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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VIP]败家五郎君 BY 九小二 (点击:1674次)

[VIP]败家五郎君 BY 九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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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穿越重生双开挂】
燕秋尔的人生有三世,原本一世,被家族玩死了,穿越古代又一世,又被家族玩死了,在古代重生再来一世,这回可不能再被人玩死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背靠着土豪为啥不败家?花光别人的钱,让别人再挣去吧!对土豪们最大的报复就是花光他们的钱!挥金如土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于是两世记忆傍身,燕秋尔一边过着壕二代的惬意生活,一边搬燕家的钱自己开创新业。可等燕秋尔翅膀硬了想要离开燕家之时,却发现自己的翅膀卡住了。得!既然不能单飞,那咱就一起飞!
PS:
1、晋江独家,谢绝盗文与转载。
2、主受,年上,cp是阿爹,无血缘。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重生 宅斗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秋尔,燕生 ┃ 配角:燕浮生,秦九等 ┃ 其它:重生,年上,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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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又重生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烟色的床纱,燕秋尔愣了愣,便认出了身处之处。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二十八年前,他也曾在这张床上睁开过双眼,茫然而胆怯地面对未知的一切,那一年他是家族的弃子,死后穿越到这异世。时光荏苒,二十八年后的今天,他又在同样的地方死而复生。
思及过去的这二十八年,燕秋尔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穿越的孤独感让他为了寻找依靠而认定了燕家,自那以后,他运用所有的智慧替燕家的生意开疆扩土,庞大的野心和让人望尘莫及的成就成了致命的刀刃,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他,竟死在了一群老古董的算计中,而且一直以为作为燕家之子,所以他才那么努力,可最后的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阿爹收养的,他存在的意义是辅佐阿爹的亲子,可他却喧宾夺主,纵使阿爹无所谓,那些燕姓子弟怎能不杀他这挡路之人?
燕秋尔撩开床纱下床,没有唤婢女入室,自己一个人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打理好,看着铜镜中十四岁少年稚嫩的面庞和眼下那颗曾经费劲心思去掩盖的泪痣,燕秋尔释然一笑。他终于明白,在这个世上,为谁活着都不如为自己活着,燕家是天岚国富商,这之后会越来越富有,背靠着这样的大树,他为何要劳心劳力?即使挣了再多的钱,那也不是属于他的,倒不如做一个中庸的败家子,享受这难得的富贵,只有为自己花掉的银子才是自己的不是?
推门而出,门外大雪纷飞。
“五郎君?”婢女夏云和侍从金豆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来燕秋尔门房外守着,等着伺候燕秋尔起身,然而还没听着内里的动静,燕秋尔就推门而出,两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五郎君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夏云将一件纯白的狐皮斗篷披在燕秋尔身上,温声软语地问道。
“睡着睡着就醒了呗。”燕秋尔系好斗篷,仰头看着漫天飞雪,“今儿是什么日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今儿个吗?十二月十四了,现在还不到辰时。”金豆抓抓头,不明白燕秋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已经十二月十四了?”燕秋尔蹙眉,比他上一次复活晚了几日,若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常安燕家家主燕生归家的日子,那时因着西苑无人迎接,燕生还发了好大的脾气。燕秋尔沉吟片刻,复又吩咐道,“夏云,去煮一壶热茶,送去腾远堂。”腾远堂是燕府的堂屋,待客之用,去外地做生意的家人若是归来,众人也会在那里迎接。
“送去腾远堂?”夏云不解,“五郎君要做什么?”
“莫问了,去做就是了,也不急,普洱即可,用雪水,半个时辰之内送到。”要做一个败家子,就得先讨好阿爹,家主若是不给钱,他怎么败家?
“婢子这就去。”冲金豆使了个眼色,夏云快步离开。今儿怎么觉得五郎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而且五郎君就算喝茶也不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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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贩卖人口事件
五年后,天岚国岭南道广州,市舶司。
市舶使周庆正把玩着刚从波斯商人那里弄来的新奇玩意,然而放下一件想要伸手去拿另一件的时候,却发现那价值连城的物件正在别人手上。
周庆惊起,蹿开好远才指着翘腿坐在桌边的俊美青年喝道:“什么人?擅闯官府,你是不要命了?!”
然而青年却并没有被周庆装腔作势的怒吼吓到,只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庆所在的这个房间,瞧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在为房间里琳琅满目的舶来品感到惊叹。
这青年正是二十岁的燕秋尔。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市舶使是个油水这么多的职位啊?”
“本、本官只是在验货!”燕秋尔的泰然自若让周庆有些发慌。
岭南一带龙蛇混杂,有如骆家那样的航运龙头商界巨擘,也有如安南都护府里的大都护那般说一不二的将军,有外族商人,更有一些上不了台面却也惹不起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是属于哪种?
这位瞧着不像是骆家商人,也不像是都护府出来的将士,这貌相更不可能是外族商人,难道……可别是那些人又来“拜托”他行方便了!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亏心事儿做太多可是会小命不保的!可惹了那些人他也是会丢命的。这日子还有法过没?
瞧着周庆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觉得有趣,燕秋尔愉快地低笑两声,而后向周庆问道:“我问你,这广州渡口是否有一艘两日后前往崖州的船?”
“船……船?”周庆被他自己的猜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哪还记得起广州渡口停着的那些船,“您看咱们广州也是个大型渡口,这来来往往的船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往返于广州和崖州之间的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本官实在不知阁下要问的是哪一艘啊。”
“市舶使不记得吗?我还以为那以人为货的商船会让市舶使记忆深刻呢。”燕秋尔直勾勾地看着周庆,笑容微冷。
周庆一惊,瞬间白了脸色,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就一头冷汗。
那艘船是当地一伙人专门用来贩卖人口的,有时会带一些天竺、波斯的孩童或者少女到岭南来卖,有时也会从岭南运出一些幼童或者少女,至于要去往何处,周庆从来都不敢多问,因为那伙人虽非官非商,却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连都护府的人都敢杀,他一个市舶使,对方又怎会放在眼里?
因此,尽管周庆非常清楚那艘船的往来行程,却从不敢多加阻拦。连都护府都放弃了,他哪里会傻乎乎地去送命?
“以、以人为货?这、这怎么可能呢,人啊,人怎么能被当做货物呢?阁下莫不是看错了?”周庆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手一扬,就将一块令牌抛进了周庆怀里。
慌张得周庆手忙脚乱地接住令牌,低头一看顿时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下官市舶使周庆叩见陛下,陛下、陛下万岁……”
燕秋尔嗤笑一声,便从桌子上跳了下去,缓步走到周庆面前,弯腰取出被周庆攥在手里的令牌。
这令牌还挺好使的,可不能丢了。
“起来吧。”
周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抖着声音道:“下官、下官不知郡王莅临广州,冒犯了郡王,请郡王恕罪。”
“若叫你提前知道了,就不叫微服私访了。现在,你可记得那艘船?”
“记得记得,下官自然记得。”
周庆对这位金城郡王早有耳闻,听说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因被陛下信任,才被破格提拔,从商贾一跃成为郡王。
但陛下的登基大典之后,这金城郡王就从常安城消失无踪,任谁都寻不着他,但从各地府牧县令上报的奏折来看,这位金城郡王是拿着陛下钦赐的令牌微服私访治理地方来了。
只是周庆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金城郡王找上,如今也只能祈祷这不是祸事。
“记得就好。想办法把它扣下。”这些人就不能多配合一些吗?非要他拿出令牌才听话,真是麻烦。
“扣、扣下?怎么扣?”周庆懵了。
燕秋尔斜睨周庆一眼,冷声道:“市舶使与他们不是交情匪浅吗?随便想个什么理由将他们扣下个三五日很难吗?”
“很……”
“当然,市舶使若是做不到的话,本郡王也会如实禀报陛下,请陛下斟酌定夺是否要撤换岭南道市舶司市舶使。”
咕咚一声,周庆咽了口口水,顺便也把方才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金城郡王的吩咐,下官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办到!”
燕秋尔展颜微笑,满意地点头道:“市舶司有市舶使这样优秀的人才,陛下定会感到欣慰。这件事情就交给市舶使了,相信市舶使定不会让本郡王失望。”
故意用力拍了拍周庆的肩膀,燕秋尔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市舶司。
出了市舶司拐过两条街,燕秋尔就瞧见了坐在茶棚里等他的燕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燕秋尔几步就跑了过去。
燕秋尔一坐下,燕生就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送到了燕秋尔面前,随口问道:“怎么样?那周庆好打发吗?”
燕秋尔呷一口茶,而后撇嘴道:“就跟之前碰到的一样,稍微吓一吓就没了气势,一旦看到九哥的令牌就彻底没脾气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很好嘛,给你省了力气。”
这五年来,燕生与燕秋尔二人几乎走遍了天岚国的每一个角落,起初只是游山玩水,顺便发展燕秋尔的那个情报机构,若身上快没钱了,就用最后的钱财在当地购置些特产,而后带到下一个目的地去贩卖,在两个人手上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然而走的地方多了,见到的不平事多了,燕秋尔便逐渐意识到一个郡王的责任,这才开始插手地方事务,去解决那些地方官解决不了的问题。
燕秋尔突然叹一口气,道:“不过这伙人也真够狡猾的,咱们都在岭南呆了半年了,却也只抓到几根尾巴毛,半点证据都没弄到,这次要是再失败,恐怕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燕生再替燕秋尔倒上茶水,悠然笑道:“会成功的,别太担心。”
“嗯。”燕秋尔点点头,屁股一挪就坐到了燕生的身边,然后就没骨头似的歪在了燕生身上。
燕生笑着抱住燕秋尔,安慰道:“别担心,先前的几批人都用各种方法救了回来,这一次若还抓不到那批人,就再让骆时联络南海海盗,将那船截下来。”
“嗯。”燕秋尔在燕生身上蹭了蹭,丝毫不顾忌茶棚有多少人,亲昵地抱住燕生的腰,紧贴在燕生怀里。
燕生也不在意,揉了揉燕秋尔的头,便任由燕秋尔撒娇。
第176章 逮捕人贩事件
“主君,五郎君,时间差不多了。”广州的临时府宅中,梁成一接到唐硕的消息,就去书房禀报了正在对弈的燕生与燕秋尔。
五年前,燕生与燕秋尔不辞而别,燕老夫人虽暴怒跳脚了好一段时间,可不管派出多少人都找不到这两个人,便只能作罢,最终还是顺了燕生的意,精心栽培燕征成为燕家家主。
而一直追随着燕生的六大管事连同一个方耀按捺着急迫的心情在常安城里又呆了两年,待辅佐燕征建立起他自己的势力之后,终于在三年前集体离开燕家,满世界地去寻找燕生与燕秋尔二人。
一年前,燕秋尔从燕思仁那里得到消息说这七个人还是不肯放弃,找寻一年未果,却还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燕秋尔终是怕他们闯进了不该去的地方而出什么意外,便与燕生商量了一下,由花月阁放出消息,将这七个人召到身边来了。
“知道了。”
略显慌张的声音从书房一侧的屏风后传来,梁成嘴角一抽,才刚踏进书房的脚又收了回去,默默退出书房,顺手将书房的门关好。
这都五年了,主君跟五郎君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偏这感情只见好不见差,一天比一天腻歪,听五郎君方才那气息不稳的声音,这两人是又下棋下到榻上去了。干脆在那屏风之后安置个宽敞点儿的床算了。
书房里一阵响动之后,燕生携着燕秋尔推门而出。
梁成笑着转头,可一瞧见两个人的装束,梁成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那个……主君与五郎君这身打扮……”似乎有些太露富了吧?不说这身上的玉环玉玦用的都是上等货,但这两人那掺了金线的衣服就闪得人心疼。这是要做什么?
燕秋尔抖了抖闪着金光的衣摆,对梁成笑道:“穿成这样走出去,别人才知道我有钱啊。”
燕生板着脸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周身却散发着不悦的气息。这样的穿着有违他的审美,但燕秋尔高兴,他也只能忍着了。
“咳……那咱们出发吧。”五郎君这又是无聊了,所以故意折腾主君玩儿呢,这是人家夫夫俩的情趣,他插不了嘴。
出门,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约定好的酒肆,燕生与燕秋尔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突然冲上来的两个男人堵了回去。
两个男人一个拎着刚下车的梁成横冲直撞地进了车厢,另一个则坐在了车辕上,扬鞭在马臀上一抽,驾着车冲了出去。
瞧清钻进马车这人身上粗麻布衣之后,燕秋尔偷偷与燕生交换一个眼神,而后面露惊慌地惊叫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截本公子的马车,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吗?!”
距离周庆将那群人贩子困在广州渡口那日已经过了七天,这七天的时间对于燕秋尔来说并不长,但是对那伙人贩子来说却是无比漫长。
贩卖人口这事儿讲求的就是效率,迅速地将一定数量的人骗上船,而后不得耽搁,立刻起航,待离了口岸才算安全,毕竟人是活的,总会做出些意外之举,耽搁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出乱子。可是这一次一拖竟拖了七日,这一伙人贩子早就坐立不安了。
燕秋尔就是在这个时候抛出了诱饵,以“禾公子”的身份放出消息,说要在广州建府,故而希望能在广州的市场上购买一些“物美价廉”的奴仆。
于是理所当然的,有意为之的燕秋尔就与坐立不安的人贩子搭上了线儿,约在今日“验货付款”。
“想要命就闭上嘴老实呆着!”陌生的男人掏出刀子对着燕秋尔,恶狠狠地恐吓道。
燕秋尔“吓”得缩会座位上,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就是那个要买奴仆的禾公子?”
燕秋尔咽下口口水,道:“是,我就是,你、你们是……”
“少废话!”男人狠瞪燕秋尔一眼,并不回答燕秋尔的问题。
还挺谨慎的啊。燕秋尔暗地里与燕生和梁成交换一个眼神,就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梁成正坐在守着车窗的地方,本想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掀开窗户看看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可手才刚摸上窗框,一把匕首就扎进了梁成指尖前的窗框里。
“不要乱动!”男人恶狠狠地瞪着梁成,见梁成害怕地缩了起来,便抽回匕首。
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弯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来!”男人率先跳下车,而后恶声恶气地对燕秋尔三人说道。
梁成率先踏出一步,走在燕秋尔前面,燕生则稍慢一步,跟在燕秋尔身后,三个人辅一下车就开始四处打量。
“抱歉用这种粗鲁的方式邀请贵客,但这年头,做点儿生意不容易,还请禾公子见谅。”
这谦和有礼的说辞与周围的残垣断壁凶神恶煞完全不相符,燕秋尔好奇地循声望去,就瞧见破屋门口有一个女人负手而立。
这伙人贩子的头目是个女人?
或许是燕秋尔的惊讶流露于面,那女人高傲地冷哼一声,便转身踏进破屋,一边走一边对燕秋尔三人说道:“货都在屋里,三位进来看看吧,若是合适便钱货两讫。”
燕秋尔与燕生对视一眼,而后双双踏进破屋。
都已经到了这里,燕秋尔也就没必要再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了,泰然自若地踏进破屋,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向女人问道:“若是合适便钱货两讫?那若是不合适呢?”
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女人一脸诧异地转身看着燕秋尔,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燕秋尔轻笑出声。到时候再说?若他真开口说看不上这些“货”,这女人怕是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了吧?
燕秋尔没说什么,只转身看向那挤在破屋另一边的三十来个“货”。三十多个人挤作一团,有些人甚至连坐都坐不稳,人群中的女人多过男人,其中女人多是十几岁的少女,而男人的年龄则更小。燕秋尔注意了一下,这三十多个人不论男女,貌相都是一顶一的好。
燕秋尔的眼神一沉,而后又扯出了笑容,向女人问道:“嘿嘿,这三十来个人可真不错,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你要吗?”听到燕秋尔的问题,女人不满地蹙眉,不答反问道。
“我想要。”燕秋尔转身看着女人,“但是我也不想花钱给自己惹麻烦,不知可否告知这些人的来历?”
女人的眉拧得更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麻烦?要求还真不少!可瞧他这穿着打扮,必定是大富之人,能一次性将这些货脱手,她跟兄弟们也能安心了。
于是权衡再三,女人妥协道:“先付定金,我给你名册。”
“好。”燕秋尔点头。
梁成立刻掏出钱来递给女人。
女人狐疑地又打量了一下燕秋尔三人,而后才伸手接过钱。这三个人是什么身份?她要的数额可不小,这三人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把钱给她了?
这世道,他们家乡的地被人强占了,他们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这些个有钱人却有大把的闲钱用来买人。
女人冷笑一声,便从一个包袱里抽出名册,丢给燕秋尔。
燕秋尔翻开那名册一看,顿时就乐了。
“你笑什么?”女人收钱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燕秋尔。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秋尔止住笑后对女人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你们这名册记录得十分详细,连他们得家住在哪个县城都写上了,可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情。不过你们也真是勇气可嘉,竟然连朝廷命官的子女都管拐来?”
女人冷笑一声,道:“会跟着陌生人离开家乡是他们太蠢。”
“嗯,也是。”燕秋尔合上名册,“不过究竟是他们更蠢一点儿,还是你们更蠢一点儿,这个问题就留着你们在大牢里慢慢思考吧。”
燕秋尔的话音一落,不等女人做出反应,梁成就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未止,就有数十官兵从天而降,只一个照面就将守在院子里的人贩子们尽数擒拿,而那个女人则被突然出现的唐硕毫不客气地制住。
这些人虽然凶狠,但终究还是太业余了,完全无法与正规军抗衡。
“你、你是什么人?!”挣不脱唐硕的束缚,女人一脸不甘地看向燕秋尔。
像是为了回答女人的问题,安南都护府的大都护龙行虎步地踏进破屋,跪拜在燕秋尔面前:“启禀郡王,下官依照郡王指示,已将三处据点的歹人尽数擒获。”
“郡、郡王……”女人疑惑地思索一番,而后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多管闲事得金城郡王?!”
燕秋尔眉梢一挑,笑道:“对,我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金城郡王。”
女人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她早就听说过这游走四方金城郡王,只是一直没当回事儿,却没想到这金城郡王还当真从天岚国最北一路走到了最南。
燕秋尔撇撇嘴,转而向大都护吩咐道:“人既然都已经抓到了,你就带回去依着我天岚律法处置便是,另外安排人将这些人安全送回家乡去。”
“是,下官谨遵郡王吩咐。”
燕秋尔长舒一口气,顺手牵了燕生的手就往外走。呆了半年,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恩人且慢!”
这一声惊呼惊得燕秋尔倏地停下脚步,与燕生一起扭头向后看。
“恩人!”只见一名刚被松绑的少女抱着一个婴儿就冲了出来,跪倒在燕秋尔面前道,“恩人,求求您救救这个孩子吧!”
第177章 捡个婴儿事件
燕秋尔看了看少女怀里那个睡得甜美的婴儿,不解道:“这孩子怎么了?”
少女焦急地哭诉道:“这孩子也是被他们偷来打算卖掉的,来了之后就只能是我们照顾着。一开始来的时候这孩子总是哭,他们怕招来官兵惹麻烦,就硬是给孩子灌了药,这孩子是不哭了,可我今儿就觉得这孩子的额头发烫。郡王,小孩子的身体挨不住,求您发发善心救救他吧!”
“给我瞧瞧。”一听说这未出襁褓的婴儿额头发烫,梁成立刻上前两步,将婴儿抱进怀里,伸手摸上婴儿的额头,“主君,高烧。”
燕生一听便蹙起了眉,沉声问道:“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在哪儿?”燕秋尔立刻转头看向大都护。
“这个……”大都护挠挠头,尴尬道,“请郡王恕罪,下官……下官是第一次到广州来……所以……”
燕秋尔剜了大都护一眼,就转而看向其他人,扬声问道:“谁对广州熟悉?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启禀郡王,下官知道。”
燕秋尔循声望去,就瞧见了市舶使周庆。
“你怎么在这儿?”燕秋尔蹙眉看着周庆。他记得今日的行动并未通知周庆前来帮忙吧?他怎么在这儿?
周庆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只是想积极地参与行动,好在金城郡王面前开开脸博取好感,金城郡王这么直白地问他为什么在这儿真的好吗?
燕秋尔也知道自己这脱口而出的问题问得有些不合适,于是摆摆手,对周庆说道:“得了,你带着他们去医馆吧。”
“下官谨遵郡王吩咐。”
燕秋尔这才看向燕生,道:“你们先去医馆,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直接回宅子去。”
燕生点点头,转身就带着梁成和那小婴儿离开。
周庆不太清楚燕秋尔与燕生是什么关系,只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两人关系亲密。于是向燕秋尔拱手一拜之后,周庆就笑容满面地为燕生领路去了。
燕生与梁成一走,唐硕就从隐身处跳了出来,守在燕秋尔身后。
大都护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容冷峻的唐硕,再看看有条不紊地安排善后的燕秋尔,暗道这金城郡王能一路安然地从天岚国最北行到最南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他本人的智慧之外,他的周围似乎也有不少优秀的帮手。
这金城郡王据说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才刚上任就能得陛下信任代陛下微服私访惩恶扬善,做成了这么多的功绩之后,怕只会更得陛下赞赏,若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中,这金城郡王都会作为陛下心腹在各地微服私访,以后他们是再也不敢浑水摸鱼了。
安排好一切,燕秋尔才返回宅子,还带上了之前的那名少女。
少女名叫赵莹,是广州当地的一户渔夫家的么女,与其他被骗被拐的人不同,她是被家中父母卖掉的,故而不似别人那样急着回家,比起家中诸事,赵莹更担心那个婴儿的状况,于是燕秋尔便将她带着了。
待燕秋尔回到宅子时,燕生都已经在堂屋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燕生,那小鬼情况如何?”燕秋尔大步走到燕生身边,弯下腰就着燕生手上的茶杯灌了口茶,而后一转身,就坐在了燕生身边。
燕生又倒了一杯茶送到燕秋尔面前,道:“喝了药睡下了,肖娘和梁成看着呢。”
燕秋尔点点头,而后看向赵莹,道:“你随唐硕进去看看吧。”
“多谢恩公。”赵莹看看燕秋尔,再看看燕生,满心不解地跟着唐硕去了后院。
那个男人是谁?好像与郡王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就算关系好,共饮一杯茶是不是也有些过于亲密了?富贵人家不都是极讲究礼节和身份差别的吗?
“终于可以离开这潮湿的地方了。”赵莹走后,燕秋尔立刻放松下来,抻了个懒腰就倒在了燕生身上。
燕生习以为常地顺势抱住燕秋尔,沉声问道:“为何将那女子带回来?”
“啊?谁?赵莹吗?”燕秋尔仰头,茫然地看着燕生道,“她说她担心那小鬼的状况,我就带她来看看。”
“担心那小鬼?”燕生哂笑一声。他怎么瞧着那女人是别有用心呢?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不然呢?”燕秋尔依旧茫然不解地看着燕生。
“无事。”燕生想了想,还是没将自己的顾虑说与燕秋尔听,“何时离开?”
“随时都可以。”虽然说要解决各地官员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可各地每天发生的问题不胜枚举,他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故而也只能做成一件,好让各地的官员都知道天岚国多了这么个“爱管闲事的金城郡王”,这威慑要是做得好了,他的存在多少会起到鞭策作用吧。
不过有一件事情可能会稍微麻烦点儿。
燕秋尔瞄了燕生一眼,继续说道:“燕家主恐怕要重操旧业了。”
“什么意思?”燕生不解地低头看着燕秋尔。
“那个……”燕秋尔搔搔嘴角道,“那些人贩子说,那小鬼是他们在山林里捡到的,当时那小鬼的身边还有他父母的尸体,似乎是在山林里被野兽袭击了,所以……那个……”
“你要带他回常安?”燕生蹙眉。
“呃……不行吗?养在我们西苑里也成。”
不是不行,可燕生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提议。他当年亲自捡了秋尔回去,如今秋尔便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秋尔亲自将这小鬼带回去,日后会不会旧事重演?
若放在以前,燕生是不会在意府里多这一张嘴,可有了“前车之鉴”之后,燕生十分担心那日后之事。
“不行吗?”燕秋尔转了个身,抱住燕生的胳膊,将下巴抵在燕生的肩膀上,眨着眼讨好地看着燕生。
“……行。”说不出拒绝的话,燕生只能应下。
燕秋尔嘿嘿一笑,在燕生的脸颊上轻啄一口。
燕秋尔其实是不需要征求燕生意见,这孩子他要是就那样带回去,燕生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孩子带回去了,却还是要燕生找人带孩子。他西苑里住着的人自个儿都还是孩子,怎么带小孩?
赵莹恰巧在这个时候从后院出来,正好瞧见燕秋尔亲吻燕生的一幕,受到惊吓的赵莹呆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梁成慢赵莹两步,来到堂屋门口时就瞧见赵莹傻呆呆的样子。
“这位娘子怎么了?为何不进去?”梁成停在赵莹身后,低声问道。
赵莹被梁成吓得一哆嗦,猛地转身瞧见是方才见过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慌张道:“没、没什么。”
“梁成?”那边的燕秋尔听到堂屋门口的声音,就疑惑地喊了一声。
梁成对赵莹笑道:“这位娘子不进去吗?”
“不、不、不进去了,告辞!”说完,赵莹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梁成愣愣地看着赵莹跑走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抬脚绕过雕花镂空的屏风,梁成狐疑地向燕秋尔和燕生问道:“主君方才与五郎君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燕秋尔和燕生同时看向梁成,两人俱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做什么啊,怎么了?”燕秋尔依旧抱着燕生的胳膊,倚靠着燕生。
注意到这个动作,梁成大抵明白赵莹突然跑走的原因了,笑道:“不,没什么。”
直觉梁成跳过了什么事情,燕生眼神一沉,对梁成吩咐道:“明日启程回常安,必要的东西收拾好带走,不必要的连同这宅子一起卖掉。”
梁成了然微笑,拱手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看样子素来对感情迟钝的主君这几年被五郎君历练得也有了一双火眼金睛了,这么赶着要走,怕是不想被那赵莹缠上吧。倒是五郎君,往日里对别人的事情十分敏锐,可一到他自个儿身上,他就全然无所觉。主君还真是辛苦啊。
于是梁成与其他几人迅速将行装打点好,低调卖了这处宅子,第二日天还未亮就离开了广州,北上回常安。
马车上,燕秋尔枕在燕生的大腿上,半睡半醒中不满地抱怨道:“我虽然说随时都能走,但干嘛这么赶啊?有人追杀你吗?”
燕生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燕秋尔的头发,笑道:“没人追杀,但也差不多。”
燕秋尔咂咂嘴,迷迷糊糊地说道:“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吧?”
似乎也算不上亏心吧?就算这是什么亏心事儿,这五年来做得多了,他也没什么亏心的感觉了。
燕生摸着燕秋尔的头发,抿嘴不答。
燕秋尔也不在意燕生的沉默,耳边没了声音,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同一时间,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摆脱惊慌的赵莹鼓起勇气重新来到燕秋尔的宅子前,然而却只扑了个人去楼空,懊恼得欲哭无泪。
第178章 选不选秀事件
常安城,皇宫,紫宸殿内,新帝楚易照例找来几位大臣议事,而这议题也如往常那般,说着说着就拐向楚易早已拿定主意的事情。
今日,这话题是由两朝重臣金紫光禄大夫齐鸣提出的。
“启禀陛下,臣奏请陛下于今年重开后宫之选秀。”
一听到是这件事情,楚易的脸色就变得不耐烦了,无奈道:“这件事情你们提了两年了,朕也拒绝了两年,你们怎么还不厌?”
其实他初登基不久时,这些辅佐过先帝的大臣们就打着“替皇家开枝散叶”、“国不可一日无后”之类的名号,要求他进行后宫选秀,起初三年他还可以用替先帝守孝的理由拒绝,可这两年没了个正当理由,这些人就变本加厉地每日都要提上一遍,他们说着不烦,他听得都烦了。
无奈的是滕誉不肯帮他说话,燕寻和林谦二人又奈何不了这些老臣,只他一个人当真是已经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了。
秋尔那厮怎么还不回来?!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天岚皇室又只剩下陛下一人,还请陛下以江山为重。”齐鸣叩首一拜,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却又十分真诚。
“江山为重?”楚易冷笑一声,道,“这五年来,朕何时不以江山为重了?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管着江山,管着自家后院,还要来管朕的家务事吗?”
齐鸣固执道:“陛下的家务事亦与江山密不可分。”
楚易咋舌,转而看向燕太尉和林太傅,道:“燕太尉与林太傅对此事有何想法?”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最终由燕太尉开口无奈道:“陛下,燕贵妃入宫五年无所出,这实在是……”
没想到这话会由燕太尉说出口,楚易气得猛一拍桌子,怒道:“燕贵妃无所出,那是朕对她的承诺!在朕将她明媒正娶之前,朕不能再让她受更多委屈!”
不畏惧楚易的怒气,齐鸣继续说道:“燕贵妃乃是商贾出身,并不具备母仪天下的气度。”
楚易抄起桌案上的茶杯就砸在了齐鸣脚边,怒吼道:“气度?她就是太有气度了,才阻了朕举行封后大典的一意孤行!你们不感激她也就罢了,反而处处看低她诋毁她,朕倒是不知道还有谁能有这般气度任你们胡说八道却半句都与朕抱怨!”
闻言,包括齐鸣在内,众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愧疚。
后宫燕贵妃的为人,他们都清楚,如齐鸣、燕太尉和林太傅这样的,更是自打燕贵妃还只是燕浮生时就认识她了,那女人聪慧,识大体,进退有度,这五年来多亏了她的陪伴,楚易才得以坚定地坐在皇位上对天下发号施令。他们都知道,楚易会有今天,有燕贵妃的功劳,可是她的出身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见众人虽有犹豫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楚易拍案而起,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开,是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真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对浮生有什么不满,他们若是对现如今的浮生都感到不满,那看到五年前的浮生还不得吓死?
想到燕浮生这些年为他所做之事、为他所受之屈,楚易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赶往含凉殿。
而当处于被一众朝臣刁难时,燕浮生也没闲着。
“太皇太后,您想要见浮生便找个人来传一声便是,浮生自会去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怎的就亲自来了呢?这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该说我不孝顺了。”燕浮生着一身冰蓝襦裙,端庄地踏进含凉殿春韵堂,脸上挂着的,是用五年时间练出的亲和笑容。
春韵堂里,曾经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正端坐堂上,瞧见燕浮生这日渐沉稳大气的气度,眼神变得有几分复杂。
太皇太后收回打量燕浮生的视线,沉声道:“你如今贵为贵妃,别总往厨房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跑,为人主,就该有个主的样子。”
燕浮生的笑容不变,步速不变,就跟没听出太皇太后话语中的嘲风似的,径直走到太皇太后面前,一拜之后,便坐了下来,笑着说道:“臣妾不过是瞧着差不多到了陛下回来的时间,就去小厨房做点儿陛下爱吃的糕点。何况臣妾会入这深宫并非是为了成为谁的主人,而只是为了成为陛下的妻,故而比起端主人的架子,臣妾倒更希望尽妻的本分。”
“妻?你的野心倒是不小。”皇帝的妻不就是皇后了吗?
燕浮生所说倒不是想要成为皇后的意思,但太皇太后这样说倒是也没错,于是燕浮生依旧笑着,答道:“浮生以为,这天下不论男女,都会想成为所爱之人心中的唯一,没有哪个女人不想成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妻的,若是浮生没有这份野心,倒要让人瞧不起了。”
燕浮生这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太皇太后一愣,心中一动,眼神便不自觉地变得哀伤。
的确如此,这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不想成为心爱之人的妻的,只是在这深宫之中,再单纯的事情也会变得不再单纯。
“浮生啊,哀家知晓你对易儿的一往情深,也感谢你这五年来所做的一切,但哀家相信,以你的聪慧,该是知晓一个道理,这后宫之事,与前朝密不可分。”
燕浮生轻笑一声,看着太皇太后问道:“太皇太后就这么瞧不起陛下吗?”
太皇太后一愣,冷了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觉得,陛下不依靠后宫女人的制约就平衡不了前朝关系吗?”
“哀、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自古以来……”
燕浮生自入后宫以来第一次不规矩地打断太皇太后的话,道:“太皇太后您也不必与我说什么自古以来,我对那些死人做过什么不感兴趣。”
“你!”太皇太后气极,“总之哀家已经安排了几位贤良淑德的大臣之女入住后宫,哀家今儿来,就是要你与陛下说,这人是你准了进后宫的。”
一听这话,燕浮生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冷声道:“入宫以来,浮生尽己所能地满足所有人得要求,但似乎并没有人体谅浮生。
不瞒太皇太后,选秀纳妃一事,浮生曾多次与陛下提起过,结果也只是徒增不快而已,如今浮生与陛下已有约定,这选秀纳妃一事,浮生不敢擅自做主,太皇太后若是想要充盈后宫,便自个儿与陛下说吧,浮生特地进宫并不是为了讨陛下嫌的。”
“你!就你这样小肚鸡肠,如何能母仪天下?”太皇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母仪天下?”燕浮生冷笑一声,“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赞成我母仪天下,太皇太后如今说这话还有意义吗?不管太皇太后您信与不信,浮生自知出身低微,从未想过母仪天下,只是浮生也断不会与别人合谋逼陛下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充盈后宫一事,太皇太后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与我说了,您若想说,便直接去找陛下吧。”
“你……你当真以为哀家治不了你吗?”
“祖母这是想要治谁啊?”楚易冷着脸踏进春韵堂。
这些人也真是不嫌烦啊,在前朝与他闹够了,又跑到后宫来给浮生添堵。
见楚易来了,太皇太后的脸色一僵,自知时机已过,想了想,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对楚易说道:“陛下来的刚好,哀家正与燕贵妃商量事情,陛下也来提提意见。”
“若是选秀纳妃一事,祖母便不用说了。”楚易走到燕浮生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祖母也不必与孙儿详述,从小到大,后宫的事儿孙儿看得太多了,你们都说后宫可以平衡前朝,可这后宫与前朝勾结谋逆之事也不在少数。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何况孙儿与已逝的两位皇兄不同,孙儿并不是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如今前朝政事就已经让孙儿焦头烂额了,孙儿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太皇太后瞪楚易一眼,道:“哪里来的麻烦?哀家也没要你爱上她们,不过就是去过个夜以便给皇家开枝散叶,花得了你多少心力?”
楚易哂笑一声,问道:“祖母在后宫过了一辈子,您是当真觉得这事情如此简单才这样说的吗?”
太皇太后被噎住,转眼瞄到垂头不语的燕浮生,又开口道:“她既然进了后宫,有些事就得挨着,陛下你能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到死为止,只要是我还神志清明,只要我还四肢健全,我都会护着她!”楚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祖母你们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能站在我旁边的女人,非她莫属!”
