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现代] [VIP]小金杯与大宝马 附番外(14.9.3) BY 天瓶座 (点击:4841次)

[VIP]小金杯与大宝马 附番外(14.9.3) BY 天瓶座

←点击可下载保存txt~扣除钞票1

引用:
                 

                                欢迎来到☆地狱十九层☆=\(^o^)/


由于还木有注册到地狱,所以只能阅读部份内容哟,请注册或者登录,谢谢^-^


地狱小说文库立志推好文~不文荒~欢迎爱看BL的你加入哦>_<~



+部分预览+


文案:
金杯车:你能别老这么跟着我吗?!
宝马X5:前面红灯,先看路~~
砰!!
金杯车:卧槽卧槽卧槽!!我特么坏了!!
宝马X5:以后就乖乖停我车库好了~~
不看要长膘:
苏!雷!狗血!意识流!!神展开!!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兰霸,凯墨陇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就是第一章
贺兰霸站在自己的小金杯车前,呆了一呆,然后笑了。车库里很静,阴冷的灯光投射在他的黑框眼镜上,使得他这一笑显得很有些瘆人。他绕着车位哒哒地走了几步,眼瞅的不是自己的小金杯,而是金杯车隔壁的那辆白色宝马X5,他走到宝马车正前方,提了提裤子蹲下来,盯着那车牌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庚AGV999。这车牌他都快倒背如流了,这是第几次了?一只手肯定数不清了,车库这么大,天天都看见同一辆高富帅车停在自己的小金杯旁边,那感觉嘛,一开始他只觉得巧,三番五次这么巧以后他开始怀疑这宝马车的主人是故意要来膈应他,七番九次后,他终于觉得这事不简单。
贺兰霸起身近距离打量宝马君,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靠这么近看这车子了,对这辆车的各种特征可说是了如指掌,首先车子非常干净,手摸上去半天才能摸出点灰沫沫,大雨的天他的小金杯浑身都是泥点子,这车依然可以一尘不染地停在他旁边,车主应该有很严重的洁癖,不过这也说不通,有很严重的洁癖又怎么可能把车停在他挂满泥点子的小金杯旁?贺兰霸绕着宝马又走了一圈,连车屁股都是白白净净,他看着看着蹲下来,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排气管……
“卧槽!”当然是摸了一手的灰,贺兰霸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
透过挡风玻璃看宝马X5的中控台,依旧非常整洁,只丢着一副黑皮手套,外加一包万宝路,再反观他的小金杯,台子上绿箭宏生已经空了的益达一气摆过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票据。宝马的主人不仅有洁癖,应该还有很严重的整理癖。
贺兰霸越发地想不通,插着腰睨着X5念念自语:“你停对面雷克萨斯旁边不是挺好,看着也般配啊。”
宝马君没有说话,端端正正,高深莫测。
手机铃声响起来,贺兰霸从这辆诱惑性十足的车子上收了神,一边接电话一边拉开车门:“好了别催了,马上就到了……我靠!”手上那一手的灰全抹在金杯车上了,贺兰霸只得自认倒霉,摸出纸巾擦干净手,又一丝不苟擦干净车门把手上的灰,擦得纤尘不染了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啊,摇摇头冲对面的宝马君笑笑:“跟你学的。”
白色的宝马X5就这样一路目视小金杯驶出车库。
.
贺兰霸来到得意轩,见到另几个同行编剧,有两个他认识,是庚影编剧系的师兄,别的人虽然不认识,但大家见面也都默契地露出神交已久的表情,都是在这圈子里混饭吃的小编剧,一个剧本在大家手里倒来倒去,虽然脸没法对号入座,但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次请客做东的是圈子里这段时间混得特别风声水起的名编剧,姓许,三十来岁。许编剧手头有个武侠剧,已经敲定了大纲,接下来就是派下去给枪手编剧们写单集了。其实许大编剧完全可以在线上把活儿给派了,大部分名编剧都不会和手下的枪手们照面,但是许编剧算是其中比较会做人的,每次都会请大家出来搓一顿,顺便聊聊剧情增进增进感情,再加上许大编剧从不拖欠稿费,所以大家写起剧本来也会特别卖力,不会像以前某个大编剧一样,恶意拖欠稿费,结果他手下一个特别能干的枪手小编剧在他的历史剧里插入了一个又一个隐藏BUG,电视剧播出后,这些BUG被网友一个个揪出来,金牌编剧一夜间可谓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TOP

