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不管是虫族主宰还是奇美拉王兽的死亡,都没能对发生在中央星域的战事带来即时的深刻影响……它们的死亡更像是从雪山山顶上漫不经心扔下的小石块,需要时间的推移和耐心的堆积,才能逐渐衍变成直倾而下、横碾一切的庞然巨物。
不过,因为族群首领双双死亡而引起的战局变动,是坐镇中央星域指挥的锡德里克所要面临的难题。
对于刚刚结束了一场接连几天的艰苦卓绝的战斗的奥法里斯夫夫来说,横亘在他们面前亟需马上解决的,是另一项更为现实的难题:
“我还以为打完架就能回家呢,”夏佐盘起一条腿坐在宽大的指挥椅上,另一条腿在半空晃晃荡荡地表明了他说出口的这句话与其像是抱怨,不如说是自我消遣,“……看来光会打架还是不够。”
在他的身旁,席地而坐的男人正在和夏娃探讨着破晓号的修复方案。
虽然夏佐认为用“改造”这个词更加确切一点。
而在舰外——如果这艘如今还没有星系级星舰大的“飞船”还能用“舰”来称呼的话——寥寥可数的几只采矿机器人正在勤奋地作业着:经过一个整日和一个整夜的航行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型且贫乏的矿脉星,竭尽全力地开采着回航必需矿石。
“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鲁道夫抬起头看着夏佐,丝毫没有把眼前的窘迫境地放在心上。
“不要了。”夏佐摇了摇头。
他从指挥椅上轻巧地蹦下来,凑到男人旁边和他一起看破晓号的修复方案:“……还真是简单粗暴。”
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破晓号的修复方案只有两点要求:一是能航行,二是在满足一的前提下如果可以进行空间跃迁就更好了。
“如果遇到了敌人怎么办?”扫了一眼发现星舰的武器系统完全没有装备后,夏佐跃跃欲试地问。
“那就只好拜托给你来解决了。”鲁道夫回视向夏佐,眼神里的笑意柔和而又安宁。
根据目前的采矿进度,预计再有一日就能把睚眦和银翼“解放”出来,所以鲁道夫才会这样说……否则在茫茫无际的宇宙中,没有光甲的襄助,以人类的*所能发挥的能力和抵御的危险还是太过渺小了。
被猜中了心事的夏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破晓号上现在一应娱乐设施全无,不管是夏佐头脑概念里的“娱乐”还是正常士兵概念里的“娱乐”。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他说,“王兽和主宰不是都死了吗?”
在确定要实现这个目标之前,无数的智能光脑和研究异星生物的科学家们对其可能导致的后果做出了反复推演,最终确定了若王兽和主宰同时死亡,奇美拉们最大的可能是当场内斗或者撤退后内斗——新一任的王兽,将会在这场惨烈血腥的内斗后产生,哪怕会战剩至最后一只奇美拉;而虫族的行为则会完全受到脑虫们的支配,或是忠诚地履行主宰发布的最后一个指令,或是因为主宰死亡而陷入暴动之中,或是……拱卫着某一只可能进化为主宰的脑虫。
这些可能性在被探讨出结论之后,自然会被首先汇报给鲁道夫和锡德里克,而彼时正在头疼于王兽战斗力的夏佐却没有什么精力去关注这些。
三言两语地对两族异星生物的动向做出了解释之后,夏佐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及时地修复好破晓号的空间跃迁功能,就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鲁道夫点了点头,问出口的话却是:“怕吗?”