第179章 秋尔归来事件
“三娘子,住清思殿的徐娘子求见。”一大清早,燕浮生才洗漱更衣完毕,飞雁就一脸不快地进门通报道。
燕浮生整理腰带的手一顿,叹一口气,道:“先前这后宫里没有旁的人,你与五福都是从西苑跟着来的,唤我三娘子还无伤大雅,只是如今后宫里多了人,还是谨慎些吧,这五年来烦心事儿已经够多的了,我可不想再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两日前,太皇太后被楚易的一句“非她莫属”气得拂袖离去,也不知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要故意跟他们拧着干,她原本想要送进后宫的人最终还是送了进来。
而面对从小就疼他的祖母,楚易也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了。而为了向燕浮生表明忠心,已成帝王五年的楚易竟跪了半宿的算盘。
只是楚易可以对这些被送进宫的女人视而不见,燕浮生却是不能。
飞雁不满地抱怨道:“三娘子,婢子就不明白您留在宫里是为了什么!当初五郎君就说让您等着陛下以正妻之礼将你明媒正娶,您非心疼陛下,然后就那么跟着入宫了。您说你委屈自己那么一次也就算了,这五年来您是忍了又忍让了又让,那朝中大臣不愿让您成为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太皇太后竟还弄了那么几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女人进宫,这不是存心给您添堵嘛!这事儿若是让五郎君知道了,非训您不可!”
“秋尔这不是不在嘛。”燕浮生轻笑一声,又对飞雁吩咐道,“你亲自去花月阁一趟,让青玦管事帮忙查一查这几个女人,若是能抓到什么把柄就再好不过了。”
飞雁蹙眉,嘟囔道:“怎么还去花月阁啊?您把事情直接告诉三郎君和六郎君,然后让他们想法子将人撵出去不就得了?”
燕浮生笑道:“我得让她们走得心服口服。行了,飞雁你快去吧,我也得出去做做样子了。”
飞雁无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燕浮生微微一笑,便也离开了寝室,去了春韵堂。
“徐娘子要来,怎的也不让人提前来知会一声?瞧我这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燕浮生踏进春韵堂,婀娜多姿又端庄大方,脸上的笑容更是和蔼得无懈可击。
听见声音,徐娘子立刻起身,行了礼问了安之后才笑着回答道:“姐姐贵为贵妃,妹妹来与姐姐请安乃是分内之事,岂敢要姐姐替妹妹准备什么。”
这就叫上姐姐了?燕浮生暗笑一声,而后绕到主位坐下。
“徐娘子是昨日才进的宫吧?本宫记得徐娘子是住在清思殿里,可还住得惯?若又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但说无妨。徐娘子是太皇太后请进宫来的客人,本宫可得好生招待。”
竟然敢上门来找茬,以为她在后宫这五年是白呆的吗?虽说这五年来一直没什么情敌,可她要对付的可是太皇太后和朝廷百官,那些人的等级可比这些女人高多了。
果然,听了燕浮生的话之后,徐娘子脸上的笑容一僵,与燕浮生四目相对时的笑容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燕浮生偷偷撇撇嘴,什么都没继续说。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徐娘子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该找个什么话题来聊,不然她可熬不到陛下过来的时间。
可徐娘子刚要开口,就有人抢在她前面出声。
“浮生!”
燕浮生闻声望去,就瞧见笑容满面的楚易大步踏进春韵堂。
“九哥?今儿怎的回来这么早?”兴许是因为徐娘子并没有给燕浮生带来多大的压力和紧迫感,所以一见到难得笑得如此灿烂的楚易,燕浮生就下意识用了两人私下里才会用的称呼。
徐娘子被燕浮生的这一声“九哥”吓了一跳,然而转头惶恐地看向楚易时,却见楚易如同没听见燕浮生这“无礼”的称呼一般,依旧笑容灿烂。
“我还有事要与大臣们谈,只是先来与你说一声,秋尔回来了,约莫着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进常安了。我想你该是急着见他,就先来告诉你,你先去,我等处理完政务也去西苑找你们。”
“秋尔回来了?!这是真的吗?”燕浮生腾地一下站起来,两步冲到楚易面前,瞪着眼睛又是兴奋难平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易。
“我骗你做什么?”楚易笑着摸了摸燕浮生的头,“去吧,等我去接你。”
“嗯!”燕浮生一点头,而后拔腿就往殿外跑,“五福,回家了!”
五福赶紧跟着燕浮生跑走。
“喂!你换身衣服啊!”楚易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跑出好远的燕浮生。
“不换了!”燕浮生兴奋地高呼一声,而后一拐弯就没了影。
“这丫头。”楚易摇头失笑,然而一转眼却瞅见这春韵堂里还有一人,“你是何人?”
徐娘子一愣,赶忙跪拜道:“臣女徐情叩见陛下,臣女是太皇太后……”
一听“太皇太后”这四个字,楚易就心生厌弃,不耐烦地打断徐娘子的话,摆手道:“金城郡王今日回常安,日落前燕贵妃怕是不会回宫,你若有事找她,便等几日再来吧。来人啊,送她回她住的地方去。”
话音一落,楚易就脚底抹油,迅速溜走。
徐娘子呆呆地遥望着楚易越来越小的背影,心下一阵失落。
这就是她与皇帝的初次碰面?她见证了皇帝与燕贵妃之间的恩爱,却没能得到皇帝一个正眼?太皇太后说只要能见到皇帝,她们就都有希望入宫为妃,可瞧这状况,她们哪里又希望了?
难怪陛下登基之后五年不选秀,如今看来,在燕贵妃失宠之前,这后宫里只一人足矣。然而那个燕贵妃有可能会失宠吗?如今连那位传奇人物金城郡王都回了常安,陛下还敢让燕贵妃失宠吗?
然而此时的燕浮生已经无心再去考虑其他事情,尽管没有什么需要想的,可她依然满心只想着燕秋尔。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狂奔,燕浮生本是想直接到明德门外去等着燕秋尔,可却在街口被燕新堂拦住。
“三哥?”燕浮生撩开门帘,不解地看着燕新堂。
燕新堂微微一笑,道:“就知道你会直接冲出城去,所以才在这里等你。秋尔先派了人送来口信,说要我们在西苑里等着,他不方便在城门处停车。”
“这是什么意思?”燕浮生心里一咯噔,焦急地问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是,”燕新堂摇了摇头,“徐管事只传了口信,旁的什么都不肯说,但是瞧他那样子,秋尔和燕家主必定都是安然无恙的。”
“那就好。”燕浮生松了口气,“三哥,上车。”
燕新堂点点头,然后便钻进了燕浮生的马车。
反正这都到了家门口了,也不怕什么。
众人在西苑里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等到了风风火火进门的燕秋尔,而燕秋尔的怀里还抱了个什么。
“夏云、千无,过来帮我个忙。”来不及接受众人的热情,燕秋尔高喊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跑去了房间。
众人皆是傻了眼,而后便与夏云和千无一起挤进了燕秋尔的房间。
“呀!怎么是个小娃娃?”一看清燕秋尔放在床上的“东西”,夏云立刻惊呼一声。
小娃娃?众人茫然。这怎么五年不见还弄个小娃娃回来?
千无盯着那小婴儿看了一会儿,抽着嘴角问道:“秋尔,你终于是生了啊。”
“滚一边儿去!”燕秋尔瞪了千无一眼,“你瞧着我像是能生出来的样子吗?”
千无摸着下巴将燕秋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而后说道:“这也说不好,虽然普遍认为男人是不能生养的,但偶尔也会出现惊世骇俗的特例,你与燕家主在一起呆了五年,燕家主努努力,说不定你就生了呢?”
“别诨说!赶紧看看这孩子,奔波一路,他好像有些不舒服。”燕生就跟在后边呢,千无这话若是被燕生听去了,那厮八成会依次为借口更加“努力”。
燕秋尔话音刚落,燕生低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他能有哪儿不舒服?我瞧着他可精神着呢!哼!”
听见声音的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黑着脸的燕生,本就一头雾水,现在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两个人五年未归,突然回来了,一个就抱了个孩子,另一个就黑着脸明摆着在不高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孩子是燕秋尔的私生子不成?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在情爱一事上,燕秋尔的经历本就唯有燕生一人,而这五年又与燕生朝夕相对形影不离,难免会有心生厌倦之时,会换个口味也不无可能。
这样想着,众人纷纷对燕生投去同情的视线。年龄差过大还真的是个不小的问题呢。
接收到众人的同情,燕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地对燕生说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干吗跟个小娃娃计较?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吗?”
“哼!”
第180章 五年汇报事件
燕浮生凑到燕秋尔身边,用手肘撞撞燕秋尔的肩膀,低声问道:“喂,这两边是……怎么回事儿?”
燕秋尔笑道:“这孩子是在岭南办事时救下的,因为他的父母双亡,在岭南又找不到可信之人托付,这才给带了回来。至于那边生闷气的那个,你别理他。”说着,燕秋尔隔着人群嗔瞪了燕生一眼。
从岭南回到常安的这一路上,燕生与这小鬼一直相安无事,兴许是之前的经验太过丰富,燕生以及梁成六人其实都很擅长与这不会说话的小婴孩相处,这小鬼除了不太适应长途颠簸之外一切都好。
只是眼瞅着要进常安城了,与他一起玩得正欢的小鬼不知为何突发奇想地亲了他一口,这一口还不偏不倚地亲在了他嘴上,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对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可燕生却生气了,而且火气还不小,若不是梁成眼疾手快地将这小鬼抱走,燕生非将那小鬼从车窗丢出去不可。
虽然还在马车上时他有尽力哄过燕生,可燕生还是一直气到现在,燕秋尔也是束手无策了。
“秋尔,这小娃娃没什么大碍,只是奔波久了,身体承受不住而已。”千无替那小婴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而后才向燕秋尔汇报。
燕秋尔立刻转回身看着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的小婴儿,向千无问道:“需要喝药吗?”
千无摇摇头,道:“小孩子药喝多了不好。先瞧瞧情况吧,若是他自个儿挺不过,我再给他配副药试试。”
燕秋尔点点头,笑道:“嗯,总之你也清闲了五年,日后他的健康就交给你了。”
千无瞪眼看着燕秋尔道:“什么叫我清闲了五年了?你这西苑一大家子,皇宫里还有几个人,这五年来这些人的大病小病哪个不是我给治的?我怎么就清闲了?”
“难道不比我在的时候清闲吗?”燕秋尔笑着反问。
千无撇撇嘴,不情不愿道:“那倒是,你就是个惹事精。”
燕秋尔也不否认,只拍拍千无的肩膀,道:“总之这小鬼就拜托你了。”
“小鬼小鬼的,你给这孩子起名字没有?”
燕秋尔一愣,茫然地眨眨眼,而后视线从燕新堂几人脸上掠过,摇头道:“还没有。”
燕新堂无奈地斜了燕秋尔一眼,而后转头看向燕生,问道:“燕家主可有给这孩子想好名字?”
燕生冷眼看过来,而后冷哼一声,道:“叫狗蛋。”
众人默然。
燕生是跟这孩子多大仇多大怨啊,当初西苑那么多捡来的孩子,也没见燕生词穷到给谁起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今儿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一个小婴儿赌气?
燕秋尔猛一拍脑门,被燕生的小心眼折服了。
“得了,你们先随便给这小鬼起个小名吧,正经名字就等那小心眼儿的人气消了再说吧。走,咱们去堂屋那边儿,五年没见,我可是有好些话要与你们说。”
“那、那这小鬼怎么办?”燕浮生有些担心地问道。
燕秋尔牵起燕浮生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无妨,那小鬼就搁这儿吧,燕生自会照顾他。”
燕家主不是正与那小鬼置气吗?怎么还会照顾那小鬼?对于燕秋尔这笃定的判断,众人表示怀疑。尽管疑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燕秋尔出屋。
等这一大群人都走光了之后,燕生更加气闷了。
这才与这小鬼相处几个月,秋尔就向着这小鬼不理他了,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答应秋尔把这臭小鬼给带回来?真是碍事!
燕生正兴致昂扬地腹诽一个小婴儿,那边被腹诽的小鬼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突然难受地咳了两声。
小家伙这一咳嗽,燕生的眼神就是一紧,赶忙起身走到床边去查看小家伙的情况。
听到有人过来,小家伙立刻转头,好奇地看了过来,一见到来人是熟悉的燕生,小家伙立刻咧开嘴来,咯咯笑个不停。
燕生抿嘴。这臭小鬼与当年的秋尔一样,是婴儿中唯二见到他冷淡的表情还笑得出来的。
没得到燕生的回应,小家伙止了笑,盯着燕生看了一会儿,就向燕生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咿咿呀呀地求抱。
燕生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撩起衣摆,不情不愿地在床边坐下,而后一伸手就将小家伙捞进自己怀里。
因为燕生粗鲁的动作,小家伙的脸撞在了燕生的胸膛上,但小家伙只不满地叫了两声,就坚强地爬起来,开始向燕生的肩膀攀爬,但每次都在快要成功时被燕生扯下来放在腿上,小家伙就再继续爬,然后再被扯下来,再爬,再被扯……
这游戏虽然单调,但一大一小似乎玩得很愉快。
另一边,西苑的人都在堂屋里做好,看着五年未见容貌已经有几分陌生的燕秋尔感慨万千,有很多话想要与燕秋尔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燕秋尔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暖暖一笑,先开口问道:“我不在的这五年,府里没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吧?”
燕新堂笑着回答道:“咱们府里有一个金城郡王,还有一个燕贵妃,这常安城里,谁敢找咱们晦气?”
“我这名号若是能保府里一切平安,倒也划算。”燕秋尔松了口气,而后问道,“燕府那边儿呢?燕老夫人和征哥他们还好吗?”
“燕老夫人的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这五年得了两场大病,好在有千无在,倒也有惊无险。阿征成亲了,妻子是江南封家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今年就两岁了。”回答的依旧是燕新堂。
“征哥成亲了?”燕秋尔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那个乌伦尔王子呢?”
虽然不明白燕秋尔为何突然提起乌伦尔王子,但燕新堂还是如实回答道:“你与燕家主离开常安城并且寻不着踪影之后,乌伦尔王子就回了回纥,可阿征大婚之后不久,他又回了常安,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乌伦尔王子竟就作为回纥质子留在了常安城,只是如今瞧着他那样子,倒是与初见时有几分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燕新堂也说不上来。
燕秋尔默默地将这事记在了心上,打算寻个空闲的时间去燕府走一趟。
燕秋尔又看向千无,问道:“千无这五年一直没离开过常安城?”
千无摇摇头,低声道:“没有。”
“一次也没有?”燕秋尔蹙眉,“我不带你离开,可并不是要让你成为西苑专用的医师啊。”
千无撇撇嘴,道:“我没离开过,但是千风有来过,他每年冬天都会在常安城住上两个月。”
“哼嗯……那就是说问题解决了?”燕秋尔戏谑地笑着。
“算是吧。”千无含糊道。
燕秋尔咋舌,笑道:“真不干脆,当年恶名昭彰的鬼医可不是这么不干不脆的人啊。怎么?脱离江湖太久变得没了血性不像个男人了吗?”
“谁不像男人了?别以为你当上了金城郡王我就不敢揍你!”千无恶狠狠地瞪着燕秋尔。
“怕你啊!”燕秋尔下巴一挑,挑衅地看着千无,而后又笑着转移视线,看向燕浮生,“三姐,你入宫也有五年了,为何还只是个燕贵妃?我可记得陛下说过有朝一日定要将你明媒正娶,他这有朝一日隔得可有点儿远啊。”
燕浮生斜了燕秋尔一眼,笑道:“今儿在宫里的时候飞雁还与我说,要是咱们五郎君知道我这五年都没当成皇后,定是要训我,结果你这一回来都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倒要先教训我了?”
燕秋尔也跟着笑,道:“三姐你这五年过得好不好,单看你这气色和这一身来不及换的行头就知道了。这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干吗还要浪费口舌?只是有关立后一事五年都没能成,怕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吧?”
燕浮生撇撇嘴,道:“秋尔你这五年也没闲着,宫里的事儿姐姐还顶得住,你先歇几日我再与你说。”
燕秋尔眉梢一挑,道:“三姐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歇得住吗?”
燕浮生无奈,叹息道:“商贾的出身被人抓着不放,前朝后宫都不允。”
“后宫?”燕秋尔脸色微冷。
这前朝大臣会抓着燕浮生的身份说事儿,燕秋尔是早已想到,这后宫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楚易那厮选秀纳妃了?
“不是九哥。”燕浮生赶忙解释道,“是太皇太后,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我的身份搬不上台面,这我也知道,我也没说非要当那个皇后,只是九哥不愿,我难不成还要帮着外人去逼他纳妃吗?我又不傻,哪里会胳膊肘往外拐?只是越是这样,太皇太后就瞧我越不顺眼,最近更是从大臣家眷中选了几个女人强行送进后宫。”
燕秋尔垂眼思索片刻之后,对燕浮生说道:“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只要九哥无意,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三姐你再应付一段时间,至于前朝的那些大臣便交给我吧。”
燕浮生愧疚地看着燕秋尔,道:“姐姐这边真的不急,秋尔你才刚回来,姐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你为这些琐事烦心。”
燕秋尔毫不介意地笑道:“这些也算不上是什么需要费心的事儿,这五年陛下也就是找不着我罢了,若能找到我,他早就该派人将我拧回来给你们出谋划策了,不然三姐以为他为何给了我个郡王的名号?为的不就是让我在他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出面保你嘛。”
燕浮生嗫喏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当上皇后的。”
燕秋尔笑道:“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一定要当上这个皇后,这样对你、对我、对陛下都是好事儿。”
若是真让有权势的家族女儿当上了皇后,那楚易才要头疼呢!
燕浮生咬唇,纠结半晌,终于点点头,同意了燕秋尔的提议。
第181章 口误外孙事件
未时将过,楚易才终于解决了朝政之事,换了身便服偷溜到西苑,还未踏进门就听见西苑里热闹的欢声笑语。楚易也不自觉地跟着微笑,而后才敲响西苑的大门。
出来给楚易开门的是金豆,因事先得了燕浮生的信儿,金豆在见到楚易时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笑着给楚易行了个礼,便让楚易进门。
“你们府里做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楚易一边轻车熟路地往后院走去,一边好奇地向金豆问道。
金豆嘿嘿一笑,笑容满面地答道:“咱们五郎君和燕家主带回一个小娃娃,长得很是可爱,三娘子……燕贵妃他们正在院子里与那小娃娃玩儿呢。”
“小娃娃?”楚易一愣,更加好奇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迅速走进后院。
果然一进入后院的院子里,楚易就听到了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和众人此起彼伏的笑声。
“九哥!”最先发现楚易的必然是燕浮生。
燕浮生刚巧正抱着小家伙,故而一瞧见楚易,燕浮生就抱着小家伙跑到了楚易面前,笑靥如花道:“九哥你看,这是秋尔他们的孩子,可爱吗?”
“秋尔他们的孩子?”楚易打眼在院子里一扫,就瞧见把燕生当成靠垫一般悠闲坐在游廊栏杆上的燕秋尔,立刻调侃道,“秋尔啊,你是终于连生养一事都能做了吗?”
燕秋尔一听这话就冲天翻了个白眼。怎么每个人都要用这句话打趣他一遍?他才回来不超过三个时辰,这话都听过八遍不止了。
燕秋尔自暴自弃道:“是啊是啊,我终于连生养一事都会了,可九哥应了我的事情却还没做成呢。”
楚易一听这话就心虚了,摸摸鼻子,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燕秋尔身边,毫无帝王形象地坐在了燕秋尔对面,带着几分讨好道:“你……都听浮生说了?”
燕秋尔挑眉轻笑,道:“你觉得我会不问吗?”
“呵呵。”楚易干笑两声,突然改变话题道,“五年不见,难道我身上还没有帝王之气吗?”
闻言,燕秋尔仔细将楚易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疑惑地问道:“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还是不怕我。”楚易立刻回答道。
燕秋尔一愣,而后轻笑出声,道:“我怕你做什么?我怕不怕你跟你身上有没有帝王之气并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楚易好奇地问道。
“跟你是谁有关系。”燕秋尔偏头看向笑得开怀的燕浮生,道,“若此时在我面前的是天岚国的帝王,我必定是怕的。一国之君,翻手生覆手死,我开罪不起。但若在我面前的依旧是但年那个可以一起喝酒吃肉的九哥,那我怕什么?都是自家人,若心生畏惧可还得了?”
楚易随着燕秋尔看向许久未曾如此活泼的燕浮生,展颜一笑,颇有几分感慨道:“这五年,若非浮生一直在我身边,我怕是也要变了个人了。那皇位之上,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因素多得可怕,稍不留神便可能是万劫不复。秋尔,我是打从心底里感谢你,感谢你肯将浮生交付于我。”
燕秋尔摇头轻笑,道:“并不是我愿意将浮生交付于你,而是浮生选择了你。正因为我关心浮生,珍惜浮生,我才希望她能无悔无憾地过完自己的一生,我希望她能在短暂的人生中完成所有想做的事情,所以只要是她坚持选择的,我都不会去否定和拒绝。”
楚易扬起嘴角,道:“幸而你与浮生之间只有姐弟之情,不然就是有十个我也争不过你。”
对这句话,燕秋尔笑而不答。
楚易借着说道:“那么,现在浮生选择要与我共同进退,英明神武的金城郡王是不是该帮我们出谋划策了?”
燕秋尔摇头叹息道:“你这皇帝当的,见着我不先问国事,倒是先担心起你后宫那点儿事儿来了。”
楚易一窘,道:“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可没穿朝服呢。再说了,这五年我虽然抓不着你,可你做过的事情我可是每一件都知道,你可不知道奏折里那些地方官将你夸成什么样子了,那简直是神仙下凡了啊!”
燕秋尔哂笑道:“他们那是被我吓的,以为拍几句马屁我就能对他们好点儿。”
“呵,你这威望,可要赶超我了。”
“怎么?开始担心了?”燕秋尔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窝进燕生怀里。
楚易摇头道:“若是别的什么人,我就要开始担心了,但若是你,我不担心。”
“别太轻易相信别人。”燕秋尔调侃道。
楚易不以为意道:“我能相信的人已经不多了,就那么几个,若再对你们起了提防之心,我还能相信谁?”
燕秋尔耸耸肩,道:“你觉得好就好。有关浮生的事情,就等我参加早朝时再说吧。”他尚且不知道那些老顽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理由,现在就要他想对策还真有点儿困难。
楚易眼睛一瞪,迫不及待道:“还等什么上朝啊,这才刚过十五,距离初一还有半个月呢!你明天一大早就给我进宫去,我在紫宸殿等你。”
燕秋尔一脸愕然地看着楚易,打从心底里想揍楚易一拳。
一直沉默着的燕生终于是沉默不下去了,冷着脸对楚易沉声说道:“我们今日才刚回来。”
楚易厚脸皮地回道:“事态紧急火烧眉毛,燕家主也想早日抱上外孙吧……”
这话一出口楚易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浮生早就不管燕生叫阿爹了,他突然提起这茬做什么!
果然,燕生一听见“外孙”二字就瞬间黑了脸,但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词触及到了他与浮生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这两个字抬高了他的辈分。
而坐在燕生怀里的燕秋尔也因为“外孙”这两个字而狂笑不止。
“你还笑!”燕生气得在燕秋尔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而后就抱住燕秋尔,怕燕秋尔笑得摔到地上去。
“哎呦!”燕秋尔扭着身子躲了一下,而后笑躺在燕生怀里,仰头看着燕生写满不悦的脸,轻声安慰道,“别生气啦,九哥说得也没错,到现在五娘子见到你还会开口叫‘阿爹’,论起辈分来,你确实在比较高的位置。”
燕生狠瞪燕秋尔一眼,道:“我的辈分若是高了,你的也低不了。”
燕秋尔撇撇嘴,想回嘴,最终还是忍住了。若在这个时候给燕生火上浇油,燕生一定找机会收拾他,这五年来,他对燕生喜欢闷不吭声地打击报复这一点简直了解得不能更透彻了。
“那个……”楚易左看看右看看,而后尴尬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在紫宸殿等着秋尔了,那个……两位聊,我去找浮生。”说完,楚易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直奔燕浮生身边就去了。
楚易一走,燕秋尔就打趣燕生道:“瞧你,又吓着人了吧?左右你年长也是事实,干吗总那么小心眼儿啊。”
燕秋尔抓着燕生的大手翻来覆去地把玩,怎么也想不通燕生为何独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想不开。他想不开又能怎样?纠结这样没有解决办法的事情可不像是燕家主的作风啊。
燕生抱紧燕秋尔,道:“若有可能,我宁愿不投胎在富贵的燕家,也要晚出生几年,等你。”
燕秋尔一怔,而后垂下头,盯着燕生的手指道:“你若不是燕家燕生,我也未必会与你相遇相识了。事无两全,如今不也挺好吗?”
燕生将下巴抵在燕秋尔的肩头,叹息道:“我亦知道能有如今这样的生活已是大幸,可一想到我终将先你而去,一想到我终会抛下你留你一个人,我心疼。”
燕秋尔没想到燕生一直放不下年龄差竟是为了这般缘由。
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燕生比他年长十三岁,比他先离开人世的可能性很大。原来燕生一直在担心这些事情啊。
燕秋尔突然轻声一笑,语气坚定地对燕生说道:“既然担心我一个人守着回忆无法好好生活,那就带我一起走吧,就如同这五年你总是随着我的脚步走遍大江南北,也让我无怨无悔地去追随你的脚步吧,黄泉碧落,只要与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燕生心中一动,双眼微微泛红,收紧手臂让燕秋尔与自己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燕生突然觉得,若是能就这样将他此生最爱之人揉进骨血也好,若这能那般,他们便再无分开的可能了。
燕浮生偶然瞄见燕秋尔这边的气氛略微有些不对劲儿,便拽了拽楚易的衣袖,疑惑地问道:“秋尔和燕家主怎么了?怎么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啊?”
楚易扭头一看,而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瞄了燕浮生一眼,才低声道:“那个……我方才说错话了。”
燕浮生一愣,而后眉心一蹙,用力在楚易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嗔怪道:“当了五年皇帝,你怎么还这么笨啊?你说什么了?”
楚易委屈答道:“我、我就说你会给燕家主生个外孙……”
“你!”燕浮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楚易,又在楚易胳膊上拧了一下,“你怎么非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唔……”楚易吃痛,更委屈了。
他哪知道那句话的破坏力这么强大啊……话说燕生还正值壮年,干吗那么在意自己的年龄啊?
第182章 进宫议事事件
一夜好眠,只是这大清早的就要起床对燕秋尔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虽说不是大朝会,可今天早上与皇帝一起议事的还有其他重臣,若独声名鹊起的金城郡王一人迟到,定是要惹人非议,于燕秋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利。故而燕生也只能将心里的不悦压下,照常用湿冷的布巾叫醒燕秋尔。
冷意驱散了睡意,燕秋尔的眉心一蹙,不满地嘟囔一句,可那块布巾还盖在脸上,蒙了燕秋尔的声音。
燕生眉梢轻挑,只得动手将那块布巾拿起,而后从床边的梁成手上接过另一块干布巾,替燕秋尔擦干脸上的水渍,柔声道:“起吧,你这西苑在常安城的最南,可与最北的皇城隔得远,再不起就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不去了……”燕秋尔翻个身,伸出手臂圈住燕生的腰之后,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将朝会和议事的时间定在大清早的啊?要谋财害命啊!
见燕秋尔这副样子,燕生摇头失笑,将手伸进被子里,把燕秋尔捞了出来:“乖。”
燕生也很想让燕秋尔睡到自然醒,只是燕秋尔说不想去也只是发发起床气罢了,若真误了事儿,等他清醒之后可有的恼了。
“唔……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啊……”就算是被燕生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燕秋尔也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燕生一松手,他就整个栽在燕生胸膛上,调整个舒适的角度,闭上眼睛试图继续睡。
“还不都是你自己揽下的差事。”燕生看着燕秋尔黝黑的头顶哭笑不得,转头看向站在床边憋笑的梁成道,“去打盆水来,将他要穿的衣物也送到床上来。”
“是,主君。”梁成应一声,便赶忙大步出屋。
这若是早几年,在那布巾盖到脸上时,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五郎君都会起了,可过了这些年,五郎君倒是越发懒散了,只要主君在身边,五郎君就一定会撒娇。
虽然听清了燕生的吩咐,但燕秋尔还是一动没动,四肢绵软地趴在燕生身上,呼吸平稳。
燕生靠在床头,心知燕秋尔若是醒了就绝不会再睡着,便也不去理会趴在胸口的燕秋尔。五年前的燕秋尔瞧着总是缺点儿孩子气,而这五年后的燕秋尔好容易被他宠出了几分孩子气,他可是十分享受的。
待梁成拿来了洗漱用具,燕生便亲手替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燕秋尔洗漱,又熟练地帮燕秋尔挽好发髻,这才将燕秋尔拎下了床。
“燕生,你披件衣服。”双脚一碰地,燕秋尔就迷迷糊糊地嘱咐一句。
梁成早有准备,听到燕秋尔这话,就将一件外衫递给了燕生。燕生笑着披上外衫后,才动手帮燕秋尔更衣。
待替燕秋尔穿戴完毕,燕生抬手轻轻在燕秋尔的鼻尖刮了一下,而后才戏谑问道:“还要我抱你出门吗?”
燕秋尔摇摇头,终于是睁开了双眼,朗声道:“不必了,影响不好。”虽然时隔五年,但弟妹中除了燕思仁已有十六不必再跟着讲席先生学习之外,其余的弟妹年龄还是小的,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说也要起个表率作用吧?
燕生稍微琢磨一下才明白燕秋尔的这句“影响不好”是什么意思,顿时轻笑出声,调侃道:“你现在才想起来要注意影响,是不是有些晚了?”
“晚了吗?”燕秋尔茫然地看了看燕生,而后又看向梁成。
梁成微一颔首,笑道:“属下也觉得有些晚了。”昨个儿在院子里玩闹时,五郎君还是坐在主君怀里的,今日才来挽回形象,着实晚了。
燕秋尔眨眨眼,而后不以为意地对燕生说道:“既然如此,还是你抱我出去吧。”
说着,燕秋尔转身对着燕生眯着眼睛笑着,还张开了双手,等着燕生抱。
燕生原本是趿着鞋的,可一瞧燕秋尔这神态和动作,立刻登上鞋,二话不说地就打横抱起燕秋尔,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哇!来真的?我说笑的,快放我下来!”燕秋尔笑着挣扎着。
燕生却完全没有要放下燕秋尔的意思,戏谑地对燕秋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燕秋尔语塞,干脆抱住燕生的脖子,将脸埋起来,低声道:“若是燕家主的一世英名被毁,你可别赖到我头上。”
燕生却不以为意道:“一世英名能当饭吃吗?”
燕秋尔彻底无言以对,只能任由燕生将他抱出西苑,塞进马车。
钻进马车之后,燕秋尔又探头出来向燕生问道:“你今儿回燕府吗?”
燕生点头道:“嗯,回去看看。”
燕家的事务有九成都已经完全移交燕征之手了,只是还有些如江南岑家那样的大商家需要燕生露个脸给撑撑场面,而且五年未归,燕生也想回去看看燕老夫人。
燕秋尔思索片刻后道:“那你在燕府等着我吧,我处理完宫里的事情就过去。我也该去看看燕老夫人。”顺便也该与燕征谈谈。
“好,等你。”在燕秋尔的脸颊上轻啄一口之后,燕生才退开两步,而后目送着马车驶离这条街道,才转身回到西苑。
才穿过一进院子,燕生就瞧见了倚在堂屋门口的燕新堂。
燕新堂看着燕生,笑得有几分戏谑,道:“我说燕家主,作为秋尔的亲人,我们自然是乐得见你二人感情要好如初,只是现在正当弟妹们早课的时间,两位这样姿态亲昵地招摇过市似有些不妥啊。”
燕生精致从燕新堂身旁走过,理直气壮道:“你们都知道的事情,为何还要故作姿态?”
燕新堂跟在燕生后边,摸摸鼻子,道:“我们是都知道没错,但弟妹们无法理解啊,他们还小。”
燕生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燕新堂一眼,见燕新堂一脸认真,似不是专门打趣他的。
燕生点点头,道:“我尽量。”
另一边,燕秋尔乘着马车摇晃了许久,又下了马车步行许久,这才终于到了紫宸殿。
踏进紫宸殿抬头一看,燕秋尔就被眼前的排场给吓了一跳。
他原以为会与楚易在紫宸殿议事的应该就林太傅那几人,却没想到今日的紫宸殿竟坐了四列二十来个人,除了燕秋尔熟悉的林太傅、燕太尉、滕誉、燕寻、林谦和齐鸣之外,还有一些燕秋尔五年前只看过几眼到如今勉强记得的人,仔细一数这三公和三师竟都到了,之后还有三省的长官和几位将军。
看样子他还真的是最后一个到的。
燕秋尔信步行至这二十几人中间的位置,跪下去叩首道:“臣金城郡王燕秋尔叩见陛下,还请陛下宽恕臣迟来之罪。”
楚易干咳两声,沉声道:“起吧。爱卿自受封金城郡王以来便一直在外旅居,不熟悉朝中诸事也是情有可原,朕又怎会怪罪于你?赐座,爱卿的位子在骠骑大将军身边。”
“谢陛下。”燕秋尔起身,垂着头左右瞄了瞄,找到了滕誉后,就垂着头碎步走了过去。
待瞧见燕秋尔坐稳之后,楚易沉声道:“金城郡王昨日才回到常安,朕本应体恤爱卿舟车劳顿,让爱卿好生休息几日,可这五年来各地频频上表奏明爱卿之功绩,其中不乏朕为所未闻之事,于是朕心痒难耐,今日便将诸位爱卿同召于紫宸殿内,望诸位爱卿能同朕一起听听金城郡王走访给地的所见所闻,了解我天岚子民真正的日常生活。”
听着楚易的这一席官腔,燕秋尔暗道果然还是过了五年,曾经连向众臣发号施令都犹豫不决的人,如今也能在一群人精面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可见楚易的这五年也不容易啊。
“诚如陛下所言,这五年来,臣等虽未曾与金城郡王相见,却时常听闻金城郡王在各地的所作所为,老臣曾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有机会得见金城郡王本尊,却没成想今日天降大幸,老臣终于得偿所愿啊!”
会先发难的定不会是燕秋尔的熟人,因为熟人都知道他的难缠,所以不会随便开口挑衅。
燕秋尔抬眼循声望去,果然就瞧见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仔细回忆半晌,才忆起这人辅佐先帝时就已经位列三师,任太师之职,到了楚易这儿也找不出更高的官位给他,便也只能让他原地不动了。
燕秋尔立刻扬起笑脸,冲老太师拱手一拜,道:“五年前陛下初登大宝,京内之事自有诸位辅佐,如本郡王这般连天岚国从北到南几里长都不知道的人实在是无颜立于陛下身侧,故而与陛下商议之后,本郡王便决定先云游四海以博闻强识,却不想咱们天岚国幅员辽阔,本郡王花了五年时间才将其了解透彻。”
听了燕秋尔这一番话,尚书令轻笑一声,说不上是嘲讽还是纯粹的好奇地向燕秋尔问道:“金城郡王说你将天岚国了解了个透彻?何谓透彻?是说只要是关于天岚国的事情,无论问你什么你都知道吗?”
第183章 舌战群臣事件
这就准备开始了吗?燕秋尔哂笑道:“尚书令若有好奇之事,尽管问便是。”
哼,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尚书令不屑地冷哼一声,问道:“那你说说咱们天岚国内一共有多少个粮仓?”