这位作者目前只有那一部影帝们的公寓可以看,其余的都看不下去啊~~~

TOP

我倒觉得写得都不错啊,文笔棒,构思别致。

虽然我最喜欢的也是校花没错啦。

TOP

72
凯墨陇回来了,好像世界又回到了正轨。
贺兰霸坐在电脑前,微电影中那段隐晦却唯美的激情戏他已经前后删掉三个版本了,始终无法如意,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他盘腿坐在旋椅上向后靠着,双手交叉在脑后,仔细思忖了一会儿,他将之归咎于凯墨陇回归后海豚症的爆发。
一连好几天差不多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只有趁凯墨陇外出时才能找时间写点东西,一听见凯墨陇回来的动静,甚至都有点两股战战站不稳的趋势,心想这可不是老子要的大团圆结局啊……可是拉开书房的门,玄关处穿着一件轻薄的半长款休闲黑西服,提着云南白药一面低头换鞋一面抬头朝他微笑的凯墨陇分明就是当初那个宇宙级别的大暖男啊。
他一脸郁卒地转身回了书房,一转头又看见床头那根金属柱子,昨天夜里凯墨陇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推,他的后脑直接撞在柱子的金属尖头上,一阵头晕眼花。
凯墨陇用手托住他光荣负伤的后脑:“对不起,痛吗?”
当然痛!老子又不是你,骨头都是钛合金做的!不过他当时根本没力气吐槽,只能气息不稳地道:“你……你停下来让我缓缓……”
凯墨陇没有停下来,只是支起身子,一面粗重地喘息动作着,一面将枕头竖起来叠在床头挡住那几根颇有杀伤力的金属柱,而后俯身下来,泛着一层水光的眼睛以一种介乎无奈与央求间的表情凝视着他:“停不下来……”
就这样他又挺过了一段时间,在欲望之海里沉沉浮浮到都有些恍惚了,凯墨陇的动作缓了下来,似乎过了最疯狂的时刻,贺兰霸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喊:“凯墨陇!凯墨陇!”
凯墨陇停下来,蹙眉问:“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贺兰霸抬手抹了一把两边眼角,没有生理泪水,简直喜出望外:“我赢了……”他和凯墨陇曾有过约定,在做这档子事儿时,只要他的氪金狗眼能扛住不流出可疑的液体,他们就“礼尚往来”。
凯墨陇瞧着他沉了一口气,放松身体趴下来,手肘支在他身体两侧,两个人脸对着脸,鼻尖几乎碰到一起,纵使高度近视如贺兰霸,也看清了凯墨陇脸上颇为心疼的表情,漂亮的黑曜石眼睛来回看着他:“编剧先生,我还没有高潮呢。”
“什么?……什么?!”贺兰霸看着凯墨陇放大的脸正有些心驰神往,满脑子都是骑海豚王子的美好画面,喃到一半才猛然醒觉,动了动下半身感受了一下,凯墨陇则挑着眉,像在问确认得怎样,贺兰霸脸都白了,小凯墨陇的确坚挺依旧,他吞了口唾沫,“……你没有吗?”
凯墨陇一脸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随即又撑起身子,从床头柜上拿了那盒抽纸郑而重之放到贺兰霸枕边,低头笑眯眯地奉上一对小酒窝:“祝你成功。”
“喂……凯——”
贺兰霸回忆至此,心中狠狠啜了一声“此风不可长”,就见凯墨陇披着黑色的浴衣一身湿淋淋的从二楼走下来,走到楼梯口了才开始系腰带,所以贺兰霸看得很清楚,这家伙浴衣里面分明是真空的。他坐在沙发上受不了地扶着额头:“你既然这么不喜欢穿内裤,为什么还要买内裤?”
凯墨陇正从厨房啜着可乐出来,听了他的话表情竟然难得有些尴尬,他在离贺兰霸一个身位的位置坐下,捏了捏可乐罐:“……如果一个小时内你没有要和我做的意思,我就会去穿上。”
贺兰霸十分艰难地转过头,不得不纠正他:“你搞错了逻辑关系,从你决定不穿内裤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想做了。”你想做,没人阻止得了你,我总不能看着你在那儿升旗还袖手旁观吧。
凯墨陇没有说话,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发情的频率确实有点太高了。
贺兰霸瞥了一眼凯墨陇浴衣腰带下方,咳嗽一声:“起了吗?”
凯墨陇捏可乐罐的动静停了,转过头来,先前的尴尬一扫而光,睫毛上还挂着水,那份期待的眼神简直让人没法抗拒:“贺兰……”
贺兰霸欲哭无泪地倒在沙发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子养了只海豚!!自不量力!!“今天不行,”他有气无力地打断凯墨陇,“要不你自己解决,要不我借你一只手……两只手。”
那天他借了凯墨陇两只手,凯墨陇很温驯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可能在脑洞着什么,他没兴趣知道,刚开始两个人还会说会儿话,后来就相对无言了,贺兰霸忽然觉得这场面要命地尴尬,而凯墨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手里静静地释放。直到高潮前的最后一秒,他的眼神都没什么变化,眼里精密的齿轮好似都停了,像停摆的钟表,只静止一般映着他的脸。
在高潮的瞬间,他的目光才晃动了一下,贺兰霸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时凯墨陇的眼神,好像很痛,而他忍着那份痛。
他蓦地松开手,灵感的火花腾地跳跃起来。
.
一周后的某天下午,贺兰霸提着一套定制服装走进玄关,凯墨陇正从厨房喝着可乐出来,贺兰霸见他还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应该也才回来不久,他把手里还套着防尘膜的衣服扔在沙发上:“换上这个。”
凯墨陇看着转身进洗手间洗脸的编剧先生,在茶几上放下可乐罐,拎起沙发上那套特别订制的高中学生制服,上下打量了半晌:“我换?”
“那是按你的尺寸定制的。”洗着脸的贺兰编剧说。
“…………你是认真的?”
贺兰霸戴好眼镜走出来:“嗯,听我的。”
凯墨陇提着衣服似乎是纠结了很久,很有策略地问他:“在哪儿换?”
贺兰霸只得妥协,扶了扶眼镜:“去我卧室?”
海豚王子微笑着一把扯掉防尘膜,低头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你对我的三围很了解嘛。”
贺兰霸受不了地指了指书房。
凯墨陇进书房后将制服随手搭在旋椅椅背上,眨眼的功夫已经扯松领带,黑色的细长领带“嗖”地从衬衫领口下抽去扔在地上。贺兰霸喝了两口凯墨陇的可乐,靠坐在床头不慌不忙地欣赏着,看凯墨陇边朝他微笑边一颗颗解开HUGO BOSS衬衫的扣子,穿在身上有一种特别禁欲感的贴身小纽扣衬衫一点点豁开,露出紧致的蜜色胸肌,东西方混血的身体带着东方的含蓄又兼有西方的力感,贺兰霸必须承认每次凯墨陇当着他的面脱衣服,都是让人不忍心眨一下眼的画面。
凯墨陇扣子解到一半停了手,下一粒扣子刚好遮在腹肌上方,贺兰霸泄了气,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行行行,身体是你的,你有让人看、不让人看、让人好好看、不让人好好看的权利。
贺兰霸听到皮带脱下来时不经意间抽在床架上的声响,凯墨陇每次解皮带时都自带一股雄性荷尔蒙爆棚的气场,这绝对是凯墨陇身上最后一道禁锢,这玩意儿一打开,暖男摇身一变成鬼畜。他咳嗽了一声,往枕头上直了直背:“先换衣服啊。”
凯墨陇开始换那件逗比的学生制服衬衫,边换边笑,贺兰霸提醒他:“严肃点。”
“还要怎么严肃?”凯墨陇抬着下巴扣好扣子翻下衣领,垂眸颔首瞧向他,“还要挂个校牌吗?”
这一垂眸颔首真有那么点青涩又蠢蠢欲动的感觉,贺兰霸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
凯墨陇不再看他,绑好简洁大方的学生皮带,最后捞了那件黑色带白色滚边的制服外套抬臂穿上,刚穿好正低头整理袖口就听见背后“咔嚓”一声——贺兰霸举着相机给他来了个十六连拍。
凯墨陇保持着理袖口的姿势,不解:“必须这样?”
贺兰霸放下手机,凯墨陇毕竟也才二十四岁,即便穿上高中制服显得有点发育过于良好,但是整个人真的青涩了不少,好像连头发也变软了,眼神也变纯了,贺兰霸感觉无数画面源源不断地流入脑中,又精神抖擞地挺直腰,举着手机道:“笑一个!”
混血美“少年”万般无奈地笑了一下。
贺兰霸看着手机有点不太满意,斟酌了一下:“要露酒窝的那种。”
凯墨陇在床边坐下,俯身靠过来,握住编剧先生的手,举起镜头超近距离地自拍了一个。
贺兰霸盯着手机上记录下来的影像,不可否认那醉人的酒窝和洁白的牙齿把他迷住了,真是……阳光得要命。
凯墨陇就这么一路自拍一路爬上了床,贺兰霸光顾着拍照,什么时候被凯墨陇挤到床角都没发觉,等发觉时已经晚了。
凯墨陇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扔到一旁,头埋在贺兰霸衬衫衣领下,不动声色一把撕开衣领对准锁骨咬下去:“你就喜欢这种清纯的调调?”
贺兰霸倒嘶一口气,不是因为痛,而是战栗,他抓了抓凯墨陇的头发,低头严厉地道:“叫我学长。”
凯墨陇右手手指一路勾下编剧先生的衬衫衣襟,扣子一颗颗不堪重负地“啪啪啪”松开:“学长,我可以上你吗?”
这节奏和他剧本里的剧情对不上,贺兰霸忙把凯墨陇推远了一点儿:“等等等等,节奏不对!”
凯墨陇头发都被抓乱了,只得又坐回去,无奈地看着贺兰霸松开的衬衫和若隐若现的身体:“已经很慢了。”
和平常比较那是真很慢了,贺兰霸心说你丫的平常在床上就是一淫魔好吗,可是他构思的剧本里主角是两个初逢情事的青涩少年,凯墨陇这种行走的啥啥器肯定不行。“平常都是听你的,这次得按我的节奏来,行吗?”
“我总得知道个理由吧。”凯墨陇低头示意自己那一身逗比的高中制服。
“我在写个剧本,就是上次邓小胖给我的那本,讲同性爱的,现在你是学弟,我是学长,咱们都是高中生。”高中生你懂么淫魔?
凯墨陇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道:“那学长你教教我这个要怎么解决?”
贺兰霸瞪着凯墨陇两腿间升旗了不知道多久的米白色,忍俊不禁了。这个高中生确实太早熟了……
两人最后达成了协议,凯墨陇只能脱裤子不能脱衣服,并且必须全程喊他学长。凯墨陇答应了。
不过很快贺兰霸就弃械投降了,他要凯墨陇表现得青涩懵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两个高中少年的第一次,应该会伴随着那种青涩的痛苦吧,甚至那种痛苦会远远超过快乐,但是他相信多年以后,当他们回想起彼此的第一次,那份痛苦会是最甜蜜的印迹。
可是凯墨陇不是青涩少年,贺兰霸低垂下眼,看着凯墨陇模糊不清的脸,心中突然荡过一丝怪异的酸涩。好在在和凯墨陇做这档事时,凯墨陇通常不会给他机会想太多。从下身传来的电流传到四肢百骸,酥麻得他快脱口呻吟出声,他一咬牙,突然像是很愤怒似的猛地一抬手抓住凯墨陇的头发,用恶狠狠的语气压制住喉咙里疯狂的喘息:“叫学长!”
凯墨陇没叫,握住他抓在头发上的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绞,两个人就十指交握在一起。
贺兰霸感到凯墨陇的手指扣在他手背,都陷进了肉里,痛得要死,顿时有一种连手都在被他操的战栗感,他话都不连贯,还是不认输地挂出一脸贱兮兮的笑:“不叫是吧,你不叫信不信我接下来就倒你胃口……”
上次倒凯墨陇胃口是他连续四天没洗头,那真是把凯墨陇的胃口倒了个够,凯先生虽然没有停下,但那晚上水平尽失,口碑全砸。
所以这次凯墨陇顺从了:“学长……”
凯墨陇的声音好似呢喃,带着深沉的呼吸,又像拨着一把低音吉他,贺兰霸每次听见凯墨陇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地惋惜地想,这人要是能说点健康的台词就好了。
“学长,如果老师和学长的拥趸知道学长和我做这样的事,会怎么样?”
贺兰霸拿出学长的风范,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道:“那不关你的事,好好干活。”
.
天快亮的时候,凯墨陇总算趴在他身上睡了,贺兰霸觉得枕头上还有泪水,冰得要死根本睡不着,一看凯墨陇,说好了不脱衣服的,还是脱了个精光。
贺兰霸戴上眼镜,看着凯墨陇裸身趴在自己身上,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汽车广告的画面,一群工程师戴着眼镜精心设计着凯墨陇身上每一处线条,但他最喜欢凯墨陇从脖子延伸到肩膀,从肩膀延伸到手臂这一段弧线,覆着紧致的肌肉,在“做功”时一紧绷,让人血脉贲张,“做完功”放松下来弧线就柔了几分,动静皆宜,十分养眼。
“凯墨陇,”他睡不着,也不打算让凯墨陇睡,“你还醒着吧。”
凯墨陇没说话,也没睁眼,呼吸匀称。
“装个P啊,”贺兰霸拍了一下凯墨陇的肩,他最喜欢的那部分,还特别猥琐地顺手摸了一把,手感一如既往的好,“*都放不倒你,才六次你就偃旗息鼓了,老子才不信。”凯墨陇不回应他,他只好自说自话,伸手从床头柜拿来那部手机,一只手枕在脑袋下,一只手举着手机,在温暖的台灯光下翻看着昨晚拍下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凯墨陇,你高中时是什么样子?”
身上的人沉得像机器人,手心里那张阳光笑脸让他爱不释手。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贺兰霸翻来覆去看着高中生凯墨陇,心说真奇怪,明明一点都不像啊,凯墨陇高中时也一定是像照片里一样,阳光又火辣的万人迷,而那个家伙……“那家伙是我的高中学弟,个性阴郁,闷得要死,戳他十下他才吭你一声,长得又跟一根豆芽菜似的……”他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对凯墨陇说凯萨的事,而且胸口不再有喘不过气的钝感,眼中甚至蕴着淡淡的,怀念的笑意,“我还必须时刻罩着他,否则以这家伙天生招惹麻烦的体质,没等他转学就得死在学校。我帮他应付高年级学长找麻烦,帮他补课,还帮他追女生,搞得跟他的保父似的……乍一看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弱者的气息,可是这家伙眼神里有一股狠劲,他只是不说罢了,他把自己放在了和所有人敌对的黑暗面,我觉得他只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需要一个人带他出来,我以为帮他追到那个女生,对方就会领他出来,让他得到救赎之类的。后来发现,其实是我一直在扮演这个角色。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他放下手机,握在手里,面朝下轻轻搁在凯墨陇背上,喃喃道,“后来我发现我不止是喜欢他。”
窗外微风徐徐,凯墨陇身上的薄汗凉了。
“在喜欢之上,那种情感叫爱情,但那时我才十七岁,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喜欢上同性的事实,直到他突然消失的那天。”贺兰霸缓缓说,这一次真的不再堵得慌,心情温暖而平静,“他消失得很彻底,一句话都没给我留,我打听他的消息很久,后来才知道他真的不在了。我的世界就这么一直停留在‘他不在了’四个字里。你会觉得很好笑吧,十七八岁的爱情算什么爱情,可是我就是这么傻逼地想了他这么多年。”他垂眸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凯墨陇,“我也问自己,我为什么非得这么爱他?想了很久,终于知道答案——因为我喜欢他身上的一切。我被身边的人寄予了太多厚望,他们给我那么多赞美,却不是我想要的,给我那么多鼓励,却是鼓励我往我不想去的地方去,如果我背叛他们的期望,我所拥有的爱就全没了,只会剩下指责和失望,只有豆芽菜,他鄙视我的懦弱和虚荣,逼着我朝我想去的地方去,但无论我未来是否变成他想要的样子,我知道他给我的爱都不会减少分毫。”
他望着窗外,一缕风从窗帘的缝隙间轻轻溜进这间小小的卧室,在他们头顶盘旋。
“他叫凯萨,他是唯一一个在我心中的地位会胜过你的人,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希望你不要和他争,一次也不要,”他说,“除了我,他再没有什么争得过你了。”
73
贺兰霸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凯墨陇不在,他趿着拖鞋下了床,打着哈欠拉开房门,冷不丁看见弓着背坐在沙发上的凯墨陇时还吃了一惊,因为一直没听见客厅里有动静,他还以为凯墨陇早就出去了。
凯墨陇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也不知道是打算出去还是已经回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走出书房的他,只默默垂首看着手上的一张照片,不晓得已经这样看了多久,总觉得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眨动眼睫了。
“那是什么?”贺兰霸按捺不住好奇,但他又觉得凯墨陇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贸然去看的。
“没什么。”凯墨陇将照片收好揣进西裤口袋,抬头对鸟窝头的编剧道,“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贺兰霸看着凯墨陇郑重其事的表情,点了点头:“嗯,我洗个脸就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凯墨陇依旧弓着背,双手交握搁在膝头,注视着前方,像在想着什么,贺兰霸也不去催促,他知道自己即将听到一些很重要的事,就算是凯墨陇,也需要时间准备。
“你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我以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个世界和你很远,我不希望你被牵连。”良久,凯墨陇终于开口,“我知道你可能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但是由我亲口告诉你,对你而言意义一定不一样。”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转头看向身边人,“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但还不是全部,等到我把所有不安定的要素都消除,我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贺兰霸盯着凯墨陇的眼睛不由自主分了神,虽然还没听见那所谓的真相,但是这双倒映着他面孔的眼睛早已干净得毫无保留。忽然间他觉得说与不说似乎都不重要了,原来自己在意的只是凯墨陇对他的态度,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在意凯墨陇的秘密,在意他是谁。“好。”他点点头。
“我和你说过我是孤儿,这件事是真的,”凯墨陇缓缓道,“在我还不能记事的时候,我的父母就过世了,后来我被一个组织收养,他们带着我东躲西藏,往往在一个城市待不到几个月,又会辗转去另一个城市,从小到大,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同伴,我过着一种很奇怪的生活,每天只要能吃饱能睡觉,好像就没什么别的需要了。大概是我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很讨人嫌,从来也没有人喜欢过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他看着身边神情讶异的贺兰霸,笑了笑,“当你的人生中只剩下吃饭和睡觉,除外就是呵斥和漠视时,你也会觉得喜欢是一件很多余的事。”
他称呼监护人“先生”,但其实他们更像监视人,他们教授他基础知识,一直到他年满十三岁,有了定性,确定不会乱跑了才送他去学校。那时的他已经完全无法适应人群中的生活,不过也并不需要特别去适应就是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哪一所学校顺利待完一学年。
第一次见到贺兰谨时他其实挺吃惊的,这个看起来很天才很完美的少年,原来有如此根深蒂固的社交恐惧症,连领结都系不上。有那么一点点同类的感觉。所以我们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也是宿命吧。
可是贺兰谨总想改变他,想让他加入那个所谓的温暖的集体。可我根本不需要他们,我们根本不需要他们,我只要有你就好了,你只要有我就好了,明明这么简单,为什么你总是抗拒?
他不理解贺兰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耐心,这个人怎么还执迷不悟。直到多年以后,当他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飞快地习得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则,他才在生平里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并不是贺兰谨的错,而是因为那时的自己那样地缺乏常识。
从不觉得同性恋是奇怪的事,对贺兰谨产生生理反应时他也只是觉得奇怪,丝毫没有羞耻感,甚至会因为那种奇怪的愉悦感而反复一遍遍地设想自己和这个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
我曾经是那样的家伙啊,凯墨陇回忆至此,注视着身边的贺兰霸,真亏你受得了那时的我。
“怎么了?”贺兰霸不解凯墨陇的目光。
“没什么。”谢谢。谢谢你容忍我。
昨天晚上做过以后他根本没有睡着,更是压根没有料到贺兰霸会在以为他睡着后忽然打开话匣。等了那么久,从那天夜里在车库外设计正式见到贺兰霸的那一秒就在等待的话,在他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翩然而至了。
它来得比想象中更令人惊喜,更甜蜜难当,仿佛失聪多年已安于死寂的人,忽然被一道雷声带来暌违已久的世界的动静,风的声音,雨的声音,云的声音……他一定幸福得快要死掉。
当你说出爱我两个字时,我真的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我不想回应这个告白,只想一直听下去,祈祷它不要太短,祈祷我如果不说话,你就会一直说下去,说你有多爱我,说你很早就爱上了我,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我……
你说过你想礼尚往来一次,其实根本不必。贺兰霸,你只用说的就够了。只用说那三个字,已经能让我无数次欲仙欲死。
贺兰霸睡着以后他下了床,从床头柜中翻出那只老旧的相册,刚翻开第一页就找到了那张拍摄于学校的天台,如今只剩下一半天空的照片,抽出照片翻到背面,在那一刻终于全明白了。他留给贺兰霸的那句“那不是我,我会回来的”刚好被火烧得一干二净。
他跪在地板上,转头看着因为少了压在身上的负荷,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宅男编剧,突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是气愤,是委屈,是心酸,还是心痛。
康辰给他看过“凯萨”的死亡照片,如今就在他的西裤口袋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尸体的照片,被泡得发涨的白色尸体看得他这个当事人都难免恶心,他不禁在心里想象着贺兰霸在警察局亲眼确认这尸体时的心情,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贺兰霸知道那不是他。
可是……贺兰霸真的以为那就是他。
“你真的以为我死了……”看到自己深爱的人以那样的面目死去,那该是怎样绝望的心情。他抬手抚上贺兰霸睡翘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低声道着歉,“对不起,学长,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散乱的头发密密麻麻扎着指尖和手心,发麻的触感一路扎进心里,痛得惊人,也幸福得惊人。他弓身跪在床边,救赎感让他浑身战栗。
贺兰霸皱眉看着只瞧着他不说话的凯墨陇,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花眼了,总觉得凯墨陇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凯墨陇?”他从来不知道凯墨陇还有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听完以后除了吃惊更多是愤慨,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收养你,为什么带着你到处跑?”