夏佐回了他一个微笑:“不怕。”
“无聊吗?”男人又问。
夏佐凑上前去,拿额头抵住自己alpha的额头,唇角上弯:“……不无聊。”
——我不会害怕也不会感受到无所事事,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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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号回航到首都星上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长久,久到中央星域中已是再无一只奇美拉或者虫族,久到北冕座星系的政权正式入主首都星……久到荆棘军团都快按捺不住地想要请命迎回自己的联邦元首兼军团长了。
就在如锡德里克的耐心也开始接近耗尽的边缘了,伊索匹亚星的外大气层中才出现了破晓号的身影。
……与其说依靠外形认出了它是破晓号,不如说依靠每艘星舰固有的通讯频道,才认出了这艘像是被敷衍了事般地修补得破破烂烂的星舰是……号称人类最强武力的破晓号。
它已经破烂到从外大气层中飞到军用宇宙港的一路上,都没有吸引到闻讯赶来夹道欢迎的民众们的任何注意力。
只有一个小孩子指着破晓号问道:“妈妈,那边飞过来了一艘好破的船。”
“可怜的……”着装庄重的妇人看向破晓号的眼神里满是同情,“他们一定不知道今天是奥法里斯大人凯旋的日子。”
破晓号刚一停稳,夏娃就大出了一口气:“总算到家了……”
对她而言,首都星和中央星域才是她心灵上的归宿:“……总算可以给我换个身体了。”
为了追求可行范围内的性能最大化,破晓号是一路航行一路找矿藏星和能源星一路敲敲打打、修修补补……在一应娱乐手段全无的情况下,除了聊天谈心滚床单之外,两名人类和三个人工智能都很不满意破晓号越修越非主流的舰身,愣是给夏娃讨论出了好几套舰身改造升级方案,只待回航之后便可以一一实现,振奋得夏娃比原先估算的还要早了近十天便成功地回归了首都星的怀抱。
舱门徐徐开启,夏佐向外往了一眼:战争留下的创伤还未完全褪去……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首都星上时被它的繁荣景象所震到心神的感觉,如今不管是昔日记忆里川流不息的悬浮车、永远忙碌于擦拭高层建筑物上光能转化板的小型机器人、移动人行道和它上面的自动清扫设备……都已是统统不见,只留下一片被摧毁殆尽的断壁残垣。
好在举目所见的断壁残垣已经在被清理中,忙而不乱的大型机器人和它们的操纵者还有他们共同从事着的劳动场景,无一不透着一股极其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机。
这段思绪飘飞过夏佐脑海里的费时并不长久,等他回神过来,面前就伸出了一只手掌——一如两年前那般坚定、稳固。
夏佐把自己的手放到男人掌心中,随即便被对方回握了过来……然后,在他的带领下,再次迈出了走下舷梯踏上首都星的第一步。
只是,心境却是大为不同了。
“你回来得有点儿晚了。”这是舷梯下方锡德里克见到鲁道夫后的第一句话。
“出了一点儿小问题。”鲁道夫简单地说。
破晓号和指挥部的通讯在逃离出异烙斯星三天后终于恢复正常了,这也是锡德里克为何没有派出军队前往迎接的依仗,原因则一是当时的破晓号并不能准确地判定出自身的坐标,二是中央星域战场上还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你脸上的甜蜜笑容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了,”前来迎接奥法里斯夫夫的人员并不多,弥赛亚就位于其中,“你以为这是新婚典礼举办现场吗?”
夏佐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是在你的新婚典礼现场,我一定笑得比现在还要甜蜜……康纳德大校呢?”
“他现在是少将了,”鲍曼笑眯眯地跟夏佐打了个招呼,“一下子跳了两级……”
只是他也没有说明为什么在今天这个场面,按理来说肯定要来迎接上司的康纳德少将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夏佐立刻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弥赛亚,后者挑了一下眉,无比坦然淡定……或者说看似无比坦然淡定地回视了回去。
“你又背着我搞什么鬼了?”夏佐这次直言道,“……我等下会去问葛兰的。”
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里,新联邦此刻象征着军、政最高首脑的两人已经交换完毕了彼此对此时情势的看法。
“要解决的麻烦只剩下了雅各布,”鲁道夫说,“不过倒也算不上什么太大麻烦。”
随着中央星域保卫战的胜利和两大异星生物的惨败,人类的自信心、团结力和族群荣誉感已经在最近这段日子里攀升到了顶峰,随之而来对新联邦政府的向心力也是水涨船高……更遑论鲁道夫和锡德里克本就不低的声望。
在这种情况下,名声和人品都遭受到了极大质疑的雅各布,想要接手控制以魏玛帝国和西格玛共和国为首的联盟,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臆想。
“能不用内战解决,就不打。”锡德里克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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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众得知鲁道夫和夏佐安全回来以后,巨大的热情瞬时被引爆在了这个还在重建中的星球上。自发的庆典仪式开始在首都星上的每一处角落上举行,洋溢而起的欢乐气氛让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畅游其间的欢快游鱼。
但欢乐中却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你说什么?”夏佐还没和葛兰叙旧完就被他带来的消息惊到了,“你是康纳德去相亲了?”
