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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 [VIP]文物不好惹 附番外(15.5.28更) BY 木苏里 (点击:2335次)

[VIP]文物不好惹 附番外(15.5.28更) BY 木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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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文案
【暴躁嘴欠妖刀攻】X【文物修复员受】
作为冷门专业毕业生,齐辰觉得能刷到个专业对口的招聘不容易。
可当他点进去之后,他觉得自己打开的方式似乎有点不太对……
招聘职位:文物修复员
职位描述:
1、擅长金属类文物修复技术者优先。
2、心理承受能力强、处变不惊者优先
3、有自卫能力且命硬者优先(很重要)
齐辰:“……”
最后那条什么鬼!!
齐辰:蓝朋友是上古妖刀,开过刃的那种,怎么办?急!在线等!
龙牙:你锉刀焊枪地往我身上招呼一通,这会儿知道哆嗦了?呵呵!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辰,龙牙 ┃ 配角:董主任,洪茗,单啸,惠迦,等等 ┃ 其它:专注灵神怪异500年,纯扯淡
☆、第1章
二月初,立春刚过,江市。
大清早出门的人们搓着手,一张口便笼着团团白色雾气。整个城市便在这料峭的春寒中,开始了一天的车水马龙。
离规定的打卡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齐辰却已经端坐在了工作间里。
这是他来到广和文物保护有限公司的第二天。昨天看的那十几页员工手册里的内容还未消化,负责人董明波便在下班前丢给了齐辰一个修复任务。连门都没摸清就让一个刚毕业的新人直接上手做实操性质的事情,可见这家公司确实正缺人手。
中央空调静静运转着,工作室内温度适中,只是没放加湿器,微微有些干燥。这样的环境对人来说并不是很舒适,但是却适合某些遇潮容易受到破坏的物件。
比如齐辰手里的这把青铜刀。
在冷兵器中,刀算得上是最常见的一种了。可青铜刀在其中,却只占着极小的份额,能见到一把很是不容易。因为青铜质地虽然坚硬,却非常生脆,易折易损。
齐辰手里的这把刀身窄而薄削,长约一尺六寸,单刃微弧,刀背稍厚,背上有扉,镂刻成一排兽齿状,给纤长流畅的刀平添了几分狰狞之美,铸工堪称精致,唯一的缺憾大概便是刀身顶端的断口了。
这是一把残刀,从刀身刀盘连接处断成两截。
断掉的刀盘此刻也躺在这桌台上,盘侧均匀地刻着一圈竖纹,上面连着半截鱼鳞纹圆刀柄。再往上,原本该是柄首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昨天董明波拍着齐辰的肩膀交代:“那把刀缺了几样部件,刀盘前两天刚找到,还少个柄首和两颗玲珑宝珠。你先把找到的这部分修复一下。要求就两个,一是精细,二是速度,别的没什么。怎么样,很简单吧?不要有压力,小伙子还是很有前途的,好好干!”
齐辰当时就在心里默默吐了一口血:精细和速度相加就已经是最高要求了,还能有别的啥?……简单个蛋!
不过今早看到这刀的实体模样后,齐辰的压力还真就小了。
因为这把残刀不论是刀身还是刀盘,都泛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既无锈斑也无污迹,触感平滑锋利,刀面光可鉴影。
真的可……以……鉴……影……
窗外的阳光恰好从某个角度落在那如水的刀面上时,反射的光简直能亮瞎齐辰的眼。
呵呵。
这特么根本就是个现代工艺品吧?!哪家青铜器从土里挖出来后能长这样?年代的痕迹呢?古朴厚重的文化质感呢?逗我?!
“笃笃笃”开着的工作间门被人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齐辰抬头,就见董明波背着手踱进来:“小齐啊,这么早就来啦?有干劲!不错不错。”
齐辰站起身:“早,董主任。”他翻过公司内部的成员职务树,董明波明明是一把手,却偏偏喜欢让别人喊他主任,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奇葩爱好。
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个广和文物保护有限公司奇葩的地方多了去了。
比如那条“有自卫能力且命硬者优先”的招聘要求;比如这公司的部门划分,什么执行组、监管组就算了,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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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还可以也…  我真是做大死抽时间看完了。 真!做!大!死!~ 但现在还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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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特别萌!嘴欠的攻也很萌!整篇文行文风格也很乐~~不过槐树那里符咒出来的时候就猜到怎么回事了_(:з」∠)_

亡国了吗,没亡。那段真是看哭了....QAA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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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某庚午年秋。

    瞿山顶上,古楼二层观星阁前,妖刀龙牙一身黑袍,斜斜地倚在木质雕栏边,抱着胳膊看着身边的人。

    那人虽不比龙牙,但也身形高挑,只是有些清瘦,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总显得有些松快,又因着广袖宽摆,且只有薄薄的两层,轻飘飘的,给他添了几分仙气。

    他不是别人,正是世人口口相传,避之如洪水的“凶星荧惑”,民间称他为荧惑星君。

    龙牙刚认识他的时候,也这么称呼他,但时间久了熟悉了,就再没叫过这个名号。

    自从省了“荧惑星君”这个称呼,龙牙就开始随口乱叫,想起什么叫什么——

    嫌他瘦的时候管他叫“衣挂子”,说他穿着衣服就好比支了根木架挂衣服似的,半点肉都看不到。

    嫌他话少的时候管他叫“闷罐子”,大半天都不见出个声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嫌他操心太多的时候管他叫“呆子”,没有大事不下山,一下山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一层精神气,蔫搭搭的,显得更瘦。

    嫌他……

    堂堂荧惑星君,说出去谁都得抖一下,偏偏龙牙看他,哪儿哪儿都嫌弃。

    可他嫌弃得这么厉害,却又总爱往这瞿山顶上跑,来了就赶也赶不走,常常要赖上许多天,才被召回去办点事,事一完,就又来了,简直把这里当成了常驻地一般来去自如,毫不客气。

    要知道,这瞿山可不是谁都敢上来、谁都能上来的。

    普通老百姓听惯了传说,整天恨不得绕开瞿山八百里地,生怕走近了就沾上些凶煞之气,倒上八辈子的血霉,人丁不兴六畜不旺。唯有每月十九,为了保平安,才会纷纷提着灯来祭山,祭山上的荧惑星君。

    每到那时候,正西的山路上,就会挂上十五盏白纸皮灯笼,从入夜亮到第二日清晨,在风中幽幽晃晃一夜才熄。

    而就算是和龙牙差不多的精怪老妖,对瞿山也十分忌惮。

    他们中的大多数对荧惑星君也只听过传言,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可光是传言就够他们琢磨着能避则避了,也只有很少的一些人因为机缘巧合,真的见过。

    但凡见过荧惑星君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只有一个——温和有礼却十分疏离。

    想跟这样的人熟络亲近起来,并不是十分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这荧惑星君常年半封着瞿山,没谁敢冒冒失失地胡乱闯上来。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而龙牙在荧惑星君这里,就是那个例外。

    百年千年过去,龙牙这个例外已经跟荧惑星君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俨然成了这瞿山山头的第二个山大王。

    这位山大王回回上瞿山都致力于某项事业——忽悠荧惑星君下山祸害人间。

    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他陪荧惑喝了两杯茶又吹了一会儿山风之后,便拽着荧惑翻身上了古楼的屋顶。

    “你还真是对我这陋舍的檐瓦情有独钟。”荧惑随他拽着,被他拉着坐在了倾斜着的屋檐顶上。

    龙牙瞥了他一眼:“让你翻个身松松筋骨,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好一把懒骨头!”

    荧惑懒得十分坦然,大有一股随你说,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龙牙拎了壶酒上来,正想和他对酌一把,却听他指着远远的某处开了口:“山下因何那样热闹?”

    瞿山的古楼顶上风光不错,抬手能搅一把星河,低头能俯瞰万家灯火,也不怪龙牙总爱翻上来。

    他喝了一口杯盏里的酒,顺着荧惑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就见那处张灯结彩,在山下大片的城镇里亮得特别突出。以两人的耳力,能听到那处人语不息,熙熙攘攘。

    龙牙算了算日子,冲那处抬了抬下巴道:“哦——大概是庙会,今年似乎时年不错,风调雨顺,时值丰收,在祭祀庆祝呢吧。”

    荧惑点了点头,遥遥看着那处,接过了龙牙递来的杯盏,浅酌了一口。

    龙牙在荧惑和张灯结彩的那一片之间来回扫了两眼,而后趁机诱哄:“怎么?你还没去过庙会吧?走!去看看!早些年庙会还是祭祀拜神为主,如今越来越像集市了,也越来越热闹。”

    荧惑愣了一下,而后举着酒盏的手晃了晃,意思是不去。

    无大事不下山……荧惑这臭毛病龙牙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但是他明显能看出来,荧惑心里还是有些想去的,只是碍于他凶星的身份,毕竟他降世的那年,人间确实乱成了一锅粥,再加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换谁心里都得有些顾忌。

    诱哄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效果,龙牙正想说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两个人喝酒赏星也不错。结果刚张了口,他就想起来一个地方。

    “对呀!”龙牙一拍屈着的膝盖,啪的一声冷不丁把荧惑惊了一跳。

    荧惑眨了眨眼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了?”

