的时候一定要给李清水送些吃的。
李清水不要人搀扶,虽然走得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认真。肖燃燃刻意放慢了步伐,拒绝了李清水自己拿行李的要求,眼见周围的乘客纷纷回头盯着李清水,从包里掏出一个帽子盖在李清水头上。
李清水扶着帽檐,低声说:“这帽子和我的衣服不搭……”
“戴你的吧,”肖燃燃翻了个白眼,“别以为进了机场就安全了,要是乘客挨个来要签名,你照样要签到误机,那边的拍摄可不等人,长点心。”
李清水唇角微勾,也不介意被这样教训,望着透明玻璃外的停机坪眼神有些悠远:“其实被堵住也不错,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肖燃燃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拜托,有点腕儿的气度行吗?普通人都应该愤怒地控诉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你这叫什么回答啊?你被堵的还少?”
李清水温柔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到对方话中的调侃,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肖燃燃的脑袋。肖燃燃虽然还有一肚子的吐槽,但对上对方仿佛能包容宇宙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被看成了小孩子。
在肖燃燃发怒之前李清水的手收了回去,他戴上耳机挑出一首慢歌,托腮安静了下来。肖燃燃收敛了情绪,知道李清水这个动作代表他开始发呆了,便也不说话,任由他一个人去安静。
她悄悄地打量对方的侧脸,瘦削的身躯、细长的颈项、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去,李清水的睫毛长的有些不科学,他的双眼皮不甚明显,但因为睫毛很浓密的缘故,天生便为他画上了一条微垂的眼线。配合他略浅的瞳色和天生的气质,微笑的时候眼中仿佛便藏满了星光。被这双眼睛盯着看,就连肖燃燃都有些承受不住,也难怪那些送行的粉丝在听他说话之后对他那么言听计从。
肖燃燃扫了眼李清水的腿,心中叹息一声。
上帝在打开窗的时候也关上了门,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李清水风光之下的辛苦。口吃和跛足,也许是长久以来被缺陷困扰,李清水要比同龄人成熟和沉默的多,肖燃燃很少见到他在圈内有什么常联系会结伴出游的朋友,从出道到现在,没有被拍到任何夜场照片也没能跟任何明星传出绯闻。李清水是让人省心的,可与此同时,肖燃燃偶尔也会希望他能有个宣泄情绪的地方。而不是空闲下来便拿着剧本训练口齿,从出道到现在,他很少接拍过饰演主角的电影,因为台词不能容许他一个一个去咬字。偶尔有那么几部戏,许多台词也需要后期另配,只有唱歌时配上乐谱他才不会结巴,所以相比较下来,肖燃燃觉得他是更喜欢唱歌的。
想到对方方才给自己的那个眼神,肖燃燃眼神微黯,忍不住对着虚空回应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在飞机上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一连三天下来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李清水疲惫不堪,卷着毛毯便沉沉睡去。
落地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工作,李清水昏沉的脑袋在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后迅速地冷静下来,随车到达杂志社,早有人准备好一系列的工作在等待他。
因为是拍摄P·D宣传的关系,在场的一些厂商管理都跟李清水很熟悉了,知道他的身体不怎么好,一早备好了热可可和早饭让他补充能量。李清水和所有人打好招呼后又熟悉了一下待会儿要一起合作的模特,发现是熟面孔之后放下心来,化妆到一半,章母也来了。
在外李清水从不主动提及自己跟P·D的关系,眼看周围许多外人,便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章总”。
章母就是特地来找他的,跟摄影沟通完自己想要的效果之后再挨个提示模特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做法。这一次不过从工作人员换成了幕后老板,在得知到这个亚洲女人居然是P·D的总裁之一后模特群都显得有些骚动,还在犹豫是否要上来套近乎的时候,章母便一头扎进化妆间里了。
化妆师基本上都是外国人,章母四下一扫,也知道李清水平常的习性,便换了淮兴话开口:“清水,你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小舅找你们要我的电话?”
“好像是。”李清水点着头,“但我们没给他。小舅说是要结婚,大概是从外婆那里知道我妈的号码,想给我们发请柬。”
“哪个晓得他要跟谁结婚,要是上次那一个,我去都不得去。”章母的担忧变成现实,想到杜宝刚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友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家里两个兄弟都那么不靠谱,老大没什么能耐老婆还小心眼,老二又死心眼非要娶个公主病,章母是已经怕了。她自己倒好可以躲得远远的,只是担心家里的爹妈要受媳妇的委屈。所以从回家探视过父母开始,她给两个老人办了账号每个月固定给他们打一笔生活费。章泽的外婆跟外公都是一辈子务农的老实人,章母想将他们接到城市里居住,他们却死都不愿意,说舍不得乡里和村里相处了一辈子的老村民。章母知道他们俩没什么对城市的向往,便也不强求,知道父母爱面子,便借着大姐杜万红的名号去村里给两个老人盖了座房子。香梨村经济发展的慢,十里八乡住的都是平房,那一栋鹤立鸡群的小洋楼可谓是赚足了眼球,让两个老人出门的时候脚后跟都轻飘飘,很有些面子。
杜万红也因此在娘家有了相当的地位,家里一群孩子,也就每个月打钱的章母和给盖房子的杜万红显眼一些。老人再怎么封建,人心也是肉长的,杜万红以往的失败和因为李清水残缺给老人留下的遗憾渐渐被付出的物质掩盖了。如今的杜万红只要出现在村子里,那是必然要掀起一阵骚动的,谁都知道杜家的大女儿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大钱,可就是不近人情,甭管多么亲近的亲戚想要托她办事儿都是没门。讲情面?人家不怕这个,就愁你不讲呢,开口便将十多年前的旧账一笔一笔掰开来算,讲来讲去便让人觉得对方不报复已经是心胸豁达了。任来人有多厚的脸皮,在对上杜万红嘲讽的目光和听到对方对于自己从前受到的那些不平的控诉,也绝对无法继续泰然自若地说出要谁谁谁帮忙的话。可饶是如此,在小地方实力便代表了地位。杜万红哪怕真是个铁心肠锤子,单凭她有能耐自己做事业这一点,许多人也想过来跟她取经套近乎。
对自己一家如今的改变,李清水是感激章母的。他是个平和的人,哪怕现在成功了,也无法因为过去的恩怨生出什么怨怼。母亲的心结他虽然清楚,却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如果没有章母在后面撑腰,杜万红是绝对不敢这样大胆嚣张地展现自己实力的。想到那些从自己出生以来便如影随形的异样目光,李清水直到如今终于能够平和对待了,也正是因此,他对那些粉丝们近乎疯狂的唯独并不感到反感。从出生以来就盘桓心中对于生存意义的质疑他直到今天才寻求到答案——他的生命不仅止于作为一个用于展览的失败品。
对将自己和母亲拉出泥沼的章母,李清水有着天然的依赖。在看着对方的时候,眼神柔软的一塌糊涂。
和李清水相处越深,章母便越喜欢这个跟章泽有着很多相像的孩子。因为是表兄弟,李清水的外表和章泽有那么点共通之处,但其实雷同的地方并不多,最让人觉得他俩有联系的,还是那一身自然而然便能影响旁人的温和气质。
事实上李清水比章泽安静,也比他通透,并不像章泽那样聪明里偶尔带上傻气,而是总用一种很冷静的目光观察着周边的所有人和事。在这个嘈杂喧闹奢靡颓废的娱乐圈,他这样的存在就像异教徒般不可思议,但也正是因此,他独特的干净总能吸引来一群对着希望有所眷恋的朋友。李清水和他们保持君子之交,偶尔联系,并不深入他们的交际圈内,可奇异的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好的不可思议。
许多片邀甚至是被指定出演的,跛足的李清水演戏很吃力,他通常接的都是一些不需要太多动作的文艺片,也在文艺的圈子里打出了不小的知名度。章母是愿意捧他的,P·D的模特固定会周期循环,为了不让市场感觉到审美疲劳,不论多么优秀的模特,他们也会酌情换上新面孔来推出新气象。唯独李清水,能称得上是P·D御用的模特。他和同是亚洲面孔的章泽很受海外市场的欢迎,西方人中极少会有他们身上那种具有东方人特质的内敛温存,独特的存在总是出色的。只是章泽自己有事业,他拍摄广告的机会不多,在杜氏生煎越做越大后更是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除非心情特别好,否则他通常不会接下拍摄的工作。外界对他的消息也知之甚少,杜氏生煎在国内的一些访谈活动章泽从来都是让石磊上的,白胖包子一般的CEO温和可爱,接地气的形象也很符合杜氏生煎对外的宣传理念。而章泽,除了业内的一些同行和公司内能见到他的员工领导外,几乎没人能知道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偶尔网络上会流传出一些章泽巡视公司或者上下班时的自拍照,但公众对于章泽在杂志拍摄之余有开设了那么大一家公司的爆料完全秉承质疑的态度,相信的人很少,也让章泽因此少了很多的麻烦。
所以与章泽逐渐隐退之后,李清水特殊的气质和优秀的外貌也能彻底地填补这一空缺,在业内有“忧郁贵公子”称号的亚洲模特知名度越来越高,跟P·D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减缓火力的推动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李清水也对那个因为嫌弃他跛足而不肯吃他盛的饭的舅妈有印象,自然是不好的印象,可是他这个人心态就这样了,哪怕再不喜欢也恨不起来,顶多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去回忆那些不愉快。
“大概就是她吧?”李清水有些不确定地回忆了片刻,“我听我妈跟小舅吵了几句嘴,那边有女人的声音,可是我记不清小舅那个女朋友的声音了。不过对方肯定是认识我的,我听到小舅问我妈,说他女朋友让他来问我要签名CD。”
坏印象无法磨灭,章母一想到杜宝刚果然要娶那位仙女,心中便说不出的不得劲。但弟弟的感情她做姐姐的总没法干涉,想来想去也只有以后少来往一条路可选择了。
想伸手拍拍李清水的头,但在看到对方头上刚刚固定好的发型后又缩回了手。章母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李清水,眯着眼双手环胸笑道:“真帅,你说咱家风水是不是太好了点,净出俊男美女?”
李清水忍俊不禁:“姨妈你最美了,你比奥黛丽赫本都美,我们可不敢抢你头上的光环,要遭天打雷劈。”
“去!”章母挥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很不要脸地将这句奉承接下了,她本来就很美嘛!
章母走后,一群想套近乎又怕太失礼的模特才慢慢进了化妆间。因为通常只空降不抢秀,李清水很少与人竞争,也不太得罪人的关系,大伙对他的态度都还好。业内对于他背景的传言多种多样,有说他是富二代的官二代的红二代的,也有说他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普通艺人的,总而言之没人会当面给他不痛快,这些人顶多有些羡慕嫉妒恨他的人脉。眼看P·D的总裁对他态度都如此亲昵不带暧昧,大家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
“清水,”李清水出道后艺名就改成清水,“你给P·D拍宣传照也有很多年了吧,连no1都被换下来你还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李清水无辜地目光清澈透亮,“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我是亚洲人吧。P·D到底是个亚洲的品牌嘛。”
众人的目光很怀疑,但相比起各种无厘头的猜测,这个答案算得上比较有可信度了。P·D作为如今第一个能在其他洲站稳脚跟的独一无二的奢侈品品牌,对于亚洲的意义显然也很深远。优待同国籍的模特倒也是情有可原。另一个气质和李清水相似的亚洲模特待遇也十分优厚,每次只要空降就必定站在中央主场。
嫉妒的目光便少了很多,西方国籍的他们也能在自己国家的品牌中获得类似的待遇,李清水这样的情况便也不能算多扎眼了。加上对方因为腿脚的关系从不走T台,相比起普通的模特来说又少了一层可攒资历的渠道,能有如今的地位大多是是靠拍片和演唱赚来的,比起寻常人又多了几分辛苦。相较那些凭借潜规则资源无数的存在,刻苦付出后才获得成就的李清水并不是很拉仇恨的存在。
拍摄的过程需要穿着薄衫过外景,因为是春款宣传,冬季的室外温度临近冰点。李清水原本便不怎么好的身体被这样折腾自然更受摧残,但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模式的他还是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完成了拍摄工作。
肖燃燃一脸紧张地在旁边为他拿着斗篷,拍摄停下的瞬间便上前为他穿好并送上热牛奶。眼见李清水在喝完牛奶后苍白的脸色慢慢浮上些许红晕,她松了口气,哈着手跺跺脚:“太遭罪了,这次拍摄完之后我一定给你申请假期。”
李清水卷着斗篷低头安静了一会儿,等到脑袋中的眩晕渐渐消失,在重新扬起笑容,温声回答:“不着急,一会儿还要拍半个小时,外面那么冷你别等我了。外套放在台子上我拍好了自己穿就行。”
肖燃燃有点受不了:“老大你能有点腕儿的气质吗?!”
“啊?”李清水不解地挑起眉头,很认真地征询对方的意见。
肖燃燃被他盯着挪开眼,这人对谁都是一模一样的态度,没架子也从来不会生气,如果不是太了解他,肖燃燃指定以为那么体贴的李清水肯定是对她有意思。但接触久了之后她才发现,这种温和的模式李清水是一天到晚都在开启的。对陌生人和熟悉的人他会有那么一点点差别,但如果不仔细去留意,根本留意不到。
这样的人简直没道理可讲。肖燃燃放下杯子看了手腕上的手表,皱着眉头开始驱赶李清水:“快点原地跳跳,不把身体弄热一会儿继续拍摄冻死你!”
李清水安静地解下斗篷放到一边,朝着摄影棚努了努下巴:“快去吧,去里面呆十分钟,也不会耽误你给我送衣服。”
眼见肖燃燃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李清水才笑着从斗篷的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开机输入密码之后,跳出了十多条短信和一大串未接来电。
看着来电人姓名,李清水无奈地叹息一声,一条条逐步浏览了短信之后,认真地回复道:“我很好,工作不忙,明天就能回国了。”
那边的场记开始高声喊李清水的名字,李清水顿了顿,扭头应了一声,手指在拨号键上徘徊片刻,只得叹息一声重新将手机关机。将斗篷锁进临时柜里。                    
作者有话要说:五点会有捉虫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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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半篇说李清水半篇说章母娘家,就酱
辛苦那么抽搐还没有抛弃我的读者了,爱你们!


番外——李清水完

宣传拍摄的很顺利,随之而来的便是大概要持续一个多月的时装发布季,各色t台秀环环相扣。这是时尚界的盛宴也是模特们集中工作的季节。
但这跟李清水没什么关系,他不走秀,唯独出场的几次都因为特殊场景的缘故不需要他走动。做平模拍照平常拍拍电影跟现场跟观众面对面互动差别是很大的,秀款的衣服不仅仅需要模特们有出色的外表,走动时自然形成的气场也是能否将一件衣服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的关键。李清水这是先天不足,再多的后天弥补也无法治愈他残疾了几十年的腿。
但拍摄过后的庆功宴他作为队伍的主角之一却不能不参加,哪怕为人清冷一些,在这个圈子里混太清高也走不开。平常该有的交集必不可少,哪怕不能拓展人脉,也绝不能将自己的形象捆束在一个给人“难接近”的印象中。许多的工作和机会就是靠着日常不经意的相处埋下的伏笔。加上李清水的气质令人舒服,在圈内面对面交流过的人很少会对他有什么不满的看法,尤其是碰上志同道合的对象,李清水绝对能以最温柔的方式令对方感觉到春风拂面。他安静虽安静,可从未将自己看成高岭之花,因为行事靠谱的关系,很明白他喜净的经纪人肖燃燃也很赞同他多去一些类似的场合。
这种庆功宴其实国内也有,只不过国内的娱乐圈发展大来也就这么几年的功夫,艺人们的私下交往还是顾忌着公众有所收敛。国外却不一样,尤其在巴黎这样的销金窟,奔放的西方民众又加上聚集的是一堆出了名不讲节操不讲贞操的“娱乐圈”中人,他们选择的一些地方,就很让李清水感觉到不喜欢了。
比如人贴人肉挤肉在暧昧灯光下起舞的地下酒吧,比如开赛后观众呼声震耳欲聋台上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的黑拳场。这些地方总能很轻易的调动起来与李清水同龄甚至年纪更大的人的热血,可李清水却总是冷眼旁观,在酒吧里他盯着那些在舞池中迫不及待地互相接触的一对对陌生人,脑袋里想的是法国政府近几年特意请过他出场的艾滋病预防公益广告,这些人那么频繁地更换伴侣真的有好好做保护措施吗?艾滋可不是好玩的。面对黑拳场血沫迸溅观众台上兴奋欢呼的场面,他除了恶心和晕眩外没有更多的念头,任何人并非顺应本能而是为了表演不得不真枪上阵的血腥搏杀毫无乐趣可言,每次看到那群兴奋地眼睛通红好像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干两招的同行伙伴,李清水总是无奈又轻微反感。
其实李清水小时候也是个熊孩子,虽然身体不好家庭缺失,可也是一路欢脱长大的。自打腿瘸了之后他的性格就安静下来了,后来又变成结巴,身体的缺陷越来越多,原本和他玩的很好的小伙伴们纷纷开始疏远他,在学校和村里都能碰上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讨论他悲惨的人,李清水原本挺活泼一个人,硬生生就给憋压抑了。
这让他缺少一种普通男孩子都会有的对战争和搏斗的渴望,也因此对人和人的关系不怎么保有信心。多么亲密的伙伴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未必会不离不弃,他在与人交际上,便甚少会对友情出现多么强烈的渴盼。不过这种保持距离给对方空间的交友方式虽然很难为他带来真正贴心铁友,君子之交却带来了不少。他很少抱怨,又能安静倾听,随时给对方私人空间,又在一定程度上很能包容对方的错误。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交往在中西方都很吃得开,这让通常很宅的李清水交际面变得很广。
这一次的庆功宴倒是收敛了一些,就选择了一家私人酒吧。李清水是不会提出异议的,在生活上他一直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哪怕他在模特队伍里是不折不扣的主位,哪怕众人聚会的重心基本上都放在他身上,可在看到大部分人都对狂欢向往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退让。这让原本很担心他会发脾气的熟知他性格的几个合作伙伴松了口气,在接触到李清水和往常并无不同的温柔笑容时,忍不住怀疑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会养成那么好的脾气。
“清水你记着啊,一会儿我不能跟着,你要少喝点酒。酒吧里热,衣服寄存了之后出门别忘记领,外面室温很低的。手机要随身带,音量放到最大,有事情拨快捷键1给我打电话,我打电话你要记得接,什么时候决定散场立刻通知我,我就跟司机等在酒吧旁边。你也适当的有点性格,再晚一场的聚会说什么都别去了,那些人乱的很,黄赌毒就没一个不沾的,他们要是激你抽大麻,哪怕没面子也得拒绝知不知道……”
在国内的应酬还好,一旦聚会的场合在国外,李清水的助理经纪人肖燃燃就总是既欣慰又担忧。欣慰李清水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会整天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担忧娱乐圈中很玩得开的一群人会不会将白纸一样的李清水带坏。
李清水很无奈肖燃燃一厢情愿将他认作白莲花,不过他也不是擅长与人争辩的性格,听到对方絮絮叨叨便满口应下,在外该如何做如何处事他有自己的一套章程。
灯光昏暗,夜幕降临后场内的可见度也不高,晃动的灯光时明时暗令人看不清周围人的五官。
公众人物选择在这种地方找乐子,一是喜欢这种人贴人的热闹和刺激,第二就是这样的场合不容易被认出来。
李清水被簇拥到卡座中央,周围西方面孔的男人女人们在进入酒吧之后情绪自然而然地亢奋了起来,李清水淡笑着看他们狼嚎和蹦跳,不动如钟很有些高人气质。周围随行而来的漂亮姑娘们本想借此机会勾搭他,可见他这个做派,竟然说什么也不敢真上。
不论是哪国的娱乐圈,文艺工作者们对于肉体接触都显得会比较放浪一些。李清水虽然是亚洲人,可五官都并不平板,审美无国界,在国内称得上顶级帅哥的长相在国外也同样吃得开。加上他对人温柔尤其对女士绅士,基佬遍地男人比女人还难伺候的娱乐圈里出现这样一个人简直可称作奇葩。稍微正常一些的女人在接触过他后都能发现到他和普通人的不同,暗恋他或者对他有意的女人自然也只能以车载斗量计数。
至于他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李清水从入圈以来从来没听说跟哪个男人睡过,娱乐圈里不及时行乐的基佬,有这种生物吗?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加油打气,却还是不敢率先开口打招呼。
李清水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要酒而是要了杯矿泉水。他浅酌着杯中不知道为什么身价如此百倍的液体,淡淡地打量周围的人。
男人们几乎都已经下舞场去猎艳了,女人们穿的一个比一个暴露,他甚至看到穿着兔女郎衣服的女侍应奉着托盘在群人中穿梭,麦色或是雪白的大腿恨不得□到胯部,比三点式好不到哪去的服装在尾部还特意做上一团雪白蓬松的圆尾巴,配上成套的柔软的耳朵和女侍应似有若无飘荡的眼神,无需多说,暧昧便油然而生。
他捂着额角,微垂眼,避开一个兔女郎带着诱惑的笑容。
“清水?”身后忽然有女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拍摄搭档,不由放缓神色:“朱莉安,你不一起去热闹热闹吗?”
朱莉安是个绿眼褐发的大胸美女,模特圈里少见的非骨感美女,也因为不够瘦,知名度并不如同期的模特们那么高。不过魅力非凡的朱莉安并不在乎这个,她的入幕之宾从政府议员到亿万富翁跨度极广,平均每周都要拒绝几个男人的求婚,她对事业的野心并不大,事实上在成为模特之前她还做过舞娘,本性就是个不喜欢被拘束的存在。
朱莉安轻轻晃动自己褐色的卷发,微微眯眼,宝石一般翠绿的眼眸中凝出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形状姣好的猩红嘴唇微微勾起,浑身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风情。
她穿着自己准备了许久的深V红裙,雪白的皮肤和胸口可见的事业线吸引了周围路过卡座的所有异性的目光,她却专注地将柔软的手掌搭在李清水身上,声音微哑:“你不下去玩吗?”
李清水微微一笑,看似不经意地抬手捋了捋头发避开了朱莉安的接触:“我身体不太好,你知道,我的腿……”
朱莉安手掌在空中微顿,闻言眉头轻轻蹙起,带着遗憾和怜惜的目光在李清水腿上一扫而过,身体倾地越发近了,吐气如兰:“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会那么残酷地对待你。你知道的,你是那么完美……”
李清水连忙躲避,后仰的动作稍微明显了一些,朱莉安了然地笑笑,以为他害羞,越发凑地近了。
李清水眉头微皱,想要和对方说清楚,但口袋里一阵轻振,恰好有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
他借此机会道了个歉,站起身掏出电话一看来电人,越发无奈。
“喂?”
“清水,你在哪里?”电话那头陆路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始还比较温和,但等到听清了李清水这边轰鸣震动的音乐,他立马明白了李清水在哪里,“你在酒吧?!一个人?!”
李清水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工作完大家在这里开庆功呢。你在部队里?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
“你开什么庆功会啊……”陆路还想再问,一记起李清水曾经说过的不喜欢他管太多的性格,硬生生将问题憋回了肚子里。沉默片刻之后,才用不复刚才兴奋的语气回答,“我从内蒙回淮兴了,你后天回国是吗?在上海下飞机?”
“嗯。”李清水眨眨眼,“你怎么不呆在内蒙了啊?”
“你傻啊,”陆路没好气地说,“升了啊,以后我就不用去那么远了,离你近一些也好照顾你不是?”
陆路跟杜行止拆伙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后来认识了李清水,便将事业的重心从商业转到了部队。上了军校分配到了部队里从新疆到西藏再到内蒙,加上家里的关系,如今虽然才不到三十岁,可出任务立下的军功已经让他升至少校军衔。他开始一心一意走军界的道路了,比起做生意,这条路无疑更适合他。从小在部队里老油子一般摸爬滚打长大的陆路从身体素质到心理素质都很能在军队里吃得开,公司他暂时便交给了自家一直帮忙打理的小舅。
李清水越来越出名,身价不菲,加上目前和他关系暧昧并未挑明,这让他的危机感与日俱增。好不容易等到了调令,却又听说李清水出了国。演艺圈这个花花世界他小时候游戏人间早有接触,那些层出不穷的诱惑稍微不自律一些的人是必然把持不住的。虽然明白李清水的冷感让他不至于像普通艺人那么开放,可是现实是一回事,脑补又是一回事了。
年幼的时候曾经有过的一辈子靠着家里和朋友混个衣食无忧的念头现在早就已经不知道抛去了哪里。陆家的条件已经足够他在淮兴乃至于承江省内横着走,可是家里的权势毕竟不是他自己的。看着李清水从一开始默默无闻的小模特成长为如今的大明星,陆路很清楚,一个只靠着家里混吃等死的二世主是配不上这样的人的。
事实上他直到现在还觉得李清水大概是看不上他。面对他一直以来的追求,李清水总是有着似有若无的抗拒。
果然一听说陆路要来接机,李清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公司里都派了车子接送的。到时候机场肯定会有接机的队伍,你出现我也不可能坐你的车。”
陆路眼看要发火:“影响不好是吧?”
李清水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你来接机真的没有必要,为什么要让你白跑一趟呢?”
李清水身后的卡座内,朱莉安和几个同伴对了个眼色,一齐缓缓地凑近了正在说话的李清水。
她们听不懂中文,但李清水现在讲电话的声调显然不是在谈公务,朱莉安刚才被隐晦地拒绝,还有些不甘心,悄摸地挪到李清水的身后伸手搭住了李清水的肩膀。
“……?”李清水察觉到她的动作,挑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朱莉安?”
“是你的女朋友吗?”朱莉安凑近了,轻声问道。
李清水看了眼电话,嘴角一抽:“不,只是朋友而已。”
“噢~”朱莉安朝他眨眨眼,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轻笑一声拔高了微哑的嗓音,“HI~甜心,清水都为了你不和我们说话了,求你把他还给我们吧~”
电话那端的陆路愣住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再用五秒钟消化了一下朱莉安话里的意思,立刻便怒了:“清水!!!”
李清水头疼地将朱莉安推回沙发上,眼见朱莉安冲他俏皮眨眼一脸求夸奖的表情,责怪的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只能叹息一声走远了一些:“你小声点……”
“那个女人是谁!!?”陆路一想到刚才那个连嗓音里都带着风情的女声就开始头皮发麻,李清水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同性恋,现在跟一个那么性感女人走得那么近,对方居然还能凑到电话边上和他说话!?陆路简直是出离愤怒,险些就要开口骂脏话,但仅存的理智还是在濒临崩溃之前挽救了他的形象。
“你听我说……”
听李清水解释完毕,他在电话那头静默片刻,显然是不太相信“只是合作伙伴”这样的解释。不过他没有直接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李清水曾经说过不喜欢他失去理智吼骂吵闹的模样。
“我知道了。”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呼吸,陆路轻声回答,下一秒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切断了跟李清水的通话。
李清水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蹙起眉心中有那么点发闷。他知道陆路这是生气了,也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可是打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变并未定位成情侣,李清水不信任游戏人间的陆路会收心一心一意对待自己,所以虽然偶尔会亲密一些,两个人却直到如今也还真是对外意义上的普通朋友。
李清水是没有亲密朋友的,对陆路特殊一些,无非是感激他从一开始就很用心地关怀自己的身体。李清水的结巴之所以能在现在得到控制,和从前陆路找来的大批脑科医生心理医生国手中医脱离不开关系,虽然直到如今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快速流利地说话,可如果他还是从前那样的状况,肯定是连电影都演不了的。
考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给陆路回拨电话,他不想给对方营造出一个注定虚妄的假象。
不过酒吧也没法再待下去了,对捣乱的朱莉安他心中有那么点责怪,也害怕面上会表露出来得罪人。静坐着喝完了自己的那杯矿泉水,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告辞离开,一堆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有机会的猎艳者们纷纷表示遗憾万分。
虽然告诫了自己不要去在意,可是一直到第二天工作完毕,李清水相比起从前状态还是显得差了一些,时常魂不守舍。
肖燃燃以为他太累了,每隔一段时间各洲奔走,没有倒时差的时间立刻就要适应昼夜颠倒的工作,连普通人都很难受得了这样高强度的运转机制,李清水身体比起普通人还要虚弱一些,能一直支撑着没有倒下已经算是难得了。
眼看在好不容易能休息的飞机上李清水照样睁着一双眼睛发呆,肖燃燃心疼不已,忍不住问他:“清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李清水发着呆,三秒钟后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讲话,很惊讶地挑起眉头:“怎么会?我没有心事啊。”
“你别瞒着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对李清水习惯性的隐瞒肖燃燃早就有了准备,这个家伙藏得比谁都深,心事不说出口,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合作了那么多年,你每次一发呆肯定就是有烦心事。要不然这么难得的休息机会你肯定会选择睡觉的,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累。要不是有心事,你睁着眼睛看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空姐太漂亮啊。”
李清水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无奈地对她挥挥手:“你不用担心我了,这些天你也够忙了,既然休息机会那么难的,你也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睡一觉啊。”
“不要转移话题。”
“我真的没有心事。”李清水抿着嘴,食指和大拇指抓住裤子的布料开始偷偷揉擦起来,扭头面向里侧,哄孩子一般对肖苗苗道:“好了好了,我睡了总行吧?”
肖燃燃皱起眉头,立刻确定了李清水是真的有心事,看他这样的做派,却又明白了李清水不想将这个心事和自己分享。
她也是懂得进退的,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经纪人罢了。不敢再刨根问底,目带担忧地注视了李清水片刻,她轻叹一声也躺了下来。
李清水面向机壁,感觉到身后目光的压力缓缓减弱,才悄悄又睁开眼睛。
心事?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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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外早已得到消息的粉丝们已经集结了接机队伍,高举着李清水的名牌有序地一遍遍高呼李清水的名字。
虽然疲惫,但李清水仍旧面带笑意地一路慢行,给要求签名的粉丝都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倒转过身要求肖燃燃给自己和粉丝们合影。这样体贴的举止让一开始还很是疯狂的粉丝们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大多数人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用仿佛害怕惊扰到李清水的慢动作和他要来签名和合影,在听到李清水承诺自己会将和粉丝的合影po到博客里后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李清水的粉丝在国内就像是异端,狂热的时候比起任何偶像的后援都要狂热,可一旦冷静秩序起来,就连李清水的单独跟他们近距离接触都不会引起大范围的骚动。也许是李清水的公众形象太过温和柔软,哪怕心中情绪慷慨激昂,众人也仍旧不想看到对方因自己的狂热而受到伤害。
一路很顺利地从大家自发让出的通道离开,李清水最后对众人挥挥手,便看到公司深褐色的保姆车缓缓从车道上行驶过来。
他下意识想到了另一个曾经说过要来为他接机的人,随后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转移开对此的注意力。
然而视线所及,他却被余光处一闪过的黑芒给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辆九成新的黑色玛莎拉蒂,骚包的外形透过正统的黑色给人一种禁欲与奔放相互结合的奇特美感。
没来由地,他就觉得这个车和自己有联系。
下一秒那辆车的车窗户被拉了下来,一只结实的手臂从车窗里伸了出来,看似毫无目的地在半空挥了挥。
李清水一下子笑出声来,这手化成灰他也能认得是谁的。
他可没告诉陆路自己坐的是哪班飞机,从早上四点五十分落地的到下午七点半落地的,陆路想必在这里等了很久吧?
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李清水犹豫片刻,轻声凑到肖燃燃耳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肖燃燃带着惊讶的表情还未全部表露出来,就已经看到李清水利落地扭身朝着那辆黑车跑去。
打开门上车,陆路下一秒默契地踩下油门。
“你怎么还是上我车了?不怕影响不好?”
“跟你说了和影响没关系。”李清水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只是还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只是让你不要多跑一趟,你不来我坐公司的车也能回去。”
陆路轻哼一声,斜眼瞥了瞥李清水苍白的脸,到底没再反驳,只是低声叮嘱了一句:“安全带系起来,你先休息一下吧,到地方我就叫你。”
李清水打了个哈欠,睡意涌了上来,听的迷迷糊糊的,下一秒靠在椅背上就已经沉沉入眠。
陆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慢车速在路边停下,倾身为他拉好安全带,茫然地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呆,终于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脸。
真是被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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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1年到2007年,六年的时间,能给人的一生带来太多的改变。
P·D的在奢侈品牌的地位已经逐渐稳固,虽然相比起一些底蕴深厚的老品牌还缺少了一些历史,可独特的设计风格和优秀的设计理念却很受市场欢迎。到如今,全球经济发达的五大洲已经遍布P·D的身影,每一季P·D的新装发布会所受到的瞩目总让人能轻易忘却这只是个才成立十多年新品牌。
章母总是很忙碌,她的事业重心已经从偏国内转移成大部分偏向国外了,国家是很支持赚外汇的,加上章母的背景,有关部门也都在大力地支持P·D的发展。否则仅仅凭借优秀的设计,这个品牌绝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发展地那么迅速。
在国外都如此势头迅猛的品牌自然不可能在国内默默无闻,事实上,P·D在国内的市场占有额早已经能与那些老牌国外奢侈品牌并分天下。尤其在一些经济发达的商业城市,只要有高端人流的地方就会出现P·D低调内敛的广告已经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共识。
万象城外巨幅的显示屏正在播放P·D当季米兰的秀场重播,眉眼锋利五官棱角分明的模特冷着脸身着薄衫从场内一脸严肃地走出来,灯光渐亮,镜头偶尔扫过的观秀资深人士的脸上清一色的赞叹神情。
春季推出的色彩浓烈的撞色印花又掀起了一场潮流,坠感十足的丝绸上鲜明到几乎能刺瞎人眼的亮色相互碰撞,嚣张中偏偏又令人觉得无比合宜,飘荡的裙尾从显示屏上便能嗅到早春的甜香。许多女孩不由自主地驻足开始观看,偶尔出场几件特别惊艳的款式,还会小声赞叹。
只是通常这种时候一旁的男伴就觉得很煎熬。
无他,只因为显示屏下就是占据了商场整整三百平方一层商铺的P·D专卖店,一些日常的基本新款早已上架,高昂的价格便印在流光璀璨的小铭牌上竖在一边。一件春衫四位数一条连衣裙五位数的价格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起的,男人们简直无法想象女人们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也许穿一季就要淘汰的时装花费那么多钱。不过对P·D的高端男装品牌他们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毕竟西装虽然贵一些,款式却经典大方能穿许多年。偶尔和女模特并列出场的男模们身上或潮流或深沉的穿搭慢慢也让男士们看入了神。在还未意识到危机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便已经被女伴儿拉进店里了。
甄妮忧郁的视线落在显示屏上,她挎着P·D上一季热卖的枚红色女包,现在的注意力则被一件薄荷绿的清新长裙吸引了过去。那翻飞的裙角和飘逸的面料以及清透的颜色,隔着不甚清晰的屏幕她都能嗅到清爽的味道。
只不过刚才透过橱窗看了眼九千五百元的标价,她想了想还是没敢立刻下手买。
她是来和杜宝刚提婚纱的,婚期将近,买婚纱和西装花了不少钱,到时候酒席和婚礼又是一笔大支出,现在结婚之前,她尽量能省则省。
杜宝刚的生意其实做的不小,他一开始在深圳卖皮包,后来有了资金之后便找人合伙开了一家皮革厂,在经济迅速腾飞的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钱。只不过零五年的时候他跟合伙人拆伙单干才开了新的皮革厂,资金什么的大多数投在了事业上,甄妮要跟他结婚,自然也要为了日后的生活做打算。
杜宝刚从大厦里出来,抬眼便看见甄妮盯着银屏羡慕的神情。
他愣了愣,扭头一看,立刻便有些了然。他抱着西装快步走近甄妮,冲着P·D的商店抬了抬下巴:“想要你就去买呗,我陪你去?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甄妮皱了皱眉头,考虑片刻后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又不是没衣服穿。看看而已。”
杜宝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温柔:“还没结婚就那么贤惠了,我看的把持不住可怎么办?”
甄妮瞪了他一眼,神情中带着娇嗔:“说什么乱七八糟呢。”
此时银幕上的走秀已经接近尾声,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伴随着一声劲爆的音乐,银幕上的所有模特动作被定格,下一秒P·D新装硬照缓缓浮现了出来。
她嘶了一声,带着困惑的视线落在模特群最中央的那张唯独的亚洲面孔上:“我觉得这个清水肯定是你侄子李清水,你姐不承认,可我看的就是像。”
杜宝刚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有些无奈:“管他是不是呢,我姐现在反正不太愿意搭理我。”
甄妮面有悔意地垂下头,揪着衣角叹息了一声。
杜宝刚看她这样,有些无奈地揽住她的腰:“别这样了,那时候你也小不懂事。责任主要在我,我应该早点和她道歉的。”
“是我的错,没有早点告诉你我有多过分。”甄妮低着头有些黯然,长大之后她越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人憎鬼厌,可是后悔早已来不及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甄妮抬起头目带期冀:“那个……你请柬送到你大姐二姐手上了吗?”
杜宝刚悠远的目光落在湛蓝的天空之上,咂了咂舌,不确定地说:“我大姐那里的已经送到了。二姐嘛……听说她现在在北京,我打听到了一点她的消息,可以的话,周末就去北京找她。”
“你说她会来不?”人生第一次婚礼,甄妮还是期望能得到杜家全家人的祝福的。
杜宝刚艰涩的笑容掩盖在潇洒之后:“你放心吧,我姐跟我小时候关系可好了,怎么可能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传不上来传不上来传不上来!!!!!!
死jj你能再傲娇一点吗!?!!!
下一章是杜家人番外