葛兰抿了一口茶,把青色的瓷器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去后,才点了下头补充道:“是弥赛亚让他去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夏佐无语地说,“在我和将军打生打死,好几次都差点儿给你们留遗言的情况下……他们之间除了折腾还是折腾吗?!”
葛兰站起身来:“走吧,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路上我再和你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五一回家休息太high了,一回北京就被工作虐了……
然后我才惊觉已经到了5月7号了……
下周我试试能不能在工作上偷个懒
番外-02
相继收拢了旧联邦和新帝国的势力之后,重建的人类联邦彻底地改变了许多旧有的制度,但同时也有很多传统和规制被沿袭下来。
比如omega权益维护促进会。
在这个名称未变、内在架构和使命职责却焕然一新的组织里,首任会长众望所归地落在了夏佐·奥法里斯身上。
但“忙于保护自己alpha”的会长大人俨然没什么多余的精力从事这项伟大的事业,何况权益保护工作本就涉及到了很多琐碎的事务。
所以他在任命了葛兰做自己的副会长后,就一点儿愧疚之心全无地当了一名甩手掌柜。
而与旧联邦时代积咎甚重的维促会相比,夏佐和葛兰领导下的维促会有了许多变革。其中最受世人关注和认同的,就是备受诟病的omega分配权的被全盘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双方自愿基础上的自由选择。
“也就是说,康纳德向维促会提交了寻找伴侣的申请,现在正在和一个又一个的omega约会中?”夏佐好不容易才从葛兰这里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葛兰说,“本来按规定——这份文件你签过名的,所以不要问我是什么规定——康纳德少将并不太符合要求,因为他已经有了结合过的omega。但是作为维促会重建以来第一位被omega抛弃的alpha,我们都认为应该给他一个优先安排的特权。”
被说中了“想要问什么规定”的夏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这样做没错啊,那些以为靠标记就能对omega划归所有权的alpha是该被多抛弃几次了。”
葛兰不太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根本就搞错问题的重点了吧?”
“那重点是‘优先安排的特权’?”夏佐回忆起了葛兰上上一句话里的最后一个词组。
“重点是康纳德少将他很受欢迎。”葛兰不再指望夏佐在情感问题上可以偶尔开窍那么一次两次,直接向他揭晓了关键之处。
“很受欢迎?康纳德?”夏佐用两个疑问语气充分表达了他的态度。
“少将作战勇敢、军功显赫,”葛兰说,“而且他还出身于荆棘军团……要知道,在维促会里适龄omega们的择偶标准上,出身荆棘军团是被提到最多的一条。”
“啊……我也是出身荆棘军团的。”夏佐立刻与荣有焉地说。
“奥法里斯大人也是出身荆棘军团,而且还是军团长。”葛兰“提醒”他道,“……不要扯开话题,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夏佐认真地想了想:“……弥赛亚应该坐不住了吧?”
“我坐不住的原因是因为我现在要走路。”弥赛亚的声音从他们俩人身后传了出来,“下次嚼人舌根的时候,记得不要直呼对方名字,你可以用个代号什么的——虽然我肯定也会猜得出来。”
“可是我们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你。”夏佐诚实地回答。
弥赛亚:“……”
葛兰笑着跟他打了下招呼:“晚上好。”
“听说主宰被你们干掉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弥赛亚态度一派自然地转移过了话题,“我对它产生的那种很难凝聚的精华还挺感兴趣的……你有没有设法在它临死前搞到一些?”
夏佐和葛兰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并肩向前走去。
夏佐继续刚才被弥赛亚打断的话题问:“你刚刚说康纳德很受欢迎?那他有看上谁吗?”