    龙牙道:“今个可不止市井坊间有庙会,你不就是怕冲撞了那些个普通老百姓害人家多灾多病么?走,我们去另一处!”

    他说着收了酒壶杯盏,起身就要抓着荧惑下山。

    荧惑手腕一转拽住他,脚下却没动,道:“什么地方?说来听听——喂!”

    他“听”字刚说完,就感觉腰间一紧,跟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龙牙扛在了肩上,从屋顶上跳下来,一路朝山下掠去。

    荧惑:“……”堂堂凶星被人这样扛着说出去谁信!

    可事实却是——他已经不知道被龙牙扛过多少回了。

    除了下人间这事龙牙说服不了也不曾乱来,剩下的大事小事,但凡荧惑装死赖着不动,都会被龙牙这样对待,偏偏荧惑对他没什么脾气,只得豁出星君的颜面,由着他闹。

    疯刀的速度总是快得惊人,上一秒还在山顶上把盏邀星呢,下一秒两人已经到了不知哪个县市的乡野。

    荧惑看了眼地上的一截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五坟岗。

    这五坟岗是西霞县的靠近乱葬岗的一处地方,民间传言在这里能听到野鬼嚎哭,夜夜不休,所以本来就没什么人家,后来自然更没人靠近了,就连白天也没人来。

    而事实上,这里确实有鬼,还不少。

    不止有鬼,还有妖,有山精树怪,有各类不同于普通人的物种。

    因为这里有非人界最大的集市中心,每年在特定的时候出现。

    “这是……妖市?”荧惑虽然从来没参与过,但也没少听说。

    龙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平日里是正经妖市,今日和人间一样,是庙会,只不过人间祭鬼拜神,妖市这里祭天拜天。当然,如今也成了赶热闹的去处了。”

    这五坟岗顾名思义,就是在这小山岗上,有五座坟头,立着残碑,还时不时冒几星鬼火,好不吓人。

    而进入妖市的方式,就跟着五座坟头有关。

    龙牙抓着荧惑的手,道:“跟着我走,别绕错了。”

    说着便在这五座坟头间以古怪的步法和特定的顺序绕了三圈。

    绕完最后一步,眼前的景色陡然一晃,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

    原本五座坟头后面黑漆漆阴森森的林子突然就亮堂起来,两排高树间挂满了灯笼,把树间的小路照得通明。

    龙牙牵着荧惑绕过坟头,沿着那条小道朝前走,没走多会儿便到了尽头。

    小路尽头再不是平日里看到的乡野荒山,而是一片极为热闹的街市。

    乍一看和人间的街市简直一模一样——

    两边是连排的酒家客栈各式商户,沿街让开这些商户大门的地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

    有些讲究点的还用几根木叉支了块棚,里面放上两三方木桌和几条长凳;

    更多的直接推了个板车,车上搁着桌台矮几,桌下放着一些木桶以及其他工具,就算是个简易商摊了。

    只是这街市比人间更令人眼花缭乱一些,因为每个摊铺为了吸引客人,都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装饰。

    好些的,商铺周围浮着萤火虫似的光点,挂着叮当作响的石珠银片。

    怪异的,净在桌边凳脚挂放些野兽头颅和碎骨,看着就十分狰狞。

    当然,妖市妖市,合的自然不是人的口味,所以什么样的铺面前都围了一圈客人。

    一条长街,处处都是脑袋,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荧惑星君大概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阵仗,顿时惊得愣在原地。

    他一向不太习惯与陌生人离得太近,此时不同的精怪从他身边擦来挤去,挤得他周身僵硬,快挺成了一块棺材板。

    龙牙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便把他朝自己身边又拽了拽,道:“怎么?吓着了?”

    吓倒不至于,好歹是堂堂凶星,而且他一贯脾性温和淡定,很少表露出什么夸张的情绪。

    于是荧惑定了会儿神,而后摇了摇头,道:“只是不大习惯。”

    在这样群魔乱舞的地方,根本没有谁会在意你牵着的是人是兽、是妖是鬼,何况就算有人在意,龙牙龙大爷也只会回一句:“管他去死。”

    所以他十分坦然地牵着荧惑星君的手,大大方方没羞没臊地逛起了街市。

    荧惑这人虽然看起来和龙牙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但是在这方面倒和龙牙挺像。

    除了龙牙意外,荧惑本就和旁人接触很少,人也好妖也罢,是强是弱,荧惑都没上心过,不上心的人想什么说什么,荧惑自然不那么在意,所以也很少会因为旁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习惯和想法。

    龙牙虽然本体是把妖刀,但那妖刀打造得十分精致,刀型流畅又有股子狰狞的兽感。所以幻化出人形之后,也同样保有了这股子气质,英姿挺拔,又混着股凌厉之气。

    而荧惑星君则和他凶星煞神的名号完全相反,长得十分清隽,有股子斯文的书卷气,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只是少了些书呆子的刻板,多了股渺然的仙意。

    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要放到人间市井的集市上去,估计走到哪儿都有人忍不住看两眼。

    妖市上精怪遍地,即便偶尔出现一两个人,那也是有大修行的,这样的人或者妖大多模样都不错……可即便这样,龙牙和荧惑星君在当中也依然出挑。

    一路上也时不时会引来点目光,不过不会注目太久,一般扫两眼好奇一下也就过去了,自然也打扰不到他们两个。

    荧惑头一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自然是跟着龙牙走,随他带着逛,看到稀奇玩意儿会停下来看两眼,倒也挺惬意。

    整条长街上摊位的种类不一而足。

    前半条大多是各类灵品珍宝和法器,还有不少人间流行的东西。而后半条……则基本都是吃食。

    穿过前半条街,走到后半条的时候,龙牙只觉得身边某人步子一顿。

    他转头看了荧惑一眼,就发现荧惑的眼睛都亮了一层。

    龙牙:“……想吃点东西么?”

    荧惑点了点头,半点犹豫都没有。

    龙牙:“……”

    这妖市的吃食也同样琳琅满目,上天入地,但凡能吃的,这里几乎都能找到,只是妖有妖的吃法,人有人的吃法。

    来逛妖市的,大半是妖,小半是些身份特殊的人。

    所以相应的,这街上的吃食大半是合妖的口味,小半比较合人的口味。

    荧惑自从进了这后半条街,整个人便精神了一层,兴致也高了不少,沿着街边走了一圈,馋得十分坦荡荡。

    妖市上的交易,一向没有固定的货币,总是以物换物。

    大多精怪喜欢灵石,个别特别喜欢珠宝之类闪亮的东西。不过最近几年,精怪们对天珠的兴趣极浓,所以在妖市上买东西,大多用的是天珠。

    为此,龙牙还特地搜罗了一些。

    此时给荧惑星君买起吃食来自然也毫不吝啬。

    于是之后,两个人的对话便成了这样——

    荧惑:“这是——”

    龙牙:“蟹粉豆腐。”

    荧惑:“哦——”

    摊主:“都说这季节人间肥蟹最味美,保准鲜掉牙,不来两份么?”

    龙牙:“吃不吃?”

    荧惑:“吃。”

    摊主:“诶——看看我这糯米肠,外脆里糯,特别爽口,保准一个没吃完就拿下一个!”

    龙牙看向荧惑。

    荧惑:“吃。”

    龙牙:“这是什么?”

    摊主:“豌豆盏,人间的吃食!我上回吃了一次,念念不忘,就学来了!来一份尝尝!凉丝丝的,甜而不腻,入口化开了——”

    龙牙:“行了行了别形容了。呆子你想吃么——好了,不说我也明白,吃!”

    荧惑偏头看风景,默然不语。

    一路下来,他们把大半条街的东西几乎都尝了一遍,龙牙一向不用吃东西,对这些食物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是陪着咬两口意思意思。

    但荧惑星君就不同了,这位大人平日里一脸淡然,吃起东西来倒是认认真真,吃相斯文,却吃得很快。

    最重要的是……多少东西都吃得进去,一条街吃下来,居然一点儿都没撑到,简直令人惊叹。

    吃到最后一家摊位的时候,龙牙忍不住抽着嘴角抬手摸了摸荧惑的肚子。

    荧惑边吃边撩起眼皮看他,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十分无辜的样子。

    龙牙没好气道:“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点特殊情况,怎么能吃这么多!”