“因为我是他们的筹码。”凯墨陇收回思绪,“我的父亲来自一个十分显赫古老的家族,这个家族对世界的影响力几百年来只增不减,他们的姓氏被认为是不能说的秘密。听起来很玄幻吧,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是笑话,但是这个家族真的存在。现在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家族,而是以家族为核心的一个庞大体系。你问我它是集团,财阀,家族,秘密结社,我说过我很难描述它,硬要说的话,它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搭载的超级程序,可以随心所欲地动用全球网络和计算机的资源和力量,只是编写这个程序的不是编码,而是资本和货币,使用和编写这个程序的最高权限属于家族。”
贺兰霸只能一遍遍消化这个真相,还好斯蒂潘先生给他打过预防针,也要仰赖他自己的脑洞体质,不至于特别难以接受。
“我父亲是被驱逐出家族的,但是家族的人似乎一直在找我,收养我的那个组织的目的,是希望培养我,好在将来的某一天渗透进家族。这个组织和家族不对盘得很。”
编剧的直觉让贺兰霸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他沉着脸问:“他们怎么培养你的?”
“因为家族得到了我人在中国的线索,所以组织只好将我转移到国外。”凯墨陇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就是岛国。这个战乱小国一直是组织的天然训练场。不过到那时我都还不清楚组织收养我的目的,离开岛国的前一年,组织告诉了我一切,在这之后我回到美国,一边就读沃顿商学院,一边接受组织的各种培训,培训的细节精细到了食谱,表情和举止,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看起来尽可能地趋于完美,我曾经很排斥这样的改变,但是这次我必须主动接受这一切,这是我掌握自己命运唯一的机会。”
贺兰霸大致摸清了故事的脉络:“后来你顺利地回到家族了。那个收养你的组织呢?”很显然凯墨陇并没有依组织的计划办事。
“他们以为天天向我灌输家族邪恶论,一遍遍地提醒我当初家族怎么残忍地抛弃了我,我就会像一台复仇机器那样不休不眠地帮他们达成目标。”凯墨陇的眼睛眯了眯,无法苟同地摇摇头,“可我不是机器。”
贺兰霸听到这里憋在胸口的气才算纾解了几分,毫无疑问凯墨陇借助家族的力量反将了组织一军,他磨牙解气地道:“干得好。”
凯墨陇愣了一下,意识到贺兰霸自己靠脑补跳完剧情了,莞尔道:“你这么讨厌它?”
贺兰霸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凯墨陇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心里就越是难受。只要一想到那个令他也禁不住怦然心动的暖男笑容,最初对着别人展颜一笑时,背后也许只有冰冷的意味,心中就是说不出的滋味:“你不讨厌它?”
凯墨陇双手交握揽在膝头:“怎么说呢,我反而不这么讨厌它,如果我在家族里衣食无忧的长大,我又怎么能遇见你?”
“……等等,”贺兰霸皱眉,觉得不对,“你遇见我是在回到家族以后吧?”关组织什么事?这特么是情话编多了玩脱了吧。
凯墨陇没有回答,但看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逻辑上的错误,贺兰霸想追问,凯墨陇却忽然放下二郎腿,按着膝头站起来:“就是这些,别的暂时不能说了。”
贺兰霸也只好放下疑问。凯墨陇应该是外出后回来,说完这些就径直上楼了,贺兰霸正要进厨房煮碗面,却见凯墨陇在楼梯上叫住他:“贺兰霸。”
“嗯?”他停在厨房口。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停在楼梯上的凯墨陇说。
要是换平时凯墨陇说这样的话,贺兰霸大概会喷回去“老子对你哪点儿不好”或者“狮心不足蛇吞象”,可是这会儿听了这话,他发觉自己竟然很认真在反省自己对凯墨陇的种种不好。
把情色王子一个人扔在超市,又一个人扔在警局门口,看电影时睡大觉,三分钟内下雨……卧槽真是罪孽深重啊……
可是不能怪凯墨陇总是纠结这些问题,他曾经过着那样的生活,没有学会恨就很不错了。他竟然还学会了爱。
他甚至觉得凯墨陇这样爱上谁就不顾一切的气质,包括那掉节操的海豚体质,都是为了弥补曾经错过的东西——他只是想加倍的感受它们。
编剧先生笑着摇摇头:“你这叫缺爱。”
“那就补给我。”凯墨陇看着楼下人,认真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上章大家都在问,嗯,其实那个导演系的租客是凯墨陇先生的人,当然正主回来就自动谢幕了,不过我忘了交代了,到这里特别交代一下又显得突兀,就直接在作者有话里说,我真是惊人的不靠谱的作者啊!
74
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微视频比赛的剧本终于大功告成,贺兰霸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想开门招呼凯墨陇一起去吃火锅庆祝,才想起凯墨陇似乎是有事要处理先出门了。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给庞丽打电话,因为一直是关机闭关的状态,刚一开机各种应用上都是红红的一片提示数字,庞丽竟然已经联系过他好几次。贺兰霸点开信息从头到尾看下来,庞丽好像是找到了愿意为他们提供拍摄用的游艇的人,对方很想见见剧组的人,大家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贺兰霸原想拒绝,但是想到庞丽拉这个赞助也着实不易,便答应了。半小时后他依约来到庚影前门,发现不仅于峥嵘袁夏和摄影小哥来了,邓小胖也来了。
“卧槽,”宅男编剧扶着眼镜上下打量胖兄,“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就是那游艇的主人吧!”
“大师您说笑呢,”邓小胖嘿嘿一笑,“我是被拉来凑份子的。”
庞丽也笑得很不好意思:“我是想咱们剧组不能显得太寒碜嘛,还是要正式一点,要不人家万一中途改变主意怎么办。”
贺兰霸推推眼镜:“所以我也是凑份子的?”通常剧组主创吃饭带导演摄像和主演就够了,委实没听说还要带上编剧的。
“哎这个可不是!”庞丽姑娘忙摆手道,“其实是我跟那个资助人聊剧情时他说很喜欢剧本,想想见见你本人。”
贺兰霸颇有些欲哭无泪,心说你也知道学长我一贯深居简出,你就告诉那位大富豪我是个个性阴郁的死宅不就好了,非得让我去破灭人家的幻想?
他们在校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一辆黑色林肯驶来,似乎是来接他们的司机,司机大叔笑着从窗口朝他们挥手:“走吧,老板都准备好招待各位了。”
以为是在哪个餐厅吃饭,却没想到车子一路驶进了滨海湾一处富人区,清净的单行道两侧都是修建得齐整的草坪和独栋的别墅。
他们在一栋两层楼的红顶别墅前停下,人高马大的男仆将他们一路引至别墅背后的庭院,庭院中央支着一把宽大的遮阳伞,坐在阳伞下一张白色小圆桌旁的资助人起身迎接他们。
宅男编剧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竟然是外国人吗?
不过对方的肤色有点深,看上去不像西欧人,体格也比东方人健硕不了多少,一头略长的褐发整齐服帖地梳在脑后,下巴上的胡子也修剪得很利落,看年纪应该没到四十岁。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觉得自他们走进庭院那一秒,对方第一眼就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不像头一次见面,倒像是“认出来”的表情。
富豪先生介绍自己姓阿斯朗,贺兰霸不熟悉这个姓氏,阿斯朗先生似乎能听懂中文,只是自己的中文说得不太地道。贺兰霸总觉得这个人身上透露出来的犀利又精明的味道不像是会资助一群影视学院的学生拍微电影的人,但听庞丽和阿斯朗先生聊拍摄的事,偶尔阿斯朗先生也问到自己剧本的构思,倒是看不出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在心里摇摇头,大概是和凯墨陇经历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件,脑洞越开越大了。
晚饭是牛排,佐菜的红酒让人食欲大开,邓小胖一杯一杯喝得跟可乐似的,没一会儿就尿急了,被黑西服的男佣领去了洗手间。
“贺兰先生,”主人位的阿斯朗先生在这时忽然开口,“为什么会想写以悲剧结尾的故事呢?”
“啊?”贺兰霸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笑道,“剧本大纲不是我构思的,是庞丽的,我只是填充剧情而已。”
“是吗,”阿斯朗耸耸肩,“不过也可以理解,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贺兰霸只能不置可否地笑笑低头继续切牛排,视线无意间落向阿斯朗手边的酒杯,他忽然发现这位主人自晚餐开始到现在一口酒也没有喝过,刚纳闷,就听见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砰”一声闷响,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邓小胖特么喝红酒居然也能醉趴下了,忙站起来:“我去看——”
椅子向后推开,刚一站起来眼前就眩晕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按住桌沿,人却还是无力地跌坐了回去,只听见庞丽在餐桌那头忽远忽近的声音:“学长?……学长你怎么了……”
.
胃里恶心得厉害,贺兰霸难受地醒过来,只觉得身处的空间在微微摇晃,他整个人轻飘飘地仿若浮在半空,明晃晃的白光下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听见有人说了声“他醒了”,而后一道脚步声一路来到他面前。
他挣扎着撩起沉重的眼皮,这才在炫白的灯光下分辨出站在身前的人影,果不其然正是阿斯朗。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睁开眼打量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卧房,布置紧凑但空间低矮,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那种微微摇晃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卧房一面的圆形舷窗外是起伏的海水,他推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游艇上,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阿斯朗:“庞丽,邓小胖他们人呢?”
“想不到你还挺镇静嘛,”阿斯朗脸上挂上赞许的笑,“放心,他们很安全,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只不过在事情完成之前,我也不能放他们离开。”
贺兰霸不觉得自己得罪过国际友人:“你到底是谁?”
“关心我是谁之前不如先关心一下和你同居的凯墨陇先生的身份吧。”阿斯朗说道,两手交叠平放在腹部,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有话直说好了。”贺兰霸没心情和对方绕圈子,也早猜到这个人必定是和凯墨陇有牵扯。
“和你朝夕相处的那个男人可是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阿斯朗踱到舷窗处,轻靠在墙上,神情有些讽刺,“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就可以让曾经的国家领袖沦为阶下囚。”
贺兰霸思忖片刻,不禁皱眉:“你来自岛国?”
“不愧是编剧,推理能力不错。”阿斯朗煞有介事地鼓了鼓掌。
贺兰霸虽然猜中了剧情转折,一时半会儿却没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和学弟学妹们吃个饭也能遇上这样的神展开,好好一部伦理微电影摇身一变成了高深的政治剧。这么看来阿斯朗算是岛国前政府的……余孽啰?“我记得岛国的前政府领袖不是到美国政治避难了吗,美国政府在他身上有利可图,应该是颇为礼遇才对的吧。”
“一开始的确是,”阿斯朗答道,“可是货币狙击战成为了转折点,一个超乎人想象的超级利益集团向美国政府施压,礼遇一夜间变成了软禁,不但阿姆来总统本人被美方软禁,他身边在美国活动的亲信也全部被捕入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监狱里。”
贺兰霸不由笑出了声,美帝国这两面三刀玩得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超级利益集团是指那个名字不能说的家族吗?”
阿斯朗挑着眉毛,略有些吃惊:“看来他也没有全部都瞒着你嘛。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失误,”他转向被泼了一层又一层海水的舷窗,“不能说家族本身对岛国的利益并不十分在意,我们知道在意的其实只有凯墨陇本人,于是错误地以为只要让他本人放弃帮助岛国就可以了。”
贺兰霸越听思路越发清晰:“凯墨陇公寓爆炸是你们干的?”
“那场爆炸算不了什么,只是向他传达希望他停手的信息罢了。”说到这里,阿斯朗背着手摇摇头,“可我们错在不了解凯墨陇本人。爆炸案显然让凯墨陇很不开心,这之后家族开始对美国政府施压,阿姆来总统被软禁,我们的人也一个个落网。凯墨陇大概以为自己已经让阿姆来政府全体瘫痪了,可是因为我常年飞来飞去在各国活动,我并不在他的瘫痪名单上。到这一步我也只能铤而走险了,如果凯墨陇人在美国,我肯定是动不了他分毫的,还好他人在中国,你们遇上的那场车祸其实正是我安排的,我为赵易提供线索和协助,赵先生只是一把刀而已。可也是从那场车祸开始,我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阿斯朗皱起眉头,像是陷入回忆,“车祸发生时我就在附近,我怎么也没料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家族继承人竟然有这样的身手,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暗杀恐怕是行不通了,于是我开始调查他。”
贺兰霸没有做声,看阿斯朗的表情,他所调查到的真相显然也不那么简单。
“果然如我所料,凯墨陇在岛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调查他在岛国的事难不倒我,毕竟我曾经是前政府的情报人员。”阿斯朗从舷窗前转过身来,“我没有想到凯墨陇除了是家族的最高执行人,还曾经是北极星手中的王牌。”
贺兰霸不动声色,北极星应该就是凯墨陇提到的那个收养他的组织的名字。
“我知道自己接触到了不得了的东西。”阿斯朗颇玩味地笑起来,“北极星是个十分有背景的地下武装和情报组织,它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家族。这个组织收养许多孤儿,将他们培养成特工,从最底层一层层渗入家族。对家族来说,北极星就像一个恐怖组织,随时随地想对家族搞一次911,但是对北极星来说,家族未尝不是如此。北极星信奉‘自由’,家族则强调‘秩序’。你能想象吗?凯墨陇竟然是以北极星王牌的身份成为家族的最高执行人的。”
贺兰霸早知道这些:“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阿斯朗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凯墨陇或许和你说过一些他的事情,但我打赌他没有告诉你真相,因为真相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贺兰霸在心中腹诽,家族算不算恐怖组织他不知道,但北极星无论用怎么冠冕堂皇的字眼来装饰,也改变不了恐怖组织的色调。凯墨陇在北极星受了那么多罪,没必要到最后还为它卖命,借助家族的力量干掉北极星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他大概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凯墨陇之所以能这么快取得家族的信任,说不定恰恰是因为他将自己和北极星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家族高层,而北极星从头到尾没有怀疑凯墨陇的原因,可能也正是因为这就是渗透计划的一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北极星就这么被绕进了圈套里。
阿斯朗俯下身来,缓缓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以为凯墨陇利用家族的力量搞垮了北极星?”
贺兰霸心中一惊,难道不是这样?
“你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不能说家族都发生了什么吗?”阿斯朗笑着直起身,慢条斯理道,“凯墨陇成功架空了家族幕后,他现在是这个金融帝国实际上的唯一掌权者了。”
贺兰霸心头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拧起眉头,他不希望凯墨陇被家族掣肘,但是如果他真的将家族踩在脚下,他又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我听说家族外围过半都是他的支持者,但是仅仅只有这些外围支持者还不够,家族的权力体系自上而下很难被攻破,”阿斯朗道,“如果家族内部一致决定弹劾凯墨陇,他即便拥有外围所有的支持也无力回天,是什么让原本决定弹劾凯墨陇的家族成员改变了主意呢?”
贺兰霸猛地抬起头:“难道……”
“没错,你,我,家族,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凯墨陇让北极星完蛋了,但其实没有,”阿斯朗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犀利,“他只是改造了北极星。这个世界上最无孔不入的庞大情报网络,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为他所用。我想,凯墨陇应该是握有家族重要人物们了不得的把柄,才能牢牢地控制住家族。人都有秘密,没有秘密的人也有弱点,凯墨陇先生显然深谙此道。”
这些信息来得太突然,贺兰霸全无心理准备,陷入长久的沉默。
“怎么样?”阿斯朗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椅背,“现在知道暖男先生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了吧。”他俯到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是编剧,那他就是导演。你只能做做梦,但他能让那些梦都成真——让你的美梦成真,也让别人的噩梦成真。”
贺兰霸没法关闭耳朵,只好闭上眼睛。
阿斯朗在身后感慨一声:“天知道我有多希望家族能直接弹劾掉凯墨陇,这样我们就不用费这么多功夫还把编剧先生您请来了。不过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地待在这里就好,过不了几个钟头事情就会圆满解决了,到时我应该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你。”说着吩咐手下看好人,转身离开了客舱。
门扉带上后贺兰霸霍地睁开眼,心中冷笑卧了个槽,真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凯墨陇再怎么吊炸天,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只小海豚,我会乖乖让你拿来威胁他?抱歉我特么还真舍不得!
他环顾了一下客舱,只有靠门的位置坐着一名黑西服的看守,这是在海上,指不定还是在公海上,看样子阿斯朗是觉得量他也逃不到哪里去。
贺兰霸开始撸逃出生天的剧本,大约半小时后,他难过地呕了一声,黑衣看守抬着眉毛注视着他。
“……能让我去洗手间吐吐吗?”宅男编剧有些脱力地道。
黑衣看守又抬起另一边眉毛,似乎在权衡。
贺兰霸又呕了一声,这不全是演技,外面风浪似乎大起来了,摇晃的感觉越发明显,他本来就有些晕船,这会儿自己都能感到胃里正翻江倒海。
看他不像在装,似乎真的就快吐出来了,再加上船体摇晃得厉害是不争的事实,黑衣看守大约也不想对着一屋子呕吐物,总算站了起来,帮他解了脚下的绳子:“少耍花样。”
贺兰霸被押着推出门外,走上几级台阶,外面就是主甲板的船舷,他抬头望了一眼,看来这不是一般小型游艇,算是比较大的游艇,他刚刚是在下层甲板的客舱,主甲板的窗户是全玻璃,主甲板上是驾驶舱,再往上则是纯用来休闲晒日光浴的飞桥,这艘游艇确实如他剧本中所述,足以用来开游艇派对,可是架不住今晚的天气着实不易出海,这么大的滑航游艇也被海水推得上下颠簸。海浪在下方翻腾的动静很大,海风又腥又冷,他此刻却没工夫惦记呕吐的事,当务之急是要确定邓小胖他们关在哪里。
没走几步就听见隔壁某扇窗户传来邓小胖吊着嗓子一声:“卧槽贺兰霸不会第一个被撕票了吧!”
你能别这么乌鸦嘴吗,贺兰霸有气无力地想,不过确定邓小胖和庞丽他们就在主甲板的房间他心中就有数了。因为船摇晃得厉害,他走得也不快,一边走一边小心观察着地形,驾驶舱里似乎只有驾驶员一人,主甲板前后方都亮着灯,既然邓小胖他们在靠后的位置,那么阿斯朗他们应该在前面。驾驶舱甲板后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固定着一只白色箱子,应该是救生筏错过了。
这时一个大浪劈过来,贺兰霸往船舷方向趔趄了一下,干脆就趴在栏杆上呕吐起来,黑衣看守只好别过鼻子在一旁守着他。
呕吐不比尿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贺兰霸一边狂吐一边在心里描了一遍游艇的布局,又重复了一遍行动步骤,眼看着又一波浪劈头而来,下定决心的宅男编剧忽然就势往黑衣看守的方向撞去。
这全力一撞借着风浪的势头,黑衣看守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等从船舷边晕头转向地趴起来时,贺兰霸已经不见了踪影。
.
“跑了?!”阿斯朗转头瞪向战战兢兢前来汇报的黑衣看守,不过很快就淡定下来,“游艇只有这么大,四面都是海,肯定还在游艇上,给我翻遍游艇也要把他找出来!”
五人开始分头寻找目标,几分钟后就传来更糟糕的消息,关在餐厅的另五个人也不见了。
.
“不愧是大师啊,这招调虎离山你怎么想出来的?”邓小胖帮着贺兰霸把被敲晕的驾驶员绑好。
贺兰霸难得一次顾不得炫耀,起身绕到驾驶台前,驾驶座有主副两个座位,原本座位旁应该挂着卫星电话的地方空着,他棘手地磨了下牙。
“学长你在找什么啊?”庞丽回头问,她正和袁夏一起翻找救生衣,于峥嵘和摄影小哥则搜刮着驾驶舱后方冰柜里的淡水和食物。几个人现在都是满腹疑问,但是眼下情况紧急,也无暇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们得通知救援队!”贺兰霸找不到卫星电话,只好转向无线电呼叫。
邓小胖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在一旁打哈哈:“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喊SOS?”
“SOS早就停用了,”贺兰霸凭借记忆里储存的素材,记起海难求救频道是16,他调到16频道,抓下无线电通话器,连呼了三声“MAY DAY”。
天气十分糟糕,无线电杂音干扰严重,除了偶尔断断续续好像是人声的声音,贺兰霸听不见任何有意义的回复。时间极其有限,他只好重复了三遍求救信息,通报了游艇名和GPS导航屏上显示的地点,这时摄像小哥忽然压低声音:“他们好像上来了!”
一行人只得带上救生衣和有限的物资赶紧撤出驾驶室,果然就听见下方叮叮咣咣靠近的脚步声。游艇大有大的好处,玩躲猫猫还是足够的。