一听这问题,燕秋尔就笑了。
这些人真是太坏了,这是有多想要看他出丑啊?天岚国的粮仓基本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官家粮仓,另一部分是私有粮仓,这官家的粮仓好计算,私有的可是难以计数,毕竟有很多富商和大员为了避过朝廷耳目,粮仓都是秘密建立起来的。
不过这些人若是觉得问题只要刁钻点儿就能难倒他的话,那也太小瞧他这五年来的游手好闲了。
于是燕秋尔自信答道:“天岚国的大小粮仓一共有三百一十二座,其中有一百多座是朝廷安置在各地的官家粮仓,其余的,则都归个人所有。”
“三百一十二座?”尚书令冷哼一声,得意洋洋道,“咱们户部的本册上记录着的数目可是二百三十六座,敢问金城郡王,你那多出来的七十六座是打哪儿来的?”
燕秋尔嘴角一扬,笑容和煦地看着尚书令道:“那咱们户部的本册数据该重新核算了,若尚书令点不出三百一十二座,本郡王不介意给尚书令画一幅地图,将各家粮仓之所在一一标明。如此一来,倒也可以重新计算各地各家各户的缴税情况了。”
楚易眼神一亮,立刻接下话茬向燕秋尔问道:“爱卿的意思是说有人瞒而不报?”
燕秋尔耸耸肩,不以为意道:“不管是什么事情,瞒而不报的情况绝不在少数,毕竟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手中的钱财太多,人们只会觉得自己手中握有的财富太少,得到的越多,越是想要得到更多。而赚钱一事,走正途永远都没有旁门左道来得快。”
太师再一次开口道:“听金城郡王这话的意思,金城郡王似乎很是欣赏那些人的旁门左道啊?他们罔顾法纪藐视皇威,竟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何处值得金城郡王欣赏?”
这是要强行给他扣个罪责吗?燕秋尔应对自如道:“本郡王并非是在欣赏,只是对这些人略微感到钦佩罢了。陛下英明神武,能明察秋毫,他们却还有胆子挑战陛下之威,此等愚蠢至极的胆色当真让人钦佩,若是换做本郡王,可绝不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燕秋尔这一番话轻而易举地就反驳了太师所斥,让这紫宸殿上的朝廷重臣们无言以对。
燕秋尔笑着环顾一圈,明眼人却都能看出燕秋尔的笑不入眼底,隐藏在那虚浮的笑容之下的是不容许违逆的冷冽威严。
多了五年的经历,若连这点儿气势都没练出来,燕秋尔也不会成为被地方官所惧怕的金城郡王了。
楚易对燕秋尔的表现十分满意,偷偷冲燕秋尔咧嘴傻笑一下,便板起脸来厉声道:“若真如金城郡王所言,那确实是该重新进行一次全国核查。尚书令,这一次朕希望户部的统计不要再有疏漏。”
“臣……遵旨。”
楚易虽没有言辞上的苛责,可言语中的冷意和怒气却让尚书令感受到责备。陛下这是怪他办事不利。虽心有不甘,但这一局,他们输了。
“嗯。”楚易沉着地点点头,又开口问道,“爱卿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趁着今日都问了吧,尽早发现各自的疏漏也好尽快补救。”
一群人的心里突然没底了。他们原以为这金城郡王只是年少轻狂,能在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地方官面前逞威风,可绝对斗不过他们这些经过大风大浪的老臣。然而此时他们却发现自己低估了燕秋尔的实力,先不说燕秋尔所言几句真几句假,但是他这胸有成竹的气势就足以压下他们的所有人的质疑。他们也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儿无凭无据地指责金城郡王胡说八道吧?那样就有失风度,而且有刻意刁难之嫌。
燕太尉干咳两声,道:“臣以为,金城郡王在外游历五年,所见所闻应该不少,在这里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故而臣提议这些事情还是要金城郡王事无巨细地写下来递交给各部各司,好让各部各司根据金城郡王所提供的参考信息展开调查。”
听到燕太尉的这番话,燕秋尔稍稍有些疑惑。
他认为燕太尉应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因此这个时候,燕太尉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言不语。虽然他说的这句话也并非是对他们不利的,可却也有替对方解困的嫌疑。这是什么情况?
燕秋尔抬眼看向楚易,却见楚易眉心微蹙,似有些不高兴,可那不悦也只是转瞬即逝。
楚易故作深沉地思考片刻,而后点头道:“燕太尉说的是,那今日散了之后,便让金城郡王到各部各司去走一趟,给各部各司的工作加以指点。”
这“提供参考资料”瞬间就变成了“加以指点”,一众老臣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燕秋尔心中暗笑,立刻将这差事应了下来。
不说这差事麻烦与否,暂时能让这些老家伙心塞,燕秋尔就心情舒畅。
紫宸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众大臣也不知道是在忌讳燕秋尔还是今日本来就没有那个打算,竟无一人开口提及选秀纳妃之事。
这没有人提,楚易可急了,转了转眼珠子,主动开口道:“朕听燕贵妃说,太皇太后将一些大臣家的千金请进了后宫陪她老人家说话解闷,可是有此事?”
说话解闷?一众大臣又抑郁了几分。那太皇太后来跟他们要人的时候可说是要先斩后奏地把人给陛下送去,说不定陛下瞧得上眼了,这后宫自然也就充裕了。可这事儿到了他们年轻的陛下嘴里怎么就变成是去给太皇太后说话解闷了呢?这事情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齐鸣一如既往地固执,一听楚易这话,便立刻反驳道:“启禀陛下,臣听闻那些大员千金之所以被召进宫是因为陛下您不喜选秀的形式,故而才选了这不劳民伤财的方式为后宫添进新人。太皇太后已为陛下打点至此,还望陛下莫要辜负太皇太后的一片苦心。”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苦战,楚易现在是一听到齐鸣的声音就倍感恼火,懒得与齐鸣多做纠缠,楚易直接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了燕秋尔。
燕秋尔思量一番,便笑着对楚易说道:“臣同意齐大夫所言,太皇太后一直疼爱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本该坐享清福,却还在为陛下费尽心思,陛下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太皇太后的深情厚谊。”
燕秋尔的话音一落,楚易就傻了。
秋尔说什么呢?不是说好了今日来帮他说服这帮老顽固吗?这怎么临阵倒戈了?
一众大臣连同林谦、燕寻在内也都是傻眼了。这金城郡王难道不是陛下的帮手吗?他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一瞧见楚易那一脸傻样,燕秋尔偷偷翻了个白眼,再看看大臣们的表情,燕秋尔又觉得心情舒畅,继续说道:“不过陛下后宫之事说白了也是男欢女爱之事,臣未曾涉猎官场,不知通常情况下诸位同僚是如何看待这情爱之事,诸位可是觉得此事该讲求个你情我愿?”
众人心里一紧,直觉不妙。
林谦却是眼神一亮,立刻顺杆往上爬,极快地接下燕秋尔的话道:“这情爱一事怎的会有官家与寻常人家之分呢?这不管是到了天上还是地下都是一个理儿,若有一方不情愿,那不就是强抢民女之流吗?”
“原来如此。”向林谦递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燕秋尔恍然大悟般点头,“那陛下瞧着暂住后宫的娘子们,可有瞧上个你情我愿的?”
楚易摇摇头,似遗憾道:“诸位娘子无一不秀外慧中容貌俏丽,只可惜朕的心中只有燕贵妃一人,还真瞧不出个你情我愿来。”
燕秋尔也跟着遗憾地点头,道:“那确实是可惜了。”
齐鸣总算是搞清楚燕秋尔所说之言旨在何处了,于是转头有些微怒地看着燕秋尔道:“金城郡王此时难道不该避嫌吗?”
“避嫌?为何?”燕秋尔不解地看向齐鸣。
心知燕秋尔是故意装傻,齐鸣怒气更甚,道:“金城郡王乃是燕贵妃的弟弟,此时与陛下说这话,难免有支持燕贵妃独霸后宫之嫌。”
燕秋尔装傻充愣道:“齐大夫,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陛下选秀纳妃一事吗?与燕贵妃独霸后宫何干?诸位送进后宫的娘子不讨陛下欢心,还容不得陛下拒绝了吗?诸位与太皇太后密谋视陛下于无物先斩后奏此大不敬之举暂且不谈,诸位这是想要强逼陛下从诸位所选之人中挑选出后宫嫔妃吗?那本郡王倒是想问问诸位是何居心?你们莫不是想要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陛下的后宫?”
燕秋尔这番话的起头就让人心肝乱颤,这最后一句落了个疾声厉色,更是吓得一众大臣冷汗直流。
诸位与太皇太后密谋视陛下于无物先斩后奏此大不敬之举暂且不谈?他都这样说了能不谈吗?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陛下的后宫?这不是暗指他们起了谋逆之心吗?这可让人如何能不畏惧?
败家五郎君 第184章 对峙两老事件
“金城郡王莫要信口雌黄!我等对陛下、对天岚国皆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何来所谓自己的势力?又何来将势力渗透进后宫一说?!”太师猛一拍桌子,厉声冲燕秋尔怒吼。
燕秋尔摆出一副无辜脸,茫然道:“可外边说书先生们口中的故事通常不都是这样的吗?若有人执意要做某事,八成都是为了私心私利,更有甚者必定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那些戏文里的故事不也是这样吗?”
太师被燕秋尔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燕秋尔上气不接下气道:“金城郡王怎能拿故事和戏文来戏弄我等?纵使金城郡王这五年来于我天岚国劳苦功高,做了许多我们没做的事情,也不能自恃功高这般羞辱我们!”
“哎呦呦,本郡王可没有那个意思啊,太师您这话说的让本郡王心中惶恐啊。”燕秋尔立刻诚惶诚恐地向老太师一拜,“诸位皆是朝廷肱骨,本郡王五年来所做之事累加起来,也敌不过诸位对天岚国的贡献,本郡王哪里敢羞辱诸位?”
林太傅摸了摸胡子,沉声道:“金城郡王久不在常安,虽对地方事务非常了解,却并不知朝堂形势,可要谨言慎行啊。”
“林太傅说的是。”燕秋尔立刻笑道,“本郡王原以为这朝堂上下应于陛下同气连枝,纵使不能对每件事都抱有同一的意见,至少也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却原来还有个本郡王意料之外的形式问题,是本郡王失言,本郡王向诸位致歉。”
燕秋尔说是要致歉,可这一席话却让一众大臣的脸色更难看了,奈何燕秋尔表情真诚态度真挚,他们就连反驳都无从下口。
楚易倒是非常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于是突然佯装生气似的沉声怒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一听,立刻朝着楚易跪拜下去,齐声道:“陛下恕罪。”
“朕今日便会叫那些娘子各自回家,免得遭人误解多生事端。朕自己的后宫,朕会亲自打理。散了吧。”说完,楚易就冷着脸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紫宸殿。
一听楚易最后这愤怒的发言,太师一行便知这场仗他们是败了,还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真是叫人不甘心!
可他们原本以为陛下会联合金城郡王一起说服他们,却没想到金城郡王句句意有所指,引起了无谓的争吵,所争论之事无论是真是假,惹恼了陛下就必定会导致他们的失败。
原以为商贾得了爵位也依旧是商贾,但是他们却忘了这位金城郡王是当年帮助毫无名望的九殿下夺得胜利成功登位之人,此人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心有不甘,一群人也不愿继续坐在这里瞧着燕秋尔得意的嘴脸,纷纷起身,愤然离去,独燕太尉和林太傅等人留了下来,似有什么话要与燕秋尔说。
燕秋尔也不急,一会儿与旁边的滕誉说两句,一会儿又与林谦和燕寻说两句,燕太尉和林太傅不开口,燕秋尔也不搭理他们。
两位老人家终于是熬不住了,由燕太尉开口道:“秋尔,今日之事,你不该如此处理。”
燕秋尔冷笑一声,道:“燕太尉有何指教?”
一听燕秋尔说话这语气,燕太尉不解地扭头看向燕秋尔,问道:“你是在怪我?”
“呵,秋尔岂敢。”燕秋尔满脸不屑地冲燕太尉拱手随意一拜,而后就起身,抖抖下摆,便行至燕太尉身前,紫宸殿中间,“燕太尉乃是当朝太尉,武官之首,地位之高,秋尔区区无知晚辈,岂敢对您无礼?
您用着晚辈的时候,晚辈自当肝脑涂地尽心尽力,您用不着晚辈的时候,晚辈就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晚辈的地位、家姐的幸福、西苑的颜面、燕家的颜面都与您无关,您是如此地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啊!”
被燕秋尔这么一说,燕太尉的脸上挂不住了,铁青着脸色看着燕秋尔,半晌后才沉声说道:“燕浮生不是个做皇后的料,我不能因为她是我的侄女就偏袒于她。”
“侄女?”燕秋尔轻笑一声,“燕太尉您多虑了,我西苑所有人早就与燕家脱离了关系,与燕太尉您自然也是再无半分干系,还是燕太尉要我们连姓氏都改了去才能心安啊?”
“秋尔,你这是什么意思?!”燕太尉也被燕秋尔毫不客气的言辞刺激得有几分恼了。
燕浮生要与别的女人争的那可是皇后之位,皇后,那可是要母仪天下之人,不管燕浮生的心性如何,她所受到的教育和培养都让她无法担此重任。不能就是不能,难不成要他昧着良心保举燕浮生不成?
“我没什么意思!”燕秋尔也是冷着脸,分毫都不客气,“燕太尉与林太傅且记着,两位还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当初若没有我,你们的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我不需要你们站在我这边,但是不要妄图说服我放弃。
再者,燕浮生适不适合做皇后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陛下是铁了心要立浮生为后来兑现自己给爱情的承诺,你们一意孤行绝讨不到半分好处,身为两朝元老,两位揣测圣意的能力可不怎么样啊!”
说完,燕秋尔衣袖一甩,毫不客气地离开紫宸殿。
开什么玩笑?!别人与他们拧着干就算了,怎么连林太傅与燕太尉都是那般?难怪这问题楚易花了五年也没能解决掉。
燕秋尔是爽快地离开了,被留下的林太傅与燕太尉却是给气了个不清。
林太傅摇头叹息道:“那个五郎君向来明白事理,这一次怎的不听劝呢?他以为国舅就是那么好当的吗?”
燕太尉也是眉心紧蹙,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燕秋尔和燕浮生。
林谦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插嘴道:“我说祖父,你想太多了,秋尔他啊,才不是因为想当国舅才力挺燕贵妃成为皇后的。”
林太傅转头看着林谦,问道:“那不然是为了什么?”
林谦叹一口气,道:“你说祖父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却怎么总是喜欢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你们是闲得无聊了吧?”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林太傅瞪着眼睛狠拍了林谦一巴掌。
林太傅虽又长了五岁,却一如既往地爱对林谦动手动脚,主要是因为在他眼里,林谦一如既往地欠揍。
“诶?您又打我做什么?”林谦躲开这一掌,不满地抱怨道,“我说什么了?我说你们没事找事做!我就想不明白了,燕贵妃是哪里不适合做皇后?有人比她更了解陛下吗?有人比她更有办法制服陛下吗?有人比她更关心陛下吗?
那别的女人讨好陛下是因为陛下是陛下,可浮生却是从陛下一事无成时就跟着陛下了,这等难能可贵的深情,二老怎么就看不见呢?难道两位不知道这五年来燕贵妃阻了陛下多少不当之举?难道燕贵妃这五年来都没有办法逼陛下将天下置之不理立她为后吗?她能做到,却什么都没做,二老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可是她的出身……”
不等燕太尉说完,燕寻也开口了:“燕贵妃的出身到底招谁惹谁了?再说了,那些出身高贵的娘子们就当真比燕贵妃更适合后位?二老可别自欺欺人了,那些只懂得女红和撒娇的女人二老又不是没见识过,那样养在深闺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能当皇后?那我也能当皇帝了!”
“休得胡说!”燕太尉狠瞪燕寻一眼。
滕誉也被立后一事扰得不耐烦了,冷声道:“不若先找到燕贵妃的生身父母?”
一听到“生身父母”这四个字,林谦的眼神突然一亮,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这燕贵妃是燕秋尔的姐姐,咱甭管她是亲姐还是义姐,总之她是燕秋尔捧在手心里的姐姐。”
“那又怎么样?”燕太尉不解。
林谦勾唇一笑,得意地卖着关子道:“你们可还记得咱们的金城郡王是谁?”
林谦的这个问题有些绕,绕得林太傅和燕太尉都没听明白。
滕誉转了转眼珠子,恍然大悟道:“燕秋尔是回纥的七王子。”
“答得好!”林谦兴奋地在滕誉地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燕寻一听也是恍然大悟,笑着在林谦的背上猛拍了一掌,道:“你这小子,怎的早没想到这一点?!”
相视一笑,三个年轻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到燕太尉与林太傅身上。
两人沉默半晌,终还是摇头,道:“不妥,即使是那样,也是不妥,皇后一位,怎能让外族女子来做?”
老顽固!三个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先后起身,行礼之后便退出了紫宸殿。
虽然没能说服那两个老顽固,但这事儿可以先告诉燕秋尔,希望他可以用得上。
而另一边,燕秋尔已经被楚易偷偷请到含凉殿去了。
第185章 回府路上事件
跟随宫婢走进含凉殿,眼尖的燕秋尔立刻就看出这含凉殿内的装潢摆饰皆是素雅却不失华贵。这些东西绝不会是燕浮生搞出来的,换言之,这里是楚易为燕浮生打造的。
燕秋尔一路走进含凉殿的堂屋,笑容满面地调侃坐在含凉殿里等着他的楚易道:“陛下偷偷邀我来含凉殿做甚?我是知道这里是燕贵妃的住所,可今日燕贵妃并不在宫中,陛下何必大费周章地带我来此?”
一听这话,原本还一脸笑容的楚易立刻垮了脸,哀怨地看着燕秋尔,道:“我收回昨日的话,不管你对浮生是亲情还是爱情,我都争不过你。浮生有没有说她何时回来?”
昨日去了西苑之后,楚易本是想与燕浮生一起回宫的,一路上还可以四处逛逛,体验一下平民之趣,毕竟这五年来,他整日被政事压身,两人已甚少有空携手同游了。只是到了黄昏之时,燕浮生却突然变了挂,说她不回皇宫了,要楚易一人回去。
楚易想着燕浮生兴许是还有些埋怨要与久未见面的燕秋尔说,便由着她了,只是没想到五年之后的第一个“独守空房”之夜让他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旁边少了个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在今日就能见到燕秋尔,楚易便想着与燕秋尔商量一下,好让燕秋尔将燕浮生“撵”回来。
燕秋尔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对楚易摇头道:“没有,她在家里跟小豆子玩得高兴,怕这一两天是不会想回来了。”
“小豆子?”小豆子是个什么东西?
燕秋尔咧嘴一笑,道:“小豆子是我儿子,这乳名是浮生给起的。”
燕秋尔的儿子?这个词让楚易的脑子有些发懵,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昨日见过的那个小婴儿,调笑道:“怎么?打算将那小娃娃当做你与燕家主的孩子来养?”不过浮生给起的这名字还真是……顺口啊。
燕秋尔面色坦然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反正我也生不出来。”
楚易眉心一蹙,有几分担忧地问道:“燕家主想要孩子了?”
燕秋尔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你瞧他像是喜欢照顾小孩子的样子吗?”
楚易摇了摇头。可若不是燕生想要孩子了,秋尔干嘛要认养一个?他西苑里养了那么多弟妹,这个也当做弟弟不就好了?
见楚易还是一脸困惑的样子,燕秋尔笑道:“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平日里要做的事情翻来覆去总是那些,怪没意思的。”
楚易抽了抽嘴角,问道:“所以你们俩就养孩子玩儿?”
燕秋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而后突然轻笑一声,道:“别看燕生那样,他还真挺擅长照顾孩子的,就算是不喜也会尽力照顾小豆子的样子简直是太有趣了。”
楚易扶额。与其说秋尔是想养孩子玩,不如说他只是想折腾燕生玩儿。
不过燕秋尔的事情怎样都好,楚易现在只想尽快解决燕浮生的问题,于是楚易摆出一副十分真诚的表情,语气带有几分讨好地向燕秋尔问道:“秋尔,那些老顽固你都说服了没?”
“说服?”燕秋尔冷哼一声,“你都说他们是老顽固了,怎么有说服的可能?只是我没想到连林太傅和燕太尉也不支持你。”
楚易叹一口气道:“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老臣支持我,阿谦他们又都说不上话,浮生才不准我给她办封后大典的。我都想直接让那几个老头子回乡颐养天年了!”
“你可别!”一听这话,燕秋尔立刻开口阻止,“那几个老头子也只是迂腐顽固了些,于政事上却能给你极大的帮助,万莫要逞一时之气。”
楚易挠挠头,尴尬一笑,道:“你与浮生还真不愧是姐弟啊,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闻言,燕秋尔眉梢轻挑。浮生也与楚易说过这话?那她的成长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楚易偷偷打量燕秋尔一眼,而后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笑道:“其实这事儿,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我办不成,一定要你去办才行。”
“说说看。”如今这天下都在楚易手上了,还有什么事儿是他能做但是楚易不能做的吗?
楚易讨好地傻笑两声,道:“那个……五年前回纥那乌伦尔王子不是说过你是回纥的王子吗?我想……”
燕秋尔眼神一紧,猜测道:“你是想让浮生入回纥王族的籍?”
楚易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蹙眉思索片刻后,摇头道:“要我带浮生去回纥入个籍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浮生若是成了回纥的王族,怕更没有办法成为你的皇后了。”
“为何?”楚易立刻皱起了眉,“那帮老顽固不就是嫌弃浮生的出身吗?回纥王族的出身难道还不够高贵?!”
燕秋尔叹息道:“届时只怕他们又能找到新的借口了。回纥王族的身份再高贵,也终究是外族,你觉得那些人能让外族女子成为天岚的皇后?”同族人都当不上,别说是外族人了!
听了燕秋尔这一番话,楚易也意识到事情并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不由地焦躁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只是想跟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为了天下尽心尽力,谁来为他尽一份心力?若早知如此,这皇位倒是不要也罢!
楚易的这番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当燕秋尔注意到之后,便觉几分惊讶。他倒是真没想到楚易会为了浮生连皇位都嫌弃了。他总算是没选错人。
“罢了。”燕秋尔起身,抖平了衣摆,是准备离开的样子,“左右我自己的事情都已安定下来,这事又关乎浮生的未来,我会尽力帮你们想办法的。”
楚易也跟着站起来,满怀感激道:“阿谦与燕寻都有他们自己的难处,我能相信和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不过这事儿你可以与阿谦他们多商量一下,人多总是能想出好办法。”
“我知道。”林谦和燕寻二人都被自家长辈压着,虽能帮楚易想办法,可朝堂之上这二人也是无计可施,能肆无忌惮地与人争辩的也只有他一人了,“那我今儿就先回了,与燕生说好了要去燕府一趟。”
“嗯,好,明早记得早些来。”楚易将燕秋尔送到含凉殿门口,轻声嘱咐道。
一听这话,燕秋尔立刻一脸愕然地瞪着楚易:“明早我还要来?!”
楚易表情无辜地点点头,道:“是啊,以后你每日都要来。”
燕秋尔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易得意一笑,道:“不是赶着去燕府吗?快去吧。”
燕秋尔狠瞪楚易一眼,转身就大步离开。这楚易竟然坑他?!
带着一肚子气离开皇宫,燕秋尔本是想直接去燕府到燕生那里求安慰,不想半路从车窗瞄见了乌伦尔的身影,燕秋尔立刻喊停了马车,下车追着乌伦尔去了。
这常安城里来来往往的外族商人虽多,可那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的金发却绝对是独属于乌伦尔的。若只是瞧见乌伦尔,燕秋尔是绝不会下车追上去的,可燕秋尔就瞧着乌伦尔走路的姿势似有些不稳,担心乌伦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燕秋尔赶忙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燕秋尔这一追,就追进了平康坊花月阁。燕秋尔站在花月阁门口,一脸疑惑。
“主君!”刚巧有燕秋尔熟悉的人从花月阁里出来,一瞧见燕秋尔就是一脸的兴奋,“主君您是何时回的常安?怎的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快进来快进来,大管事若是知道您回常安来了,一定要开心死了!”这人口中的大管事指的便是青玦。
燕秋尔原本并没有打算要来花月阁,这是他五年前送给楚易的,于各方面来说,他都不该再回来扰乱人心,可此时离开也非明智之举,再加上燕秋尔十分在意乌伦尔的事情,便就随着这人进入了花月阁。
“我昨个儿才回来,还没腾出时间来看你们呢。怎么样?这五年过得可好?”既然都已经进来了,燕秋尔便就扬起笑脸应酬着。
那人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地答道:“好!这半辈子都没过得这么好过!这都是拖了主君的福。”
“我也没做什么。”燕秋尔环顾四周,却没瞧见乌伦尔的身影,于是问道,“咱们这儿白日里不是不营业的吗?方才我怎么瞧见有人进来了?”
那人的笑脸一僵,瞄了燕秋尔一眼,才答道:“那人……那人是燕四郎拖我们照顾的。”
“征哥?”燕秋尔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位客人大约三年前开始频繁进出平康坊,因着是外族人,那一头金发又十分惹人注目,故而没少招惹是非,而且态度蛮横,着实得罪了不少店家。咱们起初是没管的,那人若是来咱们花月阁,咱们就好生伺候着,若不来倒省了心了。
可后来燕四郎特地来花月阁拜托咱们照顾着点儿,那之后,这个外族人就很少出入别家店了,只是每日老早就来咱们花月阁,待到日出歇业时便走,几乎每日走时都是酩酊大醉,可是当日上午,他又会过来,这三年来一直如此。”
“你们没从他嘴里问出点儿什么吗?”他当初可是着重培养他们套话收集情报的能力了,别是连乌伦尔的话都套不出来。
“问了。”那人立刻答道,“可那人每次来都猛个劲儿地灌酒,等咱们有机会问得时候,他都说得含糊,咱们只知道他是受了情伤所以才自暴自弃,旁的也问不出什么。”
燕秋尔蹙眉,思索片刻后问道:“他在哪个房间?”
那人皱眉思索一番,道:“这个时辰过来,他想必是在大管事房里。”
“嗯,我知道了。既然是征哥托付的人,我先过去看看,等其他人都醒了,我再来与你们聊聊。”说着,燕秋尔就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记忆中青玦的房间走去。
第186章 对乌伦尔事件
燕秋尔轻轻敲响了青玦的房门,扬声道:“青玦,是我,燕秋尔。”
短暂的寂静之后,房间里突然想起来慌张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各种东西翻倒乒乒乓乓的声音。
燕秋尔被房间里这大动静吓了一跳,随即忍俊不禁。这青玦还是没变。
“啪”的一声响,房间的门被青玦大力拉开,一出现在燕秋尔面前,眼眶里就是翻着红的。
“主、主君……”与燕秋尔四目相对的瞬间,青玦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青玦死咬着嘴唇,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要哭的冲动。
燕秋尔仔细打量青玦的面庞,这才发现青玦似乎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年的时间并未让青玦的面容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眼神里比以前多了沉稳。
燕秋尔笑道:“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瞧见你哭了。”
听到这句揶揄,青玦的脸色瞬间爆红,尴尬地垂下头,只让燕秋尔看到他红红的一对耳朵。
“我说秋尔啊,你出了宫不回家,跑来花月阁干吗?当心被燕家主知道,你今夜可就有罪受了。”
听到这戏谑中带有一丝不满的声音,燕秋尔转身,笑道:“谦哥真是小气,我与青玦许久未见,还不能说句话了?”
林谦瞪眼道:“就说说话他脸红什么?”青玦在他面前都没脸红过几次呢!
秋尔在这方面还真是惹人讨厌啊!人家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求得芳心,他一露脸就能让人前功尽弃,燕浮生抛弃了楚易回娘家住了不说,就连青玦瞧见燕秋尔都是欣喜若狂一脸娇羞,这让他们这些为人伴侣的人情何以堪啊?!
燕秋尔虽在外云游五年,可这常安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有燕新堂和燕思仁传书报信,只是那两个人也是按照各自的兴趣筛选信息给他的,故而他不知楚易为何花了五年也没能让燕浮生成为皇后,却知道青玦和林谦好上了。这样一寻思,燕秋尔突然觉得他们家的兄弟好像都有些八卦啊。
心知林谦这是吃醋了,燕秋尔笑道:“青玦虽然年长,可他爱脸红,能怪我吗?谦哥是来找青玦的吗?那你们俩去忙吧,青玦这房间暂且借我一用,我去看看我那……‘王兄’。”
听到“王兄”二字,林谦一愣,旋即探头向青玦的房间里看去,这一看顿时就黑了脸。那金毛怎么又跑到青玦房间里去了?他不就是来喝酒的吗?去谁那儿不行,干嘛就卯上青玦了啊?!
林谦心里直泛酸,瞪了青玦一眼,便一把拉起青玦就往外走。
青玦无法在力量上与林谦抗衡,燕秋尔又不加阻止,于是青玦就这样轻易地被林谦给带走了。
那两人走了,燕秋尔才整理了一下心情,抬脚踏进房间。
绕过青玦摆在房门口的屏风,燕秋尔就瞧见那屏风之后,乌伦尔的衣衫不整,原本顺滑灿烂的金发似久未打理,近了看就像是金色的干草一样。
燕秋尔眉心微蹙,撩起衣摆坐在了乌伦尔的对面,自斟一杯,却只呷了一口。
乌伦尔也不知是否注意到燕秋尔的到来,也不抬眼瞧瞧燕秋尔,只兀自灌酒。
燕秋尔盯着乌伦尔看了看,而后问道:“五年未见,那个立志成为回纥王的四王子何以变得如此落魄?”
乌伦尔对燕秋尔的话充耳未闻,依旧大口地喝着酒。
燕秋尔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又道:“我昨日才回到常安,尚且为见着征哥的面儿,但我听人说征哥……燕征他成亲了?”
果然,一听到燕秋尔提起燕征的名字,乌伦尔有了反应。
乌伦尔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而后缓缓抬眼看向燕秋尔,那目光凶恶,有愤怒,有埋怨,还有一丝悲哀。可这一眼之后,乌伦尔又继续喝起酒来。
这愤怒和埋怨是冲着他来的?察觉到这一点,燕秋尔心生不解。
看着乌伦尔一刻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燕秋尔终究是没忍住,起身夺过乌伦尔手上的酒坛。
“乌伦尔,别喝了。”
“你凭什么管我!”乌伦尔突然大力一甩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手上的酒坛直接砸向了燕秋尔。
燕秋尔大惊失色,慌忙一闪,堪堪避开那酒坛。
“乌伦尔!”
乌伦尔对燕秋尔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而后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那我告诉你!你与燕生离开常安不知所踪之后,征他就一力承担起整个燕家。统领整个燕家对于你和燕生来说或许是件轻松的事情,可你们有想过那对征来说有多困难吗?
我见他实在是辛苦,便要他别做了随我去回纥,反正我跟你们的新帝已经谈好了条件,成为回纥王之后,他就算是在回纥也不会受人欺侮。可是他不肯。我一气之下便自己回了回纥,想着事成之后再来接他便是,可我没想到他竟趁我不在成了亲?!
我匆匆忙忙地从回纥赶过来,可我说服不了征……
你知道他是为何成亲吗?”
乌伦尔看着燕秋尔,笑容里依旧充满嘲讽。
燕秋尔默然。乌伦尔的话说到这儿份上,燕秋尔自然明白燕征为何会成亲。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他无法让燕家的生意进行的顺利,故而他需要一个助力。
燕秋尔是断没想到燕征在燕府看了那么多年,又跟着燕生学了那么久,竟然还会选择这样最不明智的方法来维持燕家。
“你……还想带他走吗?”
乌伦尔自嘲一笑,道:“我放弃了回纥王位,放弃了王子的荣华富贵,却在这常安城里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他走吗?”乌伦尔从没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痴情的一天,只是遇上了那个人,他的言行举止就再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带燕征走吗?燕秋尔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转而问道:“若不能带征哥离开燕家,你愿意入赘并且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入赘?乌伦尔转头,惊讶地看着燕秋尔,随即笑道:“入赘算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他认同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燕秋尔想了想,道:“借青玦的地方给你沐浴更衣,然后随我去燕家。”
“去燕家?”乌伦尔脑子一懵,茫然道,“征已经下令,不许我踏进燕府一步。”
他本就是外族人,这常安城的人瞧他是怎么都不顺眼,再加上征的这一条命令,他每次一靠近燕府就会被揍。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心痛的是征看到他时所流露出的悲伤和愧疚,他不希望看到那些,故而后来就很少靠近燕府了。
燕秋尔自得一笑,道:“那命令对旁人有用,对我可未必,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你随我去便是了,只是咱们可事先说好,去了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能有所动作,必定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乌伦尔蹙眉。若是去到燕府,他必定会瞧见征与妻子相处的模样,燕秋尔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不要扰乱征的生活?
乌伦尔其实没有这个自信能做到,可一想到若不是跟着燕秋尔,他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燕征,于是乌伦尔便应了下来。
燕秋尔点点头,便起身离开房间,吩咐人给乌伦尔准备了沐浴用品和干净的衣衫,便优哉游哉地去大堂寻青玦和林谦了。
他与燕生的任性为两人争取了五年逍遥自在的生活,虽然燕生依旧要盯着燕家的生意,虽然他成为了金城郡王,可这些于两人来说都不是阻碍,反而是一种乐趣。
可是这回到常安来一看,燕秋尔就有几分内疚了。虽说他没有义务帮这些人解决他们各自的困难,可这些终究是他的亲朋好友,他逍遥了五年,这些人却抱着各自的痛苦过了五年,虽说不是他的责任,可他终究是过意不去。
燕秋尔与青玦二人还没喝完一壶茶,话都没说上多少,乌伦尔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燕秋尔惊愕地将乌伦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发现乌伦尔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从头到脚搭理妥当,这样有效率反倒不像是王子了。不过颓废了这几年,乌伦尔的那些王子习惯想必也没了吧。
燕秋尔叹一口气,那茶是喝不下去了。
“那我就先带他走了。”燕秋尔起身,向林谦和青玦告辞之后,便带着迫不及待的乌伦尔离开花月阁。
青玦依依不舍地将燕秋尔送到花月阁门外,又目送着燕秋尔的马车离开平康坊,却还是不肯收回视线。
林谦站在青玦的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青玦的后脑勺,怎么等也不见青玦转身,林谦怒,一伸手就将青玦紧紧抱进怀里。
“你看什么呢?秋尔人都走了,马车都没影了儿了,你还能看到什么?”
青玦向后踉跄跌进林谦的怀里,却还是望着燕秋尔离开的方向,鼓鼓腮帮子委屈道:“可是主君都五年没来过了,来了也不多留会儿,我、我还有好些话要与主君说呢。”
闻言,林谦冲天翻了个白眼。他还有话说?有话说他方才不说却只瞅着秋尔傻乐?非等秋尔走了才想起来有话没说?青玦长出他许多的年龄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左右与青玦也说不明白,林谦干脆直接将青玦拖回房间,关门好生教育一下。
第187章 燕府碰面事件
果然,当燕秋尔带着乌伦尔出现在燕府的大门口时,燕府的门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有种想拦却又不敢拦下燕秋尔带来的人,不拦吧,他们也不敢违背燕征的命令。
然而燕秋尔虽然注意到了门人的神情,却丝毫都不顾忌,门人还在犹豫的时候,燕秋尔就已经带着乌伦尔大摇大摆地进了燕府。
“五郎君,您可来了。”
进门没多久,燕秋尔就瞧见了坐在垂花门门槛上的梁成,瞧梁成那样子,似是等他很久了,在看到燕秋尔身边的乌伦尔时,梁成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微妙的笑容。
“燕生呢?”听梁成这用词,怕是里面的燕生等得不耐烦了吧?