番外——杜家

北京的早春尚且寒气逼人,时装行业却就是随时随地要比市场走快一步,于是在春季服装路线大获成功之后,章母又迅速开始准备起P·D的夏款发行。
如今的P·D服装规模已经发展地十分可观,旗下已经区分出了专业生产皮□具和鞋帽丝巾的品牌生产线,目前张素还有意进军化妆品和香水路线,已经开始调查市场接受度了。厂区也正在筹备,相信不日国内便会横空出世一支位列奢侈品牌商场柜台的全新化妆品牌。
“对,我知道。新厂区的审批报告到时候你直接送到相关部门去研究,老刘,你虽然是厂长,这方面还是应该遵守章程的。”惠州的老工厂厂区已经建筑完毕设备也已经到齐,只是公司迟迟没有发下让工人到新厂区工作的批示。惠州老厂的厂长是从P·D创业初期便跟随张素章母一路打拼过来的老员工,在她们面前颇说得上话,直接便一个电话打到章母的私人手机了。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章母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你可别想那么多,公司领导也很关注厂区发展的。新区的政府安全批示还没下来,贸然搬进去到时候如果碰上整顿又要重新撤离,为了以后的方便,现在暂时困难一下,不算什么吧?”
她说话的方式从来刚中带柔,一边安抚一边警告,语气很柔和,话里却开始叮嘱对方为厂区未来发展着想。果然那边的驴脾气一下就服软了,声音放低了几个调开始检讨自己越级通话太冲动。
章母随手从玄关的钥匙架上取下自己的钥匙丢在包里,对着穿衣镜视察了一下妆容是否整齐,随后和坐在客厅正在看杂志的张素挥了挥手,一边推门离开一边笑着和平静下来的老员工开始寒暄。
问候了对方的身体家人一切都好,章母也放心了一些。她是个念旧情的人,跟随她到现在的员工她没有一个亏待过,这个帮她管理惠州厂区的老刘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了,将自己十年的时间全部一心一意地投入公司发展中,又因为有做服装经验,在早期为章母和张素解决了很多的难题。现在公司大了人才多了,老刘的能力就越发显得不出挑,可张素和章母仍旧是坚持让他管理老厂区,分发福利时第一个就想到这些老人。也正因为如此,P·D内部的员工凝聚力是任何其他企业都无法相比的。
章母缓步下楼,才出单元便看到了熟悉的黑奥迪,没有挂隶属单位的牌照,这是李长明用于上下班的私车。
他三年前便已经被调回北京,进入了财政部工作,升职不快,但绝对是实打实的实权派。李长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再爬也爬不到李家其余兄长的位置上了,可这也是在李家一门变态当中做出的比较。
因为上班不太忙碌,他基本上坚持每天接送章母。为了生活方便,前段时间还瞅准空子买下了章母家旁边极近的一处物业。偶尔串门吃饭出门约会也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章母到现在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同居。李长明已经从一开始的焦虑变成现在顺其自然的心态了。总规他俩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要孩子了,听说国外的很多夫妻结婚之后还分房睡,李长明满可以骗自己他只是在跟章母分房睡。
章母穿着P·D当季知性风的改良长裙,袅袅走来时身姿娉婷,裙角翻飞很有初恋青涩的味道。坐在驾驶座上的李长明不由一呆,随后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下车为章母拉车门,还一边叮嘱:“天儿冷,你出门好歹批个披肩斗篷啊,这小衬衫还能挡风?长点心吧,别给自己整成关节炎。”
“也就路上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章母笑眯眯地钻进车里,“我说了让你不要来接我,你怎么又来了?财政部那么空闲,平常不开会的吗?”
李长明笑着回到驾驶座,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章母正倾身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睫毛。
“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臭美,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嫁人呢。”
“一大把年纪就不能嫁人了?”章母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我想嫁,到八十岁了都能嫁,想娶我的人多着呢,你瞧这不就有一个。”
李长明的笑脸立马转换成痴汉模式,满含温柔:“对对对,你说得对。快跟我结婚吧,我想娶你都快想疯了。”
章母没理他,手心中的电话一阵嗡鸣,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后迅速接通:“喂?姐,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是杜万红,她如今负责P·D在淮兴工厂的两个厂区内所有的业务。在熟悉了公司章程之后她也在偶然的巧合下得知了章母是公司内的股东之一,可杜万红和李清水一样,骄傲又老实。做不出领导家人自视甚高仗势欺人的事儿,也并不觉得章母的地位和她有什么关系。反倒在工作中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因为P·D可不是只有章母一个老板,杜万红有自己的尊严,她靠着章母的关系找到工作,便更不愿意看到章母因为她的工作能力不够出色受到连累。
章母也就特别喜欢她这样的性格才会敢放心地将如此重要的厂区彻底托付给她。杜万红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好意,管理工厂的这些年,淮兴工厂不论从出货数量还是从出货质量,相比起同类型的厂区都能评得上优秀称号。这让许多一开始还在背后非议章母任人唯亲的员工都无话可说,杜万红也有自己出色的实力赢得了同级别与下级员工们的尊重。
她这次打来电话却说的是私事,寥寥几句,便让章母听地眉头深深蹙起。
“怎么了?”李长明没敢开车,看她这个模样,小心翼翼地等到对方挂断电话之后才问道。
章母捏着手机按揉额角一脸的伤脑筋:“我弟弟去淮兴请我姐参加他的婚礼,走的时候说要来北京找我。我真不喜欢他的那个女朋友,又做不出挑拨关系让他们分手的事情,真是烦死了。
“要不你去外地躲躲?”
“躲也没用,我姐说漏嘴了,他知道我在P·D工作了,这次逃过去,下一回他还是能找到我们。唉你说用电话号码能查出个人信息吗?”
“当然可以了。”李长明对这个可有经验,“座机的号码都绑定了机主身份的,除非你用不记名移动电话,否则只要有心,肯定能查出来机主的个人信息。”
章母耸耸肩:“那这样就更糟糕了,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用的都是自己的号码。我弟好像就是从号码里的消息找到我大姐的地址的。”
“再不喜欢也是你弟弟,没有很大的矛盾的话,最好还是去出场吧?”
章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甄妮给她留下那深刻的印象和杜宝刚毫不掩饰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区别对待,她便觉得很无趣:“真是破锅配烂盖,出席个屁。我想起来就生气。他还铁了心要娶人家,我心眼其实可小了。”
她说完这话,便自顾自陷入了沉思。李长明宠溺地望着她笑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动汽车。
“哦对了,希望基金会最新的拨款已经落实到位了。只是这几天管理处那边大概会忙不过来,资料在车后座一会儿你直接带回单位去看。”章母在零一年末的时候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由杜氏生煎、美国时代证券、行者地产和P·D服装联手,每年拨出部分款项用于资助贫困地区教育困难。并且定期组织义拍活动,与国内几家大型娱乐公司合作拍摄公益广告。现在基金会已经颇具规模,名下有二十一家正常授课的希望小学,十五处保证安排支教的山村。且每年从民间募集到的衣物物质从来和资金一起发放。管理这些东西李长明是专业的,章母便基本上将权力移交给了他,李长明工作之余时常与律师团有联系,很多消息基本上都是经由他口转达给章母的。
章母垂眼一看,旁边果然有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她将文件捏在手里,又不由叹气。
实在是太无奈了,工作事业处理地井井有条,家务却一团乱。小家庭还好说,李长明是个温和的人,从不因为小问题的分歧与他争吵,章泽和杜行止也大多顺着她,不太做不合心意的事情,可就是娘家那边,每次都会出现一些叫她始料未及的状况。
杜家两个老人倒是没什么,章母现在借由杜万红这个媒介一手操持了他俩的生活。老人家的欲望本就不大,一辈子辛劳也不过图一个晚年幸福。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尊严,让他们在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面前风光大方,村领导对他们尊敬有加,容易满足的老人便每天都能精神百倍。章母便给他们盖房子,给他们找保姆,定期为他们报旅行团全国各地地往,前段时间还带两个老人去了一趟迪拜,专业的老年纯玩团经验丰富收费不菲,却能保证老人每一次都能期待而去尽兴而归。
不用让他们明白儿女有多少资本,只要能保证他们活的富足没有后顾之忧,半遮半掩比贸然将真相告诉他们要好得多。假使章母的身份真的透露出去,届时杜家蜂拥而至请求帮助的各种旁亲支戚会将打破老人所有的亲近。与其让他们在惶惶不安中骄傲,还不如就告诉他们自己是个陪衬。章母早过了那种靠着在家人面前炫耀获取满足感的阶段了。
让她烦心的从来都是那些兄弟姐妹。前年大哥家的儿子杜壮去深圳和杜宝刚学着做生意,出师后闹着要单干,四处找亲戚借钱说要办加工厂。那时候电话打到了杜万红那里,开口就要一百万,还满口打听章母的联系方式。一百万对杜万红来说虽然不是拿不出来,可以绝不是一个小数字。从到淮兴发达后跟亲人斗智斗勇开始,她的脸皮便越练越硬,死活咬住了没敢立刻答应,而是给章母来了电话让她给主意。
章母一听,便让杜万红去跟杜壮要创业计划,小辈们虽然不亲近,但杜家孩子愿意创业总归是好事,能支持她一定支持。
结果杜壮根本就没有什么创业计划,还是听杜万红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看看,才临时赶制出了一个。章母才看那计划一眼,便彻底傻眼。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前期的调查,没有对未来风险的预估,只是单纯核算了厂区和设备和人工所需要的资金。连加工厂具体要加工什么东西都还没决定,一会儿说要加工皮鞋,一下说还是皮包工艺简单,再过几天又临时换成服装,问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订单,他便回答等到厂开起来自然会有订单。
这种计划章母要是投钱那就是傻子,摆明了到时候要亏本的。她不借,杜万红便也不肯借,还劝告杜壮要在创业之前好好调查市场。谁知道不借钱差点就结成了仇,杜壮满腔热血一门心思要做大富翁,不借他资金的人便都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杜万红的劝告他一个字都不听,发表了一番“以后会让你们后悔的”的宣言后,他去找其他亲戚借钱了。
后来还真的就被他筹募到了一百多万,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抵押了出去,打了无数的欠条还许诺了日后的工厂分红,杜壮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扑向了市场浪潮,没坚持半年便被这浪潮彻底掀翻了。新工厂根本没有实力抢到大订单,他手上没有长期合作的老顾客,等到厂区装修后才到处去跑关系,人工在新厂里对着缝纫机聊天玩耍了一个多月,杜壮头发都白了,最终也只能将他们遣散,把厂区卖出去还掉银行的贷款,才不至于让一家人无处安身。
但欠下的钱却就这样欠了,一堆债主拎着欠条来让杜壮还钱。杜成才夫妻被闹的没办法,看儿子那颓废的模样又心疼,便求到了两个老人头上。
章泽的外公外婆虽然生气杜壮冲动自大,可毕竟是自己的长孙,心中还是怜惜的。便来找杜万红问主意,实在不行就把村子的小楼卖了,也不雇保姆了,替杜壮将这笔钱还上。
章母得知消息后亲自打电话让父母打消这个念头。
是该让杜壮得个教训的,否则这一次摔的不够惨,他下一次还敢自信满满不带头脑地去“创业”。章母活到这岁数,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人,说白了就是冲动无脑眼高手低,不让他吃个透心凉的教训记下跌倒的疼,他下一次照样会在摔过一次的坑里再跌倒一回。
没有危机感怎么能迫人成长?当初在淮兴的时候,章母就是被两个孩子上学的花费和自己一家的生活花费逼地不得不奋起赚钱,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艰辛,她的事业又怎么可能会做的那么大?
章母让杜万红将杜壮抵给银行的地赎了回来,至少将大头的屁股给擦干净。然后让两个老人断然拒绝了借钱的要求,好说歹说将道理掰给他们听,终于说服了杜成才夫妻,将杜壮重新送上了去沿海的车,让他出外打工。
现在据说杜壮正在慢慢攒钱还债,也有了新的创业念头,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入手,而是换了那份工作,从边缘开始了解行业的经营方式。
他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便是章泽的二姨杜美丽,他儿子郑勤被宠爱的有些不像样,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厮混,学业一塌糊涂。杜美丽也不想着怎么给孩子解决这问题,反倒在儿子刚成年后便找上了杜万红,让她给安排工作。杜万红在请示过章母后,便安排他在新厂做缝纫车间工人,专门培训了他技术,可是没过几天杜美丽便发牢骚说孩子太辛苦,让杜万红给安排一个管理层坐办公室喝茶的工作。
杜万红这就傻眼了,后来去厂里一打听,就听说郑勤每天上班吊儿郎当总偷懒种种劣迹。只是碍于他信誓旦旦说自己的姨妈是杜万红,厂区领导才不敢贸然发作。杜万红一看这还了得?当时便开口让人不必客气,结工资让郑勤走人。
这便捅了杜美丽的马蜂窝,杜美丽找上门来跟杜万红要解释。杜万红把气势汹汹的妹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直接拍桌子吼地对方不敢吱声。杜美丽一开始还底气十足,后来居然被骂哭了,呜呜咽咽地蹲在地上掉眼泪,无助的模样让杜万红也颇为不忍。
杜美丽就那么一个孩子,宠的跟眼珠子没两样,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从小就要什么给什么,等到发现到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时早就已经晚了。
她本以为把郑勤送进工厂能让他收收心,后来一听杜万红例数的郑勤的种种劣迹,人险些就要崩溃。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依靠就是这么个德行,杜美丽简直生无可恋。
杜万红也没办法啊,杜美丽到底是她的妹妹,郑勤到底是她的外甥,就这样荒废了,她也会觉得可惜。
章母一开始有些茫然,后来将这事儿跟李长明一说,李长明反倒笑了。
爱玩?就是要爱玩的,送部队去!
这北京城里出过多少爱玩的公子哥,一个个那疯狂劲儿郑勤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有资源有钱权的人玩起来影响更坏,有那么一段时间,九几年到两千年,经济迅速腾飞的时候,北京城里夜场和夜总会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里面的客人半数是商贾,有半数都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世主!
他们什么不敢做?吸毒玩女人玩男人养娈童飙车酗酒,眼看情况到了不可遏制的边缘,这群死小子大难临头,被家人逮住狠狠揍了一顿,该关禁闭关禁闭,该丢戒毒所丢戒毒所,出来之后理个平头,直接丢到了部队里,从小兵做起。
部队里别提机制黑不黑暗,对心性的磨练绝对毋庸置疑。定时的教育和训练,甭提多么钢筋铁骨,那一身皮都会慢慢紧实起来。
以李长明的能耐送个人进部队简直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更何况谁也没想着让郑勤过安生日子,直接让杜美丽签字将郑勤推进了新兵营。郑勤一开始还痛哭流涕地打电话跟他妈忏悔求他妈接他回家,杜美丽每每心痛难当时记起杜万红对她说的话,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从来没有答应过。
郑勤从进去的第四个月开始就学乖了。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说要出来的事儿了,可能是因为跟母亲分离太久的关系,他对杜美丽的依赖渐深,杜美丽有时候想他想的狠了,便做些吃的托人给郑勤带进去。孩子倒是越来越听话,也有一些退伍之后对未来的计划了。
全家唯独让章母省心的就是小妹杜逢春,她女儿赵百香脑瓜子聪明,从小读书就好。章母一开始没怎么把这孩子放在心上,直到听说小升初的统考小丫头居然考了全县第一名,这才正视起了孩子的未来,让杜万红将赵百香接到了市里读初中。
赵百香平常住在杜万红家,正常上下学,杜逢春夫妻为了孩子的未来,也在淮兴找了份工作,杜万红替他们找了一处合适的房子,当然是让他们自己付房租。因为地理位置更方便的缘故,孩子就住在杜万红那边。杜逢春一开始有些眼热姐姐过得好,可慢慢的发现对方虽然不那么大方,可对孩子却很舍得投入,心中的感激便渐盛,也不觉得大姐有多么理所当然地该提拔自己了。
赵百香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初升高时又考上了章泽曾经就读的一中,以全市统考前五名的好成绩。章母眼看她这样能耐,便早早开始为赵百香铺路,请来家庭教师特殊辅导外语,等到她大学毕业,便可以送她出国深造。
杜逢春自以为这些安排都是杜万红做的,对大姐的感激与日俱增。赵百香从小就早熟,也明白想改变命运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做什么都很刻苦。眼看已经到了临近高考的前夕,章母也跟着着急,就害怕孩子太紧张发挥不好。
现在才听说赵百香的心态摆的不错,她还来不及轻松多久,杜宝刚那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章母倒也不是控制欲太强什么都想管,只是见多了世态炎凉,很明白一个新的家庭成员品性如何对家庭的稳定有多么重要。这个人如果通情达理,那么一家人的感情只会更加和睦,如果任性乖张,那便等着看鸡飞狗跳的大戏吧。无疑的,甄妮给她的印象绝不是前者。
杜宝刚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她也很清楚,事实上在杜宝刚不知道的背后,章母也托深圳当地的有关部门照顾过杜宝刚的工厂,并且给过杜宝刚工厂几次P·D支线品牌的订单,眼看弟弟的生意好生活富足,她作为姐姐自然感到自豪骄傲。
只不过那次回家乡和甄妮见面的场景太过印象深刻,她直到今天都无法忘却。
李长明见她如此伤脑筋,只觉得总是无意识钻牛角尖的女人真是可爱。
“你至于吗?又不是要跟你弟弟弟媳过一辈子,你们当中隔着大半个中国呢。”李长明一边开车一边用看傻瓜似的目光在镜子里打量章母,“你现在是什么身价,说不好听的,她知道之后奉承你都来不及,性格再坏敢表现出来吗?她要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单纯脾气坏,吃苦头的肯定是你那个执意要娶她的弟弟,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可烦恼的?她要是个精明爱算计的,看到你的产业就该缩着尾巴做人了,你根本不用承诺她任何东西,看到你的实力她自然会做让你高兴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好好享受不就成了?”
章母眨眨眼,将李长明的话听进去之后,眉头微皱看着窗外,觉得好像还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是,让她知道了P·D……”
“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李长明手往窗外一指,“你看那些高楼里,坐在顶层的难不成都是孤家寡人?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难不成拿着身份证去店里买衣服不给钱吗?P·D有没有安保?你们小区有没有安保?不想见她到时候可以直接拒绝,你既然都不喜欢对方,肯定也没有要给面子那么一说。她来托你办事,你拒绝不就行了?”
章母垂下眼,心眼转动了几圈,才叹息一声:“是我太那个什么,想不开了。”
“顺应你自己的心意去做,赚那么多钱工作那么辛苦,要是生活上还得瞻前顾后,我们奋斗有什么意思?”李长明最后说了那么一句,打方向盘将车拐了个弯驶上停车坪,“到了,中午记得要好好吃饭,晚上六点我下班顺路来接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章母解决了心头大事儿,松了口气,脸上也笑眯眯地,还破天荒倾身在李长明脸上啄了一口。
李长明一愣,随即迅速地捏住章母抵在他肩膀上的手腕,扭头凝视着章母的眼睛:“是不是很爱我?我们去结婚吧?”
章母的笑脸立马挂了下来,伸出手指一弹李长明的耳垂,低声道:“滚!浑水摸鱼。”
李长明难掩失望地目送她离开,叹息一声打开车柜,户口本都不知道在里面放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派不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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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宝刚来过北京不少次,与深圳迥然相异路况他还不太习惯,拿着章母跟老家通话的座机号码查出地址,他找到小区外面,车被安保拦了下来。
他没敢打电话,副驾驶座的甄妮也有些不安。车在路边停下,他俩靠边站着朝小区内打量。这小区不算是新社区了,房子和绿化陈设都有些老旧,但位于王府井旁边,独特的地理位置没人敢小看。从申奥成功开始,北京的房价就一直不停在上涨,短短几年之内翻了将近十翻,且还有不停攀升的趋势。这附近的物业早已经翻涨到四万多元一平方,而这边一栋栋一看就知道是复式的排楼里面有多大在外也多少能推算一些出来。只这一套房子,恐怕价值就不下千万。
眼看周围在极短时间内进出的各色豪车,甄妮瞥了眼那辆让自己骄傲了很久的奔驰,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宝宝,你姐真的只是在北京上班?在北京上班能买得起那么大一套房子?”
杜宝刚也有些犹豫,在淮兴的时候杜万红劝过他不要来的,可是一家兄弟姐妹里他奇异地对章母这个二姐就是有种执拗的认同。也许是当初他发迹回村之后只有这个二姐对他没有谄媚的关系,他对章母的尊敬总比对其他兄姐多一分。
座机号码是他好不容易从父母那里磨来的,老人家不知道这个号码可以查到家庭地址,给他的时候也没有多想。杜宝刚确定了一次号码绝对正确后,便自作主张地决定来北京给二姐一个惊喜。那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姐姐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模样。跟甄妮的婚礼人生中也就那么一次,章母如果不出席,会成为他铭记一生的遗憾的。
他还记得来前大姐一脸意味深长叮嘱他的话,让他记住到了北京,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要嚼烂之后咽到肚子里。任谁也别透露。一开始他很有些不明所以,现在看着面前戒备森严的小区,他恍惚有了那么点猜测。
拿出身份证找到保安亭,杜宝刚精确地报出了章母所在的单元和家庭电话,询问业主是否是他所说的那么一个人。
保安在核对了章母最新修改的同意来访名单后没有找到杜宝刚的名字,虽然看到杜宝刚的身份地址和章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还是很嘴硬地没有透露出分毫。
首站便遭遇的硬钉子,杜宝刚有些泄气,跟甄妮站在绿化带上发了会呆,还是咬了咬牙将这个不敢拨通的号码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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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放下茶杯翻过一页,最新的海外时尚杂志有很多的经典搭配都能给她灵感。时装和时尚就是在不停的变动中创新再颠覆。难得的休息日她没有去忙工作,而是第一次放下公务享受少有的宁静午后。
电话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张素顺手接起:“你好?”
“你好!”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请问你是杜春娟吗?”
张素愣了愣,业内很少会有人用全称称呼章母的名字,她摸不透对方是谁,语气带着迟疑:“抱歉我不是,春娟她去上班了。请问您是谁?”
“啊!果然是住在这里!”来电者的声音中带着庆幸,“你好你好,杜春娟是我二姐,我是她的弟弟杜宝刚。我们现在就在小区外面。”
张素回忆了片刻,才想起章母最近跟她抱怨的小弟结婚的事情,那个小弟的名字似乎就叫杜宝刚。
她一时犯难,既然是亲戚,来了总不好不让进门。可是他们来这里却未必是章母授意的。
张素思考了片刻,很快带着笑意回答:“稍等,我这就下来。”
她挂了电话,迅速拨通章母的号码。
“杜宝刚找来了?!”章母很是诧异,她可从未对外透露过自己的住址。
“听起来还不像是一个人来的。”张素想起刚才杜宝刚话里的“我们”,也有些犯难,“你见不见他们?我没答应让他们进来,一会儿我打算下去请他们吃顿饭。”
章母叹了口气,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早上才在烦恼杜宝刚的婚事,杜宝刚下午就出现了。一起带来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甄妮。
但早上李长明已经为她打下了足够剂量的定心针,现在她也并不觉得对方很难应对了。
“没关系。”章母思考片刻,决定该隐瞒的时候不含糊,不该隐瞒的时候也不必藏着掖着,“请他们到家里坐一坐吧,过会把公司地址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来。”
“你不怕出幺蛾子?”
“没什么可怕的了,”章母叹息一声,“我弟弟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至于他女朋友,再多个孙悟空难不成还能翻出五指山去?他俩的事情我才懒得多管。”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一直登陆不了,终于登陆上来了,在有话说里为大家复制一下正文。
北京的早春尚且寒气逼人,时装行业却就是随时随地要比市场走快一步,于是在春季服装路线大获成功之后,章母又迅速开始准备起P·D的夏款发行。
如今的P·D服装规模已经发展地十分可观,旗下已经区分出了专业生产皮包皮具和鞋帽丝巾的品牌生产线,目前张素还有意进军化妆品和香水路线,已经开始调查市场接受度了。厂区也正在筹备,相信不日国内便会横空出世一支位列奢侈品牌商场柜台的全新化妆品牌。
“对,我知道。新厂区的审批报告到时候你直接送到相关部门去研究,老刘,你虽然是厂长,这方面还是应该遵守章程的。”惠州的老工厂厂区已经建筑完毕设备也已经到齐,只是公司迟迟没有发下让工人到新厂区工作的批示。惠州老厂的厂长是从P·D创业初期便跟随张素章母一路打拼过来的老员工,在她们面前颇说得上话,直接便一个电话打到章母的私人手机了。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章母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你可别想那么多,公司领导也很关注厂区发展的。新区的政府安全批示还没下来,贸然搬进去到时候如果碰上整顿又要重新撤离,为了以后的方便,现在暂时困难一下,不算什么吧?”
她说话的方式从来刚中带柔,一边安抚一边警告,语气很柔和,话里却开始叮嘱对方为厂区未来发展着想。果然那边的驴脾气一下就服软了,声音放低了几个调开始检讨自己越级通话太冲动。
章母随手从玄关的钥匙架上取下自己的钥匙丢在包里,对着穿衣镜视察了一下妆容是否整齐,随后和坐在客厅正在看杂志的张素挥了挥手,一边推门离开一边笑着和平静下来的老员工开始寒暄。
问候了对方的身体家人一切都好,章母也放心了一些。她是个念旧情的人,跟随她到现在的员工她没有一个亏待过,这个帮她管理惠州厂区的老刘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了,将自己十年的时间全部一心一意地投入公司发展中,又因为有做服装经验,在早期为章母和张素解决了很多的难题。现在公司大了人才多了,老刘的能力就越发显得不出挑,可张素和章母仍旧是坚持让他管理老厂区,分发福利时第一个就想到这些老人。也正因为如此,P·D内部的员工凝聚力是任何其他企业都无法相比的。
章母缓步下楼,才出单元便看到了熟悉的黑奥迪,没有挂隶属单位的牌照,这是李长明用于上下班的私车。
他三年前便已经被调回北京,进入了财政部工作,升职不快,但绝对是实打实的实权派。李长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再爬也爬不到李家其余兄长的位置上了,可这也是在李家一门变态当中做出的比较。
因为上班不太忙碌,他基本上坚持每天接送章母。为了生活方便,前段时间还瞅准空子买下了章母家旁边极近的一处物业。偶尔串门吃饭出门约会也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章母到现在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同居。李长明已经从一开始的焦虑变成现在顺其自然的心态了。总规他俩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要孩子了,听说国外的很多夫妻结婚之后还分房睡,李长明满可以骗自己他只是在跟章母分房睡。
章母穿着P·D当季知性风的改良长裙,袅袅走来时身姿娉婷,裙角翻飞很有初恋青涩的味道。坐在驾驶座上的李长明不由一呆,随后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下车为章母拉车门,还一边叮嘱:“天儿冷,你出门好歹批个披肩斗篷啊,这小衬衫还能挡风?长点心吧,别给自己整成关节炎。”
“也就路上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章母笑眯眯地钻进车里,“我说了让你不要来接我,你怎么又来了?财政部那么空闲,平常不开会的吗?”
李长明笑着回到驾驶座,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章母正倾身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睫毛。
“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臭美,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嫁人呢。”
“一大把年纪就不能嫁人了?”章母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我想嫁,到八十岁了都能嫁,想娶我的人多着呢,你瞧这不就有一个。”
李长明的笑脸立马转换成痴汉模式,满含温柔:“对对对,你说得对。快跟我结婚吧,我想娶你都快想疯了。”
章母没理他,手心中的电话一阵嗡鸣,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后迅速接通:“喂?姐,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是杜万红,她如今负责P·D在淮兴工厂的两个厂区内所有的业务。在熟悉了公司章程之后她也在偶然的巧合下得知了章母是公司内的股东之一,可杜万红和李清水一样,骄傲又老实。做不出领导家人自视甚高仗势欺人的事儿,也并不觉得章母的地位和她有什么关系。反倒在工作中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因为P·D可不是只有章母一个老板,杜万红有自己的尊严,她靠着章母的关系找到工作,便更不愿意看到章母因为她的工作能力不够出色受到连累。
章母也就特别喜欢她这样的性格才会敢放心地将如此重要的厂区彻底托付给她。杜万红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好意,管理工厂的这些年,淮兴工厂不论从出货数量还是从出货质量,相比起同类型的厂区都能评得上优秀称号。这让许多一开始还在背后非议章母任人唯亲的员工都无话可说,杜万红也有自己出色的实力赢得了同级别与下级员工们的尊重。
她这次打来电话却说的是私事,寥寥几句,便让章母听地眉头深深蹙起。
“怎么了?”李长明没敢开车,看她这个模样,小心翼翼地等到对方挂断电话之后才问道。
章母捏着手机按揉额角一脸的伤脑筋:“我弟弟去淮兴请我姐参加他的婚礼,走的时候说要来北京找我。我真不喜欢他的那个女朋友,又做不出挑拨关系让他们分手的事情,真是烦死了。
“要不你去外地躲躲?”
“躲也没用,我姐说漏嘴了,他知道我在P·D工作了,这次逃过去,下一回他还是能找到我们。唉你说用电话号码能查出个人信息吗?”
“当然可以了。”李长明对这个可有经验,“座机的号码都绑定了机主身份的,除非你用不记名移动电话,否则只要有心,肯定能查出来机主的个人信息。”
章母耸耸肩:“那这样就更糟糕了,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用的都是自己的号码。我弟好像就是从号码里的消息找到我大姐的地址的。”
“再不喜欢也是你弟弟,没有很大的矛盾的话,最好还是去出场吧?”
章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甄妮给她留下那深刻的印象和杜宝刚毫不掩饰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区别对待,她便觉得很无趣:“真是破锅配烂盖,出席个屁。我想起来就生气。他还铁了心要娶人家,我心眼其实可小了。”
她说完这话,便自顾自陷入了沉思。李长明宠溺地望着她笑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动汽车。
“哦对了,希望基金会最新的拨款已经落实到位了。只是这几天管理处那边大概会忙不过来,资料在车后座一会儿你直接带回单位去看。”章母在零一年末的时候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由杜氏生煎、美国时代证券、行者地产和P·D服装联手,每年拨出部分款项用于资助贫困地区教育困难。并且定期组织义拍活动,与国内几家大型娱乐公司合作拍摄公益广告。现在基金会已经颇具规模,名下有二十一家正常授课的希望小学,十五处保证安排支教的山村。且每年从民间募集到的衣物物质从来和资金一起发放。管理这些东西李长明是专业的,章母便基本上将权力移交给了他,李长明工作之余时常与律师团有联系,很多消息基本上都是经由他口转达给章母的。
章母垂眼一看,旁边果然有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她将文件捏在手里,又不由叹气。
实在是太无奈了,工作事业处理地井井有条,家务却一团乱。小家庭还好说,李长明是个温和的人,从不因为小问题的分歧与他争吵,章泽和杜行止也大多顺着她,不太做不合心意的事情,可就是娘家那边,每次都会出现一些叫她始料未及的状况。
杜家两个老人倒是没什么,章母现在借由杜万红这个媒介一手操持了他俩的生活。老人家的欲望本就不大,一辈子辛劳也不过图一个晚年幸福。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尊严,让他们在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面前风光大方,村领导对他们尊敬有加,容易满足的老人便每天都能精神百倍。章母便给他们盖房子,给他们找保姆,定期为他们报旅行团全国各地地往,前段时间还带两个老人去了一趟迪拜,专业的老年纯玩团经验丰富收费不菲,却能保证老人每一次都能期待而去尽兴而归。
不用让他们明白儿女有多少资本,只要能保证他们活的富足没有后顾之忧,半遮半掩比贸然将真相告诉他们要好得多。假使章母的身份真的透露出去,届时杜家蜂拥而至请求帮助的各种旁亲支戚会将打破老人所有的亲近。与其让他们在惶惶不安中骄傲,还不如就告诉他们自己是个陪衬。章母早过了那种靠着在家人面前炫耀获取满足感的阶段了。
让她烦心的从来都是那些兄弟姐妹。前年大哥家的儿子杜壮去深圳和杜宝刚学着做生意,出师后闹着要单干,四处找亲戚借钱说要办加工厂。那时候电话打到了杜万红那里,开口就要一百万,还满口打听章母的联系方式。一百万对杜万红来说虽然不是拿不出来,可以绝不是一个小数字。从到淮兴发达后跟亲人斗智斗勇开始,她的脸皮便越练越硬,死活咬住了没敢立刻答应,而是给章母来了电话让她给主意。
章母一听,便让杜万红去跟杜壮要创业计划,小辈们虽然不亲近,但杜家孩子愿意创业总归是好事,能支持她一定支持。
结果杜壮根本就没有什么创业计划,还是听杜万红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看看,才临时赶制出了一个。章母才看那计划一眼,便彻底傻眼。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前期的调查,没有对未来风险的预估,只是单纯核算了厂区和设备和人工所需要的资金。连加工厂具体要加工什么东西都还没决定,一会儿说要加工皮鞋,一下说还是皮包工艺简单,再过几天又临时换成服装,问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订单,他便回答等到厂开起来自然会有订单。
这种计划章母要是投钱那就是傻子,摆明了到时候要亏本的。她不借,杜万红便也不肯借,还劝告杜壮要在创业之前好好调查市场。谁知道不借钱差点就结成了仇,杜壮满腔热血一门心思要做大富翁,不借他资金的人便都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杜万红的劝告他一个字都不听,发表了一番“以后会让你们后悔的”的宣言后,他去找其他亲戚借钱了。
后来还真的就被他筹募到了一百多万,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抵押了出去,打了无数的欠条还许诺了日后的工厂分红,杜壮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扑向了市场浪潮,没坚持半年便被这浪潮彻底掀翻了。新工厂根本没有实力抢到大订单,他手上没有长期合作的老顾客,等到厂区装修后才到处去跑关系,人工在新厂里对着缝纫机聊天玩耍了一个多月,杜壮头发都白了,最终也只能将他们遣散,把厂区卖出去还掉银行的贷款,才不至于让一家人无处安身。
但欠下的钱却就这样欠了,一堆债主拎着欠条来让杜壮还钱。杜成才夫妻被闹的没办法,看儿子那颓废的模样又心疼,便求到了两个老人头上。
章泽的外公外婆虽然生气杜壮冲动自大,可毕竟是自己的长孙,心中还是怜惜的。便来找杜万红问主意,实在不行就把村子的小楼卖了,也不雇保姆了,替杜壮将这笔钱还上。
章母得知消息后亲自打电话让父母打消这个念头。
是该让杜壮得个教训的,否则这一次摔的不够惨,他下一次还敢自信满满不带头脑地去“创业”。章母活到这岁数,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人,说白了就是冲动无脑眼高手低,不让他吃个透心凉的教训记下跌倒的疼,他下一次照样会在摔过一次的坑里再跌倒一回。
没有危机感怎么能迫人成长?当初在淮兴的时候,章母就是被两个孩子上学的花费和自己一家的生活花费逼地不得不奋起赚钱,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艰辛,她的事业又怎么可能会做的那么大?
章母让杜万红将杜壮抵给银行的地赎了回来,至少将大头的屁股给擦干净。然后让两个老人断然拒绝了借钱的要求,好说歹说将道理掰给他们听,终于说服了杜成才夫妻,将杜壮重新送上了去沿海的车,让他出外打工。
现在据说杜壮正在慢慢攒钱还债,也有了新的创业念头,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入手,而是换了那份工作,从边缘开始了解行业的经营方式。
他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便是章泽的二姨杜美丽,他儿子郑勤被宠爱的有些不像样,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厮混,学业一塌糊涂。杜美丽也不想着怎么给孩子解决这问题,反倒在儿子刚成年后便找上了杜万红,让她给安排工作。杜万红在请示过章母后,便安排他在新厂做缝纫车间工人,专门培训了他技术,可是没过几天杜美丽便发牢骚说孩子太辛苦,让杜万红给安排一个管理层坐办公室喝茶的工作。
杜万红这就傻眼了,后来去厂里一打听,就听说郑勤每天上班吊儿郎当总偷懒种种劣迹。只是碍于他信誓旦旦说自己的姨妈是杜万红,厂区领导才不敢贸然发作。杜万红一看这还了得?当时便开口让人不必客气,结工资让郑勤走人。
这便捅了杜美丽的马蜂窝,杜美丽找上门来跟杜万红要解释。杜万红把气势汹汹的妹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直接拍桌子吼地对方不敢吱声。杜美丽一开始还底气十足,后来居然被骂哭了,呜呜咽咽地蹲在地上掉眼泪,无助的模样让杜万红也颇为不忍。
杜美丽就那么一个孩子,宠的跟眼珠子没两样,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从小就要什么给什么,等到发现到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时早就已经晚了。
她本以为把郑勤送进工厂能让他收收心,后来一听杜万红例数的郑勤的种种劣迹,人险些就要崩溃。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依靠就是这么个德行,杜美丽简直生无可恋。
杜万红也没办法啊,杜美丽到底是她的妹妹,郑勤到底是她的外甥,就这样荒废了,她也会觉得可惜。
章母一开始有些茫然,后来将这事儿跟李长明一说,李长明反倒笑了。
爱玩?就是要爱玩的,送部队去!
这北京城里出过多少爱玩的公子哥,一个个那疯狂劲儿郑勤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有资源有钱权的人玩起来影响更坏,有那么一段时间,九几年到两千年,经济迅速腾飞的时候,北京城里夜场和夜总会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里面的客人半数是商贾,有半数都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世主!
他们什么不敢做?吸毒玩女人玩男人养娈童飙车酗酒,眼看情况到了不可遏制的边缘,这群死小子大难临头,被家人逮住狠狠揍了一顿,该关禁闭关禁闭,该丢戒毒所丢戒毒所,出来之后理个平头,直接丢到了部队里,从小兵做起。
部队里别提机制黑不黑暗,对心性的磨练绝对毋庸置疑。定时的教育和训练,甭提多么钢筋铁骨,那一身皮都会慢慢紧实起来。
以李长明的能耐送个人进部队简直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更何况谁也没想着让郑勤过安生日子,直接让杜美丽签字将郑勤推进了新兵营。郑勤一开始还痛哭流涕地打电话跟他妈忏悔求他妈接他回家,杜美丽每每心痛难当时记起杜万红对她说的话,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从来没有答应过。
郑勤从进去的第四个月开始就学乖了。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说要出来的事儿了,可能是因为跟母亲分离太久的关系,他对杜美丽的依赖渐深,杜美丽有时候想他想的狠了,便做些吃的托人给郑勤带进去。孩子倒是越来越听话,也有一些退伍之后对未来的计划了。
全家唯独让章母省心的就是小妹杜逢春,她女儿赵百香脑瓜子聪明,从小读书就好。章母一开始没怎么把这孩子放在心上,直到听说小升初的统考小丫头居然考了全县第一名,这才正视起了孩子的未来,让杜万红将赵百香接到了市里读初中。
赵百香平常住在杜万红家,正常上下学,杜逢春夫妻为了孩子的未来,也在淮兴找了份工作,杜万红替他们找了一处合适的房子,当然是让他们自己付房租。因为地理位置更方便的缘故,孩子就住在杜万红那边。杜逢春一开始有些眼热姐姐过得好,可慢慢的发现对方虽然不那么大方,可对孩子却很舍得投入,心中的感激便渐盛,也不觉得大姐有多么理所当然地该提拔自己了。
赵百香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初升高时又考上了章泽曾经就读的一中,以全市统考前五名的好成绩。章母眼看她这样能耐,便早早开始为赵百香铺路,请来家庭教师特殊辅导外语,等到她大学毕业,便可以送她出国深造。
杜逢春自以为这些安排都是杜万红做的,对大姐的感激与日俱增。赵百香从小就早熟,也明白想改变命运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做什么都很刻苦。眼看已经到了临近高考的前夕,章母也跟着着急,就害怕孩子太紧张发挥不好。
现在才听说赵百香的心态摆的不错,她还来不及轻松多久,杜宝刚那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章母倒也不是控制欲太强什么都想管,只是见多了世态炎凉,很明白一个新的家庭成员品性如何对家庭的稳定有多么重要。这个人如果通情达理,那么一家人的感情只会更加和睦,如果任性乖张,那便等着看鸡飞狗跳的大戏吧。无疑的,甄妮给她的印象绝不是前者。
杜宝刚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她也很清楚,事实上在杜宝刚不知道的背后,章母也托深圳当地的有关部门照顾过杜宝刚的工厂,并且给过杜宝刚工厂几次P·D支线品牌的订单,眼看弟弟的生意好生活富足,她作为姐姐自然感到自豪骄傲。
只不过那次回家乡和甄妮见面的场景太过印象深刻,她直到今天都无法忘却。
李长明见她如此伤脑筋,只觉得总是无意识钻牛角尖的女人真是可爱。
“你至于吗?又不是要跟你弟弟弟媳过一辈子,你们当中隔着大半个中国呢。”李长明一边开车一边用看傻瓜似的目光在镜子里打量章母,“你现在是什么身价,说不好听的,她知道之后奉承你都来不及,性格再坏敢表现出来吗?她要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单纯脾气坏,吃苦头的肯定是你那个执意要娶她的弟弟,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可烦恼的?她要是个精明爱算计的,看到你的产业就该缩着尾巴做人了,你根本不用承诺她任何东西,看到你的实力她自然会做让你高兴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好好享受不就成了?”
章母眨眨眼,将李长明的话听进去之后,眉头微皱看着窗外,觉得好像还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是,让她知道了P·D……”
“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李长明手往窗外一指,“你看那些高楼里,坐在顶层的难不成都是孤家寡人?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难不成拿着身份证去店里买衣服不给钱吗?P·D有没有安保?你们小区有没有安保?不想见她到时候可以直接拒绝,你既然都不喜欢对方,肯定也没有要给面子那么一说。她来托你办事,你拒绝不就行了?”
章母垂下眼,心眼转动了几圈,才叹息一声:“是我太那个什么,想不开了。”
“顺应你自己的心意去做,赚那么多钱工作那么辛苦,要是生活上还得瞻前顾后,我们奋斗有什么意思?”李长明最后说了那么一句,打方向盘将车拐了个弯驶上停车坪,“到了,中午记得要好好吃饭,晚上六点我下班顺路来接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章母解决了心头大事儿,松了口气,脸上也笑眯眯地,还破天荒倾身在李长明脸上啄了一口。
李长明一愣,随即迅速地捏住章母抵在他肩膀上的手腕,扭头凝视着章母的眼睛:“是不是很爱我?我们去结婚吧?”
章母的笑脸立马挂了下来,伸出手指一弹李长明的耳垂,低声道:“滚!浑水摸鱼。”
李长明难掩失望地目送她离开,叹息一声打开车柜,户口本都不知道在里面放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派不上用场。
*******
杜宝刚来过北京不少次,与深圳迥然相异路况他还不太习惯,拿着章母跟老家通话的座机号码查出地址,他找到小区外面,车被安保拦了下来。
他没敢打电话,副驾驶座的甄妮也有些不安。车在路边停下,他俩靠边站着朝小区内打量。这小区不算是新社区了,房子和绿化陈设都有些老旧,但位于王府井旁边,独特的地理位置没人敢小看。从申奥成功开始,北京的房价就一直不停在上涨,短短几年之内翻了将近十翻,且还有不停攀升的趋势。这附近的物业早已经翻涨到四万多元一平方,而这边一栋栋一看就知道是复式的排楼里面有多大在外也多少能推算一些出来。只这一套房子,恐怕价值就不下千万。
眼看周围在极短时间内进出的各色豪车,甄妮瞥了眼那辆让自己骄傲了很久的奔驰,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宝宝,你姐真的只是在北京上班?在北京上班能买得起那么大一套房子?”
杜宝刚也有些犹豫,在淮兴的时候杜万红劝过他不要来的,可是一家兄弟姐妹里他奇异地对章母这个二姐就是有种执拗的认同。也许是当初他发迹回村之后只有这个二姐对他没有谄媚的关系,他对章母的尊敬总比对其他兄姐多一分。
座机号码是他好不容易从父母那里磨来的,老人家不知道这个号码可以查到家庭地址,给他的时候也没有多想。杜宝刚确定了一次号码绝对正确后,便自作主张地决定来北京给二姐一个惊喜。那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姐姐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模样。跟甄妮的婚礼人生中也就那么一次,章母如果不出席,会成为他铭记一生的遗憾的。
他还记得来前大姐一脸意味深长叮嘱他的话,让他记住到了北京,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要嚼烂之后咽到肚子里。任谁也别透露。一开始他很有些不明所以,现在看着面前戒备森严的小区,他恍惚有了那么点猜测。
拿出身份证找到保安亭,杜宝刚精确地报出了章母所在的单元和家庭电话,询问业主是否是他所说的那么一个人。
保安在核对了章母最新修改的同意来访名单后没有找到杜宝刚的名字,虽然看到杜宝刚的身份地址和章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还是很嘴硬地没有透露出分毫。
首站便遭遇的硬钉子,杜宝刚有些泄气,跟甄妮站在绿化带上发了会呆,还是咬了咬牙将这个不敢拨通的号码拨了出去。
**
张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放下茶杯翻过一页,最新的海外时尚杂志有很多的经典搭配都能给她灵感。时装和时尚就是在不停的变动中创新再颠覆。难得的休息日她没有去忙工作,而是第一次放下公务享受少有的宁静午后。
电话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张素顺手接起:“你好?”
“你好!”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请问你是杜春娟吗?”
张素愣了愣,业内很少会有人用全称称呼章母的名字,她摸不透对方是谁,语气带着迟疑:“抱歉我不是,春娟她去上班了。请问您是谁?”
“啊!果然是住在这里!”来电者的声音中带着庆幸,“你好你好,杜春娟是我二姐,我是她的弟弟杜宝刚。我们现在就在小区外面。”
张素回忆了片刻,才想起章母最近跟她抱怨的小弟结婚的事情,那个小弟的名字似乎就叫杜宝刚。
她一时犯难,既然是亲戚,来了总不好不让进门。可是他们来这里却未必是章母授意的。
张素思考了片刻,很快带着笑意回答:“稍等,我这就下来。”
她挂了电话,迅速拨通章母的号码。
“杜宝刚找来了?!”章母很是诧异,她可从未对外透露过自己的住址。
“听起来还不像是一个人来的。”张素想起刚才杜宝刚话里的“我们”,也有些犯难,“你见不见他们?我没答应让他们进来,一会儿我打算下去请他们吃顿饭。”
章母叹了口气,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早上才在烦恼杜宝刚的婚事,杜宝刚下午就出现了。一起带来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甄妮。
但早上李长明已经为她打下了足够剂量的定心针,现在她也并不觉得对方很难应对了。
“没关系。”章母思考片刻,决定该隐瞒的时候不含糊,不该隐瞒的时候也不必藏着掖着,“请他们到家里坐一坐吧,过会把公司地址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来。”
“你不怕出幺蛾子?”
“没什么可怕的了,”章母叹息一声,“我弟弟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至于他女朋友,再多个孙悟空难不成还能翻出五指山去?他俩的事情我才懒得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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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支持!!番外我也会好好写的!下一章就把娘家的事情写完!
JJ最近很抽,我也好伤脑筋,给大家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大家还肯继续留下来看文,圆子真的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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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章母娘家