    荧惑:“……”

    事后,回到瞿山的荧惑在窗前的桌台上铺开了纸,画了幅夜逛妖市的图,落款写着:庚午年秋,与龙牙夜游妖市,兴之致矣。

    龙牙大爷翻译:吃得好开心。

番外二
  按理说身份恢复之后的齐辰是不隶属于任何机构的,就像慧迦一样,自成一门。

    不过他还是挂在了广和公司门下。

    上一世被称为荧惑星君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宅男,这一世在恢复记忆之前,作为普通人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出门吃饭的时候乐意在外面转一转,平时也一样懒懒的,能不动腿就不动腿。

    他本以为他在广和的工作就是整天窝在工作间里,修复修复文物藏品,时不时给别人帮个忙跑个腿,偶尔出个差。

    结果这一个多月来迎接他的净是上山下海的事情,两脚着地的时间都很少,跟他当初天真的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现在,该镇的镇住了,该封的也封完了,该想起来的也一点儿不差的都想起来了。齐辰的日子倒真的变成他预想的那样了——

    基本不用出门,偶尔跟龙牙一起出门跑一趟,碰到的事情大多都挺轻松,费不了多少劲就解决了。

    上一世顶着个凶星煞神的名号,武力值又有些难以评估。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这些妖鬼精怪都对他有些忌惮,大多数人跟他都没什么接触,也不敢有什么接触,只有跟龙牙交好的洪茗他们几个稍稍好一些。

    现在齐辰恢复了,洪茗他们几个倒是没多大变化,可广和其他一干锅碗瓢盆就不同了。

    尤其是年纪大的,对凶星闻名已久的,一开始都不太敢离齐辰太近。他们倒不是担心自己被煞到,只是单纯有点怕齐辰。

    可毕竟之前齐辰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挺好相处的,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来搭把手,温和斯文,一点儿都不像什么凶星煞神。

    所以没过几天,那帮锅碗瓢盆渐渐回过味来了,慢慢开始敢跟齐辰说话聊天了,只是依旧不敢让齐辰帮忙,哪怕只是随手带上门这类的举手之劳。

    就好像一头看起来温驯至极的老虎,就算再三强调它真的不咬人,也没什么人敢靠近。接触多了,会有人忍不住伸手试着摸两下,但是摸完就一惊一乍地跳着跑了,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敢跟老虎说:“球掉了,帮我捡一下。”

    这一度搞得齐辰哭笑不得。

    “那些碗啊罐的天生没长脑子,能快速适应才真见鬼了。”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找回脑袋的龙牙这样评价道。

    齐辰:“……”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怕他,总有那么些奇葩混在广和群众里,天生长了个颗敢跟老虎玩耍的大心脏。

    比如当初齐辰入职时就调戏过他的人事妹子,比如小黑皮,比如娄舟……

    前两个是真·心大。

    后一个则有些不同——

    齐辰一恢复过来便扎进了广和的工作间里,处理娄舟那些同袍的骸骨。

    之前那些骸骨对他来说还是个相当大的工程,拼好一个需要大半天的工夫,即便越来越顺手,处理完那些起码也得花上两年的工夫。

    但是身份恢复之后,那些骸骨于他而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尽管他的职责范围是人间生魂,但其实和魂灵有关的事情他都很擅长,所以他最终只花了三天就将那一干将士的骸骨全部拼好,交给了娄舟。

    从此娄舟便把齐辰认定成无以为报的大恩人,和齐辰相关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好好好!当然不可能怕他。

    但是不怕也是分等级的。

    好比人事妹子、小黑皮、娄舟他们是一类,属于敢同老虎自如聊天玩耍型。

    而洪茗、单啸包括董主任他们则是第二类,属于敢逗老虎玩儿型。

    至于龙牙……

    这位大爷自成一类,属于敢摸老虎屁股型。

    包括字面意思和引申义。

    而且这位大爷摸起老虎屁股向来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坦荡荡,大有一种“老子的人老子凭什么不能摸”的理直气壮。

    他大概是天生不知道“不好意思”四个字怎么写。

    不过这样的人在极为偶尔的情况下,也会犯怂。

    比如在讨论到某些他自认有些丢人的事情时……

    “说起来,最近好久没见你把刀童放出来了。”齐辰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龙牙那个圆头圆脑的刀童。

    “嗯?”龙牙赤着精壮的上身,正倚靠床头坐着喝水,听了齐辰的话也没多想,手腕一甩,圆滚滚的刀童就凭空滚了出来。

    那小东西一如既往地粘齐辰,翻了几个跟头还没站稳呢,就跟团子似的飞扑到齐辰身上,好巧不巧地一屁股压坐在齐辰的腰上。

    腰间正泛着不可言说的酸意的齐辰:“……”

    龙牙喝着水,撩起眼皮看了眼那团子,又看了眼齐辰抽搐的嘴角,抬手伸出一根指头在刀童的肚皮上推了一下。刀童就跟颗蛋似的,从不平坦的被子上一头栽倒,咕噜噜滚到了床边,然后又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八脚章鱼似的扒住了齐辰露在被子外的一条胳膊。

    “所以说你看——”龙牙端着水杯的手指了指刀童,没好气地冲齐辰道:“我没事干嘛放它出来,它卖蠢卖得格外好看吗?”

    刀童闻言,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龙牙。

    龙牙“啧”了一声,扭开头,嫌弃得要死,还嘀咕了一句:“学什么不好学这副表情——”

    “什么?”他声音太低,又含含糊糊的,齐辰没太听清。

    龙牙道:“没什么。”

    “对了,刀童究竟是怎么来的?上次听茗姐说是你自己分出来的一部分……”齐辰想起有回洪茗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龙牙一瞬间脸色简直五彩缤纷。

    齐辰恢复的记忆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刀童,所以显然,它确实是龙牙后来弄出来的。

    再结合龙牙现在的脸色,以齐辰对龙牙的了解,洪茗说的那话,至少百分之八十是真的,最多就是有些细节不同。

    “你听她咋咋呼呼胡说八道,专职给我抹黑。”龙牙抽了抽嘴角,半天吐出来一句,但是那语气炸的,一听就是心里有鬼。

    齐辰仰脸看着他,然后抬起一条胳膊圈住了他的腰。

    龙牙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要是他自己不说清楚,齐辰铁定就会顺着洪茗的话联想一下,以齐辰那“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在刷什么东西”的性格,指不定脑补成什么样子呢。

    于是龙牙默默咬了会儿牙,还是认命道:“那是挺早之前的事情了,大概就是三界动荡之前的那一年吧,我去南边办事认识了一个傀儡师,他做的傀儡和我之前见过的不大一样,说是傀儡,但有思想有意识,只是比较幼龄单纯,看着像是养了条小猫小狗似的,会哭会笑会闹,给人做伴倒是不错。所以我跟他讨教了一下他那种傀儡的养法……”

    一听到“给人做伴”,齐辰就知道他是为谁问的了,顿时有些心绪翻腾。

    “他跟我说,想让傀儡认谁做主人,就取谁身上的东西来做,不多,三样就成,枕上发、心头血、指尖肉。估计是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意思,当初能想出这种神经病配方的也是个人才——”龙牙说着还不忘损两句。

    但嘴上说着神经病,可实际上他还是照着做了。

    “头发我当时从你那儿顺了两根。”龙牙满不在意地继续说着:“看你裹个狐裘病歪歪的样子,我也没好意思接着取血和肉,就自己解决了,反正铜皮铁骨的也不怕这个。那人给了我一个炼炉,跟我说炼两个九年,第一个九年到的时候,要把炼炉移到山间去吸收什么日月精华,第二个九年到的时候就彻底炼成了。”

    龙牙随手朝地上一指:“我想着不过十八年而已,对你我来说都是眨眼的事情,所以我就炼了,然后把那炉子给了楼下那货。”

    齐辰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楼下四层有一间屋是分给单啸的,虽然他更多时候不住在这里。

    “山间的事情交给山魈再省事不过了。”龙牙道,“也亏得我早就把那炉子给他了,不然三界动荡那十年,谁还记得这玩意儿!后来十八年到,我都快忘了这事了,单啸倒是记得,给我把炼炉送回来了,就有了这么个小东西。本来弄这么个玩意儿是想送它上瞿山陪你解闷的,不过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所以它就改成跟着我跑了。”

    他说得很随意,但是齐辰听着却感概万千,忍不住把他的腰圈得更紧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伤感,龙牙就又开口了:“也不知道那傀儡师还活着没,哪天要让我见到他,我非掀掉他的头骨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坑人玩意儿不可!那傻逼告诉我傀儡跟主人心灵相通,少说也有七分相像。我当时还想那不挺好,就当养个儿子了……结果呢?!”

    齐辰:“……”

    龙牙一把捏住刀童的后脖颈,将它拎起来,在跟前晃了晃:“你看看这东西从头到脚有半点跟你跟我像的地方吗?!”