也是,原本在紫宸殿议事结束之后他就能回来,却不想先是被楚易带去了含凉殿闲聊片刻,之后又偶遇乌伦尔耽误了些时候,依着燕生的性子,没让人四处寻他就已经算是在忍耐了。
梁成微微一笑,道:“主君在后边的腾远堂里,与燕老夫人和四郎君他们品茶闲聊。”
听了这话,燕秋尔轻笑一声。燕生还有那闲情逸致与人品茶闲聊呢?这到底是听得多还是说得多,怕是熟悉他的人也已经习惯了。
“走。”与身后略显迟疑的乌伦尔知会一声,燕秋尔就大步跨过垂花门,径直奔着腾远堂就去了。
人到腾远堂,燕秋尔二话不说,先冲着燕老夫人行了个跪拜大礼,恭谦道:“晚辈燕秋尔拜见燕老夫人,久疏问候,望燕老夫人海涵。”
燕秋尔这跪礼燕老夫人是见怪不怪了,心知这跪还是为了燕生的颜面和心里想法跪的,燕老夫人也不多说闲话,客套几句,便让燕秋尔起来坐下了。都已经过了五年,而且燕征也已经娶妻生子,燕老夫人对燕生与燕秋尔的事情也没那么抵触了,何况她的抵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燕老夫人也想开了,便随他们去吧。
但是燕征却是被燕秋尔这恭恭敬敬的跪拜吓了一跳,这打从心底里行的跪拜大礼可完全不像是心高气傲的燕秋尔的作风,若换做往日,他定会想些其他法子搪塞过去,就算是跪,也会是跪坐而不是跪礼,今日……他是顾着燕生?
再转头瞥见僵在腾远堂门口的乌伦尔时,燕征的脸色称得上是铁青一片。
燕秋尔一直注意着燕征的神情,此时却当没看见一样,坐在燕生身边,探头对燕老夫人介绍道:“燕老夫人,这位便是当年自称是我亲哥哥的人,他叫乌伦尔,回纥的王子,想必燕老夫人也见过吧?”
燕老夫人的双眼中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将乌伦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之后,才笑容和善地说道:“嗯,这孩子的发色十分惹人注意,老身确实是在街上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便是当年那人。有关你身世的事情,老身当初也只是略有耳闻,可老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竟就偷偷离开了常安,还让谁都找不着,你怎么好意思把来寻你的王子殿下晾在常安城里?”说着,燕老夫人瞪了燕秋尔一眼。
一听这话,燕秋尔就笑了,同时也觉几分心暖。燕老夫人这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在苛责他,将他当做自己人一样苛责教育。
燕秋尔立刻回道:“是秋尔考虑不周,可若那会儿不走,秋尔怕也是走不了了。”
“呸!还当你自个儿多招人稀罕呢!”燕老夫人又瞪了燕秋尔一眼,而后转头对乌伦尔慈爱地说道,“在异乡的这五年委屈你了,快进来坐下。你是秋尔的哥哥,就坐秋尔身边去好了。”
乌伦尔四下打量一番,有些纠结地承下了燕老夫人的热情,抬脚走进腾远堂,犹豫着坐在了燕秋尔的身边。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觉得打扰了燕家人的团聚,而是他若坐在燕秋尔的身边,另一边挨着的,刚好就是燕征一家三口。这个位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炼狱。
燕秋尔突然在乌伦尔耳边低声道:“别看他,连个眼角余光都不许看过去。”
乌伦尔蹙眉,以为燕秋尔是怕他的神情让人看出破绽,想到那样会让燕征难做,乌伦尔也就照着燕秋尔所说的做了。
然而燕秋尔却并不在意他人是否会看出破绽,他只是想让燕征焦躁。
燕征可以残忍地伤害乌伦尔,可以看着乌伦尔为他颓废,但若乌伦尔真的对他冷淡、对他置之不理,他是绝对会心慌焦躁的,而他这心里一慌,就容易逼得他道出真心了。
“老夫人可别说他是我哥哥,这事儿我还没确定呢。”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燕秋尔都不喜欢突然多出来的这莫名的家人。
燕老夫人哂笑道:“你没确定,老身却是已经帮你确定好了。”
燕秋尔一愣,与燕生对视一眼,而后双双不解地看向燕老夫人。
燕老夫人斜了燕秋尔一眼,道:“老身好奇,就是想知道你这样黑心的孩子是什么样儿的人生出来的,于是老身就让人去查了,也让人去过回纥了,八成是错不了了。”
燕秋尔看着燕老夫人眨眨眼,而后低低道一声:“哦。”
“这孩子!”燕老夫人又瞪燕秋尔一眼,“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人,老身知你心里别扭,也有想不开的地方,可你若是就自个儿在这儿想,那你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倒不若去那回纥走一趟,将事情说个清楚,给别人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反正啊,不论如何,这燕府都是你的家,那西苑也算是你娘家,再多一个不多,没有也是无妨。”
燕秋尔眼眶一热,对着燕老夫人又是一拜,道:“谢老夫人提点,秋尔会慎重考虑。”
“嗯。”燕老夫人点点头,而后便在女婢的搀扶下起身,“老身着几年是越发地坐不住了,在这儿等了半天也就为看你一眼,如今人也看着了,话也说过了,老身去歇着了,你们与征儿聊吧。”
“恭送老夫人。”
然而将燕老夫人送走之后,腾远堂里的气氛却是变得尴尬起来。
燕生原本就不多话,没人问他什么他是绝不会主动开口的。乌伦尔得了燕秋尔的吩咐便一直垂着头闭口不言,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
燕征那边儿原本是有许多话要与燕秋尔说,可这中间隔了个乌伦尔,便将燕征心里的盘算全部打了个散,竟是连如何开口都不晓得了。
燕秋尔却也不急着说话,只暗自观察着燕征脸上各种细微的变化。
而这场面里,最搞不清状况的就要数燕征的妻子和儿子了。
燕征的妻子封秦霜左看看右看看,就觉得这气氛有哪里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暗地里推了燕征一把,燕征却是毫无反应。
在这燕府里已经做了几年的女主人,封秦霜无法忍受客人在她的家中遭遇这种尴尬气氛,便挺身而出,笑着对燕秋尔开口道:“这位就是夫君口中常提到的五郎君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五弟果然如夫君所言那般,瞧着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燕秋尔眼中精光一闪,偏头对封秦霜笑道:“嫂嫂过誉了,倒是秋尔未曾想到征哥竟趁着我不在时成了亲,没给嫂嫂还有小侄儿带见面礼来,还望嫂嫂莫怪。”
封秦霜带着歉意冲燕秋尔微微一笑,道:“五弟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嫂嫂我还怕五弟责怪我与夫君未邀请五弟来参加婚宴呢!”
燕秋尔依旧笑着答道:“这哪里是征哥与嫂嫂的错?是秋尔不告而别,且五年杳无音讯,征哥寻我不着,怕也是心中遗憾吧。倒是累得征哥牵挂于我了。”
封秦霜脸上的笑容更甚,道:“可不是嘛!夫君可是日日都牵挂着五弟的安危,逢年过节更是想念得紧,如今五弟总算是回来了,夫君也能将心放进肚子里去了。”
封秦霜这话说的可真假。燕秋尔呷一口茶,暗笑。燕征成亲之后,每每想起他时都必定会连带着想起乌伦尔,这样的痛苦,他怎能日日承受?还是说他刻意让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以偿还对乌伦尔的伤害?
燕秋尔的眼珠子又转了转,突然对封秦霜道:“嫂嫂,我瞧着我这小侄儿是不是困了?嫂嫂要不要带小侄儿回房歇歇?”
封秦霜也是懂事,听了燕秋尔这话便知道他不是真的在担心他的小侄儿,只是有些不能让她旁听的话要与燕征说,左右不过是些盘问,她也不在意。于是封秦霜识相地带着儿子离开了腾远堂,回到后院的屋子里,陪儿子午睡。
“哎呦喂,总算是没了外人了。”封秦霜一走,燕秋尔就歪了身子倒在燕生身上,“还有东西吃没?耽搁得太久,都没个空闲吃口饭。”
一听说燕秋尔没吃饭,燕征就抓了块糕点塞进了燕秋尔的嘴里,而后吩咐梁成去让厨房做点儿热乎吃食来。
燕秋尔嚼着糕点,看着面前的两尊人形雕像,优哉游哉道:“唐管事,劳烦你到外边去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腾远堂,我有些话要好好与征哥聊聊,征哥你说呢?”
听出燕秋尔的话中意有所指,燕征僵硬地转头看着燕秋尔,那脸色是燕秋尔从未见过的青白。
败家五郎君 第188章 燕征哭诉事件
“我……我没什么要与五弟说的,见着你平安归来,我也就放心了。我……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燕征慌慌张张地起身,想要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燕秋尔斜睨一眼慌张的燕征,不急不缓道:“五年没见,征哥竟是连咱们燕家的待客之道都忘记了吗?客人尚在,主人却都走了个干净,这是要我如何是好?”
燕征的身子还未站直,听着燕秋尔这话,一时专注思考如何回话,倒是忘记了要先站直。
“五弟也算不得是客人,而且主君也在,这腾远堂里哪里没有主人在?”
燕秋尔嘴一撇,道:“燕生现在是我的人,不算你家的。”
燕征背对着燕秋尔三人僵立着,一语不发,或者说他还在思考该说些什么。
见燕征不语,燕秋尔叹一口气,道:“我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并非是不知道征哥与乌伦尔之间的事情。兴许是因为我自个儿的恋情也有些特殊,所以我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暧昧情愫稍微有些敏感。我看得出乌伦尔的心意,也知道征哥并非是对乌伦尔全然不在意,但感情的事终究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成或不成都没有我插言的余地,只是我没想到时隔五年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断是不会安心离开常安的。”
燕征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秋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像秋尔你与主君那般自在地活着,我燕征没那个本事。”
听到这句,不等燕秋尔反驳,燕生就开了口:“你以为我会将燕家交给一个完全无法掌控它的人吗?”
燕秋尔叹一口气,道:“正是如此,虽然跟我在一起之后,燕生总是依着我的任性,可是征哥,‘阿爹’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会为了情爱之事便置燕家与不顾的人吗?”
燕征不语。
燕秋尔从燕生怀里站起来,几步走到燕征身边,一个转身便站在了燕征面前,拉起燕征的手摊开,直视着燕征说道:“征哥,燕家并不是你肩上的担子,燕家在你的掌心,你要它大便大,要它小便小,只要你一声令下,便是那回纥之地,燕家之臣也会为你开疆扩土。
我一直觉得,在这燕府之中,征哥是与燕生最像的一个,燕生会将燕家交付于你,便也是存得这般想法,征哥为何非要看轻自己?”
燕征看着被燕秋尔托起的自己的手掌,喉咙一哽,突然就哭了出来。
“秋尔……我真的做不到啊……我不想毁了阿爹半生的心血……我有努力过,可……可一瞧见齐先生失望的样子我就没了底气……祖母又催着我成亲……我真的……”
说着说着,燕征就抱住燕秋尔嚎啕大哭起来。
听着燕征的哭诉,燕秋尔也是心疼。对燕征来说,最大的压力便是来自于在他之前的燕生,因为在燕生之前的那些家主都比不上燕生,因为燕生是燕家有史以来最有胆识、最具侵略性和扩张性的家主,因为燕生事做得最好的。
燕秋尔那边心疼着燕征,燕生却是不开心了。
哭就哭,搂搂抱抱做什么!
不过这醋意燕生终究是没表现得太明显,只干咳两声,沉声道:“正确的选择不是顺着别人的心意,而是做出你的成绩,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人闭上嘴。”
听了这话,燕征哭得更大声了。
燕秋尔也知道这不是燕生的错,却还是瞪了燕生一眼。
虽然被燕秋尔嘱咐过不要说话,可此时乌伦尔还是忍不住了,就坐在原位,垂着头大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等你!等你在燕家站住脚,等你的心变得强大,等你可以笑着站在我面前坦言心意!我乌伦尔这辈子没执着过什么,但你燕征我等定了!”
乌伦尔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这第一道坎竟就是被最在意的人背叛,故而这五年,他一直责怪着燕征,甚至对胆小懦弱的燕征生出几分怨恨,故而才那般荒诞度日,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但是他知道这样绝对会让燕征痛心。他不好过,他也不会让燕征好过!
可今日瞧见了这样失态的燕征,听到了燕征这样不为人知的心声,乌伦尔也是心痛万分。他一直都知道燕征有多在意燕家,他一直都知道燕征并不如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坚强,可是他却没能好好守护那个只有他才知道的脆弱的燕征。身为男人,一个让心爱的人受到伤害的男人,他没有资格责怪燕征,更没有资格怨恨燕征。
从今往后,他必须做些什么,在这片不属于他的土地上,在这没有王子光环守护的地方,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心爱之人的后盾,不然他就没有资格与燕征在一起。
乌伦尔的话说完,燕征的哭声便戛然而止。燕征是真的没想到在经历了那样的五年之后,乌伦尔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燕征的哭声一停,这腾远堂便安静了下来,乌伦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什么,尤其是那话说完之后他还没有得到燕征的回应,乌伦尔突然觉得有些窘迫,想着该说的反正都已经说了,便起身横冲直撞地离开了燕府。
“诶?乌伦尔!燕生!”
燕生冲天翻了个白眼,暗叹一口气后,便起身追着乌伦尔离开燕府。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能让秋尔省心点儿吗?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清,他当初是脑袋坏掉了才将燕家交给燕征的吗?
有燕生追过去,燕秋尔也放心了,便扶着燕征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刚巧方才上桌,燕秋尔便多要了一副碗筷摆在燕征面前,道:“征哥陪我吃点儿东西吧。”
燕征乖乖地拿起筷子,陪着燕秋尔慢腾腾地吃起东西,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之后,才开口道:“我没想到乌伦尔会留在常安。”
燕秋尔不接话,只听着燕征说。
“我以为他知道我成亲之后会勃然大怒,然后恨我,然后回到回纥……忘了我。可是……”可是乌伦尔是勃然大怒了,兴许也是恨他的,但却没选择忘了他,反而留在了常安,五年来一直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燕秋尔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说道:“乌伦尔虽然是个王子,但正因为他是王子,得不到的东西才更容易让他执着,他可是为了你连王位都放弃了。”
燕征突然觉得口中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
过了一会儿,燕征突然又开口道:“秋尔你知道嘛,我曾经喜欢过你,就像主君喜欢你的那种情感。”
燕秋尔举起的筷子顿了顿,而后笑道:“我知道,你从回纥回来之后,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样。”
燕征一愣,旋即释然一笑,道:“也是,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最初,我会认识乌伦尔,也是将他错当成了你,当时我还远在回纥,突然就遇见了与你极像的乌伦尔,又突然知晓你有可能是回纥的王子,一时混乱之下,便与乌伦尔做了错事,那之后也是我一直在利用乌伦尔。”
“依乌伦尔的头脑,必定是对你的利用心知肚明,他既心甘情愿,你又何必心怀愧疚?”自私的来说,太善良也不是件好事。
“心甘情愿?”燕征苦笑,“可那个时候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王子殿下无趣生活中的一场游戏罢了。”
“所以你才会成亲?”燕秋尔蹙眉。看来这事儿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发生的。
燕征抬眼看了燕秋尔一眼,而后又垂下头,笑道:“我与他的身份终究是天壤之别,我从没想过他会将我放在心上,便想趁着自己未陷太深之时脱身。而且,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守护好燕家可能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所以我一直为此而努力着,但我终究还是高看了我自己。”
燕秋尔微微蹙眉,而后问燕征道:“你知道燕生统领燕家立下这么多功劳是靠的什么吗?”
燕征仔细想了想后答道:“才干与能力吧。”
燕秋尔哂笑一声,道:“什么才干和能力,那些东西并非是人生来就有的,那需要长久的磨练才能习得,而燕生生来就有的唯一特点,便是任性。”
“任性?”燕征不解。
燕秋尔耐心地解释道:“若能再让征哥随燕生四处奔走几年就好了,可惜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征哥只需记得,身为燕家的家主,你只要眼光比别人长远便可,看准了商机,便不要被他人之言左右,你想做什么,便让下边的人去做什么,成或者败都不重要。纵使是燕生,也在生意上失手过很多次。
下边的人可以提意见,但是不要被他们的意见所左右,只要身为家主的你做出了决定,他们就要无条件服从。这便是家主的任性。我想,齐先生会对征哥感到失望,多半是征哥没能与他任性吧。”
任性吗?燕征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表情,蹙眉沉思。
第189章 所谓时机事件
回到常安第三日清早,燕秋尔依旧是被冰冷的布巾叫醒的。
“啊!!燕生,我们再私奔一次吧……”燕秋尔一翻身趴在燕生胸口,暴躁地想杀人。
燕生不以为意道:“你若放心的下这些人,那我们便即刻启程。”反正对他来说,只要燕家安稳,个人的烦忧都与他无关。
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谁都会遇到些艰难险阻,也没瞧见谁缺了亲朋好友的帮忙就逢难而死的。换言之,若连自己生活中的那点儿艰难险阻都解决不了,他们还做得成什么事?也就秋尔惯着他们。
“唔……”燕秋尔颓丧地瘫在燕生胸口。
若是放得下,他昨夜就要拐着燕生逃跑了,哪还会等到今日?
燕秋尔磨磨蹭蹭地起身,跨过燕生下床,趿着鞋乖乖洗漱去了。
待燕秋尔以蜗牛的速度将脸上那点儿地方擦洗干净,燕生已在梳妆镜前坐好,手上还捏着把檀木梳。
“过来吧。”
燕秋尔展颜一笑,小跑着到燕生身边,端正地坐下。
燕生也随着展露出一个笑容,而后便挪到燕秋尔的身后,抬起手,轻柔地梳理燕秋尔的长发。
“咚咚”两声敲门声,梁成先看了燕生与燕秋尔一眼,得到同意后才去拉开房门。
“梁管事,秋尔与燕家主醒了吗?”燕浮生站在房门口,忍不住好奇,探头看向房间里。
梁成微微一笑,道:“醒了,三娘子请进。”在这西苑里,没人管燕浮生叫燕贵妃。
燕浮生又琢磨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进到房间里。可一瞧见燕生与燕秋尔,燕浮生就下意识地抬手捂住眼睛,将身体转了半圈,背对着两人。
“诶呦喂,这场景就别让我瞧见了好吗?”一大早就这么恩爱,真是让人受不了。
听到燕浮生夸张的声音,燕秋尔疑惑地转头循声望去,却不小心扯着了头发。
“哎呦!”
“你别动。”燕生蹙眉,立刻用手按住燕秋尔的脑袋,而后对燕浮生沉声道,“三娘子你过来,坐到秋尔对面去。”
燕浮生暗道她就该在外边等着秋尔出去,明知燕生与燕秋尔恩爱有加,她这一大早的是来受的什么罪啊!
兴许是早年留下了心理阴影,时至今日,不管是燕新堂这些已经搬离燕府的西苑人,亦或者燕征那些留在燕府的东苑人,所有人对燕生所言依旧不敢有所违抗,纵使知道如今有人能制得住燕生他们已不用惧怕,可还是会无异议地选择服从。
燕浮生也是如此,故而此时虽心中抱怨,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燕秋尔的旁边,挑了个不会挡住铜镜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
“三姐有事找我?”燕秋尔从铜镜里看着燕浮生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下无奈。燕生到底是有哪里可怕了?而且燕生现在不是笑着呢吗?有什么好怕的?
燕浮生怯怯地睨了燕生一眼,而后才对燕秋尔说道:“秋尔,我……我想进紫宸殿。”
燕秋尔一惊,转头看向燕浮生时又扯着了头发。
燕生蹙着眉在燕秋尔的头顶轻敲了一下。
燕秋尔撇撇嘴,摆正脑袋坐好,而后向身边的燕浮生问道:“三姐是想扮男装随我混进紫宸殿亲自与那些老顽固辩驳?”
燕浮生点点头,应道:“嗯,我是这样打算的,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这才来找你商量一下。这事儿原本就是我与九哥的事情,我们两个总也该尽人事。我也寻思了,既然这皇后我非当不可,那就不能总躲在后宫里头,纵使有了那贤良淑德的美名,那些人也不会认同我的,倒不如就不要那美名了,我得让那些老顽固知道这后位为何非我不可。”
燕秋尔思索片刻后道:“三姐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贤良淑德是寻常女子都做得到的,可有些事情却当真是只有三姐能做到的。燕生,你觉得可行吗?”
燕生刚巧将最后的发簪插进燕秋尔的发髻中,听到这个问题便抬眼看向铜镜中的燕秋尔,沉声道:“无所谓行与不行,端看你们气势足还是不足。与那些老臣说,让他们仔细掂量着,如若不然,波斯的那条商线断了可莫要怪我。”
呦呦呦,还是燕家主说话有分量!燕秋尔转身笑着在燕生的嘴唇上轻啄一口,撤开后便对燕浮生说道:“三姐你且去准备吧,我今日带你去紫宸殿,何时出场你便自个儿瞧着时机吧。”
“呵,秋尔且瞧着吧,时隔五年,三姐定要让你刮目相看!”甩出了豪言壮语,燕浮生便赶紧转身跑走,去乔装打扮。
燕秋尔欣慰一笑,心里想着若是燕征也能爆发一次这种气势,燕家的问题定能解决。转身刚想要与燕生说说,看能不能让燕生去给燕征指点一下,可这身子才刚转过去,燕秋尔就被燕生拉进怀里一通狼吻。
燕秋尔无力地冲天翻了个白眼。得,方才情绪激动,不小心又将燕生的兴致带起来了,以至于延误了出门时间。为了不迟到,燕秋尔只能带着燕浮生骑马到皇宫,在宫门口弃了马之后又一路用轻功直奔紫宸殿,总算是勉强赶上了。
“你退到那后边站着,看准时机就尽管出面,就算出了岔子,也有我和陛下替你兜着。”低声在燕浮生耳边吩咐几句,燕秋尔这才快步上前,对楚易行了礼之后,到自己的位子上正襟危坐。
紫宸殿内,除了楚易,其余人都没有发现女扮男装的燕浮生,而楚易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他对燕浮生的男装再熟悉不过了。登基前的那段日子,他与燕浮生携手同游时,燕浮生哪次不都是穿着男装?而只要燕浮生穿上男装,八成是打算不受拘束地大干一场。
想到等一下这紫宸殿内可能会出现得景象,楚易有些头皮发麻,兴奋到头皮发麻。
今日紫宸殿内的议题与昨日并无太大差别,在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争论一番之后,话题便又来到了立后之事上。
燕秋尔觉得好笑。这天岚国内就没发生点儿其他与民生相关的事情吗?这些个大臣不关心一下分内之责,怎的就专盯着皇后之位花落谁家呢?还说不想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后宫,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盯准了这个位子,想借此提高自家地位声望。
听着一众大臣与昨日相差无几的言论,燕秋尔兴致缺缺,索性一开口便直接转达了燕生的意思:“我们燕家主说了,燕贵妃好歹是他门下所出,纵使无父女之实,燕贵妃也算得上是他的义女,若这朝廷当真容不下他这义女,他便领回家去,这天下,想要娶燕家女儿的可大有人在!”
一众大臣没想到燕生会站出来说话,但是转念想到这燕秋尔与燕生之间的交情甚笃,便又觉得燕生的出面是在情理之中的。
有人笑着说道:“想必是有人转述有差,让燕家主心生误解了吧?咱们并非是不允许燕贵妃留在后宫,只是觉得那皇后之位并不适合燕贵妃罢了。何况这贵妃之位在后宫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是尊贵啊!”
一听这话,燕秋尔乐了。敢情他的威望还是不如燕生啊,瞧瞧,他这才转达了燕生的意思,这些人的态度就软下来了?
燕秋尔冷哼一声,道:“我燕家的女子,能被别家明媒正娶着去做主母,为何要在这里伏低做小?贵妃之位尊贵又如何?帝王妻位可只有一个!燕家的商队如今正走在前往波斯的路上,燕家主的意思,是打算打通这条商路用来做陪嫁的嫁妆,可这义女若是嫁不出去,这嫁妆是不是就可以省了?”
“燕秋尔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师今日也依旧被燕秋尔的无礼挑衅激怒,“紫宸殿之上,帝王面前,你竟敢口出妄言威胁朝廷命官!你适合居心?!”
燕秋尔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呦!我这话便又是居心不良了?这就奇怪了,那男女嫁娶之礼,男给彩礼女回嫁妆不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吗?这也得是有嫁有娶才能有的礼,若无嫁娶之说,何来彩礼、嫁妆之言?”
“你!”老太师气得脸涨得通红,“一派胡言!歪理!都是歪理!”
燕秋尔不以为意道:“我这若说的是歪理,那倒是劳烦太师说几句真理替我正上一正了!”
林太傅抚了抚胡须,不急不缓道:“金城郡王可知一条连通两国的商路对天岚来说有多重要?”
燕秋尔笑道:“怎么?林太傅这是要考我吗?这商路对天岚国来说有多重要我自是知晓,可林太傅也该知道,燕家所开通的商路,全是凭借一己之力,从未借助朝廷兵马,燕家主愿意在每次成功之后替朝廷牵线搭桥,那是燕家主高风亮节,可不是燕家欠天岚国的债!燕家每年上交的苛捐杂税可只比规定多不比规定少!林太傅要不要找户部尚书来核算核算啊?”
林太傅无言以对,汗颜沉默。
燕秋尔冷笑一声,道:“既然这威胁已经说出口了,那本郡王就不介意再多说一点儿。行走官场,没几个人是两袖清风双手无垢的,诸位若是不想自个儿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儿大白于天下,可以不以暂且允了本郡王的请求呢?”
“燕秋尔!你既威胁朝廷命官之后又打算栽赃陷害了吗?”有人立刻对燕秋尔发起愤怒的声讨。
燕秋尔不以为意,轻笑道:“诸位不必急着指责本郡王,更不用想着弹劾本郡王,你们今日且回家看看,看看书桌上是不是多了点儿什么,那是本郡王的小小敬意,还望诸位……笑纳。”他的情报机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这些官员的那点儿小龌龊,他两年前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秋尔。”燕浮生瞅准了时机,上前几步。
第190章 浮生砸脚事件
选在这个时机出场?燕秋尔挑着眉笑眼看着燕浮生,琢磨一番便猜到了燕浮生的用意。
燕浮生将头顶男子发髻上的簪子一拔,泰然自若地行至大殿中央,向着楚易盈盈行一跪拜大礼:“臣妾未经陛下允准便私访前朝,请陛下降醉。”
突然瞧见燕浮生,一众大臣皆是傻了眼,待听过燕浮生这番话后,才喧哗起来,一个两个的皆是不放过这可以诋毁燕浮生的机会。
楚易冷眼扫过众人,再看向燕浮生时,已是一脸温柔的笑意,柔声道:“起吧,接你入宫时朕便说过,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只是朕给你的令牌,你却从不曾用过。来吧,坐到朕身边来。”
“陛下三……”
大臣们“陛下三思”的惊呼还未说完,燕浮生便朗声回道:“臣妾不敢。承蒙陛下抬爱,臣妾已是享受了万千宠爱,断不敢再坏了祖宗立下的规矩,臣妾今日恳请金城郡王带臣妾来到紫宸殿,也只是有话要与陛下说,臣妾想请诸位朝廷肱骨做个鉴证。”
楚易眉心一跳,微微偏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燕秋尔。
注意到楚易投过来的视线,燕秋尔笑着摇了摇头。摇头是说自己并不知道燕浮生的计划,笑则是要楚易安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浮生出了事。
楚易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燕浮生,四目相对,楚易被燕浮生眼底的自信和坚定闪得一晃神,而后摇头失笑,道:“就数你鬼主意多,你我之间是有何事需要朕的卿家们来做鉴证的?罢了,你说吧。”说完,楚易凌厉的视线又在一众大臣的脸上扫过,警告道,“另外,朕希望在燕贵妃说话之时,众位卿家可以保持安静,尤其是她不需要你们说话的时候。”
楚易甚少在大臣的面前摆出这副霸道凌厉的模样,也正因为如此,当楚易展露出这一面的时候,一众大臣皆是浑身一凛,被那气势压迫得只得垂头应下。
见此情景,燕浮生不屑地撇撇嘴。这些人还真是欠收拾,平日里九哥待他们好,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什么都要管,这会儿九哥生气了,他们就不敢吱声了,连她有违祖宗规矩的行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装得什么忠正谏臣,到头来还不是怕死?
“谢陛下恩准。”不管怎么样,她今日的一言一行可是半分差错都不能有。
“嗯,起来说话吧。”瞧着燕浮生跪在面前的样子,楚易还真是挺不习惯的。这往日在后宫里,都是他跪算盘来着,乍一看燕浮生跪在面前,楚易还真有点儿毛骨悚然。浮生若是找他秋后算账要讨回这一跪,他不得直接跪到钉板上去?
燕浮生立刻起身,左右瞄了一眼后才开口道:“臣妾……浮生当初违背家人意愿执意随陛下入宫之时,本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成为陛下的休憩之所,纵然无法在前朝与陛下商讨国家大事替陛下排忧解难,也要在后宫为陛下建造一处可以平静安稳的场所,可以让陛下忘却烦忧,安逸快乐。
然,如今看来,浮生非但没有替陛下营造出这样的场所,反而成为了陛下的负担,更是累得陛下与朝中大臣心生嫌隙,连金城郡王都是为了维护浮生而与诸位反目,若再成仇,浮生就当真是天岚国的罪人了。浮生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请陛下原谅浮生的懦弱,浮生……自请离宫!”
“什么?!”
燕浮生这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一出口,紫宸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最先出声的楚易蹭的起身,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燕浮生,被失手掀翻的矮桌顺着那几阶台阶翻滚而下,嘭的一声落在林太傅与燕太尉之间的空地上。
这之后一众大臣也是傻了眼。
齐鸣也是倍感震惊,难以置信地问燕浮生道:“燕贵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陛下尚且在为燕贵妃争取皇后一位,燕贵妃当真要自请离宫?”
一听这话,燕浮生立刻冷了脸,转头怒瞪着齐鸣道:“纵使陛下有意娶浮生为妻,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不是都不同意吗?若陛下遂了诸位的心愿,便是要有愧于我,我怎忍心日日面对陛下的愧疚?若陛下违了诸位的心愿,那便是一意孤行,这事情若传出这紫宸殿,天下人不会说诸位的不是,只会道陛下专横,那亦不是浮生想要看到的!浮生不怕天下人指责浮生惑主,却见不得陛下遭天下人误解!
若情够深,不在一起又何妨?浮生会寻一处清净庙宇与青灯常伴,替陛下与天岚国祈福。也请陛下宽心,有五年的回忆相伴,浮生的余生定不会感到孤寂。”
虽是做戏,可燕浮生这番话却是出自真心。兴许燕府出来的人都继承了燕生的专情,一旦认定了,旁的人怕是再难入眼入心,燕浮生是当真想过,若与楚易分开,她怕是也嫁不了别人,倒不如寻一处庵院与青灯相伴。
燕浮生这一席话,说哭了自己,也说红了楚易的眼睛。
一众大臣更是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只是认为那燕浮生不适合做皇后罢了,怎的说到这里竟是连人都无法留在后宫了?若这燕浮生当真走了,他们的陛下该怎么办?陛下对燕浮生用情至深,若燕浮生走了,陛下会变成如何模样?
无法想象那样的局面,大臣们一脸茫然地看向楚易,却见楚易目不斜视地看着燕浮生,那神情说不上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悲痛多一些,可那状态是说不出话的。
林太傅干咳两声,对燕浮生说道:“燕贵妃言重了,后宫之大,燕贵妃无需离开陛下。”
燕浮生满脸泪水,却是笑着看着楚易,柔声回答林太傅的问题道:“若要亲眼看着这段感情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中毁灭,那浮生宁愿自己放弃,至少回忆都还是美好的。”
燕太尉左顾右盼,而后看向燕秋尔,问道:“金城郡王可有话想说?”
这个时候知道来求他了?燕秋尔冷笑一声,道:“本郡王……无话可说。”
“都不必说了。”楚易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心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压下,开口说出一句话。
尽管知道这是燕浮生的计谋,尽管知道分开的情况不会发生,楚易还是被燕浮生的一番话吓到了,也正因为吓到了,楚易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绝不会与浮生分开,也不会让浮生受委屈。
楚易这一开口,一众大臣立刻心惊胆战地看过去。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怕了,怕最坏的结果发生,那他们可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燕贵妃的要求,朕……准了。自今日起,后宫废,朕,终身不娶,朕与你一起守着这五年的回忆。”说罢,楚易转身大步离开紫宸殿。
完了……大臣们两眼一抹黑,全都傻了。他们果然还是砸着自己的脚了。
“谢陛下。”燕浮生冲着空荡荡的皇位叩首致谢,而后笑着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便转头看向燕秋尔,笑道,“秋尔,回家吗?”
“回。”燕秋尔其实也有点儿发懵,他没想到燕浮生会以退为进,还退到了这样再无可退的境地。
燕秋尔起身,也是笑着走到燕浮生身边,转了转眼珠子,道:“三姐既恢复自由之身,想去什么地方?弟弟带你去。”
燕浮生偏头一笑,道:“你还是金城郡王呢,能带我去哪儿?”
“唔……”燕秋尔故作苦恼地思索一阵,又笑道,“那我明日递上折子辞官便是。”
辞官?金城郡王要辞官?一听这话,众大臣又是心肝一颤。话说金城郡王只有爵位,哪有官位啊?不过不管是什么位,都不能让他辞了!金城郡王这五年在地方声名鹊起,威望颇高,若是这会儿刚回京就辞官远离朝堂,那地方上那些不安分的人还不得炸了锅了?到时候可要他们怎么办啊!
“那我们去哪儿?秋尔有何建议?”燕浮生就站在紫宸殿中与燕秋尔聊了起来,谁也没有要离开紫宸殿的意思。
燕秋尔又仔细想了想,道:“燕家的商队才在天竺扎了根,不若我们去天竺?也可以带着兄弟姐妹们一起去。啊!对了,带上燕老夫人吧,反正有燕生与诸位管事们照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去天竺?还带上燕老夫人?燕家那老太太可都七十多岁了,去什么天竺啊?!还有燕生与燕家管事照应?他们这是要搬家去天竺吗?!这是要一去不回啊?!还扎根?他们的根在天岚!燕家若是离开了天岚去天竺,那天岚的来往商货交给谁去运输?他们国库靠燕家填补的那三分之一要转到哪家头上?哪家他都担不起啊!!
“燕贵妃、金城郡王请留步!”燕太尉忍不住了,慌忙叫到。
姐弟俩同时回头,疑惑地看着燕太尉,道:“燕太尉有事?”
他们就没想要走,何来留步?