放置胀气式救生筏的箱子很沉重,没法提着跑,他们必须就地取出箱子里的充气救生筏和淡水食物,看救生筏的规格,搭乘六个人不成问题,但是救生衣是从驾驶室拿的,只有三件,贺兰霸自诩水性好,邓小胖为了在庞丽面前争取表现,两人都没有穿救生衣,摄像小哥也豪迈地把衣服让给了比自己瘦得多的于峥嵘。
黑衣人发现了他们,包抄过来,几个人正要合力一起抛救生筏,船身忽然剧烈地一颤,船底传来咣一声闷响。
甲板上的人全被撞得扑倒在地,这次颠簸显然不是风浪造成的,邓小胖趴在甲板上惊魂未定地喊着:“卧槽触礁了?!”
这下是不想撤也由不得他们了,贺兰霸当机立断将救生筏一脚踹抛下海面,红色的救生筏包坠入海水中,眨眼的功夫已自动充气膨胀起来漂浮在海面,贺兰霸推了一把邓小胖:“你们先下去!”
“啊?你呢?”邓小胖抹着一脸海水喊。
“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追上你们!”贺兰霸说着就跨过甲板上一名被撞晕的看守往主甲板舱跑。
阿斯朗为了避免被凯墨陇找到才把游艇开到公海,并且丢掉了他们所有人的手机,但如果阿斯朗打算和凯墨陇做什么交易,必然也需要实时联络的方式,公海上没有别的联络方式,除了卫星电话。卫星电话既然不在驾驶舱,一定在别的地方。这部卫星电话肯定不是用来直接和凯墨陇联系的,这是一次至少有三方配合的行动,A负责看守人质,B负责将交换人质的条件告诉凯墨陇,C负责确认凯墨陇是否按照要求行动,最后再由C联系A释放人质。
行动虽然缜密复杂,但对他而言,只要有卫星电话就好,他可以直接联络上凯墨陇,阻止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游艇在不断下沉,贺兰霸终于在主卧室的墙上找到那部黑色的海事卫星电话,奔上前刚拿下来正要拨号,身后便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别动”。
阿斯朗举着一把小巧的柯尔特手枪站在房门口:“放下电话。”
贺兰霸迟疑着。
阿斯朗慢慢走进来,笑道:“你拨过去也没有用,已经晚了。凯墨陇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机场了。”
贺兰霸脸色铁青,顾不上管那把近在咫尺的手枪,掉头就拨了凯墨陇的手机号,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听筒里只有单调沉闷的忙音,他不甘心地又拨了一遍,恐惧像冰冷的手掌一把攫住了心脏,他回头厉声问:“你让他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让他以家族最高执行人的身份,亲自去那座软禁阿姆来总统的山庄迎接总统先生。”阿斯朗撇撇嘴,“不过他还能不能回来,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贺兰霸愤怒地冲上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拳将阿斯朗撂翻在地,夺过手枪压在他眉心,咬牙切齿道:“我要你现在联系你的人!让凯墨陇走!”
阿斯朗被打得嘴角溢血,看着近在眼前的手枪,表情却很轻松:“你傻了吗?我的命是属于阿姆来总统的,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再说,不管你开不开枪,这艘游艇都沉定了。”
贺兰霸真的彻底傻了,他调动所有脑细胞也想不出一个能扭转乾坤的剧本,他握着枪呆滞地跪在摇晃的地板上,这将是他这一生写过最烂最可耻的剧本了。
阿斯朗稍微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外面风雨飘摇的海面,笑了笑,转向呆滞的编剧先生:“记得我说过只要目的达成,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吗?”
贺兰霸看着笑得阿斯朗,已经没有了表情。
“我说过我一直在调查凯墨陇,但是其实我调查到的不止他在北极星的那段经历,”阿斯朗眯缝着眼瞧着眼前人,“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遇见凯墨陇吗?你真的以为这是巧合吗?”
贺兰霸眼睫一颤,不明所以地睨着笑含深意的阿斯朗。
“我曾经怀疑北极星杀死了真正的凯墨陇,再以现在的凯墨陇取而代之,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了。”阿斯朗道,“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我请私家侦探调查凯墨陇时,发现了六年前一桩蹊跷的溺水浮尸案,我以为那具浮尸正是真正的凯墨陇。”
贺兰霸缓缓瞪大眼,游艇剧烈摇摆着,仿佛在山崩地裂间挣扎,房间里所有未固定的物品开始朝他们的方向倾斜滑落,画框掉落下来,卡在门前,水杯滚落下去,透明的水泼溅在顺水漂流的奥菲利亚身上,头顶的灯光也闪烁着熄灭了。
“你应该知道那具尸体吧,警方的档案里有你确认死者身份的证言。”阿斯朗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带着快意一字一句地道,“那具尸体,是北极星伪造的。”
贺兰霸手里的柯尔特砸落在地板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轰鸣,船还没有沉没,高耸的海水已经将他吞没了。
“凯墨陇就是凯萨。”阿斯朗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他说。
“……你说什么?”贺兰霸颓然坐在冰凉刺骨的海水中,颤抖着声音。
“他以为隐瞒这一点,就会使得你在我们眼里显得不那么重要,就会使你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可以清醒地选择出卖他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你爱的是凯萨对吧,关凯墨陇什么事呢?明白了吗?按照他的期望,这个时候你不该返回来找电话,而是跟你的同伴一起逃生。”
海水泼在镜片上,贺兰霸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切都在颠倒,在倾覆,海浪从他背后涌来,带走了他。
汩汩翻滚的深蓝中,记忆在疯狂地倒带,那时他们在宝马X5昏暗的车厢里,在夜晚厨房清凉的窗前,在庚影满是情侣的草坪上,在洒满晨光的公寓沙发上,他看见凯墨陇或严肃或微笑着反反复复问着他:
——你对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还是很完美,我还是很嫉妒。
——我是为了见到你才会拼命保持心跳和呼吸的。不管你信不信,这是真的。
——如果我在家族衣食无忧地长大,又怎么能遇见你?
75
他又回到了那间阴暗的地下密室,仿佛电影的回放,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密室的门外是成堆的人和野兽的尸体,不知道在他们头顶是荒凉的世界末日。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坐在电影厅里,所有观众都走光了,当卡司名单拉到末尾,他在黑暗中听到“吱呀”一声熟悉的开门声,电影画面又回来了,于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个真正的结局。
镜头就是他的双眼,他看着依旧穿着考究的手工西服的凯墨陇自铁门处向他走来,停在床边低头俯看着他:“我这么囚禁着你,你会恨我吗?”
那声音如此温柔,一想到即将再也听不见这个声音,他生命中即将第二次失去这个人,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无可恋。他说不出话来,想摇头也动不了,留给他的只有不由他左右的镜头般的视线,但是却无比迫切地想告诉镜头中央的这个人,我不恨你,我爱你。
凯墨陇低垂着眼睛,这是一个很美的眼部特写,如机械表般精密的眼眸后藏着蠢蠢欲动的秘密:“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这都是我唯一想对你做的事。因为只有当我囚禁住你的身体,你的心才是自由的。”
他看着这双眼睛,它们和记忆中凯萨的眼睛重叠了起来,那么和谐,没有一丝突兀。为什么他从来不曾注意到,虽然看起来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但是那双眼睛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学长,好遗憾你没有认出我来。否则,这会是个好结局的。”
镜头一点点地拉远,那个穿着手工西服的明星特工不见了,站在他眼前的,是穿着熟悉的黑色制服,身板单薄眼神却热切的少年。
电影厅的灯一排排次第亮起,啪嗒啪嗒啪嗒,像急促的倒计时,他像是被绑在座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脸孔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模糊,直至消失。
.
流着泪醒来时,天空在烈日的炙烤下好像在闪烁,眼睛被刺痛得快要烧掉了,这时一块湿手绢盖在他眼睛上,他听见庞丽的声音:“学长别睁眼啊,太阳太毒了,眼睛会瞎掉的。”
我本来就是高度近视,瞎掉又有什么关系呢,贺兰霸抬手按在手绢上,挡住不断流下来的眼泪,连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也认不出,还不如让我瞎掉算了。
游艇下沉的时候,邓小胖和摄像小哥救了他,于是他现在和这只被他牵连的倒霉剧组一道,漂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上。虽然有用无线电发出求救信号,但是不确定有没有被附近的船只和港口接收到,而水流会带他们漂流很远的距离,海岸救援队即使即刻出发,找到他们的几率也十分微茫。
他已经没有什么生的念头,只是觉得对不起剧组的大家,所以连续两天下来,除了昏迷的时候庞丽喂过他几口水,接下来几乎没有进水。本来救生筏上的淡水就只有那几瓶当初从冰柜里顺出来的矿泉水,这么多人需要进水,根本撑不了几天,如果他不喝,那么他们至少还能多挺三天。
“学长,你一口水不喝怎么行啊?”
庞丽是个好姑娘,一直不遗余力地劝他喝水,他只能拿臭脸对待,翻了个身:“别烦我。”
对不起,庞丽,你一定要活下来,剧本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你会喜欢的,这部微电影,你要好好拍出来。
“哎哟大师,你老这么睡也不行啊。”邓小胖见他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闷头睡大觉,摇了他两下。
“邓小胖,我死了以后你记得把我切来吃了,他们肯定下不了这个手,但我看好你。”他闭着眼睛说。
邓小胖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日升日落,日升日落,一晃四天过去了。早期的脱水症状常让他昏厥,所以必须时刻装睡,这样这帮瞎热心的学弟学妹就不会以为他昏厥了再把水白白浪费在他身上。
他很难受,呼吸灼热,身体却发冷,像在炼狱里煎熬,在第五天的黎明来临前,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家伙们,他恐怕看不到他们获救了。
太阳从海的那头冉冉升起,大概是人之将死,最后这一刻他竟然并没有觉得痛苦,相反从来没见过这么壮美又安静的日出。金色的恒星将大片辽阔的海水也映照成闪闪发亮的金色,他一时竟舍不得闭上眼,就这么出神地看着,在一千五百度的浓雾下这些金光连成一片,随着起伏的海水宛如在升腾一般,让他觉得温暖而安全。
就在这时,徐徐的浪涛声中夹进一个杂音,这声音吵醒了熟睡的袁夏,他猛地一下撑起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秒后用嘶哑的声音激动地大喊起来:“直升机!是直升机!!”
所有人都醒了,贺兰霸看见已经瘦了一圈的邓小胖脱下衣服高高地站起来,打着赤膊全力挥舞着手里的黄色外套。于峥嵘干脆用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外套,一股灰烟高高升向天空。
贺兰霸没戴眼镜,直到感觉救生筏随着水波剧烈地动荡起来,才抬头瞧见那架盘旋如大鸟的直升机,他看着激动地抱在一起差点掉进水里的庞丽和邓小胖,也跟着如释重负。
直升机通知了附近的救援船,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就全部获救了。
贺兰霸昏迷了一阵,再次醒过来时精神状况好了许多,他人还在搜救艇上,手背上打着点滴,但是坐在他床边的人一身淡蓝色衬衫和黑西裤,似乎不是医护人员。他有些诧异地虚起眼,还是没法将这人的样貌看清。
“我有一副备用眼镜,八百度带闪光,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戴一下。”淡蓝色衬衫的男子用英文说道,递来一副无框眼镜。
贺兰霸接过眼镜戴上,勉强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这位外国友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在西欧人偏粗犷的五官中应该算是比较清俊的那款,看上去年龄不比凯墨陇大多少。
“对我们来说,这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吧,不过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对方笑着说,“我是家族的联络官,安迪司各特。”
贺兰霸豁地坐起来,连珠炮地问:“凯墨陇呢?!他现在怎么样?他还好吗?!”
ANDY沉吟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怎么样,我最后一次接到他的电话已经是九十六小时前的事了,他只是让我务必找到你。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他。”说着掏出手机递给贺兰霸,“不过你也许可以试一试,给他留个言什么的,但是他不一定还能听到了。”
贺兰霸低头接过手机,ANDY起身道:“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ANDY走出房间带上门,沉了一口气,凯墨陇的结局不可能有多美好。其实家族不是没有机会控制住阿姆来,但是凯墨陇擅自行动,他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以凯墨陇宁愿付给赵易三亿也不肯让贺兰霸承担一丝受伤风险的尿性,他对凯墨陇最后会这么做一点也不意外。家族不会管贺兰霸的死活,凯墨陇不信任家族。
现在想来,前任执行人和现任执行人的结局究竟谁更完美一点呢?一个走到了最后,却无法做一件自己最想做的事,一个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却没有走到最后。
房间里只剩下贺兰霸一个人,他看着手里的手机,踯躅许久,最后还是拨了过去。漫长的忙音后,是“滴”的一声跳转到留言的提示。
所以故事的结局始终都是这样吗?无论是凯萨的,还是凯墨陇的,到头来都是以他一个人一遍遍写着、录着永远无法到达的留言作为结局?
“凯墨陇,我是贺兰霸,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见我的留言,如果你正听着,那你就慢慢听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我希望你是什么样子,你就是什么样子,我那个时候很不是个东西,说什么特工就挺好的,我真的很后悔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凯墨陇,我一点不希望你是明星特工,也不希望你是棋盘后的人。如果我希望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就真的能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现在许愿还不迟,那么我希望……”他望着舷窗外靠近的海岸线,就像影片结束前最后一个镜头,充满了希望,他克制住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你是一名导演,凯墨陇,我希望你是一名导演,这些波澜起伏惊险刺激的故事都只是你导演的电影,电影结束了,你就回来了。”
他向后倒在床上,握手机的手盖住了眼睛。这么文艺这么恶俗的话,却说得他泪流满面。
76
贺兰霸看着自己脱水虚弱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却有种被彻底打垮的绝望,一周以后出院,走出地铁站一路慢慢走回去,走进地下车库,小金杯旁停着一辆陌生的深蓝色比亚迪,回到A座20-3,客厅的茶几上再也没有散乱的扑克牌,巧克力色的泰迪兄低垂着头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他上了二楼,门把一扭门就开了,按开门边的灯,属于凯墨陇的所有东西还在那里,拳击袋,哑铃,一柜子阿玛尼和HUGO BOSS,有些衣服一看就是量身定制的,他把它们取出来一一放在床铺上,都能脑补出凯墨陇穿着它们时的样子。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发现枕头下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摸出来一看,是爱马仕的笔记本。这应该就是当初凯墨陇让他去B座20-3取的那本,后来凯墨陇大概是自己去取回来了。他将真皮笔记本放在腿上,静默了许久,心中说了声“对不起”,拉开了笔记本的拉链。
很轻的“嘶啦”一声,伴随着胸腔中急起的心跳,他即将知道凯墨陇所有的秘密。
笔记本的活页上写着简短的日记,每一页都只有寥寥几句,中间有一部分是用别的活页写好后再装订上笔记本的,日记左右上角还别着林林总总的小票和收据,超市的结账单,4S店的结账单,火锅店的结账单……
其中有一页特别厚,他手指掐到那个缝隙,打开来,见那是20XX年5月10日的日记,右上角别着好几张电影票根。一张张抽出来,除了一起看过的《国王的演讲》,还有两部他完全没有印象的《烈火英豪》和《电梯》,有些诧异地揭开票根,只见日记上写着——一起看了电影,《国王的演讲》,《烈火英豪》和《电梯》,看《国王的演讲》时你睡着了,我只好麻烦别人又帮买了接下来的两场,还好那天看电影的人不多。不然怎么办呢,把你喊醒?那样对我自己也太残忍了点。
末尾是一个笑脸。
贺兰霸看着这个两三笔勾勒出来的笑脸,眼眶发了热,他想象不出凯墨陇是以怎样的心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做他的靠枕,看着CAST名单缓缓升起,灯光一排排亮起,寥寥无几的观众一一离场,他一个人将卡司名单从头到尾看完,等着清扫人员进场,熬过冷清的中场,再等着寥寥无几的观众一一进场,等着灯光再次暗下。
“……要开始了,学长,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二部电影,名字叫《烈火英豪》,听起来好蠢的名字。”
“……这是我和学长一起看的第三部电影,名字叫《电梯》,似乎是你喜欢的悬疑风,你要不要醒过来看一看?……还是算了。”
光是想想凯墨陇一个人面对着闪亮的大银幕轻声说话的样子,侧过头来看他的样子,就觉得揪心的寂寞。贺兰霸翻到笔记本第一页,打算从头看起,日记开始于20XX年2月21日,他记得这个日期,这是凯墨陇那只拉杆箱和电子邮箱的密码。
20XX年2月21日
找到你了。
20XX年2月22日
似乎真的成为一名编剧了。恭喜你,学长。
20XX年2月23日
也把你的小金杯洗洗啊。
20XX年2月24日
买了一辆白色的宝马X5,看上去和小金杯会很般配的样子。
20XX年2月25日
停在一起试了试,看上去真的挺不错,你觉得呢。(小金杯,你主人要是能把你打理得再干净点就好了。)
贺兰霸看着别在这一页的那张拍立得照片,哭笑不得,这就是张得瑟的自拍照,凯墨陇穿着重逢时那件很有范儿的烟灰色衬衫,却高举着镜头一脸臭美的表情,照片背后是并排着的小金杯和大宝马。这是什么时候啊,他托腮想了半天,2月中旬他才刚接到许穆的枪手剧本,那应该是大宝马第一次停在他隔壁,他根本不曾留意到。
20XX年2月26日
停第二天了,你都没有看我一眼。早知道还是应该运雷文顿过来的。
20XX年2月27日
也别光顾着写剧本啊,都停在你隔壁三天了,你能看一眼吗。
20XX年2月28日
我不喜欢比亚迪。
20XX年2月29日
不喜欢雷克萨斯。
20XX年3月1日
这套谢林的巴赫小无世面上已经不多见了,你犹豫了十五个小时才来看当然没有了。
20XX年3月2日
为什么老把窗帘拉上,我不会介意你房间里的光照过来的。
20XX年3月3日
谢老板干什么?那是我花五百块在网上买了才让他通知你的,他白赚你两百,应该谢谢你。
20XX年3月4日
你家窗帘太厚了,不热吗。我好热。
20XX年3月5日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我该主动提着行李上门找你吗?再等等吧。
20XX年3月6日
学长,你会认出我的。
贺兰霸一页页往下翻着,看凯墨陇纠结着是要主动来找他道明自己的身份,还是怀着期待和激动等着他认出他的那一天。这分明就是凯萨啊,那个总是守候在他身后,形影不离的面瘫小子。他到底为什么如此眼拙?
20XX年3月10日
只是擦身而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别把后背向着别人,学长。
20XX年3月11日
在你家门口站了快半个小时,还是放弃了。我相信你会认出我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就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贺兰霸看着笔记本上的白底黑字,眼前浮现出缓缓放下搁在门板上的手的凯墨陇,当自己还在书房里为了剧本中别人的爱情绞尽脑汁时,那个最爱他的,长大版的少年,默默地凝视着他的门扉,又寂寞地转身离开。如果当初他曾清楚明白地回应凯萨的爱,那么今天的凯墨陇也许就不会这样纠结矛盾。镜片上忽然模糊了一块,他摘下眼镜,捂着发胀的眼睛,不知道还要不要再继续看下去。
20XX年3月14日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
20XX年3月15日
为什么?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一页的字迹特别潦草,笔迹很重,以致“玩笑”的“笑”字都没有写完就断掉了。贺兰霸停下来,心中酸涩难当。日记虽然记了厚厚一本,但每一页也只有短短一两行,他却一路看到了深夜,在这些寥寥几行只言片语中,有他全部的回忆,但他的回忆再多,也只是拼图的一角,凯墨陇只用这样一句话,两句话,就补全了所有的画面,让他看到了拼图的全貌,原来他以为的阳光,背后却是大雨,他以为的甜得发腻的每一天,对凯墨陇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滋味。
.
关在书房里昏天黑夜地睡了也不知道几天,只有电脑还亮着,从Gmail到QQ到MSN,全部通讯软件都开着,手机也破天荒地保持了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状态,但是至今一通电话也没接过,一条信息也没回过,因为都不是他想要的。又看了一眼信箱里的邮件,经过这些时日,似乎许穆对他下的封杀令终于开始失效,信箱里又和以前一样陆陆续续收到剧本邀约了,贺兰霸将手机丢在一旁,翻了个身继续睡。可是现在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睡着睡着就饿了,饿着饿着就饿过头了,有一次起来想给手机充个电,刚从床上撑起,眼前竟然眩晕了一下。宅男编剧愣怔地抚了抚干瘪的肚子,再不吃东西可能真得饿晕然后饿死了,可是还是不想出去,他仰躺在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现在这样的状态叫什么呢,活着觉得没意思,死了又觉得不甘心。
行尸走肉?活死人?
对,就是活死人。
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凯墨陇不可能再回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恢复了平日的作息,至少会起来吃点东西了,但电话还是不想接,偶尔走神一会儿,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文档,每当这时就会特别厌恶自己。