    刀童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龙牙糟心地说:“哦对,就从你那儿承传来了这副表情。”

    齐辰:“……”

    不过齐辰看了看龙牙,又看了看刀童,再想起龙牙炼小傀儡的初衷,心就忍不住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借着龙牙正炸着毛的机会,齐辰打着顺毛的旗号,半撑坐起来,勾住龙牙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有正事干,谁还顾得上炸毛啊。

    龙牙二话不说撒开手,刀童猝不及防又在床上滚了个倒栽葱,吸气收腹挣扎了一下才翻过来,结果一坐起来就看见自家两个主人搂成了一团。凶巴巴的那个把温吞吞的那个压在床头亲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刀童:“……”

    它默默抬手捂住了脸,捂了五秒之后,犹豫了一下,又叉开一条指缝,想看两眼。

    结果还没看呢就觉得眼前一黑。

    龙牙抬手把刀童收了,高挺的鼻梁摩挲了一下齐辰的脖颈,哼道:“小小年纪,个子还不如冬瓜高呢,就学会偷看还得了!”

    被关了小黑屋的刀童在一片黑暗中默默趴地,把自己摊成了一块心胸宽大不跟主人一般见识的饼……

番外三

  江市边郊怀古镇是个不太起眼的小镇子,巴掌大,步行都可以贯穿南北东西。镇子边有个不起眼的山,许多住在镇子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存在感实在低得可怜。

    只有固定的一些时节,偶尔会有几个闲着的老人挎个小篮子,结伴去山腰附近挖点野菜。再高的地方她们就不乐意去了,也爬不动。

    时间久了,好多怀古镇上的人都忘了那山上并不是空荡荡的,上面其实还有座寺庙,和山同名,叫做万灵寺。

    也正因为这样,万灵寺年年的香火都少得可怜。

    少得可怜的量化意思就是无限接近于零……

    基本上三四年才能碰见一个上门来的,还常常是外地人迷路了走岔了山道,而后顺手上个香。

    身为光杆主持的慧迦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当某天他听到寺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来的时候,他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龙牙他们那帮老妖怪基本上不会挑这个时间上门,况且他们推门也从不会这么轻,轻得简直有些小心翼翼了。

    估计又是某个走岔了山道的外地旅客……慧迦这么想着,便丢下鼠标,摘了耳机,理了理素色的僧袍,施施然出了屋门,穿过三重院子,来到了寺门前。

    寺门半开着,慧迦目光先是定格在了虚空中的一点,而后缓缓下移,由平视变成了俯视,一直落到和腰齐平的位置,这才看到了那个走岔了的旅人。

    慧迦:“……”

    来人比他预料的要矮小得多,慧迦目测了一下,撑死了六七岁。

    而且还不是个普通旅人——因为这娃娃半大点儿个子,却穿着一件蓝色的迷你版僧衣,剃着秃瓢,背上还背着个深灰色的布背包,里面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鼓囊囊的。

    这俨然就是个小和尚。

    慧迦在这万灵寺里打发过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唯独没对上过这么小的……和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还是小和尚先开了口。

    他仰脸看着面前这个对他来说太过高挑的大和尚,脸都快憋红了,才憋出一句:“这里是化……嗯……化骨寺吗?”

    慧迦:“……”

    他觉得哪个寺庙都不会取这么凶残的名字。

    那小和尚还煞有介事地退后一步仰脸看了看大门上挂着的寺庙名,可他显然是不识字的,看完之后又皱着脸收回目光,依旧一脸茫然又期待地看向慧迦,有点肉的手一直揪着僧衣的前襟,都快把那块揪成干巴菜了。

    慧迦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这里是万灵寺。”

    话音刚落,那小和尚眼里就鼓出了两个泪泡,憋了两秒没憋回去,最终还是“哇”地哭了出来,

    慧迦:“……”

    那小和尚倒是个不认生的,也或许是妖僧长相太容易迷惑人心,嗓音又太容易安抚人心。小和尚边哭边伸手一把抱住了慧迦的大腿,抽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慧迦被抱得有些无措,只得拍了拍那小和尚的背,道:“你要去化……骨寺?没有人送你么?”

    “有——”小和尚一字三抽、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解释了一遍。

    慧迦顺了半天才顺出意思——这小和尚原本住在某个寺里,现在要送去另一个寺庙,送他来的人走到半山腰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就匆匆走了,剩下来的一小段山路是这小不点自己走上来的。

    但是,这小和尚根本说不清他真正要去的寺庙究竟叫什么名字,反正绝对不可能叫“化骨寺”。非但如此,他还说不清他原本呆着的寺庙叫什么,更别指望他会记得谁的联系方式了。

    慧迦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沉声道:“别哭了,进来吧。”

    那小和尚糊了慧迦一腿的眼泪鼻涕,这才抽抽噎噎地松开手,“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想跨过门槛跟着慧迦朝里走。

    结果他个子小,腿短,寺庙的门槛又特别高,一步没能跨过去,反倒被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被硌了一下。

    他扁了扁嘴,刚憋回去的眼泪就又要流出来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哭,他就被一双大手架住了两臂,然后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这小和尚还从来没从这样的高度看过四周,顿时两眼瞪得溜圆,好奇心盖过了其他,也不再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慧迦抱着他穿过院门,朝自己的屋里走,淡淡地评价了两个字:“哭包。”

    小和尚怂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反倒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大概生怕从这样的高度掉下去。

    整个万灵寺小得很,慧迦没走多少步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把小和尚放在床上,然后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按了一下“1”。

    这个最便捷的号码直通特处,那是跟慧迦联系得最勤的机构。因为慧迦大多数时候都出不了万灵寺的大门,所以寺内许多日常所需的东西都是特处安排人定期送来的,包括妖僧打游戏用的电脑和网等等,都是特处派人来装的。

    而慧迦一旦有所需要,也只用拨通特处的号码就行了。

    电话那头一如既往响了三声后便被接通了:“大师,什么事?”

    慧迦看了眼床边坐着的小和尚,道:“贫僧这寺里误闯进来一个小和尚,劳驾派人查一下他的来处,将他送回去。”

    特处那边听他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沉吟片刻道:“已经让人在查了,但是既没有来处也不知道去处,查起来得费一会儿时间,这几个小时大师你就受累照顾一下吧。”

    慧迦沉默两秒,沉声道:“贫僧除了镇压怨灵,只会打游戏。”

    电话那头:“……”

    不过说归说,慧迦也没真不管那小和尚,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年纪的小不点会喜欢些什么,况且就是知道他这里也拿不出什么可以供他玩的东西。

    私下扫了一圈,发现实在搜罗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慧迦只得把那小和尚抱起来,走到桌边坐下,让小和尚坐在他膝头,然后……

    看他玩游戏。

    偏偏小和尚看得津津有味,还真没有吵闹过。

    慧迦也就开着自己的血牛t号,跟了个团,放心t起了副本。

    正打到关键时候,一直安静坐着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的小和尚突然扭了扭,然后转头,哼哼唧唧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慧迦道:“师父,我想尿尿。”

    慧迦:“……”

    这小和尚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误入深山碰到个皮相骗人却根本不会照顾人的妖僧不说,这妖僧不会说人话,更别说哄孩子了。

    只听慧迦一本正经地冲小和尚道:“贫僧不是你师父,不好乱叫。”

    小和尚只觉得自己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嫌弃,扁了扁嘴,瞬间又汪出了两泡泪。

    “……”慧迦认命地把僧袍借他当手帕,道:“走吧。”

    于是这不认生的小和尚便把他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开始师父长师父短地叫上了瘾。

    慧迦听多了,也就懒得反驳了,随他乱叫。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一向安静得几乎有些寂寞的万灵寺里不停地传出各种稚里稚气的声音——

    “师父,我想吃东西。”慧迦早八百年就不用吃东西了,这寺里自然半点能填肚子的玩意儿都没有。

    “师父,我能出去玩一下吗?”地下镇的全是怨灵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

    “师父,我摘了朵花给你。”送和尚花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脑门光溜溜的根本无处可插。

    “师父……”

    慧迦耳朵都快被他叫出茧来了,只希望特处那边效率高一些,早点查到这小东西的来历,把他安全送回去。

    过了好半天,小和尚终于累了,揪着慧迦的僧袍揉着眼睛哼哼:“师父,困。”

    慧迦二话不说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道:“那就睡一会儿。”

    “没人跟我一起,我睡不着……”小和尚犹豫了半天,还是揪着慧迦可怜巴巴地憋了这么一句话。

    慧迦:“……”

    他头一回觉得万千怨灵根本不算什么,小娃娃比怨灵棘手多了。

    等到太阳有些傍山的时候,万灵寺的大门总算又“吱呀”响了一声。

    慧迦不用看,光听步调,就知道特处派人来了。

    他牵着刚睡醒的小和尚走出屋门,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进了院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都是吃的。