第191章 不遂你愿事件
燕太尉看着燕秋尔纯真的笑脸和燕浮生带着泪痕的笑脸,恨得牙根痒痒。
最初的震惊过了之后,燕太尉立刻就想到眼前的状况很可能是燕秋尔、燕浮生与楚易三人联袂上演的一出戏,可就算知道,他也丝毫不敢放任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因为他知道,依着燕秋尔的性格,他很可能就此带走燕浮生,好让楚易履行他废后宫的诺言。
这样事情只要楚易下定了决心,就算事情传到民间去,百姓也只会说他们这些大臣为了个人利益棒打鸳鸯,反倒是会让楚易此举得到广泛支持。而若是后宫被废,皇室子嗣该从哪里来?
这样一对比,燕太尉便觉得让谁去挡皇后都无所谓了。他们到底还是被反将一军。
“燕太尉你让他们走!我还就不信他们走得了!”老太师这两天是被气得不轻,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人,果然是低微的商贾出身,他以为他当上了金城郡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燕太尉蹙眉思索一番,便招了招手,将三师三公聚在一起,小声商议起来。
太师:“让他们走!我就不信这天岚国的前朝后宫没了他姐弟俩还不行了!”
林太傅:“前朝没有燕秋尔可以,可后宫若没有燕浮生……太师觉得陛下还能行吗?”
太师默然。细细回想过去的这五年,陛下的一些不当之举确实都是燕浮生替他们拦下的,若没有燕浮生的精明盘算,陛下难免会做一些劳民伤财处理不讨好的事情。
燕太尉继续道:“而且如今的天岚国暂且不能没有燕家。”
太保不解道:“这燕秋尔说要去天竺,燕家主就能答应他带着一家老小搬到天竺去住?我不信。”
听到这话,燕太尉抽了抽嘴角,道:“只要是燕秋尔所言,只要是燕生所能,别说是去天竺了,就算波斯燕生也能举家搬过去!”那个儿奴……不对,该说是妻奴。
司徒不太了解燕家情况,困惑问道:“我听人说,那燕秋尔并非燕家之子,只不过是燕家主捡回去养着的罢了,怎么会在燕家有这么高的地位?”区区一个养子,竟能左右家主意愿吗?举家搬至他国一事可非同小可。
听到这话,燕太尉只能干笑两声。有地位?不不不,燕秋尔在燕家所拥有的并非是地位和权利,他只是拥有了燕生罢了,有燕生听凭驱使,燕家还不是任燕秋尔处置?幸好那小子没什么龌龊心思,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家人而已。
林太傅叹一口气,道:“诸位别管是为什么了,总之那燕秋尔若是说到,就必定能做到。方才陛下也是真情流露,如今又是在气头上,就算是与咱们争这一口气,陛下怕也会说到做到。这一次,咱们这些老骨头是失算了啊。”没算到燕秋尔会突然回京,没算到他们年轻的皇帝会如此专情,更没想到那沉默五年的燕贵妃会突然反扑,一出手就是大招。
听了燕太尉和林太傅的话,司空仔细一琢磨,便也觉得这事情似有些脱离掌控了:“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燕太尉与林太傅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之后,才由燕太尉开口道:“如今……怕也只能同意让那燕浮生成为皇后了。比起后宫无人,有一个总还是好的。”
“可是……”众人犹豫。
林太傅叹息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这样了,大不了若日后那燕浮生有失皇后德行,再弹劾她便是,如今这三方如此倔强,咱们也是过犹不及啊。”
三师三公在这边合计着,那边的燕秋尔与燕浮生也是眼色频传,不用言语,只几个眼神来回便知彼此心意。
三师三公六个老头总算是统一了意见,这才由与燕秋尔和燕浮生还算是沾亲带故的燕太尉出面,对燕浮生说道:“臣等为燕贵妃的深情及心怀天下所感动,恳请燕贵妃三思。”
燕浮生还是两眼泛泪,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情深又如何?这天下之事,又不能靠情深来解决。浮生自知与陛下身份悬殊,原本还做着美梦,可近来之事让浮生知道,纵使贪得一时欢享,也无法长长久久,该来的躲不过,或早或晚罢了。如今浮生将欲远行,便将陛下托付于诸位,还望诸位挑选些细心体贴的娘子送到陛下身边,代替浮生照顾陛下。”
燕太尉再一次傻眼。他这台阶都送到燕浮生眼前了,依着燕浮生的聪慧,不可能没领悟到啊。燕太尉困惑不解地打量一下燕浮生得表情,而后再打量燕秋尔的表情,就发现这姐弟俩都是一脸的哀伤,有一种自此再与朝廷无所瓜葛的惋惜和不舍。
这么会演这姐弟俩怎么不去当戏子啊?!燕太尉相信燕浮生会在此情此景露出此种表情,却不相信燕秋尔会打从心底感到惋惜和不舍!这一切分明都是这小子的算计,他惋惜个什么劲儿啊!
似是察觉到燕太尉眼中的愠怒,燕秋尔微微侧身,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冲燕太尉微微一笑。
燕太尉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报复!他就知道燕秋尔这小子绝不会甘心吃这个亏!
然而今日的燕浮生也是抱着与燕秋尔相同的想法。这些个大臣,相安无事时,他们非要整点儿事儿出来,如今他二人好心替他们解决困难,他们却又要他二人留下以帮助他们解决新的问题,他们倒是想过得事事顺心,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燕浮生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诸位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无事,浮生便就此告辞。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燕浮生便拉着燕秋尔潇洒转身,昂首阔步地离开了紫宸殿,徒留一殿大臣愁眉苦脸。
然而除了紫宸殿拐到没有人的地方,燕秋尔立刻抱起燕浮生,几个起落便偷偷回了含凉殿,落地时燕浮生还未站稳,就被等在含凉殿里的楚易拉过去抱进怀里。
“谁准你胡说八道的!”楚易紧紧抱着燕浮生,又气又急地吼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可他一回想起燕浮生在大殿之上说的那些话,他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浮生怎么能狠心说出那样的话呢?
燕浮生被楚易的激动吓了一跳,茫然地眨眨眼,这才回抱住楚易,轻轻拍着楚易的背,柔声道:“那不都是假的嘛。”
“假的也不行!”楚易抬头,狠狠瞪着燕秋尔,怒道,“秋尔你怎么也不拦着她?!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燕秋尔耸耸肩,也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说陛下您讲讲理好不?这事儿三姐可没事先与我说过,我若知道她会兵行险招,也会拦下她,毕竟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还有别的办法。谁知道她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啊,我也是给吓着了呢。”
楚易咬牙切齿道:“你这女人,是谁把你教得这么坏!”
燕浮生颇为无辜地眨眨眼。若非要说是谁把她教得这么坏,那应该要归功于太皇太后吧?不过撇撇嘴,燕浮生什么话都没说。
“陛下,太皇太后驾到。”门外,内侍隔着门偷偷向楚易通风报信。
房间里的三人一听,立刻就是一惊。楚易赶忙放开燕浮生,燕秋尔则拉着燕浮生一跃上了房梁。
“楚易!楚易你给哀家出来!”这才一会儿,楚易在紫宸殿上做出的决定就已经传进太皇太后耳朵里了。
楚易冷着脸拉开房门,沉声道:“祖母找我?”
“啪”的一声脆响,太皇太后扬手就给了楚易一巴掌,而后怒道:“浑小子!大殿之上,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对得起楚家的列祖列宗吗?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楚易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客气地回道:“祖母若是觉得失望,便寻个不会让您失望的人来做这个皇帝吧!”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扬手还要打,却被惊慌的宫婢给拦了下来。
“如今浮生已经不在,祖母您该满意了吧?祖母请回吧,我累了,想歇着。”说着,楚易就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将房门关上,向屋里走了两步后,便抬头看着房梁上的燕浮生,目不斜视,就仿佛只要视线一离开,燕浮生便会消失不见一样。
那门就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被关上,头一回吃到闭门羹的太皇太后气到一个不行,站在门外怒道:“你、你这个不孝孙!你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今儿可是她自己说要走的,你这是拿谁撒气呢?!竟在紫宸殿上扬言要为了一个女人废除后宫终身不娶,你可是皇帝啊!”
楚易额角的青筋一跳,转身又猛地拉开房门,冲着太皇太后就吼道:“浮生自己要走?那还不是被你们逼走的!她心疼我,你们还有谁心疼过我?!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我,可你们有谁管过我心理的想法?!你们哪个不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别说是为浮生废了后宫,便是这天下,我也能为她毁了!还是说祖母您要逼得我也去寻个庙宇落发为僧才觉得舒坦?!”
“哀家……哀家并没有……”
第192章 邀请齐渊事件
那日之后,燕浮生、燕秋尔与楚易三人便在事后制定了一份计划。
楚易在皇宫里上演一出苦肉计,在千无的配合下从心情郁结到忧思过度,日日都让前朝后宫里的人心惊胆战的。
而燕秋尔将燕浮生带回西苑之后,燕浮生便闭门不出,只在西苑专心致志地照顾小豆子,燕秋尔则频繁往来于西苑和燕府,梁成几人也配合着忙碌起来。
在不知情者的眼里看着是没什么异于往常的地方,可在心惊胆战的朝臣眼中看来,便是燕家要搬家的前兆,这可把一众朝臣给急坏了,每日都往西苑和燕府里送请帖和拜帖,然而燕家和西苑却统一行事,将所有的邀请和请求都婉言拒绝,均是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可实际上,燕秋尔与燕生只是忙于家事罢了。燕秋尔日日往燕府跑,不过是为了调教燕征。而燕生那厮也不知是起了何种性质,竟帮起乌伦尔来了,两人一整天一整天地窝在书房里,就连燕秋尔也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这日,燕秋尔来到燕府时,恰巧赶上燕征与管事们在腾远堂议事。
燕秋尔寻思一番,便遣退了引路的人,瞧瞧绕路从燕府下人的住所穿过,不声不响地绕到腾远堂地后门,轻手轻脚地进入,而后便躲在了腾远堂主位之后的屏风后边,侧耳听着燕征与众人的谈话。
燕征的随侍听风注意到燕秋尔的出现,便也不着痕迹地从燕征身后又退后两步,探头往屏风后边看了看。
见听风机灵,燕秋尔微微一笑,便招手要听风来自己身边。
听风瞄了一眼腾远堂内,见没人在注意他,便轻挪脚步,来到了燕秋尔身边,等候燕秋尔的吩咐。
而燕秋尔却并不急着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听着众人的讨论。
燕征正与人讨论的问题有两点:一是去往波斯的商队断了联络,已有半月未传回音讯,众人建议派人去寻,可若要派人去寻,便又要承担可能失去第二队人马的风险;二是即将入秋,可吴家与岑家却没有运粮的委托,有人猜测是这两家打算更换合作伙伴,还有人觉得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燕征一时也判断不出究竟哪边的话才是对的,做不出这个判断,燕征便无法决定。这些事情都涉及到燕家的发展,涉及到他的口碑,甚至可能涉及到人命,他要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燕秋尔思索片刻,便附到听风耳边低语几句,听风不明所以,却还是出去将话传给了燕征。
燕征没想到燕秋尔已到,知燕秋尔听了方才的谈话,便觉得有几分无地自容的尴尬,可听了燕秋尔的建议,燕征又觉得燕秋尔的建议有不妥之处。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燕征才深吸一口气,沉声对众人说道:“关于西去波斯的那支商队,暂且静观其变。派去的那支商队里集合了燕家经验丰富的行商者,我相信他们。至于吴家和岑家……丘然,你依着两家家主的喜好各备一份大礼送去,无需书信,只将礼物送去即可。”
齐渊听得燕征这番话后微微有些惊讶。这燕征持家五年,可从未在议事当时给出过这样明确的命令,通常他都会先让人散了,再与他商议,商议之后方才能做出决定,然而那决定也八成是他的提议,不做任何更改,可今日……他怎的这般果断了?
齐渊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就瞄见了屏风上的一道暗影。
哦?是五郎君来了?这就难怪了。
齐渊嘴角微扬,突然眉心一蹙,对燕征说道:“可是少主,去往波斯的那支商队很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我们……不派人去救吗?”
果然,一听齐渊这话,燕征微微有些动摇,转头看向齐渊,目光略有几分慌张。想起燕秋尔就在这里,燕征便向听风使了个眼色。
听风意会,又偷偷退到屏风之后,可燕秋尔却已经不在那里。听风蹙眉,犹豫着回到燕征身边,冲燕征摇了摇头。
听风摇头的意思是说燕秋尔已经不在那里了,可燕征却以为是燕秋尔让他不要听齐渊的,于是便对齐渊说道:“我知齐先生忧虑,但我相信他们。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说完,燕征生怕还有谁会提出反对意见,便匆忙起身离开。结果绕到屏风之后时才发现燕秋尔并不在,燕生困惑地看了听风一眼,便与听风两人一同离开腾远堂,向后院走去。
腾远堂后门外的小院里,燕秋尔正站在一棵树下仰着头,不知在看到了什么,一脸柔和的笑意。
“秋尔!”燕征大步走到燕秋尔的身边,一开口就问道,“真的不用派人去寻那支商队吗?万一他们……”
燕秋尔无奈地打断燕征的话,道:“就算是燕家的家主,也管不了别人的生死。行商一事,本就是祸福相依,尤其是当要探索未知的地区时,受伤和死亡都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预测不了,也躲避不了。
而那些加入到燕家商队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在决定去的同时,他们就应该做好生死有命的准备,毕竟去到那无人了解的地方,他们都知道,一旦出事,没人救得了他们。这些他们都清楚,所以不需要你操心,你可以担心,但同时也要相信他们,若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来,他们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同伴再去送死。
我想,他们更希望用自己的死来提醒同伴那里的危险,好让之后前去的人做好准备。何况与他们失去联络也才只有半个月而已,此时便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不愧是五郎君,没跟过商队也能将情况猜出个七七八八。”齐渊信步走来,笑着看着燕秋尔,“自从五郎君与主君归来,老夫似还未与五郎君见过面。”
燕秋尔依旧如以前一般向齐渊作了一揖,而后笑道:“齐先生事务繁忙,秋尔不敢叨扰。”
齐渊被燕秋尔这话气得翻了个白眼,道:“老夫与燕家诸位管事会如此忙碌,可全是托了五郎君的福!”若不是燕秋尔拐走了他们的主君,留下个什么都不会的少主,他们至于这么忙吗?
“客气客气。”燕秋尔厚脸皮地笑道,“秋尔只是觉得,燕家的家主也该喘口气休息休息。”
“若非如此,老夫会忍气吞声?”齐渊斜了燕秋尔一眼。最可气的是,这小子不仅带走了他们的主君,还一并拐走了他们的六大管事,虽说那六人皆有留下继承者辅佐燕征,可那继承者再优秀,也比不上六大管事本人啊!
燕秋尔笑着看了看齐渊,又看了看似有些忌惮齐渊所以站在他身后的燕征,突然对齐渊说道:“秋尔正打算与征哥煮茶闲聊片刻,不知齐先生可愿赏光?”
“哼,燕家上下皆知五郎君是凭得一手精湛茶艺拐走了咱们主君,五郎君的这个邀请,老夫却之不恭。”
“齐先生,这边请。”燕秋尔笑着给齐渊引路。
瞧燕秋尔与齐渊有说有笑地往后院走去,燕征有些头疼。
这个家里,除了主君和老夫人以外,他最怕的就是齐先生了,秋尔明明知道他的忌惮,为何还要邀请齐先生一起喝茶啊?他可以不去吗?
可燕征也知道,燕秋尔会邀请齐先生一起,必定是为了他的事情,燕秋尔这般为他打算,他又怎好因为自己的怯懦而辜负了燕秋尔的一番苦心?于是燕征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如今的燕府与以前相比大为冷清,燕生此时正与乌伦尔窝在世安苑里,燕秋尔便引着齐先生和燕征一道去了西苑旧居。
那世安苑有燕老夫人看着,是每日都有人去打扫的,即使是他们不在的这五年,也从未断过,而西苑燕秋尔的旧居是这几日燕生吩咐人打扫出来的,虽然知道燕秋尔不会有机会经常留宿燕府,可燕生还是会为燕秋尔做好万全的准备。
踏进西苑旧居,齐渊四下一瞧便有几分惊讶,道:“老夫听说这西苑已久无人住,却不想五郎君的这处旧居竟这般干净。”
燕秋尔会心一笑,道:“燕生怕我会用到,便让人收拾了。如今这西苑冷清得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在这里说话是最不会被打扰到得吧。”
齐渊笑着坐下,道:“那么,五郎君将老夫带到这无人打扰的地方,是要与老夫说些什么?”
燕秋尔看着燕征坐下之后,自己才从一处柜子里翻出茶具和茶叶,坐在齐渊对面。这些个物件也是燕生才命人置办的。
“不急,待品茶之后再说也不迟。”说着,燕秋尔便忙活开了。
第193章 反攻想法事件
三个人相对静坐,待燕秋尔的这一壶茶煮好,才各自有了动静。
齐渊执起一杯茶,喝茶之前先仔细闻了茶香,而后叹道:“这种茶香当真是阔别五年了啊,自五郎君离开之后,不论是常安燕府还是洛阳帝府,再无一人有与五郎君不相上下的茶艺。”
燕秋尔谦虚笑道:“齐先生过誉了,秋尔在燕家接受了十五年的教导,最后拿得出手的却只有茶艺,这实在是叫秋尔汗颜。”
燕征呷一口茶,听了这话之后便斜了燕秋尔一眼,道:“秋尔你这样说,才是叫我汗颜。”
燕秋尔微微一笑,而后看向齐渊,问道:“齐先生认为征哥如何?”
齐渊轻笑一声,暗道这燕秋尔叫他来果然还是为了燕征的事情。仔细回想一下,燕秋尔似乎还真的没为他自己的事情来找过他。
齐渊将茶水咽下肚,道:“少主聪慧,心性又多像主君,是可塑之才。”
一听这话,燕征便认为齐渊只是在客套。
而燕秋尔却并不这样认为。齐渊说的是实话,只不过用了种客套的方式。
燕秋尔眼中的笑意加深,看着齐渊道:“齐先生,燕家现在所需要的少主可不能是可塑之才,而应当是已经培养好的人才,我说的对吗?”
“五郎君既然清楚,便也不必问我,少主如何,五郎君心中也该有数。”
燕秋尔点头道:“征哥是怎样的人、能做到何种地步,这些事情我的确心中有数,但正因如此,才能给他突破的空间,齐先生认为呢?”
燕秋尔的这番话,齐渊倒是没太听明白,不耻下问道:“老夫愚钝,不太清楚五郎君此言何意。”
“秋尔惶恐。齐先生怎会是愚钝之人?只不过齐先生只辅佐过燕生一人,管理燕家的方法和经验也多来自于燕生,可齐先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燕生。”
齐渊垂首,琢磨起燕秋尔这番话来。
燕秋尔不急不缓地将齐渊与燕征杯中的茶水换过,而后继续说道:“齐先生,不管征哥与燕生如何相似,他终究不是燕生,他没有经历过燕生的经历,也未曾体验过燕生的体验。
未见过西北的狼群,便不会知其凶残,不会知非生既死的杀伐果断,不曾经历过亲朋诈骗,便不知其口蜜腹剑,不会知尔虞我诈的冷心绝情。
齐先生,征哥这样的人,注定做不到燕生的独断任性,齐先生何不也换一种方式帮助征哥尽快适应这少主……这家主之位?”
齐渊垂头思索半晌,时间久到燕征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
思考结束,齐渊抬起头,看了看燕征,而后看向燕秋尔,叹一口气,道:“老夫年岁大了,怕是要辜负五郎君的期待了。”
就如同燕秋尔所言,他这一辈子,只辅佐过燕生一位家主,在他心里,家主就该如燕生那般模样,故而他这五年来总是期望燕征也能做到燕生那样任性的果断,可他一直都只感到失望,如今听了燕秋尔这一席话之后,他方才明白,那并不是燕征的错,是他未能明白家主之道的异同。
可纵使已经知晓了,到了如今这样的年岁,他也已经很难扭转自己的想法了,这样的他,怕是不适合继续呆在燕征身边辅佐燕征。
“齐先生哪里的话。”燕秋尔不慌不忙地笑道,“齐先生乃是燕家之中有大智慧的人,征哥日后必然还是要多仰仗齐先生才是。”
燕征也赶忙说道:“如秋尔所言,征厚颜,还请齐先生多多指教。”
齐渊摆摆手,道:“人老了,哪里还有什么大智慧。”
燕秋尔眯着眼睛笑道:“齐先生比我们多活的那些年月正是智慧所在,征哥以及燕家后起之辈还要仰仗齐先生的人生经历才能博闻强识。”
齐渊又看了看一脸不安的燕征,叹一口气,道:“罢了,老夫这一生便是要为燕家而活,所剩的这些年月,也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少主。只是老夫尚有一事请五郎君相助。”
燕秋尔眉梢一挑,道:“齐先生尽管说便是。”
齐渊眯起眼睛,道:“当年五郎君与主君走得匆忙,六位管事又急着追随二位,虽说是都留下了继承人,可那些人的本领多少都还有所欠缺,老夫希望五郎君能躲在常安城逗留一段时日,只要五郎君在这儿,其余几位便会留在这里。”
燕秋尔一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自然。当初是秋尔考虑欠妥,才害得征哥与齐先生受累,齐先生的这点要求,秋尔不敢拒绝。为表歉意,齐先生若有用得上秋尔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秋尔定当鼎力相助。”
“那便请五郎君顺便教教少主该如何任性吧。身为燕家家主,这一点特质果然还是要有的。”齐渊笑眯眯地看着燕征。
燕征被齐渊看得脊背生寒,禁不住一抖。
听了齐渊这话,燕秋尔也将视线转移到燕征身上,瞧着燕征那般神情,也跟着奸笑起来,道:“齐先生言之有理,秋尔定当将这些年从燕生那里所学的任性之道统统教授于征哥。”
“如此,甚好。”
谈话结束,三个人便从燕府的西苑离开,到了腾远堂之后东西两苑的岔路口时,便刚巧撞上了从东苑大道走出的燕生和乌伦尔。
虽说发生在这燕府里的大事小情燕征都该有所耳闻,但是对燕生的事情,燕征还是不敢多问,故而就算燕征是大大咧咧地将乌伦尔带进燕府的,燕征也因着这避讳之心而未能知晓,故而此时与乌伦尔撞上个正着,燕征神色慌乱,竟是连调整都调整不好。
可反观乌伦尔却已不似先前见到燕征是那样动摇,只规规矩矩地向燕秋尔三人行了礼问候,而后便一声不响地站在燕生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脸上竟是连半点慌乱都看不出。
注意到乌伦尔的镇定,燕征的脸色一白,垂下了头,也不知是因为懊恼还是因为伤心。
燕生看了看对他恭恭敬敬的齐渊和燕征,蹙眉开口道:“四郎,燕家日后由你做主,哪怕是对我,也拿出些家主的威严来,莫要总是顾虑于我,我的颜面地位还无需你来顾虑。”
“是,主君。”燕征应了一声,可一听他那沉闷的声音,就知道他又因为这句话受到了打击。
燕秋尔撇撇嘴,朝着燕生的小腿踢了一脚。燕生那前面的话说得都挺好,做什么非要加上后边那句?不显摆一下他那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威望他就难受是不?
然而被踹的燕生却很是无辜。秋尔干嘛踹他?他不就说了四郎一句嘛。真是,做得不好还不让说啊。
齐渊是不愿意掺和到燕生与燕秋尔的那些私事里去,于是短暂的寒暄之后,便径自离去,去与继承梁成六人位置的新管事们聊聊方才从燕秋尔那儿学到的东西。
燕秋尔的视线在燕征与乌伦尔之间打了个转,而后牵起燕生的手往腾远堂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这几日都与乌伦尔在一起,密谋什么呢?”
“你介意?”燕生改牵手为搂腰,凑近燕秋尔轻声问道。
因着燕秋尔与燕生走在了前面,乌伦尔和燕征就变成了跟班似的走在后边。乌伦尔是因着与燕生还有事情要走,不能走开,燕征则是因为太过在意乌伦尔的事情而没法走开。
燕秋尔斜燕生一眼,道:“你对着我以外的人皆是不举,这女人拿你没办法,男人……你总不会以为这天下间除我以外还会有男人想抱你吧?”
若是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燕生早已习惯了燕秋尔的这般口无遮拦,可现在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呢,燕生登时大窘,脸色泛红。
偏生燕秋尔说这话时也没有要避着谁的意思,故而燕征与乌伦尔也是听见了,燕征被惊得目瞪口呆,乌伦尔则更是夸张,脚下一歪身子一倒,竟是直接撞在了腾远堂的门框上。
听到乌伦尔撞门框的声响,燕秋尔转头,看着乌伦尔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酒喝多了腿脚不好?”
乌伦尔冲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想不明白燕秋尔这样既奸诈又yin乱的人怎么会是他们回纥高贵的王族血统!这青天白日的,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是在回纥也没人敢这么大胆啊!
不过最令燕征与乌伦尔感到惊讶的还是燕秋尔所说之言。
燕秋尔抱燕生?真的假的?!他们还一直笃定地认为是燕生在上呢。燕秋尔抱燕生……那画面……会不会有点儿惊悚?
这个时候燕征倒是与乌伦尔默契地对视一眼,皆表示不能接受。
“闭嘴!别乱说话。”见燕秋尔还是一副不在状况的样子,燕生红着脸在燕秋尔的侧腰捏了一把,待燕秋尔吃痛转过头来看他时,便狠狠瞪了燕秋尔一眼。
他累积了近三十年的英明和威望,都要给秋尔这小子败光了!
燕秋尔眨眨眼,一脸的无辜。
他又没说错什么,只要燕生对着别人不举,他就不用担心什么孤男寡女或者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而胆敢心生绮念想要抱燕家家主燕生的人,全天下恐怕就他一个了吧?
还是说他们觉得他会想要抱燕生是很奇怪的想法?他也是个男人啊!左右又没付诸实践,他想想还不行啊。
第194章 年幼叔父事件
秋日高照,趁着晌午日头正好的时候,燕秋尔让人在庭院里布置一番,而后便煮一壶茶,与燕生在西苑庭院里悠然对弈。才几个月大的小豆子也来凑了个热闹,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抓着燕生腰上的挂饰,窝在燕生怀里睡得香甜。
燕浮生坐在燕秋尔的身边,杵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小豆子,然后突然用手肘撞了撞燕秋尔,不满地问道:“为什么小豆子总是黏着燕家主?”
明明平日里都是她在照顾小豆子,可怎么燕生一来西苑,那小不点儿就黏在燕生身上不下来了?也没见燕生对他多好,这怎么还带倒贴的呢?
燕秋尔抬眼睨了眼对面和谐共处的一大一小,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因为燕生靠起来比较舒服吧。”
燕秋尔就总觉得小豆子是把燕生当床使了,明明燕生来前他还跟人玩得开心,燕生一来他就钻进燕生怀里爆睡。看样子若日后何时这小子闹腾着不睡的时候,他就可以把燕生送过去催眠。
燕生跟上一子,语带几分戏谑地对燕秋尔说道:“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输了可别怪我。”
近几年来,燕生与燕秋尔下棋皆是有彩头的,最初是一坛酒、一壶茶,到后来玩得习惯了,这彩头就变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而今日两人说好了输的一方要任凭胜者摆布。至于这是怎么个摆布法儿,两人心知肚明,只是这青天白日的,不好当着燕浮生的面儿谈论罢了。
燕秋尔撇撇嘴,道:“燕家主这是胜券在握了?可别得意的太早,乐极生悲呢。”
燕生笑而不语,只专心与燕秋尔对弈。
可这一局终是没能下完,金豆就凑了过来,躬身一拜后说道:“主君、燕家主燕府少夫人来访。”
一听这话,燕生与燕秋尔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之后,燕秋尔便让金豆去将人带进来。
“她来做什么?”燕浮生见过封秦霜几次,可无论如何都瞧不上那个封秦霜。虽说那是江南茶商封家的千金,燕征与封秦霜的婚事又是燕征有错在先,可那女人在燕征面前也趾高气昂地过头了。
燕秋尔端起茶杯呷一口热茶,吞茶下肚的功夫,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些个事情燕生从不参与,何况他冷着脸与人去谈论家长里短也有些怪异,故而燕生只吩咐梁成去将自己那件黑色大氅拿出来,自己披上连带着将小豆子兜在里头之后,便盯着棋盘坐定不动,也不知他是入了定,还是在思考棋局。
这样好似有意义又好像没有意义的事情,燕秋尔也从不让燕生插手,燕生与人口蜜腹剑地谈心的场面总觉得难以想象。
燕浮生左看看右看看,便执一杯茶,安坐在一旁准备看戏。
不一会儿,金豆便领着封秦霜来到庭院里,封秦霜的手上还牵着燕征的儿子燕青夏。
笑盈盈地走到燕生三人面前,封秦霜便领着儿子行礼问候道:“秦霜拜见燕贵妃、见过主君。”
一听这话,燕秋尔眉梢一挑,不急不缓地站起来,抖了抖袖子,对封秦霜一拜,道:“不知嫂嫂登门,有失远迎,还望嫂嫂见谅。”
见燕秋尔起身给封秦霜行礼,燕生的眉心不悦地蹙起,可这场面下,能先开口的人并不是他。
燕浮生也敛了在自家人面前的散漫和随性,脊背挺直地正襟危坐着,掀起眼皮看了封秦霜一眼,便开口道:“秋尔,坐吧。弟妹也无须客气,咱们这西苑虽已与燕府分离开来,可却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与四郎也依旧是姐弟、兄弟相称,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燕秋尔是在燕浮生一开口时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封秦霜眼色一动,却还是等着燕浮生得话说完,才答谢道:“多谢燕贵妃仁厚。”
说完这话,封秦霜才直起身,晃了晃燕青夏的手,低声道:“青夏,快叫人啊。”
年幼的燕青夏还有些迷糊,可听了封秦霜的话,还是眨着眼认真地看着燕秋尔三人,逐次问候道:“晚辈青夏见过主君、姑母和……和……和叔父!”对于自己能想起最后一个称呼的事情,燕青夏感到非常高兴。
被燕青夏单纯的喜悦逗笑了,燕秋尔和蔼地冲燕青夏招招手,招呼道:“青夏,过来。”
燕青夏疑惑地看了看燕秋尔,而后又仰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得到允许之后才抬脚走向燕秋尔,不似普通孩童活泼的奔跑,而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稳重地走到燕秋尔面前,拘谨地停下。
瞧燕青夏这副模样,燕秋尔突然觉得感慨万千。生在燕家,还是众人眼中将要继承燕征位置的继承者身份,这样的身份对于燕青夏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燕秋尔抬手摸了摸燕青夏的头,笑着说道:“青夏像嫂嫂多一些。”他还以为燕征的儿子多少也会与燕生有些像,结果却完全看不出相似。
封秦霜坐了下来,笑着回答道:“祖母说男孩子长得都像母亲多一些。”
“是嘛。”拉着燕青夏在自己身边坐下,燕秋尔便让夏云去厨房那些糕点过来,而后问封秦霜道,“嫂嫂老我这西苑,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封秦霜柔柔一笑,道:“我还在家的时候就常听家兄提起常安城的燕五郎,没成想竟有幸与那位能让家兄称颂有加的燕五郎成为一家人,这几日又听四郎说五弟的西苑就在昌乐坊,便想着要来一趟。唐突拜访,五弟莫要怪我不知礼数才是。”
“能得封家主赞赏是秋尔之幸,嫂嫂客气了。”燕秋尔客气地回道。
封秦霜掏出帕子替燕青夏擦掉嘴角糕点的碎渣,继续说道:“这几年,封家的生意多得燕家照拂,家兄也是要我向燕家主转达谢意,若没有燕家,我封家又何以在江南与岑家并肩。”
封家如今发展到何种模样,燕生与燕秋尔都是知道的。不管身在何处、所做何事,关注商界的大事小情已经是燕生与燕秋尔两人的习惯了。燕秋尔可以不知朝堂形势,却必须将商界起落了然于心,不然总觉得心中忐忑。
只不过封秦霜突然来到他与燕生面前说这话又是何意?是无意之词,还是在提醒他们如今的封家能与岑家比肩,已是燕家惹不起的角色了?
但封秦霜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如今燕家除了有燕生与燕征所统领的行商坐贾之外,还有他金城郡王的权势以及燕新堂和燕思仁建立起来的飞燕山庄,更不用说还有燕浮生这位帝王之妻坐镇,别说要扳倒一个封家,如今就是想一统商界也是轻而易举的了吧?
退一万步来说,燕生还在呢,不过就是蛰伏了五年,倒是让有些人忘记了燕之一字在商家代表了什么吗?
燕秋尔嘴角一扬,摸着燕青夏顺滑柔软的头发,道:“瞧嫂嫂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之事,嫂嫂不也给我燕家留下了重要的血脉吗?”
说着,燕秋尔抬眼看向封秦霜,和蔼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丝凌厉。
封秦霜一怔,而后陡然明悟燕秋尔所言何意,心头猛地一跳,可瞧着燕秋尔的神色却并察觉到恶意,便自我安慰是她多心了,燕秋尔的这句话该是没有暗含之意。
燕秋尔却不再多言,只是笑着打量着燕青夏。他的话已经说到,封秦霜能否理解那便是封秦霜的事情了。
人心终究是偏的,哪怕知道错的是燕征,燕秋尔也终究是偏帮燕征的。而对封秦霜,燕秋尔能做的并不多。决定结果的人是燕征,燕秋尔所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善后而已。
燕生怀里的小豆子突然嘤咛一声,短短的小腿一蹬,便从黑色的大氅里踢了出来。
小豆子这一动,便将五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燕生三人是想看看这小家伙要做些什么,封秦霜暗自猜测着燕生怀里的孩子是哪来的,而燕青夏则是一脸惊奇地看着那一截小短腿,眼神闪闪发亮。
燕生干脆将大氅撩开,五个人的视线便与小豆子清澈无垢的视线相撞,一方疑惑,一方好奇。
“啊!”小豆子突然叫了一声,却不知何意。
燕秋尔眨眨眼,再眨眨眼,对燕生说道:“燕生,解释一下,小豆子怎么了?”
燕生斜了燕秋尔一眼,便将棋盘从面前的矮桌上撤下,而后将小豆子从怀里抓了出来,放在了桌上供众人观察。
“瞧着也不像是饿了。喂,小豆子,你要做什么?”燕浮生伸手戳了戳小豆子肥肥短短的胳膊,认真问道。
胳膊上的触感吸引了小豆子的注意力,小豆子转头,见到那一边坐着的是燕浮生,便给了燕浮生一个灿烂的笑脸,而后又“啊”地叫了一声。
燕浮生眨眨眼,而后一脸挫败道:“无法交流,我放弃。”可是不应该啊,她都跟小豆子相处这么久了,不能言传也能意会了吧?为何就是看不懂呢?这样想着,燕浮生又不甘心地戳了戳小豆子的小短腿。
小豆子一蹬腿,挪着屁股转了半圈,背对着燕浮生。
小豆子这一转,刚好就与燕青夏对上眼了。
燕青夏依旧保持着一脸惊奇的表情,与小豆子对视半晌,突然拽了拽封秦霜的衣袖,惊叹道:“阿娘,他好小啊。阿娘,我该叫他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封秦霜一时无法作答。这小娃娃若是燕家主的儿子,那青夏就该管这屁大点儿的娃娃叫叔父,可若这小娃娃是燕浮生或者燕秋尔的儿子,那青夏就该管他叫弟弟,所以青夏该管他叫什么?封秦霜不解地视线在燕生三人之间来回打转。
燕秋尔一听燕青夏问到称呼的问题,也是立刻就想到了这辈分之差,突然兴起,燕秋尔便笑着说道:“这是燕生的儿子,我与浮生的弟弟,小青夏该管他叫一声叔父。”
“噗——”燕浮生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好在及时转头,这茶水才没落到小豆子身上。
秋尔也太坏了,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管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叫叔父?小豆子明明就是燕生与燕秋尔捡回来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不说,这下子还因为燕秋尔的一句话升了辈分,日后青夏长大了再想起这茬该多郁闷啊!