.
就这么蹉跎着岁月,转眼就入冬了。
初冬的某个早晨,天还没大亮手机铃声就响起来,贺兰霸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眼睛又闭了回去。手机铃声响了一阵停下来,他正要安心睡过去的时候,噪音又来了。有完没完?贺兰霸趴在床上用枕头蒙住头,噪音又响了第二遍他才认出那分明是门铃声,猛然翻身起来,趿上冷冰冰的人字拖,抓了眼镜戴上,头也来不及刮就直奔玄关。
门“砰”地一下就开了,拿着一只小包裹的顺丰小哥诧异地看着还穿着一身单薄睡衣的鸟窝头宅男。
贺兰霸神色黯然地签收了包裹,关门时顺丰小哥笑着招呼他:“天这么冷了多穿点啊。”
贺兰霸目送顺丰小哥哼着歌离开的背影,他以前没见过这张面孔,是新来的吧,所以对快递这份无聊透顶的工作依然还抱着最初的热情。
他关上大门,走到沙发上坐下,拆开包裹,包裹是从淮港寄来的,里面有一封信,展开来,信纸上也只有一句话——贺兰,这是我们在清理慧星遗物时发现的东西,似乎是留给你的,就给你寄过来了。
原来是夏慧星的父母寄来的。贺兰霸取出盒子里的DV,打开屏幕正要看,想了想,还是决定接在电视上。刚要起身就连打了两个喷嚏,鼻腔立刻开始有水肿的迹象。
他看了一眼窗外青色的天空,顺丰小哥说得不错,天都这么冷了……
回房裹了一件毛衣盘腿在沙发上坐下,按下播放键,夏慧星笑容灿烂的脸随即出现在屏幕上,贺兰霸傻乎乎地跟着笑了笑,镜头上的夏慧星稍微退远了一些,才看清背景是医院的病房。
“可以开始了吗?……啊,好的。”女孩似乎是在对帮她录DV的人说,然后很风情地撩了下头发,“贺兰哥,一直想录些什么东西给你,至少在我还很漂亮的时候,放心不是遗言啦,只是有些话,当着你的面不好对你说……”女孩忽然露出羞赧的神色,抿了抿嘴唇,语出惊人地道,“贺兰哥,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贺兰霸“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有些寂寞地道:“演得专业点啊。”
DV的镜头抖了一下,画面整个往下低了三分之二,夏慧星的脸都看不见了,女孩这才连连摆手:“安啦安啦,我开玩笑的!帮忙好好录啦!”
镜头这才又不情不愿地抬起来框住夏慧星:“贺兰哥你还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要收赞助费,那时我爸妈都出差不在,我交不出钱,哭着不肯去学校,被奶奶用鸡毛掸子抽,你就偷偷翻窗进来,说要带我去找赞助费。”
当然记得,贺兰霸看着镜头中好似还生龙活虎的夏慧星,回忆起往事,眼中不自觉带上怀念的笑。赞助费是很大一笔钱,他那时也是个小屁孩,哪里找得到,他只是不想看夏慧星哭,就编出了带他去找“塞勒斯特亲王”的谎言。
说是有这样一位非常有钱非常慷慨的塞勒斯特亲王,就住在淮港海边一栋华丽的紫顶别墅里。于是两个身无分文的小屁孩就这么趿着拖鞋上了路,小慧星一路上问题不断:
“塞勒斯特亲王他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啊?”
他只好就坡下驴地编啊编:“因为他是吸血鬼,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好几百年,当然有钱了。”
小夏慧星两手捂着嘴鼓着眼睛,他转过身,扯下小姑娘罩在嘴上的手:“别装了,知道你不怕。”
果然小姑娘拿下手就嘿嘿笑起来:“那他不是很老了?”
“吸血鬼不会老。”他继续在前面带路,树上掉下一只虫子,在他眼前张牙舞爪,夏慧星不怕妖魔鬼怪,最怕腿多的玩意儿,他大无畏地挥掉那只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先生,披荆斩棘地带着矮他半个脑袋的夏慧星继续前进。
“那他帅吗?”夏慧星的拖鞋声吧唧吧唧跟在身后。
“嗯,很帅。”
小姑娘一脸“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忽然又想到什么,担忧地道:“可是……塞勒斯特亲王凭什么会帮我呢?”
他转身看着放慢脚步又停下来,沮丧地低垂着头的夏慧星:“会的。”他扬起一个承诺的笑,“因为他是吸血鬼啊。”
夏慧星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塞勒斯特亲王喜欢喝RHB型的血,”他揉揉小彗星一头软软的头发,“刚好我就是。”
夏慧星愣了愣,立刻朝他亮出小胳膊:“我是吗?”
“你父母都是O型血,你怎么可能是B型血。”
“那你要给他很多血吗?”
“不用,塞勒斯特亲王是个好人。”
这样,你应该就不会担心了吧。其实都是骗你的,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啊。
那天他们就沿着大路一直走,唯一的方向就是海边,路上有流浪的大狗好奇地尾随在他们身后,有骑山地自行车的大哥哥们朝他们竖起大拇指,他们穿过热闹的公园,看见人山人海的摇滚音乐会现场,发现大桥下方竟然有一处好似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又无意间走进音乐喷泉广场,被突然喷出的水柱淋得浑身湿透……
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一路跋涉冒险,摇滚音乐节现场和吓人一跳的音乐喷泉让夏慧星忘记了烦恼,又开怀大笑了。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海边。他很难过,因为现在就必须要告诉夏慧星真相了,这时却听见前方的夏慧星惊喜的喊声:
“塞勒斯特亲王的别墅!”
他吓了一跳,顺着夏慧星手指的方向看去——海边竟真的有一座紫色屋顶的别墅!华丽大气的别墅耸立在悬崖上,简直就和动漫电影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两个人站在别墅的黑色雕花大门前,他看着扒着栏杆兴奋又期待地往里打望的夏慧星,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告诉夏慧星真相了,可是他竟然很舍不得,因为夏慧星这么期待,而这个谎言这么美好。
他下定决心将谎言进行到底,哪怕只能多一秒钟维持住这份期待,多一秒钟维持这份幻想。于是他踮起脚尖将手伸向大门旁的电铃。
就在这一刻,夏慧星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诧异地回头,夏慧星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了,”女孩哭丧着脸,声音里带着软糯的恳求,“我不想他喝你的血。”
他低头看着抱着他的手臂皱着小脸蛋的夏慧星。这个由他编织的谎言,就这么意外地迎来了最最完美的结局。
就像圣诞老人的谎言,总有一天也会被揭穿,可是能多信一天,多一年期待驯鹿雪橇飞过我们头顶,是多美好的事啊。
镜片上泛起一层雾气,屏幕中的长大版夏慧星也跟着模糊了:“到现在我还时常梦见那天的经历,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奥德赛,”DV的画面微微晃了一下,女孩接着说,“虽然没有找到塞勒斯特亲王,但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贺兰哥你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而这个无所不能的贺兰谨,不是将来要做一名金融操盘手的贺兰谨,也不是要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室后运筹帷幄的贺兰谨,他是一个将要在电影院里让所有幻象和美梦成真的贺兰谨,像斯皮尔伯格,像詹姆斯卡梅隆那样的贺兰谨。”她的目光充满希冀,却又透着微微的遗憾,“但我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勇气鼓励你去这么做,因为大家对你有太多的期待……所以贺兰哥,我只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你,现在的你,也许真的让他们失望到了极点,但是我真的为你骄傲到了极点,不愧是无所不能的贺兰哥!不愧是你!我真的这么想着!所以不管当初因为什么原因,因为谁让你踏上这条道路,我都要由衷地感谢他!”
贺兰霸凝视着病床上挺直了背的夏慧星,最后这番话,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好像能看见生命力源源不断从她孱弱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还有一件事,当初我决定报考庚影表演系时,爸妈都很反对,那天你送我回家,他们又照例骂了我一顿,甚至牵连了你,抱怨都是因为你才让我也跟着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说到这里顿了很久,“对不起贺兰哥,我知道那时你其实没有走远,一定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也很难做,那个时候我也难受得不得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呢,没有人有资格这么说你,哪怕是我的父母。那个世人口中‘不切实际的梦’,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把它种进我的生命里……”女孩的声音哑了一下,眼中盈着泪水,“如果手术成功,我一定要努力做一名好演员,这一次要一步一个脚印,绝不再走弯路,如果手术没有成功,也许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梦想了,但是请你无论如何要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不要走弯路,不要被讨厌的东西打垮,不要让它变成不切实际的梦,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实现给他们看,好吗。”
本来就已经水肿的鼻腔酸得要命,贺兰霸取下眼镜捂着眼睛,觉得喘不过气来。
“别跟我一起哭啦,”DV中的夏慧星接过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还挂着泪痕的脸上转眼又换上熟悉的笑容,“这是演技,骗你的啦。贺兰大编剧,”女孩最后端端正正地坐好,冲着DV正儿八经地道,“如果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爱着你,悄悄守护着你,不管那家伙是男是女,你就从了吧。”镜头摆动了一下,伴随着夏慧星狡黠又释怀的笑,“总之,你要好好的。”
画面至此熄灭,贺兰霸沉默地拿起茶几上的DV机,扯掉连接线,重新拿在手上又播放了一遍。他没有看错,递纸巾给夏慧星的那只手,手腕上分明戴着那款他再熟悉不过的黑色潜水表。他合上DV,一点也没有意外,夏慧星高昂的住院费是凯墨陇垫付的。
凯萨在庚林学院只待了不到一学年,夏慧星并没有见过他,但这不妨碍夏姑娘精准的直觉。
放下DV仰靠在沙发上,当他没有勇气追寻梦想时,是凯萨推着他朝前走,当他心灰意冷打算放弃梦想时,又是夏慧星拉住了他。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书房里传来不屈不挠的手机铃声,他起身走到房门前,没来得及接电话铃声又跳转到了语音留言。
“学长,还是我啦,”是庞丽的声音,“这么多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上次给你留言你好像也没回复,不晓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在闭关赶剧本,如果是在赶剧本的话我先说声抱歉啦,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们那片子入围优秀奖了,今天还要上TPS电视台的微电影展播,就在下午一点,你要是码字码累了,就看看吧,好多人喜欢你的剧本,它在网上的最佳剧情投票里是第一名哦!”
贺兰霸听完有一会儿没回过神,电脑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镜片上,他走过去拉开那把已经很久没坐过的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开浏览器点到了TPS微视频大赛的官网,在他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这几个月里,TPS微视频大赛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点进了网络投票的页面,在琳琅满目的电影海报中一眼就看见了庞丽的片子,就在第三排第三个,海报做得很漂亮,是两个穿着制服衬衫的少年牵手走在原野小径上的背影,背景的色彩经过处理,翠绿得有些梦幻,不过却很好地切住了标题——Love Was Young。
投票需要登录,否则只能查看,他查看了所有分类的投票,在最佳导演类,《LOVE WAS YOUNG》排在第三,在最佳剧情类,贺兰霸看着页面上的彩色投票柱,《LOVE WAS YOUNG》共获得7万8千多的投票,高出第二名近两万票。
这个长长的红色投票柱让他好像又活了过来,能清楚地感到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他按捺不住地点进评论页面,观众评论还没刷出来,忽然瞥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2点58分。他霍地站起来,展播!
在鸟窝头编剧一股脑冲出书房后,《LOVE WAS YOUNG》的评论页刷新了出来:
——这个剧本好赞,哭成狗了!!
——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现实已经这么让人绝望,电影里不能再美好一点吗?!
——两个人在高中时真是各种美好,直到他们分开我依然期待看到好的结局,结局两个人又重逢了,明明还有爱,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结局?
——现实和梦想的冲突吧。我觉得同性恋的主题只是一个隐喻,背后象征着更多东西,所以连我这种对爱情片没啥感觉的人也被打动了。
——全片四十八分钟,刚开始还觉得太长,这算神马微电影,可看完后真希望它更长一点。
——最虐的剧情不是他们高中毕业后分开,而是多年后在游艇上的重逢,简直是要把最期待最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你看!编剧你够狠啊!
——很好,很好,心中最圆满的作品,没有高深莫测的说教,故弄玄虚的留白,只是简单地讲了一个爱情故事,却又好像讲了那么多。
——说说我最喜欢的几段剧情吧,一个是下雪天章海和桑田一起去面馆吃面那段,章海本来想坐在靠门的位置,桑田拍拍他让他坐在里面,桑田应该只是出于照顾人的习惯,但是我觉得小老虎章海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桑田的吧。
一个是在学校的天台上,章海因为维护桑田被音乐社的人排挤,没法去教室练琴,桑田用一个月打工的钱去商场买了一部电子琴,在天台搭好了线给章海练,当那首耳熟能详的巴赫康塔塔在天空响起时,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全被仿若天籁的琴声震住了,那个镜头现在还在我脑海里。其实这个时候从桑田的心理活动我已经隐隐察觉两个人最后会是悲剧了,但是真的好希望他们在一起啊。
还有两个人被锁在图书馆那段剧情,主动的章海真是让人喜欢,这一段剧情处理得特别好,两个人一开始各自背对着背在书架两侧看书,后来果然还是小老虎先转过身,拿下架子上的书从书架间偷看桑田的背影又忍不住伸手去挠那一幕真是又青涩又可爱。后来那一串过度的镜头,两个人从隔着书架背对背看书,到一个人瞧着另一个人的背影,再到两人隔着空空的书架面对面心不在焉地看书……这一段明明什么对话也没有,只用了背景音乐,但是随着镜头淡出淡入的交替越来越长,每一次画面亮起都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最后一次画面暗下去的时间特别长,但当镜头重新亮起来,两个人果真如我们期待的一般,终于同在一侧时,简直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格子窗的阳光照着两个人身上凌乱的衣物和彼此注视的眼神,但也许是我总想着他们最后的结局,我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哭出来的。
最后就是结局那段了,大概是编剧处理得太好了,在看的过程中我竟然感受不到绝望,就好像梦醒了,很心痛,但也很美。这一幕相信会虐很多人很长一段时间吧,已经不需要更多言语了。
……
贺兰霸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身边是好奇地扬着头的泰迪兄,影片中的光影倒映在它光滑如黑色豆豆的小眼睛中,随着温柔如水的背景音乐一闪一闪。
贺兰霸看着坐在餐桌里侧,只穿着一件单薄毛衣的章海,看他悄悄抬起眼,看着冬日的寒风从面馆门外吹进来,刮乱了桑田的头发;
他看着被音乐社团排挤,没法弹琴了却一点也不沮丧的章海,看他在课堂上一会儿旋笔一会儿看表心急地等着下课,铃声一响就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路跑去天台找桑田;
他看着有桑田在身边时就弹巴赫的康塔塔,弹肖邦的夜曲,弹勃拉姆斯的奏鸣曲,桑田离开后就无精打采地轰土耳其进行曲暴躁版,匈牙利舞曲气绝版的章海……
故事的结局不是他希望的,是庞丽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没有办法改变注定的结局,只能选择结束的方式。
在古典音乐圈的一次游艇派对上,彼时已是钢琴界新贵的章海偶遇了身为音乐杂志记者的桑田,这一幕一定牵动了许多观众的心。这时的他们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只能举着酒杯礼貌地点头。在无人的船尾,桑田听见章海呼喊他的名字,按捺不住循声而去,装作失足落水的章海在起伏的海水中孩子气地朝他伸手求救。一身昂贵西服和漂亮造型都在海水中泡了汤的章海,一定让桑田也让屏幕前许许多多的人又想起了曾经那个如小老虎般横冲直撞无所畏惧的少年。
在这场梦的结尾,桑田最后一次牵住了章海的手,放任自己被章海拉入水中。
碧蓝的海水涨满了视野,洁白的泡沫温柔地包裹住两人,阳光在水中闪烁,合着康塔塔宁静隽永的旋律。
在这个没有人看见他们的小小庇护所里,他们像从前那样注视,微笑,拥抱,接吻……一切都像慢镜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似乎再长一点,再长那么一点点,就能到达永恒了。
片尾曲在这时响起,小提琴宛如阳光洒满海面,太阳在木管悠扬地吐息中缓缓升起,竖琴如风拨动水面,眼前俨然是一片潋滟的波光。这场五彩斑斓浮光掠影的梦即将画上句点。贺兰霸的镜片上早已模糊一片,他看着画面渐渐暗下去,水面上传来人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声音。
现实最终还是给梦盖上了盖子。
但是这一次,那簇萤火一定已经溜进许多人的心里。这个故事由他一手打造,虽然只是一部微电影,虽然卡司名单短得可怜,但是编剧那一栏确凿地写着“贺兰霸”三个字——那是他为了告别过去为自己取的名字,不想再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地活着,他要霸气地昂首阔步。
影片结束,展播也到了一个段落,开始插播电视台广告,TPS新一季的狗血偶像剧宣传又拉开了帷幕。
宅男编剧盯着身旁的沙发,那时的凯墨陇穿着浅灰色的羊毛针织衫和白色的修身长裤,往棕色的沙发上一坐全然是一道风景。
刚认识凯墨陇的时候他即便是坐在沙发上也是优雅地交叠着长腿,随时都保持着男神般完美无瑕的形象,时间一长嘛……总之那天贺兰霸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凯墨陇一只长腿曲在沙发边,一只伸得老远,手里拿着一罐可乐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斜倚在沙发边,很用了一阵子才回过神。虽然也养眼,但是画风明显更浪了。
凯墨陇向后靠了靠,问他:“这电视剧是你写的吗?”
贺兰霸才注意到凯墨陇在看狗血偶像剧:“又不是所有电视剧都是我写的。”
“哦,”凯墨陇就撇撇嘴,“挺难看的。”
他觉得有意思,打算逗逗凯墨陇,就拿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里面是他参与过的迄今为止最脑残的一部剧,他丢了遥控器拍拍海豚王子的肩:“看这个吧,我写的。”
他陪着凯墨陇看完半集,插播广告时问:“怎么样?”
以为凯墨陇先生依然会拍他马屁的,结果海豚王子侧目看了他一眼,将那罐可乐磕在茶几上:“如果你当编剧就是想写这些东西,那不如改行吧。”
那时的凯墨陇是认真的,和当初烧掉他的报送通知书时一样认真。
他手上暂时还没接到什么靠谱的剧本,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接不到靠谱的剧本,但是明星特工凯撒的故事就在文档里,至少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以让凯墨陇有笑有泪地活着。
从柜子里翻出那只许久没动过的场记板,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的ROLL 1 SCENE 1 TAKE 1的标签上已经覆了一层浅浅的灰,他轻轻拍下板头,“咔哒”一声,扬起的光尘洋洋洒洒从眼前飘过。
重新开始,第一场,第一次,ACTION。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提到的巴赫康塔塔为巴赫作品第147号,感兴趣可搜索BWV147,不过纯钢琴版本是比较少见的。
我个人很喜欢TOO YOUNG TO LOVE这个剧本,很忐忑地希望大家也能喜欢,在我的想象中,片尾曲应该是TOSHI的君はいないか(你还在不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听。
77
“我靠这人也太多了吧,创历史之最了啊!”邓小胖从拥挤的考生中挤过,嘴上虽然这么抱怨,还是不忘四下打量美女。
贺兰霸目不斜视走在前面:“哪年不是这样,大惊小怪。”回头见邓小胖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感从心来,抑扬顿挫道,“有些人外表正直,内心已经猥琐,有些人外表猥琐,内心依然正直。”
邓小胖似乎是觉得有道理,边拍照边道:“我选第一种!”
贺兰霸:“……”
每年二三月庚影都是这副德行,除了考生,来电影学院做采访专题的媒体记者也不少,还有各种靠谱不靠谱的培训班趁机来招揽生意,整容医院的传单小广告简直如天女散花,放眼望去校园里乌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人头外便是停得满满当当的车辆。
贺兰霸听见一阵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地飘来,不一会儿就轰隆隆地盖过了嘈杂的人声,他推了推眼镜闻声望去,这一看不由有种视野被猛撞了一下的感觉——那是一辆1000cc排量的BMW战斧,正从校门方向直杀进来。庚影的校门被设计成科幻电影里那种金属隧道的造型,重机车红白蓝色的车身反射在三面金属墙上,俨然好莱坞大片一般!
车子在校门旁一刹停下,一身黑色针织衫修身牛仔裤的骑手放下长腿踏在地上,摘下安全帽的那一刻,贺兰霸和邓小胖不约而同张大了嘴。
“妈蛋啊,这个条件绝对不输给本校男神安嘉冕啊!”邓小胖惊艳的目光顺着战斧骑手跨下的长腿一路看上去,目视对方放好安全帽,黑色背包潇洒地背上双肩,掉头三两步上了东面的台阶。
火眼金睛的记者们也迅速瞄准了目标,贺兰霸见一女记者提着话筒和摄影师赶紧追上去,差点被话筒线绞到又尖又高的鞋跟,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战斧骑手人高腿长一会儿的工夫就穿越人群不见了踪影。
“这尼玛走个路都跟跑酷似的……”邓小胖望着战斧美男消失的方向,又望向不远处的报刊亭,新一期的《星周刊》封面是去年年底刚和星邦娱乐签约的欧哲伦灿烂的笑脸,邓兄禁不住啧啧感慨,“风云的一代啊!”