“少将的眼光非常高,”葛兰轻叹了一声,“到现在还在寻找中呢。”
“喂!”弥赛亚不满地喝止他们。
“说起来维促会对omega的分配权被废除之后,有自由恋爱的结婚申请吗?”夏佐难得地关心了一下自己该承担起的本职工作。
“现在还不太多,毕竟战争刚刚过去。”葛兰说。
“我说——喂!!”弥赛亚提高了一些音量。
“其实如果没有之前的分配权,你也不会认识锡德里克那个面部神情缺乏症患者了。”夏佐在感叹的同时还不忘吐槽。
“……这倒也是。”葛兰大方地点了下头。
“我说……”弥赛亚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但还没等他把下面的话说完,夏佐就扭过了头,替他补完了下半句话:“‘喂’什么‘喂’?再‘喂’就把你分配给康纳德了……我可是会长!”
弥赛亚:“………………”
最后还是一向温和待人的葛兰打了圆场:“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分配权这个说法了……婚姻,终究还是要在心甘情愿的基础上来的。否则心不甘情不愿地结了婚,最后能获得幸福的终究不会是普遍的结果。”
“你是不够心甘情愿才不愿意同康纳德结婚?”夏佐的问题一向直接,这次也不例外。
弥赛亚悻悻地看着夏佐,就当夏佐以为他会拂袖离去时,他却冷冷地开口道:“我只是不想结婚。”
“得了吧,”夏佐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不想结婚’的意思就是‘我不想和你结婚’……既然不愿意和人家在一起,就在一开始跟他说清楚啊,也别在发-情-期的时候找他啊……这么多年的发-情-期你都一个人过来了,非要到和他重逢后就没办法一个人应付了?”
夏佐这段话说得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在一旁的葛兰听得脸上的笑意都完全消失了。
弥赛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天后转身就走。
“夏佐,你说话太……”葛兰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弥赛亚的背影:即便担任了新一届政府中医药卫生部部长,他依然常穿着一套白色-医师袍,在走路带起的晃荡间更加凸显出了身影的单薄。
“他就欠被人这么说一顿,”夏佐说,“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没人逼他去做最终标记,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多少也应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吧?”
“我倒是能理解弥赛亚的想法,”葛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只是在害怕。相信我,他的神经比你纤细很多,很多问题都会钻牛角尖。”
“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很多。”夏佐并没有一味指责弥赛亚。
“这是正常的,”葛兰说,“没有哪两个人一出生下来就是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的过程,本来就是互相适应和互相调整节奏的过程。”
“你也是这样吗?”或许是上天拿走一样必将以其它的事物予以补充一样,夏佐在家世上经历的苦难和他在感情道路上走过的顺利,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也许比他要难,”葛兰沉默了一下,“……很艰难。”
*
由于出身阿泰尔家族的缘故,葛兰在年满12岁后,除了到位于室女座星系的主星角宿星上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统一教育外,还需要到首都星的“白塔”上额外接受一年的教育。
不管当时的政府对这一年教育的必要性进行多么严密的官方解读,都掩盖不了它的本质目的:控制和联姻。
和同龄人相比,葛兰要显得早熟很多。当大多数权贵阶层出身的omega们在憧憬着自己以后的alpha会是怎样地英勇帅气时,他已经在思考一些更有内涵的问题了……例如,三角自由同盟的未来出路。