杜宝刚和甄妮没等多久,不过却很是煎熬。小区门口是不能随意停车的,杜宝刚在这里也不像平常那么有底气,高端小区内住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也清楚这一点,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眼看进进出出的车辆不是军牌政牌就是价值不菲的超跑。这让他有种一脚踏入了天鹅窝的丑小鸭的忐忑。
岗亭里的保安一看就十分专业,站姿如同标枪一般笔直,偶尔扫过来怀疑的视线都锋利的像刀子,刮得杜宝刚一阵一阵地心悸,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升高到了让人难耐的程度。
远远的看到小区内小跑出来的女人,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位女士。眼见对方几句话就让安保投过来的目光变换了意味,杜宝刚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迹布了一层薄薄的汗。被早春的冷风一激,顿时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甄妮心中对之前了解到的章母的生活状况起了些怀疑,看到张素之后便下意识开始打量对方的穿着。很快发现到张素从身上的居家长裙到外套再到扎头发的丝巾直到脚上踩的休闲鞋居然统统都出自P·D,她换算了一下一些已知单品的价格,愕然地得出了张素正在将一平方北京房产穿在身上的结论,心中顿时便露了怯。
张素戴着无框的眼镜,她从来走的都是优雅知性的路线,头发头发被梳的一丝不乱,皮肤雪白细嫩,衣服从衣领到衣角都没有褶皱,丝巾按照最正规的打法系着扣结。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了她和杜行止果然是亲母子,两个人对外表派头的在意简直是章泽母子俩拍马都及不上的。
甄妮这些年跟杜宝刚一起奋斗,见识过不少讲究的人,可从没有遇上过像张素这样优雅只内而外散发的对象。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历,下意识便将自己放低了一截,说话都显得气弱了些。
“你好。您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先生吧?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现在住在一起,两位远道而来,还是先跟我进去休息休息吧。”张素走到近前,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杜宝刚和甄妮,杜宝刚剃着利落的板寸头,人高马大皮肤微黑,虽然看皮肤似乎有些年纪了,气质却奇异地让人嗅出少年气息。而甄妮很显然也是个爱美的人,妆容精致,穿着最贴合这个季节的嫩粉色真丝连衣裙,身上的搭配从鞋子到皮包都挑选的是颜色互相呼应的款式。不过这件裙子虽说也是春款,却是P·D去年的主打风格,看来这姑娘虽然爱美,却也不是十分追求购物欲的存在。
发现对方也是P·D的顾客,张素的态度下意识温和了一些,见甄妮看到她后便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便主动后退一步让保安来带着杜宝刚去停车,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和甄妮聊天。
甄妮时不时偷看张素两眼,心中对对方富足的生活有些羡慕,姿态便也放的特别乖巧。张素阅历太深,和她没说上几句话便明白了这是个懂得看碟下菜的的姑娘,这种性格倒称不上讨厌,识趣却是真的。对章母来说,这样的弟媳妇至少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小区内的设施真的算不上多奢华,甄妮一路被带着走,微抬头时却忍不住被周围自然清幽的环境吸引。她和杜宝刚现在虽然手头也宽裕了一些,可最多也只是触摸到了中产阶级的边缘,深圳的房价高,他们还要开工厂支付工人工资,同时要保证手头上存有应急的流动资金。新房还是决定结婚之后才买的,市中心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套房,连装修家电和新换的奔驰车小三百万,近半都贷了款。高额的房价奠基于水涨船高的地价,开发商恨不得将手上的土地每一寸都利用到极致,甄妮在深圳都很少见到这样将公共绿化做到极致的社区,更别提还是在房价更加可怕的北京城。更高的生活质量则代表了更高的代价,甄妮心中很茫然地换算着在这里买一套房子该要多少钱,等到上了单元之后,才惊愕地发现排楼内部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章母和张素对装修没经验,通常都是请设计师来设计的。她们作为时尚圈内的人物,能接触到的设计师无论是哪一个分类的都已经是业内顶级的级别。家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于灯光颜色深一号浅一号都是按照最精确的视觉享受来进行的,张素她们从搬家开始就生活在这里,对自己的家有多豪华便没了概念。可第一次进门的杜宝刚和甄妮却忍不住齐齐一顿,随后目光便有些不够用地在视线所及之处不停的打量自己所能看到的装潢。
杜宝刚方才才定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跟着张素往里走:“我姐姐真的住在这里吗?我是说,杜春娟,她住在这里?”
张素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春娟她上班去了,刚才我和她通过电话,她知道您是她弟弟,我觉得我大概是没有搞错的。”
“可是我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她为什么能住在这种地方?杜宝刚欲言又止,疑问憋在心里难受的要命,却怎么样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素装作不明白他为什么诧异,轻描淡写地说:“哦,您说的是这套房子吗,我和春娟九几年的时候就买在这里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北京的房价会涨的那么快,我们买的时候这地方还只是三千多块钱一平方呢。”
可是三千多块钱在几年前也不是小数目了啊!这样大的一套房子那个时候至少也要百来万吧?二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在几年前就能有一百来万买房子?
杜宝刚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正在为事业成功沾沾自喜,手上捏着几十万便以为自己成了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金字塔顶端人士,甚至幼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吃穿不愁了。那个时期的章母在他印象中还是刚离婚拉扯着两个孩子辛苦生活的黄脸婆形象,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不逊色于自己的资本了吗?
杜宝刚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总归心情很是复杂,坐在沙发上后无意识摸了把扶手发现到一旁的电话机和面前的茶几都是花梨木的,他更加茫然了。
张素为他俩倒上绿茶,杜宝刚一径沉默,甄妮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喝着。
场面安静片刻,甄妮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下杜宝刚。
杜宝刚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好像想要问些什么,出口却是:“大姐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张,弓长张。”
“张姐……”杜宝刚气弱地问道,“我姐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打工?还是上班?或者自己做生意?”
张素思考了一下章母在P·D公司中的工作范畴,有些犹豫:“大概是自己做生意吧?”
“是不是做得很大?”
“的确不小。”张素这句话就是纯粹没在谦虚了。
“我好多年没和她联系了……”杜宝刚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蔫蔫的垂下了头,“我居然都不知道,我之前还以为她还留在淮兴打工。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
甄妮撞了杜宝刚一下,对张素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他可能太想二姐了,之前很久没有二姐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都联系不到她。现在看二姐的生活过得那么好我们也高兴,只不过他有点失落二姐这些年的隐瞒,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得多。张姐,二姐她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们这一次来北京是专程来给她送请柬的。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去哪儿了?怎么也没在家呢?”
张素因她的一席话意外地看了她几眼,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个胆小内向的女孩,可这样一看,似乎该有的交集还是懂得一点的。虽然说话称不上多艺术,可至少目的明确也不得罪人。想到刚才看到的那辆被两人悉心呵护连泥点子都不见的新车和面前这人的旧款春装,看上去对方在和章母分别后的这些年为了优渥的生活也学习了不少东西。张素说不上多喜欢这样的人,可也绝不能算是讨厌的:“你说的是章泽和章悌吗?章悌也在上班。章泽前天去日本了,也没赶巧,您两位早几天来就能碰上他了。你们二姐这才去公司呢,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赶不回来。刚才她交代我说告诉你们公司地址让你们自己去找他,要不我带您两位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甄妮很不敢麻烦这个看起来很气派的女人,连连摆手道:“我男朋友他来过北京几回,该认识的路都认识的。您直接把地址写给我们就好了,我们自己肯定能找到。不麻烦您跟着跑一趟了……”
张素还想客气两句,见她眼带惶恐,有些愕然地停下动作,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对方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她也就不再多说,挥笔将P·D总部的地址记下,下方再写上一串章母对公的移动电话,工作时间那部手机一直都是开机的。
甄妮和杜宝刚拿到地址后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吃饭,在这里吃饭会消化不良的。他俩规规矩矩喝完了杯子里的所有茶,连厕所都不敢上,千恩万谢地拦住了想送他们出门的张素,背影甚至有些夺路而逃的味道。
等到出了单元门,甄妮才抚着胸口长叹一声:“哎呀,我好怕刚才那个大姐。”
“看出来了。”从得知到章母在九几年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之后杜宝刚整个人就有些低落,“刚才你连宝宝都不叫了,一口一个我男朋友的,我听了都有点耳生。”
“我不是不好意思嘛!”甄妮从杜宝刚那儿将纸拿过来仔细辨认几眼,眉头微皱:“建国门外大街,行者大厦?我记得外大街那边不是CBD商圈吗?还是我记错了?我好像听客户说过,但咱俩前几回来北京都没去看过。”
杜宝刚则是看着行者大厦四个字陷入了沉思。业内的人都知道行者大厦基本上都位于办公商圈的中心位置,最安全的工程质量,最完善的物业安保,最尖端的大楼外表以及最方便怡人的办公内部,这个行者地产集团旗下主攻开发摩天大楼子公司的最骄傲的成绩在每个经济发达的城市都能寻觅到踪迹,02年的时候杜宝刚曾经有幸和一个合作客户进入过深圳的行者大厦,当时内部那一大串叠加在一起分量能压死人的国际大企业可着实让杜宝刚感受到了震撼。房地产业、汽车业、食品行业、日化行业,各行各业最顶尖的大公司从大厦最顶层开始纵列排开,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让人不能小觑的存在。
刚才那位张姐曾经说过二姐是自己创业的,她上班肯定也在自己的公司上班。所以呢?她的公司难道落在行者大厦吗?
杜宝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猜测,如今的他虽然也能在一定区域内被称为成功人士,可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将品牌做大到进入这类cbd商圈的顶端办公。那些资产动辄上百亿上千亿的企业距离普通人太遥远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丰厚的资产要如何才能积攒下来。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难道章母在分别的短短几年内就能做到?
地址真的很好找,只不过堵车耗费了很多的时间,两个人仰头看着楼外被擦洗地纤尘不染的大厦,行者大厦四个大字隔着老远便鲜明醒目。如果没记错的话,行者地产的北京总部便占据行者大厦最顶端的三层楼,大厦内部有供来客借阅的集团分布示意图,杜宝刚带着甄妮驻足在标识牌上定定地看着。五十六层的行者地产、五十三层的杜氏生煎、五十二层的P·D,五十一层的美国时代证券,最顶端汇聚的企业包括在美国成立并上市的时代证券在内,清一色都是华人老板。再往下,便是壳牌汽油巴黎银行这样的驻中国的外来企业。杜宝刚捏着纸恍惚地辨认了一下,确定纸上面写的是五十二层没错。
他左找右找,也没能在五十二层的标示上找到同层还有什么小公司的备注,按理说运营那么成熟的一家大厦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杜宝刚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想到自己包里带着的请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怯意,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前台,捏着甄妮的手,说不出的想要离开。
甄妮早已被大厦内来往的各种目光犀利脚步风风火火的白领金领给弄懵了,无比乖巧安静地跟在杜宝刚身后,手心都有些汗湿。
她一直认为杜宝刚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就连一直不满杜宝刚是农村户口的父母都对他工厂的规模赞誉有加。他们夫妻俩在深圳最繁华的的市中心买了房,配备了最一线品牌的私家车,手底下管理着四五百名员工,偶尔回家一趟面对各种托上门求办事的亲戚既厌烦又难掩骄傲。作为和杜宝刚一起奋斗到现在的女人,她早该底气十足地拿出成功人士的派头。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那么清楚地明白到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成功和真正的事业有成究竟有多么大的差别。
顶级商圈的意思就在于,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在此工作的白领,能进入这个区域,她们的底气都远比甄妮这样的私营老板娘要充足。
甄妮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眼神却止不住地朝着那些走动间仿佛带着气流的人群飘。
杜宝刚想了想,没敢贸然去问前台,而是带着甄妮先出了大厦,拨通了张素留给他的章母的对公电话。
电话接通,那端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很年轻:“您好?”
这不是杜春娟的声音!杜宝刚说不上是心慌还是庆幸,嗓子一下哑了:“你,你好,那个,我可能打错了,我找杜春娟。”
他说着想要挂断电话,那端的年轻女人却急忙解释:“啊抱歉,您没有打错。请问是杜宝刚先生吗?”
杜宝刚怔愣了两秒,才带着气音回答:“……我是……”
“杜先生您好!杜总现在正在开会,她和我交代过您要来公司一趟。请问我能帮助您什么吗?”
杜宝刚脚下无意识地开始磨蹭地面,望着那边正在进行一系列他看不懂流程的前台,干涩地问:“那个,我没有来过行者大厦,我直接进去就可以了是吗?不需要通行证吗?”
电话那端的秘书立刻回答:“您已经在楼下了吗?那么请稍等,我这就下去接您上来。”
杜宝刚切断电话,对上正盯着他的甄妮。甄妮眨了眨眼:“是二姐的公司吗?”
杜宝刚点了点头,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拉着甄妮回到大厦内部,盯着楼层标示的合金铭牌上P·D这两个字母定定地看着。
甄妮却已经傻了:“什么意思?二姐的公司真是在这?五十二层?P·D?!”
杜宝刚也不敢肯定:“我也不知道,五十二层可能还有其他公司也说不定吧?要真是P·D……”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甄妮眉头越皱越紧,脑中对章母所剩不多的印象这一刻高速转动着被回忆了起来。她和章母满打满算只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年纪又太小,现在连对方的脸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章母是一个打扮的很素雅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但章泽出色的外表却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眉心当中的一点红痣……甄妮一拍大腿:“我就说!我那个时候就说你二姐的儿子是P·D炒的很火的那个模特,她还不承认是不是?那个时候才是九几年啊?P·D已经做得很大了,我们在深圳都经常见到他的广告,难不成二姐那个时候就已经是P·D的老板了?!”
甄妮想到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心中给对方做出的评价,还有后续一系列撒娇作怪的公主举止,顿时从脖子开始一寸寸红到了额头。太丢人了!
杜宝刚没有时间安慰她,他自己的接受能力都已经濒临崩溃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管甄妮呢?
秘书很快下楼,打老远便认出和大厦氛围格格不入的杜宝刚和甄妮,片刻没犹豫地走了过来,态度很恭敬:“您好,请问您就是杜宝刚先生吗?”
看出杜宝刚紧张的神情,她笑了笑:“您好,我是杜总的私人助理孙蓉,您可以叫我小孙。杜总现在正在开会,会议大概要三点五十分才能散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二位去公司喝杯咖啡休息片刻如何?”
杜宝刚无意识地点头,甄妮也不敢说话,紧紧地握着杜宝刚的手。
大厦内部公共电梯的对面是一部贵宾专梯,公司的最高领导凭借身份卡可以避开拥堵高峰,孙蓉带着杜宝刚和甄妮站定在贵宾梯前的时候,周围投过来的目光都仿佛变了个模样。甄妮低着头用余光去打量那些似有若无的探究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不少,伪装的冷傲也有几分成了真。
直到孙蓉推开印有P·Dlogo标识的大门之前,杜宝刚仍旧还在不确定地想章母的公司会不会是同样在五十二层办公的另一个企业。脚踏上P·D内部印满了字母的厚地毯的那一刻,他心中烦乱纷杂的思绪猛然一顿,随后被迅速地从毛孔挤出了他的身体。
从接待台底端的花纹都透着时尚气息的空间,来往个头高挑的俊男靓女清一色都在奔走忙碌,他们有的举着一大堆挂满了衣服的衣架目不斜视地走过,有的抱着极厚的文件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这些人在看到孙蓉的瞬间都会极快地换上另一副表情,笑吟吟地问好:“孙特助。”
孙蓉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态度也不像刚才接人时这么谦恭,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的味道,微微点头的角度高傲又优雅,让一旁偷偷打量她的甄妮下意识模仿学习起来。
察觉到自己自己的小动作,甄妮脚步一顿,立刻皱起眉头收回视线。
她转而去看周围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衣服,又忍不住有些出神。面料轻薄飘逸用色大胆鲜明的经典款式一些是她曾经见过的一些却并没有,但无一例外,这些衣服都漂亮到足够让女人心甘情愿地掏出自己或者自己男友和丈夫的钱包。她很快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这条裙子真是好看,啊!那件外套的剪裁太优雅了!我的天,这不是春季的限量版水晶包吗?!就连皮带上都带着P·D的大logo!
甄妮的眼神难掩憧憬,这些只能隔着橱窗甚至是隔着银幕才能看到的华服就这样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她猛然眩晕了一下,下一秒终于惊愕地认识到,这里真的就是P·D的总部公司!
没有人比她们这些爱好时尚衣帽的女人们更了解P·D服装到底是个什么规模了。全中国乃至全亚洲服装的领军人物,唯一一个可以在欧美时尚圈子内和那些底蕴深厚流传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奢侈品牌平起平坐的企业。每一季各大时尚之都的时装周的话题人物都在不停出现变化,只有P·D,每一次都能掀起业内的话题风暴。在甄妮所熟悉的深圳,最高端的购物商厦内占地最大最显眼最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香奈儿也不是古驰,正是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本土奢侈品牌。
P·D颠覆了中国时尚圈对于海外的盲目遵从,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前几天她还在为了一件价格高昂不敢下手购买的P·D新款春装长裙而患得患失,今天却忽然发现到P·D神秘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未婚夫的亲姐姐?!
甄妮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摆,幸好孙蓉是个很有眼色的助理,看出他们的不自在,抄了最短的近路带着两人来到了休息室。
甄妮捧着带标示的烧制出明艳色彩的待客水杯无意识地摩挲起来,今天得知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平静承受的范围。原本就不太大的胆子此刻已经缩成了鸡卵那么大,要不是强装镇定,恐怕已经左脚拌右脚好几回了。
孙蓉没有多待,给他俩打开电视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大门关上后,两人总算放松了一些,甄妮扭头忐忑地看了眼杜宝刚,却发现杜宝刚的表情里带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不安。
“真没想到……”甄妮只能率先打破沉默,干笑着抛出话题:“二姐居然是P·D的老板,要不是亲眼看到,真是打死我都不能相信……你说,她也真够厉害的,居然能把公司做的那么大……”
“是啊,”杜宝刚垂着眼,声音轻飘飘的,“要不是这次我们找上门来,她恐怕会瞒着我们一辈子吧?”地位猛然从事业有成的亲人跌回“穷亲戚”,杜宝刚有些不习惯其中的落差。说实话这一次来北京找章母,他是带着一些用物质蛊惑对方和自己日后多保持来往的念头的,否则也不会相隔千里还特地开着新车来北京。可是现在那种念头早已消失地连渣都不剩了,他很茫然地接受了一个全新的现实,又猛然想起来北京之前大姐那意味深长的嘱托。
杜宝刚忽然明白了,杜万红大概是一直和章母有来往的。又想到杜万红在淮兴管理的工厂就是P·D名下的几个老厂,以及这些年杜万红不断出资给家中父母盖房子请保姆的种种举动,这背后授意的人,恐怕就是章母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果然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晃荡,自己赚了那么点钱开了个小工厂,恨不得豪车名表装配到位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钱。可章母这样真正的巨富反倒很少出面,或者是她不屑于在自己这个阶层炫耀自己的身价了,就连为家庭的付出都不在意记不记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羡慕杜万红有出息体贴父母,就连杜宝刚自己都认为大姐的成就斐然,而章母,便自然而然地被掩藏在了对外的光环之下。省却了多少麻烦?
想到那些在自己小有成绩后蜂拥而至的亲戚,杜宝刚简直不敢去想P·D在章母名下的消息万一透露出去,杜家的日子会变得多么热闹。
甄妮还在有意缓解尴尬:“这样也好啊,二姐现在肯让我们来公司肯定也是不介意我们知道了吧?你看她事业做得那么大,以后也可以帮帮我……”
“不用。”杜宝刚皱起眉头,利落地打断甄妮的话,语气有些不善:“二姐肯告诉我们是信任我们,你别从现在开始就成天去琢磨怎么在她这捞好处。她开公司我一分力没出过,帮不帮我看她自己,没有咱们感觉理所当然的道理。”
甄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服气地回嘴道:“帮我们那点功夫对她来说只是……”
“九牛一毛对吧?”杜宝刚扭头,目光沉沉地落在甄妮脸上,“你家和我家的亲戚找上门求我们给他们安排工作借钱的时候,也是你这么个想法。”
甄妮张了张嘴,涨红了脸,想要发脾气,却因为身处P·D公司的原因,怎么也没敢发出来。
休息室的百叶窗打开之后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杜宝刚在警告了甄妮之后便扭头开始盯着窗外发呆。甄妮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捧着那个待客的玻璃水杯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时间也过得极快。
孙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休息室之外的时候,仿佛有一种直觉将她的第六感调动了起来。
“二位久等了,”孙蓉笑吟吟地给杜宝刚和甄妮鞠了一躬,“杜总已经回到办公室了,她让我来请二位去办公室详谈。”
甄妮带着一种要会见领导的紧张僵硬地站起身来,身边的杜宝刚在等待时间的沉淀之下已经冷静了很多,还分神对孙蓉点点头道谢。
大门推开,杜宝刚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坐在正对面超级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接电话的中年女人身上,忍不住心神一顿。
仔细算来,这个时候的章母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本该初显老态的年纪,面前的女人却看不出一点疲然。乌黑的头发烫出了优雅蓬松的弧线,脸上画了精致的淡妆,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粗呢外套,握着听筒的手白皙修长,仿佛连动作都经过完美的仪态训练般透着知性的味道。
对方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听地甄妮半懂不懂,依稀能辨认出章母正在和电话那端的人讨论巴黎时装周秋冬秀场的布置问题,因为语速太快,甄妮只能从捕捉到的一些单词里猜测。见到他们进来,章母只是微抬起头瞥了一眼,随后皱眉对着送他们进来的孙蓉摆了摆手,食指上一闪而过的流光险些恍花甄妮的眼。
被对方的一瞥弄的紧张到不知道手脚往哪放,甄妮傻傻地站在杜宝刚身后慢半拍地动作。章母自顾自说着自己的电话,手朝沙发上一挥,杜宝刚没时间多想,下意识便带着甄妮坐了过去。
直到章母挂断电话为止,两个人的手都一直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膝盖上,杜宝刚连上学都没那么安静过,却从头到尾没敢怎么动弹。心中对于章母讲完电话甚至是有些忐忑的。
切断电话的咔声让两个人都精神一震。
章母翻动了一下桌面的文件,顺手从一旁取到眼镜戴上,透过镜片的目光看上去更加锐利了。
“杜宝刚。”
“姐!”杜宝刚刷的站了起来。
章母对他摆摆手,眉头微皱:“坐下坐下,你怎么找到我住处的?”
杜宝刚愣了一下,难以启齿地张了张嘴:“额,姐,我……我跟妈要来了你的电话……”
章母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甄妮身上。
“甄……甄妮?是这个名字?”
甄妮发了会傻,紧张地连连点头:“是,是我!”
章母语气淡淡的:“你们俩要结婚了?”
甄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喉咙都变得干涩了。章母的态度很明显是不喜欢她的,不过这也难怪,如果以自己现在的性格遇上以前的自己,她恐怕也觉得十分讨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弄的杜家上下尴尬地连饭都没吃完,这是迄今为止甄妮觉得自己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见她脸色青白,章母叹了一声,摆摆手道:“不要误会,你们俩结婚尽管去结,我管不了那么宽。只是特地来找我,还费那么多心思找到我的地址上门来堵人,肯定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吧?”
杜宝刚咽了口唾沫,总觉得眼前的二姐和自己认知中的差别太大了。他在自己人生中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身上都不曾接触过如此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威压,这种让人下意识紧张起来的气场令杜宝刚有种自己正在汇报工作的错觉。他挺直了腰,目光落在地上,轻声回答:“姐,我……我想让你也去参加……就十月一号……”
“我没空。”章母开始低头翻书。
杜宝刚回头瞥了眼甄妮,见对方嘴唇都咬白了,满眼都是紧张,下意识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一步:“姐!”
章母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为什么不去你心里有数,当初在家里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你们俩结婚我管不着,别逼我把我说过的话吞回去。”
“甄妮以前是不懂事,她那时候还小,被她爸妈宠坏了。”杜宝刚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现在都已经盖过了啊!姐,爸妈都已经原谅她了,她也已经去淮兴见过大姐,给大姐和清水当面道歉了。要不是这样,大姐也不会同意我来北京找您。”
他说着,喉咙又开始发哑,旁边的甄妮低着头看着他的脚跟,忽然被这个敢在忐忑时仍旧挡在面前保护自己的男人感动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张口接道:“二姐,我知道我给您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当初是我做得不对,不懂尊重人还自以为是。这些年我跟宝刚一起,也学到了很多。我以后会安心帮他发展事业和他过日子,好好孝敬咱们爸妈,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小家子气了。”
章母这才给了她一个从进屋以来首次的正眼。
说真的,她十分十分不喜欢甄妮,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以她如此圆滑的性格,当初竟然当面收回了本该给甄妮的礼物,如果不是在气头上,是根本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不过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一直耿耿于怀也不是她的做派。
章母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我爸的生日是几号?”
“六月十五。”甄妮想也不想地回答出口。
“你爸呢?”
“三月一号。”
“杜宝刚,咱爸今年几岁了?”
杜宝刚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卡壳地站在那里,还是甄妮使劲儿捅他的腰低声提示,他才呐呐地回答:“七……七十五……”
章母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你们回去吧。”
杜宝刚急的冷汗都出来了:“姐!姐你别这样,你的生日我、我都记得的!章泽和章悌的我也记得,我报给你听……”
“不用了。”章母对他挥了挥手,随手拨通电话事宜孙蓉来请人离开。杜宝刚眼睛都红了:“我会记的!我以后会记的!咱爸七十五岁,我跟甄妮结婚以后会好好孝敬他们的,以后再不忘记了。”
孙蓉很快进了办公室,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助手,彬彬有礼地给杜宝刚鞠躬:“杜先生,杜总下午四点二十还有约会,我带您离开可以吗?”
杜宝刚跺了跺脚,回头盯着章母再看两眼,难掩失望地拉着甄妮跟随孙蓉离开。
他也恨自己,怎么连自己亲爹今年几岁都不知道!
眼看甄妮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杜宝刚狠狠给自己脑袋一拳:“对不起!”
甄妮摇了摇头,眼神黯然地握上了赵宝刚的手。一开始得知到章母是P·D老总的那种欣喜此刻已经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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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章母目送两个人离开,独自低头审核了一下翻开的报表,心情倒不如他俩以为的那么差。
杜宝刚不是个孝顺的人她一早就知道,只不过甄妮能记住自家人的生日和老爷子的岁数这种事情确实是有些出乎章母的预料了。
虽然照旧很讨厌她,可章母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说到底也是个亲弟弟,结婚自家不出席这种事情,她还是不太愿意做的。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但她也没有违心去参加婚礼送祝福的大度。
想了想,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悌啊,你在公司么?”
“在啊。”
“哦,你十月一号的时候有没有安排日程?”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章悌回答:“没有,十月的事情哪会那么快啊?”
“哦,那你把十一空出来另外安排一下吧。”章母看了眼时间,“你在国内公司还是在国外公司?”
“就你楼下啊!”