贺兰霸一回公寓就惯例地开电脑,哼着《穷开心》冲完澡,换上家居服,趿着人字拖翘着二郎腿在电脑前坐下。邮箱里的新邮件依然只是一些垃圾广告邮件,他清理完后关掉邮箱,给TPS影视部投去剧本已经两个月了,其实他也没抱什么期望了,但既然对方的自动回复说是要等三个月,那就耐心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吧。
在校园论坛上发的招租贴竟然有回复了,他刚要给对方留的手机号拨电话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租客打来的。贺兰霸在电话里和对方约好下午来看房,听对方说话时沉稳的语气,倒是很靠谱的样子。
中午他码了一集剧本,许穆对他的封杀早就过了时效期,据说没了赵公子和裴公子的助力,许编剧这段日子过得也不滋润。
走到阳台上正打算练练高抬腿,门铃声就响了,宅男编剧走去开了门,而后门内门外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卧槽”。
贺兰霸透过厚厚的镜片瞪着新生代小天王欧哲伦,欧哲伦透过蛤蟆墨镜瞪着鸟窝头宅男编剧。双方给对方的第一印象显然都挺糟糕的。贺兰霸其实不太愿意把房子租给明星艺人,奈何他现在手头比较紧,除了自己要养,还要养小金杯;欧哲伦也不喜欢和裤衩拖鞋鸟窝头嘴角还叼着宏声的宅男共处一室,但是现在他才刚出道,住在有粉红色屋顶桃心小泳池的小洋房里还只是个遥远的梦想。
原来在论坛上留电话的是欧哲伦的经纪人,欧哲伦也不是一个人来租房的,陪他来的还有身材堪比两个欧天王的助理小姐,欧天王看了二楼的房间后瘪着一张嘴:“怎么都不自带洗手间的啊?”
壮士助理小姐立刻安慰:“亲爱的,洗手间在楼下才好呢,你每上一次厕所就可以顺便消耗一部分卡路里。”
小天王仰头看着那一行蔚为壮观的楼梯,显得不太高兴,回头道:“哎,贺房东啊,我看你是住在楼下的,那楼上的主卧室不是空着的吗?”
贺兰霸埋头正看租房合同,头也不抬地一咬嘴角的宏声:“那房已经租出去了。”
小天王跳起来:“租出去了?谁啊?”
贺兰霸知道欧哲伦大小也算个名人,也不想和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想了想便随口道:“是个导演。”
本来一副如临大敌表情的小天王在听到“导演”这个词以后,眼神居然biu地就精神了起来。很久以后贺兰霸才得知欧哲伦同学对导演抱着一份怎样令人难以理解的情结……
就这样新生代小天王欧哲伦,原名欧石开的家伙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下来。屋子里热闹了许多,经常能听见欧哲伦在客厅里鬼哭狼嚎地练歌,或是大喊着“贺兰霸,有蟑螂”从楼上猛冲下来或者猛滚下来。
贺兰霸戴着耳塞把音量调到最大依然逃不过欧哲伦的穿脑魔音,不得不抄起拖鞋上楼杀蟑螂:“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床上吃零食!”
欧哲伦在沙发上蹦得老高:“那要在哪儿吃?!”
贺兰霸扶着额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年头房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欧哲伦也曾好几次问他:“你不是说我隔壁住着导演吗,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他人啊?”
贺兰霸听着小天王嚼薯片的声音,练瑜伽的动作顿了顿:“他不常回来住。”
“是个什么样的导演啊?多少岁?秃顶不?长得帅不?拍过什么电影啊?”
贺兰霸回头瞄一眼趴在沙发上两眼直冒光的小天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让欧哲伦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导演:
“……比我小两个月,没有秃顶,长得……还行吧,他拍过的电影你没看过。”
晚上欧哲伦又在楼上大喊有蟑螂,贺兰霸拿着杀虫剂气势汹汹上了二楼,看见那只小强从欧天王房门底下钻出来,竟然直接跑进了主卧室。
“钻进去就算了呗,反正里面没人住。”欧哲伦见贺兰霸在主卧里奋战,很是不解。
“他有洁癖啊!卧槽你往哪儿跑?!吃我一拖鞋!!……欧哲伦拖鞋借我!”
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过一日是一日,记得有一个月两个人都特别不顺,贺兰霸的枪手剧本屡屡被PIA,欧哲伦在练舞时扭伤了脚踝,两个人在客厅唉声叹气,欧哲伦忽然用阴森的目光偷瞄二楼神秘导演的房间,阴测测地对他说:“这宅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啊?”贺兰霸差点没拿拖鞋拍死他,欧石开连忙抱着脑袋改口,说要不咱们养一只招财猫,招财狗什么的好了,听说转运挺灵的。
贺兰霸咬着烟犹豫了,小时候他养过一只狗,小家伙每天大清早就会爬起来送他和夏彗星去上学,学校离得不算近,步行要半个钟头,他和夏慧星怕狗狗跟着走太远不安全,只好半路躲在电线杆后或者躲进商店里,小家伙东张西望找不到他们就会耷拉着耳朵失望地一个人踱回家。他念五年级时,有一次学校运动会结束,小家伙竟然一个人跑到校门口来接他。他激动地喊着小家伙的名字,小狗崽摇着尾巴冲过来一下扑进他怀里,直到现在那股毛茸茸的温暖手感依然记忆犹新。
后来小家伙得了狗瘟,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凯萨算吗?他倒是挺宠他的,不过这宠物虽然会跟着你,有时也会咬你,他以为这辈子都养不熟。和凯萨在一起时瞅着他那张三叉神经坏死的面瘫脸,分分钟恨不得吐槽,你看看别人家的宠物多贴心多会撒娇,你瞧瞧你像个什么鬼样子?许多年过去后,当凯墨陇强势回归他的生活,他才闹明白,敢情他以为的流浪小狗,其实是只流浪的小狮子啊。已经成为一头黄金狮子的凯墨陇先生这一次总算把卖萌撒娇的技能点都点了个满,摇晃着雄狮的尾巴和鬃毛求宠爱什么的,抬起能一掌拍死一只藏獒的狮爪求GIMME FIVE什么的……贺兰霸苦笑着想,老子一路宠得真是提心吊胆啊。
欧哲伦还在那边敦促他养猫养狗,他敷衍地回了一句“再说吧”。
欧天王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咱们养只金毛你说怎么样?还能帮防狼……”
尼玛两个大老爷们到底要防什么狼?!
不过经欧哲伦这么一说,有时他走在路上看别人牵着一只大金毛,也会不由自主设想一下,“嗖”地飞出一只拖鞋,大金毛就跳到半空准确地给他叼回来的画面。狮子不在了,养只金毛也算凑合吧。
有一天晚上雷电交加,欧哲伦又在楼上惊声尖叫起来,贺兰霸正在码剧本,扯下耳塞不胜其烦地走出书房,只见被闪电映得雪亮的客厅里,欧哲伦裹着被子跟个男鬼似地杵在二楼,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抖着嗓门喊:“有人!有人!!”
“这都快九点半了,哪来……”他话说到一半也愣住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确实夹杂着不起眼的门铃声。
他抄起拖鞋走到门后,从猫眼后瞄了一眼,尼玛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回事?宅男编剧按捺不住好奇拉开了门,然后愣住了。
卧槽好大一只金毛……啊不对,这分明是个人啊……
蹲在门口系鞋带的大男孩抬头见门开了,忙拍拍裤子站起来,一头亚麻色的卷发,笑起来一口灿烂大白牙,难怪乍一看像只大金毛。
这位深更半夜来造访的卷毛青年沈氏阿彻乃是庚影表演系的一年级新生,从论坛上找到招租的帖子,说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这天避雨刚巧走到这儿就打算上门来看看。
贺兰霸很想委婉地告诉这位反射弧过长的表演系学弟那帖子已经过期作废好多年了,卷毛青年一身干净的白T恤上洒了些雨点,背着个被雨淋湿了一半的黑色背包,站在客厅中央转来转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A座20-3,那副“嗷嗷嗷我对这个狗窝超满意”的表情看着竟让人有点不忍打破他的幻想。宅男编剧和小天王在一旁叽叽咕咕商量了半天,本来是不打算收留这位反射弧有点长的不速之客的,但是两个人都抱着“姑且就当收留一只吉祥物吧”的念头,最终同意了这位金毛好青年入住A座20-3。
打那之后,贺兰霸的清闲小日子就更热闹了,隔三差五都能听见两个人在二楼和小强军团折腾得乒里乓啷的动静。
“老师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在床上吃零食吗?!”愤怒的沈二。
“这是什么零食这是我的主食!”振振有词的欧哲伦,“……哎那房间没人住,不用追进去了!”
“不行,老师说过凯导演有洁癖的!是我把小强赶进去的,我得负责把它赶出来!”
“沈二它在那儿它在那儿!它在鄙视你!!”
贺兰霸默默戴上了耳塞。
一晃到了五月,欧哲伦发了自己的第一张EP《无与伦比》,唱功烂得确实无与伦比,整首歌里没几句是没修过的,但是却卖得意外地好,因为EP的同名主打歌被选为了全球大热的科幻美剧《Genesis》的国语版主题曲。
说起这部美剧,编剧的脑洞真是大得他这个同行也自叹不如,讲的是在世界末日后,一群幸存的地球人用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搭乘诺亚方舟终于抵达了第二个宜居行星,并努力在新家园上重建人类文明的波澜壮阔的故事。听沈二豪情万丈地说起剧情,贺兰霸嘴里的烟都掉在地上,这特么真的能演?
因为投资空前,特效场景堪比3D电影,单第一集据说投资就高达一千万美元,贺兰霸本来不信,看了那奢华的太空特效,也不得不服了。
当诺亚方舟进入高地星B系,主控电脑发出飞船正在接近行星K的提醒后,刚刚经历了方舟上一场自相残杀而幸存下来的人们齐聚在巨大的舷窗前,眺望着那颗酷似地球的深蓝行星漂浮在宁静的宇宙中,所有手持武器的人都情不自禁流下了鸡血的眼泪。
这桥段其实挺俗的,但是对沙发前观看的他们而言,如果前五十分钟的剧情还让人觉得白烂,这最后斥巨资打造的十分钟无疑N倍地值回了等待。观众的视线从诺亚方舟的舷窗一路延伸出去,一瞬间仿佛置身宇宙,红色的气体巨行星带着一颗银白的冰雪卫星从身后倾斜着旋转而过,依稀还能听见来自气体巨星上雷暴的轰鸣,超光速的镜头带着所有人飞过酷似科伊伯带的小行星带,飞过某颗金色行星壮美的十字光环,最后终于抵达行星K,镜头在这时慢下来,所有旋转的天体、漂浮的尘埃也都在这时放缓了步伐,就在前方,深蓝色的行星自熊熊燃烧的恒星Highland-B前经过,在某一秒与镜头连成一线,恒星的光芒在行星的背影上勾勒出一轮弦月般美妙的高光弧。
贺兰霸不得不承认,浅薄俗套如他,也在霍尔斯特行星组曲木星那段庄严的乐句响起时跟着心潮起伏了,这是由人类科技模拟而成的画面,但其壮美肃穆竟让人好似感到了神的存在。
难怪开播第一集就刷新了各国电视台的历史收视纪录。庚影的论坛上甚至有学特效的哥们爆料说单是这十分钟的特效成本就超过八百万美元,也不知是真是假。
据说这颗恒星是真实存在的,是一颗由开普勒望远镜观测到的距太阳系约600光年的恒星,连围绕它旋转的行星也是确有其星,因为这片子太热门,连凯克天文台的专家也不得不出来辟谣,证实这颗行星虽然位于宜居带,但尚不能证明其是气态行星还是岩态行星。不过这并不妨碍这部史诗级的美剧在全球迅速收刮大批热爱科幻片和架空历史片的忠实粉丝。
因为方舟在幸存者的暴动中动力系统损坏,不得不迫降在极地附近,等待着这群幸存者的是长达半年的寒冷极夜,为了方舟上仅剩的资源,无法达成信任的幸存者们开始了又一轮你死我活的争夺。最后以男主角为首的一小批人决定放弃方舟,这一小部分人带着极有限的资源,毅然决然朝南方进发。他们沿着比地球更陡峭的陌生冰原前进,遭遇神秘凶险的外星生物,在跋涉的途中不少人心灰意冷,开始怀疑去往南方的决定本身就是错误的,当男主角科温特朗被置疑声包围,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时,一位叫德米尼克的老人给了他鼓励:
“They’ll know we’re doing the right thing,”老人与科温特朗并肩坐在冰雪覆盖的岗哨上,眺望着遥远的南方,“cause‘my heart’s in the highlands,my heart is not here’.”
在第一季最后一集,人类抵达K星后终于首次在这颗星球的大地上见到了地平线后升起的恒星高地星B(Highland-B),这也是这部剧集的观众在二十多集漫长的黑夜后迎来的第一缕曙光。男主角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在他满怀希望的那声“My heart’s in the highlands”中,第一季落下帷幕。
罗伯特彭斯脍炙人口的诗句,以及第一季开始和结束时这两个波澜缱绻的镜头,很快让“Highland-B”成为广为人知的恒星。有一天夜里贺兰霸咬着火腿从厨房出来,见沈彻和欧哲伦两人抢着一部望远镜在阳台上望风。
“啊,我看见了!Highland-B!”沈二突然在阳台上喊了一嗓子。
“出来了吗?在哪儿在哪儿,给师兄我看看啊!”欧哲伦去抢望远镜。
贺兰霸不想参与这两屌丝的家家酒,Highland-B离地球600多光年,花六百年它发出的光才可能抵达地球,再说它的体积还没太阳大,怎么可能被你两个傻逼用一部望远镜就望到。
他咬着火腿正要回书房,忽然听见欧哲伦又是洪亮的一嗓子:“哇塞!还能看见K星呢,这特么也太能烧钱了!”
宅男编剧有点懵了,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从阳台探出个脑袋:“在看啥呢?”
“贺兰霸你关傻了?”欧哲伦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
“是《创世纪》剧组搞的宣传活动,”沈二回头道,“放了个高空悬浮飞行器模拟Highland-B和K星!”
贺兰霸听得瞠目结舌,他只听过放飞空艇热气球做宣传的剧组,这辈子头一次听说放UFO做宣传的剧组,尼玛用得着这么烧钱吗?!他怀着极度仇富的心情愤然转身离开阳台,想了想又倒回来:“给我看看。”
“哎哎哎——”欧哲伦还没同意,望远镜就被贺兰霸不由分说夺过去。
欧天王在耳边鸭子似地抗议,抬起花拳绣腿砸在他背上踹在他裤子上,贺兰霸只顾看着望远镜后的景象,惊愕到都忘了用拖鞋拍回去。
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了远在六百光年外的Highland-B,不知道这个悬浮器是什么来头和构造,听沈彻说是美日合作的最新技术成果,原本是用于城市灾难救援和评估,绘制灾后地图什么的。模拟恒星的亮度至少是北极星的三倍,即便不用望远镜,肉眼也能看到,当然拿了望远镜甚至能看见渺小如尘埃的K星漂浮在轨道上,却并不是静止的,它正以极缓的速度由西至东绕恒星公转,Highland-B发出的光在K星经过时还逼真地产生了肉眼可感知的细微扰动。贺兰霸难以置信地反复拿下望远镜又举起来确认,和此时此刻这座城市里同在阳台天台上观望的人们一样,叹为观止。
为庆贺《创世纪》第二季在全球同步开播,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上空都上演着同样的光景,人们不需要花钱去买一部牛反,不需要借助射电望远镜太空望远镜的力量,第一次凭自己的眼睛看见了远在银河系另一处的第二个家园。
据官网透露,Highland-B和K星将会“Being there for a week”,贺兰霸看着网络上那些争相上传的照片,靠在椅背上啼笑皆非,这剧组的投资人一定是个疯子吧。
望远镜一夜成了畅销品,连小摊小贩都在卖,贺兰霸从刘美丽的课上回来,地铁上不少年轻人干脆把望远镜挂在胸前,倒成了比挂耳机更时髦的装饰品。地铁站外就有卖望远镜的老奶奶,贺兰霸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包里已经少了好几张钞票,手里鬼使神差地握着部望远镜。不过在大马路上就这么打望对他这样的大龄青年来说耻度偏高,他揣着望远镜走到偏僻一点的小街,这才兴奋地举起望远镜朝天空望去,记得是在帝王大厦的方向来着……呵,宅男编剧镜片一亮,还真在那儿呢!
连微博都推出了Highland-B造访地球七日日记的模板,还是自带日记标题的,贺兰霸本来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一不小心点了选用,也就懒得再换回来了。再说他其实挺喜欢这颗星星的。可能因为有了日记模板的鞭策,本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宅男编剧忽然有了更新的动力。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一日: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赶紧写两句吧。沈二在外面吃泡面,让他去买泡面给你买回来一箱康帅博,唉,还有横穿马路屡教不改,迟早连康帅博都没得吃。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二日:居然让我在小店掏到了朝比奈隆的贝交全套,只要299?!老板你不喜欢日本人也不用这样啊!!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三日:都快忘记投给TPS影视部的剧本了,今天居然收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管它是真是假先去会会再说吧。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四日:在星巴克见到了约我见面的人,虽然很年轻但是感觉意外的靠谱啊,总算是弥补了欧XX给我留下的创伤,不过他说自己不是剧本的买家,只是代理人,制片人和投资人都另有其人,什么情况啊,搞这么神秘?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签合同,尼玛直接给我开出三十万的支票!我靠你这来路不明的,我贺兰霸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我还就是。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五日:卧槽。
庚林市这天迎来了一场强降雨,公寓里三人顶着大雨一字排开站在阳台上。
沈二耷拉着一头卷毛放下望远镜:“看不见了。”
欧哲伦伤春悲秋地放下望远镜:“尼玛这还没到一个星期呢,给人家一点活路啊!”
贺兰霸还举着望远镜,但是雷雨太大,天空被乌云压得一片阴霾,什么也看不见。人造的星星,始终还是敌不过真的星星。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六日,贺兰霸预感这日记可以不用再写了。他的面前放着那份剧本合同,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捋清思绪,坐在电脑前盯着剧本文档,文档上的一幕刚好讲的是明星特工以一敌三的一段剧情,动作戏加枪战戏,耗费了他不少脑细胞,他扫视着文档上的白纸黑字,闭上眼,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那日在自己脑海中铺开的酣畅淋漓的电影镜头。
仿佛置身在剧本中的摩天大楼里,一整面落地窗玻璃被冲锋枪的扫射击碎,溃如雪花,手持冲锋枪的蒙面杀手们荡着绳索降落在81楼的大厅,大厅里早已一片狼藉,他们的枪口旋即对准了正在上升的电梯,厚重的电梯门刚隙开一条缝,子弹便倾巢而出,枪口火花闪动,闪得人应接不暇。
一波密集的扫射结束,弹壳叮叮当当密密麻麻滚落在电梯地板上,待到硝烟散去,电梯轿厢里却空无一人。
就在这一行蒙面客诧异不解时,只听“哒”的一声,从轿厢内抛出来一颗手雷,轻巧地滚落在他们脚边。
杀手们睁大眼想躲避那颗手雷,但这枚手雷是在倒数至少两秒后才扔出的,他们已经没有多少躲避的时间。
沉闷的爆炸掀起满地玻璃渣和烟尘,十几秒后,一身黑色手工西服的凯撒整着衣服从硝烟之中踱出来,定制皮鞋的鞋底踏在一地碎玻璃上,咔咔作响,他弯腰从其中一名杀手身上拾起轻便的冲锋枪,就势突突两下击毙了正试图从废墟中爬起来的某杀手,这才优雅地站直身。
头顶上方和安全通道的方向同时传来动静,凯撒先朝上方抬头,见那是一个躲在栏杆后吓得魂不附体的花店小哥,手里还抱着待签收的玫瑰,安全通道的门也在这时被暴力地踹开,比方才更多的手持武器的蒙面人冲了进来,送花小哥吓得夺路而逃,手里的大捧玫瑰也脱手飞出。
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凯墨陇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火力猛攻之处,一颗子弹射穿翻倒的办公桌,穿出的子弹折向楼梯下方那束玫瑰,却“噗”地一声落了空,子弹径直埋进了地毯里。俊美的混血特工翻身躲在另一面屏障后,弓着背单膝蹲踞,如一只止住前冲势头的雄狮。而那捧玫瑰已经抱在他的怀里,被戴着江诗丹顿腕表的左手揽着,紧贴着黑得没有一丝褶子的手工西服。
贺兰霸镜片后的眼里含着笑意,这是一个观众看了一定会吐槽“太刻意了好吗”,却还是会情不自禁被吸引的镜头。
但是他之所以会这么写,是因为凯墨陇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定会照顾好那捧玫瑰,枪战再惨烈,最后的一幕里,玫瑰一定会安然无恙地睡在他怀里,最后安然无恙地到达某位女士的办公桌上,就像他在血洗敌人后,不会忘记冲洗掉身上的血腥,才出现在妇女儿童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又冷血又温情,又残忍又浪漫的男人。谁能演呢?谁也不能。他转头望着窗外,巨幅灯箱广告上依然是优雅地握着马鞭的安嘉冕。即便是红得如日中天的安嘉冕也不行。凯撒这个角色,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胜任。
下了决心,他关上电脑起身,拿了那份合同离开了公寓。
星巴克二楼,年轻的代理人先生看着那份被递还回来的合同,显得十分不解:“为什么?三十万太少了吗?如果是因为这个……”
“不,不是因为这个,”贺兰霸垂首看着合同,三十万对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枪手编剧来说已经算得上天文数字了,“王先生,”他抬头道,“我对这个剧本有很深的感情,希望将它交给值得信赖的制片人和导演,如果片子做出来不是我想要的样子,那我宁愿不拍它。”
“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王先生显得很有自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部电影的投资额不会小于两亿美元,我敢保证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制片人比我的老板更重视它……”
“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贺兰霸说。
王先生哽了一下。
贺兰霸起身付了咖啡的钱,对怔忪的王先生礼貌地道:“无论如何,代我谢谢你的老板。”
走出星巴克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贺兰霸只觉得一身轻松,在商业街潇洒地溜达了一圈,怎料回到丹美大厦时发现电梯临时故障已经关闭维修了,宅男编剧扶着眼镜瞪着维修中的告示牌,再探头望了一眼黑咕隆咚的楼梯间,只得认命地开始徒步爬二十层。
晚上十点多了,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静得渗人,声控灯很不给力,必须用力拍一巴掌才能亮起来,跺脚都没用,贺兰霸想起以前和凯墨陇一起爬楼,情色王子只轻轻打了个响指灯就亮了,心说我跺脚怎么也比他的响指给力吧,他扶着眼镜瞪一眼头顶对他视而不见的声控灯,他响指弹得你很爽还是怎么着?
闷头上到十楼,这次不管怎么拍巴掌灯都不亮了,贺兰霸心想可能故障了,借着手机暗淡的微光吭哧吭哧爬了一层,一拍巴掌灯还是不亮,就这样一直摸黑到了十二楼,鼓掌鼓得自己都觉得冷场了,宅男编剧悲催地发现,运气不好得这么摸黑一路爬到20-3了。
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警告,只得暂时关掉照明。通道里很黑,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靠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静静地抬头凝望着黑暗中那行上行的台阶。
我就这么等着,会不会再等到你倒回来找我,帮我把灯点亮呢。