燕生却是毫不在意。记在他名下的孩子已经够多了,故而也不差小豆子一个,至于燕青夏与小豆子之间的辈分关系,燕生更是浑然不在意了。燕秋尔高兴就好。
第195章 辩封秦霜事件
几个人逗着小豆子和燕青夏玩了半晌,封秦霜便又寻了个时机开口道:“说起来,最近有个金头发的番邦男人总是在我们燕府出入,那可是五弟的熟人?”
最主要的是那男人看起来该是与燕征有点儿瓜葛,可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又都似在极力装作与对方毫无瓜葛的样子,这样的躲闪可不像是燕征的一贯作风。
本来燕秋尔逗着故作老成的燕青夏玩得挺开心的,可一听这话,燕秋尔就又不开心了。
这女人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说出口的话先是有威胁他们的嫌疑,此时又开始刺探乌伦尔的身份了吗?
燕秋尔又瞄了一眼偷偷捏小豆子小胖腿的燕青夏,忍不住冷笑。
合着今儿燕青夏是被这女人当成了挡箭牌啊,不过她以为有燕青夏在场,他们,他就会给这女人留脸面吗?更何况,那燕府何时有她的份儿了?
瞬息之间整理好表情,燕秋尔疑惑地看着封秦霜问道:“番邦男人?这常安城里可没什么人能随便出入燕府的,怎的会有一个番邦男人?”
燕秋尔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封秦霜的意料,封秦霜一懵,有些惊讶地看向燕秋尔问道:“怎的五弟也不知道吗?那就奇怪了。先前我可从没在府里见过那个男人,可自打上次五弟与主君回过家之后,那人便总在我们府里进进出出,我还当他是五弟的熟人呢,却原来并不是吗?”
那男人明明就是跟着燕秋尔他们来的燕府,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燕秋尔执起茶杯轻呷一口茶,不以为意道:“燕府里,虽然大郎君与二郎君成亲之后都去了南方开府自立门户,可进进出出的人依旧不少,嫂嫂是不是漏看了?”
“那怎么可能!”封秦霜立刻反驳道,“那人身形高大,那一头金发更是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引人注目,这样的人我怎会漏看?又不是眼瞎了。”
“这样啊。”燕秋尔依旧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似的笑着,“那兴许是哪位管事新请回来的帮手吧,嫂嫂若想知道,去问征哥不就得了?”
“我可不是问过了嘛!”说起这事儿,封秦霜就有些不高兴,道,“可四郎他总说这事儿不该我管。”
原来征哥也是会拒绝的啊。燕秋尔心里觉得这样不错,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几分。
然而不等燕秋尔开口,燕浮生就抢了话道:“既然四郎都说让弟妹别管了,弟妹还操那份儿心做什么?他们男人做事儿自有章法,弟妹照顾好青夏便是,旁的事也别去在意,想得太多也只是自个儿受累罢了。”
听得这话,封秦霜的眼神一闪,而后道:“多谢燕贵妃指教,只是这若是换做别的什么人,我也就不管了,可那番邦人人高马大的,瞧着可吓人了!我是不要紧,四郎若非要用那样的人,我躲着他便是了,可青夏年幼莽撞,这若是不小心招惹了对方可如何是好啊!”
燕秋尔眉梢一挑,问道:“嫂嫂是怕那人欺负小孩?”
“就是的啊!”封秦霜赶忙点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听说啊,那番邦里尽是些不知礼数之人,倒不是说那人心存歹意,可就是不当心,我儿也承受不起啊!”
瞧见封秦霜这声情并茂的样子,燕浮生嘴角一抽,道:“弟妹多虑了吧,青夏可是四郎的儿子,将来会成为燕家家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给燕家做事的人,谁还会傻到去招惹自家未来少主?”
封秦霜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样子,道:“那可说不准,这番邦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呢!”
燕浮生撇嘴道:“番邦里确实什么人都有,那礼数也与咱们天岚国略有不同,可据我所知,经常出入燕府的那位可是回纥王族,想来怎么也不会对小孩子动手的。”
闻言,封秦霜一时反应不及,眨着眼茫然地看着燕浮生。谁是回纥王族?谁是殿下?
瞧见封秦霜傻了眼,燕浮生好心情地继续说道:“秋尔,那好歹也是你的亲哥哥,你不帮着他澄清一下吗?”
这一下不仅封秦霜愣住了,燕秋尔也“愣住”了,而后恍然道:“三姐若不提,我倒是忘了这茬呢!对啊,乌伦尔可不就是一头金发呢嘛!”
燕浮生登时翻了个白眼。臭小子,装得跟真的似的!
小豆子也被燕秋尔这夸张的语气吸引了注意力,眨着眼盯着燕秋尔看了一会儿,突然向燕秋尔张开双臂,笑容灿烂道:“呀!”
心里合计着小豆子这些个咿咿呀呀到底是什么意思,燕秋尔伸手将小豆子抄起来抱进怀里。
小豆子从桌子上转移到了燕秋尔的怀里,这就与燕青夏之间拉开了距离,捏不着那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了,燕青夏蹙眉看着燕秋尔,一脸苦恼。
燕秋尔只是顺了小豆子的意思,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燕青夏的不满,只看着封秦霜道:“嫂嫂瞧我这记性,因着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亲哥哥,所以我与乌伦尔也并不熟识,一时没想起来,还望嫂嫂莫怪。”
封秦霜愕然地看着燕秋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金头发的番邦人是回纥的王子?也是燕秋尔的亲哥哥?那也就是说……这燕秋尔也是回纥的王子?!她是有听说西苑这些姓燕的其实都与燕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没想到燕家主竟还能降回纥的王子捡回家来。
哎呀,糟了!若那金头发的番邦人是燕秋尔的亲哥哥,她方才可是说了对方不少坏话呢。
封秦霜转了转眼珠子,还当真尴尬地笑了,道:“哎呦!嫂嫂不知道那是五弟的亲哥哥,方才若是哪句说得不中听了,还望五弟莫要见怪。嫂嫂我也是为了青夏着想。”
一瞧封秦霜这神色,燕秋尔三人便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封秦霜其实是个精明的女人,精明又能干,也难怪封家主会将她嫁到燕家来。只是精明的人到了燕生、燕秋尔甚至燕浮生的面前,便都要自降一级再来比对,故而这封秦霜便也没有什么精明可言了,她那点儿小心思在这三人面前根本就是显而易见。
燕秋尔将手指头从小豆子的嘴里抽出来,一脸淡然地说道:“我自是知道嫂嫂爱子心切,何况乌伦尔虽是我亲哥哥,忘了他的样貌特征也是我的不是,倒是让嫂嫂见笑了。可若嫂嫂所说之人是乌伦尔的话,那嫂嫂大可放心,乌伦尔亦是征哥旧友,绝不会做出对征哥不利的事情。”
闻言,封秦霜蹙眉。她倒也不会觉得那个金发的番邦人会加害于燕征,只是燕征在面对那个番邦人时的态度叫封秦霜心生几分警惕。据封秦霜所知,会让燕征露出慌张神色的只有三个人,燕家家主燕生、五弟燕秋尔和那个金发的番邦人。
这前两个人一个是养育燕征多年的父亲,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这两人又都是精明能干到异于常人的地步,燕征会在这两人面前露怯,封秦霜并不在意。可那个金发的番邦人又算是怎么回事儿?燕征看那番邦人的眼神总让封秦霜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让封秦霜生出一种不安来。
封秦霜想了想,又道:“可是五弟,你与主君不觉得让一个番邦人在燕家自由行走多有不便吗?”
“不便?”燕秋尔再一次将手指头从小豆子的嘴里抽出来,并且瞪了小豆子一眼,才回答封秦霜的问题道,“嫂嫂与青夏居于后院,乌伦尔行走于前院,会碰面的机会似乎也没那么多,嫂嫂是觉得哪里不便?”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秦霜解释道,“咱们燕家可是这天岚国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商家,商政两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家,你说让一个番邦人在家里进进出出,这不是要落人口舌了吗?”
没人再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不放,燕秋尔疑惑地低头一看,就发现小豆子不知何时将燕青夏的手指塞进了嘴里,起劲儿地吮吸着。
燕秋尔刚要责备小豆子,却见燕青夏抬头,赧然微笑。燕秋尔一愣,便不再理会燕青夏与小豆子。既然燕青夏乐意陪小豆子玩儿,他也乐得清闲。
“嫂嫂的意思,便是要让乌伦尔离开燕家?”
封秦霜笑道:“我知五弟有意关照血亲哥哥,可也得顾着咱们燕家的声名不是?”
燕家的声名?燕秋尔轻声一笑,转而对燕生说道:“燕生,乌伦尔可是你弄进燕家去的,可有考虑过燕家声名?”
封秦霜再次傻眼。
燕生对封秦霜那点儿小心思分好不感兴趣,只回答燕秋尔道:“乌伦尔要入商队。”
封秦霜一惊,似责问般的话语便脱口而出:“燕家主竟要让一个番邦人入商队?”这话说完,封秦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燕生冷眼睨了封秦霜一眼,道:“不了解燕家状况,便不要多言。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被燕生冰冷的声音惊得一抖,封秦霜下意识地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燕家家主的威严果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压低了声音而已,便让人有千斤压顶之感,心中惴惴。
第196章 燕征决定事件
“燕家主、主君,燕少主与乌伦尔殿下来了。”
不怕热闹就怕不热闹,封秦霜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金豆就将燕征和乌伦尔带进了家门,得了燕秋尔的准许,才将两人带进这庭院里。
一听说燕征来了,封秦霜突然显得有几分坐立不安,而燕青夏什么都不懂,依旧跟小豆子玩着吮吸手指的游戏。
燕征与乌伦尔并肩进门,两人之间的气氛瞧着是比之前好多了。看到坐在燕秋尔一侧的封秦霜,燕征也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燕征蹙眉看着封秦霜,猜测着封秦霜来西苑的用意。
乌伦尔只左右看了看,定住脚步向燕生、燕秋尔和燕浮生行礼之后,便走到燕生身后坐下,俨然自认是燕生的属下。
看到这样谦逊的乌伦尔,燕秋尔其实很不适应。燕秋尔对乌伦尔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五年前的尊贵高傲,可一转眼五年过去,乌伦尔竟是被磨得棱角全无。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啊。
“我……”封秦霜不自在地笑道,“想起前几日你与我说过五弟的住处,便想带青夏来探望五弟。我也想与五弟聊聊,好瞧瞧被你念叨了五年的人究竟什么样儿。”
是这样吗?燕征狐疑地看向燕秋尔,想向燕秋尔求证,却只看到了燕秋尔意味深长的笑脸。
燕秋尔这笑在封秦霜看来是与先前的笑脸并无区别,可如燕生、燕征、燕浮生这般了解燕秋尔的人,却是一看就能看出端倪。
燕征眼神一闪,上前两步,撩起衣摆坐在了封秦霜的身边,看了看燕青夏和正与燕青夏玩闹的小豆子,笑着问道:“这小家伙便是秋尔的儿子?”
燕秋尔也转头看向小豆子,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脸,有几分自得道:“就是这个小家伙。怎么样?可爱吗?”
燕征被燕秋尔这慈父般的笑脸吓到了,略微嫌弃地撇撇嘴,调侃道:“我倒是从没想过竟能从秋尔脸上瞧见这慈父的嘴脸,还真是……相当不适啊。”
嘴脸……耳朵尖地听到这个词,燕秋尔笑着瞪了燕征一眼。
“来找我,还是来找燕生?”
封秦霜这才注意到举凡燕秋尔提起燕生时,均是称呼的名字,而包括燕生在内的人听了之后都不觉得不妥。都说这燕秋尔是燕家五郎君,是燕生的养子,燕征名义上的弟弟,可那样的身份会让他有胆子直呼一家之主的名讳吗?
封秦霜的心里开始打鼓,隐隐为自己今日的鲁莽感到后悔。或许她该再观察一段时间的。
听了燕秋尔的问题,燕征看了看燕生,又看看燕秋尔,笑道:“我以为找谁都是一样的。”
“一样吗?”燕秋尔挑着眉看向燕生。
“不一样吗?”燕生笑着反问。
燕秋尔耸耸肩,不置可否。
见状,燕征便开口道明今日来西苑的目的:“今日与管事们议事时,听丘然说,主君介绍乌伦尔加入燕家商队?乌伦尔他……可是回纥的王子,这样做是否不妥?”
燕征说这话并非是为了私情,而是仔细考虑过双方立场之后才提出的问题。
燕生转头看向燕征,道:“不管他是哪里的王子,五年的荒废也足以让他失势,事到如今,回纥的局势已于他不利,纵使他回去了,他也不再是曾经的乌伦尔。若想平安度日,还是留在天岚的好。何况加入燕家商队一事,是他自己的决定。”
燕征蹙眉,道:“可主君也知道,咱们家的商队走得都是凶险之地,恐怕……”
“谁都不是天生的行商,家里的那些人也都是经年累月历练出来的。何况现如今不是已经定下几支商队只走天岚内线吗?先让乌伦尔跟着去一趟,行还是不行,等他回来再说。”
顾忌太多的人,是无法成为优秀的行商的,行走天下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分热血两分冲动,加上七分实力作保。乌伦尔的身手足以自保,他便有成为行商的可能,至于能否如预期那般成为优秀的行商以支撑燕征,还要看乌伦尔的时运了。
燕生其实是觉得燕家之中不会有人背叛燕征,只是被提拔到管事位置上的,都是对燕家忠心耿耿的,这点儿自信燕生还是有的。
可乌伦尔认为其他人都不如他自己来的可靠,他为了燕征抛国弃家,虽可能也做错过什么,可坚守的这五年让乌伦尔自信可以守护燕征一辈子,哪怕燕征有妻有子与他再无可能,他也想怀抱这一份爱恋守护燕征一世。
燕家之中,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将忠心交付给燕生的,另一部分人则是效忠于燕家,匆忙上位的燕征身边少有追随者,这对燕征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清这一点之后,乌伦尔左思右想,觉得与其借着燕秋尔的势力再创一股势力去协助燕征,倒不如利用燕生的地位进入燕家掌握行商命脉。
于是跟燕生学习几日之后,乌伦尔决定跟随燕家近期要出发的一支商队走一趟,体验一下。这事儿原本是要瞒着燕征的,不想却被燕征那仅有的追随者之一泄了密,燕征知道之后,便冷着脸拎着他来了西苑。
要一个番邦人进入商队?封秦霜也知道商队对燕家来说有多重要,因此听到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乌伦尔一眼,衡量一番,便开口插言道:“可是咱们家走天岚国内线的商队,不大多是替皇家运货吗?这随行之人……不好随意挑选吧?”
燕生微怒,蹙眉看着封秦霜道:“我燕家的商队要用谁,不随我的意要随什么?”
封秦霜愣愣地看着燕生,完全不明白燕生是为何生气。她说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她难道不是站在燕家的立场上来说这句话的吗?为何燕生会生气?
见燕生不高兴了,燕秋尔便也沉声警告封秦霜道:“五年的时间想必不够让嫂嫂将燕家上下了解个透彻,未参与过燕家议事,嫂嫂想必也不清楚燕家的行事风格,这生意上的事情和商队安排,燕生与征哥自有考量,嫂嫂还是莫要插言得好。”
燕浮生也轻笑一声,道:“弟妹你瞧,我就说过了吧,他们男人做事情自有他们自己的章法考量,咱们女人啊,少管为妙。”
封秦霜蹙眉。这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插手燕家生意上的事情呗?可她为何不能插手?她连家里的生意都管得上,如今成了燕家的少夫人,她倒是管不了燕家的生意了?她可与外面那些蠢女人不同,这些人只是不知道而已!
于是封秦霜不甘心地再度开口道:“可那是……”
“能安静会儿吗?”燕征转头冷眼看着封秦霜。
封秦霜一抖,这回是乖乖闭上嘴了。
确定封秦霜不会再说话了,燕征才满意地收回视线,而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乌伦尔,问道:“乌伦尔,再常安城里,你能做的事情很多,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过了五年富足的生活,为何一定要来燕家做这可能丧命的事情?”
燕征从前并不知道,可这五年来却每年都要接收几次商队成员的死讯,这才深刻了解到行商的危险所在。
听到燕征的问题,乌伦尔才抬起头看向燕征,目光深邃而平静,展颜一笑,乌伦尔开口道:“少主还是想个别的问题来问我吧。”
听见那一声“少主”,燕征的心里一揪,随即又因为乌伦尔的这个回答而感到一丝慌张。
这个问题不该问的,因为那答案他该是最清楚的。尽管曾经并不信任乌伦尔,可经历了这五年,燕征已经清楚地知道乌伦尔的真心,也知晓乌伦尔如今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他。
这样的认知让燕征心疼不已,也悔不当初,想说自己并不值得乌伦尔这样做,可他知道规劝对乌伦尔来说并没有意义,何况他并不想劝说乌伦尔放弃,哪怕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也依旧不想放弃乌伦尔。最近燕征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弱的混蛋。
“我……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了。”燕征长舒一口气,“这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
乌伦尔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少主成全。”
燕征的心里又是一疼,抿嘴思索半晌,开口对封秦霜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封秦霜笑着起身,而后招呼燕青夏道,“青夏,走,我们回家。”
这就要走了?燕青夏看着还在笑的小豆子,一脸不舍。
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走的燕征脚步一顿,又开口道:“让青夏在五弟这里住两日吧。”
“什么?”封秦霜一愣,不解地看向燕征,“为什么?”
燕征眉心一蹙,转身走到燕青夏面前蹲下,问道:“青夏,你是想回家,还是想留在这里陪小豆子玩?”
闻言,燕青夏有些迷糊了。阿娘要他回家,可是他想再与小豆子多呆一会儿。阿爹要他留下,可他若是留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阿爹会来接他吗?可是……可是他还是想跟小豆子再多呆一会儿。
见状,燕秋尔笑道:“青夏若想留下,留下便是,小豆子定会很开心的,待青夏想家了,叔父便送你回家,这样可好?”
“唔……”燕青夏的视线又在封秦霜、燕征和小豆子之间转了一圈,终于是做出了决定,道,“阿爹,我想……我想留在叔父这儿,行吗?”
燕征笑着揉乱了燕青夏的发型,柔声道一声好,便带着封秦霜离开。
兴许是他太依赖秋尔了,可只要秋尔在身边,他就觉得踏实,再大的困难也有勇气去解决。何况还有一个人为了他那样努力,他总该回报点儿什么。
第197章 阿爹阿娘事件
天清气朗,燕秋尔便又带着小豆子道院子里晒太阳,只不过今日还多了一个借住的燕青夏。
燕家近期要有一支商队南行,替朝廷运些货物到岭南去,燕生为了能将乌伦尔好好地安排进商队,这几日便回到了燕家参与这支商队准备出行的大小事宜。可说回去,也只是白日里回去罢了,大清早他起了之后燕生离开,晚饭前燕生便定会回来,搞得好像这西苑才是燕生的大本营一般。
燕征和乌伦尔自然也忙了起来,这两个人在西苑没什么挂念,这一忙便就是几日没来露脸。
皇宫之内,楚易的“病”是越来越重了,处理政务时倒是比以前精明了,只是私下里便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见着谁都不笑,除商讨政务以外,多一个字都不与人说。
内侍监的人还说楚易的寝宫已经如同荒废,自打燕浮生离开之后,楚易便夜夜在含凉殿中独守空房,成宿成宿地不睡觉,哪怕躺在了那床上,也是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了内侍监的各种报告,太皇太后和朝中大臣急得跟火烧眉毛了似的,奈何燕浮生依旧窝在西苑里闭门谢客,碍着先前种种,众人也拉不下脸来破门而入诚恳道歉,这事儿便一直僵持着。
但燕秋尔知道,每天夜里,燕浮生都会偷偷回到含凉殿去陪楚易,楚易安排给她的那些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也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这不今儿一大早就听宫里来的人说楚易头疼,燕浮生便急忙火四地赶回宫去了。
不过是头疼罢了,至于搞得跟只剩下一口气了似的吗?
看着愉快玩耍的燕青夏和小豆子,燕秋尔眯起眼睛,感叹生活平静而惬意。
正惬意着,燕秋尔便突然察觉两道“深情”的视线,低头一看,燕秋尔便瞧见燕青夏费力地抱着小豆子,站在他跟前儿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怎么了?”虽然担心燕青夏会因为力气不够而将小豆子摔到地上去,可燕秋尔还是没有伸手将小豆子抱进自己怀里。
他虽然是很喜欢小豆子,但带孩子这事儿还是太累了,燕青夏既然喜欢,他干吗夺走小朋友的乐趣?何况这几日里,燕青夏哪怕是自己摔倒受伤,也不曾让小豆子磕着碰着,他倒还真是不担心了。
不过燕青夏这会照顾人的性子是像了谁了?征哥虽稳重,可却没这么细心。是像封秦霜吗?好像也不是。
燕青夏抿着嘴眨了眨眼,而后糯糯地开口问道:“五叔,阿爹是不是跟阿娘吵架了?”
燕秋尔一愣,颇感有趣地看着燕青夏。都在他府里住了好几天了,这小鬼怎么才想起来问这个?
“为什么这么问?”燕秋尔看着燕青夏,笑容温和。
“唔……”燕青夏皱起了脸,想了想后说道,“那天阿爹生气了。”
燕秋尔寻思了一下,才明白燕青夏说的那天是只燕征将他留在这里的那天。
“为什么阿爹生气了,就是在和阿娘吵架?”
“唔……”燕青夏看了看燕秋尔,似乎不知道这话是否该与燕秋尔说,可瞧燕秋尔只是笑,也不追问,燕青夏又觉得这话他实在是憋不住,犹豫了半晌,才用软糯的声音开口道,“因为阿娘总是惹阿爹生气,阿爹每次生气都是因为阿娘,然后他们就吵架。”
听到这话,燕秋尔眉梢一挑,问道:“阿爹和阿娘总是在吵架?”
燕青夏点点头,有些不开心地应了一声。
燕秋尔伸手揉了揉燕青夏的脑袋,又笑着问道:“既然你觉得阿爹和阿娘在吵架,为何今日才来问我?”
燕青夏比燕秋尔想象中的要聪明,虽然只有三岁,可说话吐字已经十分清晰了,出口的言语也十分顺溜,想来是在燕府那样的环境中受到熏陶了吧,故而燕秋尔也不怕燕青夏听不明白自己的问题。
果然,燕青夏撇撇嘴,回答道:“阿娘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说这话时,燕青夏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燕秋尔忍俊不禁,故意逗弄燕青夏道:“既然你阿娘要你别管,你为何又要问我?不听你阿娘的话可是要挨揍的。”
“阿娘才不会揍我!”嘴上这样说着,燕青夏游移的眼神却表明他对自己说的这话并没有多少自信。阿娘要是知道他没听话,保不准还真会揍他。
一想到这点,燕青夏突然有些怕了,抬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燕秋尔,央求道:“五叔……我、我刚才说的话,您能别告诉我阿娘吗?”
“为何?”燕秋尔故作不解地看着燕青夏,“你不是说你阿娘不会揍你吗?那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呢!”下意识地反驳之后,燕青夏又缩了缩脖子,没底气地说道,“我、我是怕阿娘不开心。”
“呵!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燕秋尔屈指在燕青夏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五叔问你,你喜欢你阿爹,还是喜欢你阿娘?”
“唔?”燕青夏一脸困惑地看着燕秋尔,不过从小到大也总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于是已经知晓正确回答的燕青夏只困惑了片刻,便正经八百地答道,“阿爹和阿娘我都喜欢。”
燕秋尔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若只能选一个呢?”
燕青夏一愣,而后低头思考,思考了半晌,才又抬头看着燕秋尔,问道:“五叔,为什么只能选一个?青夏喜欢阿娘,也喜欢阿爹,阿爹和阿娘都住在燕府里,青夏也住在燕府里,为什么只能选一个?”
这小鬼知道得还真不少。燕秋尔是记得他府里最小的弟妹们在三四岁的时候可没燕青夏这样聪明。
“如果你阿爹住在燕府里,但是你阿娘要回去江南外祖家住,你要如何?”
“唔……”燕青夏眉心紧蹙,一张包子脸扭出了无数道褶子。
燕青夏知道他的阿爹是燕府的主人,也知道他的阿娘原本是在江南与外祖、舅父住在一起,可他的阿爹和阿娘一直都住在一起,阿娘为何要去江南住呢?如果阿娘要去江南的话,阿爹不一起去吗?为什么?上一次他们去江南的时候,明明阿爹都跟着去了,这一次为什么不呢?
燕青夏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便仰起头困惑地看着燕秋尔,问道:“五叔,阿爹和阿娘以后不住在一起了吗?”
燕秋尔叹一口气,又摸了摸燕青夏的脑袋,这问题却还是继续问了下去:“如果你的阿爹和阿娘不住在一起了,你要跟谁住?”
“唔……两边都住?”燕青夏不确定这是否是燕秋尔想要的答案。
燕秋尔一愣,而后忍不住又在燕青夏的头顶拍了一下,道:“五叔可提醒你,你若是去了江南,可就见不着你小叔叔了。”
几日下来,燕青夏已经非常清楚自己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叔叔,小叔叔不会说话,也还不会走路,整天只咿咿呀呀地叫着,笑着,可爱极了。而他的小叔叔此时正被他抱在怀里呢。
燕青夏低头看着小豆子的头顶,又思考了起来。
若他去了江南,就要跟小叔叔分开了,可要是跟他分开了,小叔叔交给谁来照顾呢?
五叔吗?不行。五叔平时只管定时喂小叔叔吃饭,别的都不管,前天小叔叔与五叔一起在榻上午睡时,五叔都没发现小叔叔差点儿从榻上掉下来,小叔叔还是他接住的呢!
让姑母照顾?也不行。姑母只管逗小叔叔玩儿,三天前还把小叔叔丢进池塘里了,说要让小叔叔学泅水。小叔叔连路都不会走呢,泅什么水!
那要交给祖父?那更是不行了!祖父也不知道什么怪脾气,白日里虽然冷着脸,可对小叔叔也算贴心,会喂小叔叔吃饭,也会陪小叔叔午睡,还不会让小叔叔掉到地上去,可一到了夜里,祖父对小叔叔就不好了。昨个儿他起夜时还瞧见祖父将小叔叔从房间里丢出来,可把他给吓坏了,若不是小叔叔被梁叔叔给接住了,他可就再也见不着小叔叔了!
数来数去,燕青夏突然发现小豆子的身边除了他竟没一个靠得住的人,他怎么走得了?
看着三岁的燕青夏表情严肃如同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难题天下存亡一般,燕秋尔憋笑憋得很辛苦。燕秋尔也是没想到哦,只今日的功夫,燕青夏竟是对小豆子上心了,若让燕征知道他这父亲还不如一个小叔叔来的重要,不知道燕征会露出何种表情。
燕秋尔看了看小豆子,又看了看燕青夏,转了转眼珠子,问燕青夏道:“青夏,你可想习武?”
思路被打断,燕青夏一时还没回过神,只下意识地看向燕秋尔,眨了眨眼才大致了解燕秋尔的意思,茫然地反问道:“习武?”
燕秋尔点点头,道:“五叔送你去拜师习武可好?”
燕青夏终于明白了燕秋尔的意思,两眼一亮,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那晶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阿娘说,我要先学会算账,才能习武。”
燕秋尔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道:“五叔只问你想还是不想,你若是想,你阿娘那边,五叔去帮你求情,不过你若是不想,便当五叔没提过好了。”
燕青夏带着一脸显而易见的期待表情,小心翼翼地求证道:“五叔,您真的能送我去习武?”男孩子总是喜欢些可以活蹦乱跳的事情,尤其燕青夏也见识过燕征的功夫,故而心生仰慕,老早便想要跟着燕征习武,只不过被封秦霜严厉阻止了。
“五叔骗你做什么?”这小鬼还挺谨慎的嘛。
燕青夏张开嘴,答应的话似是要脱口而出,可又憋了回去,改口道:“那……小叔叔呢?”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道:“我自然是要连你小叔叔一起送去。”
燕新堂和燕思仁建立起来的那个飞燕山庄一直都是由他西苑里人在打理,连年幼的弟妹们也被带了去学习,千无也在那边,千风偶尔也会去那里见见千无,文武师父倒是都不缺,况且那山庄就建在距离常安城不远的一处山谷里,燕秋尔原本就想把小豆子送去了,如今燕征与封秦霜的事情又不知道要闹到何种程度,或许将燕青夏送去那里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听小豆子也会去,燕青夏便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展颜笑道:“那……那我想去。五叔,我能去吗?”
燕秋尔又揉了揉燕青夏的头,笑道:“等着吧,过几日五叔送你回家时顺便与你阿娘说说,待你小叔叔过了周岁生辰,便送你们两个过去。”
“谢谢五叔!”燕青夏甜甜一笑,低下头跟还什么都不懂的小豆子分享自己的喜悦。
燕秋尔躺回了榻上,看着天空中悠然飘浮的白云,扬起了嘴角。
该落幕的事情总算是都要落幕了。
第198章 事情落幕事件
当天岚国常安城中的一群本该忙于政事的肱骨之臣为了他们未来的皇后而焦头烂额时,燕秋尔和燕浮生终于在人前露脸了,只是那家在两人之间的小不点儿时怎么回事?才几日没见,他们二人之中是谁有了孩子?瞧那酷似一家三口的温馨气氛,得到自家眼线通知而赶来的大臣们立刻围了上去。
“金城郡王,一段时日不见,郡王的病可好些了?”酒肆里,燕太尉一行老臣俱是冷着脸看着这不知敬老的金城郡王,一个个的却也只能在心里暗自不爽。
燕太尉和林太傅可是说了,这小子原本就难缠,如今有帝王帮衬,更是无畏无惧,他们决不能再惹着小子不开心了。
他病了?他病了吗?燕秋尔困惑地转头看向燕浮生,见燕浮生满怀歉意地吐了吐舌头,燕秋尔便知道这是楚易与燕浮生为了替他这个不上朝的金城郡王开脱而想出的借口。只是他原本并没有想要用什么借口,不喜欢去便不去罢了,不过仔细想想,那样确实不好。
于是燕秋尔向燕太尉拱手一拜,道:“劳燕太尉挂心,本郡王这身子骨也是不经折腾啊,心火一急,便容易卧床,真是对不住诸位。”
老太师的嘴角狠狠一抽,广袖一甩,背过身去了。他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再与这小子胡搅蛮缠下去,他非得立刻入土不可!
燕秋尔得意一笑,并不介意太师的举动。这群老顽固肯选择不与他争辩这样的放任态度,便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他可不敢奢求这些人能放下身段求着他什么。
燕太尉眼角一跳,暗瞪了燕秋尔一眼。这小子,除却朝堂上的上下关系,他可也是这小子的堂伯呢,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
“甚好,金城郡王无碍,我等也就放心了。”燕太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过没想到诸位日理万机,竟还能得空来这酒肆里小聚,本郡王能在这里遇上诸位也是缘分了,不若今日本郡王做东好了。”说着,燕秋尔便径自招呼了小二,要了包间,点了好酒好菜,笑呵呵地引着几个人去到包间。
进了包间,燕秋尔却没再理会燕太尉一行,反而从燕浮生怀里接过了小豆子,而后动作熟练地喂小豆子喝了水,便逗着小豆子玩起来了。
燕太尉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燕太尉开口对燕秋尔说道:“秋尔啊,堂伯我是有段时日没喝过你煮的茶了啊。”
燕秋尔眯起眼睛笑着回答道:“侄儿也有段时日没与堂伯闲聊了,细算起来,这最后一次对坐闲聊还是五年前的事情呢。”
这个时候知道他们是堂叔侄了?先前想什么了呢?官阶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不过燕秋尔也知道,此时若再不顺着燕太尉给的台阶下来,之后怕又要节外生枝,左右这些人也吃到苦头有所收敛了,这事儿还是尽早解决吧。
见燕秋尔顺了自己铺下的台阶,燕太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过就那样,只要燕秋尔松了口,就好办了。
燕秋尔见燕太尉一副放心了的样子,摇头失笑。明明只要去说服楚易下一道圣旨到西苑封浮生为后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了,这些老臣还真是老实啊。
燕秋尔继续说道:“不过这茶侄儿也是有五年未曾煮过,手生了。”
“哈哈哈,堂伯我啊也不过就是说说,哪敢真让你给煮啊?那要是被燕生给知道了,可还得了?”
燕秋尔撇撇嘴,道:“可没有堂伯说得这般。”
燕太尉止住这个没什么用的话题,仔细端详了一下燕秋尔的神色,话锋一转,道:“秋尔啊,你打算何时让浮生回宫里去?”
饭菜上桌,燕秋尔先挑了特地给小豆子点的蛋羹,一点一点喂进去,一边喂一边对燕太尉道:“回宫?宫里可不是家姐的归处啊。我正打算要带三姐出去转转呢。”
“转什么转!”燕太尉终是没忍住,狠瞪了燕秋尔一眼,“臭小子,说吧,什么条件?”
这别人家的娘子都争着抢着要入宫,哪怕不能成为皇后,挂个名也可以,那礼是赶着往上送,倒贴着要入宫,结果到了燕秋尔和燕浮生这儿可好,先前不让燕浮生做皇后,她偏要做,在后宫一呆就是五年,什么委屈都忍下了,可这会儿想让她做皇后了,她却又从后宫跑了出来,任人追在后头求着都不入宫了,这姐弟俩当真是天上派下来的煞星啊,专跟他们对着干!
燕秋尔展颜一笑,偏头向燕浮生问道:“三姐,有什么条件?”
燕浮生与燕秋尔对视一眼,得了燕秋尔的肯定,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承蒙诸位错爱,浮生受宠若惊,念陛下立于高处身边冷清,浮生亦是不忍心看陛下日渐憔悴。但浮生无才无德,仅凭一人之力怕无法成为陛下的支撑,恐重蹈覆辙,故而浮生只盼这日后诸位能与浮生一心,替陛下打理前朝后宫,替陛下分忧解难。”
燕浮生这话说得委婉,言外之意便是要眼前这几位朝中元老在日后也能如今日一般保她、护她。
精明如林太傅几人,自是听明白了燕浮生这话,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是这话终究是不甘心说出口。
燕秋尔将小豆子拎起来放进燕浮生的怀里,而后起身,规规矩矩地对燕太尉几人行了一礼,诚恳道:“此番诸事,秋尔不驯于几位,还请诸位海涵。
有关立后一事,诸位想的是天岚国的颜面威望,我等晚辈却是在不危害天岚国利益的前提下考虑了陛下的幸福,若争论起来,怕一时半会是得不出个结论,故而秋尔才用了这不入流的法子想打破僵局,只是……只是家姐与陛下的举动也是在秋尔意料之外,害得几位受累,秋尔心中愧疚。
但也请诸位相信秋尔对天岚国的忠诚、对陛下的义气以及对家姐的爱护,秋尔虽只是区区商贾,可家国天下之事,还是拎得清的。
秋尔亦知晓几位心中所虑,但我燕家人从没让天下失望过,燕生不会,我不会,燕浮生同样不会,他日若有差池,听凭几位发落!”