“那我下去和你说吧。”章母挂断了电话,对着落地窗闲适地伸了个懒腰,心情飞扬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章悌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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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宝刚和甄妮没等多久,不过却很是煎熬。小区门口是不能随意停车的,杜宝刚在这里也不像平常那么有底气,高端小区内住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也清楚这一点,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眼看进进出出的车辆不是军牌政牌就是价值不菲的超跑。这让他有种一脚踏入了天鹅窝的丑小鸭的忐忑。
岗亭里的保安一看就十分专业,站姿如同标枪一般笔直,偶尔扫过来怀疑的视线都锋利的像刀子,刮得杜宝刚一阵一阵地心悸,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升高到了让人难耐的程度。
远远的看到小区内小跑出来的女人,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位女士。眼见对方几句话就让安保投过来的目光变换了意味,杜宝刚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迹布了一层薄薄的汗。被早春的冷风一激,顿时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甄妮心中对之前了解到的章母的生活状况起了些怀疑,看到张素之后便下意识开始打量对方的穿着。很快发现到张素从身上的居家长裙到外套再到扎头发的丝巾直到脚上踩的休闲鞋居然统统都出自P·D,她换算了一下一些已知单品的价格,愕然地得出了张素正在将一平方北京房产穿在身上的结论,心中顿时便露了怯。
张素戴着无框的眼镜,她从来走的都是优雅知性的路线,头发头发被梳的一丝不乱,皮肤雪白细嫩,衣服从衣领到衣角都没有褶皱,丝巾按照最正规的打法系着扣结。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了她和杜行止果然是亲母子,两个人对外表派头的在意简直是章泽母子俩拍马都及不上的。
甄妮这些年跟杜宝刚一起奋斗,见识过不少讲究的人,可从没有遇上过像张素这样优雅只内而外散发的对象。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历,下意识便将自己放低了一截,说话都显得气弱了些。
“你好。您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先生吧?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现在住在一起,两位远道而来,还是先跟我进去休息休息吧。”张素走到近前,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杜宝刚和甄妮,杜宝刚剃着利落的板寸头,人高马大皮肤微黑,虽然看皮肤似乎有些年纪了,气质却奇异地让人嗅出少年气息。而甄妮很显然也是个爱美的人,妆容精致,穿着最贴合这个季节的嫩粉色真丝连衣裙,身上的搭配从鞋子到皮包都挑选的是颜色互相呼应的款式。不过这件裙子虽说也是春款,却是P·D去年的主打风格,看来这姑娘虽然爱美,却也不是十分追求购物欲的存在。
发现对方也是P·D的顾客,张素的态度下意识温和了一些,见甄妮看到她后便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便主动后退一步让保安来带着杜宝刚去停车,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和甄妮聊天。
甄妮时不时偷看张素两眼,心中对对方富足的生活有些羡慕,姿态便也放的特别乖巧。张素阅历太深,和她没说上几句话便明白了这是个懂得看碟下菜的的姑娘,这种性格倒称不上讨厌,识趣却是真的。对章母来说,这样的弟媳妇至少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小区内的设施真的算不上多奢华,甄妮一路被带着走,微抬头时却忍不住被周围自然清幽的环境吸引。她和杜宝刚现在虽然手头也宽裕了一些,可最多也只是触摸到了中产阶级的边缘,深圳的房价高,他们还要开工厂支付工人工资,同时要保证手头上存有应急的流动资金。新房还是决定结婚之后才买的,市中心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套房,连装修家电和新换的奔驰车小三百万,近半都贷了款。高额的房价奠基于水涨船高的地价,开发商恨不得将手上的土地每一寸都利用到极致,甄妮在深圳都很少见到这样将公共绿化做到极致的社区,更别提还是在房价更加可怕的北京城。更高的生活质量则代表了更高的代价,甄妮心中很茫然地换算着在这里买一套房子该要多少钱,等到上了单元之后,才惊愕地发现排楼内部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章母和张素对装修没经验,通常都是请设计师来设计的。她们作为时尚圈内的人物,能接触到的设计师无论是哪一个分类的都已经是业内顶级的级别。家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于灯光颜色深一号浅一号都是按照最精确的视觉享受来进行的,张素她们从搬家开始就生活在这里,对自己的家有多豪华便没了概念。可第一次进门的杜宝刚和甄妮却忍不住齐齐一顿,随后目光便有些不够用地在视线所及之处不停的打量自己所能看到的装潢。
杜宝刚方才才定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跟着张素往里走:“我姐姐真的住在这里吗?我是说,杜春娟,她住在这里?”
张素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春娟她上班去了,刚才我和她通过电话,她知道您是她弟弟,我觉得我大概是没有搞错的。”
“可是我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她为什么能住在这种地方?杜宝刚欲言又止,疑问憋在心里难受的要命,却怎么样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素装作不明白他为什么诧异,轻描淡写地说:“哦,您说的是这套房子吗,我和春娟九几年的时候就买在这里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北京的房价会涨的那么快,我们买的时候这地方还只是三千多块钱一平方呢。”
可是三千多块钱在几年前也不是小数目了啊!这样大的一套房子那个时候至少也要百来万吧?二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在几年前就能有一百来万买房子?
杜宝刚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正在为事业成功沾沾自喜,手上捏着几十万便以为自己成了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金字塔顶端人士,甚至幼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吃穿不愁了。那个时期的章母在他印象中还是刚离婚拉扯着两个孩子辛苦生活的黄脸婆形象,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不逊色于自己的资本了吗?
杜宝刚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总归心情很是复杂,坐在沙发上后无意识摸了把扶手发现到一旁的电话机和面前的茶几都是花梨木的,他更加茫然了。
张素为他俩倒上绿茶,杜宝刚一径沉默,甄妮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喝着。
场面安静片刻,甄妮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下杜宝刚。
杜宝刚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好像想要问些什么,出口却是:“大姐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张,弓长张。”
“张姐……”杜宝刚气弱地问道,“我姐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打工?还是上班?或者自己做生意?”
张素思考了一下章母在P·D公司中的工作范畴,有些犹豫:“大概是自己做生意吧?”
“是不是做得很大?”
“的确不小。”张素这句话就是纯粹没在谦虚了。
“我好多年没和她联系了……”杜宝刚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蔫蔫的垂下了头,“我居然都不知道,我之前还以为她还留在淮兴打工。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
甄妮撞了杜宝刚一下,对张素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他可能太想二姐了,之前很久没有二姐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都联系不到她。现在看二姐的生活过得那么好我们也高兴,只不过他有点失落二姐这些年的隐瞒,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得多。张姐,二姐她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们这一次来北京是专程来给她送请柬的。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去哪儿了?怎么也没在家呢?”
张素因她的一席话意外地看了她几眼,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个胆小内向的女孩,可这样一看,似乎该有的交集还是懂得一点的。虽然说话称不上多艺术,可至少目的明确也不得罪人。想到刚才看到的那辆被两人悉心呵护连泥点子都不见的新车和面前这人的旧款春装,看上去对方在和章母分别后的这些年为了优渥的生活也学习了不少东西。张素说不上多喜欢这样的人,可也绝不能算是讨厌的:“你说的是章泽和章悌吗?章悌也在上班。章泽前天去日本了,也没赶巧,您两位早几天来就能碰上他了。你们二姐这才去公司呢,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赶不回来。刚才她交代我说告诉你们公司地址让你们自己去找他,要不我带您两位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甄妮很不敢麻烦这个看起来很气派的女人,连连摆手道:“我男朋友他来过北京几回,该认识的路都认识的。您直接把地址写给我们就好了,我们自己肯定能找到。不麻烦您跟着跑一趟了……”
张素还想客气两句,见她眼带惶恐,有些愕然地停下动作,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对方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她也就不再多说,挥笔将P·D总部的地址记下,下方再写上一串章母对公的移动电话,工作时间那部手机一直都是开机的。
甄妮和杜宝刚拿到地址后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吃饭,在这里吃饭会消化不良的。他俩规规矩矩喝完了杯子里的所有茶,连厕所都不敢上,千恩万谢地拦住了想送他们出门的张素,背影甚至有些夺路而逃的味道。
等到出了单元门,甄妮才抚着胸口长叹一声:“哎呀,我好怕刚才那个大姐。”
“看出来了。”从得知到章母在九几年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之后杜宝刚整个人就有些低落,“刚才你连宝宝都不叫了,一口一个我男朋友的,我听了都有点耳生。”
“我不是不好意思嘛!”甄妮从杜宝刚那儿将纸拿过来仔细辨认几眼,眉头微皱:“建国门外大街,行者大厦?我记得外大街那边不是CBD商圈吗?还是我记错了?我好像听客户说过,但咱俩前几回来北京都没去看过。”
杜宝刚则是看着行者大厦四个字陷入了沉思。业内的人都知道行者大厦基本上都位于办公商圈的中心位置,最安全的工程质量,最完善的物业安保,最尖端的大楼外表以及最方便怡人的办公内部,这个行者地产集团旗下主攻开发摩天大楼子公司的最骄傲的成绩在每个经济发达的城市都能寻觅到踪迹,02年的时候杜宝刚曾经有幸和一个合作客户进入过深圳的行者大厦,当时内部那一大串叠加在一起分量能压死人的国际大企业可着实让杜宝刚感受到了震撼。房地产业、汽车业、食品行业、日化行业,各行各业最顶尖的大公司从大厦最顶层开始纵列排开,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让人不能小觑的存在。
刚才那位张姐曾经说过二姐是自己创业的,她上班肯定也在自己的公司上班。所以呢?她的公司难道落在行者大厦吗?
杜宝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猜测,如今的他虽然也能在一定区域内被称为成功人士,可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将品牌做大到进入这类cbd商圈的顶端办公。那些资产动辄上百亿上千亿的企业距离普通人太遥远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丰厚的资产要如何才能积攒下来。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难道章母在分别的短短几年内就能做到?
地址真的很好找,只不过堵车耗费了很多的时间,两个人仰头看着楼外被擦洗地纤尘不染的大厦,行者大厦四个大字隔着老远便鲜明醒目。如果没记错的话,行者地产的北京总部便占据行者大厦最顶端的三层楼,大厦内部有供来客借阅的集团分布示意图,杜宝刚带着甄妮驻足在标识牌上定定地看着。五十六层的行者地产、五十三层的杜氏生煎、五十二层的P·D,五十一层的美国时代证券,最顶端汇聚的企业包括在美国成立并上市的时代证券在内,清一色都是华人老板。再往下,便是壳牌汽油巴黎银行这样的驻中国的外来企业。杜宝刚捏着纸恍惚地辨认了一下,确定纸上面写的是五十二层没错。
他左找右找,也没能在五十二层的标示上找到同层还有什么小公司的备注,按理说运营那么成熟的一家大厦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杜宝刚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想到自己包里带着的请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怯意,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前台,捏着甄妮的手,说不出的想要离开。
甄妮早已被大厦内来往的各种目光犀利脚步风风火火的白领金领给弄懵了,无比乖巧安静地跟在杜宝刚身后,手心都有些汗湿。
她一直认为杜宝刚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就连一直不满杜宝刚是农村户口的父母都对他工厂的规模赞誉有加。他们夫妻俩在深圳最繁华的的市中心买了房,配备了最一线品牌的私家车,手底下管理着四五百名员工,偶尔回家一趟面对各种托上门求办事的亲戚既厌烦又难掩骄傲。作为和杜宝刚一起奋斗到现在的女人,她早该底气十足地拿出成功人士的派头。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那么清楚地明白到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成功和真正的事业有成究竟有多么大的差别。
顶级商圈的意思就在于,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在此工作的白领,能进入这个区域,她们的底气都远比甄妮这样的私营老板娘要充足。
甄妮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眼神却止不住地朝着那些走动间仿佛带着气流的人群飘。
杜宝刚想了想,没敢贸然去问前台,而是带着甄妮先出了大厦,拨通了张素留给他的章母的对公电话。
电话接通,那端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很年轻:“您好?”
这不是杜春娟的声音!杜宝刚说不上是心慌还是庆幸,嗓子一下哑了:“你,你好,那个,我可能打错了,我找杜春娟。”
他说着想要挂断电话,那端的年轻女人却急忙解释:“啊抱歉,您没有打错。请问是杜宝刚先生吗?”
杜宝刚怔愣了两秒,才带着气音回答:“……我是……”
“杜先生您好!杜总现在正在开会,她和我交代过您要来公司一趟。请问我能帮助您什么吗?”
杜宝刚脚下无意识地开始磨蹭地面,望着那边正在进行一系列他看不懂流程的前台,干涩地问:“那个,我没有来过行者大厦,我直接进去就可以了是吗?不需要通行证吗?”
电话那端的秘书立刻回答:“您已经在楼下了吗?那么请稍等,我这就下去接您上来。”
杜宝刚切断电话,对上正盯着他的甄妮。甄妮眨了眨眼:“是二姐的公司吗?”
杜宝刚点了点头,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拉着甄妮回到大厦内部,盯着楼层标示的合金铭牌上P·D这两个字母定定地看着。
甄妮却已经傻了:“什么意思?二姐的公司真是在这?五十二层?P·D?!”
杜宝刚也不敢肯定:“我也不知道,五十二层可能还有其他公司也说不定吧?要真是P·D……”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甄妮眉头越皱越紧,脑中对章母所剩不多的印象这一刻高速转动着被回忆了起来。她和章母满打满算只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年纪又太小,现在连对方的脸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章母是一个打扮的很素雅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但章泽出色的外表却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眉心当中的一点红痣……甄妮一拍大腿:“我就说!我那个时候就说你二姐的儿子是P·D炒的很火的那个模特,她还不承认是不是?那个时候才是九几年啊?P·D已经做得很大了,我们在深圳都经常见到他的广告,难不成二姐那个时候就已经是P·D的老板了?!”
甄妮想到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心中给对方做出的评价,还有后续一系列撒娇作怪的公主举止,顿时从脖子开始一寸寸红到了额头。太丢人了!
杜宝刚没有时间安慰她,他自己的接受能力都已经濒临崩溃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管甄妮呢?
秘书很快下楼,打老远便认出和大厦氛围格格不入的杜宝刚和甄妮,片刻没犹豫地走了过来,态度很恭敬:“您好,请问您就是杜宝刚先生吗?”
看出杜宝刚紧张的神情,她笑了笑:“您好,我是杜总的私人助理孙蓉,您可以叫我小孙。杜总现在正在开会,会议大概要三点五十分才能散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二位去公司喝杯咖啡休息片刻如何?”
杜宝刚无意识地点头,甄妮也不敢说话,紧紧地握着杜宝刚的手。
大厦内部公共电梯的对面是一部贵宾专梯,公司的最高领导凭借身份卡可以避开拥堵高峰,孙蓉带着杜宝刚和甄妮站定在贵宾梯前的时候,周围投过来的目光都仿佛变了个模样。甄妮低着头用余光去打量那些似有若无的探究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不少,伪装的冷傲也有几分成了真。
直到孙蓉推开印有P·Dlogo标识的大门之前,杜宝刚仍旧还在不确定地想章母的公司会不会是同样在五十二层办公的另一个企业。脚踏上P·D内部印满了字母的厚地毯的那一刻,他心中烦乱纷杂的思绪猛然一顿,随后被迅速地从毛孔挤出了他的身体。
从接待台底端的花纹都透着时尚气息的空间,来往个头高挑的俊男靓女清一色都在奔走忙碌,他们有的举着一大堆挂满了衣服的衣架目不斜视地走过,有的抱着极厚的文件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这些人在看到孙蓉的瞬间都会极快地换上另一副表情,笑吟吟地问好:“孙特助。”
孙蓉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态度也不像刚才接人时这么谦恭,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的味道,微微点头的角度高傲又优雅,让一旁偷偷打量她的甄妮下意识模仿学习起来。
察觉到自己自己的小动作,甄妮脚步一顿,立刻皱起眉头收回视线。
她转而去看周围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衣服,又忍不住有些出神。面料轻薄飘逸用色大胆鲜明的经典款式一些是她曾经见过的一些却并没有,但无一例外,这些衣服都漂亮到足够让女人心甘情愿地掏出自己或者自己男友和丈夫的钱包。她很快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这条裙子真是好看,啊!那件外套的剪裁太优雅了!我的天,这不是春季的限量版水晶包吗?!就连皮带上都带着P·D的大logo!
甄妮的眼神难掩憧憬,这些只能隔着橱窗甚至是隔着银幕才能看到的华服就这样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她猛然眩晕了一下,下一秒终于惊愕地认识到,这里真的就是P·D的总部公司!
没有人比她们这些爱好时尚衣帽的女人们更了解P·D服装到底是个什么规模了。全中国乃至全亚洲服装的领军人物,唯一一个可以在欧美时尚圈子内和那些底蕴深厚流传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奢侈品牌平起平坐的企业。每一季各大时尚之都的时装周的话题人物都在不停出现变化,只有P·D,每一次都能掀起业内的话题风暴。在甄妮所熟悉的深圳,最高端的购物商厦内占地最大最显眼最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香奈儿也不是古驰,正是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本土奢侈品牌。
P·D颠覆了中国时尚圈对于海外的盲目遵从,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前几天她还在为了一件价格高昂不敢下手购买的P·D新款春装长裙而患得患失,今天却忽然发现到P·D神秘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未婚夫的亲姐姐?!
甄妮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摆,幸好孙蓉是个很有眼色的助理,看出他们的不自在,抄了最短的近路带着两人来到了休息室。
甄妮捧着带标示的烧制出明艳色彩的待客水杯无意识地摩挲起来,今天得知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平静承受的范围。原本就不太大的胆子此刻已经缩成了鸡卵那么大,要不是强装镇定,恐怕已经左脚拌右脚好几回了。
孙蓉没有多待,给他俩打开电视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大门关上后,两人总算放松了一些,甄妮扭头忐忑地看了眼杜宝刚,却发现杜宝刚的表情里带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不安。
“真没想到……”甄妮只能率先打破沉默,干笑着抛出话题:“二姐居然是P·D的老板,要不是亲眼看到,真是打死我都不能相信……你说,她也真够厉害的,居然能把公司做的那么大……”
“是啊,”杜宝刚垂着眼,声音轻飘飘的,“要不是这次我们找上门来,她恐怕会瞒着我们一辈子吧?”地位猛然从事业有成的亲人跌回“穷亲戚”,杜宝刚有些不习惯其中的落差。说实话这一次来北京找章母,他是带着一些用物质蛊惑对方和自己日后多保持来往的念头的,否则也不会相隔千里还特地开着新车来北京。可是现在那种念头早已消失地连渣都不剩了,他很茫然地接受了一个全新的现实,又猛然想起来北京之前大姐那意味深长的嘱托。
杜宝刚忽然明白了,杜万红大概是一直和章母有来往的。又想到杜万红在淮兴管理的工厂就是P·D名下的几个老厂,以及这些年杜万红不断出资给家中父母盖房子请保姆的种种举动,这背后授意的人,恐怕就是章母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果然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晃荡,自己赚了那么点钱开了个小工厂,恨不得豪车名表装配到位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钱。可章母这样真正的巨富反倒很少出面,或者是她不屑于在自己这个阶层炫耀自己的身价了,就连为家庭的付出都不在意记不记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羡慕杜万红有出息体贴父母,就连杜宝刚自己都认为大姐的成就斐然,而章母,便自然而然地被掩藏在了对外的光环之下。省却了多少麻烦?
想到那些在自己小有成绩后蜂拥而至的亲戚,杜宝刚简直不敢去想P·D在章母名下的消息万一透露出去,杜家的日子会变得多么热闹。
甄妮还在有意缓解尴尬:“这样也好啊,二姐现在肯让我们来公司肯定也是不介意我们知道了吧?你看她事业做得那么大,以后也可以帮帮我……”
“不用。”杜宝刚皱起眉头,利落地打断甄妮的话,语气有些不善:“二姐肯告诉我们是信任我们,你别从现在开始就成天去琢磨怎么在她这捞好处。她开公司我一分力没出过,帮不帮我看她自己,没有咱们感觉理所当然的道理。”
甄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服气地回嘴道:“帮我们那点功夫对她来说只是……”
“九牛一毛对吧?”杜宝刚扭头,目光沉沉地落在甄妮脸上,“你家和我家的亲戚找上门求我们给他们安排工作借钱的时候,也是你这么个想法。”
甄妮张了张嘴,涨红了脸,想要发脾气,却因为身处P·D公司的原因,怎么也没敢发出来。
休息室的百叶窗打开之后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杜宝刚在警告了甄妮之后便扭头开始盯着窗外发呆。甄妮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捧着那个待客的玻璃水杯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时间也过得极快。
孙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休息室之外的时候,仿佛有一种直觉将她的第六感调动了起来。
“二位久等了,”孙蓉笑吟吟地给杜宝刚和甄妮鞠了一躬,“杜总已经回到办公室了,她让我来请二位去办公室详谈。”
甄妮带着一种要会见领导的紧张僵硬地站起身来,身边的杜宝刚在等待时间的沉淀之下已经冷静了很多,还分神对孙蓉点点头道谢。
大门推开,杜宝刚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坐在正对面超级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接电话的中年女人身上,忍不住心神一顿。
仔细算来,这个时候的章母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本该初显老态的年纪,面前的女人却看不出一点疲然。乌黑的头发烫出了优雅蓬松的弧线,脸上画了精致的淡妆,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粗呢外套,握着听筒的手白皙修长,仿佛连动作都经过完美的仪态训练般透着知性的味道。
对方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听地甄妮半懂不懂,依稀能辨认出章母正在和电话那端的人讨论巴黎时装周秋冬秀场的布置问题,因为语速太快,甄妮只能从捕捉到的一些单词里猜测。见到他们进来,章母只是微抬起头瞥了一眼,随后皱眉对着送他们进来的孙蓉摆了摆手,食指上一闪而过的流光险些恍花甄妮的眼。
被对方的一瞥弄的紧张到不知道手脚往哪放,甄妮傻傻地站在杜宝刚身后慢半拍地动作。章母自顾自说着自己的电话,手朝沙发上一挥,杜宝刚没时间多想,下意识便带着甄妮坐了过去。
直到章母挂断电话为止,两个人的手都一直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膝盖上,杜宝刚连上学都没那么安静过,却从头到尾没敢怎么动弹。心中对于章母讲完电话甚至是有些忐忑的。
切断电话的咔声让两个人都精神一震。
章母翻动了一下桌面的文件,顺手从一旁取到眼镜戴上,透过镜片的目光看上去更加锐利了。
“杜宝刚。”
“姐!”杜宝刚刷的站了起来。
章母对他摆摆手,眉头微皱:“坐下坐下,你怎么找到我住处的?”
杜宝刚愣了一下,难以启齿地张了张嘴:“额,姐,我……我跟妈要来了你的电话……”
章母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甄妮身上。
“甄……甄妮?是这个名字?”
甄妮发了会傻,紧张地连连点头:“是,是我!”
章母语气淡淡的:“你们俩要结婚了?”
甄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喉咙都变得干涩了。章母的态度很明显是不喜欢她的,不过这也难怪,如果以自己现在的性格遇上以前的自己,她恐怕也觉得十分讨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弄的杜家上下尴尬地连饭都没吃完,这是迄今为止甄妮觉得自己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见她脸色青白,章母叹了一声,摆摆手道:“不要误会,你们俩结婚尽管去结,我管不了那么宽。只是特地来找我,还费那么多心思找到我的地址上门来堵人,肯定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吧?”
杜宝刚咽了口唾沫,总觉得眼前的二姐和自己认知中的差别太大了。他在自己人生中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身上都不曾接触过如此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威压,这种让人下意识紧张起来的气场令杜宝刚有种自己正在汇报工作的错觉。他挺直了腰,目光落在地上,轻声回答:“姐,我……我想让你也去参加……就十月一号……”
“我没空。”章母开始低头翻书。
杜宝刚回头瞥了眼甄妮,见对方嘴唇都咬白了,满眼都是紧张,下意识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一步:“姐!”
章母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为什么不去你心里有数,当初在家里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你们俩结婚我管不着,别逼我把我说过的话吞回去。”
“甄妮以前是不懂事,她那时候还小,被她爸妈宠坏了。”杜宝刚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现在都已经盖过了啊!姐,爸妈都已经原谅她了,她也已经去淮兴见过大姐,给大姐和清水当面道歉了。要不是这样,大姐也不会同意我来北京找您。”
他说着,喉咙又开始发哑,旁边的甄妮低着头看着他的脚跟,忽然被这个敢在忐忑时仍旧挡在面前保护自己的男人感动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张口接道:“二姐,我知道我给您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当初是我做得不对,不懂尊重人还自以为是。这些年我跟宝刚一起,也学到了很多。我以后会安心帮他发展事业和他过日子,好好孝敬咱们爸妈,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小家子气了。”
章母这才给了她一个从进屋以来首次的正眼。
说真的,她十分十分不喜欢甄妮,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以她如此圆滑的性格,当初竟然当面收回了本该给甄妮的礼物,如果不是在气头上,是根本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不过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一直耿耿于怀也不是她的做派。
章母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我爸的生日是几号?”
“六月十五。”甄妮想也不想地回答出口。
“你爸呢?”
“三月一号。”
“杜宝刚,咱爸今年几岁了?”
杜宝刚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卡壳地站在那里,还是甄妮使劲儿捅他的腰低声提示,他才呐呐地回答:“七……七十五……”
章母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你们回去吧。”
杜宝刚急的冷汗都出来了:“姐!姐你别这样,你的生日我、我都记得的!章泽和章悌的我也记得,我报给你听……”
“不用了。”章母对他挥了挥手,随手拨通电话事宜孙蓉来请人离开。杜宝刚眼睛都红了:“我会记的!我以后会记的!咱爸七十五岁,我跟甄妮结婚以后会好好孝敬他们的,以后再不忘记了。”
孙蓉很快进了办公室,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助手,彬彬有礼地给杜宝刚鞠躬:“杜先生,杜总下午四点二十还有约会,我带您离开可以吗?”
杜宝刚跺了跺脚,回头盯着章母再看两眼,难掩失望地拉着甄妮跟随孙蓉离开。
他也恨自己,怎么连自己亲爹今年几岁都不知道!
眼看甄妮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杜宝刚狠狠给自己脑袋一拳:“对不起!”
甄妮摇了摇头,眼神黯然地握上了赵宝刚的手。一开始得知到章母是P·D老总的那种欣喜此刻已经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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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章母目送两个人离开,独自低头审核了一下翻开的报表,心情倒不如他俩以为的那么差。
杜宝刚不是个孝顺的人她一早就知道,只不过甄妮能记住自家人的生日和老爷子的岁数这种事情确实是有些出乎章母的预料了。
虽然照旧很讨厌她,可章母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说到底也是个亲弟弟,结婚自家不出席这种事情,她还是不太愿意做的。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但她也没有违心去参加婚礼送祝福的大度。
想了想,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悌啊,你在公司么?”
“在啊。”
“哦,你十月一号的时候有没有安排日程?”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章悌回答:“没有,十月的事情哪会那么快啊?”
“哦,那你把十一空出来另外安排一下吧。”章母看了眼时间,“你在国内公司还是在国外公司?”
“就你楼下啊!”
“那我下去和你说吧。”章母挂断了电话,对着落地窗闲适地伸了个懒腰,心情飞扬地叹了口气。