是的,他知道摆在自己命运前途上的会是什么——和一个被选出的alpha结婚,为了他名字后面所缀的姓氏。
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即便会思考这种层次的问题,也必然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决方案。比如当时的葛兰,就曾对三角自由同盟叛出联邦抱有很大的期望。
这样一个容貌出众、性情内敛,又不热衷与同伴们整日探讨联邦内部哪位alpha将军最帅的omega,理所当然地会成为被排挤和被孤立的对象……当然,葛兰被排挤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容貌出众”。
彼时,联邦军部的三大军团长中都没有踏入婚姻的殿堂。而受欢迎程度最高的则是温世顿和锡德里克,至于鲁道夫则由于接手荆棘军团时间并不太久,军团的重建和对异星生物的征伐占据了这位将军的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在很多娇生惯养的omega眼中并不是丈夫的最佳人选。
而和少言寡语的锡德里克相比,虽然军衔稍低,但新晋上将温世顿的家世和性格却又无疑比前者更吸引人。更何况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三大军团中,虽然温世顿的军衔此时最低,却极有可能是以后军衔最高的那位。
“听说你想要嫁给拜恩上将?”拦在葛兰面前的是一位趾高气昂的omega少女,她的父亲是主管财政的副议长,本人因为长相娇美和自幼宠溺,以及身为omega的优越感,养成了飞扬霸道的性子。
“没有的事。”葛兰平淡地说。
“可我怎么听说你爸爸想走路子,让拜恩上将选你做他的omega?”少女不依不饶地问。
“不可能的事。”葛兰的回答连句式都没有变。
“最好是这样,”少女的目光在落到葛兰脸上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口相讽道,“……你这种丑八怪一辈子都找不到alpha愿意娶你的。”
她这话其实说的非常违心,且不说葛兰的家世,就是一名普通的omega都有大队的alpha渴盼着迎娶,何况“丑八怪”这个词语更是和他不挨边儿:单论相貌的话,葛兰并不逊于她,而且还多了一种清雅高贵的气质。
面对这句毫无道理的贬低和诅咒,葛兰只是笑了笑,反倒很是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你的祝福。”
“你……”少女为他的态度一时气结,半天后才恨恨地说,“……你给我等着。”
葛兰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此时的他正面临着一个非常烦恼的个人问题:他的发-情-期快要到了。
和三十年后和他同龄的夏佐烦恼的角度不同,维促会会按时提供omega信息素抑制剂,葛兰不必担心没有钱和没有地方去买抑制剂……他苦闷的是:发-情-期即将到来,意味着他很快要被分配给一个素不相识的alpha了。
但没有把威胁放在心上,并不等同于威胁不再存在。
针对葛兰积怨甚重的报复来得简单而又幼稚,同时却也卓有成效:交到他手里的抑制剂剂量被变动了。
所以,尽管按时、“按量”服用着抑制剂,葛兰渐渐散发出“发情导向”的信息素却仍然在缓慢地外泄着。只是,剂量被变动的很小,再加上他周围都是omega,这才没有立时引起什么注意。
然而,按照和变动剂量相配套的计划,几个胆大包天的omega决定在合适的某个时机,将葛兰引到白塔之外——随便哪个地方,只要有alpha的存在,相信结果会很有意思的。
幸好这个计划没有得到完整实施,否则三角自由同盟可能在三十多年前就名副其实地反叛了。
打破这个计划的是葛兰的警觉和一个恰巧出现的alpha。
这是暮春的一个午后,白塔中的所有omega都被要求参加一次集体活动。
所谓的集体活动不过是一个幌子,实际上这种活动不过是一些身份显贵的alpha借机想要选择自己中意的婚姻对象。
因为身体最近频频不适,葛兰请了假,缺席了这种他本来就很厌恶的活动。
“将军,怎么样?”维促会的新任会长关德琳礼貌不失殷勤地问道,“您有没有看到可心的人选?”