燕太尉几人一愣,而后面面相觑,又凑到一起嘀咕了一番,燕太尉才叹一口气道:“左右都是你有理,这话可都让你说了去了。
罢了,我等瞧着陛下那模样也不似作假,燕贵妃若当真不在,我天岚国是不会少了一位明君,可却会少一个‘人’。没想到出身帝王之家,陛下却还有如此深情……既然燕贵妃对陛下来说是必要的,我等也不能因小失大,比起那些钉死的规矩,陛下的龙体更为重要。
老臣也请燕贵妃大人有大量,念在我等一心为天岚国、为陛下着想的份上,请燕贵妃回宫主持大局。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老臣有生之年,定与燕贵妃同进退。”
“老臣定与燕贵妃同进退。”随着燕太尉的话音,其余几人也跟着做出了承诺。
事情比想象中进行得还顺利,燕浮生没有答复燕太尉几人,反而先看向燕秋尔。
燕秋尔又琢磨一番,便冲燕浮生点了点头。
燕浮生会意,便就这样应了下来。
燕浮生这一点头,几位老臣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燕浮生与燕秋尔进了宫,前往含凉殿。
彼时,楚易正在含凉殿的书房里批阅奏章。
燕浮生不在,他的日子果然就变得无趣多了,除了处理政务竟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搁下笔,楚易认真回想了一下,试图想起往日里的这个时候,他与燕浮生正在做什么,可一回想起与燕浮生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便衬着此时更加孤寂,楚易哀叹一口气,只得又抓起笔,翻开下一本奏章。
“陛下,太皇太后驾到。”内侍顶着书房里的低气压走到楚易身边,小心翼翼地禀报。
你说前朝的那些大臣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这好好的日子不让人过,偏要把燕贵妃赶走,这下好了,燕贵妃走了,陛下的好脾气也跟着不见了,燕贵妃走了几日,陛下这脸就板了几日,没事儿的时候看起来就够有威严的了,一旦听说太皇太后来了,那就更加气势逼人了。唉,他要不要去跟内侍监请个病假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果然,楚易一听说太皇太后来了,这脸色便迅速冷了下去。
“去问清楚了,太皇太后若无要是,便请她回去。朕忙着呢,没空。”
果然又是这样。内侍乖顺地应一声,便转身出了书房。可没过多大一会儿,这内侍便又苦着脸回来了。
“启、启禀陛下,太皇太后她说……”
“她说什么?”楚易眉心一蹙,有不好的预感。
内侍咽了口口水,道:“太皇太后说,她今儿闲着,便就在这书房门口等着陛下,陛下何时忙完了,何时召见她便是。”
“胡闹!”楚易猛一拍桌子,瞪着眼睛看着无辜的内侍,“太皇太后年岁已大,怎能在外边站着等?!”
内侍被楚易的怒气吓得一哆嗦,哭的心都有了。那太皇太后她就是想见陛下您,您不见,还不许人家等着吗?若不能等,那您倒是想个法子让太皇太后别来了啊。那老太太一天三遍地往含凉殿跑,他瞧着都累了。
“你去让她……”
不等楚易说完,就有宫婢火急火燎地冲进书房,连规矩都顾不上了,一见着楚易就噗通一声跪下,惊喜道:“陛下,燕贵妃回宫了!”
“什么?!”楚易两眼一瞪,而后拔腿就往书房外跑。
浮生与秋尔成功了?
第199章 再次偷跑事件
那日,燕秋尔与燕浮生是被一众大臣众星拱月般送进含凉殿的,在含凉殿书房门前碰上太皇太后时,也是见着了太皇太后脸上久违的慈爱笑容,而在太皇太后几句话寒暄下来之后,燕浮生被逼出宫一事也就变成了燕浮生回娘家探亲。
燕秋尔原本是想要再说几句讽刺的话,可被燕浮生拦住了,想着燕浮生日后有一段时日都要与太皇太后朝夕相对,燕秋尔便将对太皇太后的那一丝不满压了下去。
那之后,皇宫里便为了封后大典忙活开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宜操劳,这封后大典的琐碎杂事便只能由燕浮生这准新娘自个儿忙活,楚易虽有心帮忙,奈何经常被国事绊住,实际上也帮不了燕浮生什么,反倒总是给燕浮生添乱。
燕秋尔见燕浮生忙到没有时间好生休息,便传讯去了飞燕山庄,将巧娘子和两位妹妹叫回了常安,送进宫去给燕浮生搭把手。
原本燕秋尔只是希望这三人能替燕浮生分担一些,却没想到这三人一进攻就将燕浮生手上所有的活都揽了去,大事小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比起皇宫里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宫婢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三人进宫两日,燕浮生就从繁杂的事务中脱身,有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当燕浮生将这事儿与燕秋尔说过之后,燕秋尔才重新估量那尚未去过的飞燕山庄。
那飞燕山庄是燕新堂与燕思仁建立起来的,虽因千风的关系涉入江湖,可燕新堂与燕思仁终究是商贾出身,下边帮衬着的人也都是出自燕家,就算有千无和千风在旁指导,这飞燕山庄也该是脱不去商贾的芯子。可燕浮生这样一说,燕秋尔再进宫一看,便发现巧娘子三人的行事干脆利落,处处透着江湖人的爽利直接,倒是少了几分商贾的盘算思量。
这勾起了燕秋尔的好奇心。燕秋尔一寻思,便带着燕青夏去了燕府,可燕秋尔去时,封秦霜已不在燕府,问了燕征之后,才知道他与封秦霜已经和离,封秦霜竟是没多做纠缠便独自离开。
燕征派人偷偷跟着封秦霜,直将封秦霜安然送回江南封家,这才让人撤回来。至于封家那边,并未有人向燕家刁难,燕征从那些暗地里护送封秦霜的那些人口中得知,是封秦霜一力将封家义愤填膺的人给拦了下来,至于为何,燕征不知,也没打算去问。
不管是何理由,如今的燕征对封秦霜心怀愧疚,无论封秦霜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燕征只会帮上一把,旁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就是了。
燕征自不会阻拦燕秋尔将燕青夏和小豆子送去飞燕山庄,于是燕秋尔即刻启程,带着燕青夏与小豆子去了飞燕山庄。而同一时间,忙于安排商队诸事和另外一些事情的燕生却是错过了与燕秋尔的碰面,再相见时,便是半月之后,燕浮生的封后大典之上。
燕秋尔原本只是打算去飞燕山庄看看,可这一看,燕秋尔便起了兴趣,竟一呆就是半个月,待回过神来,便已经是封后大典的前夜了。
燕秋尔披星戴月地赶回,连开城门的时间都等不及,只得偷偷寻个无人的死角,翻过城墙入城。
来到西苑自个儿房间的门口,燕秋尔瞅着那从门窗透出的微弱光芒心中一暖,可推门而入后,却理所当然地得了燕生的冷脸。
“你还知道回来啊?”他倒是不介意秋尔外出戏耍,可秋尔是否也该提前告知他去和回的时间?这一去半月,若不是燕新堂传了信儿回来,他还当秋尔是半路被人掳走了呢!
燕秋尔嘴角一咧,谄媚地笑着,快步走到燕生面前,身子一斜就坐到了燕生的大腿上,还顺手抽走了燕生拿在手里装模作样的本册。
“你还在这儿呢,我怎么能不回来?”
燕生瞪了燕秋尔一眼,又伸手去拿那被燕秋尔搁在桌上的本册,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可说不准,某人是一瞧见新奇事儿就挪不开腿,哪还管我在何处?”
燕秋尔抢过那本册藏在身后,冲燕生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那不过就是一时新奇罢了,看腻了就厌了。”
燕生再次伸手去够那本册,故意问道:“那你何时也看我腻了?”
“那哪能啊!”燕秋尔将那本册换了手,突然眼睛一瞪,“燕生,你总惦记着这册子干吗?这册子比我好看?”
燕生被这句话给逗笑了,抬眼无奈地看着燕秋尔。
这小子,他与其他人在一起时,不管多亲密,都不见这小子吃味,偏生每次都要与书争宠,真不知道他那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你笑什么?”燕秋尔恼了,“信不信我把这册子撕了?”
在飞燕山庄呆了半个月未曾给燕生只言片语是他不对,可他这不是在道歉了吗?跟他说话的时候,干吗还惦记着那破本子?上面写着什么那么勾人啊?
燕生笑道:“那本册里记着的,是三娘子陪嫁的嫁妆,那嫁妆丑时就要被搬入宫中。”
一听这话,燕秋尔的脾气立刻就没了,往燕生身上一靠,便打开那本册逐条查看起来。
“唔……这些都是我府里的东西?”看着那一个比一个贵重的物品名称,燕秋尔心中困惑。
他虽从不整理自己的财产,可买过些什么还是心里有数的,可这份清单之中,只有七成物品名称是他瞧着眼熟的,其余三成他完全没有印象,而这三成却是这份嫁妆当中最为贵重的十几样东西。
燕生环住燕秋尔抱着,听到这话自然知道燕秋尔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回答道:“有些是我府里的。”
燕秋尔眉心一蹙,疑惑问道:“平日里借你的名声来用也就罢了,三姐出嫁,怎好让你也出嫁妆?”
燕生笑道:“第一,她姓燕,且是从我府里走出去的,多少关乎我的脸面。第二,她是你认可的姐姐,是你用心保护之人,也是真心待你之人。这些个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没个用处,又不能生出钱来,便当做是我的一份心意,给三娘子冲冲脸面吧。里面还有些东西是三郎和四郎放进去的。”
听了燕生的解释之后,燕秋尔却是对着那本册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依着三姐的性子,这些东西是一定会入了国库的,暴殄天物啊!”
兴许是受到燕家百年行商的观念影响,原东西两苑的人不管是谁、不管去哪儿都有搜罗奇物珍品的习惯,可贵重的东西大多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便只能纳入收藏,成为摆设,或者转赠他人。而燕浮生的这份嫁妆里,就有好些个东西是珍贵极品,大多有价无市,用来珍藏把玩尚可,若入了国库冲了军饷,可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你喜欢?”听得燕秋尔这话,燕生又仔细看了看被燕秋尔捧在手里的清单。
秋尔素来喜欢买些没用的东西,难不成这里也有他想要的?
燕秋尔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东西没见过?我要这些作甚?”
燕生不语,却暗忖这其中几样必定是燕秋尔心头所爱,只是这些个物件皆非必要,哪怕燕秋尔说了不想要,也并不是不想要的意思,只是没碰上罢了,一旦遇见,燕秋尔必定会买,故而他还是上点儿心,差人去找找看吧。
两人又闲聊几句,便到了丑时,西苑里的人皆是兴奋得一宿没睡,故而这时辰一到,便都聚在了院子里,迎来宫里派来的人,便帮衬着将那一箱箱的嫁妆抬了出去。
燕秋尔则与燕生一道坐在堂屋里,看着二十来个人在眼前来来回回,那装嫁妆的木箱火红的颜色晃得燕秋尔眼睛都花了,瞧着瞧着,燕秋尔就一头栽进燕生怀里,补个好眠。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不守规矩的燕秋尔没理会皇家那些繁杂的礼仪,寻了常安城最高的屋顶站了上去,如同前次参加登基大典一般默默地在一旁静观。
然而与前次不同的是,燕浮生踏进宫门之后,便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看向燕秋尔所在的屋顶。
燕秋尔一愣,而后冲燕浮生挥了挥手。
这世上,无需言语也能知彼此所想所做的姐弟怕是不多,更可贵的是他与浮生非出同根,却入同门,如今能有这般默契也算是奇迹了。
“看够了?”一直站在燕秋尔身边得燕生突然上前一步,搂住燕秋尔的腰沉声问道。
“恩?”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听到这样的问题,燕秋尔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你要做什么?”
燕生扬起嘴角淡淡一笑,而后搂紧燕秋尔,纵身提气,一跃而起。
“喂!”燕秋尔赶忙抱住燕生的脖子,惊疑地看着燕生,“又要偷跑?”
“不行?”回到常安城就已经让他追悔莫及,可不能再留在这里。
燕生旋身落在城郊的一片树林中,早有马车在此等候,驾车的车夫依旧是唐硕与梁成二人。
燕秋尔展颜一笑,道:“行,怎么不行!只不过咱们这次要去哪儿?”钻进马车,燕秋尔一脸好奇地看着燕生。
“去你只属于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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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无责任片段
时间:燕氏夫夫离开常安第三年
地点:江南扬州通往苏州的水路
有人云“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说得便是这江南风光。
燕秋尔原本对这江南风光是极为期待的,虽原本打算一离开常安城便来瞧瞧这秀美江南,不想这一路上却被太多事耽搁了,好不容易来了,这好心情还没维持上两日,就被人破坏了。
坐在乌篷船船头自斟自饮,燕秋尔一想起江南燕府里那个不知打哪儿出来的远房表姐就心气不顺,这不只是心气,燕秋尔只觉得心肝脾肺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燕生那厮也是气人,没事儿干嘛长得人模狗样的?总哪儿都能招惹一大堆狂蜂浪蝶,真是碍眼!
船位正努力撑船的徐磊瞧着燕秋尔不停灌酒的模样,一脸为难。
你说他不就是夜里起了个夜去放放水嘛,怎么就好死不死地碰上了要离家出走的五郎君呢?你说这碰上就碰上了,他为何不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主君和梁成他们,反而自己颠儿颠儿地跟了过来呢?他与五郎君虽不是陌路,可也不如梁成他们与五郎君那样亲近,这五郎君喝闷酒的时候,要他怎的开口相劝?
唉,早知道江南燕府里有“埋伏”,他们是怎么也不会住进去的啊。
不过这事儿五郎君也有错不是?他们家主君虽然是天生俊逸,可那一张臭脸就足以将别有用心的人挡开,那些个娘子也都只敢隔得远远地看着,连上前搭话的都不曾有过。可自从主君与五郎君好上之后,主君周身的戾气是越来越弱了,尤其是与五郎君在一起的时候,那温柔,那体贴,别说是那些娘子了,就是他看了都要心动了,也不怪那些娘子们饿狼扑食。故而五郎君也不该这般生气。
不过,这些话徐磊可不敢与燕秋尔说,略显焦急地望了望他们的身后,慢慢撑着船,盼着自家主君能赶紧带人追上来。
这江南风光虽好,可这秀美风光也招来了三教九流各路人马,若是运气不好碰上了难缠的,他可没法跟主君交代了。
然而事与愿违,徐磊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这才刚寻思着千万别有麻烦上门,旁边的一艘平行行驶的画舫就突然转了方向,斜插在他们这小小的乌篷船前头,将路堵得死死的。
“徐磊。”心情不爽的燕秋尔只冷着脸往那画舫上瞄了一眼,而后便继续饮酒。
“是,五郎君。”徐磊会意,赶忙收好竹蒿,扬声对画舫上的人喊话道,“不知是哪路朋友拦住去路?”
“失礼失礼。”一人从画舫中走出,笑容可掬地立于画舫船头,一身白衣随风扬起,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在下李彦,远远地瞧着这位郎君器宇不凡,有心结交,不知这位郎君可否赏脸到画舫上一聚?”
李彦本不是会随便与人搭讪的人,奈何有龙阳之好,这天岚国内合他口味的男人实在不多,好容易碰上一个,又恰巧是同道中人,这就好比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岂有不接下之理?
徐磊瞄了燕秋尔一眼,见燕秋尔无心应承,便朗声拒绝道:“多谢这位郎君美意,只是我家郎君急着去往苏州,怕是要拂了郎君美意。”
听了这话,李彦眉梢一动,微微有些不悦,瞄了一眼似心情不佳般的美人,便又开口道:“哦?这位郎君也是要去苏州的?刚好在下也是要去苏州一趟,这画舫的速度可是要比那乌篷小船快得多了。”
“多谢阁下美意,不必。”略显焦急的声音在燕秋尔与徐磊头顶响起,紧接着满头大汗的燕生便稳稳落在乌篷顶端,蹲下身子稳住平衡。
燕秋尔的手一顿,将刚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下,冷着脸看了燕生一眼,又仰头看了看天色,冷笑一声,道:“燕家主昨夜睡得可好?”
“秋尔。”燕生蹙眉看着燕秋尔。
自打住进江南燕府之后,燕秋尔的心情似就不是很好,燕生注意到了,却因着被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绊住,一时也没来得及问。昨个儿燕生回到扬州燕府时便已是深夜,分家家主说燕秋尔已经睡下了,他便拿了分家的账本去书房看了,待到下半夜乏了去燕秋尔那屋休息时才发现燕秋尔竟没了踪影。
燕生惊慌地将扬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发现燕秋尔的踪影,经梁成提醒才发现徐磊也不见了。猜想徐磊是跟在燕秋尔的身边,燕生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冷静分析之后,燕生便想起燕秋尔曾说过等他处理完扬州燕府的事情,就想去苏州。于是燕生立刻借了扬州燕府的船沿水路追了上来,不早不晚,刚好在李彦勾搭燕秋尔时追到了。
“你……”
燕秋尔开口又要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燕家主!燕家主你别站在那破船上啊!那船不稳,会落水的!”
听到这娇滴滴的尖细女声,燕秋尔一愣,转头就瞧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正从后边向前驶来,而喊话的,正是那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远房表姐。
燕秋尔的脸色迅速黑了下去,狠狠瞪了燕生一眼,起身一个起落便瞬间到了李彦的身边。
“没有好酒,你就等着去江里喝江水去吧。”
看着燕秋尔潇洒的背影,李彦眉心微蹙。这美人美则美矣,不说他已经有了对象,单是这脾气也是够糟糕的。不过瞄了一眼还傻傻蹲在乌篷船顶的燕生,李彦得意一笑,便随着燕秋尔入了画舫。
“徐磊。”燕生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问题有些严重了,更为严重的是他并不知道燕秋尔生气的原因,“秋尔为何生气?”
徐磊眨眨眼,惊讶道:“主君,您不会真的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吧?”
“什么自觉?”燕生蹙眉。是他做了什么惹秋尔生气了?
“燕家主!燕家主你快回来啊!瞧你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人家好担心啊!”
被这声娇嗔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徐磊看着燕生干笑两声,道:“主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您虽无心,可有的时候,放任也是过失啊。”
放任?燕生狐疑地偏头看向已经追赶上来的画舫,仔细瞧了瞧那趴在船边儿好似很担心的远房亲戚,寻思一番,这才想明白燕秋尔生气的原因。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燕秋尔也从未因此生气过,因为燕生总是会在燕秋尔生气之前就将事情处理明白,可唯独这次,燕生一心想着尽快解决扬州燕府的问题,便没太注意身边得琐事,何况每天都有几十号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叽叽喳喳,这般没用的话语他都是选择性忽略的,没成想倒是惹得燕秋尔不开心了。
“徐磊,让他们回去。”说完,燕生便纵身提气,跃上了李彦的画舫。
徐磊撇撇嘴,便上了燕府的画舫,转达了燕生的吩咐。
画舫中,李彦先是想法设法地与燕秋尔套近乎。不管脾气好不好,这肉都送到嘴边了,断没有不吃的道理。可无论李彦说什么,燕秋尔都沉默不答,只一个劲儿地灌酒。见此,李彦索性也不给自己找麻烦了,一杯一杯地给燕秋尔斟酒,就等着燕秋尔醉了。
当燕生上船时,燕秋尔一人已经喝下了一坛子酒。
“秋尔……”
“拦住他。”见燕生毫无顾忌地就要往画舫上的小楼里冲,李彦眼神一冷,便吩咐手下将人拦下。
在他李彦的船上,还容得别人撒野吗?
李彦话音一落,燕生就立刻被二十几个人团团围住。燕秋尔掀起眼皮看了燕生一眼,便继续喝酒。
见状,李彦心中一喜。他虽然不知这一对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这形势于他有利,若能将外边那人直接杀了,面前这小郎君不就是他的人了吗?
然而燕秋尔生着闷气喝着闷酒,这耳朵却还是竖着的,将外边的打斗形势一点儿不差地收入耳中。
可是从某个瞬间开始,燕秋尔便觉得耳中听到的声音有些不对,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被人围住的燕生脚步有些虚浮,下手也没有平日里的凌厉。
眼睛一眯,燕秋尔冷声开口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想到燕秋尔突然开口,李彦一愣,而后啪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笑道:“我何需对他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他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我府上随便一个家丁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是嘛。”李彦这话一出,燕秋尔可算是找到了个发泄怒气的机会,勾起嘴角冷笑一声,突然就站起身来,顺手揪住李彦的后衣领和腰带,使个巧劲儿就将人摔了出去。
哀嚎声四起,那李彦砸在了几名家丁身上。
燕秋尔冷着脸踏出小楼,瞪着燕生道:“燕家主这是忙着招蜂引蝶,倒是疏于练武啊。”
“秋尔……”燕生无奈地看着燕秋尔,“我无心,她有意又如何?”
燕秋尔怒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在你身边打转,怎样?在你那燕府里发不了脾气,我还不能求个眼不见为净了?”若不是怕太嚣张给燕生招惹麻烦,他定要那女人好看!
乍一听到燕秋尔这话,燕生还没明白,可转念一想,燕生便笑了,道:“我不介意让天下人知道你我之事,纵使会有流言蜚语又如何?还能伤着我不成?”这一直胆大的人突然谨慎起来,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哼。”燕秋尔斜了燕生一眼,说话的语气却已经没有那么冲了,“知道你燕家主脸皮厚,听着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
燕生笑着走向燕秋尔,问道:“不生气了?”
燕秋尔撇撇嘴:“生气。”
“那要……”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可知本郎君……”
李彦不出声不要紧,这一出声便勾起了燕生的心头怒火,左右燕秋尔这边已经安抚得差不多了,于是燕生一个眼刀丢过去,紧接着飞起一脚,脚下毫不留情,直接将那李彦踹进江里去了。紧接着又接连出招,将甲板上的李家的所有人都踹进了江里。
瞧着燕生这生龙活虎腿脚利索的模样,燕秋尔眼色一沉,冷声道:“你方才是故意骗我?”
燕生猛地打了个激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带着几分讨好地对燕秋尔说道:“没,哪敢骗你?方才是累了,歇会缓缓。”
“哼!”燕秋尔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身又进了那小楼,俨然已经将这画舫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诶?秋尔?”燕生赶忙追上去从燕秋尔身后一把将人抱住,“别生气,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身子,恩?”
燕秋尔蛮不讲理道:“还不都是你,没事儿做什么长成这样?”
燕生撇撇嘴,道:“这事儿你可问不着我,待咱们回了常安,问我阿娘去。”
“诨说!”燕秋尔用手肘在燕生的胸口上撞了一下,顺便瞪了燕生一眼。
这么不讲理的事儿,他能拿去与燕老夫人说吗?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吗?
燕生展颜一笑,问道:“不生气了?”
“生气。”
“生?那就生!”燕生突然一扬手,真气涌出带上了小楼的门,而后燕生一把抱起燕秋尔,大步流星地向这小楼里唯一的软榻走去。
“喂!燕生你要干吗?我还在生气……喂你个混蛋!这不是那个生!喂,燕生!”
梁成带着其余几个人也登上这艘画舫,以习以为常之态无视了那从小楼中飘荡而出的诱人声响,各司其职地驾着这艘画舫飘飘荡荡摇摇晃晃地向苏州进发。
飘飘荡荡,摇摇晃晃。
第201章 无责任片段二
时间:燕生十三岁那年
地点:西北雪山
“主君,还要往上走吗?”雪山上,少年梁成紧了紧身上的熊皮斗篷,抵住了雪山上霸道的寒风,却捂不暖越来越冷的身子。
少年燕生抿着嘴望向雪山山顶的方向,只觉得整张脸都已经被冻僵了。
“主君,要不咱们还是回吧?”齐渊也是冻得浑身发抖,可比起自己,他更担心身边的两个小子。或许他们就不该逞强走这一趟。
“不回。”燕生终于开口,虽然声音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发抖,可语气却是异常坚定,“燕家接下的生意,没有交不出货的。”
嘴上这样说,可燕生的心里也是有些后悔。
此行来到西北,本只是想开开眼界,顺便采购些西北特产好回到常安去卖,虽预料到会在此地遇上其他商家,却没想到对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言羞辱燕家。
为了争一口气,燕生才接下了这采摘千年雪莲的生意,只要将这山顶的雪莲带回去,他看那些人要摆出哪副嘴脸继续嘲笑他燕家无人敢用没断奶的娃娃做家主。
“可是主君,身体要紧。”齐渊急得眉心紧锁,却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主君是可以不理会那些污蔑之言,可这举动在他们来说是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在别人看来便是燕家威严不足气数已尽,那用百年成就撑起来的门脸怕多少都要塌下一些来。更不用说主君在燕家的根基尚且不稳,多少人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他出错,若此时当真忍气吞声了,于主君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可……
齐渊看着深一脚浅一脚并肩向前的两个少年,心中晦涩。四处张望一下,齐渊便瞧见一处雪白的山洞。
“主君,那边有个山洞,咱们过去歇一会儿吧。”
燕生顺着齐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再看看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梁成,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过去。
一进山洞,齐渊便寻了处地方,将雪扫清,好让燕生与梁成坐过去。可扫着扫着,齐渊却觉得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扒开冰凉的雪层一看,齐渊当下大惊失色。
“主君,这里有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燕生眉心一蹙,狐疑地转头与同样疑惑地梁成对视。
“过去看看。”说着,梁成扯住燕生的斗篷,拉着燕生一起凑到了齐渊身边。
齐渊已经将那小婴儿连同过着他的小棉被一同从雪里挖了出来,心惊道:“是谁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冰天雪地里了?呼吸这么弱,怕是活不成了。”
燕生仰着头看着齐渊怀里的襁褓,却看不到襁褓里的小婴儿,于是沉声道:“齐先生,让我看看。”
齐渊回神,道:“好,主君先抱着这孩子,我把这棉被抖抖,这里面都是雪。”说着,齐渊便将襁褓拆开,将那小婴儿送进了燕生怀里。
燕生虽说要看,却没想到齐渊会将那小婴儿直接送进自己怀里,自打第一次弄哭一个小不点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抱过小孩,捡回府里那些通常都是由梁成或者别人带着的。
可眼见着齐渊就要松开手,燕生怕那小婴儿摔了,只得慌慌张张地将小婴儿接进自己怀里,感觉两条手臂上一沉,燕生整个人瞬间僵住,眨眨眼,这才无助地看向梁成。
梁成觉得燕生这副表情十分有趣,便笑着退开一步,拉开了与燕生之间的距离。
“梁成。”燕生脸色一黑,冷声向梁成发出警告。
梁成是与燕生一起长大的,对这面冷心热的人是再了解不过了,因此也根本就不怕燕生的冷脸,反而眉梢一挑,颇有些得意。
终于也有什么事情是无所不能的燕生所不会的了。
“梁成,快点!”见梁成故意晾着他,燕生的脸色又更黑了。
梁成故作不解地眨眨眼,而后突然惊叫一声,道:“呀!你看那小不点儿睁开眼睛了!”
都冻成那样了还能睁开眼睛?梁成再仔细一看燕生由青转红的脸色,这才发现燕生竟不知何时运起了内力。
这人,自己冻成那样了都没用内力取暖,竟为了小不点儿费神,真是慈悲得不像燕家家主。
不过梁成也习惯了燕生这时不时的异常,故而此时只站在一旁看着,等着那小不点儿被燕生那张门神似的脸吓哭。
燕生也是比方才更加紧张了,就怕怀里的小家伙哭。天知道他的脸究竟是怎么了,每个小不点儿见着他都要哭。
抖好了小棉被的齐渊此时也是站在一旁看热闹。毕竟难得能瞧见早熟的燕生慌乱的样子,也算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了。
然而出乎三个人的意料,那虚弱的小不点儿缓缓睁开了眼睛,眨着眼盯着燕生瞧了一会儿,突然虚弱地“啊”了一声,而后咂咂嘴,直勾勾地盯着燕生瞧。
“嘿,奇了怪了,这小家伙怎么不哭?”有燕生帮他取暖,这小不点儿该是缓过来了吧?虽然不能活蹦乱跳,可哭的力气应该还是有的吧?可怎么不哭呢?
燕生也是有些发懵,呆愣愣地与怀里的小不点儿深情对视。
“呦,没想到这还是个胆大的,看这样子是不怕主君。”齐渊戏谑一笑,便将手上的小棉被递给梁成,“梁成,你帮主君把那小不点儿包上,我收拾个地方给你们。”
“好。”梁成接过小棉被,走到燕生面前,与燕生配合着将那小婴儿包上,“给我吧。”包好了,梁成便向将那婴儿抱过来,毕竟燕生虽然喜欢乱捡小孩,却并不习惯照顾孩子。
燕生却下意识一躲,而后自己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讶。
抿着嘴盯着怀里安静地四处张望的小不点儿,燕生拒绝了梁成的帮助,自己抱着小不点儿走到齐渊收拾好的地方,垫着熊皮斗篷席地而坐。
梁成耸耸肩,便随燕生去了。
燕生确实是不会照顾婴儿,因此就只干坐着与那小不点儿对视。
而那小不点儿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看累了,眨了眨眼,便移开了实现,可左顾右盼一下,看到的却都是白茫茫的雪,小不点儿又转回小脑袋看着燕生,道:“啊!”
燕生自然是无法参透这个“啊”字所包含的万千深意,心中很是苦恼。
那小婴儿又对着燕生咿咿呀呀了半晌,却半个字的回应都没得到,小婴儿嘴一瘪,准备要哭。
“梁成!”小婴儿的这个表情燕生是再熟悉不过了,虽没见过几次,可却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故而一瞧见这表情,燕生立刻就慌了。
“怎么了?”听得燕生这惊慌的声音,梁成还以为那小不点儿断气了呢,结果靠近了一看,就瞧见那小不点儿正瞪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瘪着嘴委屈地看着燕生,从那在眼眶里打转的水光可以看出,这小不点马上就要哭了。
呵,燕生对小孩子的哭脸还真是记忆深刻啊。
梁成笑着给燕生解释道:“他叫你半天,你不理他,他自然要哭。”
“理他?”燕生蹙眉。要怎么理?要他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聊天吗?可似乎语言不通啊。
梁成嘴角一样,调侃道:“比如喂他点儿奶什么的。”
燕生脸色一黑眼神一凛,声音骤然降得比山洞外的寒风还冷:“讨打?”
“不是不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梁成赶忙讨饶,“不过这小不点可能真的饿了,不过这冰天雪地的,我们带的干粮他也吃不了……要不把干粮嚼烂了喂给他?”
“不成。”梁成刚说完,齐渊就摇了头,“若这孩子再大一些,倒是可以,可他还太小,尤其是不知在这山洞里呆了多久,就算现在暖了,身子该也还虚着,怕是只能吃些汤汤水水。”
梁成挠头,道:“可这冰天雪地的,哪弄汤水去啊?难不成把这雪捂热了喂进去?”
齐渊斜了梁成一眼,道:“那能顶饿吗?”
梁成一愣,然后摇摇头,道:“似乎不能。可聊胜于无吧?”
齐渊还是摇头,道:“这雪水不能煮沸,怎么捂都带着凉,这孩子肯定受不了。”
梁成咋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样子这孩子就只能饿着了。不过主君,要把这小不点儿带回去吗?那雪莲怎么办?”
闻言,燕生蹙眉,盯着小不点儿要哭不哭的脸看了半晌,道:“齐先生、梁成,那雪莲,便交给你们去寻,我与这小不点在这里等你们。”
他不能带着这小婴儿先下山,这雪山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若一个人走必定很难走出去,更不用说还要照顾个不能自理的婴儿,三个人一起好歹能相互照应。若只是一两个时辰的话,他还等得了。
梁成与齐渊对视一眼,犹豫半晌,终还是一咬牙点了头,道:“那成,你等着,我与齐先生会尽快回来的。你别总用内力,若耗尽了,你俩就得冻死在这儿!”
“我知道。”燕生点了点头,而后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梁成拍了拍燕生的肩膀,而后便与齐渊迅速离开。
一个时辰之内,必定要寻到那千年雪莲!
第202章 无责任片段三
梁成与齐渊也是拼了,在冰天雪地里不要命地狂奔一个时辰,总算是找到了那朵雪莲,并且顺利寻回了燕生与那小婴儿所在的山洞。
只是一入山洞,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半死。
山洞里,燕生抱着小婴儿躺在白得晃眼的冰雪之间,那小婴儿被燕生裹在斗篷里,瞪着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待瞧见梁成与齐渊之后,便一直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这些都不算什么,吓到梁成与齐渊的是燕生塞进小婴儿嘴里的手指,以及从那指尖不停滴入小婴儿嘴里又被小婴儿吐出来的血水。
“天啊!他这是疯了吧!”梁成一把将小婴儿从燕生的怀里抢出来,齐渊则迅速从衣摆撕下布条,为燕生血流不止的手指包扎起来。
“哇啊啊啊啊!”
雪上加霜的是,那小婴儿一离开燕生怀里就咧开嘴嚎啕大哭。
梁成一边颠着小婴儿哄着,一边担忧道:“你还哭?我才想哭呢好吗?你说你不过就是对他笑了笑,他干吗这么拼命啊?他知不知道他的身上系着多少人的人生啊?将来可要记得你是喝了燕生的血活命的,可要对得起他喂给你的这些血啊。”
另一边替燕生包扎之后的齐渊也是眉心紧蹙,道:“梁成,我们要尽快下山了。为了给那孩子喂血,主君封了自己几处大穴以陷入昏睡状态,若不解开穴道,主君这血也是止不住的。”
梁成急道:“那现在就给主君解穴啊!”
齐渊摇摇头,道:“解不了。主君这身武艺是拜百家师学成的,我看不出这点穴手法该是哪家的。”
“那怎么办?”梁成瞪圆了眼睛看着双目紧闭的燕生,“这样的话,岂不是下了山也没用?主君的师父可没一个是在西北的,咱们上哪儿寻人给主君解穴去?”
齐渊背起燕生,转身向山洞外走去,道:“山下不是有个叫唐硕的少年吗?主君说那少年武功造诣颇深,应该有办法吧。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快走!”