番外——章悌

时代证券的崛起和发展历程一直可属业内的一项传奇。
这家公司二零零二年初成立于美国,老板是个年纪很轻的美籍女华人,仅仅十美金,这家掀起了无数次华尔街风暴的企业便被这样创造了出来。
在时代证券的威名横扫过美国金融界之后,那位曾有幸为时代证券注册的登记处员工骄傲万分地接受了金融媒体的采访,并坦称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将那个瘦小的女人放在眼里,毕竟在美国尤其是纽约,每天都会有新的公司成立和倒闭。她原本以为时代证券也会是倒下的其中一个,但没想到,她竟然亲手参与了传奇的创造。
自二零零零年的纳斯达克股灾之后,连续两年多,纽约的证券市场被低迷的阴霾包围。一个泡沫的破裂带动了无数泡沫前赴后继地死去,谁也不知道这层乌云到底要到何时才能被拨开。
章悌在成立公司之前,曾经在美国最大的桥水联合基金工作。精准的眼光和快人一步的行动让她从不曾因为自己的国籍而被埋没。事实上,在辞职另立门户之前,她已经以前所未有的升职速度坐上了基金会管理层的位置,虽然是只能管理五十名员工的小经理,可要知道那可是桥水联合啊!有多少人梦寐自己能留下甚至都不得其法,章悌离开的时候,很多人在背后嘲笑她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放弃了这样具有发展的职位,总有一天会追悔莫及的。
可章悌仍旧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创始人对她的退出表示万分遗憾,甚至亲自出面在公司内为她举办了欢送会,章悌带着一部分忠于她的老客人,没有挖走自己组内的一个员工,就这样投身向了新事业。公司也是感激她做人留一线的。
很快的,纽约股市就迎来了一位新的操盘手,在二零零二年股市整体不容乐观的情况下,这双手愣是突出重围杀到了最后。直到二零零二年末,业界才得到确切消息,时代证券在成立初的一年,便为找到她们的客户创下了百分之两百三十的收益纪录。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市场都开始低点沸腾,数不清的散户直奔时代基金而去,随之而来的二零零三年便迎来了美国许久未见的大牛市。也正是这场牛市,将时代证券在短短的两年之间,便推上了浪潮的巅峰!
连续两年,失手率低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数据,章悌这个瘦小的中国女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类金融杂志报纸的头版头条。虽然为了公司经营方便她提前移了民,可是身处国外,她却绝对是心系国内的。在美国站稳脚跟后她迅速在国内成立了分公司,并与章母杜行止和章泽一起办下了慈善基金会。
走的太一帆风顺,就难免会让许多人看不顺眼。几家华尔街的老牌金融公司曾经在二零零四年时联手试图将章悌从云端狙击下来,章悌虽然对股票有天分,可应对危机着实不是内行。诸隽侯正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时代帮她应对危机,同时业内另外几家坐壁旁观的金融公司也奇异地转变了风向力挺时代证券,种种变化在章悌的预料之外。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她便将诸隽侯留在了公司里。
到如今,两个人已经成为事业上极具默契的最佳拍档,也顺利确定了恋爱关系。
章悌每年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会在国内办公,中国的金融业毕竟不如美国发达,她的事业重心还是放在海外市场的。
顶楼几层的公司上上下下就跟串门子似的,章母经常去五十一层找章悌吃饭,或者去五十三层找章泽说话,偶尔章泽不在五十三层,那一定是在五十六层杜行止的办公室里。行者大厦从落成初期,杜行止便有意识地将最高处的几层楼留下来没有租售。事实上相比规模,时代证券和杜氏生煎未必能比那些规模雄厚的能源品牌资本更深,可最高层的位置却始终屹立在那不成动摇。业内很少有完全了解几家企业背后关系的,通常在看过了办公排名之后就会出现一些误解。不过没关系,这些误解起到的效果大多是正面的。
章母在章悌坐镇公司的月份里一个月至少要来二十回,她那张脸前台都已经认识了,也知道她和章悌关系亲密,连身份核对都不必要,立刻躬身问好:“杜总,您好。”
章悌的助理何胜飞正在和前台核对下个工作日的来访名单,一听到前台问好,立刻一个激灵背过身来,笑嘻嘻地点头:“杜总,您又来找我们董事长玩儿了啊?”她在公司内算是章悌的左膀右臂,旁人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她也能接触到,也清楚章悌和章母是母女俩的关系。于是有时候开起玩笑来也比较好权衡度量。
章母果然笑了:“你们章总在里头呢?”
“哎哟您可别和我们开玩笑了。”何胜飞报表一放,凑过来轻轻地给章母捶肩,挤着眼睛促狭地笑着,“章总的行程您可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您哪回下来碰不上她了?”
章母哈哈一笑:“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会说话。”
眼看她走远,何胜飞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恢复到平常甚至有些冷淡的神情。
前台也不是第一次看她这样巴结章母了,说实话她一直都搞不懂一个其他公司的老总老来自己家串门算是怎么回事。这要是个男的倒还好说,肯定是为了趁诸总不在来挖墙脚,可章母偏偏又是个女的,这就很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前台垂头盯着何胜飞写字,没忍住问出了口:“何助理,楼上那个杜总和我们章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看她俩的关系怎么那么好呢?你说又不是同行。”
“同行里还有关系好的啊?你说来听听?”何胜飞不紧不慢地回答。
“何助理~”前台见她避重就轻,便想撒个娇换点消息。何胜飞笑笑:“你猜是什么关系呢?”
“她俩年纪差别那么大,不会是母女吧?”前台皱起眉头,“可她俩长得又不像……章总要真是她女儿,怎么可能又开一家证券公司呢?P·D的规模那么大了,管P·D都管不过来呢。要不她们母女俩一人一个公司,规模还都这样,也太吓人了一点吧?”
何胜飞在心中赞同地点了点头,何止是这样?楼上那个杜氏生煎的董事长还是她们章总的亲弟弟呢,这一门三口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单拎一个出来都不像正常人。而且谁跟谁长得都不像,她原本以为自家老总眉目清秀气质过人已经算得上是个小美人了,在看过来串门的章母之后又觉得到这个年纪女人还能留下这份优雅实在是难得,等到最后见过了不常来的章泽,心中就再也不想对章泽一家的基因抱有怀疑的念头了。
就像外国人说的那样,上帝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赠给他。在国内演推成神佛也可共通。外表、智慧、事业和财富,以及一门三户相互力挺的后盾,她这辈子再没见过比章悌活的还要顺利的女人,好像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为了作为人生赢家生活的。
手写完一些要点,何胜飞垂着眼将笔帽盖好,轻轻地搁在桌面上。
她抬起头,目光凉凉的,好像要沁出水来:“好好上班吧,我走了。”
“何姐~~~~”前台是个业余可兼职模特的小美人,习惯了撒娇,平常和何胜飞关系又不错,便有些忘形。
何胜飞皱起眉头,一个眼神便将她冻在了原地。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她俩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但我不会去好奇。不论她俩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影响我的工作。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前台瑟缩了一下,明白到自己的逾越,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章悌在国内上班时,工作量就跟度假似的,甚至可以在上班时间偷摸睡一觉,那种闲适简直让章母都羡慕的要死。
跟秘书室打过招呼后直接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人,章母撇撇嘴摸到隐蔽的暗门打开,果然发现章悌正赤着脚蹲在里面打游戏。
“妈!”章悌使劲儿按着手柄,抽空朝门口飞了个眼神,“你吃饭了吗?一会儿咱们去吃羊蝎子吧?我忽然想吃味道重的菜了。”
章母进屋后顺手将门关好,环顾周围一圈,不大的房间内窗帘被拉上,超级大的屏幕悬在墙上到很有游戏室的感觉。章悌这儿的床也绝对是章母去过的几个公司里最软的,论起享受,恐怕就连张素都比不过她。
“诸隽侯呢?”章母看了眼地上乱丢的可乐瓶就知道诸隽侯不在,“你要吃什么让他带你去吃呗。我要塑身,吃重辣对皮肤不好。”
“臭美!”章悌翻了个白眼,对比自己这年轻小姑娘还爱美的母亲有点无语,“诸隽侯回美国去了,他老这样,这里停停那里停停的,大概是家里人有事找他吧?”
章母倒没什么不放心的,从得知到当初诸隽侯豁出命去将章悌从世贸中心里背出来的消息的那一刻,章母就知道了那个年轻人肯定是对章悌有意思。虽然诸隽侯看上去资产没有章悌丰厚,可是章母从来都不是讲究这个的人,论起有钱,她自己可比李长明强多了。钱够花也就行了,还念着两两相乘就是太贪心。人生可不止是仅靠金钱构成的,事业、爱情、友情,章悌在事业和友情上已经赢了,那么找一个爱她的,愿意为她付出的男人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在这方面看来,诸隽侯都愿意为章悌豁出命去了,还有什么值得不信任的呢?
她也就随口那么一问,下一秒便将话题转到了才来过的杜宝刚和甄妮身上。
“小舅要结婚了?”章悌对那个在村子里见过一面的“未来小舅妈”印象深刻,闻言不由蹙眉,“他俩那么多年了都还没分手简直是奇迹了。你不会为这个生气吧?”
“我气个屁啊,你妈我是肚量那么小的人吗?”章母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们结婚我是不去的,你十一要是有时间就替我去一趟,你要没空的话我就让小泽去了。”
“行呗,我问问呗,我秋天一般都不忙。”章悌狠狠一划,屏幕上的小人跳起老高,终于又通了一关,顿时兴奋地一摔手柄瘫倒在地打滚。
章母木着脸抱膝坐在一边盯着她看:“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你以前明明很成熟的,自打跟小诸在一起之后就越来越幼稚了。你俩的婚事怎么说?年纪也不小了,感情也还稳定,定下来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章悌把脸贴在地毯上:“急什么,你都还没和李叔叔结婚呢,好意思来催我了。”
章母想到李长明,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讲:“我就是觉得结了婚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挺麻烦的。你李叔叔毕竟也有小孩,我不想李隶他到时候想太多。”
“你就拉倒吧。”章悌对章母这种推托之词是信都不会去信的,“李隶他想太多?我看他是想太多了,一天到晚跟在小泽屁股后面哥哥弟弟献殷勤多少年了?杜行止醋地人都快蔫儿了,你跟李叔叔结婚他变本加厉肯定是有的,你让他想什么想太多?好歹做到外交部去了,难不成还会记挂我们手上的这点钱?”
章母想到平常不苟言笑的李隶面对章泽时越发慈祥的笑脸便有些可乐,她耳根微红,垂下头来,带着点担忧叹息:“可你说我要是结婚了,你素姨怎么办?她也没个伴儿,我没结婚跟她住在一起,结了婚肯定要搬走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杜行止又天南海北地忙工作,谁来跟她作伴呢?”
这才是她一直不选择结婚的原因呢,日后结了婚她和李长明肯定是要搬出去住的,偌大一个家平常住了两个人都显得空空荡荡,她要是走了,便彻底只剩张素一个了。到时候她和谁聊天解闷呢?两个人明明约好了日后要搭伙过日子的,章母意外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可在她心中,永远是陪伴她度过了那最艰难岁月的张素占据第一位。
章母走后,章悌跟秘书室打了招呼,让她们为她记下国庆那几天额外的日程安排,自己则躺在休息室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岁月流逝,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变化着。本这么多年下来苦追张素越挫越勇,连她们这群小辈都对他感到熟悉了,张素却始终没有答应本的追求。同样受过情伤,章悌很理解张素对感情的患得患失从何而来。被季晟背叛的那段时间,她以为自己从此之后再也无法信任感情,诸隽侯如果不是在世贸里豁出命去背着她跑了一场,恐怕两个人的情路也不会走的如此坦顺。对母亲的选择,她虽然嘴上会开玩笑,心中却是赞同的。张素真的帮了她们一家人很多很多,这样的姐妹,人这一生能碰到一个,就是无比幸运的事情。
在床上打了个滚,章悌的睡意不甚明显,脑中不期然又想到了诸隽侯。诸隽侯总是很忙啊,以往两个人没有合作的时候章悌不曾发现,等到将诸隽侯留在公司里之后她就发觉到对方的秘密了。公司里压根儿没那么多事让他三天两头地飞各国,诸隽侯倒也从没有隐瞒过章悌自己的行踪,只是眼看章泽和杜行止两个人的默契相处,章悌也不想问的太多。两个人好像各自背负了一个重重的包裹,想要对对方打开,却又每每犹豫。
枕头边上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章悌懒洋洋地摸过接通,那边传来一串美国分公司助手的鸟语:“老板,有客户指定你!”
章悌揉了揉脸:“干嘛?我好久不接私单了。”
“可是这次有九位数啊!”
“九位数?”私单一次性接到那么大的数目还是比较少见的,“前缀呢?”
“八!”
章悌一下子活了过来,从床上蹭的坐起,整个人神采奕奕地一边下床一边叮嘱:“仔细盯着,好好接待。客户资料备份好,跟他们说我最迟后天到!”
那边领下军令状,章悌迅速吩咐人为她订机票。八亿美金的生意就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最近的股票市场动荡比较大,但危机越大的地方机遇也就越多。真正赚钱的时机都在这种时候,等到市场平稳下来,要是她给搅合乱了,可是会犯众怒的。
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往机场,乘坐半个小时之后飞纽约的班机,章悌在头等舱休息室里放空脑袋听着音乐,忽然听到音乐之外反复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章悌?是你吗?”果然,摘下耳机后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章悌扭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这是个有些微胖的男人,一身合体的西装,老牌公文包和手腕上的钻表无一不说明了此人经济状况的良好。
“你不记得我了?”对方拍拍自己的胸口,“王圣明啊!跟你同班的,金融五班,咱们班统共就二十来个人,你中途走了,可我还是认识你!”
原来是京大的旧同学。章悌眨了眨眼,瞬间从记忆相册里翻出了对方的存在。已经分离了近十年,对方的模样早已和旧时大相径庭,可是总归是有些轮廓印象的。
章悌笑着起身和他握手:“原来是你,我记得你!怎么那么巧,好多年不见居然还碰上了!”
王圣明笑呵呵地与她寒暄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章悌的穿着,说实话章悌跟刚毕业时长得真没太大差别,要不他也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眼认出对方。只是那气质绝对比起从前要显得高端的多。虽然对女人的衣服不太了解,可王圣明也是认得一些品牌特征的,再看章悌的两个助理随后站起来和自己问好,他大概也明白对方如今也是个成功人士了。
老同学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交集和拓展人脉,眼见对方混得好,他自然也只有高兴的道理:“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还记得以前班里女生多,你长得不算最漂亮的,人缘却特别好!我对你印象也很深,咱们系的系草后来跟你在一起的是吧?你性格好,那时候班里不少人喜欢你呢,他可成了我们全民公敌。哈哈哈,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系草?章悌不期然想起了季晟,季晟那个时候还真是系草的待遇呢。京大女多男少,又都是天之骄子,智慧与外貌并重的人本就不多,季晟在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是风云人物。
往事不堪回首,章悌笑了笑:“现在就老本行,后来学的金融,就打算在这条道走到黑了。”
对方显然对那时候学校内的一些八卦不甚了解,居然也不知道章悌和季晟的那些破事儿,还浑然不觉自己选错了话题。
“咱们班里的同学现在各个都事业有成了,除了几个进了政府单位的,其他基本上都做了高管或者自己开公司。大家以前都没你的消息,你去国外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都遗憾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你,我可不能让你逃,今年还要办同学会呢,多少年没聚了你心里有数,不来就不是一家人!”
章悌有种要和老朋友相会的憧憬:“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到场?我也很想念大家,只是从国外回来之后,很多人换号码的换号码断联系的断联系,实在没机会碰上罢了。”
对方这才满意,一直絮叨到上飞机,还特地让空乘为自己换了位置,凑近章悌和她聊天。
从他的话里章悌得知了不少的消息,比如某某某同学在毕业后几年的同学会上和另一个同学擦出了火花现在孩子都好几岁了,比如谁谁谁公司开的特别大人也变得很拽,章悌听着他的叙述,仿佛就看到自己过往的岁月插上翅膀从眼前幽幽荡过。有时怅然若失,有时又忍俊不禁。
“你跟季晟分手了啊?真是可惜,那么般配的一对。”王圣明在得知到章悌和季晟早就分手之后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哎呀刚才还跟你说那么多有关他的消息,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分了也好,不破不立嘛!你看你现在过的也很不错。我听说季晟现在在国外的哪个投资公司也混得很不错,就是不记得到底是在美国还是在英国了。到时候同学会上,你们自己去问好了。”
章悌在美国工作又在美国开公司,那么多年在有限的圈子里居然没有碰上过季晟,之前也是有过疑惑的,还以为季晟是不是转行做别的工作了。
不过现在一看,如果他不在美国而是在英国的话,两个人碰不上面也不算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章悌倒不觉得多么期待,季晟不管过得好不好,现在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已经和诸隽侯确定关系的章悌对那段初恋已经不剩多少感觉,季晟在她的人生之中,无疑就是扮演了一个教会她人心险恶的存在。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会义无反顾地出国留学,也就不会结识到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跟诸隽侯的缘分也不会有如今那么深厚。
真要说起来,她还应该感谢季晟的背叛。不过现在的她可没心思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八个亿美金的生意在等着她临幸,这次的工作如果顺利的话,又将会为时代证券积攒下一笔雄厚的资金并再奠定一层好评。投资这一行,不怕钱多就怕钱不够,手上资金充裕,她甚至能操控市场随着自己的心念而动。可那样太损阴德,除非有意狙击对手,否则章悌通常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
匆匆来到公司,章悌被恐怖袭击吓怕了,并没有将公司设立在多高的位置,只不过仍旧选择了商圈内最高的那栋楼,这是一家公司实力和身份的象征。
旧同学兼最得力助手的翠西早已等候良久,一看到她出现,便带着满脸的兴奋迎了上来:“老大,客户已经在休息室等了你一上午了,这居然是一对华人夫妇,要知道,我们客户里华人实在是太少了。您的国籍一定也能和他们拉近关系的。”
“快把资料给我。”章悌手一摊,心中也有那么点紧张,“接触过了?对方怎么样?”
“好像还挺好说话的,但你懂得,中国人的一些习惯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他们讲话有点拐弯抹角,只有你能对付。”翠西递上文件册,章悌翻开一看,客户调查栏上贴了一张年纪大约五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的照片。老妇人戴着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隔着照片都能看出睿智的味道。显然接受过良好的教养也很有阅历。
“魏生华?”章悌用最快的速度记下了对方的基本信息,随后嘴里不停念叨背诵着,面带笑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对夫妇是谁的人都是笨蛋~
新文下午发~


番外——章悌

休息室里的老夫妇正在低声耳语,章悌的动作不大,入内的时候并没有惊扰到他们。
果然是华人。
老先生穿着挺括的黑西服,一丝不苟的头发和从袖扣到领夹的精致搭配无一不说明了这是个注重派头的人。而那位老夫人,哪怕在倾身说话时脊梁都是笔直的,随时随地下意识保持着优雅的仪态。章悌一见之下,便明白了这大概是一对在上流圈子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妇,排除了他们是暴发户的可能,章悌也越发谨慎了起来。
听到敲门声,两人抬起头,如出一辙的锐利目光倏地朝章悌投来。不知道是不是章悌的错觉,总觉得他俩的目光就像是X光,从头到脚扫了自己一遍。
“两位客人好。”也不是没有碰上过难缠的客人,章悌气定神闲地站在那任由两人观赏,面上的笑容温和,“我就两位要找的tee。”
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后优雅地站起身抚了下额角的头发,神情变得和蔼,张口是一嘴字正腔……不太圆的南方普通话:“都是中国人,在外说家乡话就好。”
章悌立马对对方充满了好感,她见识过太多找上时代证券,明明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却偏要她用英文对话的暴发户。出国之后就忘记了自己的根系生长在哪里,那样的人,章悌从来都是聊过一遍之后就随意交给助理应付的。反正论起说英文,肯定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翠西口音更正。
请老夫妇去了她的办公室,章悌的办公室算不上豪华,也没有很多女孩子柔软的元素。从高中开始接触金融书籍起,她对看书便很着迷,办公室里整整两堵墙做了嵌入式书架,以颜色作为分类,摆放了满满当当的书籍。两处书架并联的直角处,被斜放了一处与书架同木色的办公桌。书桌上一台黑色的电脑、茶杯、文件架和几本书,最后是一个写了她职务的名牌,这便是章悌每天所呆最多的办公角落。
魏生华不着痕迹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屋内简洁的配色让眼睛看起来很舒服,办公区虽然简约,但用于招待客人待客区还是布置的很不错的。
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手边就有新鲜的果盘和小冰箱,魏生华扫了桌面一眼,发现那里放了一本时代证券的企业介绍和投资意向图。
章悌觉得这两个客人有些奇怪,其实这些年她遇到过不少奇怪的客人,可像这两人一样,找上门来好像在参观花园的却没几个。普通客户最关心的投资方向和佣金问题他俩根本连问都不问,从进办公室后,那位名叫魏生华的老夫人便一直用一种温柔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慈祥目光注视着她。
章悌咳嗽一声,给他俩倒了一杯茶。
老先生虽然看上去气派,但一直不太说话,主场似乎都由老夫人掌控的。
老夫人看了半天,好像终于看够了,不慌不忙的开口,语速很慢很慢,只比章悌听习惯的李清水要稍微快一些罢了:“你的办公室,布置的很清爽啊。”
“啊?”这个切入点有些离奇,章悌眨了眨眼,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对方话背后的深意,不过仍旧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啊,是的,承蒙夸奖,我只是喜欢简洁的风格而已。对了,二位是哪里人?听口音是南方的吧?”
魏生华笑了笑,手朝着老爷子那里一挥:“他是福建的,我祖籍河南,从小也在福建长大,带了那里的口音。”
章悌一听福建就笑了:“可巧,我虽然不是福建人,可我男朋友也是福建的。我刚才一听两位讲话就觉得很亲切,现在才想明白,他说话也是这么个味儿呢。”
老太太笑的更开了:“是吗?小姑娘小小年纪能在美国立足真的很不容易啊,跟男朋友感情好吗?”
这是开始聊私人话题了?年纪大的客人似乎更倾向于一边唠家常一边做生意,章悌倒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通常这样的客人更平易近人也更好说话,她巴不得能拉进一下双方的关系,于是很快便和老太太攀谈起来了。
章悌为人爽朗,带着一种普通女孩不太具备的粗神经,在不涉及工作的时候都时常显得有点傻。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儿,至少她这个性格就很讨长辈的喜欢。和章泽那种讨人喜欢不一样,章悌的交际之道会让人有种春风拂面之感,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原因,与她的交谈总会被不知不觉地带偏主场。
章悌越聊越觉得这个老太太有意思,那种冷静理智的精明似乎就像章泽表现在外的冷高一样,很轻易就被剥离了下来。聊到酣畅时,老太太索性将眼镜儿摘下来丢到了桌面上,将老爷子从待客的沙发上赶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去单独坐着,自己将章悌拉到了身边凑近说话。
她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表情也说不上多么的丰富多变,可章悌就是莫名觉得她心情开始变得很好。
“哎呀!是吗?”魏生华抓着章悌的手终于咧开嘴笑了,“你也喜欢吃肠粉啊?我最喜欢吃肠粉了,以前在广东吃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但后来一直都找不到那么正宗的了。美国这边的唐人街倒是有卖肠粉的店,哎哟那个蘸料,别提有多难吃了,粉也软乎乎的没有嚼劲。我们好多年不回国,好多美食都只有在脑袋里想想。像那个重庆小面,之前杜氏生煎才推的时候我每天都去吃。那些外国人就是不懂欣赏,说太辣吃不习惯,后来就没得卖了。搞得我现在每次想吃面条,都只能吃口味有点接近的拌米线。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合老外的胃口,就是不够辣!”
章悌听对方提起杜氏生煎,便会心微笑。
这么多年的发展,杜氏生煎在美洲的土地上早已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中国面点代表词。曾经因为杜氏生煎分国籍供应的餐具,美国掀起过一阵学习用筷子的热潮,各种大大小小的培训中餐礼仪的补习班也开业了不少。这些培训补习班对于中华文化的输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后来不少媒体电视台对此都做过专访,从补习班里“毕业”的老外学生们,有百分之九十都提出想到中国去看一看。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与中国有关的影像资料实在是不多,对中国的印象也大多拘泥在贫困黑暗落后的六七十年代,等到发现了真正的中国和想象中的差异后,大多数人都对这个正在飞速发展的古老国家充满了憧憬。
当地华人们对杜氏生煎的印象都是相当不错的,爱国梦大多数人都有,但个体的力量太微薄,在海外的生活也太艰难,他们很少有余力和渠道去宣扬本国的文化。眼看因为包装肯下本钱影响力飞速增长的韩国和日本,华人们不是不无奈的,可因为群体太大,素质教育又确实不够先进,每每出现害群之马,便会将大多数人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好气氛给破坏殆尽。
杜氏生煎总算是打破了这一僵局,眼看现在一波波接替流行的功夫茶热、汉文化热、书画热、围棋象棋热……为了体现足够出众的中国风韵,杜氏生煎每一季推出的新主打都带着不同的独特味道,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进而自发地去宣传。
夸完了杜氏生煎又夸时代证券,老太太终于像是说过瘾了,将话题转到了投资意向上。
章悌松了口气,立马为她介绍起自家的投资方式。时代证券的收费方式与很多证券公司都有着差别,佣金收取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投资的本金多少视收取多少佣金,这部分的价格和市面上的其他公司也相差不远,无非是上上下下的些许波动。另一种,则是完全从净利中抽取佣金。这部分的收费可就比第一种要高得多了,因为时代证券极低的失手率,很少有人会同意这种看上去零风险的选择。这对老夫妻倒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一项。八个亿,章悌哪怕去银行里都未必能贷来那么多,他俩签订协议的时候连眼都不眨。
绝对是土豪啊!
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章悌笑眯眯地送两人出了公司,转身无比兴奋地想给诸隽侯打电话炫耀这一消息,没想到诸隽侯的电话一直都占线,好几次都没能打通。
诸隽侯在干嘛?他在跟他爸妈打电话呢。
魏生华仍旧是那样慢悠悠地咬字:“儿子哎,那姑娘我和你爸都去看过了。哎哟,你说的真对,讲话听起来都逗。哪儿找来这样的活宝啊?”
“你们真去了啊!?”诸隽侯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崩溃了,“我求您二位了,别给我添乱成吗?小悌她自尊心很强的,万一知道你俩这样,我就惨了!”
“干嘛?我们就是纯粹去投资的行不行?我跟你爸要是亮出身份她肯定不好意思收佣金啊,到时候她要是生气,你多道几回歉呗。”魏生华叹了一声,“反正看过了我们就放心了。说实话一开始知道这丫头靠自己开了那么大一公司我还挺担心的,就怕不是个善茬。现在一看,还是很赤诚的人嘛,跟我很多爱好也有共通点,我到时候和她一定能相处的很不错。”
诸隽侯无声地翻着白眼。
魏生华又问:“你俩感情都那么稳定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动作可得抓紧了啊。”
诸隽侯一时沉默,想到岳母那边求了几年婚还没娶到人的未来岳丈,更觉得自己的前途恐怕也充满了曲折。
“我还不知道怎么把咱家的事情告诉她呢。我认识她的时候跟爸都快闹分家了,也没想着接你们的班。现在倒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集团的事情了,要是我被这样瞒着,肯定是会生气的。”
魏生华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思量片刻,只得回答:“你先去试探试探,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妈上场!”
章悌终于在临睡前接到了诸隽侯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再过十分钟就打扰到了。”章悌笑嘻嘻地回答,“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你,不是在通话就是在通话,你和谁能聊那么久啊?”
诸隽侯低低笑了起来:“我今天总共就打了四个电话,你也真够巧的了。至于对象,四个里有一个是有关工作的,另外三个都是跟我爸妈打的。”
“你爸妈啊……”提起诸隽侯的父母,章悌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知道他们跟我说了什么吗?”
章悌抓了抓床单:“不知道……”
“小悌……”诸隽侯的呼吸声骤然加重了起来,“你想见见我爸妈吗?”
求婚的前讯让章悌也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于是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回答:“再等等可以吗?我最近都会比较忙,至少等过了十月份再说这个话题吧。”
诸隽侯的声音一下低落了,章悌怕他难过,赶忙将话题转到了私事上,说起了遇到老同学这事儿。
同学会的消息来得很快,上午才遇到老同学,晚上就接到通知说同学会暂定十天之后在北京召开。也是赶上了大家都有空的巧,没等到年底那种大军战斗的关节,相同的专业和类似的职业,淡季也都在差不多的时候。一听说久没消息的章悌找着了,能抽出空的人立刻便答应了到场。
章悌个性爽朗,人缘一直不错。当初她出国留学,不知道多少人都感到惋惜,虽然对一直以来表现的很低调的章悌忽然有了留学的能力不少人都表示了惊讶,可是在一些了解章悌和季晟感情的知情者看来,章悌的决定便不算很难理解了。
受了情伤的女人做出什么冲动的选择都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季晟那档子事儿做的太下作太绝情了,章悌闹自杀都不意外。别提对方只是化悲愤为动力朝着成功攀爬,这简直可称为励志楷模。
八个亿的合同拿到手的方式简直简单的有些诡异,但这个大单到底是落地了。她原本以为要失去的度假期又失而复得,在得知了诸隽侯暂时无法决定归期之后,半点没犹豫地立刻又回了国。
京大的这一批天之骄子运气不错,毕业后赶上了金融发展的黄金十年。他们深造的深造就业的就业,只要肯奋斗,时至今日都已经为了人中龙凤。越是这样的存在,越愿意靠着同学会加深同学之间的联系。金融圈子就那么大,朋友带朋友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谁不情愿朋友遍天下呢?章悌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些只相处了一年多两年不到的老同学,她中途转学离开,在国外学业繁忙,等到有了和大家联系的条件,许多人却都已经没有了音讯。当初校园里相处的很好的姐妹们如今各奔东西,她不是不遗憾的。
不过这把年纪了,她也不是什么天真小可爱,同学会代表的更深层次的意义她也是懂得的,社会的大染缸容不得人不改变。
同学会的场地选在北京饭店,章悌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路上和举办同学会的老同学通了两个电话,和久未见面的几个小姐妹说了几句话,章悌心情飞扬。
被服务员带到包厢前,章悌道谢后推开门,立时便被嘈杂的谈笑声包围在了当中。
包厢很大,一屋子谈笑风生的精英男女都神采奕奕,隔着大老远,章悌便感受到了那种与普通聚会有着微妙不同的味道。
“哎呀!是章悌吧?!真是你啊!!”很快便有人发现了还在发呆的章悌,一声呼唤将章悌叫回了神,她定睛一看,圆润的脸白嫩的皮肤,五官轮廓依稀尚可分辨。
“钱妞?”
“哈哈哈哈可别叫我这个名儿!”钱妞上前激动地抱了章悌一把,后退两步,蹦啊跳啊的自顾自高兴,好半天后才冷静下来,无不感慨地说,“你可真是……越变越漂亮了!”
她这话可不是在客气,入了社会之后,生活的辛苦总会让人迅速的成熟起来,人一成熟就老得快,不论是气质还是外表,一旦改变就很难恢复回去了。章悌读书的时候不能算大美女,毕竟她五官长得并不出挑,皮肤还不够白皙,顶多能称得上清秀。又因为穿着打扮都比较朴素为人又大大咧咧的原因,上学时便是一个纯粹的女汉子。可自打自己创业之后,她就开始学着该如何捯饬自己了,家里经营着P·D这样一家有关时尚的企业,章母也很看不惯她套头衫配牛仔裤的穿法,一段时间内给她恶补过时尚知识。章悌一方面自己的身材不错,另一方面也为了公司之间的酒会和派对很刻意地去进修过,再加上事业成功后自然而然养出的气定神闲,整个人看上去比起从前飞跃了几个档次不止。
至少在这一屋子同学当中,章悌高挑的身材和沉稳的气质便能让人轻易从人堆里将她和路人区分开。
当下就有不少人相信了王圣明所说的章悌混得不错的说法,毕竟在座的都是有眼力的人精,一个人的财力状况从这个人言谈举止中就能分辨出端倪,章悌这种自信,可不是小职员能有的。
以往和章悌玩得好的姑娘们一个个就活泛起来了,上前围着章悌七嘴八舌地打听近况。在得知到章悌还没结婚之后,便有人似有若无地将目光包厢的休息处。
那里围坐着一圈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并不参与同学热闹的寒暄,而是自有一番风格地端坐在角落,微笑着相互交谈。
这就是同学会泾渭分明的小圈子,发展普通的、发展中上的和发展出色的人群自发地分出了小团体。金融系毕业的同学基本上也都在金融圈子里谋生,而这一个行业的等级相差太容易区分了,坐在角落里的那寥寥几人,便是每次同学会的主角们,自己开了效益不错的公司或者在跨国企业里坐上领导层的,所谓“成功人士”。
谁也不知道季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是班级的同学,可是每一次组织同学会他都会自发到场。该清楚的人都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失去了对章悌的联系,他自然也不例外。当初学生时代为了未来做出的决定现在收获了果实也尝到了恶果,事业成功之后,对初恋女友的背叛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用尽方法也无法拔除的一根刺。
季晟的视线已经离开了小圈子里的所有人,定定地落在了章悌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露骨,章悌在与旧识交谈的时候下意识皱起眉头对视了过去,在看到季晟时,脸色有那么点不好看。
“他又不是我们班的,怎么也来了?”
钱妞拍了拍章悌的肩膀,撇撇嘴:“来多少年了,每次都打听你的消息,装的跟情圣似的。这次也不知道谁把消息泄露给他了,这会儿一个没敢承认,可肯定是捧臭脚的。你可别搭理他,这贱人老早结婚了。”
钱妞算是跟章悌玩得好的朋友了,当初章悌被季晟阴了一把的事情她也知道,为了替章悌抱不平,这些年没少对周围的人宣言季晟的下作。可这个年代的价值观改变地太快了,有钱的就是大爷,笑贫不笑娼,旁人听到这种事情,竟然还有觉得不那么严重的。只因为季晟现在成功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方式便备受推崇,尤其是他们那小圈子里的几个同在金融圈发展的男士,屁股决定脑袋,还有认为章悌当初不够大度的。
女人们可算是在章悌这件事上吃够了教训,这次章悌也事业有成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就大有扬眉吐气之感。那些曾经为季晟说话的男人们有不少也识趣地闭嘴了,当初季晟做出那种事情,两个人妥妥要结仇,这可不是小老百姓生气了对骂几句的小打小闹。在没摸清楚章悌的分量之前,没人会傻到把自己拖入战场。
章悌寥寥几句话,俨然便将同学会纳入了自己的主场,很有些工作上意气风发的派头,被簇拥着坐到了休息处的另一个角落。
女人们的话题无非就是聊衣服聊珠宝聊男人聊八卦,在将章悌的服饰珠宝通通夸过一遍后,大家便开始聊起了八卦。因为距离那个男士的小圈子有些距离,大家说闹起来也少了点禁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题一直围绕着季晟而转动。半个小时不到,章悌便得知了季晟在交换生期间和一起出国的女朋友分手搭上了另一个外籍华人,交换期结束后他回国念完了本科,便立刻去了英国发展。没几年便和他的华人女友订婚并结婚,如今已经在逐渐接收岳家的公司,在英国境内已经稳入上流阶层。
众人谈起他的口吻有那么点轻鄙,大概也是为了讨好章悌做出的姿态,可是言辞当中,仍旧是有那么点羡慕的。
可不是吗?就凭着一次结婚,季晟便远远领先了同起跑线的同学们数不清几十年,原本普通工薪阶层的父母现在都已经移民了,出入豪华轿跑,住的是海景别墅,动辄游艇飞渡,一只钻表便抵得上普通人一辆车。这如何能让老实奋斗的人安心?
章悌从缝隙里透过视线瞥了季晟一眼,对方的目光还直勾勾盯在自己身上,章悌却看了眼他依稀可见的双手,十根手指头上都没看到戒指的痕迹。
呸!
章悌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恶心的差点当场吐出来。
季晟却似乎误解了她这个眼神,整个人坐姿都为之一振。他很肯下功夫在外表上,从发型到胡茬都精心修饰过,正是人生中最精彩的年纪,他带着这个年纪还留有的英俊和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沉稳,深情的目光如有实质,光从外表上看,倒真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富帅。
结婚了不戴婚戒,每年分明不该有他名额却次次到场,现在一屋子人里就跟水蛭似的盯着自己看,已通人事的章悌可不是傻子。
她连忙厌恶地收回了目光,正听大家将话题偏移到事业上。
女同学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发展的也都趋于稳定,没有很出色的,却也各个都不平庸。章悌是唯一一个自己创业的存在,被问起发展的如何时,带着点谦虚回答:“还行。”
“章悌你也创业了?”季晟却已经起身缓步朝着这边走来,一听到章悌的回答,脸上就带了笑容:“正好,日后在业内我也能多照顾照顾你。公司开在哪里啊?国内?”
章悌皱起眉头,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美国。”
在十美元就能开公司的国家创立了一个经营状况“还行”的公司,季晟有些了然地笑了笑,忍不住多了份底气,寻到了章悌对面的一个座位,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目光仍旧是深情带着愧疚。
“当初的事情……对不起。”
章悌挪开眼,眉头微皱:“当初的事儿?什么事?你阴我一把,骗走名额劈腿傍富婆的事儿?”
季晟愣了愣,没想到章悌会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本以为看在他现在事业有成的份上章悌会多留一线的猜测也不那么笃定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一旁神情各异的同学:“小悌,你……”
“你说嘛!”章悌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难道当初你还有别的对不起我的事情?”
季晟皱着眉,定定地打量章悌的表情,心中忽然涌上一个答案。
难道……章悌真的还在耿耿于怀自己的背叛?甚至因为这场情伤才久久没有结婚?意识到这个可能,季晟才平息下去的愧疚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他是想要挽回这段错过的爱情的,毕竟妻子一直留在英国,国内消息圈子她接触不到,季晟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如果一句承认就能换回章悌对他的依恋,这无疑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难不成还能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弱点么?
他咬了咬牙,艰涩地盯着章悌,小声地回答:“背叛你欺骗你的事情……对不起。”
“还有傍富婆呢你怎么漏下了?”章悌笑吟吟地盯着他,一脸洒脱,“如果你说的是这件事的话,没关系,我早就已经忘记了。谁年轻时没碰上过几个人渣呢,你们说对不?”
目光从周围的同学身上扫过,少数几个跟她玩的铁的姑娘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些随着季晟一起过来的男士们都有些面上无光。欺骗、劈腿、背叛女友都不能算是无法原谅的错误,唯独傍富婆做小白脸,那绝对是戳心窝子的话,男人的自尊就是那么奇妙诡异的一个东西。为了事业发展讨好归讨好,季晟这个责难一应承,男人们对他的轻鄙就难免多了一分。
季晟如坐针毡,与微笑着的章悌对视,忽然伸手抓住了章悌的手:“我知道你还怨我,当初作出那样的决定,实在是因为迫不得已。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我爱的还是你,这么多年下来从来不曾改变。毕业那么久了,每一届你们班的同学会我都会到场,每一届都没有落下,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咱俩还能回到过去那样吗?”
章悌胃里一阵翻涌:“你结婚了对吧?”
季晟扫过一旁正襟危坐的姑娘们,暗恨她们多嘴,自己则迅速回答:“只是做朋友而已,你何必想的那么多?”
章悌嗤笑一声:“季晟,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在伪君子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章悌!”季晟身后的几个同阵营的“好兄弟”对了个眼神,一脸正义地出声帮腔,“耿耿于怀那些过去就没意思了啊,季晟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们做不成情人就不能做好朋友么?你这个态度,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啊!”
章悌无趣地挪开视线:“哦,那你们倒是说说,凭什么他道歉了我就得原谅他?”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没有人开口,可都心照不宣地在心中有着标准答案。
无非是季晟现在事业有成,和他在一起,能得到数之不尽的利益罢了。
章悌冷笑一声:“季晟,你接手你老婆的那个证券公司,叫什么名儿来着?”
季晟皱起俊秀的眉头,咬着重音说道:“查理布林证券。那不是我妻子的,现在我是公司的全权负责人,执行董事。”
查理布林确实算得上是英国的龙头证券了。
章悌摇了摇头,声调里带着叹息:“你还想对不起多少女人?季晟,因为凯琳生在英国长在英国没有中国的交际圈,你就那么有恃无恐?”
季晟愣住了,因为从章悌嘴里听到了他妻子的名字。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对任何一个同学透露过这一消息。
但……
“你认识凯琳?”他转念一想,又很笃定地否决了这个可能,“不可能,凯琳的交友圈很严格的。”章悌这样的条件,即便占着华人的先机,也不可能打入英国的上流阶层。
章悌叹了口气,带着一点质问的语气很不敢置信地说:“请问,你在英国,难道就完全不关心美国金融圈的消息吗?你不看《华尔街日报》?不看《时代金融杂志》?不看《上东区派对》?你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你的期货和基金吗?”
季晟摇了摇头,章悌确实说中了,凯琳·查理布林的父亲就是看准了他有此天赋,才破格同意了凯琳和他结婚的。
章悌不想再跟他啰嗦了:“不知道我是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去问凯琳。别来问我了,快滚吧,我已经看你看到快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身体出了点问题,今天晚了点。
新文暂定晚七点更新,就这样,明天还是会日更的。