静谧的黑暗好像快把他的呼吸都带走了,夜色在这个照不到月光的角落显得那样浓重,好像可以藏住无数秘密,藏住他的思恋,他望眼欲穿的眼神,藏住凯墨陇静静倚靠在扶栏边的身影,藏住他懒洋洋伸着的长腿,他深情的眼睛和淡淡的酒窝。
黑暗中,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贺兰霸回过神,低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诧异地点开来:
——你的星星还在那里。
他瞅着这条明显是发错了的短信失了笑,不晓得是哪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发的短信,真够文艺的啊,摇摇头正要揣好手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在他低头揣手机的霎那,无声无息间整个楼梯间的灯都亮了。贺兰霸不可思议地抬头瞪大眼,温暖的橙色灯光照着上上下下的楼层,他朝上看,朝下看,真的都亮了,末了觉得不对,这不是声控灯吗,这么久了竟然就没见它们灭下去,难道……
他挎着邮差包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十三楼的楼梯间,打开电梯间的一扇窗户探头望下去,这些窗户虽然没有正对楼道,但是依然忠实地透出了从楼道方向传来的光,此刻,蒙蒙的微光一路从楼底攀升向楼顶——整栋A座大厦的楼道光都亮了。
贺兰霸手撑着窗户,吹着夜晚的风笑了。上帝在今天为他泛善可陈的人生写了个可爱的小脚本。
回到20-3时欧哲伦和沈二都回窝了,贺兰霸将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忽然想到那条发错的短信——你的星星还在那里。
这小情侣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阳台上,贺兰霸拿下望远镜,望着那颗挂在天边、比北极星还亮的星星,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久久不能退去。
卧槽,竟然还在那儿……居然还在那儿吗?说好了挂一个星期所以哪怕雨打风吹世界末日也要坚定地挂上一个星期吗?他趴在栏杆上,手撑着下巴,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你老板不好惹吧,所以你也是蛮拼的啊。
.
二十四小时后,这颗娱乐了全人类一个礼拜的星星演员终于迎来了退场的时刻,官网上放出了倒计时,贺兰霸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破天荒地失眠了,倒在床上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上网,漫无目的地四处刷着,在微博上,贴吧上,海角论坛上,满目皆是同Highland-B道别的帖子,甚至还有网友画了Highland-B的条漫。
贺兰霸也很疑惑,为什么这颗星星获得了这么多人的喜爱,就连他自己,明知道这不过是投资方的炒作,看着漫画里那个漂浮在海面上的飞行器残骸和那句“你好人类,再见人类”,也跟着有点鼻酸。
在google键入Highland-B,得到的结果琳琅满目,英文的,日文的,马来语的……一夜间,好像全世界都在同这颗星星道别。
——再见,Highland-B,谢谢你陪伴我们的这七天。
——So long, Highland-B,we’ll remember you.
——さようなら,Highland-B,ずっとそばにいて本当にありがとう!
——Adieu,Highland-B,fantaisie etoile.
——Highland-B造访地球第三天,鹿儿岛发生里氏6.5级地震,沿海地区被海啸席卷,更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下了一整日的暴雨,导致救援行动进行得十分缓慢,我和基友还有附近的人们在学校操场上避难,晚上许多人坐在操场上,希望头顶的乌云能早点散去,夜空上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但到午夜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第一颗星星,没错就是Highland-B!K星依然在他身边由西至东旋转,大家都抱在一起庆贺起来,看得见Highland-B和K星,意味着乌云已经散去。它也许不是最亮的星星,甚至算不上是一颗星星,却是第一个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使者。据说飞行器Highland-B向地震局发送了灾情照片和路况照片。只要一想到在那么激烈的暴雨中它依然忠实地在那里看着我们,就觉得心里暖暖的。ありがとう!Highland-B!
.
就在Highland-B正式落幕的这天,贺兰霸意外地又收到了来自王先生的电话。
“贺兰先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上次你对我说的我已经转告给我的老板了,如果你不信任我,也许你可以和他见上一面。”
贺兰霸本想拒绝,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请您不要让我为难,老板已经为说服你做好一切准备,你只需要来一趟就好了。”
贺兰霸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好吧,时间地点。”
电话那头似乎大松了一口气:“地点在江南展馆,你晚上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我会在展馆外等你。”
贺兰霸想早点了却这桩心事,吃了碗康帅博,看时间也差不多晚上八点了,就开着小金杯过去了。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江南展馆这样的地方,那地方不是用来开什么汽车展,动漫展,珠宝展的么。
今晚交通似乎异常地通畅,不过十分钟贺兰霸就看见了占地颇大的江南展馆,江南展馆一共四层,依着山势而建,一层和四层都有停车场和入口,造型像一座人造的猛犸温泉。这段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展会在这里进行,但是整栋展馆却是从上到下灯火通明。不过待他把车子开进展馆停车场就傻眼了,停车场上一马平川,除了他的小金杯,就只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辉腾。
王先生在展馆大门前等他,看来已经恭候多时,贺兰霸一头雾水地被领进一楼,王先生在大厅门前停了一下,从一侧的展台上抽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他。
展会和博物馆门口常会放一些可供参观者免费领取的资料,一般是介绍展会的宣传单或者手册,贺兰霸心说难道你家老板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什么秀给我?接过明信片一看,明信片上是一片桉树林,参天大树们并肩而立,背脊笔直,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心中一诧,抬头瞧了王先生一眼,又翻到明信片背面,目光不由一凝。明信片背后只写着短短一句话——候鸟会来的。
贺兰霸再次惊诧地看向王先生,对方笑着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希望您能感受到老板的诚意。”
贺兰霸跟随王先生走进偌大的一楼展厅,四周静哑无声,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玻璃展柜静静地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下,贺兰霸满腹的疑问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展柜中陈列的黑色西服时彻底化为了惊愕。
那是一套黑色的双排扣手工西服,配着同色的领带和雪白的衬衫,双排扣的设计使得领口处十分狭小,透出一股全副武装的冷漠和严谨,正如撑着黑色雨伞站在天台上,一只手还提着德拉贡诺夫的凯撒。而这并非巧合,展柜下方的标签上清楚地记录着这件衣服在剧本中出现的场合,精确到了第几幕,第几场。
贺兰霸带着复杂又激动的心情穿梭于各个展柜之间,玻璃后依次陈列着手工皮鞋,作战短靴,凯夫拉防弹背心,甚至有在一次舞会上凯撒与目标人物的女儿接触时用来制造浪漫话题的江诗丹顿面具腕表,它们和登喜路的打火机,万宝龙的钢笔一起,被珍而重之地安置在黑色或是白色的展台基座上。
对方所谓的诚意,原来就是这个意思。虽然表达的方式过于诡异,但是却让他这个编剧切实地感受到了莫大的真诚。透过这些日常物件,好像能看到一个真实存在的凯撒。只是……
他转过身:“王先生……”
王先生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先一步打断他的话:“贺兰先生有什么话等看完所有展览再说吧。”
所有展览?难道还有什么?这还不够?
贺兰霸只好又跟对方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俨然是两个世界,他如同步入了一间军事博物馆。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把大名鼎鼎的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一瞬间又带他来到了那个大雨天,法贾尔激情澎湃地发表演说的现场,楼下是群情激昂的群众,而凯撒一个人在这把枪后安静地等待着杀手们暴露自己的位置。
靠墙的一排展柜中陈列着凯撒使用过的各种枪支,从小口径的柯尔特到大口径的伯莱塔,包括从敌人手中捡来只开过两枪的MP5冲锋枪,剧本中凯撒使用过两次手雷,分别是M67防御手雷和一枚没具体写明类型的震撼弹,他也全在展柜下看到了。
另一侧靠墙的长展柜中则展示着凯撒用过的冷兵器,包括丛林标配瑞士军刀,伞兵刀,连在医院伪装医生时用过的手术刀也赫然在列,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把双开刃的冷钢刀,在弹药告罄,眼睛也被闪光弹致盲的情况下,凯撒凭听觉向敌人潜伏的门后掷出这把冷钢刀,锋利的刀刃削开门板闪电般没入敌人头颅。
贺兰霸不得不承认自己跟着有些热血沸腾了,情不自禁道:“还有吗?”
王先生带他到了三楼,电梯门滑开,贺兰霸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在电梯里已经告诉过自己看到什么都不要吃惊了,但是当宾利雅致华丽的银翼车标出现在眼前时,仍是不免心动过速了。
那是凯撒出席一次宴会时的座驾,他没有女伴,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路边挑了一个正从垃圾箱里搜刮塑料瓶的妹子做他的临时舞伴,并让女孩在车内换装完毕,流浪女孩红着脸窸窸窣窣换上香奈儿晚礼服时,凯撒转头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行动计划在脑中有了雏形。
如此毫无情趣的人形兵器凯墨陇同海豚王子的凯墨陇脾性相去有点远啊,贺兰霸笑着想,但这也代表了他的某种期望吧。
除了造型复古的宾利雅致,还有迷彩色的军用悍马,红色的法拉利恩佐,黑色的杜卡迪重机……
贺兰霸彻底拜服了,转身正要说什么,王先生已经在电梯门口等待。
贺兰霸推推眼镜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完全想象不出四楼是怎样的光景,他决定不再耗神去猜,安心享受神秘大礼到来的一刻。
四楼的展厅里只有一件展品。
贺兰霸走出电梯,一路走到这唯一一件庞然大物的展品前,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仰头打量这架米格31战机,宽大的悬臂单机翼投下大片的影子,细长的机鼻下是最先进的相控阵火控雷达,他被震得头皮都麻了,良久才蹙起眉头,“不对,虽然剧本里有写截击战,但凯撒没有驾驶过战斗机……”
“我知道。”
身后传来低沉磁性带着膛音的声音,贺兰霸迟钝了一拍才认出那不是王先生的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以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你无论如何都想写战斗机海战的场景,如果不能帮你达成这个心愿,我就太差劲了,不是吗。”
那声音自身后靠近,伴着鞋底踏在地板上的轻响,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古龙水的味道,所有这一切都在诱惑着他转头。他难以自控地紧咬着牙关,一分分转过头去。
展厅的白光照着从大门处走来的黑色身影,他的步伐优雅从容,明亮的白光同他身上夜一样的黑形成强烈的反差,宛如一只俊美的幽灵,每走一步,身上的黑色就温柔地抛进大片白光之中。
仿佛展厅里最后一件展品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铮亮的皮鞋,笔直的长腿和黑得看不出一丝褶子的修身长裤,袖口下方是那只戴得有点旧了的潜水表,他穿着无扣的黑色休闲西服,内里是黑色的修身圆领T恤,整个人就如同他的名字,好似一抹恣意挥洒的墨色。
四周宛如海底般的寂静无声,以及背后那架如此不真实的战斗机,让这一幕恍若梦境,贺兰霸甚至做出了低头去看对方脚下影子的滑稽动作。
幽灵王子站在灯光大盛之处,他没有影子。
“不想问我是谁吗?”对方说着,又朝前迈开步伐,脚步声哒地再次响起。
黑色的皮鞋跨出了灯光的领域,浅浅的影子像一只轻柔的触手向前探出,带来叹息般温柔的音色:
“我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是它的投资人,也是未来将成为它的导演的凯墨陇;我是明知道你在利用我,还是会心甘情愿带你去宴会现场的凯墨陇,是送给你一颗恒星的凯墨陇;我是只想牵着你的手却被你骗去邀请女生的凯萨,是只要你呼唤,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回到你身边的凯萨。”
每走近一步,影子就更深一分,长长的影子向前投出,从贺兰霸脚下慢慢爬上他的双腿,温柔的阴影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谢谢你遵守了约定。”凯墨陇抬头看向后方庞然大物的战斗机,嘴角凹出那对熟悉的小酒窝,带着孩子气的满足和炫耀,“他们都不会有我好。”
贺兰霸看着眼前人说话时跳动的喉结,轻轻开合的嘴唇,在不受打扰的安静空间里,那声音叩击耳膜的感觉如此美好。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凯墨陇,你在逗我吗……”想说的话太多,多到反而一开口就语无伦次,“你不能总是这样……”
凯墨陇张开手臂:“不想抱抱我吗?”
“你还想我抱你……”贺兰霸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争气地颤抖着,他完全无法控制发抖的牙关,像个快被冻僵的人一样狼狈。
凯墨陇走上前,不由分说拽住他的手,强行环在了自己背上。
火热厚重的触感让贺兰霸浑身战栗,凯墨陇两手固定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不是很舒服吗?再紧一点,学长……再紧一点……”
凯墨陇拽在他手臂上的手在这时轻轻放开,贺兰霸脑子里滚过一串国骂,一把抱住了怀中的人。
靠近凯墨陇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凯墨陇很少穿这样的小圆领T恤,虽然镜片上已经是一团氤氲,但他还是瞥见了黑色T恤的领口下那道狰狞的枪伤。
海豚王子一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在他抱住他的瞬间,甚至还死没节操地逸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带着餮足的笑意。
贺兰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臂如此有力,抱得那么紧,好像能将这个机器人一般的合金身体也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他揉皱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西服,揉乱了凯墨陇的头发,揉到两个人的气息疯狂地混在一起……
越过凯墨陇的肩膀,可以望见落地窗外空旷的停车场,白色的小金杯和白色的宝马X5安安静静停靠在一起。他从没觉得它们看起来这么般配过。
“学长,你踩到我的鞋了。”
“闭嘴。”
凯墨陇乖乖闭嘴了,贺兰霸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爱你。”
我爱你,凯萨,我爱你,凯墨陇。这辈子我只栽在两个人身上,还好他们都是你,还好他们都回来了。
凯墨陇没有说话,但贺兰霸感到他喉结滚动的动静,那双箍在他后背的手臂一点点在他背上锁紧。这个开足马力的拥抱抱得他有点痛,但是痛得那么舒服。因为他知道哪怕这个时候世界末日,这双世上独此一双的合金手臂也会像锁死的黑匣子,至死不会打开。
.
“现在你要把剧本卖给我了吗?”
“等等,你怎么才出三十万?”
“王豪盛来找你时听说你对三十万挺心动的啊,怎么换成我就想敲诈了?”
“……”
“说实话我现在一分钱都不想出了。”
“卧槽凯墨陇!有你这么空手套白狼的吗……”
“你已经有我了,还要三十万来干什么?”
“……”
“学长,我值多少?”
“别这么无聊。”
“我能半小时转三亿,肯定不止值三亿吧?”
“行了行了,你是无价之宝好了吧!”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买下你所有的剧本,买下你的身体,买下你的人身自由,和你所有的时间。”
“!!!”
“……你怎么不扔我?”
“呵呵……”
小两个月,得!宠!着!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尾声特别处理成和影帝一种模式,算是了却部分读者的心愿吧哈哈。虽然存稿放得比较早,但其实放的时候还没有写完,我今天在电脑前撸了一天,赶着在十二点左右更新的,绝对不是故意要拖到现在!
谢谢每一个认真读到这里的姑娘,这是一篇和《影帝们的公寓》完全不同的文,因为影帝中这两人着墨的部分较少,所以我认为这样展开写是没有问题的,且我也并不希望它成为第二篇影帝,所以期待着看轻松萌文并认为这就应该是一篇轻松萌文的姑娘,十分抱歉,你们期望的也许只是这个作者再重复一遍自己,但我特别不希望那样。
之前说过这文有两个尝试的部分,一个是希望能塑造出一个苏得让人很着迷的攻,我觉得我还是做到了,一个是尝试意识流的写法,我觉得也算是做到了,但这两点导致了两个问题,第一个尝试导致这文的设定势必会雷到一部分人,第二个尝试导致很多网文读者会觉得这文很乱。不过没办法,我这人的审美是有点诡异啦,比如很多人说看不懂很难看的《尤利西斯》,我反而觉得意识流得非常有意思。
78番外.小编剧与大导演-1-
夜。丹美大厦楼下。
贺兰霸扶了扶眼镜,没看错吧,那车里的人不是欧哲伦?
小天王看起来好像是喝高了,也不晓得是尿急还是怎么的,一直在副驾驶席上摇头晃脑扭来扭去地不安生,跟一只兔斯基似的,不过让贺兰霸在意的是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这个时不时就往欧哲伦身边凑一看就心怀不轨的男人岂不就是这段时间没了动静的许穆?
许穆正要把折腾人的小天王按在驾驶座上,被尿急的欧哲伦一挥手正中鼻子,许大编剧捂着差点流鼻血的鼻子,这时窗玻璃也被人敲得磅磅作响。
许穆转头一看,戴着大黑框镜的宅男编剧正打量副驾驶座上的欧哲伦,而后看向他,指着车门冷着脸示意他开门。
许穆没有开门,只把窗户摇下来了:「哟,贺兰编剧?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唇红齿白啊~~」
一股酒味从车厢里扑出来,贺兰霸皱着眉头没理会许穆的调侃,沉声朝副驾驶座上的人喊:「欧哲伦!起来!」
欧哲伦迷迷糊糊歪在座椅上,咂了咂嘴,睡得挺香。
许穆回头看了一眼欧小天王,又笑着看向阴沉着脸的贺兰霸:「怎么?你们认识啊?哦,我都忘了他也是庚影的……」他顶着贺兰霸镜片上反射的高光,十分轻佻地眨了下眼,「不好意思啊贺兰编剧,我现在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贺兰霸忽然打断他。
「知道啊,欧哲伦啊。」许穆耸耸肩,不明白何来这么一问。
「你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吗?」
许穆瞪大眼一脸「你在跟我说笑吧」的表情:「他的梦想是什么关我什么事?」
「这家伙的梦想再不靠谱,也不能毁在你这样的人渣手里。开门!!」
许穆被贺兰霸那一声霸气侧漏的「开门」和车门把被猛地扯动的动静怔住了,竟然下意识做出了向后让的姿势,贺兰霸将手探进车窗不由分说「砰」地拉开车门。
十分钟后。
贺兰霸背着酩酊大醉地唱着《无与伦比》的欧哲伦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里,他没有多余的手,就抬了一下肩膀:「喂,关门按楼层。」
欧哲伦抬手往控制面板上戳了半天,把十七十八十九楼都按了个遍,就是没戳到二十。贺兰霸受不了了:「行了,抬着手别动!」
欧天王老老实实举着手指没动,贺兰霸自力更生地调整位置,让那只手指往「20」上戳,结果特么眼看要戳到的时候,欧天王忽然嘻嘻一笑,食指给你往左一歪……
贺兰霸将欧哲伦温柔地从背上放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合拢,将轿厢里拳打脚踢的动静关在了里面。
贺兰霸收拾了一顿欧哲伦,又把人拍干净了背起来,欧哲伦被他揍得清醒了一点,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贺兰霸望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喂,你真想被刚才那家伙潜规则啊?你知道他是谁吗?」想到夏慧星,他心里就一阵难受,瞅了一眼正在他肩膀上流口水的欧哲伦,低声道,「要找人潜规则也找个靠谱的啊……」
电梯里一阵安静。
抵达20层,电梯门「叮铃」一声打开,贺兰霸认命地背着贺兰霸跨出电梯。
「唔,是啊……」欧哲伦像是这才听见他的话,打了个酒嗝,眨巴眨巴眼,忽然一骨碌从贺兰霸背上撑起来,「卧槽你说什么?!那家伙想潜规则我?!!」
「是啊你终于睡醒了么?!睡醒了就给老子滚下来!」贺兰霸向后直起身一甩肩膀想把欧哲伦抖下来,奈何欧哲伦跟八爪章鱼似的死活黏在他背上不肯下,一边还愤愤地嚷嚷着:
「卧槽那家伙居然想潜规则我?!老子才不给编剧潜!我的目标是导演!!要身高一米八以上,有腹肌有胸肌,器大活好,最好是混血帅得突破天际的鬼才导演啊——」
话音刚落A座20-3的门就开了。
门前一下子鸦雀无声。
欧哲伦趴在贺兰霸背上,睁大眼陶醉地指着大门前一身浅灰色针织衫和白色长裤,浑身笼罩在苏之光芒里的长腿混血美男:「……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说完就迷糊地笑着在贺兰霸背上睡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贺兰霸看见凯墨陇也傻眼了,「不是说明天才搬回来吗?」
凯墨陇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重吗?」
「欧哲伦这身板我背十个也绰绰有余……」贺兰霸不屑地哼笑着走进玄关,刚来到沙发边背上就一轻,回头一看凯墨陇直接把他背上的人扒下来,扔在了沙发上。
「你见着沈二……沈彻了?」贺兰霸在沙发上坐下,有点在意凯墨陇是怎么做自我介绍的。
凯墨陇望了一眼楼上:「还没有,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说着挑眉扫他一眼,「你也背过沈彻吗?」
贺兰霸正要把折腾死人的小天王扛上二楼,压根没注意到海豚王子在身后十分阴沉的脸色。他手刚抄到欧哲伦身下,凯墨陇就先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了,不咸不淡地道:「我抱他上去。」
贺兰霸目视凯墨陇抱着欧哲伦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一脚踹开房门,摇摇头自个儿进了洗手间,刚洗完脸就听见楼上传来凯墨陇火大的喊声:「贺兰霸!!贺兰霸!!」