锡德里克摇了一下头,便想结束这次被硬拽来参加的“偷窥活动”。
在他面前的巨大视屏上,是正在集体做花艺的omega们。
关德琳却不肯善罢甘休:“不如我让人领您去逛逛白塔?今天阳光不错。”
“不必。”男人惜字如金地拒绝道。
不过维促会这位新会长的磨人功夫实在一绝,虽然少言寡语但却不缺乏绅士风度的锡德里克最终还是难拂好意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但他在一离开了关德琳的视线后,就让负责带路的人——是个beta——在给他指出了能避开关德琳的离开路线。
只是这个beta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和何种原因,给他指了一条方向不怎么正确的路。
上将一头扎进了一个小花园中,并且在刚踏入其中后就感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肆虐了两天,我躺尸了两天……
这次番外不想分成人物篇一个个来,试着看能不能串起来讲故事……=3=
第127章 番外-04
和一个Omega结婚,这是锡德里克之前从未在自己的人生规划中想到的事情。
他并非出身于中央星域,虽然父亲一直强调祖辈有着“难以想象的功勋”,但不管是家道没落还是信口而说,贫凡的家境却是不争的事实。
——没错,是贫凡而不是平凡,是既贫苦又平凡。
尽管身为一名血统纯正的Alpha,锡德里克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却过得并不如意:除了他的母亲曾是一名获罪之身的Omega外,父亲为了娶到这位Omega还付出了一大笔巨额的金钱,数额巨大到部分债务直到他从军并升任至大校时,才有能力偿还得清。
虽然如此,父亲却从未认为倾己所有地去娶一位Omega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小子,你听好了……我必须娶一个Omega,就是为了你血管里流着的祖辈血脉!”
由于自幼受到的教育极其严苛,再加上他人投射过来别有意味的目光——少年的心灵总是很敏感的——锡德里克变得越来越不擅言辞。
反正父亲总是在教育,母亲总是在唯唯诺诺……自己说什么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听的。
当锡德里克升到准将,并且以自身卓越的军事才能被军部看中,传言将任命由他执掌辉星军团时,大喜过望的父亲拉着他喝了一整夜的酒,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一整夜“祖先的荣光”、“一定要娶一个Omega把家族的血脉延续下去”这样的话。
看着失态的父亲,想到平时一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没什么存在感的母亲,锡德里克从未对父亲的话产生过如此大的怀疑:
——祖先的荣光重要,还是现实的生活重要?
——娶一个Omega延续血脉重要,还是和睦的家庭亲情重要?
因此,即便升任了上将,被任命为辉星军团的军团长后,锡德里克依然没有把父亲这两个告诫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成为一名军人后,服从命令就是天职。至于恢复祖辈的荣光也好,找一个血统纯正的Omega延续后代也好,都不过是父亲酒后的呓语,不必也不想放在心上。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命运会将他渐渐推离开这些想法,推离之远,甚至相悖。
首先被打破的,就是“没必要找一个Omega结婚”的念头。
被一双淡蓝色的澄澈瞳眸。
直到遇到那名Omega之前,锡德里克对维促会推介过来任他挑选的婚姻对象,都是态度坚决的婉拒。
而在那惊鸿一瞥之后,关德琳再亲自上门游说时,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位将军在态度上的松动……虽然这种松动不过是从之前的置之不理到愿意瞄两眼送过去的资料了。
“还是没有您中意的吗?”女会长的姿态把握得很到位,说出口的语言恭谨中带着殷勤,说话的口气却是矜持中有着骄傲,不至于失掉了自己面子。
男人摇了摇头,眉宇间的冷淡疏离而又客气。
“您可以提一些个人喜好的要求,这可是议长特意安排给您的特权。”关德琳抖出了一把绢扇,遮掩住了绽在唇边的笑意,“……比如是男是女?长发短发?肤色瞳色?”
锡德里克心下微微一动,脸上虽是神情未动,但却开口说了两个字。
“蓝色。”他说。
“是蓝色的眼睛吗?”关德琳唇边的笑意更大了,“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拖曳的长裙下摆在石质的地板上轻盈滑过,在走出会客厅大门前意味深长地说:“您放心,您的要求我一定会全力满足。只是还望将军大人得偿所愿之时,不要忘记……我的美意。”
在关德琳下次拜访时,带来的照片中,就有一张属于葛兰·阿泰尔。
全息影像中的是有着浅蓝色双眸的俊美少年的侧颜,他低低垂着头,正在翻阅着手中的一本纸质书籍。
锡德里克的目光黏滞了下来。
女会长微微探身过去,了然道:“是阿泰尔家的孩子……”
“不太好办呢,”她沉思了下说,“阿泰尔家是三角自由同盟的无冕之王,恐怕即便是维促会出面也无法确保他们将葛兰嫁给您。”
“……很好听。”锡德里克说。
等他出言相求的关德琳有些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葛兰,”男人重复了一遍那个不止被听进耳中而是更深地方的名字,“……这个名字很衬他。”
“我是说,”关德琳努力地拉回着俩人间的话题,“确保葛兰嫁给您这件事情比较难办……”
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
“哦。”锡德里克说。
关德琳:“………………”
***
“你完全没认出来他?”夏佐不可思议地问,“真的没有?”