番外——章悌

章悌一番话说的季晟惊疑不定。《华尔街日报》《时代金融杂志》和《上东区派对》这类杂志他确实是从来不看的。可以说为了磨砺自己的能力尽量多地取得凯琳父亲的信任,他除了工作之外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阅读专业书籍。凯琳并不是查理布林先生唯一的女儿,只是他已经离婚的第二位华人妻子为他留下的血脉罢了。凯琳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所幸一家三个孩子都没有遗传到父亲的商业天赋。若不是这样,查理布林绝不会容许凯琳和一穷二白的季晟结婚。只不过他创造下了这样壮阔的一个商业帝国,如果在他死去之后这个帝国就被儿女瓜分挥霍也着实太过可惜。季晟的能力越出色,赢面就越大,凯琳大姐的丈夫是个有些刚愎自用的人,查理布林不信任他。如果和这位连襟竞争,季晟显然是稳稳胜过的,变数就在凯琳的妹妹身上。假如她也挑选并嫁给了一个极具商业天赋的丈夫,季晟并不敢确定自己能很稳妥地让老丈人站在自己这边。
别以为外国人就没有门第观念了,公主嫁给王子,灰姑娘的身份是公爵的女儿,越是阶级分明的资本社会,越能正大光明地划分圈子。
有色人种在欧美本就受歧视,就像章悌创业受到的社会各方各面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一般,季晟能在英国上流阶层站稳脚跟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牺牲掉自己的业余娱乐只是很小的一项罢了,从小在优渥生活中长大的凯琳性格很任性,虽然喜欢季晟,却也隐约有看不起他背景的意思,从结婚到现在,从没有主动去拜访过季晟的父母一次,哪怕双方都住在那么小的伦敦市内。季晟想要成功,只能不停地忍让,像对待上司一样伺候自己的妻子,力求凯琳能对和他一起的婚姻生活满意。要知道查理布林可是个很有控制欲的人,在他决定退休之前,查理布林公司的所有股份他都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没有分给儿女半分。凯琳和她的姐姐妹妹们也只是有一些小打小闹的产业罢了,在这种时候,假使凯琳提出离婚,哪怕原因再有利于季晟,他也分不到多少赡养费。
西方人虽然在婚前对肉体关系很看得开,可婚后的出轨绝对是致命打击。为了不让凯琳不满,季晟在英国的时候几乎都不敢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也只有每年在中国逗留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他能放开好好地玩。不过他仍然是很小心的,从不会和金融圈子里的女人们扯上关系,通常都是去包养职业情人,识趣又安静,能让他在憋屈之余狠狠享受一段时间做大爷的感觉。又不用担心被对方缠上让远在英国的妻子知道。
如果不是对章悌的执着太深,光只章悌也在金融圈工作这一点就足够季晟对她退避三舍。敢上前撩骚,他一是放不下因为自己的错误无疾而终的初恋,二是得知到章悌的事业重心在美国,距离欧洲的金融圈子很远,三是意识到章悌的公司规模兴许只是小打小闹。凯琳日常尤其在交朋友这方面,非常的注重阶层观念,每每都闹的季晟自尊心很受不了又不敢开口。这样的凯琳,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和章悌出现交集。
但章悌能随口将凯琳的名字说出来,这一点就让季晟很警惕了。
章悌跟凯琳也不能算多么熟,但名媛们嘛,出席各种派对和酒会偶尔也能碰上面。章悌跟这群每天睁开眼除了追求时尚似乎再没有其他任务的二世主们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作为经常能被P·D这些时尚大牌邀请到场的老贵宾,名媛们对章悌的存在却非常的熟悉。加上章悌的性格不错,和她交往总让人心情愉快,大伙私下里便一直保持着互相有私人电话见面能拥抱贴面吻,但平常除了必要的问候外并不联系的状态。
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听说过凯琳嫁了一个中国男人,但这个中国男人很少跟她出现在什么公众场合,凯琳甚至只能叫得出他的英文名字,中文名字咬字不清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凯琳姐姐的丈夫章悌是见过的,对方还很有诚意地来和她请教过投资的一些技巧,如果不是季晟自报家门的话,章悌说什么也不可能想到凯琳那个存在感不强的中国丈夫居然就是季晟。
了解到背景,她大概也能明白季晟这倒插门的女婿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了。查理布林将公司的权利暂时交给他,看似十分器重有意培养,可是平常出席重大的活动,从来都是带着女儿们去的。女婿在他看来,多半只是外人。而他现在年轻力壮,才刚刚娶了第四任曾担任欧洲小姐的漂亮妻子,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或许再死之前还会创造出更多的孩子也说不定。季晟的地位估计暂时还被定位为一个肯为公司当牛做马的劳力,查理布林在他眼前树立了一根鲜艳的胡萝卜,让他嗅到香甜的气味并蒙上他的眼睛。不需要草绳鞭挞,他自然会为了美好的前景拉动沉重的磨盘。
被章悌的一句话吓退,季晟冷汗都差点要冒出来,匆忙带着一群兄弟回到自己的小圈子。另几个人却因为章悌的质问心思活泛了起来。
这群人里在美国混的可不少,金融圈内的从业者不敢说各个都看《上东区派对》,可是《华尔街日报》和《时代金融杂志》却是绝不陌生的。他们未必有时间去仔细翻阅这些杂志,毕竟真正的内行人除非被某些观点特殊的论文吸引,很少会主动去看那些内容基础面向大众的书籍。但章悌提到这几本书,却让他们不得不多想。因为章悌话里的自信太有意思了,为什么看过这些杂志之后,就必须知道她是谁呢?
难道章悌都上过这些杂志的访谈或者封面?可是开什么玩笑!华人在欧美圈子里可是很难混得开的好不,尤其是像金融圈这种简直被白种人挤满了的高大上圈子,哪怕在国际上风评更好的日本人都未必能说得上话,在纽约金融业闹的风生水起的人可不多,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灵光一闪。
立刻有人回忆起自己似乎真的听说过这些杂志都给一个华人做过专访。
这种有针对性的回忆起到的效果是很明显的,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周围圈中汇聚的都不是华人,但一些时常看金融报纸的同事们在看到华人登报的时候多半都会找周围的华人讨论这类话题。所以哪怕是对这方面的新闻不太关注,大多数人在仔细回忆之后,也多多少少能记起纽约商圈内确实有匹异军突起黑马来自中国,重要的是,这还是个女人。
不会吧……
当下有几个脑子灵光的人眼中便带上了震惊,无不诧异地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正在低声和女同学说话的章悌。
季晟在思考章悌是不是在乍他。查理布林那么大的公司,在业内也算声名显赫,虽然国外对公民的隐私权比较看重,可凯琳那么爱玩的一个人,有个把情报泄露出去也不算是很奇怪。他跟凯琳结婚的时候可没有隐瞒过消息,来参加婚礼的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如果章悌只是听说过查理布林有那么一个叫凯琳的女儿,又恰好知道这个叫做凯琳的女儿嫁的是个中国男人,那么联系到他的身上便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他如今事业有成,上赶着拍马屁的人与日俱增,还在皱眉思考,那边先前一直在替他对章悌灌输歪理的马屁精便上赶着要站队:“季哥,这章悌也太不识抬举了一点,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价,你说她装什么逼?要我说追女人还是不能太客气,你得让她知道你有能力啊!”
他说完,见一堆人里没一个搭腔的,也不觉得尴尬,还嘻嘻笑了起来:“季哥,你是不好意思啊还是在念旧情啊?追女人得不择手段才对!赶明儿咱们去把章悌那公司给查出来,你在背后稍微倒那么一下手……嘿嘿嘿……”
季晟皱着眉头,翻动着手里的手机,压根没去听他说话,而是在考虑是不是要给凯琳打电话。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换算一下时差凯琳肯定在睡美容觉,那个大小姐被打扰睡眠之后发脾气可不是好玩的,可季晟百爪挠心的就是想知道真相。他想知道章悌凭什么认为凯琳会认识她!
“季哥。”没人去搭理一旁大放厥词的狗腿,几个心中隐约有猜测的兄弟犹豫了片刻,还是倾身对季晟说出了他们的猜测。
季晟心中一跳,瞪大了眼睛倏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
“我们也记不清了,但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外媒不喜欢宣传华人报道的不多,可是大家都有印象见过类似的采访……”外媒形容一个人的时候总用很夸张的拟物方式,TEE,纽约金融商圈内一株传奇的茶树,带着东方人特有的内敛和神秘,带着她的时代证券以异军突起之势强袭华尔街。大家能回忆起来的基本上就是这些东西,tee,和章悌,如果是音译的话,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时代证券。
季晟不关心金融的外圈花边消息,却也绝不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查理布林无数次在饭桌上将自家的公司和时代证券对比,还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女儿女婿没有人家的果敢手段。可是时代证券的老板不是个男人吗?伦敦的很多报纸上都登过时代证券的消息,可是出现在上面的,从来都是一个容貌妖冶的男人啊!
“时代证券的董事长不是叫做诸隽侯吗?跟章悌有什么关系?”
“诸隽侯?”欧洲的一些消息好像和美国有着出入,几个在美国发展的男士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确实比章悌的有存在感一些,可是,“他不是董事长啊,谁说过他是董事长了?他不是董事之一吗?”
季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一直以来坚守的某种认知被颠覆了。他不敢相信,章悌怎么可能会是时代证券的董事长?那可是业内一提起行业创新就会被挂在标题上称赞的新贵!哪怕季晟再不关注美国的金融消息,也必须得承认对方的江湖地位绝对比他这种无名小卒要来的稳固。
他捏着手机的手倏地攥紧,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秒他就像疯了一样猛翻电话簿,找出了凯琳的号码。
“你疯了吗?”凯琳的声音里还有未褪的睡意,语气相当的恶劣,“你知道我这里现在是几点钟吗?有任何事情可不可以等到我吃过早饭再打电话!!?”
“凯琳。”早已习惯了妻子这个态度的季晟恍若未闻,“你知不知道章悌,有没有听说过章悌这个名字?”
凯琳沉默了片刻,有点糊涂地问:“章悌,你说TEE吗?”
“TEE就是章悌?我说的是一个中国女人,大概快一米七那么高,人很瘦,皮肤有点黑,长头发,鼻梁很高眼睛很有神……”
“你说的就是tee啊!!”凯琳打断他,不耐烦地骂道,“你问她干嘛?你现在不是在中国吗?你遇到她了?”
季晟呼吸困难了一瞬,嗓音干涩:“我……你说的这个TEE,是不是时代证券的董事长?”
凯琳听声音已经完全清醒了,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不是她还有谁?我认识的中国女人很多吗?她在你身边?能让她接个电话吗?”
季晟茫然地按下了挂机键,听到妻子的声音瞬间被切断,他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随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凯琳编了一条短信:“抱歉打扰你睡觉了,请继续休息吧。我正在参加一个宴会,不知道她的背景,所以才来询问一下你。”
“怎么样?”一旁等待消息的好兄弟们已经从季晟的表情上推测出了答案,但仍旧不敢相信地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是她。”季晟的目光黯然,心乱如麻地跌坐回沙发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小圈子里的气氛一时凝滞,许多人看看颓丧的他,又忍不住去瞥坐在另一边的章悌,眼中的意味顷刻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章悌的手机一阵震动,余光一直在关注季晟他们动静的她也明白对方在讨论什么,一看来电,果然是熟悉却没怎么联系过的号码。
告了个罪,她躲到了包厢的洗漱间去接通了电话:“凯琳。”
“TEE,你在参加聚会是吗?抱歉我打扰你了可是我没忍住。”凯琳是个话痨直肠子,开口就是一大串,“刚才我丈夫莫名其妙打电话来向我询问你的消息,亲爱的你碰上他了?哦我居然都忘记了介绍你们认识,这圈子太小了。可是他刚才询问我的时候,语气真的不太对,我很担心。”
章悌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心欺骗这个没啥坏心眼的姑娘:“凯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事实上,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你丈夫谈过一场恋爱。”
凯琳沉默了两秒:“……什么?”
“我不喜欢对别人倾诉自己的感情,但是凯琳,我不知道你选择的丈夫居然是他。我很担心你,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章悌不带感□彩地将季晟为了前途抛弃她的经过和盘托出,并没有提到季晟现在想要挽回她的心思,“凯琳,他平常是个看上去很温柔很普通的男人,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足够了解他。我基于一个姐妹的立场,不想隐瞒你这些过去,我希望你能在婚姻里多保护自己一些。”
那边的凯琳听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反倒很是激动:“哦,天哪,真的吗,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前女友因为他不够富有和优秀抛弃了他,他说的那个前女友就是你?”
章悌揉了揉额头:“因为他不够富有和优秀……”
“别误会别误会!”凯琳冷静了下来,有些结巴地解释道,“亲爱的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很高兴。我的意思是,他的那些谎话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章悌惊愕地停下了动作。
“额……事实上……”凯琳尴尬地笑了笑,听上去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婚之前我父亲肯定是调查过他的,吉尔对外的形象完美到有些虚假,可本质上……我父亲其实一直不太中意他。恩……但是你懂的,他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出众。所以……”
“……所以你就跟他结婚了?”章悌确定磨砂门外没有站人,可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这太草率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在说鬼话吗?我父亲都结了四次婚了。”凯琳不以为意,“总之在我父亲将遗产留给我之前,我会处理妥当这次的婚姻。吉尔想要的太多,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给他,我还在和他热恋呢,至少在我爱上下一个年轻英俊的帅哥之前,我还是需要他的。”
章悌对这姑娘的婚姻观念有些难以理解:“可是如果有了孩子……”
“哦,上帝啊,你不会不知道我已经结婚四年了吧?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生孩子?我还没玩够呢。”凯琳听声音像翻了个身,“哦,还是半夜,可是我睡不着了。我起床去泡个澡,亲爱的,我跟他的婚姻没有选择开放性,所以如果他对你有企图,拜托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拒绝他吧。”
章悌怔怔的回答:“我会的……”
“我太爱你了,幸运的小天使~”凯琳好像瞬间就充满了活力,愉悦地挂断了电话。
章悌捏着手机,好半天以后回过神来,想到季晟现在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忽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到底是谁说的西方人很傻很天真?现在一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她出了洗手间,艰涩地瞥了瞬间追随过眼神的季晟,简直不忍心再挖苦他了,一想到这个男人对他的妻子来说只是一根有温度的按摩棒和一头勤奋拉磨的小毛驴……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季晟那边的小圈子的关注当中,章悌这个眼神里情绪太难捉摸,让几个男士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方才一心一意跟随在季晟身后的一群人早已经没那么团结了,在确定了章悌的身份之后,便都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过来讨个近乎。毕竟时代证券虽然还不能算得上是金融圈内的功绩碑和风向标,可发展几年便形成这样庞大的规模,未来的前景是无可限量的。这种成就早已超出了与他们攀比的范畴跃升入另一个阶层了。
男士们忽如其来的讨好令女人们有些意外,但在不确定章悌一直不自报家门的用意之前,没人会傻到将她的秘密捅破。
章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同学会开到这个地步,便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她又不是来接受追捧的,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无非是不想失去那些个在学生时代很玩得来的好朋友罢了。
钱妞她们也确实没让章悌失望,也许是毕业后进入了事业单位的关系,这几个姑娘们的野心并不那么磅礴,人也显得无争许多,相处起来还留有很大部分从前的味道。
和几个聊得来的姑娘们交换了号码,章悌借口自己还有些私事,便起身告辞。
大家象征性地拿捏着轻重挽留了一声,见一场聚会因为季晟的存在变得如此尴尬,便顺势提出了干脆散场。
季晟从打完电话之后便一路沉默,退场后眸光沉沉地落在章悌的背影上,想要上前说话,却又忍不住心生胆怯。
几个男人们看出他的意图,便在身后为他加油鼓劲。
季晟咬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小悌!”
章悌叹了口气,在预见到日后等待季晟的悲惨未来后很难再像从前那么恨他了,回头看着他进行修饰过的眉眼,只觉得一阵心有戚戚:“咱俩能桥归桥路归路吗?”
季晟看模样都快哭了:“小悌,我对不起你,以前做的那些选择,我早就已经后悔了。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我妈,没像爱你一样爱过一个女人。我以前太年轻,把事业和成功放在了所有感情的前面,所以才会那么痛苦,还是选择背叛了你。”
章悌嘴角一阵抽搐:“所以呢?背都背叛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还有,身为一个男人,你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应该收收心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不论过去有什么遗憾,那都是过去。”
季晟深情地盯着她,眼眶居然慢慢红了起来:“我不爱她,我娶她只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你如果愿意再次接受我,我会将那段婚姻处理干净的。”
这对夫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章悌眨眨眼,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比较可怜了,她倒是有种身为知情人的尴尬:“呵呵,不用了。”
“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不爱你了。”
“你说谎!”季晟试图伸手去抓章悌的肩膀,被她一个闪身避开,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说,“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你觉得这正常吗?所有的女同学里只剩下你一个还在单身了,如果不是还念着和我的感情,你为什么一直保持单身到今天。”
章悌没弄懂他的逻辑:“不是……我结不结婚关你个屁事啊?”
季晟皱起眉头,他想要赌一把,章悌的性格比起凯琳好了几千倍,时代证券再过几年,未必不会有查理布林的规模,老查理布林对他的提防他已经有所发现,前狼后虎的困境令他一时也感到说不出的举步维艰。但如果他能重新抓住章悌这个机会,章悌和他都能位列上等的精准眼光一定能将时代证券引导上更加强大的轨道。一起奋斗出来的产业,掌控起来也会比接手遗产更加有底气。
他本就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只要放低身价就能同时挽回爱情和抓住机遇,哪怕再面上无光,季晟都能忍。
章悌的躲避在他预料之中,可烈女怕缠郎,章悌还和他有过一段遗留的情史,他不相信对方这样执拗着没有结婚的人会对自己的挽回毫不动摇。
他眼巴巴地用深情攻略着章悌,在章悌骂脏话之前,一只大手揪住了季晟后颈的衣领将他斜摔了出去。
那力气大的有点吓人,季晟直接在原地打了三四个滚才得以停下,随后一个轱辘爬起来就想骂人。
下一秒他立刻认出了动手的人,萎了半截:“诸……诸先生?”
那一双带着上翘弧度的狐媚眼中冷厉的光芒几乎凝聚成束要将他戳成篓子。诸隽侯冷冷地瞥他一眼,顺手搭上章悌的肩膀朝着自己一带,语气说不出的郁闷:“怎么回事?”
“额……”章悌没心没肺地朝着季晟的方向一挥手,“那个是我前男友。”
“就是那个骗了你名额骗了你感情的前男友?”诸隽侯在看到章悌点头后,冷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走近季晟,抓住他的衣领又朝他脸蛋挥出一记重拳。
季晟一面顾忌他的身份,一面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根本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打得头晕目眩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诸隽侯没再拿正眼看他,邀功似的朝章悌飞了个眼神:“我替你报仇了。”
想到季晟奋斗了那么久就奋斗来了如今守着不稳定的婚姻给人当孙子打白工的美好未来,又被诸隽侯狠揍,实在是可怜的让人热泪盈眶,章悌就说什么都恨不起来了,好像看到路边被人砍了尾巴的恶犬,惨的都让人不忍心骂他曾经咬过人。
她赶忙抓着诸隽侯的手将他拉离了季晟:“你跟他计较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怎么回国了?”
诸隽侯愣了愣,随后抓了下后脑的头发:“唔……有点事。”
他俩在这边聊着天,随同一起出来的旧同学们早就被异变弄懵了,诸隽侯出色的外表和高大的身材太过醒目,目睹他打人,姑娘们也只是觉得帅气,没有惊叫出声。
跟在季晟屁股后面的一群狗腿男一开始还想出头,结果一个个都认出了比章泽出镜率高得多的诸隽侯,那点雄情壮志你拉拉我我扯扯你的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悌,这是你男朋友啊?!”钱妞跟章悌关系最好,又成了第一个回过神的,当即便捂着嘴一阵花痴,“我去,你这是什么属性,怎么身边的桃花都质量那么好?!”
说良心话,季晟高挑健壮模样俊朗,真的能算得上是很高质量的高富帅了。从前在学校里和外表不那么出色的章悌在一起可谓是让人跌碎眼镜的一大新闻。季晟当时抛弃章悌,一些原本看章悌不顺眼的人便借外貌攻击章悌和季晟的差距。季晟成功后痴情种子一般每年都来参加章悌班机同学会的举动,还真的成功感动了不少没脑袋的白痴,如果不是钱妞她们立场坚定,说不得也被洗脑成了季晟的支持者。
可谁成想到,章悌的新男友竟然会是如此出色的一个人?诸隽侯和季晟站在一起,光只外貌就胜过了不止一筹,更别提通身的气度,刚才挥到季晟脸上那一拳,真是帅的让人心脏都快炸开了。
诸隽侯愣了愣,随后立刻端正自己的精英仪态,绅士地对钱妞微微躬身,笑容耀眼地几乎要恍花人眼:“您是小悌的好朋友吧?我叫诸隽侯,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很高兴……”钱妞笑傻了,捂着嘴推了下章悌,“有你的啊!”
章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便听钱妞继续道:“那么好的对象怎么还不定下来?该结婚就快结吧,季晟这王八到时候要是咬上了不松嘴怎么办?”
章悌一愣,对上诸隽侯闻言后扫过来的眼色,尴尬地咧了咧嘴。
诸隽侯笑的一双狐媚眼都眯起来了,那边几个观望的男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跑出个狗腿去将季晟扶到了一边,其余人都带着笑容迎了上来:“哎哟是诸先生吧?可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作者有话要说:季晟真的是很可怜很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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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章悌