贺兰霸脸都没来得及擦就戴上眼镜从洗手间里冲出来:「怎么了?!」
奔上楼一推开门,编剧先生傻眼了。
欧哲伦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一双手死命抱在凯墨陇的右大腿上,凯墨陇一扯开手,一转身左腿又被抱住,凯墨陇回头震惊地瞧着床上睡着了还死皮赖脸的小天王,贺兰霸扶着门板笑不可支。
「这很好笑?」凯墨陇任由欧哲伦挂在他大腿上,皱眉看向门边的贺兰霸,「我以为我的腿是你的宝贝。」
最后贺兰霸为了那双宝贝的腿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将犯花痴的欧小天王埋在了三大床被子下,这才领着受伤的小海豚下了楼。
「你为什么不跟我搬出去?」凯墨陇抱臂靠在厨房门口,不甚满意地问。
「不想搬出去。」贺兰霸关上冰箱门,喝了一口脉动,握着瓶子踯躅了一会儿,「其实……」
凯墨陇走进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抱臂抬头道:「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贺兰霸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在凯墨陇音信杳无的这段时间,公寓里不大不小也发生了一些事。欧哲伦搬过来不久就到处帮他物色租客,每天找来一堆靠谱不靠谱有前途没前途的导演系帅哥,贺兰霸烦不胜烦,干脆提前立了一条本公寓不得乱搞男男关系的规定,后来又怕欧哲伦自己心术不正还要带歪好青年沈二,沈二入住前还被要求拍胸脯保证绝不乱搞男男关系……
「……公寓里不得乱搞男男关系?」凯墨陇听完一脸荒谬的表情,指了指两人之间,「我们这叫乱搞男男关系?」
贺兰霸挠着头也在桌边坐下,脱力地撑着额头:「没办法,欧哲伦那家伙太爱跟我呛声,我自己定的规矩总不能自己带头不遵守吧。」
凯墨陇并不买账,推开椅子起身:「我不管这么多,我要搞没人能阻止我。」
贺兰霸目视凯墨陇酷帅狂霸拽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
第二天一大早,沈彻被隔壁房呼天抢地的声音喊醒,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还是被小天王一口一声「沈二!」「沈二你该出手时就出手啊!」「沈二乖师兄给你买PS3,X-BOX,达不溜爱爱!」给轰下了床。
穿着机器猫睡衣的沈同学顶着一头爆炸小卷毛哈欠连天地拉开房门,就见一只蟑螂从欧哲伦房门里溜出来。
欧哲伦裹着圣诞睡衣拉开房门,扶了扶头上歪掉的圣诞睡帽,指着小强逃跑的方向:「沈二快!这是一只有腹肌的蟑螂!」
沈彻一看那蟑螂停在主卧房门口,块头确实很大,他抄起拖鞋弯下腰小心翼翼凑近,欧哲伦跟在身后,两个人瞅准了那只挥舞着前须耀武扬威的大蟑螂,沈彻蓦地举起一拖鞋拍过去——
「砰。」
主卧的房门从里面拉开了,那拖鞋没砸中小强,直接砸进了门里。
卷毛青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拉开主卧门的高帅男子。他拍出去的拖鞋直接扑在了对方雪白的NIKE运动长裤上,老大一个鞋印。
欧哲伦一脸惊艳绝伦的表情狠掐了一把沈彻的肩膀。
凯墨陇低头扫了一眼裤子上的鞋印,看着门前叠罗汉的两人:「在干什么?」
明明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这个吊炸天的气势和开场白,以及对方灰色背心下隐约可见的腹肌让沈彻立刻就招了:「哦,我们在打蟑螂……」
凯墨陇拉着门前后看了看:「蟑螂在哪儿?」
欧哲伦上下打量,终于瞄见了蟑螂君的身影,抬头指着高处:「在你门上!」
凯墨陇抬头一看,大蟑螂果然趴在门上。沈彻见混血美男撇着嘴做了个嫌恶的表情,而后抬手猛地一呼门板,因为长腿先生有将脚抵在门前,厚达三公分的木门被拍得震了足有三震,蟑螂君「啪嗒」掉在地上,立刻沿着过道跑得老远。
凯墨陇扶着门板微笑地看着表情愕然的两人:「我在倒时差,只是一只蟑螂,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沈彻讷讷地目视暖男先生奉送完一对*小酒窝后关上房门,欧哲伦快把他肩膀都掐没了……
凯墨陇关门进了房间,刚脱了背心准备去洗澡,就听见楼下欧哲伦大呼小叫地对贺兰霸道:「贺兰霸,那个导演回来了?!卧槽你怎么跟我说他长得还可以?!!」
凯墨陇闻声又倒回门边,皱眉听了下楼下的动静。
楼下传来贺兰霸不以为然的声音:「他以前真的只是长得还可以。」
欧哲伦愣了半晌:「啊……难道是……整容了?」
贺兰霸一口火腿差点梗到,只能不说话了。
沈卷毛一副挺开心的样子从厨房喝着牛奶出来:「不过凯导的身材真不错。」说着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腹肌。
贺兰霸笑着摆手:「以前就是豆芽菜一根,都不够看的。」
凯墨陇差点就拧开了门把手,好歹克制住了,低头瞧了瞧自己,原来我这叫长得还可以?我以前是豆芽菜不够你看你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贺兰霸打个喷嚏。
「不过我不在意,管他有没有整过容,就是整容没有好底子也很难整成这样啊!」欧哲伦继续自High着,「就是把沈二拿去整个百八十遍也不一定能整成安嘉冕啊!」
沈彻拿下牛奶,一下就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整成他?我觉得我这样挺好。」
贺兰霸看着卷毛青年那一头不忍直视乱糟糟的卷毛,言不由衷地说:「有骨气。」
欧哲伦根本没理卷毛青年在说什么,自顾自凑到正儿八经摊开报纸的贺兰霸身边:「哎,霸哥,他拍过什么戏啊?你看我有戏不?」
贺兰霸放下报纸,拍拍欧天王的肩,语重心长道:「欧哲伦,你不用打他的主意了,一是因为他作为导演在国内的名气还没你大,二嘛,他也不可能潜规则你,」说着缓缓挺直腰板,眯缝着眼特别MAN地沉声道,「这小导演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啊……」欧哲伦一下就蔫了,「好可惜……」
那天早上凯墨陇很开心地冲了个澡,顺便凭借脑洞来了几发。
79番外.小编剧与大导演-2-
啪嗒啪嗒啪嗒。贺兰霸喝着可乐从门口走过。
啪嗒啪嗒啪嗒。贺兰霸吃着火腿从门口走过。
凯墨陇忍无可忍「啪」地按下笔记本电脑,回头看着一副刚好路过样的宅男编剧:「你干嘛偷窥我?」
贺兰霸嘴里嚼着火腿,潇洒地往门边一靠,耸肩道:「我没有偷窥你啊,这是我的房子,我爱上哪儿上哪儿,你要不愿意被我窥就搬出去啊。」
凯墨陇「哗」地旋过椅子,贺兰霸冷不丁对上凯墨陇神色不豫的俊脸,靠在门边的身体不自觉僵硬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以作镇定,凯墨陇起身两步走过来堵在门口,手臂一抬撑在门框上挡住探头探脑的贺兰霸,两个人对视许久后,凯墨陇挑着眉毛冷冷丢下一句「别打扰我」,随即拍上了门。
贺兰霸被那一下关门扑了一鼻子灰,不过也没有打退堂鼓,靠在门边敲了敲门板:「你听我一句劝,凯大导演,不要这么拼命了,以你的资质,是不可能在我大天|朝过审的。」
房间里传来贝多芬《命运》交响曲那更甚一筹的轰门声。
贺兰霸合着节拍敲了几下门:「没错,这!就!是!命!」
房里的音量又大了几个分贝。
贺兰霸扯高嗓门:「你说你怎么就写不出一个正常点的剧本呢?实在写不出来可以问我啊,学长我很乐意帮你……」
楼下沈二哼着歌回来了,贺兰霸见状凑到门边压低声音问:「凯墨陇?在俯卧撑还是仰卧起坐……」
话音未落门就「啪」地开了,贺兰霸半边身体都靠在门板上,猝不及防栽了进去,只感到手臂被大力一扯……
反射弧太长的沈同学猛地听见楼上「砰」一声关门声,继而是轰隆作响的《命运》交响曲。
凯大手又在码剧本了。卷毛青年低头看着自己刚买回来的正拆了封准备大玩特玩的《最终幻想XX》,想了想,一皱眉头将游戏软体封印进电视柜深处,端坐在阳光充沛的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塞开始认真写观后感。《命运》交响曲的乐声不时漏出来一点,似乎一直在循环第一乐章,他抬头望了一眼二楼,忽然很庆幸自己能入住这座公寓,书房里总是敲打着场记板的贺兰编剧,二楼老爱放交响曲的凯导演,所有人无时无刻都在努力着,充满了正能量。
.
贺兰霸终于看完凯墨陇自己写的剧本,放下剧本撑着额头苦不堪言,心说你这么有钱,自己写不了可以雇编剧帮你写,你只负责拍就行了啊,到底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凯墨陇窸窣一声从床边起身:「你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说了。」
贺兰霸抬头看着眨眼功夫就又衣冠起来的禽兽:「我怎么觉得不对啊?」
凯墨陇边拉上裤链边回头看他:「哪里不对?我活儿变烂了?」
贺兰霸举着那卷剧本,挑眉征询:「我帮你看剧本,我还要被你骑?」
凯墨陇只是笑着摇摇头,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捞起床脚的衬衫披上:「我去楼下把沈二支走,你慢慢看。」
贺兰霸点点头低头埋进剧本:「递只笔给我。」
凯墨陇走过来,将万宝龙水笔别在贺兰霸耳后。
贺兰霸说了声「谢谢」,感觉凯墨陇的影子还罩在上方,抬头见凯墨陇靠坐着床头柜低头看着他,有些诧异:「你不是要下楼吗?」
「忘了跟你说,」凯墨陇垂下眼眸,「我喜欢听你喊我凯萨,会让我很兴奋。」这大约是真话,因为说这话时凯墨陇的声音也不觉一沉,「你感觉到了吗?」
贺兰霸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喊凯萨,现在想来自己抱着凯墨陇喊凯萨,耻度挺高的,但也确实挺爽的,他脸上有点绷不住,咳嗽一声:「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说着在剧本上写了「凯墨陇」三个字,点着字煞有介事道,「凯墨陇类似于闭音,凯萨是妥妥的开音,更有助于呼吸。」
凯墨陇耐着性子听编剧先生胡诌完,点头笑了笑:「也有助于它兴奋。」
贺兰霸瞥到凯墨陇刻意交叉起来的长腿,一想到这双秀色可餐的大长腿中央那玩意儿兴奋起来的样子头皮就麻了一下。
凯墨陇终于磨磨蹭蹭地下楼了,过了一会儿贺兰霸听见楼下传来沈卷毛汪汪叫的声音:「啊,大手,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你在写什么?」凯墨陇道貌岸然的声音。
「刘院长布置的作业,要3000字,啊,好难……」沈彻不中用的声音。
贺兰霸提着裤子踱到门边,往楼下偷望了一眼,凯墨陇那家伙拿着一罐可乐从厨房出来,也没掰开喝,在茶几边弯腰看着沈彻的笔记本电脑:「公路片?」
沈彻双手叉在脑后靠在沙发座上:「嗯,说是类型片任选其一,我以为公路片会很好写来着。」
贺兰霸看了一眼直接蹲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座的沈彻,说实话他一直没搞懂沈二这有沙发不坐非得蹲在地上的特性,就跟没搞懂欧哲伦一吃薯片就必须趴着的特性。
凯墨陇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罗里吧嗦的文档,表情似乎有点难过,不过好在克制住了,拍了拍沮丧的沈同学的背:「起来我带你去兜兜风,既然要写公路片,就感受一下公路片。」
「啊?」沈卷毛立刻扭过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不会耽误你时间吗?」
「准备一下吧,」凯墨陇走到穿衣镜前系上最后两颗纽扣,抬下巴时朝二楼的方向笑着瞥了一眼,又问正在乐呵呵收拾东西的沈彻,「你怎么喜欢在客厅写东西?」
「哦,我喜欢空间大的地方,宽敞!卧室不就是拿来睡觉的吗哈哈!」
「是啊,」凯墨陇带着便秘的表情颇理解地点点头,「狗窝里太窄是干不了事……」
「啊?」沈彻诧异地回头,是他听错了吗?好像听见狗窝两个字啊……
「准备好了吗?」凯墨陇回过头来,白衬衫黑色修身西裤,手里已经拎着车钥匙,一脸能让小男生巴巴跪舔的男神笑容。
凯墨陇俯身拿了茶几上那罐还没来的及喝的可乐掰开,回头递给身后的沈彻,卷毛青年接过来就高兴地喝了两口,边穿鞋边问:「咱们去哪儿兜风啊?」
贺兰霸怎么瞅怎么觉得这就是主人出门遛狗的前奏,临出门了还赏了一块狗饼干……
作者有话要说:
80小编剧与大导演-3-(END)
大暖男带着小暖男出门撸公路片以后,贺兰霸回自己书房开始修改凯墨陇的剧本。凯墨陇在意识到□等□主题无法在国内过审后,也有尝试改变,这不,给你整了一出病娇杀人狂魔攻x脸盲症受的故事,剧情以病娇攻的视角展开,完全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和展开,贺兰霸边看边瘆得慌,看到受的基友最终也惨遭毒手被抛尸荒野,最后还是忍不住给沈彻拨了个电话过去。
「老师?啥事啊?」
听见沈二生龙活虎的声音,贺兰霸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没事,你在干嘛呢?噪音怎么这么大?」
「哦,我和大手在飙车!」沈彻单手堵着一只耳朵,提高嗓门道。
「用宝马X5飙车?」那飚得过谁啊?看着自己被一辆奥迪r8超过去,凯墨陇不会气得一路都亮肱二头肌?
「不是,宝马X5没公路片的范儿,」沈彻兴高采烈道,「大手去车行租了一辆改装的敞篷越野!」
贺兰霸瞧了手机一眼:「你让凯墨陇听电话。」
手机那头隔了一会儿传来沈彻捂着手机为难的声音:「……他不听!」
贺兰霸皱眉:「为什么不听?」
「……他说没工夫。」
贺兰霸没什么好脸色:「你跟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
「……他说有重要的事怎么不直接打给他要打给我?」
贺兰霸都想在手机这头给凯墨陇跪了。
.
大约半小时后,贺兰霸接到了凯墨陇打来的电话:「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找我吗?有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拨第二遍?」
贺兰霸吃着泡面问:「飙车爽吗?」
「没有飙你爽。」
「……」
「你在吃泡面?我有个提议,」凯墨陇似乎是很舒服地往哪儿靠了一下,嗓音都带着舒爽的叹息,「你现在跟我说情话,接下来一个礼拜我给你做牛排。」
贺兰霸挑泡面的手停住了,看着手中耗心耗力地修改的剧本,心说我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对你来说不难吧,你是编剧。」
「凯墨陇,你怎么就觉得我那么稀罕你的牛排?」贺兰霸放下剧本沉了口气,「行啊,我给你说情话,你给我穿女仆装下厨?」
「……」
「行吗?」贺兰霸稳操胜券地跷起二郎腿,「我要开始说了哦。」
「贺兰霸,我回来那天你是怎么承诺我的?你说你爱我,爱了那么多年,欠我的爱以后都会加倍补上,结果现在要你和我打电话说情话你也要讨价还价?……不用问我了你想买什么自己买,拿我的卡刷就行……慢慢挑,多买一点……」
那边凯墨陇应该是在跟沈彻说话,这边欧哲伦也哼着《无与伦比》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好几本封面一看就闪瞎人眼的H漫,贺兰霸只得走到阳台,压低声音:「凯墨陇,以牛排为条件要来的情话到底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三个小时前我才让你骑了一次,你这每过三小时就要我和你说情话,每过十二个小时就要舌吻,每过二十四小时就要做|爱,这么腻歪下去咱们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居然觉得我腻歪。」
「哎不是不是!」贺兰霸握着手机在阳台上转来转去,急了一脑门汗,「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腻歪你,我是……」宅男编剧靠在扶栏上,无奈地抓了抓鸟窝头,仰望天空,「我怎么感觉自己处了个女朋友……」
手机那头冷笑一声:「难怪还想让我穿女仆装。」
「……」
「我穿。」
贺兰霸瞪大眼以为自己串号到别台了:「啊喂喂?」
「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说情话,一直说到我勃|起。」
贺兰霸被耳边斩钉截铁不容抗拒的声音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是这般,当小天王在二楼兴致勃勃地看H漫时,贺兰霸的电脑上也开着同一部漫画,他把攻受在床上各种肉麻恶心的台词都给凯墨陇念了一遍,当然都是挑的攻的台词念的,看了看时间,这念了也有二十分钟了,他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想起什么:
「凯墨陇,我就插一句,沈彻呢?」
「不要打断,否则我就带沈彻去□□俱乐部。」
好吧……贺兰霸破釜沉舟又翻到新的一话,盯着屏幕上耻度爆棚的一句话,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怂得不能再怂地小声念出来。说好的女仆装你可别想赖账!
.
晚上沈彻回来的时候贺兰霸怎么看他怎么觉得神情不对,咳嗽一声试探着问:「你们今天去哪儿了?」
卷毛青年本来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被这个问题又挑起了劲:「大手带我去了一家哈雷俱乐部,听很多老哈雷骑手讲他们以前公路骑行的事儿,我还亲自骑了一下哈雷呢,老师你也不要老宅在家里了,我跟大手说你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里拍场记板,他说你要是有需要,他也可以带你出去找找灵感的,对吧大手!」
贺兰霸心酸地回头看着若无其事喝着可乐的凯墨陇,又看了一眼情真意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的金毛青年,很想长扶额头不起,沈二,你能不能长点心眼啊!他差点带你去□□俱乐部啊!要不是我牺牲了节操,你就要从金毛黑化成比特犬了啊!
「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凯墨陇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走过来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日程,又转头拍了拍贺兰霸的肩,「不过小兰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提前打电话给我,有空我就带你出去。」
贺兰霸看见自己从沙发上豁然站起来冲过去要干架,身后的贺兰谨抱住他「算了算了,别跟三叉神经坏死的家伙计较」。
在洗手间大号的欧哲伦闻言也从厕所里冲出来:「真的吗?大手也能带我去飙车吗?我最近的情绪莫名低落啊!」
贺兰霸心说你都低落到看H漫了,是够低落的啊,再一看,卧槽那不就是今天下午他念给凯墨陇的那本漫画吗。这漫画可千万不能落在凯墨陇手上,万一被发现他是念的台词,女仆凯就没得看了啊!
欧哲伦坐在凯墨陇身边手舞足蹈地诉说自己情绪的低落,手里的漫画上下翻飞,贺兰霸眼睛都快直了。
凯墨陇一边听欧哲伦抱怨着公司的不人道,一边喝着可乐注意着贺兰霸飘忽的眼神,以为对方是在和他眉目传情,细看才发觉不然。
认清贺兰霸闪烁目光的目标物其实是欧哲伦手上的漫画,凯墨陇皱了眉头直起背,不顾欧哲伦还在激情地诉苦,沉声问:「那是什么?」
欧哲伦的手顿住了,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本无论和他的偶像身份还是和他的郁闷心境都截然不符的高H漫,显然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崩坏得这么快,下意识就把书藏在了背后。
凯墨陇眯缝着眼认真起来:「那漫画给我看。」
嘤嘤嘤,这样的大手好可怕!欧天王吓愣了,贺兰霸在这时眼疾手快地从他身后抽走了漫画。
凯墨陇豁地就站起来,长腿直接跨过茶几挡在贺兰霸身前:「书给我!」
贺兰霸凭借多年前控球后卫的技能,将书一抛扔给欧哲伦,事关自己的清白形象,欧哲伦竟然也发挥出了十足精准的准头,接住书就往沙发后躲,哪晓得凯墨陇一脚就将那把单人沙发踹翻了。
欧哲伦抱着书抬头看着暴力地抬着长腿的凯墨陇,咽了两口唾沫。
贺兰霸在沙发区对面高高地举手要球:「欧石开!PASS!」
神经脆弱的欧天王闭着眼大喊一声将书双手抛出去,凯墨陇伸臂想截住那本书,贺兰霸飞快地将泰迪兄扔过去,泰迪君准确地扑在凯墨陇手臂上,趁凯墨陇下意识接住泰迪兄时,贺兰霸已经将书拿到手,他左顾右看,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将书扔下阳台。
当然这个企图逃不过凯墨陇的眼睛,他将泰迪君放在沙发上,抱臂睨着贺兰霸,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阳台,笑着挑眉:「想过我?」
贺兰霸晃了晃手里的漫画:「不可能吗?你的篮球还是我教的。」
欧哲伦趴在沙发背上左看右看:「大手你的篮球是贺兰霸教的?」
「当然不是。」
「当然是。」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贺兰霸气极反笑了:「好啊,那就看看我们的球技到底谁更胜一筹吧。」
欧哲伦在沙发上见贺兰霸冷不丁抬起手臂,心道不会吧要投三分球?!这么远的距离……
贺兰霸对准阳台的方向手腕一沉,凯墨陇下意识地回头,这么远的距离书根本不可能掉出阳……
他没看见摔在阳台上的漫画,却看见从他身边闪过的贺兰霸的背影。
贺兰霸以一个三分球的假动作成功晃过凯墨陇抵达阳台,又以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姿势将那本书朝着虚空中的球框投了出去,表情不能更丧心病狂:「再见吧——《我的甜心学长》!!」
H中的攻受翻飞着坠落下去,贺兰霸爽快地收回手拍了拍,一回头看见凯墨陇靠在阳台门旁,欧哲伦COS了一个自己常用的扶额造型。
「名字叫《我的甜心学长》吗?」凯墨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贺兰霸张大嘴矗立在阳台上,欧哲伦冲过来对他拳打脚踢:「你脑子里只有脑洞吗?!!」
.
午夜十二点正,骑着海魂重机在丹美大厦楼下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神秘美男被一本从天而降的漫画砸中。
美男骑手从安全帽头上抓下那本高空坠物,不耐烦地「啪」地掀开挡风镜,然后看清了这本恶俗BL漫画里不堪入目的H场景,嫌恶地努着嘴将书狠狠扔在地上:「死同性恋!」
海魂重机的车轮无情地碾过正在高|潮中的攻受。
午夜十二点正,A座20-3客厅的灯灭了,一切偃旗息鼓,黑暗中只留下了一个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卷毛青年。他做了一个憋屈的梦,梦里上演着一场酣畅经常的篮球赛,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只能当做在冷板凳上,他指着球场上发挥得跟狗屎似的欧哲伦,回头朝教练抗议:「为什么他能上我不能上啊?!」
「因为你是死同性恋。」黑暗中一个低沉磁性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彻眨了下眼,火了:「我靠!我才不是同性恋!!」
「死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好吗?!」
「死同性恋。」
「我到底哪里像同性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甜心学长》感谢群内某姑娘友情提供!
好的!番外也顺利完结了!其实番外的作用就是用来告诉大家,对一个脑洞奇大的作者来说,要把两种画风接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哈哈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你们都是萌萌哒!
看到有很多姑娘希望我写安嘉冕的故事,其实不是不能写,而是如果我写,可能又是完全不同的画风,比如暗黑系之类的。。。大部分读者还是希望不管写哪对CP,都延续影帝的傻白甜风格吧,可那是不可能的呀,所以不如就放弃了。
下一部是隔了这么久快连大纲都忘记了的末世文,我心爱的女王攻和冰山受,我来啦~~

TOP

这篇脑洞开的有点儿大啊!不仅苏还超级总裁啊!不过还是可以愉快的看完的~
三观早已随风而去了~~~

TOP

我只是来感慨一下,这个作者在原创网的粉丝……绝对是土豪中的壕!

TOP

发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