“你这小冤家诶!”梁成赶紧用小棉被的边角连那小婴儿德脑袋一起挡住,而后紧跟上齐渊的脚步。
所幸,三大一小狂奔下山之后,那名叫唐硕的少年还在,所幸,那名少年确实知道如何解开燕生的穴道,梁成和齐渊皆是松了一口气,这气一松,人也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燕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得打颤,而这寒冷却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的四肢百骸渗透出来。可身体里冷,身体外却热得受不了,似是旁边有火在炙烤一般。
燕生挣扎着睁开双眼,橘红色的火光便瞬间涌入眼底,燕生一愣,而后缓缓转头,这才瞧见自己的身边还当真有火,还是三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燕生活动活动手脚,而后便翻身下床。四下打量一圈,燕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雪山下的牧民家中,看样子梁成和齐渊是顺利找到了那雪莲,并且也将他平安带下了雪山。说好了一起上山找雪莲,他却帮了次倒忙,燕生心中愧疚。
左右看了看,燕生没能在这处帐篷里找到那小婴儿,于是便走了出去。
“主君,您醒了!”帐篷外,齐渊正守在门口煎着药。
燕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渊,见齐渊不似受伤,便松了口气,道:“无事便好,多谢。”
齐渊一愣,而后笑道:“我跟在主君身边就是为了帮主君排忧解难,主君何需与我客气?”
燕生点点头,道:“这情,我记着。梁成呢?”
齐渊答道:“主君放心,梁成也没事,现在正在那边的帐篷里照顾那小婴儿呢。”
“恩,我去看看。”说着,燕生便抬脚走向齐渊所指的方向。
撩开门帘进入帐篷,燕生立刻就看到了一脸苦闷的梁成正坐在床边,床上,一个小婴儿正在来回滚动。
“怎么了?”燕生大步上前,俯身看了看那小婴儿。
“啊!”不等梁成回话,看到燕生的小婴儿就响亮地叫了一声,向燕生伸出了短短的小胳膊。
梁成紧接着说道:“主君,您可醒了!赶紧治治这小子,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他怎么了?”燕生将小婴儿抱起来,疑惑地向梁成问道。
“从我们带您下山之后到现在已经算是过去一天一夜了,可这小子除了偶尔撒尿拉屎,竟是一口奶都不喝,就一直这么在床上滚来滚去,不哭,也不出声。他也真是神了,这样折腾竟还是清醒着的,莫不是咱们在山上捡了个精怪回来?”
“别胡说。”燕生斜了梁成一眼,而后看向瞪着眼睛看着他的小婴儿,出口问话时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为何不吃?”
“啊!”
“不喜欢?”
“啊!”
“想吃什么?”
“啊!”
“……”燕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这小家伙尚且不会说话,他问个什么劲儿呢?不过这小家伙怎么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啊了这几声,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儿没变。
“他能吃点儿什么?”燕生转身坐在床边,扶着小婴儿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梁成将放在一旁的热奶端过来,道:“我问过这牧民家的嫂子了,她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只能喝点儿热奶,何况他在雪山上冻了那么久,尚且不知身体状况如何,不敢给吃别的。”
燕生微微蹙眉,而后拿起碗中的小勺子,舀了勺奶水,送到小婴儿嘴边。
梁成刚要说这方法行不通,却见那小婴儿嘴一抿,就将那一勺奶水喝进了肚里。
“他……他这什么意思啊!”梁成气得瞪眼。
他哄了一天都不见这小鬼喝一口,怎的燕生一来他就喝了?这不成心欺负人嘛!
梁成给气着了,燕生却是得意了。这几年被他捡回府的孩子也有几个了,可先前那些都是梁成他们照顾,他连个边儿都蹭不上,只要他一出现在那些小鬼的视线中,他们就哭个不停。这回可终于有一个只肯亲近他却不领别人情的了。
梁成瞧着面前一个喂得得意,一个吃得开心,白眼一翻,道:“得!你俩如今也算是有血缘关系了,你俩是亲爷俩,我不打扰你们还不成嘛!”说着,梁成便愤愤离去。
燕生得意一笑,继续喂奶。
待喂饱了小婴儿,同住在这附近牧民家的几个商家以及那雪莲的买家也都听说了燕生苏醒的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燕生本是想将小婴儿交给梁成代为照顾一会儿,自己去那搭帐篷待客,奈何那小婴儿就跟黏在燕生身上一样,怎么都扯不下来,好容易扯下来一次,那小婴儿嘴一咧就哭得惊天动地,燕生对着婴儿啼哭是真的有心理阴影,便只得抱着这小家伙去见客。
待人都坐齐了,便有人开口道:“听说燕四郎晕倒在雪山上边,可感觉好些了?”
燕生虽是燕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是已经确定的继承人,可在商界还尚且无人唤他燕家主,因其年龄辈分都要比其他家主小上许多,故而大家都只叫他燕四郎。
燕生循声望去,而后沉声道:“劳世伯忧心,只不过是为了救这小家伙,耗了点儿血罢了,睡一觉便已无大碍。”
以血救婴这事儿他们也听说了,没想到燕家的这位继承人还真是有点儿能耐。
“那这千年雪莲燕四郎可拿到了?”
燕生不答,只微微抬手,站在他身后的齐渊立刻就捧着一方冰盒上前,打开盒盖,便露出了放在里边的雪莲。
四下哗然。闻这香气,看这色形,那当真是千年的雪莲!
燕生不动声色地将雪莲从那盒中取出,托在手上,道:“晚辈是第一次见这千年雪莲,不知寻到的这朵是否真有千年,还请指教。”
“是是是!就是这朵了!”那买家兴奋得脸色泛红,“多谢燕家接下了这单生意,开价吧。”
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只要燕生能将这雪莲带下山,这价格便随便燕生开。
燕生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朵雪莲,余光瞄到怀中的小家伙也正盯着那朵雪莲,似乎还有流口水的嫌疑。
燕生将那雪莲换了个手,拿得离小婴儿稍远一些,沉声道:“晚辈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价了,诸位以为如何?”
那买家虽说要买雪莲,可无定金,无订货凭据,如今这雪莲在他手上,还不是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千年的雪莲不好得,不卖给好价钱,怎对得起他们三人在雪山上受的罪?
那买家一听这话便愣住了,而其余商家则是眼神一亮,不待那买家出言抗议,便七嘴八舌地议起价来,那买家一见形势不妙,便也加入到竞价的行列中去,一行人便当着燕秋尔的面儿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
燕生是不急,一手托着雪莲,一手搂着小婴儿,冷笑着看着一群人相互诋毁。
大约过了两刻钟,争论不休的人才停下来,却不是因为达成了共识,而是想将这个他们无法得出结论的问题推给燕生解决。
“燕四郎,这价钱我们都出得起,你且说你想要卖……给……谁……”
几个人话还没说完,就傻眼似的看着燕生的方向。
燕生眉梢轻挑。这些人……并不是在看他。燕生疑惑,顺着众人的实现低头一看,不禁抽了抽嘴角。
怀里的小家伙不知何时自力更生地转了个身,刚好面对着他另一只手上托着的雪莲,于是那小家伙便一脸幸福地将那雪莲给啃了。
燕生缓缓抬手,屈指,猛的在小家伙的脑门弹了一下。
小家伙吃痛,啃雪莲的动作瞬间停住,而后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燕生,嘴里还叼着一片花瓣。
瞧见小家伙脑门上那被自己弹出来的红印子,燕生眼神一紧,伸手覆上去轻轻揉了起来,而后有忍不住轻笑一声,道:“牙都没有,你倒是会吃。”
“主、主君……”梁成拍了拍燕生的肩膀。
燕生抬头,就瞧见一群傻眼的人,再低头看看已经将花瓣吐掉窝在自己怀里似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小家伙,燕生突然起身,抱好小家伙后对一众人说道:“看样子这单生意到底是不该燕家来做,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强求,诸位请便,晚辈先行告辞。”
说吧,燕生也不等这群人回神,领着齐渊和梁成大步离开。
一出帐篷,燕生便对梁成和齐渊道:“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动身,回常安。”
“是,主君。”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下,而后在两刻钟内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三大一小即刻东行,待那些人再出来寻燕生时,燕生早已不见踪影。
“主君,这败家小鬼的名字想好了吗?”
“名字?……名字啊,便叫秋尔吧,燕家五郎,燕秋尔。”
第203章 无责任片段四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洒在床上。
燕秋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稍微有些不适应。
没想到在异世翻滚了两世总共过了三世之后竟还能回到第一世来,怎么想都觉得他和燕生还没到要死的时候,怎么就一起穿回来了呢?难道是在那边中了邪了?
挠挠头,燕秋尔翻身下床,拉开半边窗帘迎着阳光抻了个懒腰,然后就趿拉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隐约记得那第一世他是个富二代,为争夺家产而死。
昨天晚上穿回来之后,燕秋尔打开电脑联网查了下时间,发现这还是他们开始争夺家产之前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刚好回到了一个可以安心败家的时间点,这可真是棒棒哒。
不过燕生从昨天穿过来之后就没有醒过,脉象正常好像是没事儿的样子,若按他的习惯来算,也差不多到了他该起床的时候,他先去弄点儿吃的,顺便去回忆一下现在他的家庭状况。隔了两世,好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结果一打开房门,燕秋尔就先碰上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大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打了领结,看着都觉得闷热。大叔的身后还跟着个差不多也有四十来岁的肥胖女佣。
“二少爷,早。”突然看见燕秋尔,大叔愣了愣,回神后就露出一个规矩的笑脸,向燕秋尔问候。
听到“二少爷”这个称呼,燕秋尔这才想起眼前的大叔正是他们家的管家。
难道这是他还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时候?
燕秋尔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女佣,微微一笑:“刘叔叔,我的房间里还有客人在睡,暂时就不用打扫了,您跟张婶先去别的地方忙吧。”
有客人?刘管家疑惑地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看,果然瞄见那床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睡。二少爷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可是一个人,这位客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竟还是睡在二少爷的床上,难道是个女人?
“是,二少爷。”揣着满腹疑惑,刘管家带着张婶去了下一个房间。
燕秋尔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去了厨房。燕秋尔亲自下厨一事自然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燕生醒时就看到了一处不太一样的屋顶,这平整的墙面是怎么弄到上面去的?这雪白的颜色又是怎么来的?
起身四处打量一下,燕生顿时大惊失色。
这、这是何处?秋尔呢?秋尔在哪里?
然而燕生并未在房间里找到燕秋尔,雪白的墙壁、松软的被褥、透明的窗户和布料不明的窗帘都让燕生感到不安。
莫非……他被人绑架了?可哪里的绑匪带走了人之后却连手脚都不给绑一下的?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燕生再次受到了惊吓。
为何他身上不着寸缕?他的衣裤呢?他昨夜明明是穿着睡的啊!
燕生再次警戒地四下打量,终于在床边的一个矮柜上瞧见一件外衫似的衣服,只是那布料有些奇怪。
燕生小心翼翼地捏着领角将燕秋尔放在床边的真丝睡袍提起来,抖了抖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就穿在了身上,系好腰间的带子,燕生便开始寻找出口。
从窗户离地的距离来看,这里应该有三层高,外面是一片……草丛不草丛、花圃不花圃、树林不树林的地方,不过不管那地方是什么地方,跳下去该不会有危险。
于是燕生走近他所不认识的玻璃前面,抬手谨慎地在玻璃上敲了敲。
虽然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材质,可听声音该是不厚,应该有打碎的可能性。
恩,这里就留作第二条逃生路线。
燕生转身,向房间里另一处看似出口的地方走去。
走到门前,燕生先将那扇门上下打量了一遍,没瞧出机关的痕迹,这才抬手谨慎地敲了两下。
门是木制的,木料……烂透了,他随随便便打一拳就能打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处处都是破绽,哪里来的蠢绑匪?
然而就当燕生举起拳头准备打烂眼前的木门时,门却突然被人从外边打开。
刘管家是沿原路返回要去找燕家大少爷说事情的,结果走到他们二少爷房间门口,突然听见从里面传出敲门声。
想到他家二少爷的客人,刘管家便打开了门,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男人举着拳头,看那架势似乎打算破门而出?这是什么情况?
刘管家将这陌生的客人从头到脚打量一边,礼貌地笑道:“先生,早。”
而面对陌生人的燕生却比刘管家想得多多了。
这老头是谁?绑匪?不对,绑匪应该面带煞气,就算没有煞气,也不该这么和气。可既然他不是绑匪,那是谁?而且这老头身上穿着的是什么?番邦人吗?
半天没得到回应,对方却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猛看,向来精明的刘管家第一次猜不出客人的意图。
“咳!这位先生,您要是找二少爷的话,他在厨房。”
二少爷?二少爷是谁?
见对方一脸疑惑,刘管家彻底懵了。二少爷的客人起床之后不找二少爷吗?那他要干吗?
当燕秋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无法沟通的两人就站在燕秋尔的房门口深情对望。
“刘叔叔,你要是想跟他比定力的话,那你肯定输。”燕秋尔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一脸坏笑。
“秋尔!”一见到燕秋尔,燕生身形一闪,瞬间从刘管家面前移动到燕秋尔身边,紧张兮兮地揽着燕秋尔的腰,一脸戒备地看着刘管家。
刘管家看着燕秋尔干笑道:“二少爷,您这位客人还真是……有意思。”
燕秋尔也跟着嘿嘿一笑:“我也觉得他挺有意思。”
刘管家是越来越觉得困惑了。怎么觉得他家二少爷一觉醒来之后稍微有些不一样了?是起床之后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难不成是药吃多了?有钱人的世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二少爷,您忙,我去大少爷那儿看看。”说着,刘管家就要脚底抹油。
“啊!我也去!”燕秋尔咧嘴一笑,就牵着燕生跟在刘管家身后。
燕生眉心紧蹙,这个时候才又机会凑到燕秋尔耳边低声问道:“秋尔,这里是哪儿?”
“呃……”燕秋尔扭头看着燕生,眨眨眼后回答道,“这里大概是梦里吧。”
梦里?蒙谁呢?燕生冷下脸来,道:“可我瞧你对这里的人和物熟悉得很啊。”
“呃……”燕秋尔搔搔嘴角,“大概这里是我的梦里吧。”
“燕秋尔!”燕生怒。
“放心吧,我还能害你不成?”燕秋尔赔着笑将燕生推进了燕家大少爷的房间,“哥,借我套衣服。”
听到燕秋尔的声音,坐在办公桌前的燕大少爷一推眼镜,缓缓抬头看着燕秋尔,立刻就注意到燕秋尔身边的男人。
“我可没听说你昨天有带客人回来过夜。他的衣服呢?”这什么奇怪的客人?睡了一觉起来衣服不见了?
“哥你问这么多会秃头的。”
虽然是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但是他们大多是同父异母的,在争夺家产之前,关系还是不错的,或许这只是他个人的感觉,不过只回来这么一次,还不知道能呆几天,他也不用考虑太多,挨个坑一把就是了。
“就是就是,哥管那么多真的会秃头的。”
甜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燕秋尔一转身,就看见了他那妖娆的姐姐,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果然下一秒,他这姐姐就软绵绵地靠在了燕生身上,速度之快竟是连燕生都没来得及躲。
“帅哥,三围多少?”说着,燕大小姐就把她那纤纤玉手伸进了燕生的睡袍里。
燕秋尔赶忙冲上去,在燕生出手把人打飞之前将燕大小姐挤开:“靠一下两千,摸一把三千,结账还是继续?”
“……靠!你小子坑到老娘头上来了?”这是奥斯卡小金人儿啊?!碰一下而已,怎么那么贵?!
“不坑你坑谁?”燕秋尔撇撇嘴,理所当然道,“付人民币还是用车抵债?”
一听这话,燕大小姐立刻瞪眼:“臭小子,敢碰老娘的车老娘扒了你的皮!不就五千嘛,给你!老娘赏你的零花钱!”
“谢谢娘。”燕秋尔接过那一沓子人民币,高举头顶对燕大小姐一拜,然后立刻拉着燕生进了燕大少爷的房间,挑衣服去。
“嘿,哥你看这小子吃错药了吧?怎么觉得他莫名兴奋啊?”
燕大少爷对此不置可否。小孩子,总是会莫名兴奋。
兴奋的燕秋尔挑了燕大少爷衣柜里用料最考究也是价格最高的一套衣服给燕生换上,然后在燕生“成何体统”的念叨声中强行将燕生拖了出来。
一到了有陌生人的地方,燕生立刻闭上了嘴,只狠狠瞪着燕秋尔,有苦难言。
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崩溃的燕生默默看着燕秋尔与那对奇怪的男女展开第二轮斗嘴,然后又被燕秋尔拉着到楼下餐厅吃了面条,好在是用筷子吃,燕生并没感到多少不适,但一踏出燕家别墅的大门,燕生只听耳边嗡的一声轰响,脑子里也跟着嗡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坑爹的地方啊!
第204章 无责任片段五
走在前边的燕秋尔突然发现燕生并没有跟上来,疑惑地一转身,就看见燕生一脸痛苦地抱着头。
“燕生!”燕秋尔被吓得呼吸一窒,赶忙返身跑回燕生身边,一脸紧张地看着燕生,“燕生,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恩?”
燕生缓一口气,道:“方才有何物呼啸而过,伴有隆隆巨响,秋尔你没事儿吧?”说着,燕生有些艰难地抬头,打量着燕秋尔。
呼啸而过……隆隆巨响?燕秋尔抽了抽嘴角。刚才也就有一辆法拉利跑过,燕生说过的……该不会是那个吧?
说起来在燕生那纯天然的世界里呆的久了,这法拉利的引擎声是有点儿大了。不过这对燕生来说杀伤力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很不舒服吗?有什么感觉?”燕秋尔搂着燕生,担忧地问道。
燕生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回答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些不适应。”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燕秋尔摸摸鼻子,道:“你若是实在不舒服,咱就不出去了,我扶你回去。”
燕生好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又极其聪明,此时听燕秋尔这样一说,多少也猜到些状况。
“这房子外边,有好多那种东西?”燕生蹙眉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点点头。
“你很想出去?”燕生又问道。
燕秋尔嘿嘿一笑,道:“也没有多想,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给你看点儿新奇的东西。”
说着,燕秋尔就牵起燕生的手往别墅里回,可才踏出一步,就被燕生拉了回去。
“燕生?”燕秋尔不解地看着燕生。
燕生扬了扬嘴角,道:“这地方很是奇怪,我也想四处瞧瞧,虽不太懂,可正因为不懂,才要长长见识,你说对吗?”
知道燕生是为了他才这样说的,燕秋尔心中感动,道:“别勉强自己,你知道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怎样都行。”
“我亦如此。”燕生握紧了燕秋尔的手,深吸一口气后转头四顾,“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燕秋尔也扬起笑脸,拉着燕生就往车库去。
费了点儿时间才从车库里的各色名车中找到自己那辆,燕秋尔打开车门后便将燕生塞了进去,没多做解释,便教起燕生开车来了。
自打早上醒来之后,燕生就总是见到一些他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燕秋尔却十分熟悉的东西。燕生心中疑惑,也隐隐有几种猜想,可转头一看燕秋尔那兴奋不已的笑脸,燕生便将所有的疑惑都吞进了肚里,什么也不问,只听从燕秋尔的,燕秋尔要他做什么,他就配合着做什么,倒也有趣。
燕生不愧为燕家家主,哪怕不理解,那学习能力也极其可怕,仅半个小时,就将车开得有模有样了。
燕秋尔兴致勃勃地指挥着燕生将车开出了这一片别墅区,勇敢地驶上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
突然见到一大堆“车”在自己旁边来来回回,燕生心里一紧,是有些被吓到了,可坐在他旁边的燕秋尔却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会儿探头到窗外大呼小叫,一会儿又对燕生说一些燕生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燕生无奈,只得不安地独自摸索,好在燕家主心性坚定,直到下车为止都是有惊无险。
可当在燕秋尔的指挥下将车停在某处后下车时,燕生突然有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可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路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并没有人在看他。是他的错觉吗?
“走。”燕秋尔笑着四下扫了一眼,而后便大咧咧地牵起燕生的手,踏进了面前的五星级酒店。
两人一消失在酒店门内,酒店门外立刻就炸了锅了,随即无数人将相似的一组照片传到了网上,照片里有一男子长发及腰,面容沉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王者气息,另一个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脸灿烂地笑容,两人十指紧扣,相携进入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这组照片一在网上传开,便有无数人对这两人的身份展开了无限遐想,各种奇葩思维看得酒店里的燕秋尔捧腹大笑。
燕生坐在燕秋尔的对面,先是将四周的环境打量一遍,不管这里的布置有多奇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可燕秋尔笑得实在是太夸张了,这勾起了燕生的好奇心。
“秋尔,你笑什么呢?”
燕秋尔笑着将手机界面调整好,递到燕生面前。
燕生结果那奇怪的东西一看,顿时蹙起了眉,道:“这是什么?为何你我的画像会在上面?”
燕秋尔憋着笑,道:“那不是画像……哎呀,你甭管那是什么了,总之可算被我逮着机会昭告天下了。”
“昭告什么?”燕生依旧不解。
燕秋尔嘴角一扬,邪笑道:“昭告天下,你燕生是我燕秋尔的伴侣。”
燕生心中一震,低头再看看手上那不大的东西,莫名问道:“这就算昭告天下了?”
“恩。”燕秋尔点点头,“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查出我的身份,然后便会有人来这里查证,待得到证据证明你我的关系之后,他们就该回去替我昭告天下了。”
还是有挺多人想要通过燕二少找燕家麻烦的,而燕二少是同性恋一事,无疑会对燕氏集团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那些人又怎会放过这大好良机?
虽然这样做会给燕大少带去不小的麻烦,可看在燕秋尔那一世曾受过他不少的“照顾”,就让他接受燕秋尔这小小的报复吧。
坐在酒店的高档饭店里,燕秋尔拿起菜单就是一顿胡点,吃过没吃过的、知道不知道的菜燕秋尔全都点了,待饭菜上桌之后当真是满满的一桌子,而且还是中西合璧。
饭店的服务人员要笑裂了嘴,燕生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却是眉心紧蹙。
今日的秋尔,兴奋过头了。
燕秋尔却是毫不介意,反正最后的账单都会记在燕大小姐头上,他还需要顾忌什么?
“吃吧,这里有很多菜式都是你没见过的,不必多虑,看着合口味的就尝尝。”
燕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拿起筷子,愁苦却优雅地吃起饭来。
说句实话,目前为止,这地方也只有菜式合他心意,其余的……不提也罢。不过这里有秋尔熟悉的东西,有秋尔知道的事情,有秋尔认识的人,这里……是秋尔的世界吧?为何秋尔会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世界?秋尔又为何会舍弃这个世界去到他哪里?如今他们两个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有太多的地方想不通,可瞧着秋尔无所顾忌的兴奋和破釜沉舟般的放肆,燕生也猜到他们兴许无法在这里久留,既然如此,他怎能不陪秋尔尽兴?
吃过饭之后,燕秋尔又带着燕生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有燕秋尔爱去的酒吧,有燕秋尔常去的商店,有动物园,还有游乐场,燕秋尔甚至带着燕生去了好友的工作地点大肆炫耀,心满意足之后又扬长离去,一直闹到半夜,才回到家中。
所幸燕大小姐还没有接到燕秋尔今日所有花销的账单,不然非揍死他不可。
燕生躺在床上,抱着燕秋尔的腰,枕着燕秋尔的肚子,体验着久未体验过的身心俱疲。
燕秋尔也躺在床上,摸着燕生的头发,两眼盯着电视,却没能将正在播放的电影内容看进去。
“体验一天之后,燕家主有何感想?”
燕生想了想,道:“很开心能有机会了解你的世界。”
燕秋尔一愣,而后便笑了。是啊,聪明如燕生,怎会猜不到这个答案?
突然有个想法在燕秋尔的脑中一闪而过,燕秋尔便开口问道:“若我们回不去你的世界,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你怎么办?”
燕生在燕秋尔的肚子上蹭了蹭,道:“我说过,有你在,其余便不是问题。”根据今日一日所见所闻判断,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也并非不可能,虽然还有太多搞不明白的事情。
听了燕生的回答,燕秋尔眯起眼睛一笑,旋即又扁扁嘴,颇有些委屈道:“可是我想回去了。”
“为何?”燕生撑起上身看着燕秋尔。
按理说,秋尔不是该更想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燕秋尔伸手搂住燕生的脖子,笑道:“这里是我的世界,这里曾是我的世界,可如今,它已离我太过遥远,这里的种种都变得似梦一般美好,却可有可无。而你的世界,反倒成了我全部的真实。”
燕生深情地看着燕秋尔,情不自禁地在燕秋尔的唇上轻啄一口,道:“好,只要是你想,便是穷尽我的所有,也定帮你实现。”
相视一笑,这个夜里,两人相互依偎着睡在陌生的床上,梦过无痕,梦醒,便是真实。
第205章 无责任片段六
时间:燕秋尔二十岁生日
地点:常安城
自打十五岁开始,燕秋尔每年的生日都不会被落下,燕生可是把这事儿当成是一年之中的头等大事,从年初一直记到年末,再转入第二年年初。
而时隔五年,燕秋尔回到常安的这个生日,更是要办的热热闹闹,于是燕浮生皇后的尊口一开,便将这设宴地点定在皇宫里头,燕秋尔也成为了天岚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宫里过生日的郡王。
燕秋尔生日当日,受邀出席的亲朋好友在早朝之后便聚集在了御花园中说说笑笑,可却一直不见乌伦尔和楚易。
燕浮生说不用等,于是这一大群人便无视了皇帝,先享用起了丰盛的午饭,当饭吃到一半时,楚易和乌伦尔才姗姗来迟,与这两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长着络腮胡的大叔。
燕秋尔和燕生一瞧见这位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大叔就是眉心一跳。
走到近前,楚易坏笑着冲燕秋尔挤挤眼,道:“秋尔,今日是你生辰,虽然是你的第二十个生辰,可却是我成为你姐夫替你庆祝的第一个生辰,在你面前,我也没什么奇珍异宝拿得出手,故而就送你一份惊喜吧。”
说着,楚易便将那大叔请到燕秋尔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回纥王,朕特地请来的。怎么样秋尔,觉得惊喜吗?”
惊喜?看着面前陌生的络腮胡大叔,燕秋尔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老套的有惊无喜啊。不过就是生辰而已,还不是他出生的日子,楚易把他这亲爹请来干吗啊?
不管怎么说,燕秋尔从未在人前失礼过,故而此时也是礼貌地对回纥王拱手一拜,道:“拜见回纥王,敝国陛下好热闹,劳烦回纥王千里迢迢前来赴约,实在是对不住。”
而回纥王像是没听见燕秋尔这番客套一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燕秋尔看,看着看着,便眼泛泪光,道:“像!你与你母妃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回纥王这样一说,燕秋尔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头向燕生求救。
燕生也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回纥王碰面,故而也是一慌,直到袖子被燕秋尔拽住才反应过来。
燕生一步从燕秋尔身后走到身前,对回纥王躬身一拜,道:“不知回纥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回纥王莫怪。这些年我与秋尔一直未能得空前往回纥与您见上一面,今日得我天岚陛下恩典,我与秋尔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回纥王眯起眼睛打量着燕生无表情的脸。这人一口一个“我与秋尔”,这哪里是感激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在与他炫耀!
回纥王突然朗声大笑,道:“你就是救我王儿性命的燕家家主吧?果然气度非凡一表人才啊!该是本王谢你,谢你代本王将王儿养育成人,本王许你一个承诺,以答谢你对我王儿的养育之恩。”
见此场景,燕浮生一拍脑门,狠狠踹了楚易一脚,怒道:“谁让你请这老头来了?!”
楚易被踢得无辜,莫名其妙道:“那不是秋尔的亲生父亲吗?不能请来吗?”
闻言燕浮生又踹了楚易一脚,道:“多管闲事!”
楚易揉揉被踹两脚的小腿,一脸无辜。谁知道他这亲爹还不能请啊!
听得回纥王这番话,燕生眼睛一眯,竟是笑了,道:“回纥王此言差矣,秋尔既入了我燕家的籍,便是我燕家的人,是我燕生的儿子,将他抚养长大教育成人乃是我责任所在,何谈恩惠与报答?”
没想到燕生会这样回到,回纥王一愣,继而微怒地瞪着燕生。
燕生也是丝毫不惧寸步不让地与回纥王对视着。
燕秋尔扶额。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故而尽管燕生一再表示该去回纥探望一下亲人,他却一直没去。
乌伦尔也没想到让两位爹见面之后场面会变得如此诡异,赶紧溜到燕秋尔身边,低声道:“我说你,想想办法啊。”
“我哪有什么办法啊。”燕秋尔无奈道,“你不觉得我若掺和进去会变得更糟糕吗?”
“难道就让他们两个这样对视着?”乌伦尔挠头。
燕秋尔咋舌,抬脚上前半步,拽住燕生的袖口扯了扯,待燕生转头看过来时,便抬脸看着燕生道:“我想吃鱼脍。”
鱼脍,也就是将生鱼的鱼肉片成片后生吃,是很考验刀工的一道菜,让燕生去做刚刚好。
燕生嘴角一扬,抬脚便去与宫婢商量着食材和道具准备去了。
乌伦尔冲燕秋尔比了个大拇指,而后便去摆平自家父王去了。
食材道具都准备好了之后,燕生便走到案子前大展身手,而回纥王也不知何时蹭到了燕秋尔身边,笑容慈祥。
燕秋尔被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偏头笑着问道:“回纥王有事?”
回纥王突然感慨万千地叹息一声,道:“你连一声父王都不肯叫吗?”
“嗖”的一声破空轻响,似有什么东西从燕秋尔与回纥王之间穿过,而后是“咄”的一声闷响。
燕秋尔僵着脖子转头,之间不远处凉亭的红漆木柱上插着一把刀。
“抱歉,手滑,还有刀吗?”燕生甩甩手,不以为意道。
这手是有多滑才能把刀甩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燕秋尔无奈地冲天翻了个白眼。
“回纥王,抱歉打扰了,我拿了些水果来,您看看想吃点儿什么?”燕征生怕燕生再飞一刀插进回纥王的脑袋里,赶忙端着一盘水果挤到了回纥王和燕秋尔之间,放下水果后便如老衲入定般,垂着头一动不动。
回纥王看看燕征,再看看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切鱼片的燕生,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一明白过来,回纥王就更不可能认输了。
这么优秀的儿子明明是他生下的,那边那个不过就出了点儿米盐的钱将他的儿子养大,凭什么跟他抢?
回纥王也不再往燕秋尔身边凑了,只隔着燕征对燕秋尔说道:“王儿,父王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你分明就不是在今日出生的,为何又要在今日庆祝生辰?”
连他王儿的生辰都不知道,还装模作样地庆哪门子生?
“这个……”
“当年我们主君在西北雪山捡到五郎君时,五郎君已经是濒死,是主君在那日将五郎君救活,因着无从查证五郎君原本的生辰,故而便将五郎君重生为燕家子孙这日定做五郎君的生辰。”回纥王那王儿可早就在哪冰天雪地里去黄泉报道了,他们主君领回来的,就只是他们燕家的五郎君。
解释完了之后,梁成放下一壶酒,而后脚步轻快地去别处帮忙了。
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回纥王不好胡搅蛮缠,只得又说道:“王儿啊,父王此次前来,带了匹回纥良驹给你,父王这就让人牵来给你瞧瞧?”
“那个……”
“五郎君,这是主君特地让在波斯的那队商队连夜带回来的波斯宝马。”
燕秋尔幽幽转头,就瞧见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唐硕牵着一匹马静静站着,那马是好马,最难的的是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只这一点,便要将寻常的良驹都比下去了。
回纥王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燕秋尔捂脸。燕生这是要干吗啊?先前不还说不介意吗?不是说那回纥王是他亲爹得友好对待吗?说好的友好呢?
回纥王气得直喘粗气,狠狠瞪了燕生一眼,便又笑着对燕秋尔说道:“王儿啊,随父王回去吧。父王也需要你为咱们回纥做些什么,父王时日无多,只想在这最后做一个父亲,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王儿啊……”
“嘭”的一声响,是燕生将一盘鱼脍放在回纥王面前的矮桌上时发出的声响。
时日无多就赶紧去死!跟秋尔说得什么废话?
暗瞪回纥王一眼,燕生道:“听说前不久回纥王与我天岚陛下谈成一笔生意,将用战马换粮草?我昨日才收到江南粮商岑家的口信,说要我燕家走一趟,将这粮草护送至回纥,回纥王认为这一单生意我该不该接?”
粮草或者儿子,回纥王要哪个?
“你接不接关本王……”
然而回纥王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乌伦尔拉了过去,只见乌伦尔在回纥王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回纥王便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燕生。
“哼!”得意一笑,燕生拉起燕秋尔就走向别处。
区区一个回纥王还敢跟他抢儿子,信不信他将回纥的战马运到突厥去,好让那突厥人分分钟灭了回纥?
“燕生你干吗呢?”冲回纥王抱歉地笑笑,燕秋尔便跟着燕生去了别处,进了一处四周有纱帘遮挡的凉亭之后,燕秋尔便踹了燕生一脚。
燕生表情一僵,尴尬地搔搔嘴角,道:“护犊子的本能。”
燕秋尔给气笑了,道:“你以为你是野兽啊?还本能……是人就给我收敛着点儿。”
燕生一抿嘴,盯着燕秋尔看了一会儿后,委屈道:“你向着他。”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而后道:“燕生,你还挺喜欢给我当爹的是怎么着?不若我此刻起就改口叫回阿爹,改明儿再给你娶一门儿媳妇回来?”
燕生赶忙摇头,上前一步拉起燕秋尔的手,谄媚一笑,道:“这跟那个是两回事。”
燕秋尔撇撇嘴,道:“楚易也是好心,左右我又不会跟他回到回纥去,你就不能大度些?好歹他也是我的生身父亲,就这一次,你不跟我一道感谢他与我亲娘一起生下了我吗?”
听了这番话,燕生转着眼珠子想了想。
燕秋尔又道:“他这一生,总共还能见我几次?我却整日都呆在你身边,你与他计较什么?”
这样说,也对。燕生终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与回纥王对着干了。
自燕生将燕秋尔拉走之后,回纥王就抻着脖子往那亭子里看,可隔着一道纱帘,任回纥王怎么看都看不清亭子里的两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只是从那纱帘上的影子来看,那两人似乎正相互依偎着?这是什么状况?
于是回纥王偷偷拍了拍乌伦尔,低声问道:“你说……王儿与那燕家主在做什么呢?”
在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谈情说爱打情骂俏……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于是乌伦尔干咳一声,道:“在说悄悄话呢吧,兴许是燕家主在嘱咐王弟防备着父王。”
一听这话,回纥王就吹胡子瞪眼道:“哼!本王是王儿的亲生父亲,还能害自个儿的王儿不成?本王今日非要把王儿带走不可!”
乌伦尔偷偷撇撇嘴,心想那燕秋尔若是那么好带走的,这几年早就被人拐走了,还能等着回纥王来吗?
不一会儿,燕生与燕秋尔就回到了人群中,这之后便是和谐友爱相处融洽,直到这一场宴会结束,燕生再未与回纥王发生什么冲突。
可回纥王看着燕生却怎么都觉得不爽,醉倒之前还在想燕生那一副“反正你做什么都赢不了我所以我不跟你计较我大度随你折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之后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待第二日晌午回纥王酒醒睁开眼睛时,便已身在往回纥返的马车中,登时大怒,可一撩开帘子就瞧见冷着脸的唐硕和板着脸的滕誉,再看身边的天岚国铁骑和自己那些垂着头躲得远远的护卫,回纥王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定是那燕生胁迫天岚国小皇帝做的!该死的燕生!他早晚要把王儿抢回来!
兔子你最萌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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