循味而来的苍蝇一般的逐利者诸隽侯早有应对的经验,几张对公的名片轻易解决了这些家伙没眼色的靠近,诸隽侯没有理会那些或别有用心或声词恳切的示好,带着章悌迅速地离开了。
季晟早已被搀扶着站在一边,从人群开始朝着诸隽侯的方向涌动的时候就沉默地捂着脸低下头。他也想要热血地上去和诸隽侯狠狠打一场,可是那念头在心中几经盘旋,却始终无法落地。他有太多的顾虑,诸隽侯不是身边这群任他拿捏的马屁精,他在美洲甚至欧洲的金融圈内都时常露面,他对章悌抱着的念头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万一惹恼了诸隽侯,他将这件事情和老查理布林一说,季晟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会过的万分艰难。
也正是因此,他咬紧牙关将捱到的这一拳硬生生给憋回了肚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如非必要,他不会强妄出头去挑衅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让诸隽侯更加瞧不起他了,身为男人没有血性,还巴望着要将章悌骗到手,就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骗个屁!
但该要的福利还是要收的,上车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伺之后,诸隽侯皱着眉头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居然都不告诉我回来参加聚会会碰到前男友。今天我要是不来,你就要白白被他占便宜了。我都听到他说的话了,你一直不结婚,是不是真的在想着他?”
“你吃撑了吧?”章悌没好气地给了他胸口一拳。
“你说啊!”诸隽侯想到刚才章悌面对季晟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算是知道该对章悌用什么招数了,不依不饶地嚷嚷,“你干嘛不正面回答我?”
章悌有些头疼地撑着脑袋,却着实对这种胡搅蛮缠的招数没有主意,只能安抚道:“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他都不是我们班的,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班的聚会里。而且人家现在过得个怪可怜的……”她犹豫了一下,想逗诸隽侯高兴,还是将凯琳和季晟结婚的原因说了出来。
诸隽侯一阵的沉默,随后微微挑起眉头咳嗽了一声。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怎么不知道?”见诸隽侯这个反应,章悌当时就笑出来了,笑过后想起正事,开口便问。
诸隽侯扶着方向盘,方才胡搅蛮缠的小男人脸早已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就有点事啊,临时决定的,回来之后没找到你,妈告诉我说你来参加同学会了。我问了下地方就来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本来想等你散场的时候把你接走的,没想到就碰上季晟那崽子了。”
“哦。”章悌点了点头,侧身趴在椅背上扭头看窗户,“不对啊,这也不是回家的,你带我去哪?”
诸隽侯微微一笑,狐媚眼眯成一条缝,精光从缝隙里射出,打在章悌身上。
“坐!好!”
章悌讪讪的系好自己的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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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隽侯这车便一路朝着市郊跑,周围的人迹眼见越来越稀少,最后车子一拐便上了山路,开了大约十分钟后才缓缓停下。
接触到章悌不解的眼神,诸隽侯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倾身为章悌解开安全带,柔声说:“下车吧。”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车内亮着灯,车外已经一片漆黑,山顶上没有路灯,章悌不明所以地愣在那里,见诸隽侯下车了,自己才慢半拍地也打开车门。
突如其来的黑暗包围住了她,下一秒,腰部扶上的那只有力的臂膀给了她不少安全感,章悌缓缓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
“哇!”她下意识惊讶地叹出声来。
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景色。
山顶上竟然是一大片宽广的望不到边际的翠色草坪,借着天空点点的星光,微弱的光线也足以令她看清周围的景色。北京的天空少有的那么澄澈,星罗棋布的光点大大小小在头顶散落,因为站的位置足够高,章悌简直有种自己伸手便能触及天空的错觉。脚下踩着柔软的青草地,方才同学会引发的整整不快顿时被这宽阔的美景一扫而空,她下意识放缓了神色,慢慢走近了不远处的护栏。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闪烁着霓虹灯的各色高楼小的就像微缩景观,与静谧的山顶不同,山脚之外哪怕隔着那么远,都能让人嗅到那种不夜城的繁华味道。
北京居然也有那么安静的角落。
章悌一直以来就喜欢这样闹中取静的味道,心下对这里更是喜欢的不行,深呼吸几下,抬起头笑眯眯地靠进诸隽侯怀里:“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喜欢吗?”诸隽侯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宠溺的笑容垂眼看着她。
章悌很真心地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诸隽侯叹了一声,“小悌,我们正式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六年了吧?”
章悌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是啊,快到了吧?”
“不是快到了。”诸隽侯摇了摇头,暮色沉沉,星空微弱的光芒打在他脸上,落下的阴影让他的神情中带上捉摸不清的味道,眼神也深邃到令章悌有些屏息,“今天就是,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六周年的日子。小悌,六年前的这一天我向你表白,然后你答应了和我在一起,在我看来,这一天的意义比起任何节日都要重要。”
在章悌尴尬地计算起日期的时候,他展开自己的双臂将对方抱在了怀里,亲吻落到她的发璇。
“我……我不是故意忘记的……”章悌有些愧疚地解释起来,她不是个浪漫的人,神经也比较粗,相比起来,诸隽侯比她细腻的多,也能包容她和照顾她。
诸隽侯松开她,缓缓后退了两步,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章悌的眼睛。然后他抬高了自己的左手,朝着半空打了一个响指。
章悌一愣。
下一秒,从她身边的树荫丛开始,第一簇灯光亮了起来,随后就像起到了连锁效应一般,由近及远的,柔和的灯光开始迅速地蔓延开。
章悌无意识地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这才发现原来草坪当中并不是完全空白的,在尽头处,还盖着一栋风格十分简洁的小屋。
“这是……”
诸隽侯没等她说完话,便微微一笑,单膝跪了下来。
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爱心形状的红色绒布盒子,诸隽侯双手打开举在半空,才发现到里面居然是一枚光华璀璨的钻石戒指。戒指当中一粒足够普通珍珠那么大的主钻,周围的碎钻呈众星捧月之势顺着藤蔓般的戒托密布开来,章悌从未见过的款式,却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精巧与大气并存的美感。
章悌捂着嘴后退了一步,便听到诸隽侯有些低哑的嗓音亮了起来:“小悌,我们一起共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你早就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部分。你愿意,让我用这枚戒指和自己的心,将你和我一辈子捆束在一起吗?”
章悌难掩慌张:“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诸隽侯受伤地凝视着她:“这需要什么准备?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一辈子的不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然后他站起身,打开车门从驾驶座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打开来之后取出里面厚厚的一叠文件,又重新跪了回去。
“我听你们说起过杜行止就是这样和你弟弟求婚的,今天我就效仿他,这里面是我所有的个人流动资产和固定资产,还有这个。”他把车钥匙一并搁了上去,与戒指盒一并高高奉起,低着头一脸的诚恳,“我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托付给你,相信我好吗?”
又在胡搅蛮缠了。
说实话章悌之前就对杜行止的求婚方式感到很无奈,在某方面,章悌和章泽本质是非常相似的,吃软不吃硬,最怕遇上那种不温不火放低姿态的对象。章泽被摸透了他弱点的杜行止吃的死死的,现在诸隽侯也用这种方式来吃她了,这叫她很有些招架不住。
为什么不结婚?
其实真的不是因为受过季晟的情伤,实在是这一路以来,她所见证的婚姻太少有幸福划上句号的。母亲和父亲无疾而终,张素和杜如松反目成仇,外公和外婆相处礼多于情,爷爷更是被奶奶鸡飞狗跳了一辈子。这样的人生,让她如何能对婚姻抱有希望?她不敢确定自己在结婚之后是不是会步上亲人们的老路,章泽和杜行止凤毛麟角般的幸福完全无法给她多么大的安慰。
所以比起结婚,她更愿意和诸隽侯像男女朋友那样生活在一起。彼此有自己的世界和单独的空间,保留隐私却也足够亲密,不用经营对方的家庭和人际关系,轻松而愉快。
她也知道,诸隽侯想要的生活,似乎和她的不太一样。
章悌犹豫了,为了诸隽侯声词恳切的开场白,也为了他们共同走过了六年的感情。
她低声开口:“老诸,你为什么总想着和我结婚?”
诸隽侯抬起头,目光少有的只剩下黯色:“我想和你名正言顺的寸步不离,我想让你在和朋友介绍的时候说我是你丈夫,我想整个金融商圈都知道我们俩的夫妻关系将我们看做一体,我想用你的称呼来提起你的家人。小悌,夫妻和恋人是不一样的,只有水到渠成的爱情能让我们从灵魂到法律都密不可分。或者可以这样说,没有保障的爱情让我觉得很不安,我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你了解我啊……”
“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诸隽侯打断她的话,深沉的目光直直地从瞳孔望进了章悌的心脏,“我知道你的担忧和顾虑,老一辈的婚姻和感情我不能去评价,但是我至少知道我自己的想法。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结婚之后,我只会比恋爱时更加关心你。我不好色,偶尔抽烟喝酒但保证在不伤害身体的范畴内。我会忠诚我们的婚姻,不必让你对外界的任何女人生出警惕。我们不会出现有关柴米油盐的争吵,相比起普通的家庭一定只会更和睦,如果有一天,有小天使降临我们的家庭,那么这条传输我们感情的纽带只会将我们捆绑的更紧。”
章悌低下头,一时沉默。
诸隽侯心急如焚,直将文件册托的更高:“小悌!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包括我的人和我的心。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至少能向你保证,如果在结婚之后我背弃了诺言伤害了你,我手上的一切,和以后的一切,我统统割舍,一件都不带走!”
净身出户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比发毒誓要来的有诚意的多,章悌眼见那文件册都要戳到眼前了,实在无法躲开,只能长叹一声。
“真是败给你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去接诸隽侯的文件册,只是拿起了顶端的那枚戒指盒,“替我带上这个吧。”
诸隽侯有瞬间的怔愣,随后眼中迸射出的狂喜几乎能将天地照亮,他激动万分地张了张嘴,低吼一声,起身给了章悌一个狠狠的拥抱。
章悌的手不漂亮,年幼时做农活的她一双手掌虽然比章泽的要稍微好一些,可也绝也不能称作传统美女水葱般细嫩的柔荑。但那枚戒指她戴起来却异常的好看,金属色的戒托和指环衬的微黑的皮肤都亮堂了一些,花纹繁复圆中带方的钻石有着超脱出女人味的些许硬朗,正和章悌的气质相符合。
章悌盯着自己的手指,心头袭上陌生又熟悉的感慨,意思怔愣。
诸隽侯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在求婚成功后抱住章悌的腰原地宣传了好几圈,仍旧是不够尽兴,朝着天空开始奋力嚎叫。
这个沉稳的男人不论对外还是和对内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个时候却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章悌很难在他表情做的太夸张的脸上再找出和他气质有那么点相符的狐媚气,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意思,自己也傻乎乎地乐了起来。
一枚戒指换走了情感的自由,在她原本的设想中,这一天的自己一定会有不安,有失落,有迷茫和怅惘。可是没有,真正直面这一幕的时候,那些负面的情绪都被积淀到很深层很深层的角落里遍寻不到,她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诸隽侯用直白的爱意带给她的坚实和甜蜜。
诸隽侯拉她上了车,很是激动地开始朝山下开。
这让原本以为会有烛光晚会啊烟火啊这些活动的章悌有些始料未及:“我们要去哪里?”
诸隽侯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我会成功,我都安排好了,咱一家人一起吃饭去!大家肯定都等了很久了!”
章悌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半了,顿时一阵茫然:“那么晚了,还有谁在等我们?”
诸隽侯一嘴雪白的牙齿今天的出镜率比以往一整年都要多:“咱爸,咱两个妈,还有素姨。你弟和杜行止都没在国内,今天我没请到他们。”
章悌眨了眨眼,沉默了一瞬,忽然难掩惊恐地一掌拍在窗户上:“两个妈?你妈你爸都来了?!”
“咱爸咱妈。”诸隽侯不死心地纠正了一遍章悌的称呼,嘿嘿笑着,“你不去见他们,他们只有主动来见你了。”
章悌惊愕地张开了嘴,见诸隽侯不像是在开玩笑,下一秒立刻打开车内的灯开始照镜子。
“我去!你不能早点告诉我吗?这玩意儿你搞什么惊喜啊?我就穿成这样……”
“你穿什么都好看,别打扮了,给咱妈留点自信吧。”车下了山路,诸隽侯放慢车速倾身过来掐了把章悌的脸,笑容甚至是有些猥琐的。
章悌见他的情绪这样亢奋,一时明白自己方才的担忧都在鸡同鸭讲,只能抓狂地挠着头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来就来吧!反正以后也不会住在一起,印象再不好又能怎么样!
她这样一开解,心情顿时一阵轻松,左右看看,找到刚才诸隽侯拿的那个文件册,翻开来借着灯光看,顺带消磨时间。
诸隽侯瞥了她一眼,眨了眨眼,心中开始有那么点紧张起来。
章悌看着看着,很快就发现到不对劲了。
几个银行的大额户头倒还算得上正常,横跨几个洲的一堆车产房产证明也不算奇怪,股票账户、投资证明、期货持有文件顶多让章悌觉得数额太大了一些,但顶多只是有那么点超出常理,让她觉得诸隽侯还挺能攒钱。
可是这些是什么?!
章悌一脸茫然地对着灯光反复确认——厚厚的一堆持股证明,花旗银行、巴西银行,杜拜证券,纽约银行,能源社……
“这些是什么?”这些持股证明,小则百分之五六,多到百分之二三十都是有的,章悌用自己对这些集团粗略的了解计算了一下,光只这些持股证明的价值,便已经抵得上十多个时代证券不止了。
诸隽侯深吸一口气,装出理直气壮的模样:“股份啊,还有什么。”
章悌眼睛越瞪越大,目光中渐渐带上了浓浓的不善:“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问题,给我老实点!”
诸隽侯张了张嘴,小心地瞥了眼章悌的脸色,便见章悌表情更加难看地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了一沓印着“时代证券”标名的。
价值八亿美金的委托投资意向合约,章悌在看到这一叠文件的时候,脑袋里就像一袋被捅破的浆糊全漏出去了一般,瞬间清醒了下来。
“魏生华……”章悌盯着合约上的签署人姓名,缓缓地问,“她是你什么人?你妈?”
诸隽侯咳嗽了一声,难掩气弱:“她说这个是聘礼……”
他嘴上语气温和,心中却已经狂躁地怒吼开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爸妈之前干嘛要那么多此一举的跑一趟?!现在章悌好不容易答应了他的求婚,到时候看到他爸妈,再觉得自己不受尊重怎么办!?现在可还没扯证啊可以随时反悔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啊!!
生怕章悌会暴躁,诸隽侯绞尽脑汁地想要转移开话题,谁知下一秒,章悌便挺直了腰板狠狠拍在了车台上。
“哎呀!我就说看她眼熟啊!口音都一样!”章悌难看的的表情转为一脸兴奋,“我还担心你妈会很难说话呢,要是那个老太太,那可好,我跟她可有共同话题了,我爱吃爱玩的她都有兴趣!”
“……什么?”诸隽侯迟钝了两秒,犹豫着搓了搓方向盘,觉得自己没抓住重点,“我是说我妈之前去公司的事情……”
“你妈去公司怎么了?她挺好的啊,也没胡搅蛮缠,多来几个这样的客人也不错。”章悌轻描淡写地说了前半句话,随后一拍桌子,“不对!你说,这些持股证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隽侯放缓车速,难掩奇异地盯着章悌直愣愣看了有三秒钟。
章悌不明所以地瞪他:“干嘛?想混过去啊?”
诸隽侯叹了口气,按按自己的眉心,觉得能把这样的章悌想象成一个心思细腻无病呻吟的柔弱女人的自己也是个奇葩。他无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弱弱地解释起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爸因为一些矛盾跟我闹的很难看,我差一点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所以一直都没告诉你。”
章悌点了点头,想到那位不怎么出声全程都任由妻子和自己交集的老先生,也多半能想象出私下里这会是个多么固执沉默的人。
章悌继续盯着他。
“我爸妈几十年前就出国去了,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定居在芬兰。他们也是从事金融业的,名下的欧联合作银行……”
“你等一下。”章悌打断他的话,“欧联合作?”
诸隽侯忐忑问:“所以……你能明白吗?后来我想跟你坦白我和我爸妈的关系,所以一直找机会想要劝你和我爸妈见面,可是你一直不答应,我没办法,才就这样隐瞒了下来。”
“所以你一天到晚飞这飞那,都是去处理你爸交给你的工作了?”
诸隽侯点点头:“恩,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现在都有意要将集团交给我来打理,所以以后,时代证券的很多工作我可能没办法那么周到地去解决了。”
“真乱。”
诸隽侯问:“你生气吗?”
章悌回答:“有点。”
诸隽侯失落了:“对不起。”
章悌眉头蹙的死紧:“那怎么办?你要管你爸妈的公司,可是过段时间就要到爆发期了,你不帮我,我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助手?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能提早去培养翠西他们了,现在可好,打得我措手不及。”
诸隽侯又沉默了他今天的情绪出现的比较极端,一口白牙和面无表情出现的次数尤其多:“你担心旺季忙不过来,所以气我没有提早通知你?你不是气我隐瞒身份,没有告诉你我的背景?”
“……”章悌慢慢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恶心?我跟你打交道的时候有成天把P·D挂在嘴边上说吗?要这样算,我的时代证券加上我妈的P·D再加小泽的杜氏生煎再加杜行止的行者集团比你爹妈也差不远呢,你是有多想当二世祖啊?我觉得我可比你厉害,至少公司是我自己折腾出来的呢。”
诸隽侯舔了舔嘴唇扭回视线直视前方,心中顿感忧伤。
章悌平常太过独立,他都忘记了她身后这一串一齐跺脚能搞的地动山摇的娘家人了。
诸隽侯路上打了个电话,得知到一桌人确实还在等自己两人到场后,加快了车速。
这场聚会说是宴会,其实也就跟家人团圆差不多,没和章母见过面的诸隽侯爸妈有点紧张,没和诸隽侯爸妈见过面的章母和张素也有些紧张,两边都瞒着章悌私下见过面后,两位妈妈一见如故,感情立刻火热了起来。
作为亲家而言,两家人的实力真可以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光论起在业内的影响力,欧联合作银行作为老牌银行自然要胜过一筹,可单论资产,章悌这边也绝对不差。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在老一辈人看来,恰恰是这样微妙的一丁点差距才是最合适的。而且由于行业不同的关系,双方并不存在什么利益竞争,一些趣味性的话题说起来都不伤害彼此的玻璃心,带着一点试探的交往越发深入,各自的人格魅力便胜过了外在条件成了吸引对方的最大元素。
章母爽朗大方的性格和章悌如出一辙,在商界混迹的女人心态很宽广也很豪爽,十分对同为豪爽女人的魏生华的胃口。
但亲家毕竟是亲家,虽然表面和谐,暗地里也还是存着那么点较劲的念头的。
双方都是彻头彻尾的中国人,虽然有一方已经早早移民,但从小到大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对于结婚这么件事,他们心中还是很受古老文化影响的。
聊得正欢时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婚礼细节,三个母亲便一起漫天计划起来,从西式婚纱教堂到中式汉服摆盘,从位于芬兰的巴洛克式别墅到位于北京的王府四合院,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聘礼和嫁妆。
魏生华一开始是想着将交给章悌投资的八亿美金作为聘礼来顺势给出去,可细一研究了一下章悌家的条件,又觉得这笔钱大概还是小了点。
章母和张素已经很豪迈地笑着计划了起来:“嫁妆我们也拿不出太多,反正你们给多少,我们就按照风俗陪个双倍,车子房子那些还是不要拿上来说了,我那边还有两套鸽血的女王宝石,一套福禄寿的玉石摆件,再加上P·D旗下一个子公司,您看如果少了点,我再多添几样。我儿子那边,姑娘出嫁肯定也要添一点的,不过那是小辈的心意,跟咱们台面上的商量不能摆在一起谈。”
魏生华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笑:“什么双倍不双倍的,娶媳妇哪还能让娘家真的出血?你那女王宝石和玉石摆件孩子喜欢让他们带走也没事,至于子公司,那是真的不用加。到时候下聘,我和他爸该给多少,自己商量一下送到您这,出门的时候,您象征性地带出门就行了。您养那么好一姑娘来给我们做儿媳妇,然后你还给赔一堆嫁妆,哎哟,没这个道理。那些旧俗,都不合理!咱们该纠正的还是要纠正。”
“那不行那不行。公司该给的还是要给,小俩口以后留着自己傍生的。”
“那要不这样,你们嫁妆就别再添了,定下那么多。下聘的时候,我跟他爸再多添两个亿,凑十亿取个整数?”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章悌隔着门听到两个老太太努力掩饰激动的争辩,无奈地叹息着跟诸隽侯对了个眼神。
女人就是女人,果真是这么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最近为啥更新慢了点。
旧病复发,我请假了在家被勒令休息,晚上不能码字,早上六点起床去医院打针检查到近八点才能回家,中午我写不出来。
所以很抱歉,后几章更新时间改到早上十一点之前,延迟了一些,请大家多包涵。旧文就在晚七点更新,等到这篇完结后,我会视情况看看能不能提早。
章悌番外就到这里完结了,下面是章泽和杜行止的十年番外。


番外——十年

杜行止出办公室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时间十点半。
助理已经替他工作了四五年,早有默契,只一个微妙的小动作,他便立刻上前低语:“会议的安排是一个小时,散会至少也要到中午了。杜总,您看需要像之前一样安排人邀请章总中午吃饭吗?”
杜行止皱起眉头:“今天是几号?”
“六月二十号。”
“那就不用了。”杜行止叹了一声,“他今天有采访。我们去会议室吧。”
会议室就安排在顶楼,他一路缓步慢行,绕来绕去的,竟然也走了快十分钟才到场。
这里是北京行者大厦的行者地产总部,行者地产近半数的高管都长期驻守在这里办公,虽然行者集团的总部落在行者大厦的C区新楼,但杜行止平常也多数会留在这处老大厦工作。因为再往下三层就是杜氏生煎的总部,挨的近一些平时来往交流也方便。
行者地产隶属于行者集团,然而行者集团可不仅仅只有行者地产。行者地产日常业务涵括楼盘开发、销售、租赁,就像他们所处的这处办公楼,便是彻头彻尾的行者地产的成果。然而集团内还有其他的子公司,涉及了商场开发管理和酒店行业,那就和行者地产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行业了。
杜行止冷着脸,面对下属的时候从来不假辞色。刚创业时他偶尔还会顺应心意地在脸上挂着微笑,可是十多年下来,他早已被层出不迭的磨难历练成了一个可称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合格领导。行者地产钢铁般坚硬的集团风格也不需要他使用怀柔政策。这些一路追随他走来的老臣子们反倒也更吃他面冷心硬这一套,偶尔出现矛盾,杜行止只需稍稍改变策略软化一下,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收买人心的效果。
虽然只是个例行小会议,偌大的会议室内还是坐了不下于三十个正襟危坐的人。某些省分公司的上层恰好在这些天逗留北京,例行会议是临时组召的,下次再想碰上这样巧合的机会就有些困难了。开次会还劳民伤财地让全国各地的下属乘飞机赶来,到底不如顺带将事情解决要来得方便。
门在身后关上,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眼睛盯着一屋子站军姿般身子笔挺的老员工,心中却开了片刻的小差,想到了章泽和一会儿两人下班后要商量的问题。
章泽正坐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在他刻意的要求下,杂志社没有带来摄像机。章泽是很少以真面目应对外界的,他的外貌特征太强,贸然出面未免高调。而且杜行止也觉得章泽在生活上的粗神经会让他在曝光之后生活充满危机,毕竟这个社会越来越浮躁了。为了安全考虑,他已经为章泽配备了四个贴身保护的保镖,这还只是只有业内人士知道他真面目的前提呢。
杂志社为表重视,派来采访他的是一个资深记者,这个叫做唐珍的姑娘从见到他开始情绪就显得有点亢奋。因为收了摄像机,等到杂志刊印的时候只能用石磊白面馒头的弥勒佛笑来作为彩页,唐珍盯着章泽的脸,心中止不住地说着可惜。
“章总要是愿意出面让我们拍个照,不用后期,这一刊的销量也能飞涨好几倍吧?”
章泽哈哈一笑,眉眼温柔,眉心中间的一点红痣色泽越发浓郁,整个人便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光圈。如果说石磊是因为长期以来外形的贴近被业内称作“翻脸弥勒”的话,章泽这一身的气质和出色的外貌,除了观音,唐珍真是再也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岁月的流逝到底在章泽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三十岁男人该有的沉稳内敛章泽已经掌握的越发熟练,现在的他已经很少会在除了家人之外的公众面前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了。耳朵也越来越少会发红,只不过眉心的那颗痣大概是因为和神经关联的太紧密的缘故,章泽每每出现一些心理活动,总之最快会在这之上透出端倪。
只是这一笑,原本柔和的眉眼就显得越发灵动了,他还犯规地微微垂下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便借着光在脸颊上打下了一圈暗影,一举一动,都让唐珍感觉到心在砰砰乱跳。
唐珍捏着录音笔的手都在发抖了:“章总,求您快别对我笑了。我都已经结婚了,我是个正直的人,我不想放弃我幸福的婚姻去追求没有未来的爱情啊!”
这姑娘太逗。
章泽咳嗽了一声:“抱歉,咱们进入正题吧。”
作为内地业内首驱一指的大杂志,《万贯天下》刊面可不是有钱就能上的。这种国营企业官僚味道十分浓重,能登上这种杂志,必须满足自身资产丰厚、企业形象健康且对社会公众公益有相当影响力种种条件。
就好像时代证券,明明也同样是青年企业家,明明也积累下了十分雄厚的实力,明明也有正常运营的慈善机构,可是就因为最高层领导当初为了创业移民美国,哪怕是成为了亚洲首富,这杂志的刊面她也是登不上去的。
“其实啊,章总,我再来之前一直想要问您一个问题。杜氏生煎现在运营的范围已经远远不止是生煎包一种产业了,可是集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重新命名,不觉得这样会降低贵集团的概括力吗?”
唐珍第一个问题便问在了点子上。
杜氏生煎发展到如今,已经绝对可以被称作国内食品行业的领军人物了。只不过因为销售范围不局限在中国,领导力比起专攻国内的一些企业分散一些,才让杜氏生煎看上去并不如那些其他行业的跨国大企业那样充满冷高气质。从一开始,杜氏生煎就一直走的是高端亲民路线,十多年的时间,品牌的名号早已经打成了沉甸甸的黄金置地,在中国,生煎文化毕竟传承了上千年,杜氏生煎从根本上来算不能说是中国面食的权威。可是出了国内这块土地,亚洲、欧洲、美洲和澳大利亚甚至如今涉及到非洲境内,一提起中国面点,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只有杜氏生煎。
改名的提议公司内部就已经提出过很多次了,“生煎”这么个后缀范围毕竟是小了一些,管理层的一些人认为,太有针对性的名词很容易让杜氏生煎的其他产品被盖过风头。但是章泽一直迟迟没有同意。
一是从长久以来打下的知名度考虑,换名字并不是一个划算的生意,二是章泽和许多其他的股东也认为,杜氏生煎不论做到什么地步,必须都应该有一个能令市场消费群体印象深刻的主打产品。
就像可乐之于可口可乐,生煎对杜氏生煎的意义,也是非同寻常的。
从过去到现在,不论推出了多少种口味新颖的产品,不论停止过多少种销售量被同系列产品击败的存在,生煎包的配方都一如既往。十年前是多厚的面皮,十年后就一毫都不会增加,十年前是多大的馅儿量,十年后就绝对不会减少丁点。价格一直不停地随着成本增长,但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坚持和群众对这个品牌的信任,杜氏生煎的销量表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下倾的划线。
光只在广州一个地方,杜氏生煎名下就有三处大规模的只生产生煎包的加工厂,算上浙江、江苏、上海、福建、河南和河北等地,纯粹的煎包产业便有近二十处,这些产品只有很小一部分是销于国内的,其余的大部分都被装上冷库以各种交通方式运出国内销往世界各地。其实在其他国家杜氏生煎也有工厂,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外国的客户群似乎更喜欢购买中国产区的产品。章泽也确实发现到,其他国家大概是原材料的微妙差异,生产出的成品确实和中国出口的有那么一点点区别,于是杜氏生煎便一直将大本营驻扎在中国。杜氏生煎的出口风暴,也算是扭转了外国人印象中中国产品廉价的观念。
这还是不算上冷鲜面条和馄饨水饺汤圆那些产品的生产量,杜氏生煎的兴旺带动的就业率已经越来越可观。这就像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慢慢潘登上了演艺圈的巅峰,大多数人都会为此生出一些偶像包袱,杜氏生煎的一些管理者也不例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人便开始端着“大企业”的冷艳身价开始表演端庄了。可是章泽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人几十年如一日感觉到如同家人般熟悉的企业名字,而并非盲目地追求大企风范失去了本意的改头换面,杜氏生煎走到如今,亲民路线从未改变,偶像包袱?那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在会议上听到改名的提议时章泽不以为然,后来这种声音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出现,便有些触怒他了。章泽雷厉风行地发作了几个端着身架越来越脱离企业本意的管理层,自那之后,这种带着奇怪优越色彩的声音便再没有出现过。
可是对外,章泽自然也是笑眯眯不会谈起家丑的,反倒一副颇具赤子之心的架势:“这个提议在您之前确实有许多员工谈起过,但经过很多次的探讨,我们最终没有通过这项改变的决策。”
“哦?”唐珍笑着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章泽点点头:“如果我们的经营范围只局限在国内的话,那么生煎这个名字确实不如其他的诸如集团之类的字眼朗朗上口。可是杜氏生煎的主要销售地区还是欧洲美洲这样的西方国家,也许各位没有那么深入的了解,但就我在业内所知,中国的传统文化,在这些地方已经越来越被埋没了。谈起中国美食,他们只有北京烤鸭和宫保鸡丁这样的概念,谈起茶艺,竟然越过我们想到日本。老祖宗的东西,因为一直以来缺乏宣传,被学走技艺的后起之秀夺去,就是因为我们太过追求‘大国风范’出现的弊端。现在这个时代,媒体太过发达,信息瞬息万变,早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杜氏生煎的命名,至少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们根植下中国美食传统多样的概念。我们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传统文化的宣传,比如中国的传统节日,每个国家的直营店都会发起一些带有节日色彩的活动。或者说挑选汉服周唐服周以更换店内工作人员服装的方式来庆祝,又或者推动当地的中华礼仪培训班等等等等,都是在尽我所能地为我们的传统文化多宣传一些。”
唐珍张着嘴,一边听一边点头,却下意识顺着章泽的解释想到了自己几次惊鸿一瞥时看到的在国外播放的杜氏生煎的宣传广告。
其实她对于杜氏生煎这个企业的好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油然而生的。
杜氏生煎对于宣传的看中已经成了业内的奇谈,有专业人士粗略估计过,只美洲这样一个地区,杜氏生煎每年投入在广告的费用上恐怕就不下九位数。从服装到画面,十多年下来从未改变过浓郁的中国风味。木色的牌匾、金色的龙凤、武术、刀剑、瓷器、青花,还有琵琶二胡珠箫这样的传统元素,总是能被巧妙地糅合进这个短暂的画面里。唐珍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广告简直拍得像是纪录片,场景厚重的让人隔着银幕似乎就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文化,后来深入了解之后,才得知杜氏生煎为了取材和拍摄邀请到的拍摄队伍究竟有多么大牌。
能请来好莱坞巨制导演和央视的策划来筹拍每季的广告,只这个大手笔,业内便无人能及。
杜氏生煎的汉服周唐服周她也有所耳闻,也因为他们的宣传,唐珍现在市场能接到位于国外的西方朋友的节日致电。清明、端午、重阳……杜氏生煎的用心,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唐珍也能了解到为什么国内政府对杜氏生煎的发展这样大开绿灯,从某些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感激着杜氏生煎的做法的吧?毕竟这样的宣传对企业来说完全是不必要的一笔开支,在国外发展的中国企业不少,能舍得花大价钱推广传统文化的,却也只此一家。
唐珍的笑容越发钦佩,想到今天采访稿上与往期为了冲销售和爆点都带着些尖锐问题完全不同的温和画风。恐怕在媒体业,像她这样对这家企业抱有好感的人并非少数吧?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谁又没那么点归属感呢?杜氏生煎替他们完成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们便也投桃报李地在尽量多的场合为杜氏生煎的品牌声誉做正面宣传。
唐珍这样一想便又笑了起来:“章总您恐怕不知道,现在我们业内给您起了个外号,叫做雷达小能手,还商量着要不要在民间给您颁发一个奖项。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章泽一愣:“还有这回事?我确实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
唐珍捂着嘴双眼眯成月牙:“还不是因为零八年那场地震吗?在那之前杜氏生煎搞了那么一大场声势浩荡的活动,我在业内多少年了,从来没见过组织那么一大块地区的人一起获奖的。虽然只是周边旅游,可是肯定还是花了相当大的一笔钱的吧?我记得那时杜氏生煎还派人去那些县区将不愿意参加活动的人都聚集到广场吃席宴,结果就在下午的时候,爆发了大地震。我的天,当时中央有多震动我们媒体业每次一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结果最后统计灾情,遇难人数居然只有两位数……”
她有些语无伦次,却难掩激动:“我们都在猜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会出现地震?”
章泽微微一哂:“真是高估我了,我哪有那个能耐。那段时间是因为……恩,我姐姐结婚,然后我特别高兴,就觉得赚那么多钱也应该跟公众一起分享一下,才组织了那一场。获奖的除了四川也有河北的村镇啊,只是这就像天意,说不定上天只在借我的手弥补一些错漏罢了。”
唐珍咧着嘴,刚才虽然那样问,可是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杜氏生煎那场活动来的太巧合了,才让大家八卦的时候带上了一些迷信色彩。
章泽低头不语。为了那场大范围的有奖活动,最后统计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挥金如土地用出去近九个亿。因为上辈子并没有很仔细地去记地震的受灾具体范围,他只能将有印象的区域内的所有城镇都列入了获奖名单。由杜氏生煎组织并出全款,送他们到云南旅行。只是仍旧有一些性格守旧或者是内向的村民不愿意前往,章泽没办法,只能派人将他们从很深的山坳内接到条件相对来说完善一些的镇子上来参加聚餐活动。为了说服这些地区的学校给孩子放假参加旅行,杜氏生煎的公关简直跑断了教育局的腿,才终于审批下了两天的假期。消息才下来的时候,业内对这种近乎黑·幕的的文件骂声一片,但等到地震过后,这种骂声便齐齐转为惊叹了。
可是仍旧有一些太过固执不肯参加活动的人没能逃过去,只是两位数的死亡名单,甚至比不上一场大型煤矿事故的受灾者多,这样一个结果,已经是章泽力所能及范围内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中央在那之后甚至为此特意为杜氏生煎批下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最热心公益企业”的表扬书。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这种如同天意般的事情只能被解释为巧合,且得到旅行奖励的除了受灾地之外也有一些相隔甚远的其他村镇,预知这种说法开玩笑的时候还能提提,谁放在台面上来讲,那就绝对是傻逼了。
章泽倒是很有一种微妙的自豪,虽然一场活动经费掏的他元气大伤,可是他总算做成了一件重生以来最具影响力事情。弥补上了千万家庭持续一生的遗憾和悲痛。与之相比,区区九个亿,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一些。
杜行止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章泽胆战心惊的了好久之后,他都没有如同他想象中那样真的问出什么。
这就是典型的杜行止式体贴了,这种不过问的态度,也着实让章泽有了种松口气的感觉。
应对外界的各种猜测,他只要当做没看到没听到闭上自己的嘴就好,等到风头过去,大家顶多会笑谈他实在是太有运气,记得这件事情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一场访谈开始的有些拘谨,但因为章泽的配合和温和,结束的时候唐珍已经完全放开了,各种对答征询完全不像是在进行工作,而像是饭桌上最普通的朋友对话那样充满了亲近。
唐珍的记事本上,对章泽的印象也被重重划上——亲和、低调、赤诚、谦虚等等带有明显褒义的词汇。
唐珍出门的时候录音笔丢给助理,反倒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机。
章泽在最后还是同意了跟她拍一张私人的合照,这当然就是不能泄露出去的秘密合照了。照片上的唐珍咧着嘴笑的一脸花痴,而章泽只是微微抬眼,嘴角勾起,分明没有比唐珍更多的动作,却在静态都像是在发光一样吸引注目。那眉毛那眼睛简直绝了!
唐珍捧着笔记本上章泽笔锋钢锐的签名陶醉地欣赏着,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公司里那几个花痴程度不比她低的大龄女在看到照片和对比了谈吐温和的音频后会对她报以多大的羡慕了!
章泽舒了口气,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他给杜行止去了个电话。
“下班没?”
那边的杜行止似乎刚刚从嘈杂的会议室里出来,背景音从嗡嗡嗡猛然转为寂静,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带着金属嗡鸣:“差不多了,你在公司吗?我下去接你?”
从顶楼到杜氏生煎坐电梯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杜行止这个地产公司老总的出现压根没让杜氏生煎出现丁点骚动,前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同时朝着章泽办公室的方向一抬手。
杜行止很自觉地就迈步走了。
相比起行者地产的三层办公区,杜氏生煎的一层楼倒是显得逼仄了一些,只是C区的大厦杜行止同样为章泽留了两层的富余,目前正在做进驻前的装修排味,再过几天,说不定他俩又可以一起在C区同进同出了。这些年两个公司的总部一直在变动,越办越大,越换越宽敞,杜行止每到这时就忍不住想到章泽刚开公司时用自己的一处居民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的场景。那个时候的章泽还很认真地为划分办公区大厅伤脑筋,现在短短的十年,却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
章泽在他进办公室之前心有灵犀地推门出来,一瞧见杜行止,下意识就露出个笑。
老夫老妻了,这就是默契。杜行止回应了一个充满宠溺的瞪视,上前握住章泽的肩膀,无名指上的指环划过一道不那么明显的辉芒:“去哪?回家还是先吃饭?”
“回家吧,等会儿还要去参加我妈的婚礼,我刚才和我姐打电话,她带着小宝已经到家了,家里肯定准备了吃的。”
时至今日,章母终于答应了李长明的求婚,在快要退休的年纪又要重新踏上婚礼的殿堂了。章母是不想大办的,毕竟是二婚又那么大年纪了,她总觉得疯疯癫癫的不像样。可李长明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他自己张罗着看婚纱看场地连宴请宾客的菜色都一样一样尝味道改良,显然是对和章母的婚礼抱了极大的热情和期待的。
章悌跟诸隽侯结婚后没多久就生了个男孩,取名叫做诸棣,到如今已经两岁,牙牙学语的年纪顶着胖乎乎的包子脸很是可爱。作为诸家的长孙,这孩子可谓是带着所有亲人的期待出生的,落地后自然也受到万千宠爱,不说别人,单只两家的老长辈便视如珍宝。章泽一开始打的抢过来做自己儿子的念头便被无情击败了,后来倒是试图骗诸棣叫他爸爸,被诸隽侯的爹妈发现后,立即一脸惊恐地将他和小孩进行了隔离。
杜行止挑眉:“你姐不是怀孕了吗?挺着大肚子还那么早回来?”
“我妈结婚,开玩笑!天南海北也得赶回来好不好。”
章泽一摆手和跟他打招呼告别的员工挥了挥,心中倒是充满激动的。
留在公司内的员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盯着章泽和杜行止两个人无比相称的背影,嘴里啧啧啧,倒是难得有胆量在背后开始打趣老总。
两人从进入停车场开始就手牵着手了。在外为了一些不得不有的考量,该保持的距离哪怕再不愿意他们也得保持,可是私下里就没了这种顾虑。手牵手掌心相贴十指交扣的感觉对杜行止来说是任何字眼都无法形容的美妙,虽然已经结婚十多年,可是与章泽对视久了,现在的他仍旧会有面红耳赤的冲动。各种科学不科学的纸媒做的那些有关肾上腺素的研究完全没有在他们身上显示出多大的特性。保持了十多年的爱情,现在加上亲情,他们早已密不可分无法割舍。
两个人的性格都不是会随意吐露心声的存在,但有些话自不必说,对该知道的人,此时无声胜有声比任何衷肠告白都要来的浪漫。
家里很热闹,老小区的那处跃层的小复式几乎就成了全家人的革命根据地。不论涨到怎样一个身价,章母和张素都没有选择别的看上去更加高端的别墅区,这个家从她们来到北京的时候便落成,时至今日,已经成为所有人心灵的港湾。
还没进门章泽便听到笑声了。
和杜行止对视一眼,他们推开门,入目便是一个小胖丁坐在地上一脸茫然抬头的画面。
诸棣穿着背带裤和蓝色的海军衫,大概是被喂的营养太过,整个人圆的就像被吹大的气球那样均匀。他就像个从奶里泡出来的存在,从声音到动作都软绵绵的,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干净和治愈感。
章泽的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撒开跟杜行止交握的手朝着诸棣的方向一个飞扑:“宝宝!”
“噗——”孩子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盯在他脸上,闻言浑身一颤拍了下地,“papa!”
章泽下意识看了周围一圈,没发现诸家二老存在,一张脸立刻笑的像花儿一样,抱着孩子猛亲了一口:“爸爸在这儿呢!”
“唉唉唉!”那边的诸隽侯不干了,茫然地瞪大眼伸出尔康手:“爸爸在这儿啊!”
诸棣看都没看他一眼,笑眯眯地抱住章泽的脖子不肯撒手。还站在门口处的杜行止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诸棣一眼,这孩子别人不知道,他可太门清了,从小就是个好色鬼。章泽带他出门玩的时候,因为长得实在是可爱,总有人要给他吃糖,给糖的要是个美女,那他肯定是笑眯眯收下的,要是长得不太好看,这小子就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鸡贼地杜行止都不忍心看。
全家人里就章泽长得最符合他审美观,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被骗啊还是心里有小九九,章泽教他说爸爸的时候,没重复两句他就给学会了。从那之后章泽可真是把自己一心都系在这小子身上了,杜行止看到偶尔也会吃味。
章悌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她这肚子这回吹到大的有点出奇,还没四个月呢看着就跟人五个月似的那么大。一脸笑慈祥笑容捧着果盘站在一边朝诸棣喊:“诸小棣,不许偷亲你舅舅!”
诸棣浑身一颤,贼溜溜地从章泽的颈窝里探出个头来找他妈。
章悌眉头一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诸棣捂着额头惨兮兮地贴紧了章泽的侧脸,他刚才就偷亲了一口,还只亲到脖子那里,妈妈的眼睛也太尖了。
章泽不知诸棣的真面目,还一脸心疼地替小孩声讨章悌:“你怎么能这样呢?打坏了怎么办?”
章悌翻了个白眼,给杜行止飞了个眼神。
杜行止接收到章悌的嘲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反正章泽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我的身体了,我现在已经请假了,不会断更的,大家放心吧。
么么哒哒哒!圆子在这里给大家鞠一躬!谢谢支持!