    那年轻人冲慧迦点了点头道:“大师。”

    然后走上前来,把那一包吃的塞给小和尚,让他抱好,然后直起身冲慧迦道:“处里查清楚了,这小和尚去年是住在清源寺的,现在要被送去怀古寺,估计送他的人把怀古寺和怀古镇搞混了。”

    “去年?”慧迦低头看了眼紧紧拽着他手指头的小和尚,疑惑道。

    “哦,大师不常出门所以不知道,现在许多小和尚甚至包括大一些的都是这样,一个寺里住一阵子,再收拾包袱被送去另一个寺。定下来之前要走不少寺庙。”年轻人解释道。

    慧迦听了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年轻人便蹲下身体冲那小和尚道:“来,我送你去怀古寺。”

    小和尚抱着一包吃的直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仰脸看了看慧迦,忍不住朝后面缩了两步,躲到了慧迦身后,一副不愿意离开的样子。

    原来还是认生的……

    慧迦这么想的,又把他朝前牵了两步,冲他道:“不是说走错了寺庙么,他是来接你的,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小和尚犹豫了半天,然后把一大包吃的推了出去,重新放回了年轻人手里,然后一把搂住慧迦的腿,抱得死死的,可怜巴巴地冲年轻人道:“好吃的还给你,你能不能不带我走。”

    年轻人:“……”

    慧迦:“……”

    见两个大人都没开口,小和尚嘴巴一扁,“哇”地又哭出了声,越哭越伤心,哭得肝肠寸断,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了。

    年轻人为难地摊了摊手,道:“要不,我先把他晕了再带走——”

    慧迦低头看了那小和尚许久,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声道:“万灵寺里可没什么好吃的。”

    小和尚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

    慧迦接着道:“也没有什么玩具。”

    小和尚又“嗯”了一声。

    慧迦:“晚上有妖有鬼十分吓人。”

    小和尚抖了抖,把慧迦的大腿抱得更紧,依旧“嗯”了一声。

    慧迦又看了眼小和尚不情不愿背上的灰色布包,想到这小娃娃也不知道要这样背着行李走多少寺庙才能安定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要留就留吧,以后想走也能走,随缘。”

    于是,这个哭包小和尚便在万灵寺定居了下来,一切生活用品包括饮食都是特处提供。

    八百年没烧过饭菜的慧迦不得不每天给这小东西备上简单的三餐,在隔了许多许多年后,万灵寺终于又有了炊烟袅袅。

    只是慧迦的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是咸死牛就是忘放盐了,总之,口味十分令人发指。

    偏偏小和尚对师父有种天生的崇拜和敬仰,哪怕慧迦直接塞给他一罐子盐让他抱着舔,他都能舔得津津有味。

    所以在这样惨无人道的抚养照顾下,小和尚居然过得生龙活虎,小小一座万灵山,简直快被他玩得翻过来了,皮得不得了。

    但依旧是个哭包。

    爬树被野猴儿扇了一爪子,捂着脸回来揪着师父的衣角哭。

    淌河被龙虾钳了屁股,也还是回来揪着师父的衣角哭。

    自从有了这么个腿部挂件,慧迦觉得自己僧袍不论换得多勤快,衣角那块总会被糊上眼泪鼻涕,十分糟心。

    更糟心的是,时不时来骚扰一下的龙牙他们还总爱嘴欠逗小和尚。

    逗哭就跑,留下慧迦面无表情地关门哄娃娃。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这种闹腾腾的日子慧迦好久没经历过了,只觉得过得比以往要快得多,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春秋已经换了好多轮。

    万灵寺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唯独变化的是小和尚的个子,以及衣橱里越堆越多的嫌小的僧衣。

    慧迦孤生过了数百年,这山中的草木也静静地陪了他数百年,只是那些草木和他一样,变化都太慢了,慢到根本察觉不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眼看着一个人长大了。

    从刚到他腰的小娃娃一点点长到他胸口,到他下巴,再到他眉眼,最后甚至比他还要再高一些。

    从一个哭包,慢慢变成皮猴,然后随着变声开始变得成熟起来。

    当初慧迦说的那句“要留便留,想走也能走”似乎还在耳边。

    小和尚已经长成了大和尚,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走的话……

    慧迦依旧是年轻人的模样,眉间的那一点红痣也依旧殷红如血,活脱脱是一副妖僧的皮相。

    已经长大了的小和尚也秉承了他师父这点,英气逼人,下山骗人一骗一个准。不过他也和慧迦一样,仿佛把根扎在了这万灵寺里。

    他帮着慧迦打扫,帮着慧迦镇怨灵,特处来人的时候,帮着慧迦去拿送来的东西。甚至每天下午会抽一个小时下山走一遍,然后回来把所见所闻跟慧迦描述一遍……

    龙牙他们总说“秃驴走了狗屎运,不知道从哪儿骗来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慧迦很少赞同那帮祖宗们的话,但这句,他觉得确实有理。

    又是一个太阳依山的傍晚,金红色的余晖洒在万灵山上,倦鸟归巢,山下的镇子人语依稀,一如二十年前。

    万灵寺老旧斑驳的门又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和无数个昨日一样。

    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我回来了。”

番外四

极北之地的云杜山乍一看是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荒山,草木稀疏,鸟儿都不乐意来,更别说人了。

    可实际却另有蹊跷。

    只要找对入口,就会发现,真正的云杜山高耸入云端,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寒冷刺骨,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

    那上头有世间声望最高的门派之一,以山为名,也叫做云杜,因为冰天雪地的缘故,盛产面瘫。

    云杜山虽然地位很高,人丁却一直不兴旺。

    只因为历代掌门长老一个比一个挑剔,本着宁缺毋滥的心理,挑亲传弟子比常人挑老婆还讲究。即便是挑门派弟子条件也没宽松到哪里去。

    所以回回云杜山掌门收弟子,都会变成一个重大新闻在三界内广为流传。

    第十二代掌门钟道长收第一个弟子的时候也不例外。

    那时候三界内的讯息传递不如现在这样快捷方便,但丝毫不影响这消息传播的广度。

    没两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钟道长收了个小娃娃做亲传弟子。

    传说那小娃娃大眼睛乌溜溜的,白白嫩嫩,和云杜山顶的白雪搓出来的球一样,生了一副聪明相,看着就讨喜。丁点儿大的个子,刚满五岁,嘴巴甜会哄人不说,根骨资质还特别好。

    三界都传钟道长和历代掌门一样,眼光很好,以后这弟子必成大器!

    钟道长本人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云杜山之所以历代弟子人数不多还有个原因,就是那里盛产二十四孝师父,简直是门派遗传性的特质,一个亲传弟子就恨不得托在头顶上惯着,两个不得把师父累趴了?

    当年头一回收徒的钟道长也很好地秉承了这一特质,对这个姓李,名唤飞白的小弟子宠爱有加。

    心法一句一句拆开来解释,剑招手把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

    没辟谷之前,这小弟子还是个能吃又挑食的,一切要求到钟道长这里都会得到三个字的回答——好好好!

    简直要星星不给月亮。

    亲爹都没这么惯的。

    照理说这么惯出来的人十个有八个脾气都大,不好相处。

    可他这小弟子却不同,年纪小的时候是个自来熟,换牙的时候说话漏风也不怕丢丑,跟个雪团子似的扒在门口的巨石碑后头,乌溜溜的眼睛跟小狗一样,见人就师叔师伯大长老地叫,一天下来不干别的,光逢人打招呼就要叫上小半天。

    辈分还拎得清清楚楚,从来没叫错过。

    那时候钟道长还十分欣慰,心说没白疼,悟性高学得快,性格还不错,长大了肯定特别尊师重道温厚有礼。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小时候软萌成那样的一个小团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越长越歪,奔着不着调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呢?跑得比脱肛的野狗还快!