“嗯。”葛兰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认出来你?”好奇宝宝·夏佐继续问道。
“大概没有吧……”葛兰不是很确定地说。
“那他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夏佐坚持不懈地向细节进发。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葛兰无奈地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起问好了。”
“不要着急嘛,”夏佐安慰他道,“你慢慢说……等下宴会估计也会很无聊的,所以我们过去打完招呼就继续讲故事好了。”
葛兰:“………………”
“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夏佐催他,“锡德里克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鲁道夫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呢?”葛兰反问他。
夏佐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后:“说的好像是‘我是荆棘军团的鲁道夫’……该你了。”
葛兰再次无语:“总觉得这样交换我好像有些吃亏的样子。”
虽然这样抱怨着,但当重新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时,葛兰唇边却是情不自禁地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他说……‘嫁给我吧’。”
***
“嫁给我吧!”
当重新看到那双总是不请自来地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浅蓝色眼眸,和惊鸿一瞥下自动烙记于心中的容颜时,锡德里克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他前迈了一步,单膝跪下,拉住了葛兰的手,坚定认真地说出了上文中的那四个字。
葛兰不知所措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但男人握住他的动作稳重有力,压根不容许他做出任何的挣脱。
葛兰向后退了一步,但右手还是被男人紧紧地攥在手中。
“不要怕。”锡德里克放轻了声音。
葛兰低着头,脸上的神情全部被掩饰住。
他强忍住越来越加剧的心跳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费尽了全部理智才制止住自己想要死命挣开的动作,半天后,才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已经是被确定了的事实,哪怕他现在要求做标记的话……自己也根本没办法拒绝吧?
像是认命了一般,他因为被男人握住僵硬的手指也渐渐放松下去。
只是,内心中的抗拒却是愈压愈高地水涨船高起来……
锡德里克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素戒,郑重其事地套在葛兰的指间,心里的安定和喜悦已经不知该如何用语言表达了。
上将保持着单膝跪地求婚的姿势好久,专心地看着自己面前因为“羞涩”而不敢抬头看他的Omega……半天后,他遽然起身,并未松开握住葛兰手指的右手,而是顺势将人拉入怀中,不由分说地把葛兰拦腰抱起。
“不……”葛兰手忙脚乱地在男人怀中稳住自己的身形,“……请您不要这样。”
锡德里克言听计从,不再把人横抱在怀中,而是换成了把对方扛在肩头的行为。
Alpha的气息迎面而来,并且迅速地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地围裹着他的强势仿佛变成了实质一般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从呼吸开始侵逼着他的所有感知。
男人的气息如此之强,似乎连抑制剂都无法全部阻隔掉它的影响而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葛兰:“………………”
***
“这些Alpha真讨厌,”夏佐不怎么爽地说,“仗着自己个子高就可以随意把人甩到肩膀上去吗?”
没有包括鲁道夫在内的Alpha们个头高和肌肉强健,这是夏佐膝盖上永远的痛。
“我开始有些后悔跟你说这么详细了。”葛兰说。
“我又不是光球那个大嘴巴,”夏佐劝他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就结婚了。”葛兰想了想说,“和你的典礼仪式差不太多。”
夏佐刚想继续“十万个为什么”,就听到一个天真烂漫到让人头疼的声音喜滋滋地说:“小少年你刚刚在呼唤我吗?我就知道这么久不见你在想念我。”
夏佐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还不忘安排葛兰道:“帮我跟将军请个假,就说我……不太舒服好了。”
“你哪里不舒服?!”光球大惊小怪地喊着,随后又变得喜出望外起来,“是你的发-情-期要到了咩?!”
“……闭嘴!!!”夏佐不顾自己此刻的身份和形象,向一只“无害”的人工智能发出了恶狠狠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