番外——十年番外

章母和李长明的婚礼,出于各种考量,选在了下午举行。
婚礼邀请到场的来宾只是有亲属关系的亲人和一些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场地也算不上豪华,只在一家开了很久的老饭庄包下了大堂。不是李长明不想大办,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奢华的婚礼虽然表面风光,但风光之后落人话柄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婚礼禁送红包和礼品,没有收礼的桌台,杜行止和章泽他们到的时候,章母正穿着自己红色的曳地长裙对镜梳妆。
“妈。”章泽叹了一声,从镜子里盯着脸上带着皱纹却有着说不出优雅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今天好漂亮。”
章母微微一笑,侧头拍了拍他的手,显然明白儿子复杂难言的感情。事实上,她也从未想到过自己还有一天能再次踏上婚礼的殿堂。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从出生开始就生长在小村庄。她干农活、嫁人、生孩子,替一家人操持生计。那个时候,她甚至都不曾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三十岁以前,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成定势,一辈子就只能是那个平凡的容易满足的小女人。只要一家人能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她就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和章父离婚后,她迷茫过、恐慌过,甚至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黑暗。如果不是两个孩子和好姐妹一直在身边鼓励她,也许现在的她至多只是个眼界狭窄守着小店脾气暴躁的老太太,一心期望着两个孩子能成材,将自己从窘迫的生活中拯救出去。
人生的机遇太难以捉摸也太多彩,上一秒的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章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可她偏偏就如此幸运地获得了这常人难以企望的一切。出色的儿女、丰厚的产业和爱他的男人。
张素在得知她迟迟不结婚是为了自己之后,既有欣慰又有无奈,不愿意看到好姐妹因为担心自己而错失幸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帮着李长明说服章母同意结婚。
章母最终还是妥协了,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
对上儿子复杂难明却不掩喜悦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虽然已经算得上是个老年人,可章母从外表到心态上却都比同龄人看上去要年轻的多。虽然有皱纹,可因为保养有方的关系,她的皮肤并不那么松弛,皱纹也只是在无法避免的一些部位出现了而已。且面色白里透红,脸上没有出现这个年龄段的老人都有的老年斑。她烫着黑色的中长卷发,头发蓬松而有形,配上脸上薄施的淡妆,眼神锐利水亮,透着难言的优雅。
她端坐在那里,人比年轻时胖了些,却因为适当的丰润看上去健康而有活力。每年欧美时尚圈召开新装发布会,她都是时装周上除了模特之外另一个备受关注的主角。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不会盲目去追求那些年轻人的时尚了,P·D的专业线里也随之多了一条专业面向中年客户群的品牌,价格不菲,可每季新款必然是经典可耐留存的存在。而章母和张素这两个公司总裁,就是这条时尚线最合适不过的代言人。
章悌捧着肚子走的慢一拍,诸隽侯抱着小孩走在她身后,两个人脸上都难掩笑意,一路低声说着话。
诸棣虽然偶尔会由国外的爷爷奶奶照顾,可对章母却也并不陌生。章悌和诸隽侯每年都会在国内呆上一段时间,无论工作多忙,孩子他们都是要带在身边的。诸棣这小子从小就机灵,会拍马屁,章母的气质打扮本就讨他喜欢,从懵懵懂懂知道了自家爸爸妈妈都怕外婆之后,他对章母的那个亲热劲儿啊,可就别提了。
“外婆!”小子的一声奶音软绵绵的,也不抱着他爹的脖子了,十分热情地朝着章母的方向张开手臂,“抱!”
“哎哟宝贝儿你来啦?”章母对这个外孙那是连名字都舍不得叫的疼爱,一见诸棣撒娇,骨头就酥了半边,放下眉笔提着裙摆便迎了上去,“好久没见啦,有没有好好听话?”
诸棣盯着章母脸上的粉看了一会儿,没有像以往那样亲上去,倒是很乖巧地靠近了章母的怀里,小声说:“妈妈她刚才打我了。”
章母瞪了章悌一眼,章悌接收到母亲的眼神,眉头微挑,凉凉地扫向诸棣。
诸棣立刻改口:“可是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惹妈妈生气了!”
“狗腿。”杜行止在一边嗤笑一声撇撇嘴,撞了下章泽,“哎,这孩子性格可不像你姐,跟诸隽侯倒是挺像的,见风使舵的能耐比我都好。”
章母无缘由地宠溺小孩,怕诸棣再给他妈揍,赶忙身形一晃将小孩抱到了座位上,喊人拿糖给他吃。
章悌环顾周围一圈,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简单了一些。她虽然满意李长明对母亲的体贴和照顾,可从儿女的角度出发,这样朴素的一场婚礼实在是令她感到酸涩。章母嫁给章父的时候,听说因为家庭条件太困难,只在自家摆了一桌饭叩头后就算作过门,充其量穿了一件红色的棉袄感受了一下新娘的风光。现在条件好了,又因为怕引发不好的影响,只能委屈自己不敢大操大办。怀孕本就容易多愁善感,她虽然一直以来神经都挺粗,可是在涉及家人的问题上一直都是很细腻的,一时间想的多了些,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赶忙背过身去,便看到大门处李长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李长明一愣:“丫头你怎么了?”
“李叔叔。”毕竟这个年纪的人了,让她一下子改口叫爸爸章悌还是无法做到,好在李长明是个豁达的人,并不太介意儿女口头上的称谓。章悌勉强低头笑了笑,眼角还是红的,“我只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李长明沉默了一瞬,上前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春娟的。她以后一样是你们的妈妈,只是多了一个我在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陪伴她罢了。”
见章悌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越过她朝着章母走去。
看着一袭红裙年纪不小正在哄孙子的新嫁娘,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从里面迸射出的光芒让人轻易就能确认他对章母的感情有多浓烈。
“准备好了吗?”他朝着妻子伸出手,带着憧憬的目光遥遥落在对方身上,“我们要出场了哦。”
章母回首和他对视,两人默契地一齐勾起唇角。
不大的宴会厅里摆了八九个圆桌,正当中一条工艺细腻的地毯长长铺开,临时搭建舞台上用章母和李长明的合照做了背景,大团的红绸从两边垂落到地,场面虽然不大,但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举办者有多么用心。
圆桌上的客人各个气度不凡,大多数人都正襟危坐地挺着脊梁望向地毯尽头的那处末端,这些哪怕单独拎出一个都在城中声名赫赫的存在围聚在这里,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一定会大为惊异。
只是事实上,他们只是来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罢了。
主桌上的李老爷子眯着眼睛咧开一嘴假牙傻笑,他已经很老了,老到行走都有些困难的地步,李长峥用轮椅推着他,他却一直随着音乐晃动脑袋,时不时鼓两下掌。
音乐声骤然变大了一些。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来了!
只见红绸终点处那扇一直以来都关闭着的小门终于被一把拉开,借着灯光,新娘火红的裙袍耀眼无比。新郎穿着一身黑西装,内搭白衬衫和一条火红的领带,并没有抬头看向宾客,而是扭头将视线落在新娘身上。
掌声雷动。
不管对这场婚姻如何看待,在场的人都十分真挚地表达了自己在祝福。说实话,像李长明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办婚礼的人,北京城里可绝对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家。
还是青年的时候就已经离了婚,一个人单身那么多年,再好的姑娘都不肯要,谁知道临近退休了,却对外抛出这么一记重磅炸弹。他要娶老婆,还不是什么年轻小姑娘,而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另一个老太太!
这个老伴儿找的也着实太有个性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怕七老八十了,找个二十多三十岁的女文艺兵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可人家偏不,非得娶个老太太!挺多没见过新娘的人在这之前一直在猜测章母是个怎样的人,以及他们俩结婚的原因——爱情?极少有人相信这个解释,一大把年纪了还谈爱情,莫不是在开玩笑么?
可章母现在的出场,却令许多人都难掩惊诧的有了那么一丝了然。
微微垂头挽着身边人臂膀幸福微笑的女人身上仿佛被笼上了一层圣光,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多看两眼。虽说是个老太太,可周身那种优雅和恬淡却着实有着许多年轻女人都比不上的魅力。再加上李长明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愿意相信的和不愿意相信的人,都只能承认,也许爱情并非只是年轻人的专属。
鼓掌最大声的便是主座上的李老爷子,他激动的差点站起来,被身后的儿子连忙按住,还不依不饶地扯着嗓子喊:“好!!!”
李隶捧着花顺着地毯一路朝着新郎新娘走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笑的一脸幸福的继母,又越过她的肩膀将视线落在目露担忧的章泽身上,眼神很是柔和。
他将花双手捧到了章母面前:“杜阿姨,很高兴您能和我爸在一起,我爸盼这一天盼的头发都白了。祝您二位婚姻幸福,白头偕老。”
鬓角已有银丝的李长明抬头看了李隶一眼,欣慰地点点头,章母接过花,展臂给了他一记拥抱:“好孩子。”
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母爱的李隶微微一怔,随后低头笑了笑,自觉地跟在了章母的身后。
章泽跟到台下便不得不止步,举头遥望着母亲和李长明交换戒指,他有些动容。
朝后一靠,便接触到杜行止的胸膛,章泽没有抬头,只是默契地伸手握住了杜行止垂在身侧的手掌。人这一辈子总会错过兼得到些什么,母亲错过了父亲,现在却得到了一场注定会很幸福的婚姻。哪怕再遗憾,身为儿子他也只能感到高兴。
杜行止很了解他的心思,低声问:“想到你爸了?”
“嗯。”章泽应了一声,并不想在这样大喜的场合多说丧气话,强打精神,“妈结婚的消息我没告诉他,他现在也挺好的,一天到晚忙工作没什么时间谈个人感情。我上次建议他找老伴,他说还不着急,肯定是心里还有我妈呢。”
杜行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地捏了捏章泽的手。
章泽笑了起来:“你想哪去了?我没事儿。我爸虽然没有老伴,可是朋友一大群,时不时下下棋钓钓鱼什么的也挺不错,我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清净舒坦。等到妈度蜜月以后,我就去深圳看他一眼,说是最近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我也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不建议你生孩子了?”
“把诸棣抱去不就好了,我姐反正要在国内呆几天呢,我带着孩子出去玩玩。”章泽轻哼一声,“我爸可好糊弄了,诸棣又那么机灵,骗骗他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你不怕诸隽侯跟你决斗啊?”
“嘿嘿。”章泽笑出声来,“我姐再没几个月就要生了,他哪儿敢来跟我决斗啊。这次我姐肚子那么大,我猜估计是双胞胎。咱俩联手一定要过继一个来,我不求多厉害,像诸棣这样的就好,又机灵又可爱,像你,以后也能学着管理公司。我俩就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这孩子,然后一身轻松地去环游世界。”
“你想环游世界?”杜行止对章泽设想的前景也很是憧憬,伸出手来轻轻撩拨着章泽的耳垂。
“世界不行的话,那就环游国内吧!”章泽勾着唇角,抬起头来和杜行止对视,“咱俩在一起就行了,管他去哪,在家里上网聊天看电影也可以啊。”
杜行止温柔的目光和他交融,仿佛藤蔓缠上了树枝,瞬间从根系到躯体纠结的密密实实,难分难舍。
“好。”他嗓音干涩,掌心为这章泽极少出现的情话一阵汗湿,心中仿佛被放进了一碗酸醋,涩涩地泛着疼,却并不是让人难受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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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梦想总是美好的,和现实相比的话。
杜行止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冷气,站在接站口,眼神冷的像刚从冰块里提出来似的。
环球旅行?全国旅行?无事一身轻?
什么鬼!
出口缓缓走出来的一行人让他脸色更难看了,跑在前头那个留着一头碎发的小女孩跑的飞快,第一时间从人群里发现了他。
“老爸!!!”
杜行止缓缓抿住嘴,忍住自己勃然欲发的怒气,眼见孩子走到自己的身边,才伸手一把将她从护栏里提了出来。
“章郸,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次了。”
章郸眨眨眼,六岁的女童因为遗传和营养的关系看上去像有十岁那么大,身材苗条细长,眉眼和章泽颇为相似,有令人过目难忘的轻灵美丽:“老爸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啊!”
章郸,章悌第三胎落地的天魔星。大概是因为外甥似舅的关系,她是章悌所有孩子里长得和章泽最像的一个,可性格真是跟章泽完全不一样。从小便显露出了自己极高的搞破坏和恶作剧天赋,没有一丁点女孩天性里本该有的可爱和矜持。从将老二章邯过继给章泽后,章悌本来是没有再让出一个孩子的打算的,可章郸让他们实在是没有精力带了,家里孩子不少,章郸每次总是作为为出谋划策的幕后主使将全家小孩调动起来搞的一团乱,章悌被她击败了太多次,见她跟章泽投缘,死马当活马医地就给送到了章泽这里。
这个小恶魔长得漂亮,可坏水真是一汪一汪往外倾的,全家也就只有杜行止能凭着自己的冷脸和冷气镇住她了。
这已经不是章郸第一次诱哄章泽带着他们出去玩了。
章郸嘻嘻笑着,害怕老爸生气,细细的小胳膊赶忙缠在了杜行止的脖子上。鬼精鬼精地皱着自己秀气的五官,漂亮的模样让周围接机和出站的乘客都忍不住回头打量。
“老爸我错了!可是谁让你抽不出空来呀?我们也想带您一起去的,可是假期就那么多天……”章郸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我们给你带礼物了!”
杜行止忍了忍才没让自己顺应心意地揍她屁股两下,出站口出来了一堆走出老远还扭头朝里看的乘客,他叹息一声,知道这是章泽带着章邯出来了。
果然没多久,他便看到章泽戴着墨镜一手牵着章邯走了出来,父子俩一个隔着墨镜都能看出非凡的外貌和吸引人的气质,一个小小年纪就冷着脸不假辞色,站在一起画面实在是毫无违和,引人瞩目。
章邯先章泽一步发现了杜行止,脸上淡然自若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随后立刻被修补起来。他扯扯章泽的手:“爸,老爸在那呢。小郸被他抓住了。”
章泽推了推眼镜儿,遥望着面无表情的杜行止,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心虚。
这一次单独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实在是无奈之举,怎么能怪他呢?章邯和章郸还有两三天就要开学了,杜行止答应的暑期旅游却因为工作忙碌一推再推,老是这样不讲信用怎么能再得到孩子们的信任嘛!杜行止太固执,就是不愿意让他单独带着小孩出门,章泽只能找了个机会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小孩偷偷溜出家门。跟两个孩子也没走多远,就去桂林转了一圈,没三天就回程了。杜行止在发现他跑路之后每天一个电话,内容倒是听不出有没有生气,只是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着实让章泽很是忐忑。
怕什么!两个孩子都在呢!
章泽挺了挺腰,色厉内荏地抓住章邯的小手,字字铿锵:“不怕!爸爸在这呢!”
顶个屁用哦……章邯挪开眼叹息了一声,其实打从出门开始他就知道回来肯定要吃苦头了,算了,吃就吃吧,平常也很少会有机会和妹妹单独跟章泽出来玩。他和章郸总是莫名的对严厉的杜行止有些畏惧,一起出来玩就像是跟班主任一起春游,总是没法放得太开。
章泽战战兢兢地拉着孩子走近杜行止,还没等对方开口,便强作镇定地打招呼:“来啦?”
杜行止定定地盯着他:“恩。”
在孩子面前怎么能没有一点威严?章泽皱起眉头咳嗽了一声,摘下墨镜插到衣领上,清亮水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行止,同时伸手搭了下杜行止的肩膀:“别怪小郸了,这都是我的主意。这次也是因为你工作太忙我没办法才会这样的,等到寒假你有空了,咱们一家四口再好好地去玩一次,你说怎么样?”
杜行止面无表情,微微侧脸垂眸看了下章泽搭上来的手,轻易透过对方的强自镇定发现了忐忑。
被那双水亮亮的眼睛盯着看,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原本来机场的一路上在心中排练过的无数遍的恐吓和责怪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真是被吃定了……
他为自己这样不坚定的立场叹了一声,视线落在一旁拉着章泽衣摆抬头正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男孩,眉头一皱,忽然厉声问:“你爸和妹妹胡闹,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吗?!”
章邯下意识挺了挺腰,一脸受训的严肃,眼睛盯着地面:“我错了!”
“错在哪了?”
章邯手垂在身侧,捏了捏自己的裤边:“我不该……不阻止爸爸和妹妹胡闹。”
“还有呢?”
“不应该逃掉补习课……”
“还有呢?”
“……不应该把您给我看的文件藏起来……”
“老杜你行了啊!”章泽看不下去了,侧身挡在了章邯的身前,“他才几岁呢,你让他参加制订新企划,你也不想想他能不能看得懂?他还小呢,管理公司这些事情等到十五六岁再学习也来得及啊……”
杜行止的眼神阴气森森的:“十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章泽气弱地申诉,“那个只是说说……更何况,孩子还那么小……”
“可是我当真了。”杜行止瞪了章泽一眼,将他口中还没成型的争辩顺利掐死在腹中,同时沉着脸对章邯道:“回家之后,跟我去集团开会。你也要学着该如何独当一面了,十岁还是小孩子吗?你看看你大哥,十岁的时候已经能跟你大妈妈学着炒期货了!”
杜行止说的大哥,就是指诸棣。诸棣从小就聪明,也许还承袭了章悌对股票证券的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了自己的能力,现在也算是在时代证券一个幕后挂职的小工作人员了。
说起诸棣,章邯就忍不住撇嘴。当面他老爸有多嫌弃大哥他可是有目共睹,以为他是小孩子吗?背过身就用人家的事迹开始刺激自己。
大人真是狡诈奸猾。
但对于杜行止的威严他照旧是毫无抵抗力的,闻言只能气弱地点头:“是。”
章泽心疼极了,拨了拨章邯的头发,用眼神示意今晚的文件爸爸帮你批。
章邯吸了吸鼻子,抓住爸爸的拨弄自己头发的手指,在心中一阵温暖:果然还是最喜欢爸爸了!
章郸被杜行止牵着手,杜行止对女儿比对儿子要温柔的多,可是该威严的时候他还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刚才才见证了老爸发脾气,章郸不敢挣脱老爸的手,一边感受着老爸身上扎人的冷气,她一边求助般不住扭头给章泽眼神。
爸爸,快救救我啊,我快被冻死了!
杜行止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冻的就是你,坏出油了,不教训教训改天还得上房揭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十年番确切说来应该就是本文完结的地方了。
明天最后一章番外,交代一下张素的未来和章泽小婶儿一家,不想看的亲现在就要说拜拜咯!感谢大家支持正版陪我走到结局,圆子无以为报,语言太苍白,只能努力码出更多的文来回报大家!
抱住!


番外——章家小叔

张素随着周围正在汇报工作下属一并走出大门,余光发现一抹艳丽的红色,脚步微顿,立刻便明白到又是本来了。
本捧着玫瑰花,每一次他来见张素的时候都会带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他英挺的五官已经有些老态,却因为高挑的身材和扎实的肌肉看上去很具活力,这个男人骚包地蓄着短短的胡茬,打扮的像个绅士,但内在却是无比脱线的一个二缺。
张素没有第一时间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站在门外安排自己走后的工作。本捧着花,一开始看到她是脸上迸发出的欣喜渐渐落了下来,有那么点委屈地站在原地安静等待,并不敢直接上去打扰张素。
张素解决完一切,和所有人道别,神情自若地走近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看到P·D的折价促销了!”本因为她的一句话立刻又充满了活力,满眼凝着说不出的爱意:“亲爱的,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们即将到来的婚姻那样期待,P·D从你姐妹的婚礼和你儿子的婚礼以及你干女儿的婚礼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折促了吧?我竟然还怀疑你不像我爱你那么热烈的爱我,这真是罪过!”
张素翻了个白眼:“别想太多,这是娟儿一定要搞的,我反对也没用,她还特意给我弄了一个新婚系列的产品,我也反对了,她没听。”
本自动过滤掉自己不想听的消息,满脸感动地为张素打开车门:“哦,亲爱的,你的姐妹实在是太棒了。她比家人还要关心你!”
张素忍不住为这句话柔和了神色,微笑起来:“那是当然,谁都无法取代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本回到驾驶座,将花温柔地塞进张素的怀里,为她系好安全带后,忍不住问:“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张素不甚在意地挠了挠头:“再说吧,我最近工作挺忙的,婚礼等到我有空了再举办也不迟。我都已经答应你了,难不成还会反悔吗?”
本难掩失望:“那……那我们的结婚证……”
“那个啊,哦我先去了解一下你的国籍咱俩要怎么扯,如果要出国的话,最好还是等时装周吧。”
本彻底泄气了,难掩哀怨地垂下头,叫张素看着不忍心起来。
“那你说……那你说怎么办?”
“亲爱的……”本长长的拖着自己的尾音,“我想给你一个最完美的婚礼……我们去大溪地怎么样?用钻石镶嵌的婚纱,在轮渡上宣誓我们的爱情,我用最昂贵的戒指套住你,请好莱坞的拍摄团队将婚礼全程拍摄下来做成一部电影……哦!太棒了!我们可以用一生去回味那一天的场景!”
张素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一大把年纪了让她像小年轻一样拎着裙摆在轮船上瞎跑,本果然病的不轻。
“再说吧。”她也没直接拒绝,和本相处了那么久,她早已摸透了和对方的相处模式。本这个人从来是吃硬不吃软的,张素十多年如一日的对他若即若离,本却将所有的心神都拴在了她的身上,这就是个抖m,不能对他太好太顺从。张素被追了那么多年,心中难免有那么点感动对方的坚持不懈,反正年纪那么大了,孙儿都齐全,她也就放下了心防同意了对方的求婚。反正就像她劝说章母的那样,再坏也不过再经历一场失败的婚姻,现在的她什么都有了,离开了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男人难不成还不能活了么?
车疾驰而去,留下原处的轰鸣和尾气。
行者大厦C区高的近乎耸入云端,门前来往的精英白领如同潮水般每年进行更替,唯有一些一直坚持下来的人们从来都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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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关上的声音震得整栋楼都颤动了一下。
罗慧端着搪瓷盆,没想到自己一勾脚能弄出那么大动静,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跳。
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你是要死啊?就不让我好好睡一觉?”
罗慧皱了皱眉头,胸口涌动着些许怒气,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嘴。章宝林最近上班挺辛苦的,脾气大一些也可以理解。
筒子楼通道狭窄,光线暗沉,但一路走去已经比往常宽敞多了。邻居们很多都已经搬走,那些原本摆在门前的灶台都被收拾干净,自然空出了很多位置。
厕所满地都是积水,她挑着尽量高出水面的地方走,头顶的灯泡大概太老了,一面吱吱响一面忽明忽暗,罗慧却好像全然没发现光线的诡异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超大洗漱间里镇定自若地弯腰洗脸刷牙。
搪瓷盆的水倒映出她的脸,弯腰时,罗慧盯着自己的模样出了会儿神。
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靓丽,至少她的鼻梁高而顺直,脸型是不折不扣的小瓜子,哪怕如今被岁月侵蚀,这些部位也不会因为衰老出现改变。但满脸的黄褐斑和皱纹却逐渐取代了她记忆中有关自己的美好,那大而水亮的眼睛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浑浊不堪,眼皮松弛地耷在睫毛上,嘴角的弧度自然下拉着,眉心和鼻翼的褶皱多而深。苦相。
她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颧骨,借着不甚清晰的倒影,好像看到了一块新的黑斑。这是老人斑吧?她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腿上的毛细血管也显形的厉害,肌肉更是按上去好半天才能恢复原状,浮肿、衰败,她几乎能嗅到自己身上似有若无的腐臭。
才五十多岁的人,怎么会老成这样呢?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生计、家人、工作和一切的一切,都让罗慧无法生出大笑的欲望。太久不曾感受到开怀的味道,她看着自己这分明没生气却看上去神情却充满恶意的脸一次又一次的无奈。
她匆匆将脸擦干,顺手摸了下洗漱台,却发现前段时间还放在这里的雪花膏已经不见了。
真是小气……
她默默腹诽,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不就用点雪花膏,至于跟防贼似的吗?
借着昏暗的灯光顺原路折返,回到家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起床了,正围在桌边吃她洗漱之前摆在桌上的早饭。
稀粥,白馒头和一叠豆腐乳,章凌志穿着汗衫一脚跨在旁边的椅子上,嘴撅成一圈顺着碗沿吸溜。他身后靠着墙的桌上斜放了一个相框,相框内满面皱纹的老太太一脸阴郁地盯着镜头,相框前被随意摆了一碗白饭,米饭最上层已经风干结成一块,角落处还有一些斑驳的霉菌,显然至少一个多星期没有更换过了。
老太太是五年前去世的,一大把年纪了,走的是喜丧,临死之前的几年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成天到晚念叨着大儿子大儿媳一家。罗慧猜测到大哥一家现在兴许过得不错,可中国太大了,亲戚再有能耐有什么用?找不到,攀不上,就沾不上光。
桌边的章宝林穿着背心,一身黝黑的肌肉,眉头皱的很紧,看到罗慧进屋他就发脾气了:“你这搞的是什么东西?吃几天馒头了?换一天鸡蛋饼或者包子不行吗?多给盘咸菜不行吗?”
罗慧盆一摔:“你给我钱啊?”
章宝林一提钱就火气大,拍桌站了起来:“我没给你吗?我一个月给你一千块还不够?你就让我吃这些烂东西?”
“房租都一千五了!”罗慧早上因为看到自己那样清晰的衰老已经够火了,儿子不会挣钱还嚷嚷着要改善生活实在让她气不过,她扯着嗓子,“要不是我和你爸还能干活,靠你那一千块钱我们两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看看隔壁刘阿姨家的小孩,早两年就全家移民出国了,还有胡叔叔家的,人家现在都在滨河区买房子了,你就惦记着吃吃吃吃,能学人家好好赚钱吗?”
章宝林最听不得她说别人家的小孩有出息,对比之下他真的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顿时没憋住火气怒不可遏地握住了拳头越过桌子就朝着罗慧走去:“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不是事实?现在物价都涨到什么程度了?你还守着那每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混吃等死,哪怕换个有前途一点的都好,你在超市里做门卫能有多大发展?我和你爸都快退休了,能养你一辈子啊?你自己看看自己都几岁了,女朋友呢?有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你!?”
章宝林一把扯住了罗慧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凶狠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罗慧却不知道为何心中涌上说不出的悲凉,恨声大哭了起来:“打!你打!打死你妈算了!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从头至尾,坐在桌边的章凌志都没有对这一幕报以任何关注,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那样安静地咀嚼着馒头,喝完了那碗粥后,他慢悠悠地搁下筷子:“我去上班了。”
罗慧正和章宝林对峙,母子俩口角争端眼看要上升为肢体冲突,章凌志越过他俩直接取来鞋子穿好,看了眼鞋面,又皱起眉头:“他妈,给我二十块钱。”
罗慧恨恨地瞪了章宝林一眼,抹了把脸没好气地说:“干嘛!”
“我鞋子破了,去买双鞋。”这双鞋好像是两年前买的吧?一直没洗也没换过,天天穿着走那么多路,现在终于破了。
罗慧瞄了眼丈夫那双已经看不出原本迷彩绿的解放鞋,前面的胶头确实已经跟帆布分离了,黝黑的脚趾头都能透过缝隙看到。
“你就像会吃一样,三天两头破鞋子!”罗慧拉着脸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散碎的钞票,五元一元抽了几张递过去,“呐!去南桥路卖,别图方便,那边划算一些,还可以讲价。”
章凌志也没反驳罗慧口不择言的斥骂,直接把钞票揣到裤兜里。被他这么一打岔,罗慧和章宝林的火气都下去了一些,互相带着仇恨对视一眼,他俩齐齐回到饭桌去吃早饭。
再生气,饭都不能不吃,要不然一天的工作哪里抗的下来?
罗慧嘬了口稀饭,狠狠一口咬在馒头上,看着儿子呼噜噜将整盘馒头都塞进了嘴里,忍不住又涌上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章凌志慢悠悠出了家门,掏出手电筒来。因为很多邻居都搬走了的缘故,这边楼道的灯坏掉以后已经很久都没人来修了。筒子楼本就不透光,现在搞得这里大白天出门还跟午夜一样。
他走过大院,一路神情看不出悲喜。十多年前,这里在这个时候还会出现一群正在锻炼身体的住户,从淮兴开始建设之后,这些住户就一个挨着一个慢慢的搬走了。人往高处走,他们自然是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去了,可是章凌志一家却仍旧还在原地踏步。
围墙上大大的白色“拆”字无比醒目,章凌志蹙起眉,搬家的事情看来要赶紧提上日程了。房东早就通知过让他们搬走,现在房租已经不收了,他们等于是非法留在这里的。等到过几天连水电都给停掉,生活肯定会越来越不方便。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十年,他从一开始眼见别人越来越好时还会愤愤不平,现在已经转变为看到再出色的存在都波澜不惊地保持麻木了。人和人从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先天和际遇,都划分出他不愿正视的三六九等。活得越久,他就看的越明白,有些追求太无妄,他已经不会总是想起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越来越糟的,章凌志每一次回忆,总能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也许是从他和罗慧决定在中山路开店的时候,也许是章宝林被判故意伤人去蹲大牢的时候,也许是他们一家决定定居淮兴的时候,也许是……也许是他们第一次开始显露出不满足的时候。
以前的生活明明那么好,属于自己的地和大瓦房,村里独一无二的那份风光,一家人的收入不能算多却也绝对够用,每天规律地作息玩乐。章宝林虽然骄纵但头脑机灵,罗慧虽然有时刻薄但一心为小家庭出主意,母亲虽然总是唠叨,却照顾他们一家的生活起居。
从他们卖掉了栗渔村的房子起,后路被断,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罗慧总是不停地往监狱里送钱,她心疼儿子,章凌志拉不住她。章宝林只在里头蹲了一年,出来后便成为了一个愤世嫉俗满身匪气的傻大个,他对家里的父母要多尖锐就有多尖锐,可章凌志去他上班的公司探望时才发现到,哪怕一个新入职的小职工都可以对他大呼小叫。
他跟罗慧提过章宝林的这个性格不行,罗慧一开始没当回事,还跟他吵架,说他不心疼章宝林坐牢吃的苦,还很坚定地相信章宝林在走出牢狱之灾的阴影后一定会奋发向上的。
可是章宝林没有,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他都再没有过崛起的念头,从一个单位换到另一个单位,他始终做着闲职般混日子的保安工作,每天提着警棍坐在安保亭里看他的报纸,同事们都是返聘的退休老人也没让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罗慧终于慌了,发现到疏漏了,可是章宝林早已听不进他们的劝告。
章凌志很担心儿子的未来,他和罗慧已经越来越干不动了,夫妻俩两个人加在一起,退休后恐怕也只有不到两千块钱的退休金,在淮兴这个吃快餐都十块钱起步的地方,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依靠章宝林的出息,眼见章宝林这样不堪大用,罗慧一开始对儿子的心疼,也渐渐被不忿取代了过去。她开始越来越多的爆发争吵,人也变得越来越刻薄,成天拉着脸满面的阴沉,对章凌志也渐渐失去了好声气,说话都是用吼骂的更多。
章凌志作为一家之主,他不想看着一个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这样破碎,除了忍让他别无他法。除此之外,还必须担忧儿子的前途。章宝林这样的人,长得不像善类工作又没前途,哪怕是在社会上瞎混的那些太妹们都知道他靠不住。想要成家结婚生孩子,肯定需要有一处过人的地方,可章凌志愣是找不出。
他和罗慧之前还有全家人贷款买一处房子的念头,只不过一直攒不出足够的首付,眼见淮兴的房价眼见飙升到最低一万多的程度,让人越来越吃不消,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章凌志甚至在想,要不然等到退休之后,就和罗慧一起回栗渔村吧?找一处破庙房,就像大哥他们从前那样,能过一天是一天也好。将儿子也带回栗渔村,跟村里批一块地种着,娶个乡里的女人一起操持家务,哪怕穷困一点,也能填饱肚子勉强活下去。
想到章父,他忍不住脚步一顿,长叹了一声。
太久没有章父的消息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淮兴的粮油批发市场,那一次双方闹得很僵,他一开始还以为等到风头过去对方又会重新原谅自己,可是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就从那时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电话里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犹豫,而变成斩钉截铁的怒骂。章凌志没和他通过几次电话对方就换了号码,从那时起,章父人间蒸发杳无音讯。
那家粮油米面店后来一直扩建扩建最后吞并了市场变成了淮兴最大的一处批发集市,章凌志带着期冀去打听过老板的消息,管理处却说老板已经换人了,死都不肯透露任何老板的消息,章凌志一面觉得大哥大概是发达了,一面又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加上被生活压迫的胆子越来越小,于是疑惑一直在心中盘踞,却从来没有胆量真的大动作去探究。
倒是罗慧,曾经去埠城区那处章母买下的店面探寻过章母的消息,那里的门面房价已经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罗慧每次提起,就对自己当初不愿意担负贷款平分房子的决定悔不当初。可是他们所得到的的消息却一次又一次地令他们失望了,杜氏生煎的负责人告诉他们,房子的房东已经在房价涨到一万五的时候将店面整个卖给了杜氏生煎的公司,人也从此没有消息。罗慧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她还想去闹腾,可是面对这样庞大的一家企业,夫妻俩连站在分公司门口叫骂的勇气都生不出。
他和罗慧的煎包摊从城建开始之后就不停地被驱赶和没收,杜氏生煎的名气越来越大网点越来越密集,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的口味让他们这样的小摊贩生意大受影响,眼看收入越来越少生意越来越冷清,他们只能将摊子盘出去另外找活。罗慧就在后面的皮革厂找到散工,工作很辛苦,每天要上班将近十一个小时,但好在包三餐还有保险,而章凌志,他一开始不停地在各个工地辗转搬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包工头看他找不到工作实在是可怜,就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露天停车场收费员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风吹日晒,好在工资比罗慧的要稍微高一些。
他中途转到南桥路批发市场买鞋,鞋子也涨价了,原来二十块能买到的现在摊主要价二十五一分不肯少。章凌志身上掏不出更多的钱,捏着皱巴巴的散钞一脸空茫,那模样看得人可怜,摊主眉头一皱,生出些恻隐之心,没好气地抽过钱让他拿走一双。
对方像看乞丐似的眼神让章凌志不敢多去注意,忍下心头的酸涩将鞋子穿好,他长叹一声,朝着停车场走去。
路上会路过淮兴最繁华的市中心中山路,偌大的一个城市,这里就像是王冠上的明珠那样,耀眼到无可取代。
高楼、干净的路面、几净的橱窗和路边停放的高级私车。
章凌志无不羡慕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也仅仅只是羡慕而已,并不对此保有任何的憧憬。他已经失去了憧憬的能力。
淮兴最大的商厦就位于南门广场附近,他拐了个弯,绕着商厦的侧面走,一抬头就看到了大厦外墙上P·D服装的巨幅广告。广告上一群冷艳的模特穿着华服舒展身体用冰凉的目光注视着镜头,那是跟章凌志彻头彻尾两个世界的存在。
但他对P·D倒是还有所了解。
因为罗慧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天像他们工厂的老板娘那样,能坐得起奔驰车戴得起钻石链拎得起P·D的包,前两样章凌志知道自己绝没有能力,后一样他一开始不甚了解,还特意跑到P·D的橱窗外试图明白这些东西究竟哪里那么诱人。
可怕的标价让他立刻明白了罗慧到底在向往什么,在明白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提包也许要让自己一整年不吃不喝不做任何消费才能购买得起后,章凌志每次走过这家店,就总带着满心说不出的滋味放慢脚步。
今天他发现了P·D内陈设的一些改变。
巨大的橱窗内,精致的托架和模特身上的装饰清一色换成了明艳的红,娇俏的颜色和设计已经引得了许多路人的驻足欣赏,章凌志下意识地也走了过去,然后发现到橱窗上贴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囍字。
他不明所以,看向橱窗内写满了密密麻麻字体的告示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创始人新婚,为表喜庆,VIP客户购物五万元以上可打九折,普通客户购物七万元以上可打九五折。”
呵呵。
章凌志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难掩落寞地离开了。
这些人,就连结婚都和普通人不一样,非要昭告天下才肯罢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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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欢呼三声!!!!!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爱护,圆子又完成了一篇渣文,大家在追文的时候有因情节而感受到愉快吗?如果有的话,圆子开文的目的就彻~底~达到了哟!!!!
另外这篇文又让我收获了dars和青空两位萌主大人,抱住么么,圆子背着你们去楼下跑一圈!
希望大家以后也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圆子别的不敢保证,足量的更新和对大家满~满~的爱却从来不会消褪哟!!
最后打一次广告,新文娱乐圈重生文已开,喜欢的亲可以移步去看看,秉承圆子一直以来爽文无虐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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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看了一半,实在受不了,太想吐槽了!!!!满篇的常识性和逻辑性的BUG!主角妈妈开的PD公司发展速度远胜老干妈= = 还有雅思9分,呵呵呵呵~~~还什么那时候一个人一月工资大概几百块,小受一餐可以吃掉几百块的五花肉。这是小受还是狗熊啊,23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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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章看的真是感叹啊,生了孩子养而不教苦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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