    况且,要是他那小弟子一个人干些丢人事也就算了,偏偏回回都连带着坑掉一群师兄弟,每下一次山,都搞得鸡飞狗跳,气质全无。

    钟道长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只觉得就这么让这弟子接手云杜山,他得被历代师祖一人一剑捅成个马蜂窝。

    可真不留情面地把这弟子扫地出门他又舍不得,毕竟是他手把手带大的,而且虽然性格越来越不着调,但修为能耐没话说,在一众弟子里绝对是领头羊。

    钟道长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再收一个弟子,等大弟子以后接了掌门的位置,二弟子还能帮衬着,以免云杜山被大弟子越带越歪。

    二弟子沈鹤被带进云杜山的那年,他四岁,大弟子李飞白则刚满十七。

    三界内又掀起了一阵流言,但凡有点儿八卦心的人都在猜测,钟道长是不是打算放弃他那大弟子了。毕竟在他之前,连续四代掌门都没收过第二个弟子。

    钟道长自己也有些担心大弟子心里会有情绪,连带着对他那小不点儿师弟也不待见。

    可显然,他那大弟子是真·心大。

    从被带上云杜山的那天起,沈鹤就被李飞白骗走了,揉脸搓手,简直成了一个大号玩具娃娃,连钟道长这个做师父的都抢不回来。

    当年,仅仅四岁的沈鹤长得跟小时候的李飞白一样讨喜,白白软软,皮光水滑。唯一跟李飞白不同的是,他没那么嘴甜,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机灵,甚至有点儿呆。

    但是钟道长知道,这孩子也是个根骨资质奇佳的,好好培养,不比他那大弟子差。

    他本想着,对于这个二弟子,他一定要一步一步盯着他长大,一点儿环节也不能疏忽,免得又跟大弟子一样突然就长歪了,拉都拉不回来。

    可老天像是耍着他玩儿似的偏不让他称心——

    小小年纪的沈鹤识人不清,一进门派就被他师兄的样貌给骗了,只费了小半天的工夫,那小团子就被少年师兄彻底拐跑了。走哪儿都揪着师兄的衣服摆,好像这世上就师兄跟他天生投缘似的。

    一个四岁的奶娃娃,说话还漏风呢,知道个屁的投缘!钟道长痛心疾首地想着。

    他使尽了各种手段,想把沈鹤拐回来,可架不住沈鹤只吃李飞白那一套,其他人一概不搭理。

    时间久了,钟道长也只得放弃了,他时常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那糯米团子似的小弟子,整天跟不靠谱的大弟子混在一起,心里破罐子破摔的想:罢了,人间不是流传着一句话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再多心也不顶用。

    于是干脆放养了他那两个弟子。

    这直接导致沈鹤被他师兄高冷清俊的模样蒙骗了好几年。

    年纪还小的沈鹤根本没发现他师兄的不靠谱和不着调,只凭本能觉得这个少年师兄对自己是真好,好东西都会让给自己,走哪儿都带着自己,还从来没嫌弃过自己呆。

    等再长了两三岁之后,他渐渐发现师兄大概真的脑子不太好,整日抽风也就算了,还总手欠嘴欠地撩他。

    沈鹤开心的时候,李飞白非喜欢找点事情撩他哭,因为觉得那么小一个团子皱着脸很逗乐。

    沈鹤生气的时候,李飞白又忍不住去逗他笑,挠他痒痒,逗得他笑岔气为止。

    四五岁的时候,沈鹤一脸懵懂,对他师兄的恶趣味十分配合。

    六七岁的时候,沈鹤稍稍有些想法了,但是为了师兄高兴,依旧很配合。

    □□岁的时候,李飞白逗十次,沈鹤能勉为其难地配合两次,心里还嫌弃得不行。

    十岁以后……

    沈鹤彻底被李飞白逗成了一座面瘫小冰山。

    钟道长仰天感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正经一世,手把手带出来的大弟子是个二百五,而他那大弟子从没着调过,手把手带出来的沈鹤却十分有云杜山的气质。

    简而言之——钟道长乐坏了。

    在山中清修,总是时光如水,流得飞快。

    转眼间,两个弟子都已经修行了百年。

    钟道长有时候看着他们两人都忍不住感慨,总凑在一起,连长相都越来越像了。

    李飞白面无表情不犯病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比师弟沈鹤还像个冰渣子,冷冰冰的,似乎很难亲近。但是在熟悉的人面前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现原形。

    而沈鹤则越来越有气场,冷里头还透着股淡淡的傲气。

    百年前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十七岁的少年和四岁的糯米团子,谁大谁小再明显不过。

    百年之后两人并肩而行,沈鹤占着身高和气场的优势,看起来倒更像是年长的那个。

    钟道长本以为这两人一个二百五,一个面瘫,大了就很难融洽相处了,尤其是沈鹤,很难不嫌弃他师兄。

    谁知道这千差万别的两人居然一直相处和谐,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当某一次,李飞白下山历练不小心又丢了大脸,沈鹤听了二话不说去把他领回来的时候,钟道长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安心了——

    掌门之位移到这两个弟子手里,云杜山也出不了什么差池。

    这性格迥异却又出奇和谐的两个弟子一唱一和,说不定能把云杜山带得更好。

    于是,又一轮百年之后,李飞白顺理成章地接任了云杜山掌门之位,而沈鹤则位居大长老之首。

    那天的云杜山和之前千万个清晨一样,积雪不化,薄雾缭绕。

    掌门印从钟道长眉心飞出,落在他虚空之中,散着金色的光,而后随着礼成,化作一道剑影,没入了李飞白的眉心。

    云杜山第十三代掌门站在云浮台中央,闭眼片刻,而后转头看了眼身边跟了他数百年的师弟,有些得意地挑起了眉。

    传说,那天,一向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沈大长老难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番外五
关于自己的真实情况,齐辰并没有跟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提起过。

    毕竟他爸妈就算心再大那也是普通人,而且年纪也不轻了,接受能力相比少年人要要弱很多,要是吓出个好歹来,或是以为齐辰心理压力太大精神出了点问题,那就不好了。

    可时间久了终究会出现问题,容貌不老就是其中之一。

    这年头大多数人注意保养的话,都老得不算快,当中有些人奔四的年纪看起来还和二十年前相差不大。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细看起来,多少都能在眼角眉梢发现些岁月的痕迹。

    而齐辰不同,他是真的不老,一根皱纹都没有多长,几年前什么样,几年后依旧是什么样子。

    这种细微的变化,往往天天见面的人觉察不到,自己也很难看出来。再加上天天见面的都是一群老不死的妖怪,对此见怪不怪,自然就更麻木了。

    甚至连父母以及徐良孟琛他们这种每月或每几个月就能见一回的人也觉察不到。

    只有那种好几年才见一回的人才最容易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问题。

    齐辰第一次听人提到这个问题是在一场时隔几年的同学聚会上,单看还不明显,和许多人在一起一对比,这种问题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几乎所有同学都要羡慕嫉妒恨地感叹一句:“橙子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还和刚从大学里出来那时候一样。”

    齐辰刚开始只是笑笑,后来偶尔会答道“因为吃了防腐剂,你们也可以去买点来试试。”,再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尤其是当他爸妈都受到影响开始感慨的时候……

    不过这种问题对齐辰来说倒也不难解决。

    在广和的时候自然不用在意这个,每次回家或是和同学朋友见面的时候,他会稍微动一动容貌,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那么突出、违和。

    渐渐的,也就将这个问题掩盖过去了。

    可是另一个问题比这难掩盖多了——

    他一年两年不找女朋友,爸妈也没怎么问过,毕竟年纪不大也不急。

    三四年过去了依旧没找女朋友,爸妈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公司里女孩子太少了?”

    再后来同龄的同学朋友陆陆续续都结婚了,他还没带女朋友回家,别说他自己爸妈了,就连孟琛他爸妈都忍不住要给他张罗相亲了。

    容貌不老,他可以给自己眼角添几笔纹路。

    可没有女朋友,他总不能凭空变一个丫头带回去忽悠爸妈吧……别说变出来的不够真爸妈不相信,龙牙大爷首先就得炸毛不答应。

    所以齐辰想来想去,还是跟爸妈明说最省事。

    不老不死那种事情太吓人不好说,性向问题在这个社会就是常见多了。

    于是某个周末,齐辰跟龙牙打了声招呼,带了一身换洗衣物和给爸妈买的东西,单独回了锡市。

    他的一举一动和之前的许多个周末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这几年来,龙牙时不时会和齐辰去锡市呆几天,给齐辰的爸妈带点稀奇玩意儿,过个愉快的短假期再一起回江市。

    他这人要真克制脾气和人亲近起来,一般人都是招架不住的,连凶星都能被他拐了,更何况普通人——

    齐辰的爸妈见着他就特别欢喜,尤其听齐辰说龙牙没有父母之后,简直要把他当第二个儿子待了。

    但相处再愉快他也不会次次都跟齐辰一起去锡市。

    所以齐辰周末单独回去是常有的事,并不奇怪,龙牙没有多想,也不会多问。

    齐辰大包小包地回到锡市家里,迎接他的一如既往是他妈妈的一顿揉搓,把他的脸都揉得变了形这才松开道:“菜都好了,就等你到家开饭了!”

    齐爸爸笑眯眯地摘掉老花镜,从沙发上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包拎进了房间,道:“去洗手。”

    上桌、吃饭、聊天……一切都平静得好像无数个周末一样。

    他们一贯吃完饭会坐着闲聊一会儿,然后才看电视的看电视,下楼散步遛食的散步遛食。

    齐辰扯了几件逗乐的事情调了调气氛,打算趁爸妈都心情不错的时候,好好地把他和龙牙的事情说开。对此,他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这一世从小到大,但凡他想做的事情,总能顺顺利利地说服爸妈支持他,甚至都不用费多少口舌。

    可谁知,他还没酝酿好呢,他爸和他妈对视了一眼,倒先开了口。

    齐爸爸轻轻敲了敲桌子,冲齐辰道:“爸问你个事儿。”

    齐辰一愣,“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我和你妈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小孟小徐他们都先后结婚了,你这边每次有人给你介绍个丫头你都推掉不去见,又和你们龙组长关系那么好,整天在一起……你老实跟我们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小丫头?”齐爸爸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正经却并不严厉,相反,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厚,丝毫不像是在质问,倒更像是谈心。

    齐辰:“……”

    他做了各种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开场这段话被他爸妈给抢了先,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这种情况,要否定早该叫道:“开什么玩笑,你们别瞎想啊。”

    齐辰这种楞了一下没开口的反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已经给了答案了。

    他爸妈又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开口确认了一遍:“儿子,你真不喜欢小丫头?”

    既然都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齐辰也就不再铺垫了,他坦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随着他这肯定的回答蹦出来,桌上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却比几个小时还漫长,长到桌上的三个人都有些熬不住。

    最后还是齐辰他妈先开了口,她迟疑着问道:“既然不喜欢女孩子,那你和龙组长……你们两个……”

    齐辰又点了点头道:“我跟他一直在一起,挺久了。”久到这世间都翻了好几个样子了。

    话落,又是好一阵沉默。

    过了好半天,又是齐辰的妈妈熬不住先开口,她抓着齐辰的手,试探道:“妈妈碰你你觉得别扭吗?”

    齐辰立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我觉得也不会……”毕竟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揉捏过过少次齐辰的脸了,“那正常女孩子碰你你会觉得不自在吗?”

    齐辰又摇了摇头。

    他妈妈眼圈突然就有点红:“都能接受,那怎么就不喜欢女孩子呢?可能改过来吗?”

    齐辰这世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恨不得能把全世界能搜罗来的稀奇玩意儿都搜罗过来,只要能逗她笑。

    可是这句他却没法哄她。

    他只能起身把她圈在怀里,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道歉:“妈你别哭,对不起,不过——应该是改不过来了。”

    齐辰他爸大概也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半天叹了口气,说:“我有点吃撑了,下去遛弯消个食。”

    说着便拍了拍齐妈妈的肩,然后拉开椅子,出门下楼了。

    齐辰他妈妈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了,有时候说话做事却有点像小孩子,齐辰不抱她还好,一抱她眼泪就止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掉了好半天,她才带着鼻音道:“妈不是讨厌你,也不是怪你,就是……你要让我缓缓。”

    齐辰抱着她没撒手,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哄道:“好,缓缓,缓不过来就骂我。”

    “我有那么凶吗?”齐辰妈妈哭着还不忘反驳。

    “不凶不凶,你从小到大都没跟我说过几句重话,怎么会凶呢……”齐辰继续温声哄着。

    “这么好的儿子凭什么让给别人!”齐辰妈妈哭两声说一句,语气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齐辰:“不让,都归你。赔不了,还多赚一个。”

    齐妈妈:“呸!我抢别人儿子做什么!多缺德啊——”

    齐辰:“不缺德,他没有父母,没人跟你抢。”

    齐妈妈一听,愣了一下,哭不下去了,她从齐辰怀里抬起头,眼里汪着的泪还没干,怔怔道:“对啊……你不提我差点又忘了,龙组长他没有父母。”

    “缓过来了?”齐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她把脸上湿漉漉的眼泪都擦干净。

    齐妈妈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地面发了会儿呆。

    齐辰生怕她想想又要哭,一转不转地盯着她。

    结果过了几分钟,就见她突然抬起头来,神色十分严肃,一本正经地冲齐辰道:“下次放假让他一起来!”

    齐辰楞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齐妈妈道:“不准不喊人,我也不逗他喊阿姨了,喊妈!不然不让他进门!”

    齐辰:“……”啥?

    想想龙组长管凡人叫妈……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啊!

    齐妈妈:“不然呢!叫婆婆显得我很老!”

    齐辰:“……”那还不如叫妈呢……

    齐妈妈絮絮叨叨一口气提了一大堆要求。

    平日里她明明不是什么喜欢要求别人的人,这会儿仿佛撒气似的,一句接一句朝外蹦。

    齐辰一概顺着她,张口只有三个字——好好好。

    说了好一会儿,齐妈妈再也想不到什么新要求了,这才停下来。

    齐辰看着她一会儿,道:“所以……妈,你这是同意了?”

    齐妈妈没好气道:“不同意我还能怎么办,逼着龙组长变性吗?我又不是变态,再说他变性完能看吗要吓死谁?别杵在这里,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齐辰:“……”

    事实证明出柜有风险,它很有可能激发一个温柔的人无限吐槽的潜能……

    不过幸好,这变化只是瞬时的。

    没过一会儿,喝了几口水,又聊了些别的,彻底缓过来的齐妈妈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样子。

    而齐爸爸显然是最了解她的人,连时间都掐得恰到好处。

    在齐妈妈恢复正常的时候,他恰好遛完弯回来。一看母子俩居然已经聊起了日常,就知道自家老婆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他一向不是什么刻板的人,从小给齐辰说道的就是“人生短短几十年,保养得再好撑死了也就刚过百,什么都比不上过得痛快。”

    所以齐妈妈这关过了,他这里根本不成问题。

    齐辰预想了一周的出柜,居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结束了,也多亏了这一世他有一对看得开又疼他的父母。

    一切都说开了,问题解决了,周末自然过得十分愉快,回到广和的时候,齐辰眼睛都比平日亮几分。

    龙牙一看就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逗猫儿似的问道:“又不是几百年没回过家了,怎么乐成这幅样子?”

    “噢——没什么。”齐辰瞥了眼他作怪的手,也没拍开,随他挠,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回家跟他们说了一下我俩在一起的事情,他们同意了,让你下次跟我一起回去,要改口管他们叫爸妈,不然不让你进门。”

    龙牙:“……”

    这位爷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掏了掏耳朵,道:“……啥玩意儿?”

    齐辰:“不然就叫婆婆,我妈让你二选一。”

    龙牙:“…………………………………………………………………………………………”

番外终
又是一年腊月三十。

    虽然立春已过,江市却依旧冷森森的,大清早的街上总是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行人张口说话便会呵出一团团白雾,街头巷尾的早点摊位前热气滚滚,笼得人面目不清。

    齐辰和龙牙早早便来到了江市的火车站,去接齐辰的爸妈。

    自从两人把关系跟齐辰爸妈挑明了之后,接连几年的春节,两人都是回锡市过的。

    齐辰家亲戚不算太多,而且太过分散,过年也省了串门的那一套。每年都是四个人窝在屋子里,煮上一大锅热腾腾的饺子,吃得周身都暖洋洋的。

    今年却是个例外。

    因为董主任脑子抽抽了,说每隔百年广和一众锅碗瓢盆牛鬼蛇神要一起过一次年,有利于长久而稳固的发展。

    龙牙、洪茗之类的人间凶器对此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呸!”

    虽然脸上嫌弃着,嘴里吐槽着,每百年一次的“年夜饭”他们也一次不落,乖乖参加了。

    今年自然也是如此。

    齐辰龙牙两人回不了锡市,便干脆把齐爸爸齐妈妈接来江市一起过年。

    每每想到自家爸妈要跟一堆不是人的在一起吃年夜饭,齐辰就忍不住嘴角有些抽搐,总觉得好像不是很合适的样子。

    但龙牙都说他瞎操心。

    荧惑星君的爹妈,谁敢有意见!

    反正一干锅碗瓢盆是不敢的……而且他们本身也都是性情温和有点儿傻的精怪,见到齐辰爸妈最多有些好奇,会私下议论几句,但总体绝对是再欢迎不过了。

    在这方面,这些精怪有点像人来疯的小孩子,凑在一起的人越多越热闹,他们越觉得稀奇越开心。

    娄舟这种把齐辰当恩人的,更是觉得“恩人的父母就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

    当然,他这份感想是绝对不能让龙牙知道的,不然抽不死他。

    齐辰的爸妈来江市的次数不多。

    龙牙他们去车站接回他们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开着车带他们满江市逛去了,一直逛到了华灯初上。

    百年一次的妖怪大聚会回回都搞得不太一样,今年因为参加人群跨了种族,饮食习惯大相径庭,所以董主任差人把年夜饭搞成了自助,地点就在广和地下一层自带的餐厅里。

    为了这次年夜饭,餐厅负责人早早就准备起来了,把餐厅布置得特别……有气氛。

    齐辰跟在龙牙身后,领着爸妈一走进去,就被震住了——

    能把一个单层餐厅搞出七八种主题的混搭……负责人也是蛮不容易的。

    大概是因为广和职员种类繁多,口味不一,喜欢的风格也千差万别,而负责人又十分贴心地想照顾到每类的情绪,所以设计元素十分丰富——

    为了体现凶兵妖刀们的地位,餐厅墙上挂满了乌沉沉的刀剑枪戟,那刃都是开过的,寒光凌凌……

    靠墙的地上,每一处墙角椅边,都放着各式各样的陶制品、瓷制品、青铜制品……五花八门,瓷质的倒还好,或素淡典雅,或鲜艳清丽。陶制品就比较返璞归真了,上面画的纹也大多是些古文字。

    至于青铜制品……上面刻着的兽脸要么狰狞要么肃穆,看起来半点儿喜庆的感觉都没有,倒像是要放血祭天。

    不止如此,但凡能放的地方,都放满了珠钗宝玉之类的饰品,还有十来颗硕大的夜明珠散着莹莹的光……

    这么一通见缝插针地装饰完之后,负责人大概觉得少了点年的气氛,于是为了喜庆,他又在餐厅四周挂了一圈大红灯笼。

    总之,整个餐厅被他搞得十分魔性。

    齐辰爸妈下完最后一阶楼梯,一看到餐厅里的布置,腿就哆嗦了一下。

    齐妈妈眨了眨眼,一把拽住齐辰的袖子道:“儿子,你确定这是吃年夜饭的地方?”

    齐辰:“……”其实我也不确定。

    龙牙:“……”什么玩意儿这是!

    董主任下来一看也默默地捂住了腮帮子。

    洪茗在一旁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主任你怎么了啊主任?”

    单啸补刀:“他牙疼。”

    董主任:“……”每年总有那么几天想撂挑子不干回家种田。

    齐辰爸妈心再大也被这餐厅弄得有些无措。

    最后还是善于骗人的单啸跑来睁着眼说瞎话道:“咱们公司搞主题餐会呢,这不是搞文物这行的么,负责布置的人只顾着切合公司主题,忘了个度,搞得有点儿过了,吓着了吧?主任正说放完假要批评他们呢!”

    齐辰爸妈一听有人要挨批评,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批评什么呀,这不……弄得挺好的,挺有气氛的!我们还从没这么吃过饭呢,就当看个稀奇。”

    几句话一聊,齐辰的爸妈便慢慢放松下来,到后来居然还有心思拉着齐辰问一些装饰的含义和来历。

    不过真吃起饭来,齐辰又发现了糟心之处——

    年夜饭搞成了自助形式确实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但是……

    这是在分得清每样东西都是给谁吃的的前提之下!

    那些花花绿绿的水、黑漆嘛唔的吃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别说齐辰爸妈,就连齐辰自己也搞不清楚。

    偏偏齐辰爸妈两人好奇心都挺重,看到不认识的东西还总想尝试一下,齐辰为了拦住他们简直找尽了借口,一顿饭下来,简直吃得他心力交瘁。

    不过他爸妈倒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带了点儿孩子似的兴奋。看到他们开心,齐辰便咕咚一下把说不出的苦全咽了回去,几乎边吃饭边操心。

    果然,大多数人还是更趋向于融进热闹中去的,就连这一帮不知活了多少岁的精怪们也不例外。

    吃着聊着,气氛越到后面越好……

    齐辰居然真从这一言难尽的年夜饭中尝出了一点儿“年”的滋味。

    到后来董主任兴致上来了,居然拿出了两坛据说珍藏了多年的好酒,给众人一人斟了一杯。

    顿时整个餐厅里酒香四溢,光闻着就有了醉意。

    这个地下餐厅并非全部压在楼底,有一小半是超出楼栋的,平着地面封了一层玻璃顶。

    所以坐在餐厅里,仰头就能透过那半边玻璃顶,看到窗外的漫天碎星。

    不知是负责人还是谁,跑去开了一扇天窗,外面的声音便依稀传了进来。

    先是稀稀拉拉的几声爆竹声响,没过几分钟,千百发爆竹响成了片,昭示着初一到了。

    餐桌前的众人举了手里的酒盏碰了碰,然后一干而尽。

    就连齐辰这个酒量不怎么样的都一滴不剩。

    酒是好酒,喝完唇齿留香,久久不散,余味无穷。

    但是……

    杯盏放下来没过多久,桌边的精怪们就纷纷“咕咚”一声,闷头倒在了桌上,带着唇角未平的笑,就这么醉成了一团,睡着了。

    齐辰也觉得脑子里咕嘟咕嘟的泛着腾腾酒气,像是小火煲的米粥似的,搅合成了一团,只剩一线清明。

    他转头看了眼自家爸妈,发现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哈哈”乐了两声,也同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齐辰:“……”这真的不是蒙汗药吗?

    一杯酒下来,放倒了大半桌的人。

    只有龙牙、洪茗、董主任他们一干道行高酒量好的还醒着,不过话语间也带了些醉意。

    单啸放出了他那只硕大的黑豹,然后拍了拍自己身后那块空地。

    小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在那处伏趴下来,像座黑漆漆的小山包。

    单啸十分惬意地朝后一仰,把黑豹当成了自带体温的靠枕,舒服得眯起了眼。他解了领口的扣子,透了口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这么喝回酒还真不错。”

    小黑白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

    齐辰这人的酒量其实很奇怪。

    不管普通的酒,还是董主任掏出来的这种下了蒙汗药似的酒,他都是喝一点儿就醉了。可他再醉也不会直接昏睡过去,只是脑中混混沌沌的,说话做事放肆许多。

    所以坚持到最后还没倒地的人里面也包含他一个。

    只是他看到单啸倚得那么舒服,一时间被酒迷了心智,也拍了拍身边龙牙的肩膀,然后把那位妖刀祖宗当成了人形靠枕,斜斜地倚了过去,懒洋洋的,一副不太乐意动弹的样子。

    洪茗:“……”

    董主任:“……”

    胡易:“……”

    众人十分默契地换上了同样的表情:真是瞎了狗眼了。

    齐辰还是荧惑凶星的时候,他们跟他接触并不多,仅有的一些了解也是通过龙牙。

    况且荧惑星在外一直端着股谦和疏离的架子,用龙牙的话来说就是“装逼”,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凶星,一时间只觉得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再好奇惊讶也不可能这么一直盯着看,所以很快,话题便又转了方向。

    一直窝在b座监管室,很少出来溜达的犬神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听说慧迦大师最近收了个弟子?”

    洪茗感慨道:“是呀,慧迦都有人陪着了,我记得当年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和尚呢,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龙牙诧异:“你那么早以前就见过他了?我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镇在万灵寺了。”

    “机缘巧合嘛——”洪茗想想,拍了拍龙牙的肩,道:“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一截,见过的人比你多简直太正常了!”

    龙牙抽了抽嘴角:“是是是,你是老阿姨了。”

    洪茗大怒:“放屁!”

    这俩都是火药桶的性格,一凑在一起就是对炸,董主任为了避免战火继续发展,再次扯开了话题:“他那小徒弟据说是误打误撞闯到万灵寺的,然后就赖在那里死活不肯走了。龙牙你前一阵子不是正好去了趟万灵寺么,见着没?”

    “看到了。”龙牙答道,“他刚赖进万灵寺那会儿我就已经见过了,前一阵子去找慧迦办事,那小东西长得还挺快,不过跟以前一样爱哭。慧迦那秃驴拿那小子简直没辙……不过我听慧迦说,那小和尚右颈天生长了个佛印,以前还看不出来,这两年渐渐有些明显了。”

    “右颈有佛印?”董主任诧异道:“当年不是传说慧迦之所以能修到后来的境界,能镇住百万怨灵,就是因为天生带佛印么?看来那小和尚也不简单啊!”

    “大概老天送了他一个继承人。”洪茗道,“以后好好修行,估计能成下一个慧迦。”

    “说起收徒——云杜山那边是不是也快了?一般不是掌门继位两百年左右,就开始满哪儿拐孩子了么?”犬神提了一句。

    龙牙哼了一声:“云杜山?早呢!就现任掌门那不靠谱的性格,他起码能再作妖作个两百来年,才有空去想收徒弟的事情。”

    董主任看着面前一群作起妖来不比李道长差的凶器,感同身受地道:“真是辛苦沈鹤了。”

    齐辰早已醉得说不清话了,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絮絮叨叨,聊着各个地方各种人的事情,从很多很多年前,聊到很多很多年后……

    很多很多年前,他们陆续相识;

    很多很多年后,他们依旧安好。

    玻璃顶外,碎星渺远,一时间也看不到荧惑星的位置,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颗被称为凶星的星辰血脉相连。

    眼前董主任、胡易他们的面目在酒意的熏扰下,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感受得最清晰的,是身后依靠着的那人。

    龙牙的心跳,龙牙的呼吸,龙牙说话时会在他胸口产生嗡嗡的共鸣……

    就好像两个人是一体的,再也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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